《宝藏猎人江宪》 楔子:老虎嘴 2016年，西泾省，兴元市。佛坪县，闷倒牛村。 这里属于秦岭的支脉，现在是夏天。此起彼伏的山脉被盛夏的植被染做层次分明的绿色锦缎。新绿，嫩绿，深绿……层层递进，在夕阳的照射下，这片绿色锦缎又沾染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让人不得不感慨大自然的雄壮美丽。 闷倒牛村，是兴元市和长安市的边界。它远离繁华的城市。村民们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很难想象，这里还没有网购，没有大型游戏。全村没有一辆汽车，十来户人家只有两辆拖拉机。公交车每天都只有早晚八点出六点归的一班——它是整个村子和外界联络的唯一途径。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人用手机，并不是没有信号，而是信号还在3g的速度。 它就像一个静静呆在深山的安静少女。以放牧和耕种为生，过着艰苦却恬静的世外生活。 夏天的天色黑得很晚，7点左右还有一些天光。就在距离村子五十多米外的半山腰上，三盏灯悄悄亮了起来。 “二敢子，你滴羊真格走到这下面咧？”为首的是一位脸色黝黑，带着一丝紫色，头上缠着白布毛巾，穿着黑色对襟短褂的中年男子。 他四四方方的脸上，深深皱着眉，看向旁边一位二十来岁，大光头，赤着上身的年轻男子问道。 “么滴错！”年轻男子急得站了起来，低声道：“蹄印就在这咧！二叔，一只羊好几百咧！” “二敢子……”话音未落，另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抽了口烟，幽幽道：“这是老虎嘴啊……” “下克滴东西，就么上来过。” 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畏惧：“代代相传，这个洞里去不得。再说，马上要哈雨咧……”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天空的亮度又降低了几分。几团乌云不知从何而来，悄悄弥漫在崇山峻岭之上。平时繁星满天的夜空，今天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晚风越来越大了，吹动山林上层层叠叠的树叶，仿佛大海的波涛，催促着各人赶紧回家。 “三叔！”二敢子的声音都带上了一点更咽：“额家里就指望着它们咧……” “包片咧！”话音未落，二叔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下！”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一把抓起身边的粗绳——大约有三根指头粗细，一头已经缠在树上，另一头直接丢下前方。咬牙对着其他几个人说道：“怕啥尼？二敢子娶婆姨，就指望着这点家当。咱们长辈能帮就帮。马上奏哈雨咧，克里马擦！” 这句话说完，再没有人反对，四个人的头同时朝着下方看去。 轰隆……就在此刻，天空中响起第一声闷雷，照亮了下方……一个漆黑的孔洞！ 孔洞大约二十来米大小，周围长满了茂密的三叶草。下方依稀能看到同样长满草的坑底，大约有七八米高。一条羊肠小道从洞口边缘螺旋往下。 是真正的羊肠小道，不过一尺半宽，人肯定走不下去。但是羊却没什么问题，毕竟，三叶草算是羊最爱吃的一种草类。 二敢子咬着牙，第一个抓住绳子往下荡去。就在他下去之后，三叔狠狠抿了抿嘴唇，看向二叔：“真滴下？” “下！”二叔摁灭了烟头，咬牙道。 “老虎嘴……就么个活物！”三叔压着声音，从牙缝中说道：“这下面……有东西！二敢子是个碎蕞儿，尼也跟着胡蓍龟？” 二叔瞪了三叔一眼，正要开口。忽然间，两人齐齐愣了愣，随后猛然看向下方。 就在刚才，他们……听到了一种带着回音的，低沉的咆哮。 这是从洞里发出来的。 靠山吃山，他们不仅耕种，偶尔也打打山货去卖钱。但是……这一刻，他们的脊背上迅速布满一片冷汗，抓着绳子的手都抖了抖。 因为……这个声音，他们从没听过！ 而且，他们敢打赌，这绝对是大型野兽发出的声音！小型动物是不可能发出如此响亮的咆哮的！ 最后，这个声音……是从洞里发出来的。 “二敢子！！”三叔汗毛倒竖，立刻朝着下面喊道：“往回跑！！！” 然而，话音未落，他们同时到抽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二敢子是个急性子，刚下洞，仗着有绳子，已经走到了光照不到的地方。但就在刚才，拴着二敢子的绳子拼命往下放去！ “看么子？！”二叔声音都尖锐了，一把抓住绳子。但是，他的力量竟然拉不住！那绳子居然还在飞快往下放去！ 手心被摩擦得火辣，但是二叔根本不敢放开绳子，他更不敢想二敢子在下面遇到了什么。一声大喝，蹲起马步，拼命拉住绳子。然而，他的身子竟然也跟着缓缓往洞口移动！ “啊——！！！”一声惨叫从下面传来，二敢子惊恐无比的声音响起：“拉额！拉……拉额！！！” “帮忙……”二叔太阳穴高高鼓起，牙齿咬得死紧。猛然大喝道：“帮手！！” 三叔如梦初醒，连忙冲了上来，一把拉住绳子。两个人的力气，堪堪止住了绳子继续放下。不过，此刻二十多米的绳子已经全数放了下去。并且……绷得笔直！ 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和他们抢着二敢子的身体！ “贼你马……”两位庄稼汉手臂上的肌肉全部鼓起，难以想象，那个东西力气有多大。他们只能拼命拉住这条代表生命的绳索。 忽然，“蹦”的一声，那根绳子猛然断裂。伴随着两声惊呼，二叔三叔齐齐摔倒在草地上。 轰隆隆！也就在同时，天空中雷声大作，仿佛……有什么恶鬼要出来了一样！ “贼你马！！”二叔一声怒喝，立刻爬起，飞快冲到坑边往下看去。三叔立刻跟上，心急如焚。 然而，这一眼，让两人齐齐没有了声音。 就连呼吸都停止。 因为极度惊恐而缩小的瞳孔中，倒映出雷光之下，洞底让人浑身发毛的一幕：一只不知道多大的怪物，正在坑底，死死盯着他们！ 很大……至少三米以上，浑身布满银色的毛发——他们不确定是因为雷光还是它本身的颜色。眼睛赤红。张开的大嘴中，布满了鲜血，能清楚看到里面锋锐如刀片的牙齿。 轰隆！又是一道惊雷，那只巨大的怪物浑身一颤，随后头也不回地缩回了黑暗中。 死寂。 只有天空中越来越密集的雷声和四面八方狂暴的树木狂澜之声。足足五秒后，三叔猛然抬起头来，颤声道：“山魈……” “山魈！这是山魈啊！” 话音未落，他猛然站起身子，疯了一样朝着村子跑去。 二叔身子一颤，一言不发立刻跟了上去。 平时没有觉得，现在只感觉村子里零零落落的灯光是如此温暖。一路狂奔，二叔只感觉狂风在耳畔掠过，脑海中都是空白。当拼命跑回了家之后，他一把关上了门，咚一声落下门栓。这才身子一软，烂泥一样蹲了下来。 跑的太快，以至于有些脱力，现在腿肚子都在乱闪。他双手交叉，微微颤抖，呈拳头状顶在额头上。脑海里只有刚才看到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自己对这片山脉也算熟悉，从没有见过这种生物！大小几乎可以和老虎媲美！而且……而且怎么生活在洞穴中？ “弄啥尼？”屋子是土坯房，黄色的泥土墙能清晰看出干裂的痕迹。木质的门框布满岁月的沧桑。一位圆润的妇女不满地抱着孩子从另一间屋转了出来，皱眉道：“娃儿都被尼吵醒咧……” “报警……”不等他说完，二叔颤抖的声音从喉咙中响起，随后立刻变大：“报警……立刻报警！！” 随后，他疯了一样冲到电话旁，拨通了110。 轰隆……屋外，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天地的银线，将一切都笼罩于黑暗之中。 第1章 :山魈传说 江宪深深看着头顶的洞口。许久没有说话。 洞穴四周崎岖不平，一条羊肠小道从洞口蜿蜒而下，四周长满了三叶草。一根断掉的绳子如同死蛇一样垂下，一部分卷在地面，一盏破碎的煤油灯，掩埋在三叶草中。 他大约二十四岁，很帅气，不是属于日韩系的美男子。而是属于男性的阳刚。脸型线条凌厉，剑眉入鬓，鼻若悬胆。手中轻轻拨弄着一颗骰子，四方骰。非金非玉。大约一寸大小。 在他周围，一位带着二级警督衔的男子，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闷闷地抽着烟。等江宪刚放下绳子，立刻焦灼地摁灭烟头问道：“小江，情况怎么样？” 男子大约接近五十岁，四方脸，浓眉大眼。不等江宪开口，他立刻说道：“你知道，如果不是案情太过古怪，我绝对不可能麻烦你！” “事出突然。分管警务的李副县长有望高升。已经打过招呼，年底之前各单位抓紧抓牢，不得出一点事情。我身上县长，书记的眼睛都盯着。你马叔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马叔叔，不用说这些。”江宪摇头道：“我们这一脉，二十五岁必死。我连我爸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能念着和我爸当年电大的情分，这些年来一直嘘寒问暖，咱们不用说那么多。” 他忽然失笑：“前几年，我还以为自己不一般，还想搏一搏，但是……” 他笑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累过了，剩下最后的几个月，我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数秒后，他才释然地笑了笑。随后神色凝重了起来，沉声道：“马叔，你们这个案子，是怎么定的？” 马局长咬牙道：“应该是野兽伤人案。失踪者家属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我根本没法往上报！” 江宪点了点头：“不贸然上报是对的。” “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他蹲下身子，捞起绳头，朝着马局长晃了晃：“卷宗我看了，失踪者刘大柱，外号二敢子。闷倒牛村村民。于昨晚八点半左右于此地失踪。按照卷宗上所说，现场应该有大片血迹才对。” “虽然昨晚一场大雨洗刷掉了大部分痕迹。不过……虽然能清洗掉血迹，有些东西，却洗不掉。” 他指着绳头断裂的地方，对马局长说道：“这是棕制绳，三指宽已经算非常粗。它的韧性极强，哪怕虎狼这些猛兽，都极难咬开。” “但是……首先，根据村民的报告。绳子在数次拉扯之后就断裂了。这说明没有支撑多久，也说明……绳子另一端的生物，咬合力非常惊人。” “其次，你们看看这断口。” 他将绳子的断口面对马局长：“很平整，略带弧度。这和虎狼之类的猛兽完全不同。这说明对方有切牙。在生物学中，只有一种生物是这种咬痕。” “是什么？”马局长疑惑道。 江宪目光微微眯了眯：“灵长类生物。” 马局长有些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你是说……是猩猩或者猴子咬断了这根绳子？这……不可能吧？” 虎狼都难以咬断的绳子，被猩猩或者猴子咬断了？ “如果猩猩、猴子足够大，也不是没有可能。切牙比虎狼的交错犬齿更擅长咬断这一类绳索。”江宪微微皱眉，看着上方的洞口道：“根据村民报案，看到的生物据说浑身银毛——这一点和没有进化完全的灵长类生物类似。咱们先不说有没有这种毛色。只是根据村民口述，对方体长至少达三米以上。据我所知，没有任何灵长类生物能长这么大。尤其……对方还生长在洞穴、里。” 洞口传来若有若无的人声和走路声，让洞穴下方显得格外安静。马局长负着手，快速踱步，咬牙道：“所有野兽伤人事件，都要有详细的报告。这就是我根本无法往上报的原因。现在还只是失踪而已！没有验伤，没有尸体，我现在敢报野兽伤人就是失职！” 他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忽然道：“会不会是他记错了？昨天那么大的暴雨，雷鸣电闪的……这里又是森林居多。或许是看到了什么树木投影？” “额没记错！！”话音未落，上方洞口处，一张沟壑满布的脸探了出来，对方仿佛还沉浸在昨晚的噩梦中，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咬牙道：“那是山魈……山魈！！” 他一看到洞里的绳子，就和触电一样退了回去，颤声道：“这里……有鬼……有鬼咧！” “他是谁？”江宪道。 “报案者之一。”马局长舒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个坑洞名为窝窝坑，窝窝在这边的意思是棉鞋。因为坑口形似棉鞋而得名。当地传说，窝窝坑又叫做老虎嘴，饿鬼口。因为……这里发生过不止一起牧畜失踪事件。全部都发生在窝窝坑周围。这里的村民，从小就被教育不能下坑。” 江宪目光从地面扫过。轻轻颔首：“羊喜欢吃三叶草，走到这下面来不稀奇……以前没有报过案？” “当然有。”马局长嘿了一声：“我特意查过，从70年代开始，就有陆续的报案经历。但是……小江，这里可是秦岭分支啊。崇山峻岭，多的是虎豹熊罴，哪怕报了案也没法找。而且……人失踪还是第一次！” 江宪摇了摇头：“马叔，准备全面搜索吧。动用枪械的批文下来了吗？失踪的24小时，是黄金营救期。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艹！”马叔低声骂了一句，狠狠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却没有点燃，牙齿差点把烟嘴咬扁，沉声道：“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这案子从里到外透着古怪，我总觉得心里没底。” “放心，我会跟着一起。”江宪沉吟数秒道：“另外，准备好三天路途，来回共六天的储备物资。” 马局长愕然道：“需要走这么远？” 江宪神色无比肃然：“马叔，这个洞……不简单。” “首先，这里面一定还有一个内置空间，至少二三十米左右。上百米也很可能。同时，很可能具备其它出口。否则无法解释，如此巨大的肉食型野兽的生活空间问题。” “第二。”江宪竖起第二根指头：“这，应该是一个喀斯特漏斗型地貌。” “喀斯特漏斗？” “就是天坑。”看到他一脸茫然，江宪摇头道：“马叔，你专业不在这一块，你不了解这种地貌的神奇。不要小看任何天坑。之所以能形成漏斗地貌，这代表着……或许，这附近曾经是喷发剧烈的火山口。或许，这下面曾经有着地下河。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代表着里面的空间可能极大。当然，是可能。大部分天坑内部都不大，只是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马局长的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 他听懂江宪的意思了，佛坪县派出所面对的，是一个不知道有多大——可能地形极其复杂的地下迷宫！还有一只未知的巨大食肉猛兽呆在这个迷宫中。而他们要负责从里面带出一个活人或者一具尸体来……简直是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的难度！ “贼他马！”骂了一句，他转身走到洞穴岩壁上，抓住了绳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小江，上去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内，我们的警队立刻出发。” 失踪的24小时，是黄金营救时间，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江宪摇了摇头：“好久没有来这种地方了。我熟悉一下。留把枪给我。另外，叫两个帮手，让他们一起熟悉一下情况。” 马局长点点头，很快，就被绳索拉了上去。当阳光重新沐浴在身上时，他由不得重重吐了一口气。 那个坑洞……给人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深处悄然凝视着自己。让他头皮发麻。 地面上，隔离带早早就拉了起来。拉的方位很广，隔离带外，村民们稀稀拉拉地站在那里。只有两位村民，站在隔离带内。 “有鬼……下面有鬼……”一位穿着短褂的中老年男子，出神地看着洞口，喃喃自语道：“要死人滴……恶鬼出来咧……它们又出来咧……” 看到马局长从坑洞下上来，他颤抖地抬起头，颤声道：“领导，咋样咧？” “老乡不要急。”马局长诚恳道：“半个小时后，我们立刻展开营救。” “还半个小时咧？！”男子绝望道：“夜儿个八点过报滴案！到现在十几个小时咧！额都说咧，那是山魈，山魈！你们带着枪直接进洞就好！一点不难场！你们在这个儿扎势谝闲传是什么意思？！” “这下面……有恶鬼啊……” “每隔几年，它一饿咧……就会爬上来，吃人滴……”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抱着头，身体抖个不停。马局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了警员之中。 “做好准备。”他严肃看向所有人，沉声道：“等物资一到，马上准备下洞！所有人在小王那里记录，不见人或者尸体，绝不收队！” “是！” ……………………………… 洞里安静了下来，两位警员顺着绳索正在往下放。江宪仔细将坑洞再打量了一次，确定没有其他发现。目光终于落在了那盏倒在草丛中的煤油灯上。 他轻轻拿起，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是一盏老式煤油灯，这种灯具在解放初期以及六七十年代没有通电的农村地区普遍使用，计划经济时期，煤油要按票到供销社购买。 不过，现在已经非常少见了。而江宪手中的这盏原本属于二敢子的煤油灯，就是一盏老式煤油灯。 呈葫芦外形，中间细两头粗，灯壁布满裂纹，显然是当时情况危急，二敢子被大力拉住，已经没有手去拿煤油灯，这盏灯脱手而出，撞在了石壁上，却没有损毁。 “嗯？”就在他的手触摸到灯座的时候，他的眉头忽然皱了周。 灯座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小的凸起。他仔细看去，赫然发现，这些凸起……竟然是一个个文字！ 经过岁月不断摩挲，已经看不太清晰了。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当年的面貌。 “这是……秦小篆？” 他意外的看这手中的灯具，秦小篆是当年秦朝的官方文字，极具特色，非常好辨认。只是……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几乎避世的小山村，老式煤油灯底座，竟然刻着秦小篆！ “无论是秦是汉，价值都不错……”他饶有兴趣地将整个灯翻了过来，露出灯座底部。然而话音未落，他的声音猛然顿住了。随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底座。 就在底座中心，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不是勾勒出蝴蝶外形的黑斑。而是用线条勾勒出空心蝴蝶外形，一共两层。 “这是……”他的脑海中嗡的一声，只感觉嘴唇发干。 他低下头，飞快拉开迷彩服。就在他胸口上，一个和蝴蝶印记一模一样的斑块，清晰无比！ “黑死蝶诅咒……”他只感觉嗓子发热，这一刻来的太突然，他甚至感觉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这个如同跗骨之蛆的名字。漫漫数千年，都陪伴在他们一脉身旁。伴随着黑死蝶诅咒的，就是可怕的超忆症。任何一任，全部都会莫名其妙在胸口出现黑死蝶的斑块，两千多年，无一例外！ 没有人知道它为何会出现。 没有人能破解它的谜题。 无论去任何医院，都告知身体没有半点异常。但是……二十五岁当天，带有这个印记的人，必死无疑！ 为了解开这个死结，他的师傅，太师傅，师祖……一批批的先辈踏遍全国各大角落，翻阅各种古籍。但没有一个人成功过。甚至连相同的图案都没有见过。 他也努力过。也不想认命。他去过全中国最好的医院，甚至多次去滇南，建州，吐蕃寻找线索。但是…… 没用。 他已经24岁了。 12月18日，就是他25岁的生日。他的生命，也只剩下五个多月。 他曾经以为，自己也到此为止。 然而，当他将所有不甘心放下，当他准备坦然面对这个结局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这个两千多年的死结，居然在这里出现了松动！ “这……到底通向哪里？”他愕然放下煤油灯，出神地看向通道。 那里，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第2章 :领队 “你怎么上来了？”天坑旁，马局长正蹲在地上，和几位警员一起审核营救方案。看到上来的江宪，有些意外地问道。 “发现了些东西。”江宪走到马局长身旁，将煤油灯底部朝向对方。看到那个恐怖的图案，马局长愣了三秒后，猛然站了起来。 “这是……”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关切地看向江宪。最后落到他的胸口上。江宪肃容道：“马叔，我想请你帮个忙。” “小罗！过来！”话音未落，马局长立刻默契地招了招手。对着小跑过来的年轻警员说道：“马上，去问问村民，这个煤油灯底座是怎么回事？从哪里来的？” 谁都没有说话，两人默契地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马叔掏出了一根烟，目光深深看向江宪，欲言又止。 他太清楚这个印记对于对方有多么重要了，正是因为太过重要，他才担心自己现在的安慰如果换来一场空欢喜，是多大的打击。 就在两人沉默而焦灼的等待中，小罗喘着气跑了回来，忙不迭地说道：“所长，我问过了，说是67年地震。地震之后挖地挖出来的。看着大小合适，就用来做了灯座。每家每户差不多都有！” 江宪目光霍然一闪，随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这片山脉。 “艹……”马局长暗骂了一声，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这句话的含义很明显——这附近，很可能存在一个未被发掘的古墓！ 西泾省不是一般地方，十三朝古都，一锄头下去恐怕就是一个古墓，挖学校基建都能挖出汉墓的地方。一旦这里和古墓有关，这件事情就大了。 地质队伍，社科院的古研所会立刻赶到，很可能要共同勘探。是否警局先进入又是一个大问题，这中间的扯皮不扯个几天没结果。进还是不进，什么时候进，哪个后果他都担不起。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看向江宪，这里能做出明确结论的只有对方。足足数十秒后，就在马局长期待的眼光中，江宪才收回目光，皱起眉头：“怪……实在是奇怪。” 不用等焦急的马局长开口，他手指向周围山岭说道：“他们说的地震，应该是1967年8月20日南郑地震。震中离这里不远。地震很容易破坏墓室结构，让古墓‘现形’。这不奇怪，奇怪的是……” “这种山势，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人物葬在这里。这是……不想让子孙好过？争取三代以内断子绝孙？” 马局长目光一亮，沉声道：“会不会是当时的什么小家族？并不是大墓？” “不！”然而，江宪却一口否决了。凝重开口道：“马叔，我忘了告诉你，灯座上的文字，是秦小篆。只在秦朝使用。” 这是什么意思？ 马叔眉头深深皱起，三秒后猛然愣住。又过了片刻，这才倒抽一口凉气：“南郑地震……是在1967年……” “你是说……这中间隔了两千多年？两千多年前的铜器，居然没有锈刻？” 江宪看向四周大山的目光越来越火热，没错……就如同马局长所说，开始他以为，这些东西是村民代代传下来的。没有锈刻很正常。 但是，当答案是67年五级地震才翻出来的东西，那就完全不同了。 埋在地下，经过两千多年不朽……他转过身，一把提起地上的煤油灯，对着太阳仔细看了起来。 阳光之下，煤油灯底座黝黑。仿佛蒙上了一层膜，幽幽反射着阳光，就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数分钟后，江宪放下煤油灯，舔了舔嘴唇：“听说过‘超时代接触’吗？” 马局长茫然摇了摇头。这完全是他知识的盲点。 “1936年，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在修建铁路时，发现了一座两千多年前的陵墓。从中发掘出了一套造型古怪的铜管，陶罐和铁棒……”江宪缓缓说道：“经过检测，这是……电池组。” “电池组？”马局长惊讶地开口道。 “没错，只需要在陶罐中加入一点点酸，整个电池组就可以运行……考古学中，类似的发现绝对不少，比如兵马俑的汉紫，越王勾践剑的记忆金属，这些技术很多都是千年以后的发现……所以，一旦发现超越文物本该属于的朝代的技术，物品，统统被称为超时代接触。其中最着名的就是……” 他的目光看向了手中的煤油灯。 马局长喉结狠狠动了动，有些沙哑地说道：“不会……是这个灯座吧？” “确切地说，是镀铬技术。”江宪眯着眼睛，轻轻摸索着手中灯座说道：“它最初被发现运用于兵马俑，一号坑中出土的兵器，几乎全都做了镀铬技术。但是，这个技术是20世纪30年代才被德国科学家发明。而且，哪怕现在已经2016年，要做到兵马俑上0.2毫米的镀铬精度也相当困难。” “而个煤油灯灯座，经过两千多年仍然手感光滑不掉色，甚至无磨损。能做到的……只有镀铬技术！” 大开眼界。 马局长轻轻呵了一声，感慨地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居然带着这么巨大的信息量。 江宪放下煤油灯，斩钉截铁地说道：“马叔，这里除非没有墓。一旦有，那就是惊天动地的秦代大墓！葬的必定是一个名垂青史的存在！” 这种技术，秦朝普通人……不，哪怕王公贵族，能用得起的都必定屈指可数。任何一个都必然青史留名！ “你们的人，搞不定。” 他直视着马局长：“我要这个领队权。” 马局长意外地看向他。许久，才沉声道：“你确定？” “我确定。” 两人目光交接，谁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谁一旦接下这个任务，就必须肩负它的责任。不仅仅是江宪，包括马局长一旦点头，就代表着面临让外部人员贸然加入警方救援的巨大压力。 他胸口微微起伏，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一咬牙道：“拜托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具体情况，我会给其余队员亲自说明。” 马局长离开了，江宪站在原地，凝视着周围的崇山峻岭。许久，才收回目光。静静走到了洞口边。 这里……到底通向哪里？ 山魈，地震，跨越千年的镀铬技术，神秘的黑死蝶诅咒……是什么东西……埋在了这下面？ “真是让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啊……”他吐出一口气，感觉到在自己放弃解开诅咒之后，身体里已经冰冷的血液，一点一点再次沸腾了起来。掰了掰手指，卡卡作响。接着，开始做起热身运动来。 “好久……没有遇到这么让人兴奋的地方了。” …………………………………… 半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 刷啦啦啦……五条绳索垂了下来。紧接着，五道矫健的身影，随着绳索滑了下来。 他们统统穿着迷彩服，带着警、衔，背着一个接近一米的迷彩背包，装得鼓鼓囊囊。腰间都别着一把手枪。江宪赫然就在其中。 坑洞不高，也就七八米。中午的阳光照耀得洞底一览无余。数十秒后，五道身影稳稳落在了草地上。就在他们刚落地的瞬间，五人的身躯齐齐伏低了些许——这是方便随时爆发力量的姿势。用于应付大多数突发情况。 洞底很安静。 甚至听不到一丝虫鸣的声音。温度也比地面上低了不少。五人背靠着背，幽幽凉风从颈脖划过，带着一种渗人的感觉。 一片寂静中，江宪最先收敛了动作。站到中央，目光缓缓从所有警察身上扫过。忽然开口道：“马局长应该对你们说过，这次的搜救，我是领队。” “谁有意见？” 他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位男子身上，对方四十多岁，国字脸，浓眉大眼。这是马局长一手栽培的心腹，刑侦一队队长，宋濂石。 他的年纪不足以服众。然而，营救的黄金时间内，根本没时间给他建立威信。下面的情况很可能错综复杂，一旦不听从他的命令，很可能发生一些难以预测的后果。最好的方法，就是有能压得住场子的老人做这个传声筒。 而这次的队伍，就是刑侦一队的所有精锐。没有人比宋濂石的话更好使，甚至马局长也不行。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问题。”宋濂石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沉声说道。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回答。只是保持了沉默。 足足十几秒。江宪点了点头，声音无比凝重：“既然没有意见，那么，在进行搜救之前，作为领队，我有两句话要告诫各位。” 他竖起一根指头：“第一，这下面的地理情况可能非常复杂。甚至可能有一些你们无法理解的存在。我希望你们不管看到任何东西，都要保持起码的冷静。请记住你们的身份。” 他会去搜寻二敢子，虽然他不认为对方还有活着的可能。但他会尽力。同时，也将顺势利用这次机会，对窝窝坑进行初步勘察。 这里，隐藏着他自救的唯一线索！ “第二。”他竖起第二根指头：“如果真的出现了一些你们闻所未闻的东西……因为你们没有经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所以，真到了那种时候，想活下去，就只有一条准则。” “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明白了吗？” “是！！” 第3章 :野兽本能 刷啦啦……电筒的光芒闪耀在洞穴中，照耀出一行五人凝重的身影。 让人意外的是，进入不到十米，整个洞穴就开始微微呈现上坡状态。也就在此刻，江宪停下了脚步。 就在他停住脚步的刹那，宋濂石也走了过来。江宪现在没有功夫去管其他的人，距离搜救的黄金24小时还剩下不到一半。只要宋濂石愿意配合，这只队伍或许不能如臂使指，但绝对会成为助力。 “是这里？”宋濂石沉声问道。 江宪点了点头：“根据卷宗，目击者称当时绳子全部绷直。绳长二十三米，被咬断后还剩下十四出头，我们已经进入九米多。所以，遇袭地点就在这一米附近。” 咔……宋濂石打开了手电筒，沉声开口：“这里是上坡，昨夜大雨，水淹不到这里来，所以，这里很可能还留着血迹。”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想法，就在他们前方，手电筒照耀下，坑底出现了一个往上的斜坡。而斜坡上，有十几块拳头大小的瘢痕。暗红色。周围也有一些，更多的，是星星点点，无比清晰的暗红色印记。 血迹！ “一瞬间大出血。”宋濂石深呼吸了一口，作为县公安局刑侦队队长的他，对于这种血迹并不陌生。他凝重说道：“遇袭的时候毫无防备，受伤地带应该在腹部以上。很可能是胸口或者颈部大动脉。但是有一个问题我想不通。” 他蹲下身，搓着下巴，皱眉看向地面血迹，再看向前方。随着手电筒的照耀，前方竟然一片白色。 没有。 除了这里，地面上再没有任何血迹！ “血迹呢？”身后队伍中，一位年轻的警员，大约二十三四岁，一米八三左右。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这样重的伤势，突然间的鲜血大喷涌，对方竟然没有留下血痕？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像这个受了重伤的人，在忽然之间的大出血后，立刻平地消失了一样！ 匪夷所思。 “很简单。”压抑的沉默中，江宪终于开口了。缓缓抬起手电筒，照向了洞顶。 这一刻，宋濂石脑海中忽然有一种惊悚的心有灵犀，倒抽一口凉气，举起手电朝头顶看了上去。 头顶……有一道显而易见的血迹！断断续续朝着黑暗深处延伸！ 死寂。 队伍中所有人，都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着这道干涸的血痕。数秒后，后方队伍里，一位瘦削的三十岁左右男子举着手电走了上来，他微张着嘴，轻轻摇着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沉声道：“这是……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血迹怎么会在上方？”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搜救，没想到刚进入不到十米，就看到了用常理完全无法解释的一幕。 “他是被直接拉上去的。”江宪再次开口，压了压手，不等其他人开口，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或许想说哪怕被拉在空中，血迹也应该落在地面才对。这是引力规则。”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宋濂石也是如此。 目光灼灼中，江宪淡淡道：“树懒。” 宋濂石目光豁然一亮。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大腿。 树懒……非常形象的比喻，对方能在洞顶爬行，必然是后背向下。而习惯了一种行为方式的野兽，回去的时候必然也采用的这种方式。那么……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洞顶：“我明白了……对方用树懒的姿势一路爬向洞穴之内。而这种姿势，二敢子的身体只能被对方放在肚皮之上！因为它没有其他的器官可以带走二敢子的身体。也正因为如此，二敢子大出血的身体在怪物肚子和洞顶摩擦，所以……留下了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痕。” 安静。 所有队员都眨了眨眼睛看向宋濂石。片刻后，瘦削男子一拍手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宋队牛批！”年轻警员也恰到好处的送上彩虹屁。不过，宋濂石并没有看他们，而是第一次朝着江宪轻轻点了点头。 刑侦队队长的位置是马局长点头他才坐的上的。这是整个公安局最容易出成绩的位置。投桃报李，马局长对他说要更换领队。他当然没有异议。 但是马局长并没有对他解释对方的来头，只是说：如果这下面是一个迷宫，充斥着妖魔鬼怪，那么，能带领他们走出来的人，只有江先生。 不过，在看到所谓的“江先生”只是和队里的赵博立差不多大的时候，他是有些狐疑的。但是现在……他忽然感觉，这个年轻人，好像……确实有些东西。 “不对……如果二敢子是躺在对方肚子上，因为腹部的形状和它爬行的姿势，血迹仍然会滴落地面。可是，现在仍然没有！”他情不自禁的追问了下去。 树懒……这破局的两个字，到底是你一瞬间的思维火花，还是真的知识积累有这么深厚？思维有这么敏捷？ 江宪道：“或许是因为……它在喝血。” 答案一个比一个惊悚，然而……同样无法反驳。 江宪顺着血迹继续往前走，做了个手势让大家跟上。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还记得，目击者怎么说的吗？” “全身银毛？体长三米以上？眼睛血红？”这次回答的，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最后一位男子。 他身材魁梧，大约一米七九。声音浑厚。 江宪点了点头，肃容开口：“重点就在全身银毛上。” “它不可能是天生白毛。生活在黑暗中的捕猎者，要想捕猎成功，不会进化出违背生存环境的细节。这是基本的生存法。”他顿了顿，看向幽深的洞穴，淡淡道：“如果对方长期生活在这种地方，造成全身银毛的结果有两个。第一，长期见不到阳光。第二就是……” “缺少盐分。” “知道歌剧白毛女吗？被封建压迫的女子，躲进山里活了几十年。因为缺少盐分，头发尽数变白。套用到野兽上。它或许是第一次看到人，或许它不知道人类‘味道’怎么样。但是，洞穴中食物的缺乏，让它主动选择了攻击。同时，当二敢子涌出血液的刹那，它就会明白，这个生物和其他动物一样，血液中包含盐分。长期生活在这里的生物，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宋濂石感慨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他莫名想起一句话：真金不怕火炼。 江宪的声音在继续：“这只生物肚子上能躺下二敢子，说明体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大。而且非常聪明。这都和我之前的推测一样——这是一种灵长科的生物。灵长科的生物同样擅长攀岩，而且杂食。” 他晃了晃手电：“所以……接下来的路程，大家务必加倍小心。这个东西危险程度恐怕不比饥饿的老虎低。而且，在吃过二敢子的血后，我们……全都进入了它的菜单。” 他的脚步声远去了，这一次，所有队员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跟了上去。 “宋队……”年轻警员几步赶上，微微喘着气低声道：“这领队……好像有点6啊？” “少说多学。”宋濂石看了对方一眼，压着声音回答：“你才毕业，嫩着呢。”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 这条坑道出乎意料地长，而且越往里走越宽。且没有其他任何岔道，开始只有十米宽的坑道，坡度向上，但走了一两百米之后，坡度开始缓缓往下。 而就在他们头顶的血迹，也越来越淡。终于，在过了半小时后，彻底消失。 “难了。”瘦削男子叹了口气：“这出血量，已经这么远……二敢子恐怕难了。” 越来越淡，是因为无血可出。 江宪没有回答，没过二十分钟，他就抬起夜光手表看看时间。再又走过二十分钟后，他终于皱眉抬起了手。 队伍瞬间停了下来。不等他们开口，江宪就沉声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里的温度有点高？” “确实。”宋濂石点头道，他已经拉开了迷彩服最上方的扣子。拉链也往下拉了一寸。 “这温度不太正常。”江宪沉吟片刻，拿出一张地图蹲下，招了招手，让所有人都聚集过来。用手指向地图上兴元市的方向，沉声道：“各位，越往地下走，温度是会越高，但是现在的温度起码比我去过的地下洞穴高了两三度。这代表……” 他重重吸了口气，轻轻砸了砸地图：“这下方，或许有地下火山。” “不可能。”瘦削男子摇了摇头：“西泾全省内没有火山。” “问题就出在这里。”江宪在地图上佛坪的位置点了点，再直接往东北方向画，那里正是西部重镇，西泾省省会所在，十三朝古都——长安。 魁梧男子倒抽一口凉气：“长安？这条隧道在朝着长安前进？你确定？” 江宪没有回答，而是用力点了点头。 现场全都安静了下来。宋濂石点了点头，年轻警员立刻拿出一枚指南针，然而刚刚拿出，就愕然道：“领队，宋队！指南针失灵了！” 江宪拿出一根大头针，递给宋濂石：“在头发上摩擦一分钟。” 宋濂石不解地接了过去，但仍然照做。甚至没有问题为什么。 接着，再拿出水杯，倒了一杯盖的水。等宋濂石摩擦完毕之后，取出一板胶囊。抠出一粒，小心分开，倒掉中央的药粒，又重新合到一起。最后，将大头针穿过胶囊，放在杯盖里。再将水杯盖放在了地图上。 看着穿着针的胶囊颤巍巍地指向地图正南方，所有队员都没说话，只是见鬼一样看了对方一眼。 这特么……也可以？ “我的方向感不会出错。”江宪再次开口，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提出疑问。他凝重道：“长安和兴元，虽然毗邻，但是气温相差极大，就是因为中间横着秦岭。我们现在，应该开始接近秦岭腹地。然而我从没听说过，秦岭是火山堆积而成。“ 宋濂石愕然地看着那根指南针，他忽然感觉，这一次搜救，恐怕远比他们想象中凶险得多。 “各位。”江宪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再往前走五十分钟，如果还没有线索，那必须撤退。” 不等众人发问，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凝重开口：“或许你们认为，人一小时能走五千米，我们经过训练，速度会更快一些。再走五十分钟，我们也不过走了一个半小时，总路程七千多米。这点路程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过各位可能不知道另外一组数据，第三名号称无底洞的英国鹿洞，也才六千多米。第二名的韩松洞，8800米。各位……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宋濂石喉结狠狠动了动，沙哑道：“你是说……再走五十分钟还没有发现尽头，那么窝窝坑的长度已经超越了世界第三长的鹿洞？” “没错。”江宪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而且，如果曾经是火山层，极可能因为熔岩流而出现庞大的地下迷宫，无论是从装备或者人员来说，这绝对超出我们现在配置的挑战。最好祈祷我们能在遇到这种情况之前找到二敢子。否则……” “那，就是我们搜救的极限。” 第4章 :神仙壁(一) “接下来的路程，大家请保持绝对的警惕。”收好地图，江宪走到了前方：“我们已经走了超过三千米……这已经超出大部分生物的捕猎范围。我非常疑惑……对方的老巢到底在哪里。” 而黑死蝶的线索，也同样渺无踪迹。这更不应该！古代的墓葬不可能埋这么深！ 黑暗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随着他们越往里走，洞穴变得越来越宽，以至于手电筒的光芒都不能清晰反射出尽头的景色。就在深入窝窝坑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后，所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他们前方，是一个拐角。 非常锐利的拐角，但是……拐角后，竟然有一丝丝光线！ 幽绿色的光芒，在黑暗之中如同鬼火一般。却没有闪烁。就像……就像这个拐角后方，有一位提着灯笼的恶鬼，它身后，就是通往九幽地狱的通道一般！ “这塌都是什么噶达马西的东西？”瘦削男子西泾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却不由自主地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咔哒……江宪关闭了手电筒，其余队员立刻照做。在适应了一分钟后，他睁开眼睛，在怀里摸了摸，随后愣了一秒，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领队，怎么了？”丝丝幽光，仿佛要把人心最深处的恐惧勾引出来。就连宋濂石，也是压低了声音开口。 “出来太急了，本来以为是帮忙收尸。什么东西都没带。”江宪烦躁地“且”了一声，同时，毫不犹豫拔出了枪。 卡卡卡……黑暗中，枪栓的声音齐齐响起。江宪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石头，朝着拐角后丢去。 骨碌碌……骨碌碌，一片静谧中，只能听到石头滚下的声音，足足十几秒后，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终于停了下来。 没有人动，拐角外的墙壁旁，所有警员握着枪，死死盯住出口，紧紧贴在墙壁之上。就连呼吸都压抑到了最低。他们只是不熟悉勘探，但是对敌的经验并不差。 足足三分钟后，江宪朝宋队微微颔首。对方没有丝毫犹豫，深呼吸一口，随后猛然冲了过去。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一个队伍的配合默契与否——就在宋队冲过去之后，三秒钟，年轻警员毫不犹豫地跟上。最后，是瘦削男子和魁梧警员。 所有人的进入速度，距离上一位都差不多刚好三秒。江宪一个人留在拐角石壁外，手指轻轻勾动着指环。耳朵贴在石壁上，仔细地听着里面的一切。 然而，一片死寂。 片刻后，终于，四声震撼的声音齐齐响起。 “额的神啊……”“咱们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这就是……就是地下世界？” 过度的震惊，以至于让他们都没有隐藏音量。江宪目光微动，紧接着冲了进去。 就在进入的刹那，哪怕是他，也忍不住呆了呆。 里面，是一个大型空间，恐怕有足球场大小，足足七八百米。 电筒的灯光根本无法照清楚对面有什么，但是能照清楚……他们前方十七八米处，是一道巨大的悬崖！ 一丝丝绿油油的光芒，从悬崖下幽幽散发。江宪快步走到悬崖前方一看，难以置信地“呵”了一声。 这不是悬崖。 这是一个极其陡峭的斜坡，恐怕有七十度。而斜坡上，有一条极其不工整的白色阶梯。 大约一米宽，从悬崖顶部直通下方，估计深二三十米。大部分被岩层，泥土掩盖。而就在白色阶梯左右，一丛丛不知是什么的绿色植物，正幽幽地散发着荧光。 它恐怕有两个成年人的巴掌大，外形如同白菜。但边缘却是紫黑色。甚至说不清它是花还是植物。大部分都是盛开的，叶片如同最顶级的翡翠，那些幽幽荧光，就是从叶片中散发出来。而中央，是三根毛绒绒的，如同金针菇一样的蕊。 放眼看去，白色阶梯两侧，宛如翡翠装点的大道。同时，白色阶梯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荧光点。就像易碎的梦幻银河。通向未知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队浑身一抖反应过来。声音都有些发飘，朝着江宪说道：“领队……这是什么东西？阿凡达？潘多拉星球？” “不知道。”江宪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来，他深深看着这些似花非花的“白菜”，喃喃道：“自我发光的植物并不是没有。比如假蜜环菌，还有星菊菌……我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自发光植物……” 说完这句话，他拿出手电筒，对准下方，猛然打开了开关。 刷……手电筒的光芒直达坑底，可以清晰看到，斜坡下方，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布满了这种绿色植物。然而，就在那些“白菜”沐浴到手电筒的光芒之后，却陡然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反应！ 刷拉拉……肉眼可见，所有“白菜”全部蜷缩了起来，从外到内，层层包裹，就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速度非常快。紧接着…… 波——！ 波波波——！一连串细小的声音响起，所有被照射到的“白菜”再次打开，猛然喷出一片绿宝石一般的荧光！ 手电筒光照耀下，坑底就如同璀璨的绿色礼花不断亮起。喷起足足三米高！江宪感慨了一声，手电筒光芒继续往前移动，直到看不见为止。 刹那间，随着波波波的声音不绝于耳，斜坡底部的空气中，漂浮出了一条绿色长河一般的彩带！ 仿佛置身于夏夜的天穹，俯瞰下方，是璀璨的银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神秘莫测的天坑彩带，震撼地所有人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美。 但是这种美中，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寒的魔力。让人感觉不寒而栗，仿佛……前方，就是地狱的大门。 “难以置信……”江宪舒了口气，正要收回手电筒，忽然目光顿了顿，猛然移向对面的墙壁。 这里是悬崖，自然有两面墙。而刚才，他们被面前的白色长梯，绿色银河吸引了目光，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有什么。直到下方绿色银河完全炸开，他忽然才看到…… 对面的墙上，有东西…… 刚才一闪而过，仿佛……仿佛是……几个文字？ 有些像……秦……小篆？ 他手中的电筒朝着岩壁上一照。这一眼，让他瞳孔都狠狠缩了缩。 整次搜救，已经完全脱离了原定的轨道。现在所有队员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还怎么找。潜意识中，他们已经将一路给出重要线索的江宪当做了主心骨，所以，当江宪的手电筒照过去之后，其他手电筒跟着照了过去。 死寂。 所有人的眼睛陡然睁大，数位队员嘴巴都张成了o型。青年警员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足足五秒后，才颤声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额滴神啊……”瘦削男子倒抽一口凉气，想要再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张着嘴巴，感觉嘴唇都在干裂。 “贼他妈……”宋队吞了口唾沫，握着手电筒的手都有些颤抖：“老子做梦都想不到……还真他妈能看到科教片里的东西……” 就在对面的岩壁上，用秦小篆书写着三个大字：神仙崖！ 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上面甚至不知道当时有没有颜料。然而，三个字每一个都有十米大小！每一笔都有一尺深！在这片岩壁上留下了千古不朽的痕迹！ 这里……有人来过。 两千多年前，秦人来过！而且，耗费极大的人力，刻上了这三个字。 然而，这还不是最骇人的。 让所有人震撼的是……在这片岩壁上，竟然密布着数百具大小不一的悬棺！ 它们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大部分已经腐朽。只能看到黑沉沉的轮廓。神仙崖三个气势恢宏的大字，配合上一具具腐朽不堪的悬棺，给人的只有一股刻骨深寒。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但凡想登仙者，都死在了这里。 为什么？ 这三个字拼命在江宪脑海中回荡，而随着他的手电筒光芒越来越高。他看到了……神仙崖顶上，刻着的一只黑死蝶标志！ 找到了！ 这一刻，血液都几乎在翻腾。甚至脑海中都嗡鸣起来。然而，还不等他说话，年轻警员的声音却疑惑地响了起来：“咦？这啥尼？” 随着他的手电光，大家立刻跟了过去。却赫然发现……在一具具棺材后面……竟然还隐藏着字！ 同样刻痕深邃，但是不大，每一个都只有一米左右。 “天……上……什么来着？”年轻警员立刻换了个地方，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不停转换着地方，方便看清岩壁上的字。魁梧男子皱眉道：“现在不是看这些的时候。这里太诡异了！我建议马上去寻找二敢子。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不！”话音刚落，江宪的声音就打断了他，沉声道：“各位……我们现在已经踏入了未知的隐秘。这里不知道埋藏着什么，要想找到二敢子，首先要保证我们自己能活下去。” “而根据我的经验，所有未知的隐秘，不能放过任何线索。否则……你们可能不想让家里的老婆孩子哭泣。” “领队说得对。”宋濂石点了点头道：“细节见成败。我们的目的是救出二敢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们的职责。但是，我们同样要保护好自己。只有活着才能找到他。” “我知道了！”就在这时，年轻警员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兴奋地说道：“天上白玉京，九宫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好诗……谁写的来着？” 江宪的目光豁然闪亮，死死盯着年轻警员：“你再念一遍。第二句！” “九宫十二城，怎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看向江宪。他沉吟了片刻，转过头深深看向刻着第二句的石壁。许久，才悠悠道：“这是李白的诗。” “但是，它刻错了。” 第5章 :神仙壁(二) “原诗是：十二楼五城。”他低下头，眉头死死皱了起来。 “这……又有什么问题吗？”宋濂石沉声问道。 江宪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李白是唐朝诗人。而岩壁上最大的神仙崖三个字，是秦小篆。” 所有人都微微张大了嘴。许久，瘦削男子才道：“意思就是……秦代在这里刻了个字，唐代的谁谁谁又来了一次？顺便改了下诗？” 说不通。 江宪现在无比怀念自己真正的队友，他知道自己猜对了。秦岭下面，埋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这里葬着一位青史留名的存在。这个秘密恐怕能成为今年……不，或许未来几年考古学最重大，最震撼的发现！ 利用天坑做遮盖，几千米后才逐渐展露真容。而且敢刻出神仙崖这个名字，说明对方有长生久视之心。这种心态……这种手笔……如果不是确定始皇陵在长安。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秦始皇。 然而……这些猜测，连一个可说之人都没有。一神带四眼，真的有些心累…… 难怪tsm年年进不去八强！ “领队！”忽然，年轻警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里，还有一行字！” 随着他的手电筒照过去，所有人惊讶地发现，这里确实不止一行字，而是两行！ “桂影黄金树，帝乡白玉京。”这行字非常清晰，挡在他前面的悬棺已经破损殆尽。这让江宪顺口就读了出来。但是，读出来之后，他自己都愣了愣。眉头再次紧锁。 这是元代张可久《金字经.游仙》里的词。 元代，唐代，秦代……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些棺材，并不属于秦代。 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还要往前吗？”他舒了口气，沉声问道：“我的建议是，立刻返回。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走到这里，用匪夷所思来形容恐怕都不足够。这已经早就超出了营救的范围。不过，宋濂石第一个回答了他。 “当然！” “我们是人民警察，这是我们的职责。”他说的很平静，却斩钉截铁：“二敢子的家属在外面哭红了眼睛，等着我们。他的亲朋好友都眼巴巴地盼着我们回去。我们花的是纳税人的钱，自然要为纳税人办事。” “而这一次救援，是最有可能救出他的机会！” 江宪有些本能地想反驳，不过，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谁都有自己的执着。他无权取笑。 “或许……他们会知难而退吧。”手电筒光从岩壁上移下，落到下方已经绽放得一片翠绿的荧光银河之上。 就在刚才说话的时间，仿佛是连锁反应，那些发光植物喷出的荧光更多了。 “下面，没有我的命令，什么都不能做！”他转过身，手电筒从所有人身上扫过。拿出一份名册，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二十分钟点一次名。现在是第一次。” “赵博立。” “到！”年轻警员昂首挺胸回答。 “宋濂石。” “到。” “赵雅致……噗嗤……抱歉。” “……到。”瘦削男子忍不住两眼一翻，自暴自弃地说道：“没事，你算笑的时间短的。” “特……特木伦？”江宪有些意外的看着最后的魁梧男子。对方耸了耸肩：“蒙古族。” 江宪收回目光，认真看着所有人：“记住，随时都要核对队伍人员。我不想走着走着少了一个人。” 他顿了顿：“或者，多出一个人。”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赵博立咽了咽唾沫：“那领队，我们现在怎么做？” “路只有一条。拉绳子，下。”江宪朝斜坡下抬了抬下巴：“但是，首先，把迷彩帽带上，另外，脱掉你们的背心，将自己的头全包住。带上护目镜，围巾。扎好领口袖口，全身都必须包在迷彩服里！” 赵雅致看了一眼下方宛如绿宝石一般璀璨的光带：“你是怕……” 江宪摆了摆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你们不知道。去做就行，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怀念队友x2。 很快，所有人都按照他的做法准备完毕。如同一位位正要抢劫的土匪。紧接着，大家都忙了起来。 找支点，系绳子。检查背包的物品——这个背包里的东西是江宪亲自找马局长要的，确保地下探索物资储备充足。 不得不说，警员的素质都很高，二十分钟后。队伍全员都集中在了江宪前方。 他们面前，一根绳子拴着一块突出的石头。垂到了峡谷下方。而就在江宪身后五米，就是宛若银河的地下峡谷。 “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我没有开枪，谁也不许开枪。”说完这句话，江宪一马当先地走到后方，握紧绳子，双腿一蹬，撑着斜坡，朝着下方跃去。 一跳，又一跳，好似青蛙一般。他很快到达了谷底。紧接着马上蹲下身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谷底……很安静。 满地都是数不清的“白菜”。谷底根本看不到一点荧光。那些荧光只在他头顶四五米处轻轻漂浮，映照出幽幽绿光，让人不寒而栗。 咚咚咚……很快，几位队友全部都跳了下来。赵博立疑惑的看了看头顶，低声道：“领队，你有没有觉得……头顶的荧光更多了？” “这是植物喷出的孢子。”江宪压着声音说道：“他们应该是一成熟就会喷出孢子，然后第一个成熟体喷出的孢子光，带动其他发光植物开始喷射。就是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否则，越往里走越浓郁。” 就在此刻，他忽然停住了嘴。 不只是他，所有人全部停住了嘴。死死盯着前方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一种密集的，哗哗哗的声音响起。就像看不见的死神，在吹响手中的法螺。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从他们听到朦胧的声音到清清楚楚，不过几秒钟。而且……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这……什么鬼东西！？”赵博立嘴唇都发干了，沙哑道。 江宪摇了摇头，现在没空说这些，他只是牢牢盯着前方。脑海中飞速转动。 他没有开手电筒。一是这些发光植物的光足够看清峡谷的一切，而是手电筒是热光源。他不想引来什么趋光型的生物。 他可以确定，这不是他们带来的。那么…… 他的目光一凛，抬头看向了头顶的绿色长河。 任何一次面对“隐秘”的勘探，都是在和数千年的人杰隔着时间交锋。他知道，那位埋葬在这里的未知古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哗啦啦啦！！三秒后，眼前黑暗陡然炸裂，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都发麻！ 蝙蝠。 无穷无尽的蝙蝠！数都数不清！ “我艹！！”特木伦眼睛都瞪圆了。但他的素质极好，只是发出一声低声的惊呼。而就在同时，那片黑色的龙卷风，已经疯狂飞到了绿色银河的上方。随后…… 疯狂冲了下来！ “电筒！！”江宪猛然一声低喝，毫不犹豫打开了手中电筒。下一秒，另一道光在他身侧亮起。 是特木伦。 然而，其他三个人却愣了愣，手忙脚乱地去摸电筒。虽然电筒就在他们腰上挂着，此刻却感觉手和腰的距离是如此遥远。 “吱吱吱吱——！！”铺天盖地的鸣叫，入目处是疯狂摇曳的黑影。电筒光之下，江宪和特木伦面前的蝙蝠猛然后退了半步。江宪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身边忽然传来了“咚”的一声。 那是电筒落地的声音。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无限拉长。江宪倒抽一口凉气，他太清楚饥饿的蝙蝠在这种情况下会造成多大的杀伤了。他的头颅用最快的速度转过去。随后，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赵博立。 他的神色有些绝望，脸色发白，蒙住的脸不断抽动，仿佛想说什么。手拼命颤抖着。 他毕竟还太小，面对这种自然伟力，已经思维都陷入了停滞。 下一个刹那，无穷无尽的黑色暴雨，带着漫天碧绿荧光，将他完全包围！ 宛若死神挥舞着镰刀，镰刀的轨迹，却带出了璀璨的星芒。美丽和死亡共舞。 “啊啊啊——！！”赵博立的惨叫终于毫不掩饰地响起。天空中落下的蝙蝠越来越多！瞬间将赵博立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圆球！ “艹！！”江宪一声怒骂，毫不犹豫转过身，手电筒调到最大，朝着那个蝙蝠球照过去。 可以清晰看到，一只只漆黑的蝙蝠趴在另一只蝙蝠身上，有的扇动着翅膀，拼命往里钻。被手电筒照射，不知道多少蝙蝠齐齐发出“吱”的一声尖叫，立刻飞开。 但是，赵博立身上何止裹了一层！照走上面一层，还有下面一层……就在江宪心急如焚的时候，两道电筒光同时照了过来。 是宋濂石和赵雅致。 “救人啊！！还愣什么！”宋濂石一边照，一边踢，同时眼睛发红，朝着特木伦嘶吼道。 特木伦仿佛被这一幕愣住了，随着宋濂石这一声终于反应过来，用手电筒朝着赵博立照去。 刷啦啦啦……终于，在四道电筒光的照射下，包围着赵博立的蝙蝠群再次尖叫着飞向天空。宋濂石一把拉起对方：“小赵，你怎么样？！” 同时，将手电筒打开到最大，塞入他手中。 “还好……”赵博立沙哑开口。但他现在的情况根本说不上还好。 全身衣服破破烂烂，出现了无数小洞，幸好穿的是迷彩服，如果是夏天的t恤，恐怕早就被咬穿了无数孔。但哪怕如此，也有些地方直接被咬出了血，而且数量多达十几个！ “还好就坚持！”江宪头也不回，大喊道：“蝙蝠怕强光！大家把手电筒推到最大！慢慢往前移动！” 第6章 :神仙壁(三) 电筒光中，无数蝙蝠似群魔乱舞，铺天盖地。一行人艰难地往前走着。 十分钟后，特木伦低声骂了一句藏语，磨牙道：“这破东西怎么就不走？！” 是的……蝙蝠群始终就在他们上方，不愿离去。就像……狮子看到了带病的羚羊，有耐心地等待着对方体力耗尽一样。 “是这些发光植物。”江宪从牙缝中狠狠道：“蝙蝠有一点弱趋光。这是在于他们喜欢捕捉发光的蚊虫。而这些发光植物……完美地模拟了虫群。给蝙蝠造成一种错觉。所以……孢子不散，蝙蝠根本不会走！” “那……它们为什么会攻击我们？”一行人背靠背，赵博立有些大舌头地问道。 江宪冷冷道：“因为蝙蝠是杂食。大部分吃果实水果，也吃蚊虫飞蛾！它靠声波定位，我们在它眼里就是移动的大型昆虫或者水果，咬一口没什么大不了！” 他深深看了赵博立一眼：“倒是你，被那么多蝙蝠咬过。感染了不知道多少病毒。几小时内无法到达医院，恐怕……就得看命硬不硬了。” “那怎么还往前走？”特木伦焦急道。 “我也想往回走！绳子上得去吗！？不懂能不能听话！”江宪转头怒喝道：“蝙蝠适应光线非常快！只要我们沿着绳子往上，马上就会被攻击！所有发光植物的孢子都在半空！那是蝙蝠最密集的地方！” 他转头啐了一口：“这他妈就是一个局，一个别人早就做好的局！” 孢子喷吐，拟态昆虫，勾引蝙蝠群……连环杀机，相辅相成。这是这里的主人最后的警告。但是，他们踏过了这条线。 特木伦张了张嘴，别过头咬牙骂了一句：“艹！” 江宪胸口起伏地厉害，冷静了一下情绪，沉吟片刻道：“之所以往前，是因为蝙蝠不会呆在完全没有光的地方。有光，就代表着有出口。这些蝙蝠飞来的速度，我们可能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但……这可能是唯一的出路了。” 那只猛兽怎么过去的？脑海中，江宪忽然冒出这个问题。但显然不是此刻能解开的。他脚下已经加快了速度：“快！在这里的蝙蝠适应强光前，我们能走多远走多远！” 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背上一痛。还不等他扭动身子，一只手电筒已经打在了他的背上，一只蝙蝠尖叫着飞走。 “怎么还能下来？！”赵博立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他死死盯着天穹乱舞的蝠群，感觉它们下一秒就要冲下来那样。 “他们适应光的速度并不太慢！”江宪已经开始跑了起来：“没看到白炽灯上可能都趴着蝙蝠吗？还有农村家里电灯周围到处飞！快一点！全速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一行人飞快奔跑了起来。 五分钟……十分钟，不停有蝙蝠落下，又被他们驱赶走。孤独的五只手电筒，昏黄的光芒划破黑暗，穿行于蝙蝠群的阴云里。就在三十分钟的时候。一柱灯光忽然暗了暗。随后……闪了闪。 刷刷刷！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了过来，赵博立绝望地推着手中的手电筒，光线却根本恢复不到开始那么强。 那片飞舞的黑暗，也仿佛顿了顿。 “愣着干什么！背包里拿电池！！”宋濂石大喝道。赵博立木愣愣地点了点头，紧接着……竟然一头栽倒了下去。 他栽倒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赵雅致的方向。因为太过突然，赵雅致根本没有防备，以至于……随着咕咚一声，他呆滞地看向不远处，那滚落地面的手电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 突如其来的变故，谁都没有想到。也就在赵博立和赵雅致手中电筒几乎同时滚落的刹那，那片漆黑的、噬人的天穹，陡然爆发出一片尖锐的嘶鸣。 “吱吱吱！！” 紧接着……黑云翻墨！ 妈的！！ 江宪脑海中只有这两个字，他很清楚，探险人越多越好，队友一个个死去很可能代表着他们再也走不出这片峡谷。而且，他从来没有卖队友的习惯。 来不及说话，他拿着手电筒一个翻身，间不容发之间，他已经躺在了晕倒的赵博立和摔倒的赵雅致身上，全身蜷缩，然而手中电筒却笔直地对着天空乱晃。 时间仿佛凝固。江宪全身都缩在衣服里，他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或许下一秒就是蝙蝠之雨落下。他甚至都停滞了呼吸。心中，思想从未有过的空灵，专注地数着：一、二、三…… 不到三秒，两秒半，他就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天穹。 没有扑下来……他此刻才感觉手指颤抖地厉害，手电筒都差点被握出印子。整个背心一片冰凉。只有手中电筒，本能地对准上方。 正是这个本能的动作，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扑下来的蝙蝠又吓了回去。 “你没事吧！”这个声音宛若隔世，江宪抚摸着狂跳的胸腔，嘴唇发干地摇了摇头。随后拼命站了起来，直视着宋濂石道：“这样下去不行。” “我们坚持不到那么远！” 他指着前方的道路。虽然不知道路在哪里，但是天空中漂浮着的绿色银河，就是他们的路标。 “越往前，孢子越多蝙蝠越多！这些发光植物就是凭借蝙蝠传播孢子！我怀疑这些孢子甚至还有致幻功能！然而不是对人，是对小型动物！我们拖不起！” “那到底怎么办！”宋濂石死死抿着嘴，哪怕是他，也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 这远比歹徒恐怖上百倍。 江宪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三秒后睁开，冷静开口：“火！” “我如果记得没错，背包里有火油！脱掉衣服，点燃它！蝙蝠惧怕高温，比惧怕强光更甚！火更是所有野兽畏惧的源泉！只要制作出一个大火把，后面用手电筒照明，我们就可以冲过这里！” 话音刚落，身旁传来一阵翻找的声音，特木伦喘着气拿来一瓶火油：“还要吗？” “够了！”宋濂石毫不犹豫脱掉迷彩服，拿出一根登山杖，在杖头缠做一大圈，随后洒上火油，打火机顿时点燃。 轰——！！ 极高的温度，和沸腾的火浪瞬间燃起。四面八方的蝙蝠齐齐发出一声尖叫，猛然朝着外面扩散了一大圈。就连发光孢子都没有把它们吸引住。 这是刻在野兽骨子里的天生畏惧。 “跑！！！”江宪拉起赵雅致，宋濂石背上昏迷的赵博立，特木伦举着火把在前，其余四人在后，用五公里的速度全速冲向前方。 祝融开路，所过之处所有蝙蝠同时让开。在美轮美奂，却杀机四伏的绿色银河下，硬生生烧出了一条路！ 极致的情绪中，是体会不到时间变化的。 只能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体变化。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全速冲刺，或许有二十分钟，或许只有十分钟，火把里加上了其他一切可燃的东西。就在宋濂石喘气已经如同风箱，问道“还有多远？”的时候，江宪目光中忽然一亮。 “石笋？”他眨了眨眼睛，因为长久盯着火把，眼睛有些发涩。在看向石笋的时候，甚至差点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是……什么……意思？” 江宪来不及回答，仔细看去。越看，目光越闪亮。 不仅是石笋……而且，是石笋林！ “这是个溶洞！”他转过头，兴奋的低喝道：“既然是溶洞，就代表着……这附近有地下河！” “地、地下河又怎么了？”特木伦也快不行了，嘶哑问道。 江宪沉声道：“植物生长需要水！地下河……恐怕就是发光植物孢子的最终落点！”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极端的环境下，这一条进化规则会被演化到极致。 只要冲过孢子的最终落点，蝙蝠就不会成为杀机！ 听到这个消息，宋濂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声牛一样的闷喝，竟然加了一把力，背着赵博立赶到了江宪身边。几个人的速度，就像望梅止渴典故中的曹军那样，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两分钟……三分钟……又是五分钟后，他们眼前，竟然出现了一道微弱至极的光！ 阳光。 “我……是幻觉吗？”宋濂石有些呆滞地看着那点光，身体却如同夸父一样，本能地迈动着脚步：“领队……你说过……蝠不会呆在完全没有光的地方。有光，就代表着有出口……额、额都记着咧……” “是出口。”这种时候，不能说什么或许，可能。只需要给他们一个支柱。 “啊啊啊啊！！”赵雅致猛地发力往前冲去。到了这里，四周的发光植物已经少之又少。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跑到了绿色银河的尾端。 一个洞口，模模糊糊地出现在视野尽头。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里面悄然洒落。 这就像一针兴奋剂，在没有看到的时候，大家猜测，忐忑。但是真正出现了，就像注入兴奋剂的运动员，所有人都埋着头，一言不发的朝着洞口冲去。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刷！就在冲过洞口的时候，每一个人的瞳孔都微微张开。 久违的阳光……清新的空气……简直就像沙漠中精疲力竭的旅人喝到了一罐水，身体中压榨的力气被抽去。所有人扑通扑通瘫倒在门口，拼命喘气，谁也没有一点余力说话。 “呵……”眼前的一切同样震撼，然而，宋濂石已经没有精力去惊叹。他靠在石壁上，疲惫地睁着发红的眼睛，大口喘着气。 在他身边，放着昏迷的赵博立。旁边，赵雅致从背包里拿出水壶，狠狠灌了几口。随后面条一样瘫软在地上。 特木伦仿佛被抽走了灵魂，靠在石壁上看着头顶，贪婪地汲取着丝丝阳光。 只有江宪没有松懈。因为……他们仍然在洞里。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地下河！ 不……是地下湖。 水流非常平静，并非地下河的奔涌之势。几乎看不到流动。而诡异的是……一缕缕阳光，竟然从上方投射下来，在湖面上形成一道道缥缈的光带。 宛若大灾难后的伊甸园。 第7章 :水中花(一)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江宪感慨地说了一句，靠在墙壁上。掏出压缩饼干和水瓶，一边吃，一边仔细观摩起眼前的一切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距离地面恐怕有五十米，地面上布满石笋，和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鹅卵石。 整个空间恐怕有一千米左右。形成一个巨大的中空型场地，而在场地边缘。有着数十个和他们出来地方一样，大大小小的洞口。 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上面的缝隙倾洒下来，在水面上形成一个个零落的光斑。大的有数米大，小的只有一尺见方。水并不深，最深也不过三五米。透过这些光斑，可以清晰看到，水中摇曳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鲜花。 不知道品种，就这么静静地长在河里。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下，卑微地求生着。 湖边长满了发光植物。但是，在光芒下却不会喷射出孢子——江宪猜的没错，这里确实是发光植物孢子最后的落点。人站在湖边，根本望不到头。往上看，洞顶弥补零星的坑洞，好似群星闪烁，又仿佛金色的大网上，裂开的光芒之口。往下看，湖面清澈透明。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晶莹剔透的宝石。 天地辉映，那种极大与极小的对比，那种璀璨的自然奇观带来的震撼，让所有人都沉醉于这片罕见的美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边忽然落下一道身影。特木伦同样吃着压缩饼干喝着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过，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这个美轮美奂的地下世界。他狠狠喝了口水，才叹息道：“真是大自然的瑰宝。” “江领队。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特木伦放下水杯，仰头看着上方的洞口，随意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听说你是领队的时候，我是不服的。别说我……没人服。” “但是……这几个小时，我是真服了。” “你的反应之快，知识之广博，起码在我之上，我不如你。” 江宪嘿了一声：“专业不同而已，有烟吗？” 特木伦翻了半天，翻出一包精装白沙，递给江宪一根。两人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青蓝色的烟雾中，江宪眯着眼睛笑道：“至于我是做什么的……不知道比知道好。” “我们以后，应该也很难有交集。” 特木伦愣了愣，随后笑了笑：“也是。” “你是一个危险的人，也是一个精彩的人。”他竖起大拇指，叼着烟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走到了昏迷的赵博立旁边，手捂上了对方额头。 江宪也站了起来，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他怎么样？” “发烧了。”特木伦看着对方开始有些苍白的嘴唇，皱眉道：“温度不算低……怎么会这样？” “蝙蝠身上带着太多病毒，这很正常。”回答的不是江宪，而是宋濂石。说完这句后，他抬头看向江宪：“现在怎么办？” 不知不觉，他已经习惯把自己摆在聆听指示的位置上。 江宪见鬼一样看着对方：“你莫非还想找二敢子？” “相信我，前面只会比这凶险无数倍！” 那位不知为何葬在这里的名人，墓地大得有些不正常。 从几千米外就开始圈地，这……当时谁能有这种殊荣？ 现在都还没有看到对方寝陵的一丝丝线索，那只能是在更深的地方。这个墓的面积有多大？需要多少人工？这么大的墓葬又有多少机关杀招？ 这不是带着宋濂石这些黑铁能单刷的副本。 起码要几个王者组团。 “我不会往前了。”江宪用力抽了几口烟，随后摁灭了烟头，凝视着宋濂石的目光说道：“我不想陪葬。” 宋濂石平静地看着他的目光，许久才收回，苦笑了一声：“嗯，正确的选择，我也不会往前了。” “是我太自信了。”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化为一声感慨：“无知者无畏啊……” 他转头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赵博立：“而且，他也需要医治。如果再赔进去几个人，那就不是搜救，真成陪葬了。” 他拍拍裤腿站了起来：“那水能喝吗？我为了背这小子，背包都丢了。等咱们休息好了，再讨论怎么出去。” 一路上，他和特木伦负责背人，而江宪负责背包，但是根本背不了几个人的包。赵雅致跌倒的时候膝盖破了，好不容易才止住，只能背一个，江宪不得已舍弃了一个背包。就是宋濂石的。 “大部分地下水都没问题。但必须烧开喝。”江宪靠在宋濂石原来的位置上，摸了摸赵博立的额头。正要继续休息，但就在他看向宋濂石的时候，目光忽然顿住了。 不只是他，赵雅致倒抽一口凉气，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特木伦难以置信的摇着头，看了看他的背，再看了看他的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老宋……”最终，还是赵雅致率先开了口：“你……你没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宋濂石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我几乎没有受伤。要什么感觉？” “不……不是……”赵雅致吞了口唾沫[.sbiquge.me]：“你的背……不痛吗？不痒？” 宋濂石看到三人的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过来，背对我们。”江宪招了招手，宋濂石走到他面前坐下。身后一阵沉默，等了足足一分钟，他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用手摸一摸，你右肩的地方。”江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濂石疑惑地一伸手，下一秒，他的手指狠狠颤抖了几下。 他的右肩，不知何时，插入了一把刀。 插得不深，但是……他完全没有感觉！ “我、我到底怎么了？！”他惊得差点站了起来，却立刻被特木伦摁了下去：“别急，江领队正在看。” 江宪确实在看。 但是……再看他也看不出，这到底怎么个解法。 就在宋濂石的背上，一个个拇指大小的脓包鼓了起来。从脓包周围，皮下神经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涨的粗大紫红，如同虬扎的树根，恐怖无比！ 这些脓包之多，不下十五个！大部分很浅，但是，有两三个脓包，已经肉眼可见，深入肌肉！ 宋濂石就如同一个癞蛤蟆的背，更恐怖的是……他居然毫无感觉！ 背部神经完全麻痹。 “孢子。”江宪眯了眯眼睛，沉思起来。手轻轻摁着太阳穴，将脑海中的思路又理了一遍。 “我明白了……这个杀招不是一重，而是两重！” “第一部分，就是发光植物拟态昆虫。引诱蝙蝠群发动攻击。第二部分……这些孢子本身就是杀招。” 他喃喃自语，并没有避讳旁人。赵雅致紧张道：“怎么说？” 江宪轻轻一刀，挑开一个脓包，顿时，一股鲜血带着腥臭的白色汁液顺着宋濂石背部流下。他用刀尖轻轻拨动着脓包中心。很快，挑出了一颗米粒大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 江宪将这颗“米粒”挑在刀尖，目光微微眯起，寒声道：“听说过冬虫夏草吗？” “当然……”赵雅致还没说完，猛然明悟了什么。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说……这些发光植物的孢子，能把人作为寄宿体？！然后……然后像冬虫夏草吃空蝙蝠蛾一样，把……把人……” “具体怎么样还不知道。但是……有这个趋势。”江宪一刀刀挑着脓包：“这些孢子依附到蝙蝠群身上。恐怕不只是为了将孢子带到更远的地方……它们可能会在蝙蝠体内生根发芽，然后……把蝙蝠吃空。长出另外一朵这种植物来……简直就是病毒传播！”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一个疑点在脑海中解开，那就是：发光植物以什么为生？ 植物生长是需要营养的，但窝窝坑里满是石灰岩，土壤都没有，哪来的营养？ 现在他明白了。 回想起那一条荧光峡谷，满地的发光植物，到底积累了多久？用多少蝙蝠尸体才堆成荧光长廊？想一下数目，都让他不寒而栗。 他睁开眼睛，将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宋濂石背上，沉声道：“这些孢子具备极强的麻痹性。发育极快。我们经过孢子峡谷才多久？他们已经从针尖大长到米粒大了。” 赵雅致身体微微抖了抖。数秒后，才挤出一个“艹”字来。 这他妈到底什么鬼地方！？ “那……老宋没事吧？” 江宪全神贯注地挑着脓包，没有回答。旁边的特木伦低声开口：“其他的都好说，只是……靠近心脏这几个位置，里面的孢子太深了……恐怕只能去医院开刀。我们贸然取出来，这个地方恐怕会沾染更多细菌，那时候，就真的救无可救了。” “没事，我能挺得住。”一直默默倾听他们对话的宋濂石，忽然低声道。 江宪手术刀顿了顿。心中难言地涌起一丝遗憾。 自己大意了。 可能和王者合作太多了，带青铜不是他的长项。当时明明下去之前都做好了准备，他让人全身都包裹在衣服里，但是没想到。绿色银河链接的是蝙蝠杀招。 蝙蝠群到来，赵博立的应对不当，让整个队伍都起了连锁反应。以至于导致电筒不足，这让宋濂石不得不脱下衣服当火把。所以，这些人里，只有他沾染了孢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十几分钟，江宪才挑出了所有孢子。舒了口气道：“老赵，你扶着小赵去水边。给他冰一下。记住，千万不要深入，就在水边。有些时候，危险就在你想不到的地方。” 赵雅致深深点头，毕竟刚刚才经历过大自然神鬼莫测的杀局。他现在甚至有些杯弓蛇影。 “特木伦，你去水边接点水。烧开，不用太多，这部分用来清洗老宋的伤口。另外再烧点水，做我们的水源储备，我们剩下的水不多了。切记，和老赵一样，千万不要深入。” “明白。” 分完任务，江宪这才转身清点包裹，拿出医用纱布和碘伏。就在他准备帮赵雅致扶起小赵的时候，忽然，他感觉……衣角被什么东西拉了拉。 很轻，如果不是全神贯注，可能很难发觉。他不动神色看了看四周，赵雅致还在找工具，除了他，自己身边没有其他人。所以…… “你醒了？”他靠近赵博立，低声问道。 赵博立身体颤了颤，勉强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都烧得有些发红了，艰难无比地看向江宪，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张开干裂的嘴唇，轻轻颤了颤。 江宪以为对方要喝水，正准备转头拿水。衣角却再一次被拉住了。 他……要说话？ 看着对方张了几次的嘴，江宪心有灵犀地将耳朵贴到对方嘴旁。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有人……打落……我的……手电……” 这一句话，让江宪鸡皮都冒了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回头看一圈，却死死压抑住了这种想法。低声道：“当时太乱，乱中出错也是有的。” 赵博立的眼皮重重合上，痛苦地小幅度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两次。 江宪目光豁然闪耀，手死死捏着自己裤腿。他看懂了这个唇语，对方是说……那个人，打落了他的电筒两次！ 这是……谋杀！ 第8章 :水中花(二) 是谁？为什么？ 这两个问题在江宪脑海里疯狂转动，但是还不等他多想，赵雅致的声音就在旁边想起：“领队。搭把手。这小子沉着咧。” “不用。”还不等赵雅致的手伸过来，江宪就背起了人高马大的赵博立，朝着旁边的工具偏了偏头：“你拿上毛巾水壶，我背他过去就行。” 不等赵雅致回答，他就背上赵博立朝着湖边走去。 “真没想到……青铜局居然混了个代练进来……”他的目光幽深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所有人。对方有心算无心，隐藏得非常好。他不打算打草惊蛇。 他不是想给其他人讨个公道，萍水相逢，他还没那么热血上头。只是，为了队伍的安全，他可以不动手，却不能不知道对方是谁！ 有什么办法能把对方钓出来呢……他轻轻将赵博立放在湖边，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巨响，猛然从身后、洞穴传来！ 速度极快，声音极大！ 听到这个声音，赵雅致汗毛倒竖，如果不是警察的素质，现在他早就尖叫起来。然而哪怕如此，他也是死死捂住了嘴，猛然蹲下，低吼道：“蝠群！！！” 蝠群回巢！ 这个声音快到极致，刹那间，整个洞穴只能听到成千上万的蝙蝠震击翅膀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江宪。他咬了咬牙，狠狠道：“下水！” 诚然，现在是是下午五点，还不到它们活跃的时候。但是……谁知道那些孢子会不会对蝙蝠造成什么后遗症，比如……让它们更兴奋一些。 “记住，轻轻趴在水中！不要跳！更不要靠近水下花朵密集的地方！” 面对隐秘，谁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是下一个杀机。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完，他立刻蹲下，一个翻身滚入水中，其他人立刻照做。只剩下头部露在水面上。 赵雅致同样立刻蹲了下来，然而，就在蹲下的瞬间，一阵剧痛从脚踝上传来。痛的他一声闷哼，立刻站了起来。 “老赵！”宋濂石情急之下方言都彪了出来，咬牙道：“木囊着干啥尼！？” “额……额……”赵雅致的牙齿都在打颤，五官都有些扭曲：“日踏了……额的脚……” 之前赵博立晕倒，正好砸倒了他，接下来就是长时期的全速奔跑。扭伤的脚一直没有得到休息，伤势本就不算轻，再加上刚才情急之下施加的身体压力。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蹲下去！ 洞口，黑压压的蝙蝠群已然出现，狭窄的洞口对于数以千计的蝙蝠来说太过狭小。此刻竟然有种大坝泄洪的感觉，那铺天盖地的黑云争先恐后冲出洞口。让洞里的几人冷汗森森的同时，每一根神经都崩到了极致。 “特木伦！”江宪低声吼道。现场就特木伦离赵雅致最近，特木伦二话不说，抓着赵雅致另外一只脚猛然一拉。 哗！赵雅致的身体情不自禁坐到了水中，根本来不及感觉脚上的疼痛，立刻开始调整姿势。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 腹部一阵闷痛。 这是……有人踢了自己一脚？ 他倒地的力气不小，这里水浅，扬起的水下灰尘让这一片水都变得浑浊起来。他看不清是谁动的手，甚至分不清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只是身体随着这股力气情不自禁转了几圈，朝着湖水深处滑行了数米。 必须马上回到岸边去……他牢记着江宪的叮嘱。身体极快变换了姿势，朝着岸边游去。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眼角忽然跳了跳，心脏猛然加速。愕然看向自己的左侧十几米远的水下。 就在那里，那一簇簇朝阳盛开的花丛，忽然……溃散了。 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瓣，在水中崩溃开来，轻轻扭动着身子。从湖面的阳光照耀在它们身上，光影交错的七彩斑斓，美轮美奂。 它们仿佛漫无目的地游了两圈，随后……齐齐对准了赵雅致的方向！ 贼你马！！赵雅致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用力，毫不犹豫地就想站起来。 这不是花丛…… 这是活物……这是不知道什么活物！ 然而，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脚上一阵剧痛。这股疼痛远超脚踝，就像……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正在拼命汲取着自己的血肉一般！ “咕嘟咕嘟！”他眼前一黑，本能地张开嘴痛呼出声，刹那间，湖水猛然灌了进来。他惊恐无比地转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己的迷彩裤上，不知何时，已经沾上了十几朵“花瓣”！ 而自己身后数十米远，数个“花丛”早就消失无踪！ 沙……就在同时，他不远处的“花瓣”仿佛终于确定了目标，抬起了自己头颅。利箭一样朝他冲了过来！ 它没有头。 它的头部，是一张嘴……一张不到一寸的嘴。嘴里……布满了密密麻麻，一圈一圈的牙齿！ 扑……速度太快，避无可避，瞬间，一片花瓣，紧紧贴在了他的咽喉上！ “唔……唔唔唔！”赵雅致无法出声，身躯拼命地在水中扭动起来。他的手绝望的抬起，用尽全力拍打着水面。或许是呼救，或许是提醒其他人……立刻离开这里！这片湖水绝非什么善地！ ………………………… “你听到了什么？”江宪忽然抬头道。 成千上万的蝙蝠振翅声震耳欲聋，没有亲身经历过很难想象这种场景。甚至堪称恢弘。在这片巨大的音浪下，其他声音就不怎么清楚了。 这句话是问的特木伦，他身旁是宋濂石。但是对方五感已经不敏锐，能询问的只有特木伦。 “好像……是拍水的声音？”特木伦疑惑道。随后，两人仿佛同时想起了什么，朝着赵雅致的地方看去。 没人！ 这一瞬间，两人只感觉身处冰窖，一股刻骨的寒意冲上头顶。随后立刻朝着后方看去。紧接着……看到了让人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片湖水。 那片清澈透亮，宛若翡翠的湖水。 整个沸腾起来！ 血花翻涌，短短几秒，赵雅致已经扑倒在水中。而就在他的身下……数不清的……无穷无尽的黑影，正疯狂汇聚到他的身体上！ “这是……什么东西……”特木伦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脸色苍白，手指都在发抖。颤声开口道。 一条条如同泥鳅一样的东西，每一条都是不同的颜色，一条足足有一尺长。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以赵雅致为中心，从四面八方疯狂汇聚而来，瞬间形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花朵！” 赵雅致就像是花蕊一样，那绚丽多彩的花瓣将他围绕在中心，整个湖面数百米，竟然在这一角凝聚出了数十米大的阴影。无比绚丽，无比壮观。却带着让人心胆发寒的诡异。 四面八方，还有数不尽的“花瓣”飞快游来。花朵中心，赵雅致的身形开始三秒还在剧烈颤抖，三秒之后，迅速地干瘪下去。不到二十秒，他贴身的迷彩服飘了起来。整个身体仿佛只剩下了骨头，缓缓飘向水底。 血与肉，在三秒内全部被吸空！ “走！！”江宪毫不犹豫，用尽全力起身，一个翻滚滚到了岸上。紧接着，是特木伦，最后是宋濂石。三人死死趴在地面，震撼地看着这片活过来的地下湖。 刷拉拉……几乎就在同时，那些“花瓣”们四散游走。往下方一钻，尾部扎入石缝中，身体如同水草一样随着水波摆动。 就像水中花，在地下数十米处，向着太阳卑微地求生。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没发生过。 此刻，所有蝙蝠也飞回了阴影之中。整个地下洞穴一片死寂。只剩下浑浊的湖水在慢慢澄清，还有三个清醒的人，狂跳的心脏。 “老赵……”足足十几秒后，宋濂石才回过神来。眼睛瞬间红了，嘴唇嗫嚅着，本能地朝着湖水走了过去。 “你想做什么？”“宋队！你疯了？！”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两人的动作也一致，猛然拉住了宋濂石，将他压在身下，死死禁锢住。 “放手！！”宋濂石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他拼命挣扎着，发疯一样想朝着湖水冲去：“放开我！放开我！！”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得身上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摁都摁不住。江宪死死咬着牙，抓着他的脖子低吼道：“冷静点！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去是陪命！” “是啊宋队！这不怪你！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特木伦也焦急地说道。 然而，宋濂石仿佛根本听不进去。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嘴唇都咬出了血印子：“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我命令你让我过去！！” “至少……至少要把他的遗物带回去！” 咚……忽然，一声闷响，宋濂石浑身一软，面条一样瘫软在了地上。江宪和特木伦齐齐舒了口气，擦着汗瘫坐了下来。 “下手挺狠的啊。”江宪擦了擦汗水，仿佛想掏根烟出来。侧过身随意道：“十几年交情，也当真干脆利落了些。” 特木伦好像也要找烟，手伸进了裤兜，叹息道：“总不能让宋队真的去吧……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两人近乎同时转身，而手上，都握着挂在腰侧的手枪！ 谁都没有惊讶，如同早就预料到了那样。两人好似西部抢手一般缓缓站起，维持着平衡和全部注意力。而手中的枪口，从来没有偏斜半点。 江宪深深看着特木伦：“你到底是谁？” “潜伏？潜伏在一个县公安局？没有必要。而且你应该是到了这里才忽然有想法动手，却没找到太好的机会。” 特木伦迎着江宪的目光，忽然笑了笑。低声道：“蓬莱仙境海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 江宪目光眯了眯。数秒后，平静开口：“只问真人何处有，不向山海寻地仙。” 第9章 :水中花(三) “揽山海！”特木伦倒抽一口凉气，脸色都有些发红：“我之前还一直在想，哪家的后辈有这么深厚的功底。反应迅捷，知识广博，没想到……竟然让我遇到了揽山海一脉单传！” 江宪冷冷笑了笑：“道上几位太爷都认识我，你不认识……小辈，你下手挺狠啊。一点道义都不顾。” “江先生。”特木伦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您也应该看出来了，这里面藏着多大的宝藏！咱们干的就是宝藏猎人这一行。这种消息……一旦泄露给政府，那就没我们的事儿了！” “而且，就凭他们手下那些没有传承的堪舆家。能不能走进去都不一定。” 江宪点了点头：“所以？” “所以……这个消息就不能放出去。”特木伦死死盯着江宪的眼睛：“江先生……有这一票，咱们几辈子都不愁吃喝！” 江宪不为所动地说道：“你是到了这里才想到的动手，是吗？” “你……”特木伦咬了咬牙，舒了口气，无所谓地说：“没错。” “确切地说，我是到了神仙崖岩壁才想到的动手。” “这里……藏着一个秦代大墓！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而且，埋葬的人身份极高！几千年都没人开过！”他的声音激动了起来：“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堪舆的资质！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记名弟子！什么消息都没我的份！” 他的喉结狠狠动了动，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但只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我，也能有资格参与上面的分红！” 江宪神色仍然没有一点改变：“因此，你不惜对十几年的同事动手？” “没错！！”特木伦压着嗓子吼道：“这世界上有几个你这样的天才？！咱们这一行传到现在还剩几个人？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根本不愁吃喝？我他妈凭什么要当一辈子的小警员！” 死寂。 过了数分钟，江宪淡淡道：“说实在的，我真的有些纠结。” “我确实不想这里的东西传出去，不过，你的手太辣了一点。” 砰！毫无预兆，他一枪打在对方大腿上，漠然道：“我不喜欢。” 鲜血瞬间涌出，然而，特木伦手中的枪却没有开火。只是死死咬着牙，牙齿都在打颤，压抑着大腿上的颤抖。拿着手枪的手抖得如同中风，太阳穴乱跳，眼珠愤怒地宛若要脱出眼眶，一片血红。手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你说得对，人和人不一样。”江宪吹了吹枪口，放回腰间：“所以，这一枪我能打，你不能。” “因为，你还得靠着我走出去。” 他拍了拍手，幽幽道：“别说我以大欺小，你要能这个状态出去。这次窝窝坑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否则，别怪我仗着辈分行行规。另外……你背后靠的是谁？” 特木伦挪动着伤腿，坐在湖边，许久才沉声道：“神州。” “神州拍卖行？华国三大拍卖行之一？”江宪挑眉道。 “没错。”特木伦从背包中翻找出绷带，开始自己处理伤口，磨牙道：“我的师傅，是神州第三勘探队的领队……你知道的，每个拍卖行都有自己的勘探队伍。毕竟……收拍品的价格太高了一些。哪有自己挖出来划算。” 江宪点了点头：“是楚老狐狸啊……你回去之后告诉他。这个地方，按规矩，我要先挑选一样东西。” “至于这些人……”他转过头，看着昏迷的赵博立和宋濂石：“别再对他们出手。” “听懂了吗？” “……明白了。”特木伦打开子弹，掏出火药和镊子，手术刀等等，铺在旁边。看了一眼江宪：“那他们怎么办？” “两个昏迷的，他们醒来不会知道我们这段话。你继续做你的警察就是。” 现场陷入了沉默，特木伦继续处理伤口。江宪则来到了湖边，凝视着这片湖。 他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要了赵雅致的命。等这次回去召集队友的时候，以做到有备无患。 花朵轻轻地摇曳在湖水里。放眼望去和真花无异。刚才他们进入洞穴就在休息，整理伤势，根本没有注意这些水中花的异常。只是提醒所有人不得深入湖水而已。 湖水宁静，这些“花朵”甚至能随着水波摇曳，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就在此刻，一道火药燃烧的“嗤拉”声响起，同时，是特木伦咬着衣服的闷哼。 无麻醉取子弹……还真是个狠人……江宪收回目光，拿起石头，朝着湖水中一丢。 刹那间，静谧的湖面瞬间疯狂，可以清晰看到，从近到远，一丛丛“花丛”齐齐解体，无数的“花瓣”疯狂朝着石头落下处冲去！湖面下阴影飞快聚集，再次汇聚为一朵数十米大的五彩花朵。 “这是什么？”特木伦有些喘息的声音出现在江宪身旁。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着眼睛看了数十秒，直到整个湖面全部平静下来。他才沉声道：“七鳃鳗的一种。” “呵……”特木伦重重吞了口唾沫：“这里面……怎么会有僵尸鱼？而且、而且怎么会兼具两种属性？” 他很清楚，七鳃鳗别名僵尸鱼，外形如蛇，身侧一边有七个孔洞。它的口器就是头部，呈现出一圈圈的牙齿，被誉为最像外星生物的鱼类之一。 这种鱼类，分为食肉、吸血、无害三种。 但是，在他记忆里，无论哪一种，都会在宿主还活着的时候离开！从没听说过，七鳃鳗能几秒将人连血带肉吸得一干二净！更没有听说过，七鳃鳗还有拟态的功能！ “唔……”就在这时，宋濂石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又出神的看向湖面。 “宋队。”江宪转过头去，凝重说道：“我希望你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如果你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会出现危险的就不止老赵，还有小赵和你自己。” 宋濂石茫然点了点头。 江宪没有管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身为刑侦队伍的队长，你是想让自己的黑白照片回去还是他们的？马所长派你下来，应该不希望你一时的意气用事，将整个精锐队伍埋葬在这里。” 宋濂石眼睛中终于有了些神采。许久，长叹了一声：“你说得对。” “那就请坐过来。”江宪微笑道：“想报仇，那首先得好好走出去。而这里，恐怕就是我们出去的地方。” 出去……这两个字突如其来。宋濂石和特木伦都楞在了原地，数秒后，特木伦猛然坐直了身子，声音都带着压抑的激动：“你说的真的？我们能从这里出去？！” 就连宋濂石，精神也明显振了振。 “是或许。我还有一个需要证实的地方。”江宪朝着上面抬了抬下巴：“信号弹。” 宋濂石皱眉：“不会惊扰到蝠群？” “不会。蝙蝠是夜行生物，现在起码还有两个小时，才到它活跃的时间。”特木伦摸出信号枪，随着砰的一声轻响，红色的光芒遮蔽洞顶。原本因为逆光根本看不清的阴影，此刻尽收眼底。几乎就在同时，那逆光的黑暗猛然翻涌了起来！ 啪啦啦！无数振翅的声音响起，数不尽的黑影疯狂翻飞。振翅声如同海潮，足足一分钟后，红光散去。洞穴重归寂静。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愕然看着头顶。洞顶本因为逆光而呈现灯下黑的状态，在信号弹下一清二楚。所以，他们清晰地看到了…… 洞顶布满数不尽的石笋。以及密布在石笋之间，一条条胳膊粗细，盘根错节的老树根！而那数目恐怖的蝙蝠全都倒挂在上面！ 这些树根顺着石笋衍生。更多的……已经如同瀑布一样，顺着墙壁蔓延下来，没入更远处的黑暗之中。 “这是……”“榕树根！” 不等宋濂石话音落下，江宪目光微闪，沉声道：“这上面，有一株大的出奇的榕树。树龄起码千年以上。从树根来看，占地至少在数千平方米以上。” “榕树……有这么大？”宋濂石勉强打起精神，愕然问道。 回答他的，是满脸兴奋的特木伦：“当然！榕树的寿命长，生长快，侧枝和侧根非常发达。树冠可覆盖6000多平方米，被人们称为‘独木成林’！有了它，我们顺着爬上去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江宪已经蹲下了身子，满脸凝重地看着湖底，冷冷道：“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里有阳光，水源，还有充足的食物。不仅仅是我们的出路，也是……其他东西的捕猎场。正你们看看这个。”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宋濂石揉了揉眼睛道：“不都是石头和……那些怪物吗？还有什……我艹！！” 最后两个字声音陡然提高，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在湖底……密布着一层细细密密的蝙蝠尸骨！ 不知道多少年了。已经被水冲洗得雪白，大部分藏在石头缝中，或者和湖底的白色岩石混为一体。一眼看去很难看出来。只要粗略估计一下就会发现……整个湖床，都是一片数之不尽的蝙蝠骸骨！ “蝙蝠……怎么会在水里？”宋濂石和特木伦都情不自禁地离开了湖边几步，只感觉声音都有些发飘，颤声问道。 进入窝窝坑后，他已经看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情景！每时每刻都在颠覆自己的世界观！ “是……是不是水里的……的那些怪物？把、把蝙蝠从几十米高的高空……抓下来了？”宋濂石咬着嘴唇问道。 第10章 :夜 江宪摇了摇头。凝重的看着两人道：“从开始进来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在这里得到解答。” 他伸出一根手指：“这里有光，有水，还有充足的食物，是因为这里自然条件太过完整，我才假设这里为进食场所，打算看看洞顶……你们忘记了那只野兽了吗？” 一句话，宋濂石和特木伦脑海中如同雷霆劈过，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那只野兽是灵长科，肯定非常擅长攀爬蔓藤。头顶上这些榕树根系，就是它的主场。而刚才领队说‘充足的食物’，显然就是倒挂在石笋和根系上的蝙蝠！ 那只野兽以此为生，又有水源，所以才长时间存活了下来……而且……难怪对方习惯在头顶行走。不管是之前的孢子拟态，或者此刻的蝙蝠食堂，都是在洞顶才能过得去的！ 其次，它不下水，是因为……湖水里同样不安全！ 这样长久的捕食习性，已经形成了那只野兽的惯性。而湖里的蝙蝠尸骨，估计就是长年累月在那只怪兽的捕食之下，被打落的蝙蝠。这些蝙蝠成为湖里七鳃鳗的食物，盘活了整个生态系统！ “难以置信……”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特木伦感慨的看着四周震撼道。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然能将这么多线索，不知不觉完全糅合到了一起！ 江宪站了起来，神色没有一丝轻松：“这里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上去的地方，但……同时也是那只野兽捕食的区域。” 所有人神色都凝重了起来，这是一只能让人瞬间失去战斗力的凶兽。一旦在攀爬的时候被对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好消息是，长期生活在洞穴中的生物，他们会本能地厌恶阳光。大多只会在夜晚出动。”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宋濂石忍不住喉结动了动，沙哑道：“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江宪森然道：“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六点。七点过就会天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没法爬上去。而且……也接近了蝙蝠和那只野兽活动的时间。” “你是说……”特木伦只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我们……要在这里过一夜？” 死寂。 过一夜……很可能就要和那只恐怖的野兽面对面！ 诚然，开始他们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现在，五人中只有江宪还有战斗力，再遇到对方……就不知道谁是猎人了。 江宪深深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所有人，凝重开口：“今晚好好休息。背包里有帐篷，找靠墙的隐蔽地点扎营。趁着现在天还没黑，老宋你先帮小赵处理好伤口。特木伦先打水烧水。然后一起搭建营帐。快！一切都要在天黑之前全部结束！” 刹那间，所有人的动力都被调动了起来。 哪怕现在疲惫至极，也没有人偷闲。刚刚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一时间，偌大的洞穴中，竟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洞顶蝙蝠开始躁动的时候，洞穴边缘，一具漆黑的帐篷已经完全搭建起来。 不大，大约两米半左右。没有点灯。随着天色越来越黑，终于，四面八方进入无尽的黑暗。 “你们先休息。”江宪坐在了帐篷门后。门口的拉链已经被死死拉紧，四面八方的缝隙，也全部用石块堆满。四个背包点在地面，在背包上铺上毯子。尽管已经非常节约，但两米多的帐篷要睡下四个男人也非常拥挤。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距离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十七个小时左右。我们明天一点之前出发。尽量做到每个人起码八小时以上的睡眠。” 所有人都凝重地点了点头，哪怕他们现在睡意不多，仍然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哗啦啦啦！无数蝙蝠振翅的声音从帐篷外透进来。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整个洞穴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八点半……江宪舔了舔嘴唇，右手从未放开过枪。如果他之前的猜测没错——这里就是那只怪物的进食地点，那么……今夜，他们很可能和那只真正的凶手面对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九点半，十点半……就在十一点的时候，沉默坐在拉链门后的江宪猛然抬起了头，死死盯着帐篷之外。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卡拉卡拉……无数小石头落下的声音。 湖对面是什么，他们不知道。阳光造成的灯下黑，只将那边勾勒为一片黑暗。而此刻，他对湖的那一边，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山壁……”他眯着眼睛，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帐篷前，将拉链门缓缓拉开一条缝。 “这是重物蹬在山壁上，踢下石头的声音……石头不小，所以到我们这里仍然有声音传来。那么……能将石头蹬下来的生物只能更大。它……来了。” 拿出望远镜，目光朝着湖那边看去。然而下一秒，他握着望远镜的手狠狠颤了颤。 确实来了。 望远镜中，可以清晰看到，一团银白色的毛发，从黑暗中缓缓出现。 和推测的一样，对方手抓住蔓藤，缓缓往外荡着，甚至直接行走于粗大的根系之上。无比灵活。可以模糊看到，对方手臂长且强壮，后腿粗短有力。 然而……不止一只！ 整整七团白影出现在望远镜上！并且……后方还有一片隐隐约约的白色海洋！ 很可能……数目会超过三十！ “哇……哇！”一只白色怪物，猛然人立而起，双手拄地，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这声音如同婴儿哭泣，在漆黑的夜晚，深邃的洞穴中，显得无比渗人。 一只怪物开始鸣叫，紧接着，是所有怪物此起彼伏的咆哮！整个洞穴中，婴儿哭泣声此起彼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刷！江宪猛然放下望远镜，狠狠捏了捏眉心。 “我明白了……”数秒后，他放下手来：“这是群居型生物！这……实在太罕见了！它到底是什么物种！” “越是强大的群居型生物，族群规模越小。比如狮子，所谓的群居，也不过两三只大狮子，其他五六只幼狮。除此以外，几乎没有群居的食肉生物。这只类灵长科的怪物……不仅仅实力还在狮虎之上，而且群居规模更是远超对方！” “还有这种叫声……目前所知的灵长科中，从来没有过！” “确实。”话音刚落，身后，宋濂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江宪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你怎么醒了？” 宋濂石指了指帐篷外，那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坐到了江宪旁边，从拉开的缝隙中看了一眼。沉声道：“这就是抓走二敢子的凶手？” 江宪点点头：“从村民的描述上看，应该是它。” 宋濂石看了看远处活动的团团白影，咬牙道：“领队……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他们为什么将二敢子带了这么远？”不等他说完，江宪就打断了他。看了一眼外面，沉吟道：“之前我还不肯定。但是现在，我有了一个想法……” 他顿了顿，肃容开口：“这是一个未知的族群。” “这个族群里，或许有一只‘王’的存在。任何珍惜的猎物，都必须献给‘王’。” 就在此刻，一阵诡异的“沙沙”声，忽然响起在……他们头顶！ 两人愣了愣，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上方。 没有开灯，所以一片漆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巨大的影子，正缓缓地……如同蜘蛛一般，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 正对他们头顶！ 这是……宋濂石呼吸都停滞了，这个角度，这个位置……他们根本逃无可逃。他用目光拼命示意着江宪，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上面。 江宪凝重无比地点了点头。随后，拿出了自己的枪，朝宋濂石抬了抬下巴。 宋濂石也照做了。两人悄无声息上好消、音器。同时对准上方。然而下一秒，那道影子身体仿佛屈了屈，紧接着轻轻一跳。他们面前的地面轰然巨响，一阵轻颤。 近在咫尺。 不会超过三米的距离。 甚至……能听到外面粗重的呼吸声。 正是一只白毛怪！ 刚才看着远处不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有多大，现在在面前，他们能清晰感受到，这只怪物起码有两米以上！ 这还是对方双手拄地地蹲在前方，如果站起来……很可能高达四米！ 这绝非人力能抗衡的生物……江宪和宋濂石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呼吸近乎消失，目光直勾勾盯着帐篷外面。他们可以看出，这只怪物是背对帐篷的。就怕对方一回头，然后，对帐篷起了兴趣。 冷汗从额头不要钱地留下来，鸡皮一层层地暴起，脊背也开始发寒。 时间已经模糊，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数秒后，四面八方咚咚咚几声巨响。又有好几道黑影落在帐篷周围！ 妈的……江宪干脆闭上眼睛，咬牙暗骂了一声。 他忽然明白了，在自己头顶上，就有一个魔鬼居住的城堡。如同城墙一般。这些怪物，白天就窝在里面。 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对面的白毛怪物，却没有想到……这些怪物是环形居住在这个洞穴之中的！ “什么东西都没带，接了个王者的活……这次要能全须全尾地回去，必须去烧几柱香了……”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许愿，附近的怪物晃了晃身子，不徐不疾地朝着对面走去。 也在这时，一只怪物突然支起身子，喉咙鼓起，拼命大吼道：“哇——哇哇！！” 声音洪亮，无比凄厉。震得人耳膜都在发痛。但即便如此，江宪和宋濂石仍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甚至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怎么了！”然而，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江宪和宋濂石如同被雷劈中一样，头颅卡卡卡扭回去，看向毯子上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刚醒的特木伦。 也在此刻，周围的黑影齐齐停了下来。尖叫声也戛然而止。 随后……同时转过身，朝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第11章 :出洞 这一声不大。但它是如此突兀，在这个群鬼乱舞的夜，绝对能在三米内听见。 刷刷刷……背着月光，透过薄薄的军用帐篷，可以清晰看到数道巨大的身同时转过身来，高大的身躯宛若黑夜中的死神，死死盯向这方。随后……缓缓挪动了身躯。 轰……太过沉重的身躯踩在近在咫尺的地面，江宪眼角都在抽筋——他清晰看到，放在地上的水杯盖，盖中的液体都在轻轻晃动！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怪物……他死死咬着牙，轻轻走到已经呆滞的特木伦身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得……得得得……牙齿轻轻颤抖的声音，从江宪手下传来。特木伦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滞地抬起头，看向拉在帐篷上的巨大身影。如同少女一般，本能的拉起被单，遮在自己胸前。 他是被近在咫尺的怪叫声吵醒的，人刚醒，难免呓语几句。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当他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这种绝望的画面。 宋濂石和江宪已经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他睡的地方在最里面。帐篷前半部分全空，然而，这短短的距离感，却根本无法抵消此刻内心翻涌的恐惧。哪怕这是军用帐篷，也根本无法带给人丝毫安全感。 怎么办？ 越是危机的时刻，江宪越是冷静。脑海中飞快思索着，它们还在寻找目标……这顶帐篷是黑色，在黑暗中不容易发现，但距离太近了……恐怕最多几十秒，这些怪物就会彻底掀翻帐篷。到时候……他们就是盘中餐！ 必须做点什么……这些生物是群居，长期生活在黑暗中，什么东西最能吸引住他们的目光？ “哇——！！”就在此刻，一只巨大的身影猛然站了起来，比人大腿还粗的手臂轰然横扫。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岩壁好似被生生打出来一个大洞！无数碎石滚落下来，直接砸到了帐篷上。却根本没有人说得出一句话来。 下一秒，一颗脸盆大的脑袋，阴影已经映照在了帐篷门上！ 距离他们，不足两米！ 它仿佛在嗅着什么，“哇哇……哇哇”，婴儿般的哭声让人汗毛倒竖，就在它侧过头的时候，可以清晰看到，嘴里如同匕首一般的牙齿投影。特木伦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浑身冰冷。宋濂石微微张开嘴，下颌都在拼命颤抖，握住枪的手，抖得如同中风。 “领队……”他的声音都在发飘，几乎是祈求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江宪脑海中灵光一闪。悄声滚到帐篷边。飞快地搬起堵住帐篷缝隙的石头来。 不用他喊“快”，宋濂石和特木伦马上疯了一样冲了过来，拼命帮忙。 为了保证没有什么蛇虫鼠蚁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爬进来，他们挡住帐篷用的是大型石块为基础，填充地面的鹅卵石。而这些石块上，有大量的蝙蝠粪便，这也是那些怪物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原因——气味被紊乱。而长期生活在地下的生物，视力一定不会太好。 一块……又一块，特木伦恨不得一瞬间搬空所有石头。飞快拿起，小心翼翼的放下……短短二十秒，三人竟然忙出一身冷汗，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忽然间，一声轻微的“沙……”声，出现在后方。 这个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顿了顿。宋濂石出气都变得短促而寂静，特木伦则浑身打了个冷战。 那是……怪物触碰到了帐篷的声音。 没有人回头。 没有人敢回头。 “还……要多久？”特木伦抽风箱一样说道。江宪的动作一直不停，低声道：“搬出一个足够我的手伸出去的孔！” 滋啦……那是指甲划在帐篷上的声音，很显然，怪物对这个从未见过的东西发生了兴趣。而帐篷之中，不到一米的距离，三个人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七块……八块！九块！ 当第十快鹅卵石被拿开的时候，江宪再也顾不得其他，手猛然掏出信号枪，伸出孔洞。因为动作太过急促，孔洞太小，他的指骨撞在石头上，痛的钻心。但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圣母圣父耶稣玛利亚三清佛祖！”他死死咬着牙，几乎用尽全力摁下了扳机。 刷——！！！ 下一秒，一道红色的信号弹从帐篷底部射出，太过强烈的光，让帐篷前的怪物们齐齐发出一声咆哮。飞快后退了几步。情不自禁地看向那道红色流光。 刷啦啦啦啦……整个洞穴，恐怕上百只怪物的目光全部都被吸引了过来。信号弹划过地面，划过湖面，直达洞穴的另一端，接着轰然炸开。 璀璨的红光布满洞穴。“哇哇”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三人立刻回过头去，赫然发现…… 红光之下，所有怪物，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没有人掉以轻心，江宪的手还颤抖的放在石洞中。帐篷内一片死寂，五分钟……十分钟……足足十五分钟后。特木伦才麻着胆子，小心翼翼走到帐篷边。 帐篷上，已经没有任何怪物的倒影。 他伸出抖到不行的指头，狠狠吞了口唾沫，满头冷汗地拉开了一丝拉链。 目光所及，洞穴之外，只剩下宁静的湖面，和上方投射下的些微月光。仿佛刚才群魔乱舞的景象从未出现过一般。 “走了……”他转过身来，声音仍然不敢提高，沙哑道：“走了……都走了！” 说完，他咚一声瘫倒在毯子上。 江宪闭上眼睛，重重出了一口气。这时候，才感觉迷彩服粘腻得厉害，手心全是冷汗。和石块碰撞过的手，一股股剧痛袭来。甚至他将手缩回来后，仍然放不开信号枪。还是宋濂石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掰开他的手。 “你怎么想到的？”宋濂石一边掰手指，一边震撼地问道。 只有震撼。 甚至一点点嫉妒都生不起。 他自问，换做他，是绝对不敢冒这个险的。不……甚至他用信号枪解围都可能想不到。 危机关头的冷静，思维之迅捷，知识之广博……如果他是省机关的人，出去之后会立刻发邀请函。这种人才，绝对不能放过！ “记得卷宗吗？报案人的口述。”江宪仍然闭着眼睛，让头皮过电的感觉一点点舒缓下来。声音甚至没有波澜：“他们看到了怪物，但是怪物没有追。” “窝窝坑不大，怪物绝对跳得上来。我认为……它不追只有一个原因。” 他睁开眼睛道：“那天，是暴雨。” “长期生长在黑暗中的怪物，会惧怕强烈的光线。比如雷霆，比如信号弹。刚才这是最好的选择。” 特木伦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同样安静地听着。他仿佛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现在，他仿佛才明白，他为什么永远只是记名弟子。 他曾经觉得，师门里他不比别人差。别人会的他也会。别人记得的他也记得。凭什么自己被发配到佛坪县当一个小警员？ 原来……有些差距，根本不在于记了多少，会了多少。 而在于能不能在最适合的地方学以致用，有没有这份胆色，具不具备这份担当。 “领队……”他终于开口了，低声道：“你……睡醒了会出声吗？” “不会。”江宪揉着自己的手，淡淡道：“我死鬼师傅还没死的时候，一个晚上会在不同的时间叫醒我四次以上。一旦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打鼾，都会被吊起来打。” “呵……”特木伦苦笑了一声。再也不说话了。 “好好休息吧。”江宪躺在了毯子上：“现在轮到谁了？放心，那些东西经过一次惊吓，起码今晚是不会再出来了。” 谁都没有了睡意，却又逼迫着自己睡着。时间就在期待和忐忑中缓缓过去。 第二天，当江宪睁开眼睛的时候，长长舒了口气。 帐篷外，阳光明媚，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吃早饭，然后……我们回家！” ………………………………………… 马局长有些形容憔悴。 他手中端着一个大瓷碗，瓷碗里是油泼面。一根根筋道的面条下，铺着豆芽，黄瓜，切成丝的白菜。上面放着一小撮鲜红的辣椒。只要等一瓢金黄的菜油浇下，就是一碗香喷喷的人间美味。 但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吃。 从昨天开始，搜救小队就完全失去了信号。那一刻起，他就如坐针毡。昨晚几次被噩梦吓醒。今天直接一大早，就等在了临时办公室。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又是一个早上的信息全无。他看着面前的面碗，一点胃口都没有。叹了口气，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大门猛然被推开。一位警员快步冲了进来，喘息着说道：“马局长，有消息了！” “说！”马局长猛然站了起来。高声道。 警员吞了口唾沫，沉声开口：“他们……他们出现在距离这里十二公里外的地方……靠近佛坪和长安的交界……” “人呢？！人怎么样？”马局长几乎是拍着桌子喊道。 警员顿了顿，低头咬牙道：“特木伦轻伤，赵博立，宋濂石重伤，已经送往医院。二敢子……搜救并不成功。” 仿佛从警员话中听到了什么不详的信息，马局长快步走到对方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赵雅致呢？” 警员头埋得更低了。数秒后才嗫嚅道：“因公殉职……” “贼他妈！！”马局长猛然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面碗都跳了跳。 他双手没入黑发，头痛欲裂地狠狠梳理着。这种时机……居然有人因公殉职……现在倒好，村民失踪，警员殉职。他不知道要在年终述职大会上遭多少挂落！ 就在此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对警员使了个眼色，对方刚离开。他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 “小江……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无比急切：“不是搜救吗？搜救怎么出事了？” “那下面有东西。”江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应该藏着一个秦代大墓。墓主人身份极其贵重。机关重重，我这次出来没带东西。能带着这几个人回来，已经尽力了。” “那……” “马叔，别急。”江宪的声音就如同定心丸一样：“顶过两个月，你不仅没错，而且有大功。” 马局长的声音忽然沉默了。仿佛猜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 “我现在正在赶往蓉城。还有一个小时到长安机场。” “这个地方，一旦被发掘，整个佛坪都会因此受益。有开发成5a级景区的希望。而你，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说你是佛坪的功臣都不为过。” 江宪的声音继续响起：“只不过……这个地方，是王者副本。” “我现在去拿东西，另外，还有几个老队友，我已经给他们去了电话。到时候只要你说服县里，开具一个勘探准许证。这个功劳，就是你的了。” 5a级景区…… 马局长拿着电话的手，差点滑了下来。 佛坪在兴元市经济并不好，兴元市下面有好几个百穷县，大家都靠自力更生。如果……如果自己参与了一次5a级景区，不……哪怕不是景区，是一个历史性大墓的开发。下一任县常委，自己绝对榜上有名！ 他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了起来。 “放心。”数秒后，他咬了咬牙：“这件事……我拼着命，也要压上两个月！” 第12章 :神州拍卖行 滋溜……两枚铁球在一双苍老的手中不徐不疾的转动着。手的主人，是一位穿着红色唐装黑色灯笼裤，脚踩白袜布鞋的老者。 他大约五十来岁，个头不高，大约一米六七左右。精瘦的脸上皱纹满布，头发斑白。不过，却丝毫没有夕阳西下的感觉，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在他面前的，是连片的落地玻璃窗——这是位于燕京西三环的神州拍卖行总部，采用的是纯中式装修，鸡翅木打造的明式家具，橘黄色的宫灯，旭日初升的屏风，再加上看似摆放随意，其实极其考究的古玩摆件，根雕扇画，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古意盎然。 他喜欢从这里俯瞰下方，一窗之隔，仿佛两个世界。感慨于滚滚红尘，陶醉于世外桃源。 “楚老。”大门轻轻敲响，随后悄然推开，一个声音恭敬地说道：“一位叫特木伦的警察，想见您。” 楚老手中铁球顿了顿，抬了抬眉，身子都没有回，淡淡道：“谁？” “他有您的内门名片。” 楚老眉头皱了起来。 他有两张名片，一张是对外，名义是“神州拍卖行古玩鉴定特级专家”。 另一张是对内——堪舆世家五点梅副掌门楚子义。 能拿到他内门名片的不多。 “请进来吧。”他终于转过了身，随意说道。 五分钟后，特木伦毕恭毕敬地走了上来。楚子义坐在一张八仙桌前，面前已经放好了两杯茶，当看到特木伦的时候，楚子义终于将他和脑海中一个模糊的都快找不见的人影对了起来。微笑道：“是你啊。坐。” “老师。”特木伦近乎九十度地鞠躬。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楚子义对面。楚子义轻轻抚了抚茶杯盖：“多年不见。你还好？” “还好。”特木伦再次微微鞠躬。楚子义笑道：“这一次，你还是为了提高门内品级而来？” 特木伦没有开口，楚子义幽幽叹了口气：“特木伦，你也别怪为师。虽然你是我的记名弟子，但你如果真的有实力，为师绝对不介意提高你的品级，让你加入堪舆队伍。但是这一行……” 他轻轻摇了摇头：“是要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的。” “你天赋不够。强行加入堪舆队伍，只会拖累大家。安安心心做个警察未必不是坏事，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老师！”就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特木伦深深抿了抿嘴唇，略微抬起头来，咬牙道：“我遇到了揽山海那位单传。” 楚子义的声音戛然而止。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声音凝重了许多：“在哪里遇到的？” 特木伦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无法压抑的激动：“西泾省，兴元市佛坪县！那里……可能有一个未被发掘的秦代大墓！” 刷……楚子义的目光陡然抬起，脸上再没有半分笑容。直直凝视着特木伦，幽幽道：“多大？” “不知道。”特木伦喉结狠狠动了动，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前倾，声音都有些微发飘：“至少是六卿级别！甚至很有可能是三公三孤！” 三公三孤！ 楚子义目光倏然看向对方，未被发现……秦代大墓……三公三孤……三个敏感词缀，联合起来就等于几亿……不，甚至十几亿，几十亿人民币！ 足足盯了五秒。他才收回目光：“你是在这里遇到的江先生？” “是！” “刚才你的判断，是他说的？” 特木伦犹豫了一下，轻轻咬了咬嘴唇：“不敢欺骗师傅，江先生只说这个墓主身份极高。但是没有具体说是谁。” 沉默。 特木伦心脏都在狂跳，死死盯着楚子义。他很清楚，作为神州拍卖行麾下第二勘探队伍的大当家，堪舆世家五点梅当代掌门，只要对方一点头，大批的资源，勘探人员，玄门高手，将会从全华国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直指佛坪！ 这……恐怕是近五年来最大的勘探行动！足以震撼行业，国家，甚至……整个世界！ “我知道了。”足足三十秒后，楚子义才抬头道：“你先出去，吴助理会立刻带你去三贤厅。” 特木伦忐忑的离开了。楚子义缓缓站了起来，锤了锤肩膀，揉了揉手腕。声音忽然变得凌厉无比：“小七。” 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如同幽灵一样从拐角的一面屏风后走了出来。 大约二十七八岁，光头，身形瘦削但丝毫不孱弱。穿着一身白色短褂，黑色长裤。人走在地面上，如同猫科动物那样，没有丝毫声音。如果不是他现在走出来，恐怕进入这间屋的人到离开之后，都很难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我们在燕京有几位主事还在？” “爷，还有三位。” “好。”楚子义整了整衣襟，徐徐道：“马上通知他们，立刻来神州总部。三堂会视。另外，看看勘探三四队回来没有，他们已经在外面四个月了。问问神州后勤部，还有多少装备。” “是！”小七立刻鞠躬，数秒后抬起头来，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兴奋：“爷，您要出手？” 楚子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喃喃道：“特木伦的眼皮子浅，他看到的东西未必值我出手。但是江爷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可不知道这位江爷……也是，你们虽然年纪差不多，你还比他大，不过，辈分却差了好几倍。” 他长长舒了口气，有些怅然地看向窗外：“堪，天道。舆，地道。咱们这一行所谓堪舆，指的就是仰观天象，俯察地理。” “直到汉代《史记》，才将堪舆术和五行并列。后世都以为堪舆就是寻龙点穴，摸金相地。但实际上，真正的堪舆，那是罗列天地，探隐寻踪。在史记以前，这种堪舆术，又叫做‘探隐’。门派不多，代代单传，且法不传六耳。” 他转过头，看向小七：“而在这一行里，又分为三门六大派，咱们五点梅只算做六大派之一。而这位江爷，论辈分，可是堪舆三大宗门之首的揽山海当代掌门。说一声武林盟主也不为过。” 小七有些愕然，数秒后才轻轻点头：“现代……也有武林盟主？” “当然没有。”楚子义失笑：“但是别人辈分在这里。见了面，你喊一声江爷不委屈……你别不服气，揽山海能位列三大正宗之首，他们的本事没的说。咱们五点梅精通的仅仅是分金定穴之术，但揽山海的猎物……可不仅仅是墓地。” 他的声音有些热切起来，语速微微加快：“包括圣杯，约柜，不老泉……等等神话，也包括着一座尘封的古城，一座从未被盗的墓葬，失落的文明……就像印第安纳琼斯，劳拉这些活跃于影视之中的符号一样。他们的真实称谓，应该叫做宝藏猎人。” “能让他亲自出手的东西……如果特木伦说的是真的，那下面绝对藏着不得了的东西！” …………………………………… 蓉城。国泰商业广场。 作为一个地摊经济繁荣的城市，一到晚上，各大商业广场都有专门的地摊位。国泰商业广场也不例外。 一栋栋三角形的木屋矗立在中心，外面围绕着一圈彩灯。木屋中就是各大摊主的地摊，穿着时尚的红男绿女穿梭其间，自成风景。 “……你看，现在是土象星座坐位处女宫，而处女宫是火象星座……地克火，所以你这个月的运势不算太大。是不是遇到了一些难题？” 就在一间木屋之中，一位大约二十六岁的英俊青年，正在桌上，对面前两位小姐姐舌绽莲花。 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更加年轻一些，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非常时尚，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只黑猫雕塑，一个金属制作的金字塔，还有几副塔罗牌。上面的招牌特别用彩灯围了起来，还加上了毛绒装饰。勾勒出“亲亲占星塔罗”六个字来。 “是有一些不顺……”一位女孩犹豫了一下说道。还不等她说完，青年就叹了口气：“如果你现在不改一改这些运势，接下来你会更加不顺……不过，如果你愿意做一个小小的魔法仪式，那贫道……咳，我愿意冒险为你改一改运势。” 很明显，两位女孩都有些犹豫。青年帅气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担忧。长叹一声：“魔法仪式并不贵，相遇就是有缘。除了我，没人改的动你的运。这个缘……大约也就一万元。” 这一次，两位女孩没有任何犹豫，起身就走。 “哎……哎！急什么！缘分有价情义无价呐！再商量商量？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呗……我很好商量的……喂！！！” 青年不甘心地在后面大喊，直到两位女孩的身形消失在尽头，这才长长吸了一口气，鼓着眼睛转回头，还没来得及吐出去，就差点把这口气憋在了胸口。 “塔罗牌的星象和牌意解读全错，你也好意思摆塔罗的摊？” 沙……一位青年，一把大黑伞拄地。伞恐怕有一米半高。伞柄并非金属，而是苍白如玉。伞面也非丝质。反而……如同头发织成的一般。漆黑中带着一种诡异。 拿着这把特立独行的大伞，在这个无雨的夜晚是如此的让人瞩目。路过的不知道多少男女，都惊讶地看着这位青年。而对方视若无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江老贼……”棒球帽好不容易咽下这口气，嘴唇都在发抖：“你还没死？！” 江宪笑了笑，自然无比地在他摊位旁坐了下来：“这不，挣扎着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棒球帽咬牙切齿地坐了下来。屁股虚悬于椅子之上。仿佛随时都准备逃跑。 “是有点事。”江宪收敛了笑容，凝视着他的眼睛：“我要你帮个忙。” 还不等棒球帽拒绝出口，他就沉声道：“事成之后，你欠我的五十万，我就不计较了。” 棒球帽的表情开始戏剧化地变化。 首先是惊讶，随后用极快的速度堆砌起谄媚的微笑，搓着手笑道：“你我有缘……有一个大元……” 第13章 :队友 “还有谁？什么时候动身？”棒球帽一边站了起来，一边牵起桌布，随意地问道。 江宪也站了起来：“还有八臂罗汉和红四娘。算来算去，除了宗门中人和那些不出山的老一辈。整个华国最顶尖的王者选手，也只有你们了。” “啧啧啧……”棒球帽一边打着舌音，一边将整张桌布牵了起来，挡住自己，仿佛要收起来。一边感慨道：“真没想到，咱们这群牛鬼蛇神也有聚在一起的一天……” 江宪点了点头，但是三秒后，他忽然眨了眨眼睛。猛然冲到桌布后方，随后骂了一句：“这小王八蛋！” 桌布诡异地立了起来，没有任何支撑。就像魔术一样立在半空。而后面早就没有半条人影。就在通道处，一个带着棒球帽的身影已经飞也似地冲了出去。一根竖起的中指在遥遥致意。 江宪翻了个白眼，重重出了一口恶气，紧接着猛然冲了出去。 偌大的国泰广场，两条恶犬如同蝴蝶穿花。一前一后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气势。coco奶茶店，一位女子正买好一杯抹茶奶盖，还不等接过来，紧接着胳膊一麻。奶茶伴随着她的尖叫同时飞起。 然而，还不等她叫声落下，另一道身影如影随形，竟然稳稳接住那杯奶茶，随手扔到了她怀中。 “额……”女子的尖叫声都到了喉咙，又硬生生被压下来。憋得脸色都有些发红，数秒后才反应过来。柳眉倒竖，朝着前方咆哮道：“哪个瓜皮跑那么快！投胎还是奔丧啊！！” “姓江的你听到没有！”棒球帽喘着气，回头恶狠狠的骂道：“投胎别跟着本道爷！背后灵吗你！？扰民你懂不懂！” 呵呵……江宪磨牙冷笑，棒球帽喘虽喘，速度却一点没落下。他朝四周看了一眼，猛然拔高嗓子喊道：“小偷！抓小偷！！” 这一声，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巡逻的警卫，眼睛已经不善地看向了棒球帽。 卧槽泥马……棒球帽倒抽一口凉气，这姓江的脸皮之厚，下手之黑简直出乎预料……眼看数位警卫已经围了过来，情急之下，他一头冲进了安全通道。 咚……大门刚关上，下一秒立刻被一股劲风冲开。通道中，一位正在抽烟的男子，愕然看着两道身影从他身边一前一后冲过。速度之快，吹得他烟头都明灭了一瞬。 “姓江的！”咚咚咚的下楼声响起，棒球帽的声音高亢得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公鸡：“你再追别怪本道爷不客气！” “有意思，我倒想看看道爷怎么个不客气法。”江宪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身影，手指一弹，一道金色流光破空而去。 滋啦……这道流光不大，但是速度极快，更诡异的是，在半空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棒球帽见鬼一样想回过头，身体却本能地蹲了下来。 间不容发之间，流光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随后……竟然如同有眼睛一样，随着江宪手指一勾。竟然又朝着棒球帽飞了回来！ “玲珑骰……我日你仙人板板！”棒球帽倒抽一口凉气，下一秒，手一挥之下，四道黄符朝着江宪直射而去。 明明是普通不过的符纸，居然在弹射过程中绷得笔直，划出了滋啦的破空声。棒球帽一个鲤鱼打挺正要站起来，然而，喉结动了动，乖乖举起了手。 一颗非金非玉的骰子，带着一根几近于无的白色丝线，缠在了他的脖子上。与此同时，身后咄咄几声，他甩出的符竟然入墙一寸。可惜，没有碰到人。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棒球帽笑的谄媚：“十几年的交情，见面就用这种东西，过分了……过分了啊……” 江宪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手指一勾，骰子和丝线宛如活物一般回到手中。这才似笑非笑地问道：“修行落下了啊，怎么连玲珑骰都躲不过去？” 棒球帽长叹一声，认命地闭上眼睛：“大意了，没有闪。” 我特么就出个摊补贴下家用而已，结果你连家伙都带上了！这谁和你玩？ 江宪拍了拍他肩膀，将棒球帽摁在阶梯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肩膀顶了顶对方，被对方嫌弃得避开。江宪也不在意，掏出一盒刘三姐，朝对方抬了抬下巴。迎来对方翻着白眼的一声傲娇冷哼。 江宪自顾自地点上，抽了一口，淡淡道：“我找到蝴蝶了。” “我特么就知道！！”棒球帽猛然站了起来，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从小到大，有好事从来轮不到我！这种送命的事情一堆一堆往你爹身上砸！十年前没和你绝交是道爷毕生之恨！” “你怎么知道是送命的事？” “呵呵……你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要拉几坨粑粑！”棒球帽唾沫星子都差点砸在江宪头上：“你师门好歹也是玄门正宗，能困扰你师门几千年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你又不是没找过，前几年全国都翻遍了，当时你不都准备等死了吗？现在忽然找到我帮忙，不是这破玩意儿刺激得你诈尸还能是什么！” 江宪干笑了两声。 “听到帮忙两个字，老子头发都竖起来了好吗？这种鬼东西……除了我居然还要找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助拳，那地方绝对是龙潭虎穴！哥……我喊你哥行不？我还不想死，我才二十六岁！”他喘着气，猛然蹲下来，抓住江宪的手，闪着星星眼：“答应我，放过彼此，好好生活。明年今日，我忘不了你的纸钱纸车。” 江宪浑身鸡皮都被肉麻得冒了起来，一把挥开对方的手，直接道：“开价。” 哀嚎声瞬间平息了下去。 棒球帽干咳了一声，目光闪烁：“嗨呀……谈钱就伤感情了，咱们可是十几年的交情……” “一百万。五十万欠债免了。” “啧……你可是贫道的好兄弟……贫道，贫道啊！”棒球帽搓着手谄笑道。 江宪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报价机器：“两百万。” “成交！”棒球帽瞬间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正气凛然：“好兄弟！” 江宪差点被气笑了：“当年你被龙虎山除名，又被整个道教通天府除名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把你从我家丢出去？” 棒球帽眼睛一鼓：“咱们那可是十几年的交情！过去的事情记这么清楚干什么？小肚鸡肠扣扣索索的……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不急。”江宪走到垃圾箱旁，轻轻摁灭烟头：“等燕京的回信。” 棒球帽脸色严肃了起来，皱眉道：“燕京？你还找了谁？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可没和我们组过队，他们脾气听说不大好。” 江宪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楚老头。五点梅的当家人。” 棒球帽眼睛眯了起来：“楚子义？他不是投靠……” 他用手指了指上头：“神州背景深厚着呢，他们信得过？” 江宪闭上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正因为他有靠山，我才会和他结盟。” “这次的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没有任何准备。而那个地方……”他睁开眼睛，目光微闪：“邪乎得厉害。单枪匹马恐怕都得折在里面。而我的时间……不多了。” 棒球帽仿佛想说什么。最后张了张嘴，也没说出来。 “安慰就免了。”江宪平静开口道：“这是我最后一搏，磨刀不误砍柴工。但我却没有那么多功夫去磨刀，不过，一旦和神州合作，引来上头重视，那么……我们的装备，人员，都会马上到位！” “你找了个磨刀人。”棒球帽若有所思地开口：“但是……神州背后你应该知道是谁。他们一旦插手，这一趟的收入就得打折扣了。” 江宪站了起来，拍拍裤子：“我只要能活下去。” …………………………………… 燕京，神州拍卖行总部，神州大厦。 一间宽大的会客厅，纯中式装修。楚子义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和之前见特木伦不同，此刻的他，并没有云淡风轻的神色，反而带着一抹罕见的忐忑。 就在此刻，大门轻轻打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出来，微微鞠躬道：“楚先生，老板有请。” 楚子义深吸了一口气，立刻站了起来。跟在男子身后，走过好几道房门。轻轻敲了敲门后，无声的推开了大门。 这是一个装修简洁的房间，透露着浓浓的中式元素。在一张仿古书桌前，一位满头白发的男子，正在书写着什么。听到推门的声音，他头也没有抬，只是点了点头。而楚子义也不敢多话，走到一张椅子旁，安静的坐了下来。 房间里安静了起来，足足十分钟后。花白头发的男子才舒了口气，抬起头揉了揉手腕，朝着楚子义说道：“你的报告我看了。”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钱，我们有的是。装备，我们也足够。而且是全球顶尖的。但是……”他顿了顿，点燃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我没有看到你的资料。” “任何一次大面积的全面勘探，都是无数次先行勘探累积起来的。楚先生你在神州干了也有十年，你知道我们的规矩。没有证据，没有照片，没有预估盈利和损失，仅靠你徒弟的一张嘴，我无法现在答应你的要求。” “是。”面对男子的话，楚子义没有丝毫不满。因为他非常清楚，神州的底蕴有多么深厚。尤其，面前的老板姓叶。 不光有叶姓，更有邓姓，徐姓……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这些江湖人惹得起的。 “不过……放弃了太可惜。”斟酌了数秒，楚子义沉声道：“拍卖行之所以养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能为拍卖行带去真正的珍藏。能协助拍卖行在世界上更进一步。而这位江先生，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看上的东西……每一次都非同凡响。” 叶老板点了点头：“所以，你立刻启程。” “刘秘书会陪同你，和那位江先生好好谈一谈。” 楚子义目光闪了闪。叶老板继续说道：“我要知道……他在找什么。预计的队员有谁。需要什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最后……” 他笑了笑：“我也很好奇，这种堪舆一脉的领头羊，能否进入我们神州拍卖。助我一臂之力。” 第14章 :谈判 “我明白了。”蓉城，江宪挂掉了电话。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晚上一起见个人。”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位于蓉城市中心府南河旁的香格里拉。采用的是东南亚装修，随处可见浓郁的禅意。一缕幽香如同实质，化为白色烟雾缥缈不散。 主居室的大床上，棒球帽如同一条死蛇一样躺在床上。享受着宛若躺在云端的柔软质感。声音都变得慵懒了起来：“谁？” “哪儿那么多问题？睡你的觉。这种质感的床，不是我在这里你享受得起？怎么跟金主说话的？” 棒球帽气的全身哆嗦：“姓江的……不是看在两百万的份上，道爷当场拔了你气门儿！” 时间过得很快。 时钟敲响七点的时候，酒店艳夏厅大门轻轻被推开。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走了进来。 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带着金边眼镜。他身形瘦削，脸上带着亲切却不亲近的笑容。在看到艳夏厅内已经坐着的江宪和棒球帽时，快走两步，率先伸出了手：“这位就是堪舆大家江先生吧？久仰大名，鄙人刘锦春。叶老板的第一大秘。还请多多指教。” 江宪同样站了站起来，不过，握着对方的手，却微微顿了顿。 神州拍卖行几大老板，宋、叶、徐、邓……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其中一位大老板的亲信。 看来……神州对这次勘探的重视程度，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高。 “请坐。”就在刘锦春身后，一身唐装的楚子义也跟着走了进来。有刘锦春主持，他不便喧宾夺主，只是朝着江宪深深点了点头。 几人分宾主坐下，刘锦春朝着棒球帽露出一抹微笑，柔声道：“这位是？” “这是我找的帮手。曾号凌霄子。” 刘锦春微笑着颔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的楚子义脸色已然微变，立刻靠近对方，低声道：“刘秘书，这位凌霄子……不简单。” 刘锦春歉意的朝江宪点了点头，侧耳倾听。楚子义快速地说道：“任何宗门里，都分为对外，对内，对上三个部分。对外是招收信徒，对内是管理宗教。而对上……才是他们的核心。” 刘锦春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跟在叶大老板的身边，真正有道行的方外之人他不是没见过。 “所有‘对上’的部分，都被称为通天府。这一部分人，说是万里挑一丝毫不为过。而凌霄子……当年就是通天府的人。” “当年？”刘锦春微微皱眉道。 楚子义不动声色的看了凌霄子一眼，压着声音说道：“刘秘，你不是江湖中人，你恐怕不知道……通天府，是龙虎山，青城山，鹤鸣山三大道教祖庭首肯之后，才会登记造册。近代龙虎山声誉日上，所以，这个人选大部分都是龙虎山选拔，然后上报另外两山。” “不过……龙虎山身处赣州，赣州的玄门，和福州的玄门，从来都不对付……这么说吧，玄门风水分两大派，赣州派和福州派。他们的纠葛源远流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刘锦春挑眉：“这和凌霄子有什么关系？” 楚子义干咳一声，苦笑道：“凌霄子天纵奇才，十六岁就加入了通天府，甚至可以冲击下一任道子。当时龙虎山放出话来，称其‘百年不遇’，然而……身为赣州派选出的道子序列，却……偷学了福州派的东西。所以……被扫地出门了……” “由于是龙虎山清理门户，所以……全国的道教都一样，不仅仅取消了他通天府的名额，还直接取消了他道士资质，更是以老天师的能量，告诫所有富人，名人，称其学艺不精叛出师门……听说现在以摆摊为生……” 奇葩啊！刘锦春看向凌霄子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这特么……现实版的家有万贯却偏要尝试不一样的生活，然后被取消继承权系列…… “比江先生怎么样？”他忽然低声问道。 楚子义犹豫了一下：“不太好说……他们两人是不一样的方向……” “比神州勘探的其他队伍呢？” 楚子义喉咙噎了噎。幽怨地看了楚子义一眼。没接话。 小伙子会不会问问题？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刘锦春这才转过身来。此刻，菜肴已经一道道布了上来。刘锦春倒满一杯酒，站了起来：“相逢即是缘。江先生，凌霄子道长，我敬两位一杯。” “道长不敢当。”凌霄子瞬间像被戳到g/点一样，端着酒满脸笑容站了起来。江宪也站了起来，微笑道：“现在不敢称道长了，毕竟被逐出门墙了不是？外面听到会有非议。” 凌霄子差点一杯酒都泼到了旁边这个人面兽心的渣男脸上。 “哈哈……”刘锦春干笑了一声，一饮而尽：“江先生说笑了。” 再次坐下，刘锦春也没有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江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他脸色凝重了起来：“02年开始，国家大力整顿古玩市场，最后，形成了以神州，西冷等四家拍卖行为首的拍卖业。神州不才，现在屈居世界第四，国内第一。想更进一步……” 他看向江宪：“就得依靠楚先生，江先生这样的堪舆大家。” “神州拍卖行一共培养了四只堪舆队伍，是全国最多的。依靠他们，我们才站稳了华国第一的位置。任何拍卖行，最重要的都是拍品！其次才是组织和宣传力度。我们相信，能让江先生直接出手的地方，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希望。” “而作为回报，首先，神州会全面解决所有设备和人员问题！无论是地震波探测仪和其他最顶尖的勘探设备！” “其次，如果这真的是一个秦代三公三孤级别的大墓，并且保存完好。叶老板已经说了……”他顿了顿，哪怕是转述，此刻也由不得心潮沸腾：“愿意包圆所有珍品！” 即便早有准备，江宪和凌霄子的目光也跳了跳。 好大的手笔！ “价格呢？”凌霄子忍不住问道。 “五亿。”刘锦春抿了口酒，灼热道：“美金，而且……不封顶！” 他的目光复杂地从两人身上扫过：“除开楚先生的团队，江先生这边的酬劳嘛……” 他咬了咬牙：“叶老板的意思是，抽出压轴拍品的5%，作为江先生团队的酬劳！” 哪怕是江宪，听到这句话，握着酒杯把玩的手都停了下来，意外地看向对方。 5%看似很少，实则完全不然。 他知道，窝窝坑下面是一个没有被发掘的墓穴，很可能来自秦代。而秦代的艺术品一旦造型完好……说是国宝都不为过！ 如果发掘出一樽造型完好的祭祀酒樽，就足以作为压轴拍品！全球各国藏家，都会蜂拥而来——华国艺术品在世界上从不缺买家！尤其是在日本韩国美洲澳洲！ 这样的东西……单位全部都是以亿来计算！ 哪怕是5%，也是千万为单位！ “难怪啊……”他感慨地抿了口酒：“02年大整顿后，宝藏猎人，土夫子，风水师，单干的是越来越少了……和拍卖行联合可以实现生产销售一条龙。拍卖行不缺拍品，打响了名声。而玄门众人不缺资金，安全又有了保证……” “是。”刘锦春亲自帮江宪倒了杯酒：“像江先生这样单枪匹马闯江湖的，如今几乎绝迹了。不过……单打独斗虽然好，但，同心戮力，众志成城则更加高效。您说呢？” 当……两只杯子轻轻一碰，江宪抿了一口，没有回答。 “您不缺钱。”刘锦春放下杯子，感慨了一声，双手捧在腹部缓缓道：“听说您慈善都做了上千万了。您有钱，神州有实力，可以免去您的一切后顾之忧。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强强联手呢？” “相信我，全华国能容得下您这条大龙的，也只有神州了。哪怕为您重新打造一支全新的勘探队，我们也绝无二话。” 楚子义羡慕地看了江宪一眼。随后暗叹了一声。 他想起了自己对特木伦说的话：这一行，是要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有的东西，羡慕不来。 “再说。”江宪夹了一筷子五方牛头，品尝完后，终于开口道：“任何合作，都得有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刘锦春也并不意外。微笑点头：“现在，江先生是否相信我方的诚意？可以告诉我们……佛坪县到底有什么了吗？” 江宪点了点头，一边招呼大家吃菜，一边将窝窝坑下面的经历一点一滴说了出来。 当听到发光孢子和蝙蝠群组合的杀招，神仙崖的诡异诗句，水中拟态的七鳃鳗时，李锦春已经连连感慨。到最后在无数怪物中苟活……现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江宪才停住嘴。现场只有一片轻微的咀嚼声。足足十秒后，凌霄子啧了一声，皱眉道：“怪……真是怪。” “按照你说的，从墓主宣布自己领地开始的神仙崖，到地下湖，恐怕足足有几公里。秦代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圈地几千米为自己修墓地？” 刘锦春眉头紧皱：“秦始皇陵，不就几十公里吗？” “那是始皇陵。”楚子义端着酒杯，眉头几乎能夹死苍蝇：“秦始皇横扫六合，千古一帝。他的墓地要多大都行。但是……” 他顿了顿，沉声道：“三公之一宰相李斯，墓地也不过数百米。而且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块碑。而秦朝没有设过太尉。同为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冯劫，墓地比李斯还简陋。” “所以我才无法判定，到底是谁的墓。”江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喃喃道：“这个地下墓地的规模，已经超越了三公，直逼始皇陵。但……我实在想不到，秦代还有谁的墓地配拥有这种规模。” “这么宏大的地下墓地，动用的人力可想而知，是绝对无法瞒过秦始皇的。而以秦始皇的性格，他不可能容忍超越三公的墓地存在。只有他自己可以。因为超越三公，就代表着逼近皇帝的九五之位。任何皇帝都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 再次沉默。 许久，刘锦春终于忍不住道：“所以各位的结论是？”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江宪说道：“不管是谁，这都代表了历史夹页中的一段隐秘。一旦出土，势必震惊全国。怎么样，要加入吗？” 他将一份文件夹推到了对方面前。 “我想我们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刘锦春毫不示弱地看了过来，舔了舔嘴唇道：“九月一号。神州勘探三队全面进驻长安。所有后顾之忧，我们替你解决！” “但是，这个墓地一旦发掘，所有资料，都必须在神州拍卖行第一手呈现！放心，社科院考古局那边，我们来搞定！” 第15章 :八臂罗汉 晋州省，吕梁市，金河县。上水镇。 现在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对于一个小镇，没有太多的娱乐。由于大城市，省会的虹吸效应。各地村镇的经济都不算太好。上水镇也是如此。所以，十一点过，大部分店铺已经打烊。街道上除了昏黄的路灯，偶尔跑过的廉价汽车，就再没有其他景色。 就在镇国道旁，一家刀削面馆仍然亮着灯。一片棚子支出，里面是表面已经龟裂的粉刷墙，一口香味浓郁的汤锅冒着滚滚热气，昭告着他的味道可能比想象中的好。 这是一家普通的面馆，属于华国随处可见的类型。没有任何特点。时值深夜，足足两百斤的老板娘用勺子敲着锅边，不耐烦地说道：“玩？玩一辈子也上不了星耀！多大的人了就知道玩游戏！还不过来收拾？明天还开不开工了？” 她的声音和人一样洪亮，面馆里没有顾客，只有一位拴着白色围裙的瘦削男子。头已经秃了一半，长相和老戏骨冯远征颇有几分相似。听到老板娘这句话，他阴柔地勾了一眼，翘起小指，加了一根烟点上，说的是标准普通话：“急什么？你这火啊，比人家心里边儿火都大……”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在面馆前响起，流利的川普：“老板，没打烊吧？” “没……没呢！吃点啥？”老板娘瞬间转身，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职业化地堆上了笑容。然而刚看清灯光下的人，表情却愣了愣。 面馆前方，赫然站着一位道士。 不大，大约二十六七岁，面容英俊，却梳着短发，一槟拂尘斜斜搭在左臂。正微笑着看着她。 “不好意思。”老板娘收起了笑容：“本店恕不接纳方外之人。道长去别的地方吧……弄啥嘞？个七孙湖性得很嘛？！滚过来拾捣！” 随着她一声咆哮，撑着棚子的塑料感如同遇到了狂风，狠狠颤了颤，哗哗作响。 道士眯着眼睛看着乱颤的杆子足足十几秒才停下来。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踏前一步，径直走进了店内，环顾着周围设施，忽然失笑道：“如果贫道非要进来呢？” 老板娘正在关火的身形不动了。抬起头，深深看着道士。正在里面玩游戏，翘着二郎腿的老板也关掉了游戏，用力抽了口烟。暗红色的烟头在黑夜中明灭不定。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一碗牛肉刀削面。”道士忽然笑了：“放心，钱道爷管够。” 话音未落，一张百元大钞带着凛冽的破空声，刷啦啦啦朝着里面的老板飞去。 快。 极度的快，根本没有看到道士怎么出手。仿佛他手抖了抖，那张纸币就射出去了一般。而就在划过桌面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筷子筒，竟然被齐齐削断！扑啦啦散了一桌子！ 刷！电光火石之间，那张百元大钞稳稳地被夹在了老板手中。他滋了一声，幽幽道：“进门不带把儿……可别怪老娘不抬眼。” 这句话，明明是含着烟头说的，却说的无比清楚，字正腔圆。而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的腮帮子猛然鼓胀起来，顷刻间越鼓越大，就像一只大蛤蟆。紧接着“扑”的一声！那根烟头在半空中带起一道红线，如同子弹一样直冲道人而去！ 也在同时，胖胖的老板娘手臂上毛巾一甩，卷住另一张桌子上的筷子筒，一抽一拉，所有筷子宛若漫天繁星，又好似暴雨梨花，带着道道破空声，直刺道人而去！ 从道人出手，到老板夫妇反击，几个动作兔起鹘落，总共不超过三秒时间。就在漫天筷子雨扎向道人的那一瞬间，道人微微一笑，右手伸出，长袖一甩，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所有筷子居然如同泥牛入海，齐齐消失！ “袖里乾坤？”瘦如猴的老板伸出兰花指，愕然指向道人：“你是通天府的人？” 道人微微一笑，长袖再甩，所有筷子哗啦啦落在地上，衣袖却没有半点窟窿：“贫道凌霄子。受人之托，特意请两位助拳。” “你怕是找错人了。”阴柔老板站了起来，格子出乎预料的高，恐怕有一米八五。这么高大的人斜斜靠在塑料支杆上，支杆却一点都没有弯，仿佛只靠上了一只羽毛。 “拉面店两口子你们也找，也不知道是多落魄。” 凌霄子平静道：“各种奇形兵刃精通加上暗器号称独步江湖的八臂罗汉，和轻功横练双绝的红四娘。祖上师从民国大宗师紫面昆仑董海川。传到当代，国术式微……” 他看向胖胖的老板娘：“红四娘你本就是武术天才，偷学了燕子门的轻功，又偷学了黄河沙家的十三横练。被逐出师门。” 老板娘愣了愣，茫然指着自己：“我？红四娘？” 可以说质疑得相当坦诚了。 凌霄子也愣住了，不对啊……姓江的给自己的情报，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是一对夫妻，师出同门，难道姓江的坑我？ 就在此刻，一道声音幽怨的响起：“是老娘娘得不够彻底吗？现在的小辈怎么就这么有眼无珠？” 看着翘着兰花指，吹着烟的秃顶瘦高老板，凌霄子沉默数秒后，长叹道：“草率了……” “也不算草率。”红四娘弹了弹烟头，淡淡道：“以你的年纪，喝奶的时候咱们就金盆洗手了。不认识很正常。” 将白毛巾往肩膀上一撘，他懒洋洋地扭着腰身往店子里走去：“回去告诉你长辈，咱两没工夫参与你们的事。要下次再敢派人来……” 咚！他轻轻一踩地板，四面八方桌椅齐齐腾空一寸！地面上赫然留下了一个一厘米深的脚印。红四娘明明阴柔的声音，此刻带着近乎实质的杀意：“可别怪老娘手下无情！” 凌霄子什么都没说。看着一对夫妻忙忙碌碌收拾店铺，宛如小镇上最普通的居民。就在他们将板凳搬进去的时候，凌霄子忽然开口道：“董海川前辈乃是八卦掌创始人，在九华山遇到云盘老祖得授武艺精华。同时，也得授理气派九宫飞星。可惜，董海川前辈对风水并无感触。所以，只学了云盘老祖武功一脉。” 红四娘和老板娘忙里忙外，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不过，有几句话是传下来了的。”凌霄子缓缓开口：“天上白玉京，九宫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他加快了语速：“很巧，就在两周前，堪舆三大派之一，揽山海当代单传，恰好在某个地方发现了同样的一句话。他当时只觉得这句话写错了。但是不巧，贫道正好对风水有那么一些心得。” “如果说，墓葬风水要和九宫十二城联系起来。那么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九宫飞星！整个华国，论最精通九宫飞星的，莫过于两位了。” “你们确实是天才啊……不仅学通了董氏八卦掌，被逐出门墙不许用八卦掌后。还用轻功硬功奇门兵器打出了名号，更精通了九宫飞星推算法。不过如果不是当时揽山海的掌门收容你们，你们现在也没法安安稳稳开面馆吧？这个恩，你们不准备还了？” “哪怕不准备，如果真的能破解九宫十二城的秘密……你们认祖归宗，也不是没有可能。” 咚——！！话音落下，抱着汤锅的老板娘终于放下了汤锅。她的表情非常复杂，有犹豫，有向往，更有对凌霄子的厌烦。 也不见她动手，庞大的身躯只是微微一晃，瞬间，凌霄子周围地面，硬生生多出十几枚钢钉来，入地一寸！ “不亏是八臂罗汉。”凌霄子啧了一声，退了几步：“出手之时如同八臂同出，暗器来无影去无踪。厉害，厉害。” 八臂罗汉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向红四娘：“看什么看！说话！” “地方，时间。”红四娘长叹了一声：“能让揽山海当代掌门动用这个人情……看来这地方绝非善茬。我们要准备一下。” 当然来者不善……凌霄子微微点了点头，这就是和王者选手合作的好处。闻香知雅意，很多东西都不用多说。 发光植物，蝙蝠诱杀，地下湖拟态七鳃鳗，无名的灵长科巨兽……无论哪一种，都说明这墓地的主人绝非等闲！偏偏……在历史书上毫无痕迹！ “静候佳音。”凌霄子将自己和江宪的名片放在桌面上，飘然而去。 …………………………………… 时间过得很快，9月1日，蓉城军用机场，一辆小型军用运输机稳稳停在了这里。 就连在这里等待的江宪，都吃了一惊。 神州背景深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深厚的军方背景。 运输机上，一位位穿着迷彩，身形挺拔的人走了下来，为首的就是楚子义。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三个年轻人。紧接着，是一箱箱封存的装备。 “江先生。”楚子义很快看到了等待在不远处吉普车上的江宪，快步走了过去，用力握了握手：“劳烦久等了。这一次，也带师门几个后辈见见世面。” 江宪带着墨镜，微笑着点了点头。后面几位徒弟立刻乖巧叫到：“江爷。”“江爷好。” 楚子义跳上了吉普，其他徒弟自然没有这个待遇。就在吉普车轰鸣发动的时候，楚子义这才问道：“江先生，和上次见面，隔了七天。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有一些。”江宪沉声道：“这一次，咱们不从老虎嘴下。” “哦？” “找。”他点燃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找那颗大榕树。这是一个极其显眼的坐标。而且下方应该就是地宫入口。我们从那里进去！” 楚子义了然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动身？有没有筹划？” “三天后！”江宪深呼吸了一口：“等到了那里，再进行具体安排。” 他就不信，两位堪舆掌门出手，再加上红四娘，八臂罗汉，逍遥子三位王者选手。还有神州提供的最顶尖设备，富足的人员，还撬不开老虎嘴的口子！ 第16章 :大榕村(一) 大榕村。这是佛坪县最接近长安的位置。跨过一条山脊就是省会长安。而根据江宪他们推断的大榕树，就在距离村子两公里的地方。 这条横断兴元长安两大市区的山脉，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岭。而佛坪县大榕村的秦岭山脉，则是海拔最高的一座，当地人叫做朝天门。 9月夏末的泾南地区，山野被染做层峦叠嶂的绿色。嫩绿，新绿，深绿，墨绿……层层树叶渲染出各种不同的颜色。形成天然的渐变锦缎。再加上其中点缀的朵朵野花，丰茂的果实。让这一幅大自然勾勒的图画美不胜收。 从佛坪县下车，驱车开往大榕村，还有几十公里山路。崎岖陡峭。根本不是公路可以描述的，是真正的黄土路。攀爬在秦岭各大支脉之间，但见一山跌落一山又起，五彩缤纷的自然色彩充盈天地，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一种山随平野尽，苍山夹乱流的感慨。 “噢噢噢——！”前方的车队中，已经响起了人扯着嗓子豪迈高呼的声音。不时有手机伸出车窗，咔嚓一声拍下沿途美景。随着越来越进入无人开发区，自然的画笔越来越鬼斧神工。山若龙背起伏，花草似彩墨泼画，溪水如银龙伏地。天高地远，心随风飞。 “你没告诉他们这一行是去干什么？”中间的车上，江宪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话音未落，车猛然一震。所有人都离座椅一寸，随后重重砸下来。不过也没人哀嚎，毕竟，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 “一群新兵蛋、子。”楚子义就在他身旁，闭目养神：“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或者古代先人智慧。少不得要用命去填。他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毕竟……无知才能无畏嘛。” 就在此刻，车终于停了下来。江宪合上地图，就在前方，已然出现了一个偏僻至极的村庄。黄土堆砌的房屋三三两两，数下来不会超过十座。入村的土路上，早已有人等在了那里。 是马局长。 看到江宪跳下车，马局长三步两步走了上去。连忙握住江宪的手：“辛苦了，怎么样？有信心吗？” “信心当然有。”江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成不成，还得试一试。这已经是我最短时间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县里怎么样？” 提到县里，马局长就苦笑了一声：“你是不知道……二敢子的婆姨还有他几个哥哥弟弟，就差没围了县政府。咱们还得包吃包住……本来县长横竖看我不顺眼，正准备趁机撸我一把。结果……”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车队，低声道：“你这次找的人，能量不小啊。” 江宪抬眉：“怎么说？” “县里本来勒令我立刻继续寻找，结果一个燕京的电话打过来，再没提起过这事。” 江宪了然的点了点头。神州说所有难处他们解决，确实不是笑话。 “放心回去吧，马叔。再不回去，这里可没地方住。一有消息，我就立刻通知你。” 马局长忐忑的离开了。江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子，看着队伍里的人一箱一箱搬运装备，搭建钢丝床。他信步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村子不大，占地大约三四百米。绿树成荫，村旁溪水潺潺，村中一口干枯的古井。若不是有事在身，这里确实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但是……越走，江宪的步伐越慢。 他猛然回过头，看向数十米外的房屋。再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另一间房屋，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面前三米，就是一户农家的篱笆围墙。没有狗，也没有任何动物。大门紧闭，贴着已经褪色的年画。甚至……就连窗户都死死关了起来。上面贴着一层白纸。 他径直走了上去。 篱笆没有关，他走到大门前轻轻试了试，大门已经从里面落下了门闸。他轻轻敲了敲门，沉声道：“有人吗？” 没有回应。 “请问有人吗？”他用力敲下，连续十几秒。随后，立刻贴在大门上，仔细听了起来。 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狗叫，没有人声。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种……呵、呵的诡异声音。 很粗重。 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即将死去，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声音越来越大，仿佛牛喘。十几秒后，声音和他……只有一门之隔！ 呼哧……呼哧……宛若死神的吹起声响起耳侧。寂静得过分的村庄，艳阳的午后，这个声音非但没有让人感觉平静，反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我们是外乡来的。”江宪一边说，一边朝着门缝中移过去：“想找朋友打听一些事情……” 下一秒，他的声音[文学馆.wxguan.xyz]戛然而止！ 随后，触电一样朝后方猛退了数米！ 他看到了…… 他看的清清楚楚……就在门缝中，一只布满血丝的昏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他！ 很高……非常高，恐怕有两米，在漆黑的门缝中，就像俯瞰大地的死神之眼。而不多的光线投入，让他看到……一缕缕雪白的头发，正披散在对方脸上！那只能看到一丝的嘴，全是参差不齐的黄色牙齿，上面布满血丝！ 这还是人？ 那一瞬间，江宪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反应过来之后，就是退开数米的举动。他死死盯着门缝，全身都戒备了起来，仍然沉声问道：“需要帮你叫医生吗？” 哐当！！话音未落，门后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上面，随后滚落地面。接着，是疯狂的锤击声！ “呵……呵呵……呵呵呵！！”粗重而恐怖的喘息声丝毫不停，砸的整个门框上灰尘都在疯狂落下。如同里面住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野兽！ 咚咚咚！！就在连续锤了两分钟后，声音终于微弱了下去。 紧接着，是一种……令人心中发毛的“沙沙”声。 很轻，混杂在夏风吹动树林的声音中。却像一下下挠在人的皮肤上，冒起层层鸡皮。 “死……”一个颤抖的声音，扭曲地从门后轻轻响起：“你们……要……死……” “这里的人……都……要死……要死……” 江宪静静看了五分钟，转身离去。 一边走，他一边拨通了电话：“老马，大榕村平时是怎么生活的？” “啊？”马局长正在车上，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本能地说道：“有扶贫基金。偶尔他们会托人出来卖点牛羊什么的……” 不等他说完，江宪立刻打断了他：“你们有谁看过大榕村村民的模样？” “可能有……吧？”马局长也不确定地说道：“小江，大榕村地理很复杂。他既不属于兴元市又不属于长安市，刚好在两者交界中央。说它是村都夸大了它。村干部名不正言不顺，平时也根本不来这里。我想想……上一次来大榕村的是……哎……对了！” 他猛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四年前，我刚当局长的时候。有个扶贫大学生来过。是给闷倒牛等几个村里当老师。你也知道，这几个村距离县城太远了，大概有三四个吧……我们特意还在青山村六组给他划了一块地。结果你猜怎么着？” “马叔。”江宪翻了个白眼：“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这个村子……恐怕有问题。” 马局长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是这样。当时所有村子都报名了。但就这个大榕村没有报名。” “然后，这位支教直接来了大榕村。他本意是想给村民普及一下知识的重要。结果……”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他疯了。” “疯了？”江宪皱眉道。 “是。”马局长声音有些沉重：“支教的人少，每一位支教老师都很珍贵。所以，我们当初是借了他一辆车，让他来大榕村。当时司机没有下车。据说，这位支教是一家一家去敲门……” “等等。”江宪再次打断：“敲门，也就是说，大榕村的村民仍然没有出现？” 马局长也感觉不对了，车里，他终于坐直了身子，凝重道：“没错……好像……好像十几年来，不……几十年来，都没人见过他们！因为地势特殊，谁都不想背起这个村子的小康任务。但是……他们也从来不和县里镇里沟通！” “是了，他们就连卖菜，卖牛羊，都是请人托来的！从不赶集！难怪啊……难怪你当时说，航拍的时候这里有个村子，我还没想起来。县政府问遍了都说没有，直到找县志才想起了这个大榕村。” 江宪点了点头：“接着说，那位支教怎么疯的？” 马局长回忆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沉声道：“也没怎么疯。从大榕村出来，就有些神神道道的。但当时他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直到回到县城，当夜才忽然发疯了。” “我记得，资料上是写，他一边撕自己的衣服，一边尖叫着说‘仙人抚顶’什么‘长生’，满县委乱跑。第二天医生来，就说他已经疯了。”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这两句话闪电一样在江宪脑海中闪过。他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他挂上了电话，沉思了起来。而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子中央。就在这时，肩膀轻轻被人拍了拍。 “江掌门。”红四娘就站在他身后，对方走路根本听不到一点声音，如同一根羽毛在地上飘。 他轻轻捏着自己涂着朱红指甲油的指尖，柔媚一笑：“这个村子，有点意思啊？” “是很有意思。”江宪抬头看向稀稀拉拉的土屋：“你们也有发现？” 红四娘嘴角一勾：“人家又不是瞎子，招子亮堂着呢。走？小八和小凌在那边等着我们。” 江宪嘴歪了歪，所以，小八和小玲又是什么鬼东西啊！ 第17章 :大榕村(二) 就在江宪和红四娘走向他们集合地方的时候。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躬身道：“江爷。” 这是一位很年轻的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很精神，穿着一身迷彩服。 不用等江宪开口，他立刻说道：“我是楚老师的七弟子，别人都叫我小七。如果江爷不嫌弃，也叫我一声小七好了。我来是汇报江爷，刚才已经跟村子里说好了。未来一个月内，他们腾出五间房间给我们。” 江宪点了点头，小七继续说道：“另外有两件事想汇报江爷。第一，就是我们这次来了二十人。村里没这么多房间。我们即使借到了五间房，仍然很紧张。所以……可能没有指挥室。” “等等。”江宪本来听得心不在焉——这些事情有人去做。他其实并不想听这些汇报，辈分高了也有辈分高的麻烦……但此刻，他脑海中忽然一亮，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小七。小七愣了愣，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忐忑的神色。还不等他低头，江宪就沉声道：“你说……村里答应了？分给我们五间房？” “是啊。”小七愕然道。 “谁答应的？” “村……村长？” 江宪目光微微一咪：“你不确定他是村长？” “不……不是很确定。”小七第一次面对这种祖师爷级别的开山怪，说话都有些顿了：“这、这村子一个人都没有……不，是一家都不开门。我们问的时候，有、有一家从窗户里伸出手来，指了指那栋房子，我们这才过去问的。但是……但是那栋房子里的人，也没说他是村长……只是答应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租五间房。隔着门说的。” 江宪接着问道：“租金呢？” 小七眨了眨眼睛：“对方没提……” “窗户里 那只手呢？”红四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把指甲刀，悠闲地剃着指甲，随意地吹了口气：“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小七微微皱眉：“就是普通的老人手……对了，他的手非常干瘪，就像……就像没有水分那样。” 江宪和红四娘对视了一眼，这才点头道：“知道了，这些事不用汇报我。直接通知你老师。另外……告诉他，命令所有人不得打扰村民。” “知道了！” 随着小七如释重负的离开。江宪立刻和红四娘加快了脚步，很快，两人就到了村后。 这里仍然是大山。但是……却插满了漫山的坟飘！ 很简陋，是最简陋版的，用一根棍子，粘上五色三角彩旗。这些坟飘插在石头缝里，泥土中，和野花交相辉映。竟然不觉得有任何突兀。 周围一颗颗大树，在夏风的吹拂下，发出温柔的沙沙声，但配合着这些坟飘，就像在唱着一曲哀乐，诉说着它们是如何从一具具尸骨中生长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坟飘前方靠近村子的地方，有一条河。仿佛划分生死国度的冥河，将这个村庄分为两半。而八臂罗汉，凌霄子，就站在河边。 “逛得怎么样？”凌霄子虽然不是道士了，但是显然对道士道统很重视。自从江宪找他以来，道袍不离身。此刻若有所思地看向小溪，随口问道。 江宪沉默了一下，这才肃容道：“这个地方……简直不像是给人住的。” “我开始还没有感觉，但是越走感觉越不对。这里……太安静了。” 他随意靠在一棵树上，沉声道：“大榕村和外界交流不多，毗邻大山，这种深山老林，难保没有猛兽。但是，这里居然一只狗都没有。一家不养正常，不过刚才我走了几百米还听不到一声狗叫，那就太不对劲了。” 他伸出两根指头：“第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注意到了他们的房屋。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这里的房屋……距离太远了。” “还是刚才那个原因，深山老林，猛兽出没。他们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应该抱团聚居才对。然而，他们……简直就像生怕和邻居太近一样，一个房子修得比一个远。” “最后……就是我特意问了马局长。因为这里地理特殊，谁都不想背让这个近乎避世的山村奔小康的任务，所以……近几十年来，没人见过这里任何一个村民！” 他冷笑了一声，看向四周神色都凝重起来的几个人：“唯一一个见过这里村民的，是四年前一位支教。可惜，他疯了。” “疯了？”八臂罗汉瓮声瓮气地开口。 “没错。”江宪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抽了一口：“疯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两句话‘仙人抚顶’‘长生’。” 刷刷！八臂罗汉和红四娘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 江宪没有管他们的目光，而是扫视了众人一圈，幽幽开口：“那么，问题来了。” “天上白玉京，九宫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这是我在下面神仙崖上看到的字。为什么……这里会提到？” “我换个说法，什么情况下，活人才会知道下面陵墓的东西？而且……主动避世？” 沉默。 数秒后，凌霄子抬起头来，凝重地说：“你总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还真的有一种人完全符合。” 他舔了舔嘴唇，一字一句说道：“守陵人。” 这三个字，立刻让所有人目光为之一亮。八臂罗汉喃喃道：“如果这下面真的是三公级别的大墓，他们有自己的守陵人不奇怪。也只有这种等级的达官显贵才能享受得起活人守陵的待遇。换句话说，有守陵人的地方必有大墓。但奇怪的是，这些守陵人轮回几千年都还在，这太过反常了。” 时间是抹去一切的良药，守陵人能为一个人守陵几千年，这根本不现实。 人心思变。沧海桑田。 “先不急。”江宪沉吟许久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意见是：先不要急着下去。如果他们真的是守陵人，那么，这个村子里恐怕有揭示下方墓主人身份的重要线索！” 知道墓主人是谁，这对于勘探来说太重要了。 可以从史记中寻找对方的典故，甚至墓穴布局，参与人员。对于接下来的探索，就会有一个“度”的存在。 再难，也不会超过这个“度”，因为对方的能力、财力、物力、人力都达不到更高的标准。甚至可以从当时的记载中，推算出还会遇到什么机关。包括墓穴的格局——磨刀不误砍柴工。 “那……怎么证实他们是否拥有守陵人的身份？”八臂罗汉皱眉道。 这对接下来的勘探太重要了，甚至可以说是破题一笔！ “等。”江宪搓着下巴，沉声开口：“他们只要是人，就要吃喝拉撒。我看过屋里，没有厕所，农村的厕所大部分都设置在猪圈或者屋后。现在他们躲着我们，总有躲不下去的时候。他们总会出来的。” “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顺藤摸瓜，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 夏天的夜，黑得很晚。 江宪和其他三人以及楚子义一起要了一个房间。当然睡的是临时搭的钢丝床。巧的是，分出来的房间，没有一个村民。 他并没有对楚子义隐瞒他们的发现，他很清楚对方的水平，如果不是要安排队伍，对方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毕竟……除了王者，还有些卡在超凡大师的“伪王者”…… 楚子义非常赞同他们的想法。当夜晚八点的时候，按照计划，所有房间都关掉了灯。 “你确定他们会出来吗？”窗户上已经被戳破了一个小洞，江宪的床头距离洞口不远，楚子义一边养神一边问道。 “放心吧。”红四娘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只要是人，就要吃喝拉撒……媳妇儿睡下来呗。” 一只鞋子直接飞到了红四娘床上，打的对方哎哟一声娇、喘。 “在家里丢人还不够，还要丢到这里来？你不要脸老娘还要脸！”八臂罗汉烦躁的翻了个身，硕大的身躯都裹进了被子里。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习惯了城市生物钟的各位都没有睡意。蛙鸣，虫鸣，偶尔夹杂着一两声野兽的长嚎组成悠扬的协奏曲。让夜晚的山中孤村格外的静谧而诡异。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就在手机时间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江宪猛然睁开了眼睛。 不只是他，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都睁开了眼。因为就在刚才，空气中响起了一声轻微的“滋呀”声。 那是老旧的木头被推开的声音。 而且，这个声音……就在客厅之中！ 紧接着，是江宪下午听到的，极力压抑着的“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 客厅里藏了人？ 江宪脑海中飞快回忆着客厅的布置，一张桌子，一个老旧的电视柜，一个衣柜，里面都看过，空无一物。 “暗道吗……”他的目光眯了起来，悄然看向大门。 通往寝室的门，是关上的。 老旧的木门，甚至裂开了好几个口子。带着八九十年代的特色，门上面还有一扇玻璃。玻璃不知道多久没擦了，布满灰尘。 喘息声越来越近，或许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隐蔽，但是在屋里几个人的感知下，却如同夏夜的萤火虫一般醒目。侧床的红四娘偏了偏头，看向江宪，无声地用口语说道：动手？ 江宪轻轻摇了摇头。 下一秒，一道高大的影子，赫然站在了门口。 很高，高得恐怖。可能有两米四五，从玻璃中看过去，堪堪看到对方肩膀。和他们仅仅一门之隔！ 咚咚……房间里安静的可怕，甚至能听到人的心跳。就在这种死寂之中，一种让人头皮炸起的沙沙声，微不可闻地在门外响了起来。 那是常年不剪，已经灰质的手指甲，不经意地刮在木门上的声音……江宪被子里的手本能地握紧，随后又强迫放松下来。 沙沙、沙沙……宛若暗夜中游荡的鬼魂。那道身影忽然低下了身子，随后，门板的缝隙中，伸出了一根竹管。 第18章 :大榕村(三) 就在竹管出现的刹那，江宪根本来不及呼喊，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下一秒，一丝若有若无的淡蓝色烟雾飘散而出。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后，竹管缓缓缩了回去。滋呀……当木门声音再次响起，隔了十秒，江宪一步冲到门边，寝室中五个人同时撑起身子。快步冲了出去，直到到了另一间屋，才开始大口呼吸。 “那……是什么鬼东西？”十几秒后，楚子义才喘着气直起身子：“那是人？” 这个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他是不是人不重要。”就在此刻，江宪若有所思地开口：“楚掌门，立刻给所有队员打电话！发群视频请求。“ 楚子义有些意外，但仍然照做。然而，五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足足一分钟后，楚子义沉着脸挂上了电话：“没人接。” 这不科学，神州的勘探队伍号称全国精锐，虽然不可能达到江宪他们这种程度。但是基本的警觉是一定能够保持的。如今他们没接电话，只能代表一件事。 “全都被迷住了。”红四娘搓、弄着自己鲜红的指甲，幽幽开口：“换句话说，所有房间里都有暗道。我们并没有看到这些人出现在村内。这个大榕村……地下别有洞天。” 江宪轻轻揉着太阳穴，思绪飞快转动：“第二个问题，他们迷晕我们，又马上离开，是为什么？” “他们要做什么事？”凌霄子闻香知雅意，立刻接道：“必定是不希望我们发现的事。并且……这件事很可能距离村庄极近，他们才不得不这么做？怕我们没有睡着发现？” 王者局，思绪的对接快如电光火石。这句话一出，所有人脑海中齐齐一亮，同时冲到门缝前，朝着漆黑的村庄看过去。 离村庄极近……怕他们发现……代表着这些诡异的村民很可能出门！ 只有所有人都睡着，才不会发现他们近在咫尺的集会。 几乎就在他们回头的同一时间，滋啦滋啦……一阵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木门开启声，如同恶魔推开了棺材，村庄剩下房间的所有大门，约定好了一般全部打开。漆黑的门缝里，透出的是一种绿幽幽的光芒。宛若厉鬼回魂。 “我艹……”凌霄子双手摸了摸手臂，他手臂上竟然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低声骂到：“这是个鬼村吗？怎么这么渗人？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子阴森气。” 没人接他的话，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是灯。”江宪眯着眼睛沉声道：“这个颜色……怎么有点熟悉？好像才看到过不久……” 月光之下，一盏盏幽绿色的灯笼，斜斜挑着，从一个个宛若坟墓的房间中探了出来。 灯笼非常简陋，用一根竹棍挑着。竹棍颤颤巍巍，就像挑着它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尸体。然而，当江宪看清灯笼上挑的是什么的时候，他的瞳孔都狠狠缩了缩。 发光植物…… 灯笼上挑的竟然是他曾在窝窝坑中看到过的发光植物！ 呼啦……狂猛的山风掀起一片片树海，成为包围整个村庄的魔音。群山如同活了过来，为这一群似鬼非鬼，似人非人的怪物而咆哮。点点幽绿色的光芒缓缓挪出房间。人数足足有六七个。而当他们的身形完全呈现在月光下的时候，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众人，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些“村民”……根本不像人！ 他们全身缠着黑色的布带，或许原本这些布带不是黑色。但缠上去的时间太久，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更恐怖的是，他们有的长着三只手！有的长着两颗头颅！有的竟然还长着几条尾巴！ 有的高过两米五，有的却缩成一个球，一米不到……深山，孤村，月光之下宛若厉鬼夜行！ “这他妈……”楚子义只感觉嘴唇发干，手心发冷，张了几次嘴，才喃喃道：“这……还是人？” “畸形人。”江宪沉声说道：“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畸形，他们才从不见人。而那位发疯的教师，很可能就是被他们吓疯的。四娘！” 话音未落，红四娘嘴边不知何时已经放上了一盒胭脂。他双腮帮猛然鼓起，整个腮帮子越膨胀越大，甚至眼睛都凸出了血丝。随后猛然一吹。 呼……那盒胭脂如同风卷狂沙，瞬间冲出门缝，飘向村民之中。诡异的是，如此大的力气，周围的人距离如此之近，竟然听不到一丝风声。而门板外地面上的沙尘却无端卷起一米，随即溃散风中。 “太极游仙劲……”楚子义忌惮地看了一眼这个娘气十足的男人，低声道：“修到顶尖，可吐出三尺气剑。好功夫。” 红四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是人家特制的萤火香囊，粘上之后，但凡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只有我才能闻到的气味。放心，他们跑不了。” 江宪点了点头，注意力再次投入了村庄之中。 那些村民根本没有感觉到已经被萤火香囊粘上，他们竭力拖动着自己的身躯，缓缓走到了村中枯井旁。随后放下提灯。齐齐跪拜了下去。 他们的动作很缓慢，但却带着一种难言的虔诚。三跪九叩，一个都不少。就在他们跪拜五分钟后，忽然之间，井底竟然喷出一道绿色光柱！ 璀璨，夺目。 柔和的绿光一寸寸绽放，宛若井底住着一位翡翠美人，正在一件件褪去自己的衣服一般。 越来越盛，越来越亮！五分钟后，竟然冲出井口五米远！将周围数十米笼罩在一片幽绿色的光芒之中。 “此物……和贫道有缘……”凌霄子眼睛都直了，哪怕是傻逼，都知道井底一定有什么宝贝。然而还不等他说完，一声轻轻的“砰”声，消散于黑夜之中。 随着声音响起的，还有漫天星彩！数不尽的荧光，宛若夏夜萤火虫一样飞起，美轮美奂，直接冲上天空十几米才炸开，化为一道翠绿的银河！ 刷——！门后，江宪猛然站直了身躯。双目圆睁，手死死摁在大门上，差点直接打开大门。 他的动作是如此突兀。在场的没有一个白痴，凌霄子愣了半秒，马上反应了过来，倒抽一口凉气。看了看江宪，再看向村口绿光喷薄的井口，上方扩散到二十多米的翠绿银河。颤声道：“这、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种东西吧？” 不等他说完，四面八方，黑夜猛然沸腾起来。 墨雨翻云，这片寂静的黑暗……活了。 哗啦啦啦！数之不尽的振翅声响起，将天穹月光都遮蔽。最后，化为倾盆暴雨，疯狂落在了周围。 那是……数百上千的蝙蝠！ 肉眼可见，不远处的房屋上，树木上……尽皆是黑压压的一片，一只只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痴迷地看着这团扩散的越来越开的银河。但……居然没有一只蝙蝠嘶鸣出声。 宛若朝圣。 一门之隔，所有人都震撼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后，绿色光点开始缓缓下落，飘向四面八方。而布满全村的蝙蝠轰然起飞，如同一架喷射机直冲云霄。疯狂地朝着绿色银河扑去。 群魔乱舞，门缝中已经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当然也没有人想打开这扇门。江宪已经坐了下来，叉开腿，手搭在膝盖上，出神地看着地面，浓眉紧皱。而其他人，全都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才平静下来。江宪终于抬起头道：“起码肯定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这里和下面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还有呢？”凌霄子凝重问道，作为唯一去过下面的人，江宪现在有绝对的解释权。 江宪狠狠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掏出一根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沉声道：“我还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井里，有一朵巨大的发光植物。可能就是所有发光植物的母体。之前我们看到的绿光，就是它夜晚盛开时刻的场景。” 他看向所有人：“它和我见过的发光植物完全不同。它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发光，而是在深夜盛开。但是，它喷出的孢子是我见过发光植物的几百倍！甚至上千倍！” “这里距离大榕树只有不到两公里。而根据当时我在窝窝坑里的经历。只有大榕树下方的土地，有可以供蝙蝠出入的空间。当时我没有多想，现在我忽然有一个猜测……” 在座的没有黄金白银，八臂罗汉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道：“你是觉得……它们当时飞出来，就是受到了这株植物孢子拟态的吸引？” “没错！”江宪狠狠咬了一口烟嘴，磨牙道：“这株植物喷发的孢子，让蝠群以为找到了食物。但是……它们最终成为了植物的养分。将这些孢子带回了窝窝坑，最终形成了一道发光植物+蝙蝠的连环杀招。” 他顿了顿，抬起头无比警惕的看向古井：“窝窝坑里那些小的植物就足以让一个成年人昏迷不醒。而这株大的……” “恐怕真的能让人变成‘冬人夏草’。” “楚掌门。”他忽然看向楚子义：“昨天你们队员没发现枯井下面的问题？” “没有……”楚子义深深皱眉：“那下面……不算太深，但是一片漆黑，仿佛布满了腐物。谁也没想到……竟然藏着这种东西！” 没有人说话。 谁都明白这个信息的含量：这位墓主人，墓地占地宽广至极，而且地上地下都机关算尽。这是一个蔓延千年，而且时间越久越难被破解的杀局！ 环顾整个秦朝，谁有这种手段？谁有这种资格？这种能量？ 而他们，将面对这个跨越前年的挑战。 “我怀疑我学了个假历史……”数秒后，凌霄子双手一摊，苦笑道：“这下面到底埋着什么东西？这手笔，这魄力，这规模……尤其是这智商，已经绝不逊于我见过的帝王陵了。” 八臂罗汉也有些愣住了。数秒后看向江宪：“钱我不要了，能走人吗？” “放心！神州会给你们一个绝对满意的价格！”楚子义脸色有些发红，从牙缝中说道：“还请各位援手，这地方……我们去定了！” 费尽如此大心力掩盖的东西，绝对非同凡响！ “必须解开大榕村的秘密。”江宪摁灭了烟头，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对窝窝坑里面的东西越深入，越感觉邪乎。贸然下去恐怕死路一条。而大榕村……是唯一能给我们线索的地方。” “明天中午十二点，我们动手！” 第19章 :枯井(一)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中午很快就到了。 大榕村再次回复了平静。谁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勘探队员们各自在院子里生活做饭。这次勘探材料准备很充足，有各种肉类，还有米饭面条。有好心的队员问过村民要不要一起，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得到答复。 “真是斜逼门儿了。”一位队员不满得喝了口汤，埋怨道：“请村民出来吃还不一起，又不收他们钱。门都不给开，咱们来了这么久一个人没见着，啧。” 身旁的队员吃了口面条，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你别说，这村子真有些怪。我走到哪里，都感觉像有人盯着我那样。你们有这感觉没？” “还真有！我去旁边撒尿，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看着我后背，心惊胆战的。”“哎……你说……不会是这些村民在房间里看着我们把？”“没这么变态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撒尿也看？”“哈哈，没准儿是哪家媳妇呢？” 门缝中，江宪收回目光，看了看手机，上面显示时间赫然是十一点五十分。 所有人都换上了迷彩。江宪手抄在裤兜，黑伞斜斜靠在他身侧。时间中仿佛响起了咔嚓咔嚓的秒针声。就在十二点到来的时候。五人同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红四娘。 红四娘仰起头，轻轻嗅了嗅，随后意外地“啧”了一声，嗤笑道：“还真是不掩饰。” 说完这句话，他径直走到大厅中，朝着那具落地衣柜偏了偏头：“老楚，我记得你们五点梅精通的是分金定穴，号称没有找不到打不开的机关。试试？” 王者配合，根本不需要废话。楚子义不容分说就蹲了下来。不过十秒，他的手一拉一掀，随着一阵低微的机扩声，他们所站立的地面卡拉拉往后缩去。前方竟然露出了一个大约一米方圆的通道！ 通道四周都是黄土。然而，就在打开的刹那，黝黑的通道深处，竟然亮起了一点光芒！ 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存在，知道他们进来了一般。正点亮了灯光，等待着他们进入。 所有人都对视了一眼，江宪深吸一口气，将面罩往下一拉，护目镜带好，袖口，领口扎得水泄不通，沉声道：“我和凌霄子先进。其他人在外面把风。一旦超过一个小时没有回来，红四娘和八臂罗汉跟着进。” “走！” 咚——江宪率先跳进了坑道，身躯习惯性地半蹲在地。手本能地握紧黑伞伞柄。头盔上的冷光灯将面前照耀得一片苍白，然而，就在看清的刹那，江宪直接愣在了原地。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后，上面传来凌霄子紧张的声音：“姓江的，你还好？没驾鹤归西吧？” 江宪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轻轻抚摸在墙壁上。随着他的身形前移，墙壁上沙沙落下一片深色粉尘。就在进入十米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蹲下打开了手电筒，关闭了头顶冷光灯。 橘黄色的暖光之下，前方的通道呈现出一片扭曲的颜色。 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红斑布满在地面和墙壁，仿佛这里的大地患上了严重的皮肤病。而在他前方，竟然是一片血红的通道！ 宛若恶魔的口腔，正通向无尽的地狱。 “假道士。”他掏出对讲机，沉声道：“滚下来，这里有些东西，你可能比较熟。” 对讲机中倏然沉默。 三秒后，凌霄子怒发冲冠地出现在江宪身后，咬牙切齿道：“姓江的！贫道再一次郑重警告你！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通天府要员！龙虎山嫡系！嘴上不关门小心贫道和你绝交！！” “嗯，前通天府要员。弃龙虎山嫡系。”江宪幽幽开口，不等凌霄子怒气槽破表，将手指放到了对方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凌霄子本能地后退两步，狐疑地看着对方，半天才挤出来一句：“mmp是不是你刚把过鸟？” 日你仙人板板！江宪磨着牙将对方抓过来，一把摁住对方的脑袋凑到手指前。凌霄子这才发现，江宪指头上，竟然沾着一小撮红色粉末。 “咦？”看了三秒后，凌霄子目光一亮，将这些粉末放入口中。闭上眼睛细细一品，再次睁开时，目光已经是一片惊讶。 刷——他的身子如同一阵清风，缥缈从江宪身边擦过，江宪手中的手电筒也在对方擦身而过的瞬间落入凌霄子手中。对方拿着电筒往前一照，呵了一声，快步走了三米，居然做出了和江宪一模一样的姿势，蹲在地上，用手指轻轻抚摸地面，环顾着四周。 足足一分钟，凌霄子才站直身体，复杂地看向通道深处。嘴唇动了好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宪走到了旁边，轻声道：“其实……” “朱砂。”凌霄子目光如电，斩钉截铁地说道：“身为道门中人，朱砂的味道我绝对不会弄错！但是……” 他既感慨又震撼地看着前方，喃喃道：“朱砂是硫磺和水银的化合物。自然界中虽然存在着朱砂矿，然而，这些朱砂矿只能以晶体或矿物形态出现。绝不存在像现在这样，浸染了整个通道！” 他回过头，负着双手飞快踱步，数秒后猛然停住，沉声道：“除非，这下面有一个硫磺矿！” “而且……有人以大量的水银浇在硫磺矿上。这才产生了大片粉末状的朱砂！这些朱砂能渗透到地面，说明它距离通道下方并不远！” “人为？”江宪挑眉道。 凌霄子肯定的说：“人为！因为自然界中没有液态水银！别否定，我是道士，可是玩水银的老祖宗。” 江宪沉默了两秒，正要开口，凌霄子目露凶光：“你如果敢说前道士，今天咱们就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 江宪仿佛遗憾地叹了口气，再次准备开口。凌霄子第二次发动打断技能：“如果敢说假道士，这次勘探贫道拔腿就走！” 江宪安静地闭嘴了。 舒服了……凌霄子长长舒了口气，微笑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江宪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刚把过鸟。” 安静。 江宪试图补救：“我也没想到你会直接吃下去。” 死寂。 三秒后，一声闷喝响起通道：“……无量天尊……接贫道一剑！你老汉儿我今日就要除魔卫道！！” 一顿王八拳后，两人喘着气靠在通道两侧。江宪整理了一下衣服，竖起一根指头：“这些朱砂，为我们揭开了两个谜。” “哼！”凌霄子傲娇地飞了白眼，懒得理他。 江宪也不管，继续说道：“我刚下来之后，看到这条漆黑的通道是有些懵逼的。” “为什么？”凌霄子整了整道袍，冷笑道：“怕黑？幽闭恐惧症……” 话音未落，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神色立刻严肃了起来：“发光植物？” 江宪点了点头，缓缓道：“如果那口枯井中存在母体发光植物，这条路不应该那么黑。” 发光植物需要养分生存。在窝窝坑中，到处都是石灰岩，因为物竞天择的进化法则。所以它需要蝙蝠尸体做养料。但是这条通道中满是泥土，应该不需要才对。 但是没有。 “现在为我解开了疑惑，那是因为这里布满朱砂，没有任何植物能生长。”他竖起了第二根指头：“第二……记不记得大榕村的村民？” 凌霄子眯起眼睛，许久才啧了一声：“汞中毒。” 长期生活在浇灌过水银的土地上，一代代遗传，最终叠加，造成了这个畸形的村庄。 而这两点推论，共同指向一个问题。 “这下面……到底藏着什么？”凌霄子复杂的看着地下，这么大的面积，起码几吨。而且水银这种东西……哪怕三公，当时都拿不到多少！ 能染红整个通道的水银……不，说不定染红了整个大榕村的水银，起码按吨来算！这是三公级别能拥有的权限？ “秦始皇笃信方士，当时的提炼技术要提炼出液态水银极为困难。这么多的水银，恐怕只有皇帝才有资格掌握……”他吞了口唾沫，悄悄咪咪地朝来路往回缩，刚缩一半，就被江宪一把拉住了拂尘：“你是要跑路吗？” “是的呢，先生，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本次服务到此结束……”“滚蛋。” “男人，别挑战我的耐心！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爬。” “姓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信不信贫道一个掌心雷劈得你披头散发？！等等……你拿伞干嘛？停！有话好说……好好说……” 白布包着的伞尖顶在凌霄子喉咙上，他立刻明智地改了口。江宪叹了口气：“何必？” 凌霄子脸上肌肉都在抽抽。你特么……动不动就拿武器，要是给贫道一个公平决斗的场合，贫道必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雷神托尔！ “爷，接下来怎么办？” 凌霄子搓着手，笑得谄媚。江宪扫了他一眼：“继续，但是我们要加快速度。如果在这里呆的时间过长，我们也会汞中毒。” 凌霄子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将一张毛巾系在后脑。随后双腿一蹬，飞快的在通道中奔行起来。 通道建于村庄之下，整个村庄也才数百米方圆。枯井位于正中央。这么点距离还不至于让两位高手失去方向感。 三分钟……五分钟……七分钟后，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就在他们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扇大门。 不……说是大门也不恰当。那是一块石板，或者说一扇石门。 恰恰好，卡在了路的正中央。 江宪和凌霄子对视了一眼，齐齐出生道：“断龙石？！” 断龙石，代表一个墓地最后的通道。一旦落下，阴阳两隔。而此刻，他们面前的石门上，一点昏黄的油灯，仿佛千年前墓主人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你们，就是新的挑战者吗？ 第20章 :枯井(二) 毕剥……灯花轻轻跳动了一下。仿佛将两人从震撼中惊醒。 江宪退后两步，愕然看着面前的石门——它大约三米高，四米宽。是一个整体。两侧各有一盏油灯。它们并非安置在墙壁上，而是雕筑在大门两侧。如同两尊护卫一般。 这是两尊跪坐在地的宫女，每一尊都接近一米，跣（xian）足侍女梳髻跽（ji）坐，左手执灯，右臂挡风，身着广袖长衫，面目端庄。表面布满灰尘。仿佛在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又好似在警告着每一位前来者：这里，活人止步。 江宪和凌霄子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凌霄子最先反应过来，走前两步，手指几乎是颤抖地擦去灯笼上的灰尘，立刻露出下方金黄色的躯体。 当当！他敲了敲，铜器的声音顿时响起。这不是黄金，甚至不是白银，却让凌霄子疯了一样，拼命擦着宫女雕像上的灰尘。眼睛都有些发红。 随着他越擦越多，雕像终于缓缓露出了它的真容——这是两尊铜器。但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的岁月，身体大部分布满铜绿。只有手中的灯龛，摇曳出昏黄的烛火。 “我艹……”哪怕是江宪，此刻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国宝长信宫灯……”凌霄子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带着压抑的火热：“这特么是完整的长信宫灯！” 现在所有的长信宫灯都是汉代宫灯，汉承秦风。专家们虽然推断长信宫灯源自秦代，却没有太多的证据。出土的完整样本也不多。谁也没想到，在西泾省的一个小角落中，竟然隐藏着两具完整的长信宫灯！ 这两个东西拿出去，价值数亿丝毫不夸张！可以说，神州投资的勘探行动，这一刻就收回了成本。而且，可以当做压轴拍品！ “此物……活似我前年走失的表妹……”凌霄子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和贫道有缘呐……有个大元……” 他贪婪的抚摸着仕女铜像的躯体，然而，就在抚摸到灯具的时候。一声极其轻微的“呛”声，忽然响起在这片空间。 很轻。 几乎不可耳闻。 但就在声音响起的刹那，江宪和凌霄子同时变了脸色。 江宪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来，黑伞打开。整个人都蜷缩在黑伞之后。下一秒，一片如同暴雨一样的声音，当当当打在黑伞之上。 声音清脆，一听就知道非铜即钢。打击范围极大，将整个通道都笼罩其中。时间也长的吓人，足足一分钟，声音才堪堪平息了下来。 江宪没有动，咬牙道：“假道士，活着没？” 凌霄子心有余悸的声音缥缈响起：“还、还好……应该没了……” 又过了三秒，江宪才放下伞。放眼望去，整个通道，四面八方都布满了一根根钢钉！ 长有一分米，火柴粗细。东倒西歪地插入泥土中。那两具长信宫灯现在已经完全崩裂开。不……说是崩裂也不恰当，它们就仿佛被拆开的变形金刚那样，头，身躯，手，灯具，整齐地分开，跌落一地。而腹腔中，更是伸出了三把一尺长的尖刀！ 如果他们刚才躲慢了半分，现在要么被射成筛子，要么被开膛破腹。 打翻在地的灯具滴溜溜在地上转了几圈。最后滚落门旁。洞穴中重归一片黑暗，不过熄灭的刹那，可以清晰看到，灯具的托盘上，从断龙石后，拖出了一根绷紧的绳子。 这就是触发的机关……江宪舒了口气，打开头顶的冷光灯。赫然发现，凌霄子正如同壁虎一样趴在洞顶，脚上踏云履前段崩烂，露出脚趾。他的脚趾手指就如同二十根勾子，牢牢抓在墙壁之上。 “壁虎游墙功练得不错。”他朝上面晃了晃，凌霄子一步跳了下来，看着散落在地的两尊宫灯一声哀叹：“我可伶的表妹哟……” “长信宫灯本来就是可以组装的。这不影响它们的价值。”江宪蹲了下来，死死盯着灯具。忽然道：“我下来了几秒后。这盏灯才亮了起来。” 凌霄子微微皱眉，随意道：“有人点……” 点亮的亮字还没说完，他就停住了嘴。 如此巨大的断龙石，打开放下通道里不可能听不到。他却没有听见一丝声音。 “你的意思是……这灯……自己亮的？” 江宪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灯具，许久才道：“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这是史记中对秦皇陵的记载……”凌霄子略微沉吟，皱眉道：“你是说……这灯里，就是传说中的人鱼油？能在墓穴中千年燃烧的长明灯？” “不！”江宪立刻摇头道：“什么油都不行。哪怕水银，如果一直燃烧也持续不了千年。大部分墓穴都是绝对密封状态，没有任何东西能在无空气的状态下燃烧。” 他深深看了一眼灯具，沉声道：“所谓长明灯，实际上是特制的灯芯。比如极其易燃的火绒，浸泡特殊的油脂之后，在突然遇到大量氧气的情况下自动燃烧。从而给人造成一种墓穴灯长明的假象。给盗墓者带来心理的压力……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断龙石后，一片密密麻麻，令人牙酸的机扩声，隔着石门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他叹了口气，磨牙道：“墓穴中的长明灯，还我们师门中还有有一种叫法——阎罗眼。” 凌霄子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咔哒……咔哒……就在此刻，断龙石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卡顿声。那是机关已经运转到位，全面激活的声音。仿佛……就像隔着这一扇石门，里面一把把机关枪已经架起，子弹上膛，对准了所有人一般。 “就是这个意思。”江宪朝断龙石抬了抬下巴：“长明灯受到大量氧气突然侵入而点亮。代表阎罗睁眼。也昭示着有不速之客侵入墓主人的地盘。它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机关组合，通过灯芯的重新燃烧，激活墓地里的机关群。之前几年我走南闯北，也没见到过这种东西。没想到，今天给我上了一课。” 凌霄子嘴唇张了张，最后苦笑着骂了一句：“我艹……” 江宪沉声道：“不过，阎罗眼点亮，就代表着我们已经正式踏足墓穴入口。” 凌霄子眼角微微抽动：“哪个墓室？” 江宪看向石门，却仿佛通过石门看向了另一个地方，幽幽开口：“我怀疑，这里是窝窝坑墓穴的真正入口。而窝窝坑……则是整个墓穴群的一部分。” “几千年来地壳运动，让那里出现了一条裂口。这才让里面的鬼东西爬了一些出来。如果不是二敢子失踪，我们绝对想不到，长安边界，居然藏了一个这么庞大的墓葬！” 凌霄子道：“依据？” “因为这里和窝窝坑墓葬的紧密联系！”江宪不容置疑地说：“两者联系太过紧密了！另外，断龙石，守墓铜俑，阎罗眼……是不是在告诉我们，我们踏足了守陵人的地盘？” “而我们能走到这里，代表守陵人已经全败了。所以阎罗眼启动，整个墓穴会以最高规格迎接我们的‘入住’！” 凌霄子扬天感慨：“好大的手笔……如果不是秦皇墓在西安，我都要怀疑这是秦皇墓了……接下来怎么做？” 江宪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吐出一个字：“炸。” “用小型炸药彻底炸烂它。我就不信，墓主人心思再怎么巧夺天工，能预计得到t/nt的出现！” ……………………………… “怎么样？”看到江宪和凌霄子从坑道下上来。红四娘和楚子义几乎同时问道。 江宪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楚子义：“神州运气不错。” 楚子义的目光瞬间一亮。不等他说话，江宪平静道：“让爆破专家过来，另外，找个借口堵上井口。留下十个人控制村民，其他人跟我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很快所有人进入坑道。当楚子义看到散落一地的长信宫灯时，眼珠子都停止了转动。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着宫灯的头不撒手，一边低声吼道：“宝贝啊……宝贝啊！” 别说还没打开断龙石，哪怕这两尊长信宫灯，就足以对几大老板交差……不，不止交差，自己说不定还能多加一点分成！ 不……还不止……这两个东西拿出去，各大博物馆必定纷沓而至。如果有能量放上拍卖行，全球各大顶尖富豪都会闻讯而来！而自己，几乎能肯定可以打上“长信宫灯揭秘者”的标签！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目前还没有出现黑死蝶诅咒的线索，江宪有些烦躁。沉声道：“马上爆破。咱们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从未打开过的墓穴，里面的宝物数不胜数。别被眼前的东西迷花了眼。” 完整的长信宫灯……价值难以估量。但是，这还不够！ “明白……”楚子义当然分得清轻重。恋恋不舍地放开长信宫灯，小心翼翼地亲自搬到洞口。咬牙道：“小七！动手！” 小七立刻走了上来，飞快地布置着炸药。而所有人都退回到了洞口，洞口已经被堵上。爆破不会惊扰到外面，井口也按照江宪的吩咐暂时封上，最多让人误会是小型地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十分钟后，小七飞快退了回来，低声道：“各位爷，布置好了。” 刷……江宪打开了黑伞，黑伞完全打开，足足一米半的伞面，所有人都站到了他的身后。一片凝重中，江宪缓缓抬起手，随后猛然压下。 “开始！” 咔嚓、咔嚓……空气中仿佛响起了秒针的声音。十、九……五、四……三、二、一！ 零。 第21章 :井下(一) 轰！！ 万籁俱寂中，一声巨响伴随冲击波轰然从远处冲来！如同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伞面上！ 卡啦啦啦……黑伞的伞骨都在卡拉作响。江宪双手顶着黑伞，肌肉暴起。哪怕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他脚下开始移动。足足又退了数米，伞前的气浪才终于平静下去。 沙……烟雾卷着灰尘从伞两边刮起。江宪并没有立刻收回伞，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其他人也没有做出探头出去看的蠢事。五秒……十秒……三十秒后，忽然之间，一道绿光突兀地在黑暗中亮起，紧接着，一股诡异的沙沙声，响彻整条通道！ “这是……”八臂罗汉皱了皱眉，江宪沉吟数秒，猛地抬起头，低声骂了一句：“艹！” 话音未落，他一把收回伞，人已经飞快朝着前方冲去。 沿途可见崩溃的石块——距离越近，越能看清，断龙石被炸药你炸得四分五裂。露出了中央一个巨大的孔洞。在头顶冷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看到，孔洞之中，一道高大的黑影，宛若苏醒的魔神一样，在漫天硝烟中抬起了身躯。 “这是什么东西？！”江宪身旁，凌霄子已经跟了上来，倒抽一口凉气问道。手本能地抓紧了拂尘。 “是那株发光植物的母体！”江宪一边冲，一边低声说道：“生物的本能，它白天汲取阳光，晚上喷出孢子，从刚才我们让人堵住井口开始。它的生物本能让它以为夜晚已经来临，准备开始喷射孢子了！” 如果让它喷洒孢子，通道中的他们，和外面毫无准备的队员谁都逃不出去！ 刷……话音未落，一道绿光，从黑暗中破晓而出！ 就像剥开一只翡翠香蕉。随着外衣一层层剥下，整个通道中，都被照耀为一片幽绿。而黑暗中的恶魔，正在缓缓展露它的真容！ 刷刷刷！一道道绿光划破黑暗。越来越近，他们看得越是清楚。一株足足有两米高大的巨型植物，已然从沉睡中醒来，舒展开它的枝叶。中心仿佛孕育着一个绿色的太阳，随着叶片层层揭开越来越亮。 “手电筒全部打开！”江宪一声低吼：“八臂罗汉！看你的了！” 这种时候，需要的是整个团队对江宪绝对的相信。幸好，在座的哪怕不是知根知底，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数道手电筒光齐齐对准那道黑影。与此同时，八臂罗汉高大的身影宛若一条灵活的蛇，瞬间超过了江宪，冲到了队伍最前方。 她肥胖的身躯此刻爆发出了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气势。好似一瞬间多出了好几只手臂，手一扣一挥，下一秒，数道“呜呜”的破空声伴随者丝丝金芒凌空飞去，直冲入黑暗之中。 当当当！碰撞声若雨打琵琶，络绎不绝。就在所有人冲到大门前一米的时候，所有金光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旋着回到八臂罗汉手中。八臂罗手指一搓，闷声道：“水银！” 江宪甚至来不及思索水银是房间里布满水银，或者说水银陷阱。此刻，他已经率先一步冲进大门中，喝道：“所有手电筒调到最大！对准它照！” 刹那间，几道手电光同时照射到那株巨大的植物身上。所有人这才看清了它的真实容貌。 大。 超乎寻常的巨大。 现在正是枯井下的位置，地面和井口估计有四五米远。而这株植物……竟然高达三米！ 它分为四层，最外面是接近黑色的深紫，越往内越淡。到了最中央一圈，已经呈现出一种紫白相交的颜色。 它的花瓣上，无数宛若星辰一样的白色斑点。此刻，在内部花蕊发出的绿光照射下，所有花瓣舒展，宛若紫色的天穹，点缀着翠绿的星辰。无数金色花蕊，每一根都有一米长，随着花朵凝聚的喷射能量而随波摇曳，好似星穹中划过的金色轨迹。带着一种妖艳到极致的美。 随着花蕊的摇曳，无数绿色孢子星辰般滚落，落入花瓣中央，此刻已经形成了如同脸盆大小的粉末堆。丝丝缕缕的绿光从下方透出，就好像来自地狱的绿宝石。 本来，它的绿光越来越亮。然而让人惊讶的是，在所有手电筒照耀下，绿光竟然微弱了下去，最后，居然越来越小！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这株妖异无比的植物。江宪握着黑伞，凌霄子紧紧抓住拂尘底部。八臂罗汉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上了四五只金属蝴蝶……众目睽睽之下，五分钟……十分钟，那株巨大的植物，所有花瓣，终于开始朝着中央缓缓闭合。 好似觉醒的死神终于安眠，又过了数十秒，整株植物完全闭合，叶子紧紧包裹着花蕊，外面看上去一片漆黑。除非阳光正对，否则晃眼从井口看下来，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一株植物。 “给我打开井口！马上！”就在植物闭合的刹那，楚子义立刻拿出对讲机喊道。 谁也没有放松警惕，直到井口被搬开。所有人终于舒了口气。江宪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水银……进入之前，红四娘说的两个字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他立刻调转手电筒，朝着四周照射过去。 刷……电筒光芒扫视了一圈，他们赫然发现，整个房间是一个六边形。每一边都以完整而巨大的石板堆砌。而那株巨大植物的根茎如同蔓藤一般爬满了整个房间，铺满地面。更是强势的遮挡了好几面墙壁。 而头顶，则是一排排钢钉。 “这是……图腾？”就在江宪将手电筒定在一面墙上的时候，身边红四娘的声音响了起来：“风格有些罕见啊。” 手电光芒之下，墙壁上赫然雕刻着一个诡异的图腾浮雕。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表面因为自然原因风化了不少。但仍然能看出它的外貌。 最上方，是一只鸟。 它好似一只张开双翼的燕子，然而头部却是一颗水滴状。尾部分叉。 在鸟的腰部以下的两侧，有两只如同手一样的东西。尾部下方，则是三条线从中交叉。而在这个图腾的下方，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头。龙嘴内，一汪银线正缓缓流下。没入丛生的植物根须之中。 那是水银。 江宪走到墙壁前，手轻轻抚摸着墙壁。这面墙壁虽然布满灰尘，但却因为浮雕的特征，让人清楚看到，它的上方……同时雕刻着一个个巴掌大凸起的文字。 “秦小篆……”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指尖的沟壑。 “他在干嘛？通神？”红四娘低声问身旁的凌霄子，对方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图腾，出神地说道：“不需要通神……” 不等红四娘回答，他就如同机械一样指着那个图腾：“这是玄鸟图腾。”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是王者，然而，却不是这方面的王者。不过不需要他问，凌霄子就机械地说道：“华国历史上，只有一个朝代用这种图腾。那就是秦朝。” “你们之前不是说这里是秦朝墓吗？” “你不懂。”凌霄子有些呆滞的收回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无根之水，再怎么推测也只能是推测。而这个图腾……是一锤定音。” 红四娘还想问什么，忽然之间，江宪的声音响起：“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时从经。万姓允诚……日月光华，弘于一人。于予论乐。配天之灵……” “卿云歌。”凌霄子抬起头，忽然不明就里地笑了一声，随后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弯下腰，撑着膝盖：“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沙……江宪的手轻轻划拉在墙壁上，往前走了一节。他的声音中同样带着一抹不敢相信，也有一种压抑的火热：“龙，代表皇权，墓碑上的玄鸟，代表领头人。” 皇权、玄鸟、领头人、龙头……楚子义猛然抬起头来，他看了看江宪，再看了看墙壁。最后竟然双腿有些微微发软，差点没站稳。 “你们的意思是……”他的声音都有些干涸，颤声道。 脑海中，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忽然跳了出来，惊吓得他心脏都几乎停滞！ 凌霄子站了起来，看向江宪：“哪怕三公，也不敢擅用玄鸟，因为他们代表不了殷商一族。最多用于自己的棺椁，却绝不敢用于墓穴、门口。” 江宪直视对方，沉声道：“日月有常，星辰有行。四时从经。万姓允诚……日月光华，弘于一人。于予论乐。配天之灵……更不该是三公级别的悼文，他们也不敢刻，不配刻。暴秦两字不是说着玩的，以秦代律法的残暴……没谁敢在这种事情上逾制。” 凌霄子苦笑着摇头，看向喷出银线的龙头：“而自从黄帝乘龙归去，有了重阳登高望远盼他归来的典故。龙就是皇帝独一无热的象征。或许有秦代的老人在墓穴中用玄鸟，但是一旦用龙。就是抄家灭祖的死罪！罪及九族。” 两人如同猜谜，江宪呵了一声，肯定道：“那个年代，符合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凌霄子闭上眼睛，肩膀都有些微颤：“如果是他，一切都能对得上。为什么这个墓地的面积如此之大……如此恐怖的面积，以当时的生产力绝对是劳师动众的大事。但是，史书上却没有记载。不……假设是他，那你经历过的千年杀局，集合当时的奇人异士，也不是做不出来。” 这一次，就连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都感觉到了不对。红四娘喉结狠狠动了动，声音都有些发飘：“你们说的他……不会是……” 江宪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所有人，一字一句道：“始皇帝，嬴政——赵政。” “这不可能吧？！”八臂罗汉倒抽一口凉气：“秦皇陵不是在西安吗？不是临潼区城东骊山北麓吗？我还去看过！” “而且今年科学家不是已经证明了，始皇陵内有江河山川排列的数百吨水银吗？怎么……怎么可能这里有秦皇陵？！” 江宪深深看向她：“你觉得……现在距离长安远吗？” 八臂罗汉瞬间顿住了。 这里……已经是长安边界！ 第22章 :井下(二) 枯井中，一片死寂。 呼吸粗重了起来。每个人都感到不敢相信，站在门口的小七更是感觉听天书一样。怎么怎么……这里就是始皇陵了？ 而这种不敢相信中，更带着一种对未知的敬畏，对始皇陵——这个千古第一墓的火热期待！现在的科学都无法开启始皇陵，一旦他们能找到一条路……这个价值，绝非勘探能够相比！ 他们，很可能正在和两千年以前的千古一帝，以及构筑他墓地的整个设计团队，能工巧匠，风水大师，奇人异士交手！ “而且，始皇陵历史上本身就有太多的谜题。”江宪转过身，朝着外面走去：“兹事体大，先出去再说。这些水银一直往下流，不太稳妥。”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块巨大的断龙石猛然落下，将来路完全堵死！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小七，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了！” 顿时，数道惊呼声在井下响起。门口的小七都呆住了。抬起头愕然看向众人，颤声道：“没有……我、我什么都没动……” 现在不是找责任的时候……所有目光全都看向了江宪，以揽山海道上的民义召集众人，他就有担当领队的义务。更有义务将所有人全须全尾地带出去。 “阎罗眼启动，整个墓穴的机关已经启动了。我们虽然在门前，这里同样有机关！”江宪飞快说完，目光迅速扫过全场，毫不保留地大喝道：“放绳子！” 井口自然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愣了愣，两秒后才狐疑道：“楚队长？” “我他妈让你放绳子！！快！你他妈是聋了不是！！”楚子义心急如焚地喊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机关，但如果面对的是秦皇陵，必须以最大的凶险度去判断它。 上面顿时一片慌乱之声。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带……我走……” 紧接着，就是一片剧烈的咳嗽声。 有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 避世的村庄，枯井下的恐怖植物，畸形的村民……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活人？而且他们居然都没发现？ “谁？”八臂罗汉猛然转过身子，双目圆睁看向四周：“出来说话。” “咳咳……”声音仿佛拼尽了所有力气：“我……在这里……带我走！” 江宪一步冲了过去，赫然发现，树根在一面墙角处堆积太多，他之前只是目光扫过了这里。却没想到，这里是中空的！ 在一团团树根之间，竟然关着一个活人！ 透过树根的缝隙，他看的不太清楚，只能看清这是一个老人。非常瘦削，几乎是皮包骨头。披头散发。衣服都成了布条。依稀闪过的眼中带着惊恐和祈求——江宪甚至不能判断他是否是畸形人。 仿佛知道了他在想什么。老者嘶哑道：“我……是、是这个……村子的人……” “唯一一个……不畸形的人……救救我！！”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喊出来。江宪立刻朝着旁边点了点头，红四娘伸出白皙的手猛然一抓，手背上青筋毕露。随着哗啦啦一片声响，那片树根竟然被硬生生拉扯了下来！ “呜……呜呜呜……”看到外面的景象，老人仿佛努力地想要站起来，然而，却根本站不起来。他贪婪地趴下身，哭泣着匍匐在地面，最后，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啊啊啊！！”老泪纵横，江宪一把抓起对方，这才发现对方身高恐怕不足一米六。骨瘦如柴，整个人不知道有没有五十斤。 “抓紧我！”将老人往背上一背，绳索这时候已经从井口垂了下来。他一把抓住，上面用力猛拉，两人缓缓往上升去。 “快走……快走！”久违的自由，仿佛让老人恢复了一些元气。他颤抖地指着下方：“这是……黑色曼陀罗异种……” 黑色曼陀罗……江宪眉头皱了皱，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是外国的死亡花……”老者紧紧抓住江宪的衣服，江宪甚至能感觉对方身躯的颤抖：“这下面……有一个硫磺矿……黑色曼陀罗扎根上面，它的体内……充满了硫磺……” 他的声音很低，却并不影响现场众多高手的听力。所有人一听，瞬间感觉脊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黑色曼陀罗体内充满硫磺，龙嘴里流出水银……只要一点火花，紧接着就是大爆炸！ 爆炸炸不死人？ 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硫磺，水银，加上高温，产生的是…… 砒、霜！ 以及剧毒的空气！ 无论是谁，都会被憋死在这里！ “这下面……”老者喘息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看着下方：“有一个火种……” “它……叫做长明灯……” “我在书上看到过……也叫……咳咳咳……也叫，阎罗眼……” 所有人的眼睛，都惊恐无比的看向了脚下。数秒后，凌霄子倒抽一口凉气：“万幸……万幸……” 万幸，他们是古人，还不知道水银的可怕。 他脑海中，已经补完了整个故事的一些画面：这里，应该是始皇陵的一个入口。守陵人在这里看守。一旦谁踏入了这里，阎罗眼亮起，紧接着就是大火加剧毒的连环杀招。 但是，古人知道水银的毒性，也知道砒、霜的提炼，还知道土壤能隔绝水银。但他们却不知道，水银加硫磺足以影响周围的生态圈！ 所以，守陵人几代以后，恐怕就已经变异了。一代代下来，他们慢慢丧失了神智，身体也不再像人。他们记不得当初的要点，于是，在这里修建了这口井。 他们的潜意识中，可能只是隐隐记得“这里很重要”，却不知道怎么重要。这才有了每晚跪拜枯井的动作。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姓江的你快点！！”想通了这一点，凌霄子忍不住对准井口咆哮道：“让他们多点人来拉！” 江宪这种时候根本没空和对方哔哔，拉的速度并不慢，但生死一线，怎样都感觉不够快。就在他好不容易被拉出井口后，红着眼睛看向周围的人：“人呢？！” “说拿绳子就只知道拿一根？！继续拿过来……艹，来不及了！”他将老者丢向旁边的人：“照顾好他！不准他离开你身边！” 随后毫不犹豫脱下衣服，朝着其他勘探队员吼道：“看什么？脱！” “还有你！继续拉！” 几件迷彩服迅速打结，他毫不犹豫丢进井底。就在此刻，整个村庄，忽然颤了颤。 就像地震一样。地面轻轻一晃。江宪心中却一片冰冷，同时肾上腺飙升。他知道，这是下方的“打火机”开始启动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千年，燃烧恐怕没有这么快……剩下的时间绝对按秒来计算！ 同时，他感觉衣服结成的绳索一沉，立刻拼命往上拉，话都来不及说一句。 卡拉拉……幸好这是迷彩，其他衣服早就裂了。但哪怕是军用迷彩，衣服也崩得笔直。江宪死死咬着牙，脸色发红，全身肌肉鼓起。从牙缝中吼道：“帮……忙！！” 几乎就在同时，另外好几只手也拉上了迷彩，同时，后方有人在飞快加长衣服绳索。马上有人抓住加长的部分，拼命往上拉着。 咔嚓、咔嚓……空气中仿佛响起了秒针的声音。江宪死死盯着绳索，这一刻，他的耳边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个漆黑的井口上。 很快，第二条迷彩绳索，第三条……全部垂了下来，井口旁，四队人员如同拔河一般，用尽全力拉着。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然从村庄下方传来，整个村子里，土地上的小石块都凌空腾起一寸！ 死神的丧钟敲响了……江宪额头青筋乱跳，放开嗓子吼道：“防毒面具！” “防毒面具全部拿出来！！扣在所有人脸上！快！快！！”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在这时候，村子里……各间房屋的门，打开了。 村民躲不住了……越是没有多少智慧越是简单，简单地知道天灾躲不过。他们一个个走了出来，茫然看向四周，最后……落在了他们的“圣地”——枯井旁。 “艹！！”就在村民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江宪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红着眼睛喊道：“再去五个人！带上枪！拦住他们！！” 一只手，已经扒在了井边。凌霄子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刚出来，就呼了一句：“无量天尊……” 卡卡卡……轰！ 一声巨响，将他接下来的话全数吞没。江宪本能地回头看过去，只见整个村子都布满了道道裂痕，飞快朝着井边蔓延！ 这些裂痕急速变大，肉眼看到它们成为一道道裂缝，一块块黄土地往下滑去。紧接着……一条火浪轰然窜了出来！ 刷——！一瞬间，火浪冲到了数米高。接触到氧气，瞬间再冲到十几米！ 宛若祝融降世，火浪顺着裂缝，疯狂蔓延整个村庄。紧接着，又是轰轰轰数声巨响，这片村子……已经进入了崩溃前夕。 来不及了…… 江宪一把拉起爬上来的楚子义，看着下方红四娘和八臂罗汉，一时间进退两难。 “手！！”红四娘忽然大喊。江宪本能地伸出了手。也在同时，红四娘在腰后一模，一根老式烟杆应声而出，烟嘴是个带拐的龙头，稳稳挂在了江宪手上。 “艹！”江宪骂了一句，整个身躯猛地往下一沉，两个人的重量挂在他手臂上。他的手瞬间肌肉剧痛不止。 一上一下，透过井口联通生死，仿佛天堂和地狱彼此遥望。 下一秒，红四娘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猛然全身鼓起。挂在江宪手臂的重量几乎完全消失。捏着旱烟袋一个倒挂金钩，双腿一伸一曲，竟然挂在了枯井井沿上。 江宪来不及松一口气，立刻看向了下方的八臂罗汉。也在同时，一道白光倏然一闪，从红四娘刚刚被拉上来的角度准确无误地射了下去。如同一条有灵性的蛇，稳稳缠在红四娘胳膊上。 那是凌霄子的拂尘。 江宪手上压力顿时一松，用尽全力，一声大喝：“起！！” 双方用力，竟然硬生生将一百六十来斤的红四娘提了起来！ 就在对方的身躯露出井口的瞬间，江宪已经看到了，对方脚上满是火焰。烈火灼肉，对方竟然能忍住一声不吭。 轰——！！ 没有时间庆幸劫后余生，一股烈焰，带着冲天白色气浪，冲破枯井，疯狂冲出了井口。宛如恶鬼出笼！ 而整个村子，已经陷入了一片浑浊的白色雾气中。一道道裂缝里，火焰和白雾冲天而起，几乎将全村吞噬！ 第23章 :劫后余生 “这下面到底藏了多少火种？”凌霄子看着全村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的景象，颤声道。 一道道烈焰顺着裂缝冲上半空，伴随着无数毒气，就连天空都化为一片灰蒙蒙的颜色。整个村庄都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模样，从井口中央往下凹陷。密布大地的蛛网纹上，无数火星网上冒着——这片大地即将逼近临界点，一旦达到，整片大地都会轰然塌陷，化为火焰和毒气的地狱。 就在这时，一个防毒面具扣在了江宪脸上。朦胧之中，两道车灯划破灰雾，楚子义瓮声瓮气地声音响起：“快！！上车！” 不需要任何废话，所有人全速跳上了车。就在红四娘刚挂上车尾的时候，楚子义一踩油门，吉普车疯狂朝村外开去。 “哎……哎！让老娘上车行不行！”红四娘扣着防毒面具，一只手抓着越野车的后扶手，另一只手小拳拳垂着后备轮胎。由于车速太快，他快遮住半张脸的中长发被吹得风中凌乱。 “一点都不知道尊重女士的吗？！那谁，胖子！大罗汉，就说你呢！下车换你老公上去！” 八臂罗汉理都没理他，而是打开了手机，不断翻阅着什么。凌霄子好奇的伸长了脖子：“你在看啥子？” “看看离婚流程和财产分割。”八臂罗汉幽幽开口道。 就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冲击波将村庄中心的毒雾一扫而空，呈环状瞬间冲出上百米。所有人回过头去，愕然看到……中心的枯井已然不翼而飞，就在那里，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狂暴的火柱伴直冲天穹。四面八方的土地如同融化了一般，疯狂往中心陷落！ “我艹他奶奶！！”楚子义汗毛倒竖，以枯井为中心，周围的土地连同整个村庄，用不着十秒，都得全部陷进地里去。如果他们开不出去，就得陪着这个村庄永远埋在这里！ “抓紧了！”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全速朝前冲去。然而，就在刚加速的刹那，前方的土地……赫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土地被烘烤干了……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寒。现在周围的土地就像巧克力那样，一掰就碎。冲击波的范围在泥土里受到极大的牵制，导致只有枯井中心的泥土是往上冲，等波及到他们这里，就是拼命往下陷。 如同旋涡。 “别停车！！”江宪拼命喊道：“冲过去！冲过去还有一线生机！” 停下来死定了！ 楚子义当然知道，但不可否认，感受着自己失重的感觉让他有了一瞬间的犹豫，地面下陷的速度快得恐怖，现在他们这辆车已经倾斜了十度左右。 “老子可不想死在这儿！！”他刚刚松了一丝的油门再度踩死，目光发红，整辆车全速朝着前方冲去。 就在吉普往前冲的时候，地面仍然在下陷，他们已经清楚看到，瞬间车就下陷了二十度！而距离前方翘起的地板尽头，也越来越近。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人都听不到声音，目光只看着最车的头部，吉普车轮胎疯狂地打转，如同被猛虎追逐的老牛，发出刺耳的尖叫。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刷……下一秒，每一个人都感觉……他们飞了起来。 这一瞬间，几乎全部人都闭上了眼睛。甚至能感觉到狂风吹过耳畔，只剩下心中虔诚的祈祷。 轰——！随着重重的一颤，整车人都离开座位一尺，又被安全带狠狠拽了回来。楚子义瞪着发红的眼睛，全速朝着前面开去。 “呼……”凌霄子脱力一样瘫软在副驾驶位置上，他现在才感觉时间回复了转速。眼前的一切逐渐有了真实的画面，他清楚看到，现在他们正奔行在通往村庄的唯一一条土路上。 这条布满石块，凹凸不平的土路，此刻这种坚实的触感却是如此美妙。 后面呢？ 他情不自禁回过头去，赫然发现，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了火焰和灰雾之中。依稀可以看到，村庄边缘，是一圈深不见底的沟壑。 “我日他仙人板板哟……”他擦了一把冷汗，就着这个姿势转头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江宪也转头看着后方，顺带把红四娘拉了上来。许久，他才回过头，叹了口气：“先找个地方停下来。” “不探了？”凌霄子愕然道：“这下面有可能是通往始皇陵的密道，你就不去了？！” 江宪没有回答他，而是招了招手，凌霄子会意地跳到车门上，依靠着不到一厘米的车门，如同小龙女睡金锁一样躺了下来。而江宪则一步跨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楚子义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江宪也没开口，掏出一根烟点燃，随后拉开车上抽屉，掏出一副墨镜带上。这才说道：“探不探，得看楚先生和他的老板怎么交流。” 楚子义嘴唇动了动，目光没有看江宪。数秒后才说道：“江先生什么意思？” 江宪推了推墨镜，懒洋洋的开口道：“明知故问那就没意思了。” 楚子义眉梢抬了抬，终于苦笑了一声：“江先生，我只是给神州拍卖行打工的。发生这种大事，我做不了住。” 话音未落，一柄钝器已经顶在了他右侧胸腹之间。江宪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如果你做不了，那就我来做！” “你要么走，要么留。选一个。” 楚子义脸颊的肌肉颤了颤：“江先生，这不合规矩。” 后排的人说笑的说笑，闹离婚的闹离婚，就像没看到前排发生了什么那样。 楚子义咬了咬牙：“江先生，宋、叶、徐、邓四大姓氏，代表的是谁的意思您应该知道。成立神州拍卖行，说白了，就是为了在00年的考古界大清洗后监控全国古玩市场……如果是三公级别秦墓，我没得说，舍了身子骨陪师叔你走一趟没问题。但是……” 他磨了磨牙，从牙缝中说道：“这可能是始皇陵的密道啊！” “这根本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我必须立刻通报上面！这是我的职责，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总不能弃我于不顾吧？这可太不道义了点。” “然后呢？”江宪指尖压着一把带鞘小刀，顶住楚子义胸腹：“神州报告给上头，接着考古队进入？社科院介入……” “江先生！”楚子义终于忍不住高声道：“你不差钱！犯不着为了这个墓和上头过不去！四大老板就是如今中国古玩界的天！如果触怒了他们，谁也别想在这一行混下去！” 江宪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将对方扯了过来。楚子义下意识的猛刹车。车带着尖锐的嘶鸣打着转靠在了路边。江宪逼着他和自己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揽山海的传说。” 楚子义喉结动了动：“知道，你们这一脉，25岁必死。传说中了诅咒……” “这下面，可能就有诅咒的线索！！”江宪死死盯着他：“不管谁拦我，我都必须第一个下去！” 楚子义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看向天空：“社科院考古队进入了照样能找……” “我信不过他们！”江宪沉声道：“别骗自己。我的诅咒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如果发现了相关的东西，首先要报告的是科研院！轮到我这里的时候，恐怕老子早就火化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他松开手，楚子义沉着脸撞到车门上。江宪幽幽道：“而且，我可不相信他们的手艺。” “这个墓地机关已经完全激活，这一行的高手在考古局的屈指可数。都是一群去养老的顾问，少壮派一个不在！他们能下地？哪怕他们都来，也过不了这关！” “江先生。”楚子义深深看了江宪许久，仿佛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恕我直言，您恐怕还真的需要神州拍卖行。” “哦？”江宪抬了抬眉，不动声色地问道。 楚子义舒了口气，肃容道：“您不经常在政府活动，您不知道政府的流程。我敢打赌，这么大的山火，林业局马上就会看到。紧接着佛坪县政府会立刻阻止你们的行动！” “没有了政府批准，你们就是盗墓。国家随时可以逮捕你们。而这件事，只有神州拍卖行能搞定！” “还有，这个墓如此凶险，你们需不需要补充？咱们从井下带回来的人，需不需要急救？他知道什么线索？所以，您必须去佛坪医院一趟，而如果和神州撕破脸，你们得不到这些支援，恐怕一踏入医院就会被逮捕。并且，所有装备，您还要花费至少一个月去购置。” 他顿了顿，小心地试探道：“如果我没记错……还有五六个月，江先生您就满25了。” 江宪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道：“你要什么？” 楚子义不笑了。他优雅地微微鞠了一躬，生意你非常平和，如同早就想好了那样：“我想跟着进去。” “另外……还请江先生掌眼，帮我选一个不那么重要，但是价格不菲的玩物。” 瞬间，所有人都微微张开嘴，出乎预料地看向楚子义。 迎着一道道复杂的目光，楚子义极为平静地说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不是国家的监控，让我们这一行做不下去，我何必屈居神州？各位，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我在神州打工甘之如饴吧？” “能抽手，为什么不抽？”他幽幽叹了口气：“这一辈子，我倒过太多斗，也到了积极阴德，安享晚年的时候了。” 片刻的寂静后，红四娘咯咯一笑：“这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楚老板，局气啊……” “识时务，懂变数。”凌霄子也竖起了大拇指：“楚老板，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这件事的？” 楚子义也不隐瞒：“就在刚才，我们逃出来以后。” “也是确定了江先生的决心，我才敢赌这一把。”他看向江宪：“由我来联系神州，事儿还是这件事儿。但找的人，说的话，可完全不一样。” 江宪仿佛重新认识了楚子义一般，微笑着点头看向对方，伸出了手掌：“言既出。” “行必果。”楚子义抬眉道，同时也伸出了手。 啪！两只手狠狠握在了一起。 第24章 :变数 燕京。下午两点。龙湖西宸原着。 这是燕京着名的顶级豪宅，售价上亿。整体按照清代王府风格建筑。甚至每一栋上面都写着xx府。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就在两点刚到来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位中年男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拿起了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电话，眉头微皱，接了起来：“喂，你好。” 虽然刚刚睡醒，但是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睡意。而是中正平和——细微处见待人接物的风格，男子的教养向来不差。 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有空去摸索床头的睡衣。然而五秒后，他已经放在睡衣上的手，却猛然停了下来。身躯倏然坐直，沉声道：“你确定？” 又过了二十秒，他凝重地点了点头：“很好。楚子义，我没有白养你。” 说完这句话，他摁了摁墙壁上一个按钮。披着睡衣走了出去。 “宋先生。”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三十出头青年走了过来，拿着一件笔挺的西装。宋先生习惯地伸开手：“让小刘备车，我马上要去公司一趟。” 青年愣了愣：“先生，您还没有吃早餐。” “不用。” 十分钟后，一辆低调的奥迪驶出车库，一路朝着神州拍卖行总部开了过去。 “宋总。”“宋总经理。”“宋董。”随着男子的进入，一道道声音不断响起。他微笑着点头示意，径直来到一部几乎从不开门的电梯前，大拇指核对指纹后，站了上去。 叮咚……数秒后，电梯停靠在三楼。他来到一间挂着“首席执行官”门派的屋子前，轻轻敲了敲门，随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来了？”房间中，叶老板正在书写着什么。看到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坐。今天又有什么事？” 宋先生自己添了一杯茶，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习惯。笑了笑：“是有点小事。” “听说你动用了第三勘探队？” 叶老板正在书写的笔顿了顿，头也没抬：“有什么问题？” 宋先生抿了一口茶，不徐不疾地说道：“如果没记错，他们是划在我名下的队伍。” “分成你有优势。”叶老板不动声色地说：“宋云深，到底怎么了？以往勘探队我总负责，随意调度，这是大家都认同的。” 宋云深放下茶杯，微笑着翘起二郎腿：“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这只勘探队的实际指挥权吧？毕竟钱是我花的钱，装备是我找渠道买的装备，人是我一个个从2000年大清洗后挖出来的人。没道理现在就变成你叶子良的了吧？” “当然不是。”叶子良终于抬起了头，皱眉道：“实际指挥权还是你的。我从来没有越权的想法。你这是……” 宋云深压了压手：“那就好。” 他不紧不慢地点燃一根烟，深深抽了一口：“我希望他们能和江先生继续勘探下去，直到勘探结束。” “这是当然。”叶子良疑惑地看了一眼对方，斟酌着词语：“理论上说，你的指挥权不受我们影响。这件事应该有秘书报告给你过。你当时也点过头。” “这就好。我没有问题了。”宋云深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笔挺的手工定制西服。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那样，微笑开口：“啊，对了。” “我刚接到报告，那下面极有可能是通往秦皇陵的通道。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死寂。 就在他走出三步的时候，叶子良的声音终于响起：“等等。” 他已经从桌子后走了出来，惊怒交加地看向宋云深：“你说，下面可能是通往秦皇陵的通道？长安那个始皇陵？” “是啊，有问题吗？”宋云深仿佛不明白那样看向对方。叶子良抬起手，有些发颤地指向对方：“你……胡闹！” “秦皇陵是何等大事！你交给你手下的一个勘探队伍？！你眼里还有法律吗！” 宋云深的脸终于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来告诉你一声，已经是仁至义尽。我的人先去探探路，有什么问题？发现什么都要立刻上报？如果不是怎么办？如果有危险怎么办？你来担这个责任？” “这不是责任不责任的问题。神州拍卖行成立之初的原因是什么你我都清楚！为什么选我们你也清楚，如果真的是始皇陵，里面国宝无数！理应社科院领衔！” “呵……叶子良，你是昏了吧？”宋云深冷笑一声：“如果是08年前，我认可你的说法。但是现在是16年！” 他的声音大了起来：“以前？以前神州和军部直接挂钩！06年才脱钩，08年改为私营企业！私营两个字你清不清楚？你可不要公私不分！” “我们和其他拍卖行不一样！”话音刚落，就被叶子良顶了回来：“神州拍卖行国家也有补贴，成立之初多亏了军部和社科院的帮助。我们的目的就是管控全国古玩！” “你应该知道每一年流失的文物有多少！” 叶子良有些激动，声音有些喘。宋云深平静看着他：“所以，我只是派人进去勘探。而没有划归己有。” “叶先生，请你明白市场的游戏规则。既然是私营，既然把我们划分出来了，我们第一要考虑的是公司。高额的缴税同样是回报。在者说，如果真的是秦皇墓，我们拿出了几件代表拍品。神州的名气可以在亚洲立柱！可以压住港丽恒丰和大和三友！那时候眼光更广，市场更大！”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喝出声的。随后，他站直了身躯，淡淡道：“加入什么市场，就得适应什么市场的玩法。我相信国家也不是让我们故步自封。要想在全世界打响名号，最终找机会收回流失国外的珍宝。首先你要进入全世界。亚洲都走不出去，谈什么世界？” “如果你非要阻止我，那，我立刻带着第三勘探队离开神州。”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去。 房间中安静了下来。 许久，叶子良才揉着眉心，坐到了书桌前，长叹了一声，拿起电话又放下，来回数次，最终放下了电话，默不作声地喝起了茶。 …………………………………… “神州同意了？” “确切的说是宋老板同意了，其他三位老板没反对。宋老板答应，立刻疏通佛坪县和兴元市的关系。山火造成的损失会从拍品中弥补。并且立刻加以控制。很快，林业局那边应该就会有反应。” “你怎么想到走这条路的？” “呵……江先生，毕竟我也算体制内的人，而且经常接触几大老板，稍微有些了解。宋、叶、徐、邓四大姓虽然是神州四大老板。不过，其他几位可都是实打实的军政背景，手眼通天。宋家却不一样。是通过联姻的方式进入的权力中枢。他们的背景并不深厚。” “正因为不深厚，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地位——钱罐子。既然是钱罐子，那就给整个公司做出业绩来。只要业绩稳当，哪怕其他几家反对，宋家的地位也不可动摇。尤其，在08年左右神州有过一次重组，正式划分私营公司。和军政脱钩。市场资金的比例进一步上升。加上我本身就隶属于宋老板，所以，我才敢打这个电话。” 一间病房内，江宪听着坐在旁边的楚子义侃侃而谈，不得不感慨，真的是各人有各人的道。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江领队。”楚子义微笑着抱拳道。 就在此刻，病床上忽然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睁开了眼睛。 正是当时他们从枯井底带上来的老者！ 他睁开昏黄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四周。看着看着，忽然泪水布满了眼眶，紧接着飞快流了下来。 “呜呜……呜呜……”低沉的啜泣响起这间单人病房。不知道哭了多久，他的眼睛才失神地看向了江宪和楚子义。沙哑道：“谢谢。” “我在那个地狱……呆得已经太久了……” 江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在老人昏迷的时候，他已经带对方做过了检查。缺乏运动导致肌肉萎缩，另外还有大量的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等等……不过都很好医治，葡萄糖打下去，吃的滋补一点，几个月就能调养回来。 最难调理的，是对方身体里的汞中毒。但并不严重。 就在在他的手离开的时候，老者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你们……” 与其说是抓，不如说是搭在江宪手腕上。他脸上露出一种满足的笑容，闭上眼睛呢喃道：“你们也是为了这个该死的村子来的吧？我知道……你们也很急……别担心，我知道的……马上告诉你们……” 江宪握了握老者的手：“还是先休息下吧？” 老者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睡得够久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再次涌出。“每天，我不是在哪里睡觉，就是在村子里睡觉，因为除了睡觉……他们什么事也不让我做，也不给我吃……我怕啊……我怕我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 江宪摇起病床。老人仿佛贪恋地握了握身子下方柔软的被褥。目光看向了天花板，越来越深远。许久，才缓缓道：“我是在这个村子里出生的……” “那是1950年……新华国刚刚建国的时候……” 第25章 :隐秘的传说 他睁开老态龙钟的眼睛，出神地看向天花板，喃喃道：“那时候，村子还不在这个鬼地方。还有很多正常人……大榕村，也原本在两公里外的榕树下面。” 他的目光带着无比的怀念：“从我们小时候开始，就知道两公里之外有一个村庄……不，也不算是村庄。没有房子，就一口枯井。每天晚上都会喷出绿色的光芒……村长说，那里面藏着宝贝。让我们千万不要惊扰神仙……后来，我们就去的少了。” “先生。”楚子义忽然打断了对方，抬眉道：“你的普通话很标准啊？一点西泾口音都没有。” 老者笑容越来越苦涩：“听我说，你们就知道了。” 大概是打了不少葡萄糖的缘故，他的精神好了不少。继续说道：“那时候啊……村子还有二十多户人家。其中可能有一半是畸形人。其他都还算正常，畸形人被关在屋子里，每天有人喂他们吃喝。每到逢年过节，村长就带着我们朝着现在的村子跪拜，说让神仙保佑。让村子好起来。” 他再次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1960年……我记得非常清楚，三年大饥荒……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邻家的田二叔走在田坎上，就这么软软地倒了下去。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没有粮食，就连树皮都没有。人一个接一个地饿死。反而那些不知道饥饿为何物的畸形人活了下来。村子里正常人越来越少，畸形人越来越多……已经没有人看管他们了，一到晚上，他们就和厉鬼一样跑出来，跑到你家门口，抠着你的门板，整夜不停地抠门！” 他脸上的肉开始颤抖，仿佛回忆起了几十年前的噩梦。整段话声音都尖锐了。江宪端起一杯水递过去，扶起对方喝了一口。 过了数秒，老者脸色才缓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感情已经遗失在了苦痛的岁月中。喃喃道：“我害怕了……61年春节，大年初一，我起来后，想让爸爸带我走，离开这里。但是……我爹没起来，永远睡在了那张冷坑上。” “我不敢待下去了，那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我瞒着大家往外跑，想着外面也许能找点吃的。或许是我运气好，接连着翻山，竟然没有遇到什么野兽。就一路找着野生植物，喝溪水……居然被我挺过来了。” “我本来以为，我会永远走失在山林里……我已经不知道在山里走了多久。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走出去了。来到了长安，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在山里过了差不多一年。” 他忽然笑了起来，或许，这是他认为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这时大饥荒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市面上能看到一丁点儿粮食。我开始在长安打工，慢慢的存了一点点钱，三年后，我听说魔都有机会，我买了一张火车票，第一次踏上了去沿海的路途。”他看向楚子义：“就是在那里，我学会了普通话。” 他闭上眼睛，眼皮剧烈地颤抖着：“还是在那里，我遇到了改变我一生的人！” 粗重的呼吸响起病房，谁也没有催他。足足过了两分钟，他才睁开昏黄的眼睛。颤巍巍地抬起手：“看到这幅画了吗？” 在老者胳膊上，赫然刻录着一张图画。之前因为情况太紧急，谁也没有发现。 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刻上去的，到现在都清晰无比。而且，那些图像弯弯曲曲，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仔细看去，每一条线都是由一个个类似文字的东西组成，仿佛……在人皮上刻了一本书。 楚子义看了两眼，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就在他直起身的时候，却发现江宪死死盯着对方的手臂。他刚想说话，却被江宪抬起手制止了。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后，江宪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沉声道：“缺一门。” “缺一门？”楚子义眉头深深皱起，紧接着马上反应了过来，倏然站起，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鲁班书？！” 江宪点了点头：“鲁班书早已失传，它分为上下两册。上册是道术，下册是解法和医疗法术。但除了医疗用法术外，其他法术都没有写明明确的练习方法，而只有咒语和符。据说学了鲁班书，鳏、寡、孤、独、残任选一样，因此，又叫缺一门。” 楚子义见鬼一样看着江宪：“你怎么知道的？” 刚问完，他就啧了一声：“也是，以你师门的数千年流传，知道也不足为奇。那……这上面用的是什么文字？写的什么？” 江宪舔了舔嘴唇，凝重开口：“它用的是六国古文中的鲁国文字，鲁国文字和古金文有诸多交汇之处。而古金文流传至今的少之又少，你不知道很正常。” “至于写的什么……”他沉吟片刻，一字一句道：“六龙壁，阎罗眼。破开金轮锁，摇曳白玉钟。辟邪踏云忘川河，夜望蓬莱出九幽。” 六龙壁，阎罗眼！ 楚子义的目光倏然一闪：“枯井下，正是六角形的墙壁！每个墙壁上都有一个龙头！这首诗是说……” 江宪看了他一眼：“他们是守陵人，能刻在他们身上的标记，很可能……是整个墓穴的结构图。” 楚子义倏然站起，负着手在房间飞快踱步。忽然仰头道：“鲁班书呢？” “它为什么会出现，并且作为传递信息的标记？” 江宪深深看着他：“如果这里是那个人的墓地，那一切都说得通。他的墓地近八十万人修建四十年才堪堪完工。如此浩瀚的工程，谁来统御？当然是当时的大匠。而当时的匠人，最优秀的非鲁班后人莫属。” 楚子义深呼吸了一口，脸上苍老的肌肉都有些发红：“而参加皇陵修建，就连华国历史上，也只有三位皇帝没有让工匠殉葬。所以……” “他们去的时候就知道必死无疑。”江宪淡淡道：“所以留下了传承。至于诗句后面的辟邪……有可能是我在窝窝坑中遇到的那些巨兽。忘川河……或许是那条充满了七鳃鳗的地下河。” 老者已经没有说话了，而是震撼地看向江宪。许久才舒了口气，道：“你和那个人……讲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出神地看向屋顶：“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是餐厅中的偶遇。他看到了我胳膊上的纹身，询问了我很多……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他忽然眨了眨眼：“对了，他手心有一个简笔画的眼睛标记。” 江宪暗暗记下这一点，点头道：“然后呢？” “然后……”老者苦笑了一下：“我也是从他口中得知，我们应该是谁的守陵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并且他告诉我，距离我们两公里外的无人村——也就是现在的大榕村，很可能是这个墓穴的真正入口。而这时候，距离我离开大榕村，已经整整六年了……我第一次产生了回去看看的想法。” “我觉得……那是诅咒。墓地的诅咒！才让村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脸色略带一丝苍白，捂住胸口，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江宪给他递过去水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慢慢说，别着急。” 老者轻轻抿了一口，咬牙道：“谢谢……请让我说完，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太久了……” 他闭上眼睛，沙哑道：“我耗尽了所有积蓄，带着许多装备回到了大榕村。为了让村民相信，让他们离开这里。我开始和他们一起寻找墓地，同时寻找村子搬迁的地方。然后……我、我……” 他的胸口急剧起伏起来，咬了咬嘴唇，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我……看到了金轮锁！” 刷——江宪和楚子义的目光同时抬起，深深看向老者。谁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展开！ “哪里看到的？”不等江宪开口，楚子义就立刻追问。 “就在关押我的房间下面。”老者的面容有些扭曲，仿佛陷入了当年的噩梦一般，他如同鸡爪的手死死抓着床单，眼珠都鼓了起来：“记住……门不是入口……入口在下方……正下方！” “如果……如果六面墙壁的任何一面升起来，千万不要进去，里面……里面……” 他全身都颤了颤，脸色有些痛苦的痉挛，江宪立刻打住：“先休息吧，这些东西，以后说也没关系。” “不！”老者一把反抓住了他的手，抬起头喘息道：“听我说……在枯井下面，还有一个空间，那才是真正的入口！” 他的语速快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壮年：“那里有一尊巨大的雕塑，恐怕有几十米高。它长着一张类似人的面孔，身后雕刻着祥云，上面挂着九个太阳。它的雕刻衣着非常华丽，但是，脚下却是三只鸟爪！” “就在他两手中，捧着一个金色的轮子……可能有五米大，或者十米！这个轮子……垂下了一根锁链。” 他猛然死死抓紧了江宪，力气之大，甚至将他抓到了面前，五官都有些扭曲了：“那应该就是金轮锁，但是……拉动它之前，一定要注意……一定要小心！” “头顶……头顶……”他的双目开始失神，胸口如同风箱起伏。不到一秒，浑身都开始发抖，紧接着轰然倒在了病床上。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是真的……头顶上……有东西！是……真的……” “那……不是什么神像……是、是恶鬼……” 第26章 :进入地宫 “该死！”楚子义暗骂了一声，立刻站起来摁下了急救铃。很快，几位护士和医生就冲了进来。他们默契地退了出去。 一路无话，两人默默走在楼道上，一直走到了医院下方。楚子义才问道：“你觉得……那上面摆着什么？” 江宪摇了摇头：“起码，是能让人回忆起来就记忆自动屏蔽的东西。一定非常可怕……至于是什么，我们进去就知道了。” 楚子义轻轻抚了抚白胡子，沉吟道：“那尊雕像呢？这应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有没有什么想法？” 江宪目光微微闪动：“想法是有一些。不过，一切都要看到那尊雕像再说。” “随着机关的触动，枯井应该被炸得四分五裂，下方的地宫也应该露出了倪端……楚掌门，你们的人还有多久到？” “今天晚上，从燕京到长安的包机。” “好！”江宪深吸了一口气：“明天早上检查装备。明天下午，正式下地！” …………………………………… 时间过得非常快。当天夜晚十点，增援的十五位勘探队员全部到齐。加上剩余的勘探队员和江宪四人，整只勘探队伍，达到了二十四人之多！ 这些都是有过几次勘探经验的老手。不需要二次培训。 夜晚，一场倾盆大雨落下。一夜无话，很快到了第二天早上，江宪一早就醒了过来，开始在租来的临时仓库检查队员装备。一眼望去，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真够壕的。” 土拨鼠鹅绒睡袋，接近700美元的价格。宽78cm，长200cm，内置垂直散热通道和充戎管内阻隔系统。全身覆盖形，一旦拉上拉链，只会露出一小块口鼻。而接近两米长一米宽的睡袋，总量不会超过0.90kg。 以及msr公司，全名mountainsafetyresearch，山地安全研究公司的大部分装备：从棍式净水器这种黑科技，到微型炉头，防水灯具，指北针。 msr同样是探险装备中的爱马仕，特别是着名的探险包，其中包括重量不超过3kg的炊具，连同三脚架也计算在内！整套炊具放在一个同样一尺见方的圆筒袋子中。 包括他在内，这一行的核心人员一共有四位。装备极其精良，背着的都是gregory的背包。而且是最畅销的baltoro系列——它号称背包界的劳斯莱斯，被不少雪山远征队、野外学校，甚至美军特种部队选用，更是全世界最多登山向导使用的经典包款。 江宪拿起一根棍状净水器看了看，啧啧感叹了两声，这次勘探的装备之豪华，恐怕非国家顶尖勘探队伍都要望而兴叹。不说别的，就是手上这根净水器，长不超过一尺。但是……但凡用它装上的水，十分钟内就可以做到过滤所有有毒物质！ 当然，这不包括病菌。 “这是野炊？”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红四娘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那根长烟枪，悠闲地吐了口烟：“现在的小辈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咱们那年代，下地扛着洛阳铲就下去了，哪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所以，才有盗墓笔记和鬼吹灯。”江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时代变了，那时候敢下去的，谁不是身怀绝技？别看楚子义老了，年轻的时候，也是北盗门的个中翘楚。现在既然有东西能代劳，为什么不用，你以为个个都是小哥？” 或许是因为要下地，红四娘今天规规矩矩穿了一身迷彩。配合着高挑的身形，如果不是时不时翘起的兰花指破坏了形象，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一时间两人无话，许久后，红四娘敲了敲烟头：“怎么分？” 当然是事后分配。 江宪头都不抬：“我真正出来做事也有五六年了，什么时候我亏待过自己人？” “咱两夫妻一人一份？” “当然。” 红四娘再次沉默，数秒后抬起头来，嫣然一笑：“老娘那份儿不要了。” “哦？”江宪愕然看向对方：“你这是……” “把我媳妇儿带回来。”红四娘白了他一眼，轻轻搓了搓指甲：“虽然她胖了点，重了点，想点办法还是能带的动的。” 江宪倏然抬起眼睛看向对方，红四娘娇嗔一笑：“看什么看，小屁孩儿不懂爱情的滋味儿。老娘享受够了，怕我媳妇儿没享受够。活着回来……好歹也能改嫁一次。” 江宪都快被气笑了：“就你这损嘴皮子，八臂罗汉能和你过到今天也是不容易。” “这不是想打死又打不死么？”红四娘挑眉笑道。 江宪继续埋下头去：“想带回来自己去带。那么重爷背不动。” “如果这里是寻常的地儿，我可没空和你说这些废话。”红四娘又给自己点了一卷烟叶，仿佛是说出了口，他也放开了：“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可没下过地……所以，我没多大信心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反正尽量吧……你叫的人，你自然有义务善后。道上规矩。” 江宪这次没抬头，而是随意地抛着一根净水棍。许久才沉声道：“我答应你。” “只要我不死，她就不死。” “局气。”红四娘不再废话，转头就离开了仓库。 十秒后，江宪终于站了起来。深深看着地面的装备。 就连红四娘这样的高手，面对这个庞然大物都没有必胜之心。这种千古大墓，哪怕一部分的窝窝坑，都是步步惊心，其他的人……哪怕带上这些装备，又能有几个活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今天没有太阳，阴云连绵。 “这破天气！” ……………………………………… 刷拉拉……大雨之中，六辆越野车直奔大榕村的方向。 江宪坐在第二辆车上，同车的还有凌霄子和楚子义。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大榕村一片焦黑。大火不知道是护林队熄灭的还是昨晚的大雨。不过很明显，宋老板手腕通天。 “他们一路走来，没有半点封禁。更没看到半个闲杂人，就连森林大火的消息也没有半点——昨天晚上我仔细看了市区新闻。”凌霄子一甩拂尘，淡淡道：“这是让我们自由发挥的节奏？” 江宪看着窗外雨幕，平静开口：“不，是让我们哪怕死了，也很方便处理后事的节奏。” “你他妈能不能吉利点？” 就在此刻，车猛然一刹，司机转过头来，苦笑道：“队长，不能再开了。” 江宪看向前窗。就在道路中央，赫然有一块落石——在这种山崖地带有滑坡太正常了。他抬头看了看前方，距离大榕村坑洞还有五百米。 “招呼所有队员，进入大榕村五十米内扎营。”他对楚子义说了一声，随后将黑伞一撑，径直朝着大榕村走去。 雨水在空旷的地方宗师显得格外的大，在这种没有遮蔽的大自然中，狂风夹着暴雨疯狂往人身上扑。就在江宪踏足大榕村范围的时候，一道惊雷猛然划过长空，紧接着，雨水失控一样砸了下来。 江宪没有管这些，就在他面前，是曾经的大榕村。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孔洞。周围布满裂痕，因为烈火的灼烧，整个坑洞一片漆黑。 方圆数百米的大坑浩瀚而广阔。从这里根本看不到老者口中的金轮锁。但站在悬崖边，却仿佛……能听到下方传来的九幽风声。 宛若地狱深渊，无数的灵魂在哀嚎。 就在他身后，一位位队员披着雨衣，扛着装备箱快步走来。楚子义指挥了一阵，披着黑色雨衣走到江宪面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今天下？” 江宪没有说话，而是侧过头，耳朵对准洞穴。闭上了眼睛。 一分钟，两分钟……楚子义没有得到回答，但又不好走。只能尴尬地留在原地。三分钟后，江宪终于睁开了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 楚子义好奇地看着对方：“你刚才……” 江宪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旁。指了指耳朵。楚子义周期双眉，极力扩大自己的听觉。十几秒后，他忽然在喧嚣的现场中，听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声音。 叮……叮叮叮……络绎不绝。 “这是……雨水敲击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楚子义愕然道。 “铜器。”江宪舔了舔嘴唇：“这是雨水敲击在铜器上的声音。这下面确实有东西。” “人的明视距离只有25米，今天天气并不好，而我们能听到微弱的声音……下面的东西大约距离在三十米左右。记不记得那个老者说过，那是一尊几十米高大的雕塑……让勘探队做好100米左右的绳子。” 楚子义喉结动了动，见鬼一样看了江宪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回去安排工作。 数十分钟后，各组报告不约而同的响起：“空气检测完毕，有轻微汞毒素残留。大雨让周围空气汞含量极低。不会对人体造成影响。” “土质检查完毕，周围土质具有极高的汞含量。不建议直接接触地面。”“帐篷搭建完毕。”“背包发放完毕。”“各队准备完毕！！” 卡拉拉……又一道雷霆闪过，巨坑边缘，除开留在后勤的十人。十四位队员披着黑色雨衣，整齐的站在暴雨之中。如同十四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各位好，我是你们的领队，江宪。”江宪同样穿着迷彩服，撑着黑伞站在最前方：“我们要下去的地方，机关重重，步步杀机——这不是玩笑。所以，如果你们想活着回来享受酬金，最好仔细听我的命令。” 他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有人神色凝重，有人面不改色。他平静地抬起手：“准备。五分钟后，全员下地。” 第一批下地的人，已经走到了坑洞旁边，绑好绳子适应着重量。将自己斜斜顶在悬崖壁上，下方，就是无尽深渊。 咔嚓、咔嚓……空气中仿佛能听到秒针的行走。就在五分钟之后，楚子义一声气贯丹田的“下！”穿破雨幕。顿时，第一批七个人齐齐朝深不见底的洞口落了下去。 卡卡卡！七盏冷光手电同时打开，组成连绵不绝的光幕监视四周。每根绳子两个人。而江宪，凌霄子，红四娘，八臂罗汉，楚子义等人留在了最后。当第二个人顺着绳子爬下去之后，江宪终于走到了坑洞旁，绑上了升降器。顺着绳子一跃，斜斜站在了悬崖壁上。 要开始了……他摒弃所有杂音，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 甚至能听到心脏加速的咚咚声。 马上就要和数千年的建筑宗师，机关宗师，风水宗师交手。这场跨越千年的交锋，哪怕现在已经收集了不少资料，他也并没有太多胜算。 “但……我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刷——他静静睁开眼睛，眼眸中只剩下一片沉定。随后身子一跃，毫不犹豫地落了下去。 要么死，要么活！ 第27章 :金轮锁(一) 下降进入坑道，最后一个一定是最安全的。但是，江宪的角度，也看不到下方的一切。 一片静谧，进入黑暗的国度，无论是菜鸟还是老手，都保持了对未知的敬畏。只有不断落下的暴雨发出的叮叮声，以及忽然闪过天穹的雷光，将十几人的身形拉得如同鬼魅。 升降绳的速度并不快。两分钟很快过去，江宪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耳朵极力捕捉着每一分异响，但只能听到雨水打击在铜器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这代表距离下方的雕塑更近了……他用力拉了拉绳子，将自己的精气神调整到一个巅峰。 就在此刻，下方忽然传来低沉的惊呼。 “这是……什么东西！”“我的天……我的老天爷……”“我艹！这他妈……这他妈……我们到底来了什么地方？！” 那是压抑不住的震撼而发出的声音，但马上就被自觉掩盖了下去。 滋啦……江宪转了个身，将自己朝向洞穴中央的位置。他赫然发现，不知何时，下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巨大黑影，宛若黑暗天神！ 轰隆隆！忽然间，一道雷霆闪过，映照出一片金色。 “这就是那尊雕塑！”他抿了抿嘴唇，死死盯着下方。 越来越清晰……随着绳子放得越来越深，十几盏冷光灯交织，他已经可以看清那尊雕塑的模样。 大。 非常庞大。 首先映入江宪眼帘的，是一片雕刻的浮云，下方是雕塑的头部，不过看不清晰。 这些浮云如同佛云一样环绕在雕塑身后，上面雕刻着九个巨大的圆盘。圆盘没有任何装饰。身体缓缓滑落，他终于看清了雕塑的头部。 那是一个面容威严的男子，头发如同狮子一样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化为云朵。目光庄严。按照比例，江宪心中飞快地计算着雕像的尺寸，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七十米的雕塑！” 面对着如此庞大的雕塑，十几个人攀着绳索滑下，仿佛十几只牵着丝的蜘蛛。那种极大与极小的对比，让人心中敬畏达到了顶峰！ 没有一个人敢开口，甚至呼吸都屏息以待。金黄色的雕塑在不断闪过的雷霆中，闪耀出一种诡异的金白色。赋予了它令人心悸的活力。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给所有人一巴掌那样。 胆子但凡小一些的队员，在滑过对方眼睛的同时，都不自觉地转过了身躯。生怕一眨眼，那只近米大的眼珠就多了神采，随后……看向了自己。 江宪没有害怕，而是死死盯着雕像，第一个就看向了雕像头顶。 就在那里，所有头发巧妙地盘成了一个圈，圈中竖起一只金色的莲花，恐怕有半米粗。枝叶一片漆黑。 “看到了吗？”江宪朝着别在肩膀上的对讲器说道：“头顶的莲花。这应该就是当初毁灭大榕村的火焰来源。这尊同人里面是中空的。不过空的部位应该不大。” “真是匪夷所思……”八臂罗汉感慨了一句。她的视力是所有人中最好的，练暗器，好眼睛是第一要务。所以她早就看到了这朵莲花。就在她准备移过目光的时候，忽然眼睛一闪，猛然又转过了头去。 静静看了三秒，她的声音凝重无比的说道：“各位，你们看看……它头顶上的……是什么？” 江宪愣了愣，随后立刻看了过去。一眼之下，频道中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蛇？！”凌霄子的声音都大了一拍：“是蛇？这世上……有这么大的蛇？” “停止下滑！”楚子义立刻朝着对讲机吼道。刹那间，所有人都停在了半空。而一条绳子上下方的两人，在听到蛇这个字后，已经情不自禁掏出了枪。 蛇……他们距离雕塑并不远。如果真的是蛇，在这种状态下，恐怕就是狂蟒之灾的翻版！ 然而，他们不知道，真正冷汗森森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仔细看清了这一幕的最上方几个人。 “咕嘟……”凌霄子狠狠吞了口唾沫，拂尘已经握在手中，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有些发白——他看的很清楚，雕塑的头发在头顶形成了一个圆，这个圆大约有十米大小。莲花从中伸出。但是莲花周围……如同蚊香一般，盘着一条巨大的蛇！ 白蛇。 恐怕有水桶粗细，按照盘起来的长度，展开至少超过十五！这恐怕是目前华国探知的最大蟒蛇，吃下一个人一点力气都不用费！只要被它一卷，管你什么高手，瞬间就得交代！ “这他妈……”凌霄子咬牙看了看上方，又看向头顶：“这种状态……竟然有这种东西！姓江的……你作孽啊！” 管它谁的蛇，先甩江宪一口锅总没错…… 一片死寂，惊恐在沸腾，在传染。一道道目光惊惶地游走，下一秒，好几个人都惊呼了出来：“还有！这里还有！”“我这里也有！”“你看……看他脖子上！我、我之前还以为他缠的是项链！” 第一个绑上升降绳的，赫然已经到了巨像脖子部位。他们可以看到，这尊巨像耳垂上，脖子上，竟然盘踞了好几条白色巨蟒！ “慌什么！”楚子义一声低喝，沉声道：“这里有可能是始皇陵！传说中秦始皇陵放养千条巨蟒的传闻，没听说过吗？” 对讲机里的声音暂时小了下去。江宪轻声道：“八姐。” 话音刚落，八臂罗汉手指一点，粗大的手笔快若闪电，一道寒芒破空而去。随着扑的一声轻响，那条白蛇七寸位置，竟然直接被打穿了一个洞！ 如同纸一般。 “这是……这是怎么了？”“假的？这是假的？”“这……也太逼真了吧？” 刚平静下去的对讲机再一次沸腾，对讲机是自建通道,不依赖信息中转交换设备,因此容量理论上是无限的,但是因为频率一致,每次多人都会互相干扰。而这一次的同时惊呼，直接让电波的嘈杂声刺得江宪转过了头。 接着，他抓住升降绳旁边的备用绳，用力往墙上一蹬。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绳索一荡，竟然直接朝着巨像头顶飘去。 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止。 不知道多少新老队员，将这一幕映入眼中——暴雨之下，地底金人白蛇缠身，一道矫健的身影凌空飞渡。就在绳索接近巨像顶部的刹那，江宪黑伞再次打开，如同凌波微步，轻轻在半空中一个翻身。落在了巨像头顶上。 沉默。 只能听到大雨瓢泼的声音。 下一秒，对讲机中一个倒抽凉气的声音响起：“我屮艹芔茻？！” 紧接着，是另一个出神的声音：“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震撼。 这一幕，将永远印在所有勘探队员心中。除了凌霄子他们几个之外。他们会一辈子记得这个画面。如果不是纪律，现在对讲器中恐怕已经是一片喧哗的海洋！ “闭嘴！”楚子义额头青筋都跳了起来：“拿钱办事，谁要事情做不好，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听着瞬间安静的频道，他立刻说道：“江先生，你没事吧？” 这一声，终于惊醒了凌霄子几人，几道声音瞬间同时响起：“姓江的！你疯了？！”“江先生你做什么！？”“小心！” 江宪已经在头顶蹲了下来，轻轻挥了挥手：“这是蛇蜕。” 然而，没有第二个人松口气。 蛇蜕……代表着这里曾经有过这样一条巨蟒。或许……或许它还在附近！ “这里不会有蛇了。”江宪平静道：“蛇蜕皮的地方一般都不会有蛇。它们蜕皮会远离自己的窝。放心下！” 话很简单。不过，这一次显然每一个人都听了进去。 沙沙沙……狂风暴雨之下，十几道渺小的人影慢慢滑过巨人的头，肩，腹……一路往下。越往下，越感觉对方的魁梧，用叹为观止来形容丝毫不为过。雕工之精细，身上的甲胄，手指的纹路都栩栩如生。好似让人感觉……只要点上眼珠，对方就会立刻活过来一样！ 江宪死死盯着雕塑，他已经滑过了对方腰部。而他的目光，死死盯在了对方手上。 这尊雕塑双手摊开，十指交叉在腹部。而就在他的双手之中，捧着一个巨大的金球。 没有任何雕塑，就是普普通通的金球。被金人双手如锁一般扣在双掌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全部落地。每一个人都抬起头，敬畏地望着这尊庞大的雕塑。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楚子义连脸上的雨水都顾不得擦，颤声道：“身上大部分布满铜绿，如果墓真是秦始皇的，这至少两千多年了……这是刻的……秦始皇本人？” 太宏伟了……从下方看去，真的如同天神。直击人心中最震撼的角落。 “你见过有三只鸟腿的秦始皇？”江宪撑着伞，观察着四周。淡淡道。 是的，这尊雕塑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突兀生出了三只鸟腿，呈三角状支撑起了整个身体。它就这么突兀的立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中。仿佛被囚禁的魔神一般。 轰隆！闪电划过，显得它格外狰狞。 第28章 :金轮锁(二) “破开金轮锁，摇曳白玉钟……”江宪眯了眯眼睛，找了个雨淋不到的地方，招了招手，示意红四娘，凌霄子他们都过去。 几个人很快聚拢到一起。江宪收起伞，看向楚子义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现在下吗？” 楚子义摇了摇头。 江宪看向那尊巨大的雕塑，凝重开口：“当时，老先生说小心上面。我认为，上面可能有某种东西。或许是生物。” “能爬上这么高的雕塑，很可能会飞。但是在雨天，它们则大部分不会动。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深吸一口气：“是蛇。” 楚子义愕然顿了顿，他对于雨天下地本来是不赞同的，如果不是江宪开口，换个人他能把对方喷到北极圈去。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刚下地，自己就犯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忽然之间，他竟然升起一种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黑暗掩盖了他发红的脸色，他轻咳一声道：“所以，医院里那老头说让我们小心的……是蛇？他以为那是装饰？结果……应该是同伴被这些东西凌空吞了？” 江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传闻，秦皇墓中放入千条巨蟒。现在看来，它们好像并没有死。而且仿佛还有活着的？”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八臂罗汉皱眉道：“两千年之后还活着，是不是过分了点？这都成精了吧？“ “这就是我想说的。”江宪凝视着众人的眼睛，沉声道：“蛇如果在没有天敌，食物不短缺的情况下，它的生长几乎是无限制的。再加上冬眠的习性。如果这里有一处特别寒冷的地方，它的寿命也会极大延长。” 他顿了顿，凝重开口道：“如果这里真的有一条活了两千年的蛇精……我们没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凌霄子喉结顿了顿，不由自主朝四周看了看，松了口气：“幸好，这里没什么食物。” “呵……”楚子义脸色冰寒地笑了笑：“你恐怕不知道吧？蛇，也吃蛇。” 一片惊悚感，如同电流一样从众人脊背上掠过。凌霄子差点立刻站了起来，哪怕红四娘，脸色也难看无比。八臂罗汉嘴唇张了张，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只是给大家提个醒而已。”江宪忽然笑了笑：“就算吃光所有巨蟒，也活不到两千年。怕什么呢？” 他抬头朝巨像扬了扬下巴：“这个东西，你们有什么头绪？” 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江宪的眼眸暗了暗。 是的……吃光所有巨蟒活不到两千年。但是，为什么现在还有灵长科的野兽活跃在窝窝坑附近？ 窝窝坑离这里不算近，那些怪兽如果也是放来镇守墓地的。那又为什么，或者说，被什么东西，驱赶到了这么远呢？ 这里……或许有一个“王”。 幸好，还没有人想到这一层，所有人的思绪都被他刚才那句话吸引了过去。凌霄子看了半晌，皱眉道：“符合外形的，恐怕只有帝俊了。他背后的祥云圆盘，应该是代表着帝俊生九日。九为极数……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下一个！” 楚子义本来听得若有所思，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为之气结。抬起耷拉的老眼又看了数秒，缓缓道：“应该是帝俊，传说中是帝俊生十日。这里也确实是十日，他双手环扣的圆球就是第十个太阳。不过背后的九个太阳是2d，手中金球是3d而已。也在暗示被后羿射落的九个太阳。而手中的金球，应该就是金轮锁。” 八臂罗汉疑惑道：“如果这里真的是始皇陵，为什么会有帝俊？” “正是因为始皇陵才会有帝俊。”江宪不徐不疾地开口：“大荒经中有载：帝俊有十子，中容、白民、司幽、黑齿、三身、季厘、西周、儋耳、牛黎。而最后一个……名为殷商。” 红四娘愕然看向江宪：“殷商？商朝？帝俊这些，不是神话吗？” 十日之父帝俊，是殷商的祖先，这个答案太匪夷所思了！ “未必是神话。”凌霄子一甩拂尘，沉声开口：“如果你看过《系年》《左传》《秦本纪》就会知道，秦国先人是周朝伐商的遗留物。他们的祖先是商代贵族，被周朝击败后被勒令迁往如今陇州省。而殷商的崇拜……图腾为玄鸟，拜的这个神，就叫做‘帝’。 江宪接着说道：“陇州，古时候称为陇西，这里正是先秦的发源地。秦始皇死后不忘寻仙，按照先秦人的祖制，死了的秦人会被帝俊接引升天。他在做最后的挣扎，或者说精神上的自我麻醉。而帝俊，是他当时唯一能信的神。” 当当当——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一阵清脆的敲击声响起。红四娘不知何时已经点燃了烟袋，轻轻敲了敲岩壁，不耐烦道：“说这些干什么？讨论这尊雕塑能讨论出花吗？现在这里四面没路，咱们接下来怎么走？” 江宪笑了笑，随后收敛了笑容，沉声道：“但凡墓穴，都必定有一条活路。这叫大衍四十九，周流通一气。” “古人做事不做绝。要想找到这条正确的路，必须走过沿途所有机关——而这些机关的线索，往往隐藏在极其细微的地方。” 咔嚓……他拉响枪栓，手枪已经对准了巨像。随着砰一声枪响，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声清脆的“当”声忽然响彻整个地宫！ “这是……”“金球……是金球发出的声音！”“怎么回事？里面是装了一口钟吗？” “内藏乾坤啊。”楚子义摸了摸短短的白须，目光灼热：“应该是通过声音的震动引起机关，将这东西从巨像手中震下来……都让开！！” 随着他一声吼，所有队员如梦初醒，齐齐闪开。巨像前方一片空旷。 嘘……江宪没有再开第二枪，而是用指头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刹那间，洞穴中一片死寂。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卡卡之声渐渐升起。 开始还很细微，但是不到三秒，声音就清晰无比。伴随着的，还有咚……咚的声音，好似什么重物落在了地面。而这个声音并非是从地下，反而是从四面八方轰鸣而来！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三十秒后，如同海啸，而这里的人类，就是旋涡的中心！ “这是什么东西？”所有人，都分成好几拨站在了一起，凌霄子倒抽了一口凉气问道。江宪摇了摇头，凝重道：“阎罗眼睁开，所有机关全面启动，是什么都不奇怪。” 红四娘道：“那你怎么知道攻击金球能引动机关？” 轰隆隆……地面都开始轻轻晃动，碎石一块块往下落。江宪撑起伞，飞快打量着四周：“我不知道，但是帝俊背负九日，只剩手中一日。或许就是说的后羿射日。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门肯定就在这附近……”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忽然看到了，就在自己后方，大约十几米的位置，一双发红的眼睛亮了起来。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无数只！ 刷啦啦啦啦！随着一片细密的爬动声，所有人震撼地看到，整个洞穴阴暗处亮起了数之不尽的血红眼睛！ 洞穴周边形状原本就不规则，现在就好似……钟声唤醒了沉睡的小恶魔，它们纷纷爬出了洞，贪婪地、饥渴地看着眼前的猎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十几秒后，整个洞穴从上到下，仿佛挂满了数不尽的红色灯笼！ “我艹……”哪怕是红四娘这种高手，此刻也忍不住头皮发麻：“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如果现在还想上去，恐怕在半空就会被这些怪物扑下来……所有人本能地围在了一起，背靠着背。手拿着电筒疯狂扫荡黑暗。楚子义狠狠抓了一把为数不多的白发，红着眼睛低喝道：“暖光棒！” 所有人的神经此刻都绷到了极致。话音刚落，立刻一根暖光棒丢了出去。砰一声砸在角落，刹那间，数不尽的阴影嘶鸣着逃向四面八方。 “吱吱吱！！”如同油滴入沸水，刹那间叫声此起彼伏。然而不到三秒，暖光棒就立刻被黑影淹没。不过，足够了。 他们终于看清了这是什么。 “老鼠……”江宪磨了磨牙，只感觉太阳穴都在乱跳。 数不清的老鼠……整个洞穴中起码数万！一个不小心……别说死，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灯源全部打开！子弹上膛！信号弹准备！” 卡卡卡！灯具全部打开，子弹上膛。随着光芒闪耀，墙壁的裂缝中，地面的窟窿里，无数的老鼠如同黑色的苍蝇一样躲避着。时不时可以看到数十只老鼠从高的地方被同伴挤下来。带着惨叫摔成肉酱。幸亏了这些灯光，让他们如同躲在避难所的难民，而外面，就是黑死狂潮。 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神经跳动仿佛要炸开。肌肉都鼓胀到发痛。身体就像弓弦上的弓，随时准备射出去。 咔嚓卡擦……不知道谁的秒针，在此刻听来无比清晰。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长，然而，足足过了四十秒后，八臂罗汉压着声音从牙缝中说道：“不对。” “这些老鼠……好像不敢过来？” 江宪眨了眨眼睛，手朝背包一摸，一根火腿肠丢了出去。转眼之间，无数的红色眼珠流动，数不尽的老鼠扑向了那个方向。吱吱的叫声不绝于耳。然而，十秒后，老鼠再次聚集在了两旁阴影中。 以他们为中心，两侧都是无边的鼠海，然而，对方就是不敢冲上来。 “土地！”他忽然福至心灵，朝着对讲机低吼道：“土地……这里的土地可能经过特殊处理！” “呵……”对讲机中，无数劫后余生，舒一口气的声音响起。但是，江宪没有。 相反，他的神经比刚才还要紧绷。 这不是营救。 这是限制。 限制他们只能在四米宽的地方走。超出就是死。 为什么？ 就在此刻，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巨响。 轰！！！ 这一声，如同一声惊雷，猛然炸醒了他所有思绪。根本来不及考虑，他目次欲裂地喊道：“上！上去！！” 与此同时，他回过了头。 就在他们下来的方向，那尊雕塑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洞口斜斜投下的月光，正好倾洒在雕像脸上。照耀得一片惨白。可以清晰看到，它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睁开，里面，两颗毫无感情的眼珠，正冷漠地看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而它手中的金球，已经落到了地面，顺着这一条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他们疯狂碾压而来！ 恰恰好，金球体积和这条路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第29章 :金轮锁(三)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昏黑的天空中，丝丝缕缕的阳光无声洒下，照耀在宛如顶天立地的帝俊身上，竟然呈现出一种枯荣相生的佛意。 然而，它手中的金球，却不带一丝仁慈地滚向所有人！金球接近十米大小，占据整条通道。往外，是如同海啸一样的鼠潮水，往内……最多八、九秒，所有人都会被压成一摊肉饼。 第八秒！ 轰隆隆隆……巨大的重量，让整个地底都在震颤，无数的小石子颤抖着腾飞半空。只有亲身感受，才能体会到那种火星撞地球一般强烈的生死危机。每一次金球的转动都仿佛压在人的心上，所有人瞳孔都几乎缩成了针尖状。呼吸都为之停滞。洞穴中，只剩下牙齿无意识打颤的哒哒声。 死寂紧紧一秒，江宪率先动了起来，他飞快朝衣服中一模一弹，玲珑骰嗖的一声飞上半空，咚地射入一根石柱之中。 八臂罗汉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无比悠长，只进不出。全身衣服都在拼命鼓起，血红的眼睛中，已然映照出宛如陨石一样的金球。带着毁灭，两侧扬起漫天烟尘，一往无前地冲来。 也是这一秒，楚子义和凌霄子同时转身，疯了一样朝着后方跑去。 还是这一秒，剩下的十四人，如同泥塑木雕一样站在原地。金球在瞳孔中越来越大，然而，他们的知识储备和勘探经历，却不足以支撑他们想出一丝办法。 第六秒！ 江宪嘴唇都咬出了血丝，身体一蹲一蹬，整个人跳起近两米。手死死抓住了玲珑骰的线。 就在同时，八臂罗汉一声大喝，双手一抬，两道钩锁从她袖中飞出，一南一北没入洞顶。两道钩锁倏然拉开，中央竟然是一根小指粗细的钩锁。 十四人终于动了，金球距离他们不足二十米！洞穴中首次爆发出了尖叫。十四人疯狂冲向四面八方。 第四秒！ 江宪死死抓住玲珑骰的丝线，明明粗细不到一毫米的线，却硬生生将他的身体吊了起来。紧接着他的身躯凌空一个鲤鱼打挺，接住腰腹肌肉的全力爆发，竟然如同毛虫一样将自己倒挂了上去。 轰隆隆……剧烈的震颤中，焦灼欲焚的八臂罗汉终于听到了叮叮两声。那是丢出的钩锁没入周围石壁的声音。随着两端定位，中央的绳索倏然绷直。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八臂罗汉肥胖的身躯高高跃起，一把抓住绳索，如同走树懒一样吊在了半空。随后立刻伸出了手，声音都嘶哑了，朝着下方红四娘咆哮道：“拉！！” 啪！如同配合了几百次，红四娘的手一把抓住了对方。身体如同没有骨头一样，顺着八臂罗汉的身躯爬到了她背上。 楚子义和凌霄子已经距离的墙壁不远。两人死死咬着牙，五官都有些狰狞。楚子义明明已经六十来岁，此刻却跑的比凌霄子更快！满脸的皱纹仿佛被风吹得波动。凌霄子的拂尘都几乎笔直扬起，两人的脚步宛若踏雪无痕一样，随着全速的奔跑，已然飘了起来。 倒数两秒！ 数位队员已经被滚到眼前的金球吓得崩溃，他们疯了一样冲向四周。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剩下的，已经双手挡在前方，发出了崩溃的尖叫。 数之不尽的老鼠潮水一样冲到了他们身上，他们甚至没有坚持三秒，就尖叫着滚入鼠群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顿时响起。而更多的人，则是毫无头绪地从众，尖叫着继续往后跑。但是，他们的速度比起凌霄子和楚子义差太多了。金球距离他们已经不过十米！ 刷……江宪手中拉着线，如同一个蚕蛹，双腿夹紧丝线，终于爬到了离地十米远的位置。这时候，他才感觉背心已然湿透，甚至双腿和手臂，腰腹，都因为过度猛烈的动作肌肉拉伤，酸痛不已。 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管这些。而是立刻看向了下方。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已经脱离险境。而楚子义和凌霄子已经冲到了墙边，就在同时，两人齐齐一声暴喝。凌霄子双手抓住拂尘一拉，一柄秋水也似的短剑应声而出，毫不犹豫刺入墙壁。紧接着手臂用力一拉，双脚不停点在墙壁上。跟着再刺，再拉！ 短短两秒，他竟然用剑在墙壁上搭出数个接力点。就在超过九米的时候，双腿肌肉全面暴涨，一声大喝，双腿用力朝着洞壁一蹬，一个后空翻，朝着后面落去。 另一边，楚子义的做法也和他差不多，对方的双手下，陡然伸出两把铁爪，双手并用，如同壁虎一样爬了上去。同样超过九米的时候，带着一阵要么死要么活的决绝，放声大吼，身形同样往后翻去。 一秒！ 卡啦啦啦啦……一阵令人牙酸的碾压声从下方传来。短短七秒，金球已经直接压过一路！内脏，骨骼，肌肉……在瞬间被碾压成一团，数位队员叫都没有叫出来，甚至骨骼碎裂的声音都被金球的轰鸣掩盖。瞬间就成了肉饼。 鲜血彪射，朝着两侧喷泉一样冲出去，有的冲到了上方。有几滴竟然射到了江宪脸上。 屠杀已经开始，铁球所过，是一片血肉的地狱……而看到这一幕的剩下几位队员差点疯了，不顾一切地冲向了两边。 “吱吱吱！！”迎接他们的，是漫山遍野的鼠海，根本来不及打开任何东西。瞬间被黑暗淹没。只有凄惨的叫声，回荡在这个修罗场。 此时此刻，楚子义和凌霄子的身躯如同跃出死海的鱼，半空中拉扯出优美的曲线，下方，金球堪堪滚过。 零秒。 轰——！！！随着一声惊天巨响，金球重重撞在了洞壁上。随着一片哗啦啦的闷响，洞壁竟然硬生生被撞出一个大洞。而里面……灯火通明！ 踏踏踏……同一秒，幸存者们齐齐落在了地面。刚刚落地，凌霄子双腿一软差点跌坐下来。幸亏楚子义一把拉住对方胳膊。两人扶着墙壁，不约而同地开始大喘息。牙关都在颤抖。 其他人同样没有好到哪里去，江宪暗骂了一声，擦了擦头发，就连发根里都是冷汗。而八臂罗汉可以清晰看到迷彩服上湿了一大片，红四娘正在给对方揉手。 足足一分钟后，劫后余生的心脏才缓缓平息下来。他们这才有空看向道路中央。 血肉地狱。 十四位勘探队员……没有一个活下来。从十五米开外，就是一滩肉泥。金球滚过，形成一条血红的道路。整整十几米的断手残肢，整个画面看上去无比血腥。 轰隆隆……金球砸开的洞穴之后，沉闷的轰鸣声还在不断传来。仿佛提醒着幸存者，他们踏足了不该踏入的领地。 “呵……”江宪闭上眼睛，微微颤抖地吐出一口气。凌霄子喘着气笑骂道：“还捏着线干什么？月老呗？” “手动不了。”江宪苦笑了一声，由于刚才抓得太紧，神经太紧绷，以至于现在整只手都处于僵硬状态。 接下来，谁都没说话。 死了太多人了……虽然死的不是自己，但物伤其类的感受难以避免。现场太惨烈了，以至于足足两分钟，谁都没有开口。 就在这片沉默之中，忽然，一种嘎吱……嘎吱……仿佛碾碎纸板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绝不是正常滚动的声音。所有人刚刚松懈下去的神经再次绷紧，下一秒，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洞穴都仿佛颤了颤。三秒后，一种哗哗的诡异声音取代了所有。 也就在这时，他们周围的鼠群齐齐发出一片刺耳的鸣叫，疯了一样朝着洞穴中爬去。那布满整个洞穴、如同红色群星一般的眼珠刹那间星辰摇曳，散向四面八方。 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 “听到了吗？”江宪掰开自己的指头，凝重开口道。 阎罗睁眼，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法让人松懈。 “连环机关！”凌霄子手指到现在还在颤抖，伸入黑发中用力梳理着。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金轮锁是这道机关的结束，也是下个机关的开始，这声音明显是大型机关启正在启动，我们没时间在这里等下去！” 楚子义的目光从周围扫过，心中只剩下冰凉和绝望。自己的三队啊……其中好些人都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过几次的。谁想到……刚在门口，就一个都不剩下了。 然而，一种报复的恨意，轰然从心中蔓延。 “死了这么多人……老子的三队算是完了。不把这个鬼地方扒开，老子做梦都睡不着！！”他咬牙整了整背囊：“走！！” “爷倒要看看，前面还有什么！” 江宪抓起背囊冲在了最前方。接着是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楚子义和凌霄子点后。五人几乎用出了自己的最快速度，全速冲向金球砸出的缺口而去。 啪……一步踏入，哪怕江宪早有准备，心中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就在他们前方，出现的是一条装饰精美的地下墓道。大约有三十度，十五米左右的直径。墙壁是由一块块巨大的条石构成，整体呈青灰色，布满了灰尘，依稀能看出勾勒的画面。墙壁上一盏盏青色油灯随风摇曳，仿佛照耀着通往地狱的路。 恢弘，历史的夹页被他们掀开，直面数千年前的隐秘。 沧桑，古朴雄浑的感觉迎面而来。冷风灌入，带起陈腐的气息。灯光拉扯出宛若厉鬼的影子。 进入这里，代表着他们已经进入了真正的墓地！时隔千年，他们将直面构筑整个墓地的，当时可能是最顶尖的各行业宗师！ 第30章 :度银河(一) 金球滚过的的痕迹布满整条通道。布满历史气息的华美阶梯已然被砸的坑坑洼洼。有的墙面直接凹陷下去。往下的坡道上，到处都是金球砸出的凹痕。但谁也没有功夫仔细看周围。全速向下冲去。 滋……江宪抬起手，伞尖在墙壁上划过，轻轻敲打了两下，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目光一亮，沉声道：“这是秦砖！而且是罕见的秦代画砖。” 用最短的时间，搜集着任何可以搜索到的信息。人数少了，后勤虽然不足。但是个人能动性，已经在绝顶的杀机下被逼迫到了巅峰。凌霄子目光微动，咬牙道：“这个墓穴很奇怪，入口采用直接轰开的方式。它可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入口，在墓葬学上，这叫做‘入地无门’。它或许只有一个出口，能出不能进。” 他啐了一口，磨牙冷笑道：“这种墓地，里面藏的机关杀招比普通墓地恐怖得多。各位……小心了。” 话音未落，下方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越来越剧烈。哗哗声也越来越大！好似……幽冥的海洋打开了一个缺口，无数厉鬼已经冲了出来那样！ “流动的声音。”“什么东西流出来了！”“咱们速度不够快！必须更快一点！” 妈的……江宪心急如焚，传说，秦皇陵中流传下来的有六大机关。而其中一个，名为流沙葬。 如果下方的哗哗声来自于落下的流沙海……这会堵死他们前进的一切通道！让他的黑死蝶诅咒无从找起！ 哗——他猛然打开了伞，伞面朝地，自己率先跳了上去。握住伞柄朝着周围大喝道：“先走一步！” 滋啦——！黑伞尖端和坡道摩擦出点点火星。以伞尖为中心，伞面竟然如同螺旋桨一样飞快旋转起来。江宪一步跳到伞柄之上。竟然火花带闪电地率先冲了下去。 “还有这种操作？！”凌霄子看的目瞪狗呆。怒骂道：“龟儿子过河拆桥！这不会晕的吗！没天理啊！” 回应他的，是江宪附送的一根中指。 速度快了一些，凌霄子喋喋不休的怒骂在身后逐渐消失。眼前的道路越来越宽敞，已经出现了类似兵马俑一般的雕塑。而前方，那哗哗的声音越来越响。 是水……江宪目光死死盯着下方，他已经确定，这个声音是水流发出的，流沙的声音会更加沉闷一些。 “但是……水淹陵墓？”他手中已经摸出了玲珑骰，凝重地看着下方，喃喃道：“这不科学，古代人一点都不蠢。参加建设这种规格陵墓的，更是当时各行业的大宗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墓穴进水的后果。” 就在此刻，眼前豁然开朗。坡道终于看到了尽头，而前方的景象，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长城…… 整齐的通道在这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蜿蜒无尽的地下长城！ 难以形容出口外的地穴有多大，起码堪比体育中心。两侧是无尽的漆黑，中央一条地底山岭。也不知道是堆砌出来还是自然形成。如同一条卧龙一般横呈中央。一条三十米宽，数百米长的长城修筑其上。黑暗中，可以清晰看到火把一路蔓延没入黑暗。仿佛中梦回大秦，于黑夜中眺望数千年前的长安。 它和长城并不完全相同，长城的城垛并不高，然而，这里的城墙城垛足足有五米！行走在中间，仿佛进入了古代宫墙。 这里已经没有火把了。 然而，却并不代表这里没有光明。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座城楼。但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城楼上……烽火已经一路点燃，没入不知何处。仿佛在警告着所有人，但凡踏上这里，将会面对大秦军队倾尽全力的攻击！ 恢弘与雄伟，两种感情冲击内心，形成一股名为感慨的情绪。不过江宪没有感慨，在这个奇幻莫测的地底世界，长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长城上有人！ 无数的人！ 不……说是人也不恰当，那是……堆满了整个长城的干尸！ 根本数不尽有多少，密密麻麻，人挤人，肩摩肩。他们的脸色异常狰狞，一部分人在疯狂地往前跑，而更多的人，则是躺在长城之上，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有的双手扼住自己的脖子，有的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脸皮。有的捧着自己的肚子……虽然姿势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 每一个人，都呈现出异常痛苦的神色。甚至五官都为之扭曲。 地狱浮世绘。 “我日……”就在此刻，江宪身后传来一个倒抽凉气的声音。凌霄子等人终于赶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日哦……” 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或者说，在这种极度的震撼下，谁也没有心情用形容词来描述这一切。 “这尸体……不腐烂的？”八臂罗汉看着前方的尸群，难以置信地说道。 楚子义咬了咬牙道：“尸体先不提，各位……金球哪里去了？” “这条长城是往上的，进来的通道是往下的。金球难道顺着上坡滚上去了不成？好，就算它滚上去了，那么这些尸体为什么没被碾碎？” 所有人目光都闪了闪，刚才全都被眼前雄奇的一幕所震撼，现在回过神来，谁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金球呢？ 凭空消失了？ “不是凭空消失。”凌霄子蹲在地上，手指一寸寸摸过地面：“是机关，进入的通道和长城中央存在一个平缓点，就是这座城楼。而这里有一个翻板机关，我猜测，应该是外面金球落下的时候，这里的机关就打开了。而金球就是落入了其中，造成一个消失的假象。” 他站了起来，凝重道：“古代的墓穴，有许多恐怖。有的并不仅仅是机关，还有一些，是运用机关达成的心理恐怖。别小看古人，他们的智商绝不比现代人低。尤其是能建造这种墓穴的设计师，绝对是当时人中翘楚！” 谁都没有接话。 现场的气氛，凝滞到恐怖。本来大家是想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能让人在极远处听到的机关声，必定极为庞大，启动后极其致命。如果可以，谁都希望趁着还没有完全启动冲过去。然而，现在的情景已经堪称诡异，没有任何人敢贸然前行。 就在这片寂静中，江宪咬了咬牙，率先出了城楼。 他凝重地抓着黑伞，一步一停。然而，走出了数米，却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他面前不远处，有一具尸体。 它穿着简陋的短打，双手抬起，仿佛在疯狂捶打什么。他的尸体没有腐烂，然而……数千年过去，他的五官已然扭曲。 眼珠近乎干瘪，塌陷进黑黝黝的眼眶之中。皮肤蜡黄，却闪耀着一种诡异的光泽。嘴巴大张，甚至能看到里面漆黑的牙齿。整个人……就像被什么怪物吸干净了血肉骨髓，只剩下包着骨骸的皮肤一般。 这根本不像人……反而更像扭曲的厉鬼。正静静等待着它的猎物。 踏……江宪一步步靠近着，握着伞柄的指尖都在发白。冷汗从额头缓缓渗落，紧紧抿着嘴唇，呼吸已经屏到了几近于无。一直走到尸体面前一米，警惕地伸出伞尖，戳了戳对方。 在他身后，凌霄子拔出了短剑，八臂罗汉指尖银光闪烁……谁都做出了本能的防备。然而，数十秒过去，尸体仍然没有反应。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爬出来。 “是真正的尸体。”江宪舒了口气，带上手套：“谁有解剖经验，上来帮忙。” 红四娘站了出来，两人无声放倒尸体。江宪从背包中摸出一把手术刀，朝着尸体咽喉切了过去。 然而，一切之下，锋利的手术刀却根本无法切入对方咽喉，只深入了半寸就停住了。 两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江宪指尖猛然用力。这一次，手术刀直接没入对方咽喉，随着缓缓切开，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对方咽喉中……里面呈现出一种粘稠的质感。而且……散发出一种银白色的光泽！ “这是……”江宪目光闪了闪，随后立刻对准胃部切了下去。随着胃部的切开，里面的情况竟然和咽喉一模一样！ “这是……水银！”江宪轻轻拂过，手套上闪烁着一点银光。他愕然抬起头，看向一望无际的地下长城：“这些人……全都是被水银灌死的。” 红四娘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是他，此刻也感觉脊背发寒。他看了看地下长城，再看了看解剖开的胃，嘴巴张了好几次，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里……至少几万人！ 这条长城上，每一寸都挤满了人。不……可能不止几万，或许……或许能上十万！ 江宪捏了捏眉心，别说其他人，就连他都感觉如芒在背。沉声道：“他们的装束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当年修建秦皇陵的民夫！” 楚子义声音都有些发飘：“秦皇陵的修建当年没有放出一个民夫，本来推测都在秦皇陵里。没想到……全被坑杀在了这里？” 江宪没说话，冥冥中，他感觉到脑海中一亮。各条线索在飞快拼凑着。 轰鸣声……流水声……金球……水银尸……十几秒后，他猛然站了起来，凝重地看向前方：“我知道……那些哗哗声是什么了。” “是水银！” “这条倾斜的长城，就是为了灌下水银！咱们要么退，退后就再也进不去。要么……就只能背水一战……你们看！！”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所有人赫然看到，顺着长城斜坡，一片苍白已经缓缓流淌了下来！ “我日他仙人哟……”凌霄子嘴皮都在乱抖，眼皮直跳地看向两侧城墙：“我说这城墙怎么这么高，原来……是为了让水银完全把我们淹死？” 就在此刻！ 轰轰轰！！ 一片片连绵不绝的声音响起。而这个声音……是来自于他们身后！ 所有人都愣了愣，随后胳膊上鸡皮暴起，猛然回头看去。 他们来时的通道，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巨大的石墙！ 第31章 :度银河(二) 退路被封死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之所以敢在这里稍作耽搁，就是因为退路还在，大不了随着坡道爬回去。然而……墓主人却不打算让他们离开。 “别慌！”江宪沉声道：“水银速度不快，暂时还流不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一阵诡异的机扩声缓缓响起。在前方无尽的黑暗中，忽然裂开了一条缝。 一条银白的缝。 “七孙儿……”八臂罗汉瞳孔倏然睁大。大骂的心气都提不起来，喃喃道。凌霄子也目瞪口呆，愕然道：“这瓜麻批……” 轰隆隆——！！下一秒，一片惊天动地的声音，掩盖了所有语言。不知道多少吨的水银，从缺口中轰然落下，若天门中断楚江开，天地之间瞬间出现一条银白色的瀑布。 刷拉拉——！足足五米高的城墙成为了天然河沟，原本的水银速度只能叫溪流。但现在，轰然汇聚成长江大河！朝着众人狂奔而来。 前狼后虎，银白色的海潮在众人眼中急剧扩大。心脏不堪重负地再次狂跳起来，红四娘擦了擦嘴角，咬牙道：“两分钟。” “最晚两分钟后，水银潮就会抵达这里。水银的速度不会比水慢太多。” 怎么做？ 谁也没有开口，拼命思索着对策。数秒后，八臂罗汉抬头道：“两边！” “从两边城垛上过去！” 话音未落，江宪玲珑骰已然飞出，就在刚刚飞过城垛顶部的时候，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城垛两侧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卧槽泥马……”凌霄子已经颤抖着嘴唇骂了出来，随着机扩之声，两侧城垛上……四根锋利的长矛瞬间刺出！如果现在谁在上面，恐怕马上变成肉串！ “没天理啊！”他红着眼睛，用力抓着短发：“这他妈都快两千年了，凭什么机关还能用？它们不损毁的吗！” “镀铬。”江宪脸色也无比难看：“超时代接触……这里所有的机关都是金属制成，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声音，而这些金属采取了镀铬技术。几千年都不会损毁。” “那现在怎么办？等死吗？！”楚子义双手都扣在了头上，手指发白地抓着头皮，目次欲裂。视野之中，银白海啸吞噬一切！所过之处，所有水银尸轰然被摧毁，前浪叠后浪，宛如一条苏醒的银白长龙。 也在这时候，水银瀑布终于停止了流淌。然而，这对于现状并没有什么用。它倾倒了起码上百吨水银！银远比水重，这么庞大的水银长河砸过来……哪怕灌不死他们，也要被砸成残废！ “慌什么！”江宪胸口急剧起伏，目光飞快扫荡左右哪里？从哪里可以过去？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办法？ 镀铬金属……水银……长城……金属……金属？！ 生死关头，每个人的潜能都会被无限制激发。江宪目光倏然一亮，抬头飞快说道：“谁不能趴在城垛侧面？” “侧面……侧面？”凌霄子猛然抬起目光，看向城垛。 古代的城垛，和城墙连在一起，中央有孔。学名城堞，这个孔又叫做堞孔。凸出的城堞本体用于保护士兵。而堞孔用于朝外射击。 “你是说……我们躲到堞孔里？” “你在开玩笑吗？”凌霄子话音刚落，楚子义已经咆哮了起来：“咱们后面被堵死，堵死懂吗！这是一条斜坡！两边有足足五米的城墙！水银根本就不会褪去！第一我们不知道这水银瀑布会灌多久，第二，距离水银如此之近呆久了就是汞中毒！” 轰——！就在此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洞穴。所有人目光全部移了过去，银白巨龙已经冲过了三分之二，狠狠砸在了距离他们最近的城楼之上。刹那之间，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这一幕堪称美轮美奂，震撼人心。然而，观看它的门票，就是进入者的命。 最后三分之一……水银冲来的速度远比想象得要快！最多三十秒……这里将会成为一片银白世界。 江宪深呼吸了一口，咬牙朝着众人说道：“相信我吗？” “不信你还能信谁？”凌霄子恨不得一口咬过去：“姓江的，告诉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有个办法！”江宪微微喘着气，看向所有人：“要这样做……” 所有人仔细地听着，脸色不住变化。十五秒后，江宪扫过所有人：“懂了吗？” “每个人都不能出一点错！必须明确自己的分工！谁如果出错，咱们这个齿轮就会立刻崩溃！没人能活着出去！”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用震撼的目光看着江宪。但现在根本不是感慨的时间，江宪毫不犹豫一人当胸一拳，从牙缝中吼道：“懂了没有！！说话！！” “明白了。”红四娘收回目光，狠狠摇了摇头，随后再次看向江宪：“可行？” “这是唯一的办法。”楚子义舔了舔嘴唇，气喘如牛：“爷可不想死！！” 很好。 江宪掰了掰指头，卡卡作响，一声大喝：“开动！！” 下一秒，每一个人全都拿出防毒面具扣在脸上。同时飞快扎紧衣袖裤腿，衣领拉到最高，用一根带子绑紧。紧接着，所有人全都站到了通道前。直面那条疯狂的银龙。 轰隆隆——！！银色长河铺天盖地，正面看去，才能感觉到它的恐怖。一层叠着一层，无数的水银珠子若碎琼乱玉，距离他们最多二十米！ “准备……”江宪只感觉口舌发干，心脏狂跳的声音甚至压过了银龙的咆哮。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十五米。 卡卡卡！所有人的身躯全部往下一蹲，毕生的力气都灌注到了大腿上。甚至地面有些砖角都被踩裂。 十米！ 所有人深呼吸了一口，一口气憋在胸口。眼睛瞪到了最大，每个人的五官都有些微扭曲。 楚子义握了握手，只感觉手心粘腻一片。 五米！ 就在五米的瞬间，江宪一声怒吼：“跳！！” 紧接着，所有人齐齐转身，朝着后方墙壁爬了上去。 壁虎游墙功……起码在座的五人，没有人不会。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顿。 就在他们爬上墙壁的同时，汹涌的银龙轰然撞击在他们原本的位置。从上往下可以清晰看到，那些价值连城的数千年水银尸，如同被洪水冲走的枯木，无力地漂浮在水银上。整面墙壁都狠狠颤了颤。 “抓稳！！”这时候，也只有江宪，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有功夫还能说话。楚子义满脸憋得通红，双手爪已然伸出，反扣着墙壁。在他们脚下两米，就是发狂的银龙。 掉下去，十死无生。 得得得……哪怕是楚子义，牙齿都有些轻颤。然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太高估自己了。 太久了……太久没有经过这种高强度的勘探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壁虎游墙功讲究的是一口真气住丹田，而他……快憋不住了。 哒哒哒——手臂都在轻颤，迷彩服上的扣子敲打着墙壁哒哒作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微张着嘴，愕然看着他。 “我……可能撑不住了……”他无声用嘴唇说道，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狗屎！ 江宪暗骂了一声，不是五点梅的掌门吗？不是神州的勘探三队吗？大名鼎鼎的神州啊！手眼通天的神州啊！是怎么看上你的？ 但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江宪看了看近乎平息的水银长河，当机立断地喊道：“坚持三秒！！” “三秒后，往下跳！！” 三秒吗……楚子义闭上了眼睛。心中默数着：三…… 就在同时，江宪已经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面对着那条雪白的银龙。如同蚍蜉撼树。 他距离银龙不过十来米高，落入水银长河不需要两秒。然而，预料中的落水声并没有响起。就在落入水银长河的一瞬间，一把黑色的大伞，面对银龙打开。 哗啦啦！就在打开的同时，下方的水银疯狂朝外卷起，层层炸开，宛若昙花绽放。随着噌噌两声，黑伞边缘竟然接连伸出两层！直径达到了六米！宛若一朵黑色的莲花。盛开在苍白的龙脊之上！ 一……楚子义数完这个数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信念消失了，他闭着眼睛，脑海空一片空无地落了下去。 咚！身体下坚实的触感传来。他愣了愣，随后猛然睁开眼，发红地看向四周。赫然发现……那只巨大的伞，此刻漂浮在了水银上！ “能行……真的能行！！真的可以！！哈哈哈哈哈！！”他愣了三秒后，忽然发疯一样笑起来。江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舒了口气：“大部分金属都能漂浮在水银之上。当然，这是后世的发现。当时恐怕没人想到能有这样的一把伞……愣着干什么，赶紧下来。” 凌霄子身形一飘，稳稳落在了伞上。刚落下，就看向江宪：“你他妈怎么想到的？” 江宪脱力一样摇了摇头，闭着眼睛回答：“金银铁都能漂浮在水银上。能沉下去的只有锇。当然，能不能浮起来，还和水银的面积和体积有关。” 他睁开眼睛，已经提不起半点力气。看似平静地说道：“而这个长城，左右一共三十米。黑长直完全展开一共六米，五分之一的浮力面积。我猜测它就算加上几个人也掉不下去。毕竟……人不会比金属重——总之一句话，池子够小，什么都沉不下去。这，就是‘长城水银龙’的唯一解法。” 凌霄子点了点头，半秒后才反应过来：“黑长直？” 江宪指了指下方：“它的名字。” 凌霄子撇了撇嘴……我怀疑你指的并不是伞……不，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喂。”红四娘不满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现在你们还有心情开玩笑？可以开始动了吗？” 虽然浮起来了，但是……这个长城是下坡。他们必须到达上游，才算真正离开这个杀局。 “动手。”江宪沉声道：“记住，顺序一定不能乱！这不能走到上面，就看大家了！” 话音刚落，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身影已经飘然落下——壁虎游墙功听着好听，但是能在上面坚持一分钟就算高手，两分钟就是宗师，他们无法通过这份功夫从顶上爬过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进不出，身形如同吹气一样膨胀了一圈，然而，整个人的重量却仿佛消失了不少。在伞柄上轻轻一踩。随后……直接朝着城垛冲去！ 第32章 :度银河(三) 就在两人身影跳下的瞬间，江宪和凌霄子同时蹲在地面。手早已从背包中摸出钉枪，随着锵锵两声，两根钉枪左右飞向两边城垛。当的一声刺了进去。 就在同时，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稳稳落在了钉枪绳索上。红四娘还好，八臂罗汉直接将绳索踩弯。几乎接近江面。凌霄子额头青筋暴起，牙齿颤抖地说道：“檀越……你超重了……” 红四娘想转过头狠狠白他一眼，但是现在的形式没有这个机会。暗暗将揭露自己重量的凌霄子在心中狠狠记了一笔，脚尖一点，再次朝着前方跃去。 黑伞如同呼啸的黄河中的枯叶，随着两人每一次落下，就重重往下方沉去。楚子义看的心惊胆跳，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纸板。但凡有水银浸入，立刻飞快舀出去，几个人无形中配合得极其默契。 几个跳跃，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已经来到了城垛的凹槽处。因为凹槽的存在，水银长河自然有最低处。倒给了两人落脚的地方。 钢钉就在自己面前……红四娘朝着江宪点了点头。迎来对方的颔首。他深吸了一口气，手臂肌肉猛然鼓起，手掌上青筋毕露。抓住钢钉一抓一拉，竟然将钢钉稳稳拉了出来！ 刹那间，两端固定的黑伞风雨飘摇。江宪大喝道：“保持平衡，别滚到水银里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楚子义死死抓紧伞柄，羡慕的看了一眼江宪和凌霄子，两人如同石雕一样跪在黑伞上，无论黑长直怎么颠簸，都维持着钉枪绳的稳定。 “老了啊……”他暗暗叹了口气。 没有谁会关注楚子义的小心思，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几乎同时将钉枪围绕着城垛绕了一圈。再重新插进之前打出的孔洞中。江宪长长松了口气，大喊道：“拉！” 两人站在城垛上，一声大喝，额头青筋爆绽，用尽全力朝着两方用力一拉，黑伞竟然飘飘悠悠朝前进了半米！ “可以……可行！”楚子义猛然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如同拔河一般，他们的前行是艰苦的。更不要说这座地下长城足足有数百米长。然而，对比起水银长河奔腾而来时那种压迫得人根本无法呼吸的绝望，现在已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别慌！”江宪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大喝道；“保持，谁都别乱！双角固定是为了让我们前进地更稳定。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如果力气不够了，就固定好钉枪之后换我和凌霄。分两组行动。都没有力气了就休息。楚先生，你做好后勤，看看我们带的东西还有多少！” 楚子义嘴唇动了动，不过什么都没说，打开包看了看，说道：“壶里装的是茶水，茶叶人手一盒。胡萝卜每人十根。没问题！” 自从确定大榕村和陵墓有关系以后，江宪立刻让所有人带上了足够的茶叶和胡萝卜——这是为了排汞毒。 “好。”江宪舒了口气：“下面，各位，就是我们的showtime。” 当……当当……随着一根根钉枪的声音不绝于耳，黑伞缓慢但是稳定地前行着。以他们的实力，大约半小时一休息。而每半个小时，都能前行差不多三四十米。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两小时后，他们已经前进了一百六十多米。就在刚拐过一个弯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愣，楚子义猛然站了起来，手指向前方，颤声道：“没了……没了！！” 每一个人，都呆呆地看向前方。就在五十米以外，水银河终于见底！ 时间仿佛停顿了两秒。 凌霄子揉了揉眼睛，江宪扬天长叹一声，坐在了黑伞上。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全身的肌肉第一次放松下来。两秒后，欢呼声震天而起！ “出来了……出来了！哈哈哈哈！”“天不绝我凌霄子啊……我就知道，道爷我怎么会死在这鬼地方？”“呵……”“继续！干过去！最后五十米了！” 这是一个斜坡，坡度二十度不到，很轻微。只不过距离长，层层势能叠加，水银才能翻涌出如同黄河一样的气势。然而，正因为是斜坡，它同样有着无可避免的缺陷——水往低处流。 不知道长城有多长，但是，只要是斜坡，水都只会集中在最低的地方。如今，他们已经走到了水银积累的临界点。 江宪长长舒了口气，疲惫感如同潮水一样涌来。整整两个小时……所有人全神贯注，没有一刻松懈。近距离接触水银，早就让他们太阳穴胀痛，眼睛发肿。但是，谁都没有喊一声累。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行百里半九十的道理他很清楚。咬了咬牙，调动起所剩不多的力量。摸出望远镜朝前看去。 咔嚓、咔嚓……随着望远镜的焦距调整，百米之外的情景很快出现在江宪眼中。然而就在看到的刹那，他的眉梢狠狠一挑，轻轻呵了一声。 地宫！ 城楼的烽火缓缓燃烧着。借助这些昏暗的光线，可以勉强看清，百米之外是一片巨大的地宫！ 不……说是地宫并不恰当，江宪第一个想起的，是自己曾经沉迷过的一款游戏魔兽世界。这片地宫和游戏中矮人主城铁炉堡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建筑风格之外。 它并不是修筑在地下洞穴中的宫殿群。而是将整个山壁都削得一片平整。依靠着这片倾斜的山壁，雕琢出了无数黑沉沉的方形孔洞。整整齐齐。 恢弘到让人窒息。 “不像窗户……”他舔了舔嘴唇，放下望远镜：“反而……更像城垛上的堞孔。” 据他所知，世界上只有一栋建筑是如此建造的，那就是白、玛省的布达拉宫。 沉吟数秒，他放下望远镜，朝着大家喊了一声：“继续。走过这里，前面只有一百米，就是墓穴的主要区域了。” “别介。”楚子义喘着粗气，摆手道：“再让老夫歇一歇。比不得了啊……” 凌霄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左右，忽然道：“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走城垛呢？” “所有人分开，凹下去的地方走过去，凸起来的地方踩着堞孔过去——现在水银已经淹不到城垛凹下去的地方，可以支持我们这么走了。” 江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然用手电筒晃了晃前方：“如果这么简单，那些参与修筑墓穴的民夫为什么不这么做？” “他们比我们更熟悉地宫，他们为什么宁愿选择在长城上跑，也不上城垛？” 凌霄子无言以对。 “稳妥为上，别以身试法。”就在江宪要把电筒收回来的时候。随着光芒的划过，他忽然顿了顿，随后猛然划了过去。 那里仍然处在水银之中。但正好是水银河的末尾，一片片水银冲刷之下，下方依稀露出一个黑影。 仿佛……是一个背囊？ “这是什么？”其他人也看到了这里，江宪皱了皱眉：“罗姐，丢个灯棍儿过去。我希望恰好卡在它上面。” 八臂罗汉点了点头，在背包中摸索片刻。手一挥之下，一道橘黄色的光芒打着转飞向背囊。然而就在刚丢出去的时候，她狠狠抽了口凉气，皱眉揉了揉手指。 长期拉动钉枪绳索，让她指头酸涩无比。这是她进入地宫以来第一次失手，暖光灯棍恰巧好打在城墙的凹处，叮叮叮打着转朝城墙外弹去。 “还行吗？”红四娘的声音幽幽传来。八臂罗汉摇了摇头：“得休息一会儿……” 就在此刻，长城下方，忽然一声巨大的咆哮声冲天而起！ “滋——！！！” 不是特别清晰，不像是野兽咆哮出来的。反而像是……用什么器官摩擦出的滋滋声。 这个声音太大了。若惊雷滚过洞穴，就连头顶的石块也在卡卡往下掉。几乎就在同时，所有人齐齐伏下身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有东西…… 这下面，藏着一个庞然大物！ 凌霄子脊背上满是冷汗。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民夫不敢攀爬在外面。因为……面对水银长河，他们认为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是面对外面那个怪物……一丝机会都没有！ 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生物，能用一声嘶鸣震动数百米方圆的洞穴？ 是怎样庞大的躯体，才能仅凭肉身爆发出这种……让自己如同坐在雷云之上的感觉？ 滴答……一滴冷汗滴了下来。他的目光四处寻找着……不，不光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拼命寻找。因为……声音并没有停息。 长城如龙脊，建在一条孤峰之上，两侧皆是无底深渊。一片细密的摩挲声正是从地下传来，听得人浑身过电，楚子义死死咬紧的牙齿都情不自禁地打着颤。随后……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条巨大的尾巴，恐怕有十米粗细，从深渊之下魔神一般高高扬起。通体漆黑，布满鳞片，反射着火焰的光芒。如同死神之鞭，随后……狠狠砸向了他们刚进来的地方，也就是最后一段长城！ 轰隆隆！！那一段长城如同豆腐做的一样，在惊天巨响中轰然崩溃！砖瓦飞溅，数不尽的水银化作漫天银白色星辰，直接炸起数十米高，随后哗啦啦往下落去。 “滋——！！”仿佛是水银的味道让下方的怪物不喜，紧接着……两条尾巴同时竖起！若擎天巨柱倒塌，疯狂朝着长城拍来！ 它，在寻找着让自己不舒服的源头。 巨响声连绵不绝，长城表面的砖，里面的机械，随着怪物的拍击瞬间崩溃。无数的零件伴随砖瓦灰尘，地震了一样往下落。整座长城都在颤抖！ “卧槽泥马……！！”江宪低声骂了一句，随后毫不犹豫起身，拼尽全力往前冲去。 顶多五分钟，这个怪物会毁掉他们走过的所有长城，抵达他们现在的地方。 而随着尾部的毁掉，本来蔓延这里的水银瀑布一般往后滑落，瞬间见底。随着他一跑，身后的几人如梦初醒，全速朝前狂奔了起来。 这是真正的和死神赛跑！ 轰轰轰！！身后崩溃的声音络绎不绝，现在谁还顾得脚底下是不是水银？江宪死死咬着牙，因为过度的加速头发都往后飘起。然而，就在他冲出去五十米的时候，心中忽然一片冰凉。 前方百米处的地宫，活了。 刷……那面如同布达拉宫的墙上，第一盏灯火亮起。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第十盏！ 五十盏，一百盏，一千盏，一万盏！ 刹那之间，地宫一片灯火辉煌。宛若满天繁星，飘摇万点灯火，映照出他们渺小的身影。 就在每一个“窗口”旁，都站着一道影子。 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恍惚看到，它们是蹲着的。抬起手，正对长城。 “蹲下！！”江宪再也顾不得了，猛然张开黑伞，拼命蹲了下来。 那是……秦弩！ 堪称秦朝的自动步枪！ 这个距离……这个数量……下一秒，随着噌的一声，万箭齐发！ 上万利箭，带着狂暴的风声，形成一片漆黑的海潮，直冲长城而来！ 第33章 :度银河(四) 万箭齐飞，黑云压城！ 昏暗的灯火下，数不清的利箭带着尖锐的嘶鸣，宛若厉鬼出笼，清扫着长城上一切生物。劲力之狂猛，前方箭矢咄咄声中直接没入墙壁数寸。尾部仍然轻颤，宛若漆黑的地毯，密不透风。 江宪根本来不及看其他人，瞳孔都缩为针尖状。几乎就在同时，黑长直猛然打开，整个人全部躲在后方。下一秒，一片络绎不绝的叮当之声立刻覆盖伞面。 叮叮叮！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不知道这是何种弓弩，劲力奇大，伞面内部瞬间出现无数凸起的小三角形，一伞之隔，漆黑的死神疯狂往里钻。一旦伞被射穿，等待他的将是万箭穿身！没有第二种可能！ 这一瞬间，江宪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伞面上，脑海都近乎空白。幸运的是，弩箭并没有突破伞面。死神最终停在了一尺之外，这时候，他才感觉背心已然湿透，握着伞的手都在轻轻颤抖。 咄咄——身后，黑羽入地的声音连绵不绝。顷刻之间，第一轮强射瞬间过去。看着伞面上密密麻麻的三角形凸起，他狂跳的心脏终于放松了一丝。紧接着，他狠狠咬了咬嘴唇，逼迫自己思维再次高度集中。 这是机关连弩……从有关秦皇陵史料中记载的，已经被证实的几大机关之一。继续呆在长城上，死路一条！ 连弩不是人力操控，所以……只有一轮强射的能力。而不会像人力弓兵阵那样连绵不绝。 他没有动。 “前方百米，就是下一个城楼，只要到那里，我就暂时安全了。而要冲到那里，我最少必须再等待一轮箭雨，我必须知道它们的间隔是多少！” 然而……能顶得住吗？ 他不知道，看到黑伞上密密麻麻的凸起三角形，咬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握着黑长直的手指骨节都在发白。喃喃道：“老伙计……” “奥利给！” 后方，弩箭射击到怪物尾巴上的声音遥遥传来。叮当声不绝于耳。怪物仿佛被刺激得更加愤怒，尾巴一次次扬起，一次次拍下，轰隆隆的巨响如同死神的丧钟，每分每秒都在逼近。 除此之外，整条通道，一片死寂。 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咔擦、咔擦，空气中好似响起了秒针的声音。过度的紧张让肌肉僵硬，血液上涌。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江宪强迫着自己的心脏慢慢安静，身躯如同即将捕食的猎豹，微微蹲下，双腿发力，迷彩裤都被绷得笔直。呼吸也在缓缓调整，调整到精气神的巅峰。 等待着狂风暴雨的瞬间。 “八秒……九秒……十秒……” 秒针宛若是心脏的跳动，就在十秒刚刚来到的时候，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闷响——那是上万弓弦同时崩圆，拉开，弹回的声音，一气呵成。与此同时，一股飒飒狂风，带着无边杀意，撕裂空气而来。 当当当——刹那间，狂暴的力量甚至让江宪后退了好几步。然而他脚下就像生根了那样，太阳穴青筋暴起，死死撑着伞。手臂肌肉鼓胀得将迷彩服都撑了起来。　　就在他面前，那些三角形的凸起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尖锐！噗嗤！一根寒芒熠熠的箭尖，忽然撕破了黑长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瞬间，思维都停滞了。 没有呼吸，没有思考，没有肌肉的本能。时隔千年，仍然能感受到箭尖上逼人的锋锐。距离江宪的脑袋仅仅一尺。 下一秒，一片密密麻麻，令人汗毛倒竖的咄咄声炒豆一样爆响于伞面，顷刻间数不清的箭簇透伞而来。这一瞬间，死亡的阴影吞噬心灵，江宪差点本能地一松手就要蹲下。 然而，十指一颤，刚刚松开，他更加用力地握住伞柄。 现在松开，后果不堪设想！ 咄咄咄！不过一秒，数百箭尖穿过伞面，每一根都直指他的全身。然而……却没有一根完全穿透过来。全部卡在了前方密集的箭簇和伞骨之间！ 心脏如同瞬间跌入深渊，再冲入云霄。思维的停滞终于消失，江宪眼前终于有了除了箭尖之外的其他画面。他深呼吸一口，身体轻伏更低。胸口已经开始急剧地、有规律地起伏。 三、二、一！ 三秒之后，他咬紧牙关，勉强收起黑长直，疯狂朝前方冲去！ 用力之大，甚至地面上都响起一声闷响。身体几乎是四十度倾斜于地面。双手规律地前后摆动，身形快若闪电！ 也就在同时，箭雨恰恰掠过他们这一片。就在他身后，四道身影用同样的速度跟了上来。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眼中只有前方的城楼。一条条血丝布满眼珠，因为速度全开，八臂罗汉的短发都在笔直往后飘。楚子义苍老的面容五官都挤在一起，显得无比狰狞。凌霄子也丝毫看不到平时要保持的道家仙长模样，衣袂水平飘起，人都好像在地面上稍触即离，踏雪无痕。 近了……越来越近了！城楼在他们眼中越来越大！就在逼近十秒的距离，红四娘一声暴喝，速度居然再提，身躯在八臂罗汉身上一踩，八步赶蝉，居然超越了先跑的江宪，第一个冲到了城楼之前。随后马上测过身，躲在城楼一侧，一条绳索已经丢向了八臂罗汉。 “贼婆娘！” 八臂罗汉目呲欲裂，放声大喝。顺着拉力脚尖一点，纵身扑了过去。 就在同时，江宪同样一声怒吼，手中抓着的黑长直发出一阵卡卡卡，令人牙酸的机械声，被他斜斜拖在地面。随着他的大吼，噌的一声，伞面尽数崩溃，数百箭头跌落地面。而手中伞骨一阵暴涨，竟然化为一根两米长枪！ 夺！随着他猿臂一挥，长枪化作一道寒芒，狠狠扎在了前方砖缝中。紧接着，他的身影一跃而起，横跨数米来了个撑杆跳。 踏踏——不过一秒，双脚落地，心悸的感觉这才传来，引起大片大片的鸡皮冒起。四肢肌肉无一处不酸痛。不过，他根本没空看这些。立刻回过头，看向最后的两人。 就在回头的刹那，空气中……第三片整整齐齐的弓弦声响起。 万箭腾空，杀意倾天！ “接住道爷！！”就在同时，凌霄子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整个人凌空飞来，江宪暗骂一声张开了双手。 另一边，楚子义满脸皱纹都绷直了。他拼命朝着前方伸出手，昏黄的老眼完全睁开。嘴唇都在颤抖。 他死死咬住牙齿，箭雨下一秒就该到，他距离这里还有三米。但是……他没有放弃！ 他不愿……他不想！他不甘心死在这里！ 绝望的目光中带着祈求和决绝，仿佛在说着“拉我”这两个字。也在同时，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同时伸出手，身形如电探出半米，抓住对方的手用力一拉！ 咚……楚子义的身躯猛然扑倒了城墙外。但是……就在他扑进来的同时，一片令人牙酸的“扑扑扑”声瞬间响起。看着这一幕的凌霄子眼角抽筋，头发都差点炸了起来。 半秒…… 半秒不到的差距，就是天堂和地狱。 “啊啊啊啊——！！！”楚子义刚龟缩到墙角，紧接着就捂住小腿，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 他的小腿上，起码有五根弩箭。而且根根将小腿对穿！ “啊啊啊！！！”他五官都痛的完全扭曲了。双手捧住脚拼命翻滚，头用力撞着墙壁，仿佛想以此缓解腿上的剧痛。鲜血，从他小腿的迷彩里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呵……呵……滋……”但是，他很清楚现在不是尖叫的时候——那只怪物的尾巴因为密集的箭雨暂时退回了深渊。谁也不想再把它引出来。所以，楚子义惨叫两秒后，用力咬着自己苍白的嘴唇，甚至咬出了道道血丝。却只是拼命吸着气，再也不敢尖叫。 “忍着点！”所有人都马上投入了急救。江宪飞快从腰侧摸出医药盒，找出一根橡胶带就绑在了楚子义膝盖之下。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将他的裤腿挽了起来。然而，一眼之下，所有人的眼睛都颤了颤。 紫黑色…… 幸好江宪绑得及时，不过短短十秒。楚子义的腿已经化为一片紫色。而且……那紫黑的颜色如同有生命一般，正疯狂在他皮肤下蔓延！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不知道。”江宪飞快看了两秒，立刻转头对楚子义沉声道：“想不想活！” “废……话……”楚子义牙齿都在打颤，满头冷汗顺着他的皱纹流下，脸上如同被河水分割的黄土高原。他连呼吸都不敢，生怕一呼吸就吐出了憋着的那口气。 他死死盯着江宪，声音都成了气音：“保不住？” “保不住！”八臂罗汉咬着嘴唇道：“好烈的毒……这应该是蛇毒提炼的。没对应血清根本解不了！” 楚子义抓着裤腿的手指投在发白，但是，他却没有一丝犹豫，颤声道：“撅了。” 谁也没说话。 “撅了！！！”楚子义猛然咆哮道：“想我死吗！” “想我活下去，就给我撅了！！！” “艹！”红四娘舔了舔嘴唇，手往腰间一摸，一条银光闪闪的软剑瞬间出现：“舍不得下手？老娘来当这个恶人！” 刷——！剑光如鹘落，刹那间鲜血四溅！ 第34章 :水银吞金 “唔唔唔！！！”楚子义太阳穴青筋顿时炸起，眼珠都仿佛要凸出来，一条条血丝密布，抓着迷彩裤的指甲都仿佛陷了进去。 在红四娘拿出软剑的时候，江宪就拿出毛巾塞到了楚子义口中，防止他咬到舌头。同时凌霄子和八臂罗汉摁住了他的四肢。但哪怕如此，剧烈的挣扎也让几个人用尽全力，足足数分钟，当所有人满头大汗的时候，楚子义终于减弱了挣扎。 趁着这段时间，江宪飞快地打量了一番城楼。 城楼和长城上的城楼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在一个角落中，散落着一堆骸骨。 它们已经腐化得差不多，只剩下一堆骨骸。这些骨骸凌乱地散落在地上，散发出一种幽幽银光。在它手中，捏着一件方樽形状的封盖器皿。 “松手吧。”就在此刻，楚子义沙哑地开口了，江宪立刻收回目光，扶着对方靠在墙壁上，楚子义的身躯就如同脱力了那样，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 “还要吗？”红四娘朝着断腿抬了抬下巴。楚子义仿佛想笑，最终却颓然摇了摇头：“留这儿。” “起码告诉后来者，爷来过……”他的话有些咬牙切齿：“爷可是能在秦皇陵中走到这里的人！还轮不到其他人嘲笑！” 说完，他仰起头，出神地看着城楼顶部。许久才道：“老了啊……”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箭雨撕裂天穹的声音不绝于耳，城楼中宛若避难所一般沉重。许久，江宪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柔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楚子义仿佛没有听到，直勾勾地看着城楼顶。十秒后才垂下头：“让我在这儿吧。” “也好。”八臂罗汉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快找到出口，你……要挺住。” 楚子义忽然嗤笑了一声，沙哑道：“从……从下地那天，谁都知道……或许……或许会有今天。犯不着兔死狐悲……” 他抬起头，幽幽看向江宪：“江先生，拜托了。” 江宪深深点了点头。他知道楚子义说的是两人的约定。 得到再一次肯定之后，楚子义终于释然笑了起来：“我跟不了你们了，不过……或许在最后，还能帮各位一个小忙。劳烦各位……把……把那具尸体拉过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所有人赫然看到，水银退下之后，之前江宪看到背囊的地方，下面竟然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现代人的尸体！ 穿着迷彩服，背着背囊。他的登山镐散开了，正好卡在城楼入口的位置，这让水银没有将他冲到下方——他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说明……在他们之前，还有人来到过这里！ 趁着箭雨停歇的时间，八臂罗汉一把抓过登山绳，几人用力，将对方拉入了门洞。 这是一具华夏人的尸体。 很瘦削，不高，顶多一米六五左右。他显然也死于水银，肌肉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凝固状，烂得差不多的人脸上，露出大片漆黑的骨头，眼珠已经缩水到如同干瘪的抹布。 “不对。”江宪只是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骨头发黑，这明显是死于吸入大量水银。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尸体腐烂得却太厉害了一些。” 凌霄子若有所思道：“长城上那些水银尸，不说个个栩栩如生，但千年过去起码还算是皮包骨……这具尸体腐烂程度过头了。” “因为它死法不同。”楚子义闭上眼睛，大出血对于他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太过于伤了。红四娘在旁边帮他做着包扎，他嘶哑说道：“长城上有水银尸，说明这个墓穴在建成的时候，机关发动过一次。或许是测试……测试的人员就是那些民夫。这是机关第一次启动。” “他们是被水银活生生灌死的。”他睁开昏黄的眼睛，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大量的水银导致尸体千年不腐。但是这个人……” 他指了指背囊男：“他是被困死的。” 江宪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他身体里没有太多水银，死于汞中毒？” 楚子义疲惫的点了点头：“是。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凌霄子挑眉道：“他想出去？看到对面有门，自然往那边走……” 话音未落，他猛然停住了嘴。不只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起来。齐齐看向那具尸体。 “不对！”八臂罗汉眯着眼睛开口。不等他说完，她就沉声道：“他看不到水银河的门！” “他死在水银河之下。但是，水银河是前后两端都堵死。届时大量水银灌注到底部，他根本看不到门在哪里！ 那……他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危险进来？ 江宪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拉开对方的胸口。就在那里，一枚造型古怪的项链，歪歪斜斜搭在对方脖子上。 项链已经乌黑，看不出材质。它的中央，是一本小指甲盖大小的金属书。书面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诸多字符，做工之精细，堪称艺术品。 “冲虚！”看到手的刹那，楚子义，凌霄子同时惊呼出声：“堪舆上三门中的‘冲虚’衣钵传人！” 江宪深深看着那根项链，冲虚和揽山海一样，位列上三门中，整体实力比一脉单传的揽山海只强不弱。衣钵传人……基本确定为下一届掌门，竟然死在了这里？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轻轻掂起项链，沉声道：“这样的人，走过来不会发现不了自己是从堞孔中出来的。距离如此之近，更能看清楚上面的雕塑。” “那么，他同样应该知道，如果自己这样走过去，背后将完全暴露在堞孔之下。这是下地大忌。并且，他并没有带任何躲避的东西。但即便如此，他也执意往前……” 他看向所有人：“这里，或者有他不得不来的诱惑。” 就在此刻，楚子义努力抬起手，指向尸体小臂：“他小臂里……藏着东西。” 江宪立刻剥掉了对方的衣服，刚拉开手臂，一截发黑的铁器立刻露出了头部。紧接着咚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是……”所有人都愣了愣，随后立刻看向墙角的骸骨。这个东西……和骸骨手中的酒樽器皿，近乎一模一样！ 约有一尺长。呈四方形。形状极其类似着名的国宝——四方羊樽。只不过上面没有四只羊，取而代之的是四个符号。可以清晰辨认出，是金、木、水、火、土。 通体黑色，做工极其精致。但是……它的口部却被一片青铜封住。缝合工艺粗糙不堪，明显有再次加工的痕迹。仿佛……只是为了封死这个器皿而已。根本不计较是否美观。 “为了这个？”江宪带上手套，准备抓起酒樽。然而一抓之下，竟然提不起来！ 重。 重得超乎想象，仿佛里面是一块纯金属一般。并且，在江宪用力将它拿起来后，能清晰感觉到，方樽器皿中……有东西。 是液体存在的东西，随着不断变换方樽的样式，里面的东西极其缓慢地在滑动。且听不到一丝声音。 “粘稠度极高……”江宪将它放在地面。朝着凌霄子抬了抬下巴。后者闻香知雅意，在拂尘上一拉一划，寒光一闪，酒樽口部的铁片已然不翼而飞。 红四娘小心翼翼地带上手套，端起方樽倾斜。数秒后，一道银色的丝线缓缓流了出来。 “水银？”江宪愕然看着越积越多的银白液体，眉头已然锁死：“重量不合。而且……他们为什么要带水银出来？” “这里的人全都参加过这座陵墓的修筑，水银他们并不会惊讶。为什么要特别带出来？” 楚子义沙哑道：“它的确是水银。但却不是纯粹的水银。” “这是汞齐。” 一句话，所有人都了然地了然地点了点头。 楚子义继续说道：“水银……能和大多数……咳咳……金属发生化学反应。特别……特别是金银这些，水银能……神奇地直接‘吞’掉它们。呼……并且体积几……乎不变。只是增加重量密度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水银吞金。黄金和水银……呼呼……混合，就叫做金汞齐。并且，被水银吞下去的黄金，还能……呼……通过化学方法再次还原出来。” 而且方法非常简单——就是蒸馏而已。俗话说的“真金不怕火炼”，最初也出自此处。 凌霄子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他们拿着的，是两罐黄金？” 楚子义点了点头。 凌霄子眉开眼笑，衣袖一翻，剩下的方樽神奇地消失无踪。他笑的如同春天的花朵：“此物，和贫道有缘呐……” “没人和你抢。”江宪并没有阻止，而是眯起眼睛说道：“凌霄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准了。” 江宪蹲下身，带上手套，仔细翻找着尸体，一边说道：“如果你被困在这里，身边随便一个和黄金等重的东西。价值要超出它无数倍。而此刻，你身后就是上万秦弩大阵。前方是水银尸长城。你会冒险过去拿一罐黄金？” 凌霄子眨了眨眼：“这要取决于贫道还剩多少缘……” “说人话！” “……不会！” 江宪紧已经摸到了尸体的手，接着追问：“那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拿一罐黄金？” 楚子义终于笑了：“因为，这个人是从里面出来的，或许……里面有什么地方，让他联想到了这个罐子？这个罐子……关系着他能否解开下一道谜题，或者……能否出去？” 江宪将尸体的手翻了过来，点了点头：“我忽然想起了一点东西。” 就在尸体手掌中心，有一个明显的，用刀子刻上去的眼睛图案！ 第35章 :白玉钟(一) 从井底救上来的老者说过，数十年前，在魔都的时候，曾有一个手心中纹着眼睛的人，问过他关于墓穴的事情。这才导致了他再次返回大榕村。 “就是他？”凌霄子搓着下巴道。 楚子义摇了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本身。” “他帮我们解开了谜题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费力地想拿过包，红四娘立刻递了过去。他从里面拿出一根记号笔，满头冷汗的在墙壁上画了起来：“第一，秦皇陵一共修筑了38年，现代有很多学者提出疑问。七十万民夫修筑近四十年，铸造出来的东西绝不止于现在的规模。所以，很多学者都认为骊山墓并不是秦皇陵，直到15年地震波探测出内部结构才被肯定。” 他顿了顿，喘息了几声，继续道：“但是……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秦皇陵是个影子墓，骊山只是它的表象。它真正的东西藏在这里。” “第二，历史上没有记录修筑墓穴的民夫去了哪里。”他的目光看向数百米的万里长城，沙哑道：“这……很可能就是秦始皇当时修筑寝陵的七十万民夫……其中的一部分。” “秦代人寿命不长，四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一半人死去。累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地下长城上的……应该就是剩下的工匠。” 江宪点了点头，按照记载，不仅民夫，他“无所出”的妃子，宫人，甚至儿女，都有一大批跟着陪葬。 “第三。”楚子义停了下来，看向所有人，凝重说道：“在皇陵关闭之前，所有民夫都被驱赶到了这里。可能有人告诉他们，这里有活下去的路。实际上，则是测量水银长河的实用性。” 现场一片沉寂，只有不时响起的箭雨轰鸣。楚子义深呼吸了一口，颤巍巍地说到：“这是第一次水银长河启动。” 他指向冲虚派的尸体：“接下来，就是这个人……这个人本身的存在非常重要。或许，他还有团队，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得已前来这里，最后同样死于水银长河。这，就是至关重要的第二次机关启动。” “而我们，则是第三次。” 他的目光灼热了起来：“整整三次……而我们知道，一立方米水银等于13.6吨。各位……刚才涌出了多少水银？” 凌霄子仿佛抓住了什么，仔细想去又如同镜花水月，皱眉答道：“起码一千多吨吧？两千吨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八千多吨。”楚子义幽幽开口道：“13.6x200x3……一共八千多吨。好，下一个问题，八千多吨的水银，需要多大的储藏空间？”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楚子义继续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古代怎么获取水银？” 连续几个问题，江宪脑海中如同惊雷划过。他惊讶地看了看楚子义，感慨道：“姜还是老的辣。” “什么意思？”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都没听懂，茫然问道。 江宪微沉吟道：“很简单，我们目前遇到的机关，都是大型机关。和小型机关不同，小型机关是防备好，就躲得过。而大型机关……一般都是杀手锏。” “大型机关在一个墓地中不会太多，因为它安置需要太多空间。会影响墓穴的风水。八千多吨水银……这需要多少地方去存放？” “再加上，古代获取水银的人和器具都不多。凌霄子……这个你熟悉，你来解释一下。” 凌霄子终于听明白了，同样惊讶地看了楚子义一眼，继续说道：“水银这东西……其实是汉代中后期才开始大力发展的。当时因为道教的出现，炼丹几乎达到了巅峰。秦代虽然有，但是绝对不多。八千多吨水银……很可能已经穷极秦王朝倾国之力！” 江宪舔了舔嘴唇，深呼吸了一口，凝重地看向众人：“各位，我认为……这个墓地中，极可能已经没有水银机关！” 寂静。 谁都没说话，目光却无比灼热。任何墓穴，都绝不可能贸然进入。首先，是从各种蛛丝马迹推断出它的年代，从年代判断墓葬的规模格局——这就是之前江宪在大榕村停留了数日之久的原因。 最后，就是通过规模格局和历史上的各种记录推测它可能存在的机关。但凡推测出一个，特别是这种近乎必杀的大型机关，对接下来的路，帮助太大了！ 所有目光都看向江宪。他顿了顿，闭上眼睛沉吟数秒，忽然睁开眼睛，肃容道：“不。” “我很肯定，内部已经没有水银机关！” “为什么？”楚子义都惊讶了，他只是从三次水银启动和水银的重量，再联系秦朝水银产出来推测可能不会有。但是却不敢断言不会有，江宪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因为上次窝窝坑一行！”江宪斩钉截铁地说道：“别忘了，这里面有未知的灵长科生物。如果还有水银机关，辐射会让它们根本活不下去！” 所有人都了然地点了点头。 “谢了。”江宪笑着地朝楚子义拱了拱手，再看向地上的尸体，拿走对方的项链放进裤兜，拱手躬身：“前辈，也多谢你。你的遗物，我会亲自交给冲虚派。” 随后，他抬起目光，仿佛透过城楼墙壁，能看到不远处的地宫核心。 “箭雨总会有存储数量的……”他舔了舔嘴唇，嘴角翘了起来：“等它一停，我们立刻出发！” …………………………………… 时间总是在等待中变得焦灼。整整一个小时后，箭雨终于归为平静。又等待了十五分钟，江宪朝着所有人点了点头，随后率先冲到了前方。 在他前方，地面上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铺上了漆黑的地毯。而再往前，就是如同游戏中铁炉堡一般，一望无尽的地底宫殿！ 地底之下，万点灯火，长城蜿蜒。摇曳的火光拖拽出鬼魅的阴影。在昏暗的色彩中，这座数千年来从未有人探索过的城堡显得恢弘而神秘。将整个地穴一分为二的宫墙宛若秦砖铸就的天穹，就连长城，都仿佛成为了巨兽的舌头。地宫，就是那已经睁开眼睛的万眼巨兽。 人奔行长城之上，似登上了天梯，极大与极小的对比，强烈地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他们仿佛孤独的膜拜者，要在这片久远的遗迹中，寻找历史夹页中的隐秘。 期待、紧张、自豪……诸多感情在心中交汇，没有一个人停下步伐。尽管走到这里，已经有十几个人用生命做代价，楚子义也留在了之前的城楼。但……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不将这章夹页翻开，怎么对得起所有人的付出？ 无人愿退。 两百米……一百米……随着越来越近，所有人瞳孔中，都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高恐怕在五十米左右，宽大约有三十米。上面刻绘着清晰的玄鸟，因为时间太久，颜色已经模糊不清。 而大门中央靠下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踏踏！数十秒后，所有人都冲到了大门之下。齐齐停住了脚步。江宪率先走到大门前，看着那个足足有两米大的洞穴，沉吟道：“石门有一尺厚……这炸药炸出来的。” “是那位冲虚派的前辈？”凌霄子抬眉道。 “应该是他。”江宪笑了笑：“不过，倒给我们节约了不少功夫。” 观察了片刻，他转过身来。看向众人凝重道：“各位，这里进去。就是地宫核心。我们的目标首先是主墓室——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在那里。” 如果有黑死蝶的线索，也很可能隐藏在最珍贵的陪葬品中！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石门，幽幽道：“虽然应该没有水银陷阱，但是……里面绝对步步杀机。大家千万小心。” 他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划过，郑重地抱拳拱手：“这次勘探是我发起的，如果各位有什么闪失，接下来的事我担了。如果我死在里面……” 他顿了顿，沉声开口：“各位最好立刻离开，要么上报考古局，要么发江湖令。千万不要再停留下去。” 所有人都凝重地点了点头。 江宪深呼吸了一口，拿出已经残破不堪的大黑伞——在城楼里休息的时候，伞面上的箭簇就已经被拔出。现在只剩下了狰狞的伞骨。 他抓住伞骨两边，用力一拉，随着噌的一声，一道秋水也似的剑身，已然被缓缓拔出。 剑式古朴，上面雕刻着两排秦小篆。剑身清澈，宛若阳光照碧水，清晰映照出江宪年轻的面容。 “斩龙。”凌霄子感慨了一声：“小时候见你师傅用过一次就再没见到，揽山海信物啊……我还以为被你卖了呢。” 凝重的气氛被凌霄子不合时宜的话瞬间冲散了一分，江宪冷笑道：“都快讨饭了，你拂尘里的‘生莲’不是也没卖吗？” 凌霄子喟然长叹：“人嘛……总归要有个念想……” “别逼逼了。”江宪将伞骨丢向对方：“我前，你和八姐……罗姐中，四娘断后。” “好莱~~” 队形飞快列好，江宪捂住胸口，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率先朝里面走去。 一尺之隔，两个天地。 江宪率先走了进去。地宫中灯火通明，若阎罗睁眼。然而，就在他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却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大门之后，所有人都飞快走了进来。但是当他们看清一切的时候，同时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向四周。 “这是……”红四娘警惕无比，只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他们……遇到了什么？” 尸体。 满地的尸体！ 现代人的尸体。 不……确切地说，是满地骨骸。 这明显是一个勘探队伍。他们的尸体已经腐朽得差不多了。但是做工极好的迷彩服还没有完全腐烂。并且，地面上横七竖八丢着枪。尸体以一种极其不科学的姿势落在四面八方。而他们所在的大厅中，到处都是以暴力破坏的痕迹。 地板翻了起来，柱子也砸得稀巴烂，可以清晰看到，许多尸体的骨头都不完整。就像…… 就像……有一只，或者一群狂暴的怪物，将他们硬生生撕烂了一样！ “冲虚派的前辈……是被逼出去的。”这个想法瞬间冲上了江宪脑海，让他脊背都冰冷了起来。他死死握住剑，横在前方。脑海中飞快思索着：“这里……有什么东西……” “将整个勘探队伍，尽数击杀！” “它们没有追出去，一是可能打不开石门。二则……” 他咬了咬牙：“长城下方……有更恐怖的怪物！” 第36章 :白玉钟(二) 这是一间宽广的大厅。 踏入这里，代表正式进入地宫核心。脚下是青砖铺就，墙壁是典雅的秦代画砖。上面连绵不断地勾勒着秦皇灭六国，一统中原的丰功伟绩。每隔五米，就有一盏伸出的壁灯。头顶是巨龙盘旋的浮雕，雕工极致精美。 一根根蟠龙巨柱林立在大厅之中，这个大厅一望无际，恐怕有上千米大小。巨柱好似参天老树，大厅宛若黑暗森林。昏黄的灯火，苍凉的壁画，交错的光影……厚重的历史气息带着尘埃扑面而来。让人身处其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渺小之感。 但一切都被散落在周围的高科技破坏了。 一把把枪散落地面，打开的背囊，残缺尸骨……一切都如此明显，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当初这批人是如何全力挣扎。慌不择路地打开背包，拿出枪支，但是，最终只有冲虚派的那位前辈走了出去。却困死在水银长河之中。 江宪走到一根柱子旁。那根石柱在两米多的地方崩溃，只剩上下两截，中央不翼而飞。而就在石柱旁，地上的青砖块块龟裂。甚至躺着一具无头骸骨。 “是从右到左撞碎的。”凌霄子悄然走到江宪身边，看着石柱碎裂的痕迹，沉声道：“绝非人力，人做不到这一点。” 江宪收回目光，看向幽深的大厅，目光微微眯起：“不只是人……它的碎裂高度在两米左右。按照体型判断，打碎石柱的东西……恐怕有两米半以上。而且，这些石柱是整体雕刻。并非空心。要打破它们……出拳者的力量……超过一吨，不！起码两吨！” 身后，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功夫再好，被这种怪物摸到一下，那就是骨断筋折！ “自然界中……有这种东西？”红四娘愕然道。 江宪蹲了下来，看着尸体的骨骸，沉声开口：“大象等一些大型生物可以轻易达到。但是它们不可能打击到这个米数。能做出这种动作的……我有一个猜测。” 他眸子暗了暗，一字一句说道：“金刚猩猩。也就是银背大猩猩。” “成年银背大猩猩，身高可达两米。拳力可达两吨，打碎石柱绰绰有余。” “为什么是金刚猩猩？”凌霄子本着不杠不死的节奏，皱眉道：“熊也同样可以达到这种力量……” 话音未落，就迎来了江宪看白痴的眼神。凌霄子后半句话吞在了喉咙里，咳嗽了一声道：“当然是因为这里是秦皇墓，如果是银背大猩猩那就可以解释清窝窝坑中的怪物是什么了。而且对方有这个力量和动机……别这么看我，就杠杠……随便杠杠……” 江宪收回目光，点头道：“自然界中能打击到这个角度，且有这个能力打碎这种石柱的，也只有金刚猩猩和熊。但是在秦皇墓，联系我曾经隔着帐篷看到过它们的动作体型，它们极有可能是金刚猩猩。不过……” “中国没有猩猩。”红四娘幽幽道：“亚洲的猩猩都是红毛猩猩，体型较小。你说的银背猩猩只生长于非洲。” 八臂罗汉接着说道：“况且，当年秦皇出海也是向东，没有向西。身处非洲的银背猩猩怎么引入的？” 江宪摇了摇头，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生物的变更史中，两千年实在太短了。通常是以上万年，十万年为一个阶段。曾经的化石都能推断出什么地方曾经在什么时期存在过什么样的生物，超巨大的猩猩却从没有在华国历史上出现过。 没道理突然出现。起码要有一些痕迹。 “先往前走吧。”他收回目光，舒了口气：“不管是什么谜，攻破这个地宫，总会找到线索。” 大厅中非常安静，这让一路生死杀过来的众人都不太适应。手电筒破开昏暗，照耀前方，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时间就在死寂中悄然过去，这个大厅大得出奇，一行人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江宪才抬起手，指了指前方。 水声…… 在这片空旷中，竟然出现了水声！ 有水声，代表着溯源可以找到入口！所有人目光一亮，刹那间加快了脚步。 越来越近了……就在奔跑了数分钟后，一排排五米高四米宽的洞窟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洞窟打磨得极其光滑。只有两侧油灯作为装饰。而洞窟之外……竟然透过一丝丝的月光！ “不对劲。”一边跑，红四娘一边靠近江宪，沉声道：“如果这里是出口，那么前面的水银长城，地底宫殿是为了掩饰什么？里面什么都没有，却在极力阻挠大家往前走？前面却是一个自然出口？” 这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疑惑，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江宪。他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然间，一阵轻微的“咚”声进入耳膜。他猛然停住了脚步。 刷刷刷！所有人同时停住，紧接着本能冲向周围的柱子，躲在了后方。死死盯着洞口。 咚……不是错觉，紧接着，第二声又响起在洞口之外。 大厅中刹那间一片死寂。只剩下昏黄的灯光在不断摇曳。所有人目光交错，谁都听出来了，这是有什么东西……极其庞大的东西，正在缓缓靠近这里。 咚……咚……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踩在人心坎上。一种莫名的压抑和危机感如同蚕茧，越裹越密，直至让人无法呼吸。江宪咬了咬牙，低声道：“爬上去。” 没人回答，但全都以最轻微的声响，最敏捷的速度，朝着柱子上爬去。几乎就在同时，洞口处，一个如同脸盆大的头颅探了出来。 “吼……”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一样响彻通道，扩音器一般传入大厅。就在看到那个头颅的刹那，所有人脊背发寒，用尽全力往上爬。 这……恐怕就是导致这里一切惨剧的凶手。 头颅如此之大，身躯恐怕在四五米左右！手枪对它们的效果不大，除非冲锋枪。但是，他们手中只有手枪和刀剑！ 咚、咚……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根本不敢往下看，拼命往上攀爬。伴随着沉重脚步声的，是一种“吼、吼”的短促咆哮声，就在那个声音进入大厅的一瞬间，所有人齐齐停止了动作。 噼啪……灯花爆裂的声音偶然传来，大厅中再次恢复一片死寂。一个庞然大物，已经施施然进入了大厅。 就在它周围四根柱子上，江宪四人没有一个爬到了顶端。不能出声代表着不能有大动作，不能有大动作代表着上爬速度不会太快。所以……江宪仅仅爬上了七米的位置。 那只怪物距离他们只有十米不到。随着怪物的迈进，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轻微调整着自己的动作，躲在怪物的实现死角。谁也没有想冲上去比划一下的想法，因为……它足足有五米多高！差不多等于两层楼！ “我艹……”凌霄子牙关都有些发颤，怪物每一次抬腿，踩下，就是他们调整动作的时间——不需要谁教，这是一种本能的保命举动，所有人都是如此。和这只距离不到十米的死神小心翼翼地纠缠，宛如刀尖上跳舞。 咚、咚——巨大的手掌落在地面，甚至扬起周围一圈尘埃。那庞大的身躯缓缓走来。压迫力之强难以言喻。随着它越走越近，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确实是一只猩猩。 一只从未见过的种类！ 身躯外形和普通的猩猩差不多，但是却满身银毛。并且……嘴里长着一排锋利无比的牙齿！ 它轻轻舒展着前臂，在地面上爬行。粗壮的后腿极有节奏地跟上，如同人一样的手掌偶尔轻轻从旁边的石柱上划过。锋锐的指甲甚至在坚硬的石柱上，都带起了一阵刺耳的“沙……”声。 宛若刻在人的心上。 如同黑洞一般的鼻子拼命的抽着，仿佛在闻着什么。下颌两颗巨大的獠牙如同野猪，唾液顺着它的迈步滴答滴答滴落地面。如同屠夫的勾子滴下的血迹。就在他走到四人所在的柱子中央的时候，忽然间不动了。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谁都屏住了呼吸，只能听到心脏在耳边的狂跳。江宪飞快扫视了一眼，心中立刻暗骂了一声。 他自己才爬到七米，而最困难的八臂罗汉，仅仅只有五米高！ 只要那只猩猩一样的怪物挥手一拳，甚至不需要抬手。直接就能把八臂罗汉抓下来！ 不只是他，红四娘的眼珠子都有些发红了。他的手已经抓住了背后的旱烟袋，一旦发生什么，他恐怕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时间仿佛凝固。猩猩巨大的脑袋左顾右盼了一阵，仿佛不能确定。悠悠转过了身。 就在大家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它猛然一跳，轰得朝着凌霄子所在的柱子扑了过来！ “卧槽泥马！！”凌霄子魂飞天外，下意识地就要尖叫出声。然而，关键时刻他竟然死死压住了本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双手霍然一松，身体一个倒挂金钩，紧接着壁虎游墙，居然从柱子上滑落了下来。死死贴在柱子阴影之中。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让江宪和红四娘刚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三道紧张到极致的目光死死盯着凌霄子所在的石柱。心脏瞬间的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而就在石柱阴影之下，凌霄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上方两只巨大的猩猩脚。劫后余生的战栗感让全身鸡皮暴起，如果再来一次，他恐怕也做不到刚才那一步。 他只感觉自己头皮都炸了起来，头发根根树立。一手结印，嘴巴飞快张合，无声念叨：“无量天尊……三清老祖……” 另一边，手已经摁上了拂尘。 死神距离他不足一米！ 第37章 :白玉钟(三) “吼吼吼！！！”就在此刻，猩猩爬在石柱之上，头颅看向其他地方，猛然举起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口，疯狂咆哮了起来。 吼吼吼……整个大厅都回荡着它的声音。数十秒后，它轰一声跳了下来。慢悠悠的迈着步伐，朝着外边走去。 就在它身侧两米不到的地方，凌霄子脊背死死贴着墙壁，偏过头，目光余光看着怪物离开的方向，满头冷汗。 三分钟……五分钟……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足足五分钟过去，凌霄子身子一软，面条一样瘫在了石柱旁。 其他几根柱子上的人瞬间跳了下来，江宪快步冲过去，关切道：“没事吧？” 没事……凌霄子想说话，但一开口却发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挥了挥手，擦着冷汗。红四娘凝重地看向江宪：“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宪脸色比他更难看：“这是……猿鹤。” “猿鹤？”八臂罗汉心有余悸地问道。 那只怪物……绝非人力可敌！如果非要硬上，必有死伤！ “听说过夏太后吗？”江宪磨牙道：“零几年的时候，秦始皇的祖母夏太后墓中，曾经出土过一具不知名的猿类遗骨。高有五米，体重数吨。且长有锋利的獠牙，科学家推断出生性喜食肉。性格暴虐。外界一直没有确定，它到底属于什么猿类。” “不巧，我师门上曾经有记录。此物名为猿鹤，为秦代进贡于宫中驯养。为夏太后所喜，死后亦陪葬。” 凌霄子吞了口唾沫：“这么大个儿的宠物……夏太后她老人家的口味真是清奇……” 江宪没有理对方的吐槽，抬起手腕看了看，沉声道：“洞口外有月光，代表着外面有一个自然环境。猿鹤从外界进来，它应该长久生活于这个环境中。”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生长于地宫和外界交界的环境，它应该早就适应了黑暗。昼伏夜出是生长于这类环境中生物的本能。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我们休息一晚上，轮流两人站岗。明天白天继续前进。” 没人有异议，实际上大家奔波了一天，鼠海，金球，水银长城，地下宫殿……这些几乎耗尽了大家所有精力，现在要面对猿鹤，哪怕一起上，也没有半点把握。 根据安排，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先站岗，接着是江宪和凌霄子。谁都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凌霄子一夜都睡得不太安稳——这来自于长期被追、债的经历，如果一个人三天两头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就跑，他恐怕在哪里都不会睡得太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然而，刚醒，就被人捂住了嘴。 江宪的脸就在他面前不远，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竖起一根指头，做了个“嘘”的姿势。 这时间，这姿势…… 凌霄子如同一条鲶鱼一般挣扎起来，目光中透露出“我不是这样的人！”“你滚开！要不我叫了！”等等复杂的神色。江宪额头青筋暴跳，一把捏住对方的脸颊，捏成一个猪脸。 “你的戏太多了！”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松开了手。凌霄子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开口，瞳孔倏然缩了缩，随后……紧紧拉上睡袋拉链，将自己蚕一样裹了起来。 因为……他清晰听到了，外面此起彼伏的吼叫声！ 那是猿鹤。 而且……不止一只！ 而是一群！ 刷！睡袋猛然被打开，凌霄子下意识双手护胸，虎目含泪，身体蜷缩，咬着嘴唇呢喃道：“我不……” “该你们守夜了。”八臂罗汉的声音幽怨地从一旁传来，凌霄子瞬间收起所有内心戏，一本正经地正了正迷彩服。轻咳一声：“贫道这就来。” “可以啊……”红四娘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关系非常复杂，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肃杀的气氛被冲淡了一些，很快，凌霄子就板着一张死马脸，和江宪坐在了一起。 他们休息的地方在大门旁，不远处就是冲虚派前辈炸开的洞穴，一旦发生任何情况，他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 没有打开手电筒，大厅中摇曳的灯光足以完成警戒工作。江宪给凌霄子倒了杯茶，一边啃着胡萝卜一边道：“多喝点，排排汞毒。” 凌霄子接了过来。两人肩并肩坐下，江宪抿了口茶，淡淡道：“四哥和罗姐守夜的时候，进来了四只猿鹤。” 凌霄子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江宪继续说道：“但是非常奇怪，我回忆了一下，这个大厅恐怕有一千五百米长，八百米宽。属于超大型地下建筑。然而猿鹤最多走到两百米，就立刻倒回。从不过界。” “驯养。”凌霄子幽幽叹了口气：“它们的祖先被进贡给了夏太后，能作为太后的宠物，自然要经过驯养。既然被驯养过，那就应该明白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 “这种基因刻在骨子里，一代代传下来。以它们不多的脑容量，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江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四周，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我之前仔细整理了一下，我发现……这里有可能不是秦皇陵。” 凌霄子头几乎九十度扭了过来，不知道是气是急，嘴唇都在哆嗦：“我们可是亲如兄弟啊……我特么就指望着这一遭翻身，你就忍心这么骗我？把我的命别你裤腰带上？” 江宪冷冷看着他：“说人话。” 凌霄子神清气爽地开口：“得加钱！” “……伤感情了，来，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江宪朝大厅抬了抬下巴：“记录皇帝行为最多的，就是道佛二门的通天府。你应该看过不少记录皇帝寝陵或者日常的记载，但你可有看过……有谁的陵墓修筑成这样？” 凌霄子眨了眨眼睛，随后神色也肃然了起来。沉吟许久后，摇了摇头。轻叹道：“皇帝的寝陵，是一国建筑的最高杰作。讲究的是一个煌煌大气，古往今来，所有帝陵的内部构造，都是一个风水大局。” “里面每一样陈设，甚至每一扇门，都有专门的风水宗师推演，比我高明不知道多少……”说到这里，他疑惑地皱眉，转头看向身后大门：“但……地下长城，水银长河，这代表什么？我从没听说过这种局。” 江宪试探说道：“如果这里代表秦朝国土，水银长河代表外海呢？” “那更不对了。”凌霄子摇头道：“第一，长城下有怪物。那只怪物绝非人力可敌。不为人力可敌，代表不在控制之中。而皇帝讲究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死后也是如此，任何皇陵机关，讲究的是‘井然有序，出其不意，因地制宜’。他们不会允许或者说不会承认有东西不在自己治下，这违反了皇帝这一制度的核心原则。” “第二，长城和水银河指代的是什么？如果我没猜错，它可能指代的是北海！” 他喝了口凉茶，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秦始皇的功业在于‘六王毕，四海一’。《孟子.告天下》中就有记载，华国周围有四海环绕，分为东南西北。四海归一形容全国一统也是出自秦代。长城修筑于华国之北，水银河要指代也只能指代北海。” “好，综上所述，联系两个关键点，长城+水银河+怪物，岂不是代表四海之内还有秦始皇控制不到的地方？暗指长城没有起到抵御的作用？对赵政大人的丰功伟绩指桑骂槐？这如果是秦代方士的指点，李斯不把他全家杀光光？这么明显的隐喻打算糊弄谁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微眯，凝重道：“我当时好歹也作为下一任天师培养过……我坚持我的观点，皇帝寝陵所有物品乃至建筑格局都是一个结合机关，歌功颂德，建筑学的大风水局。不可能出现这种暗讽墓主人的机关存在……你说的还真可能没错，它或许……的确不是秦皇陵。” 江宪微微颔首，深深看向大厅，凝重道：“我之所以再次推翻了自己的假设，是因为睡下去的时候脑子里将我们走过的路拼接了一下。却发现组合不出任何东西来。” “任何墓都有他的模式，主墓室，分墓室，藏品室，甬道，前殿，后殿，中宫等等……本来进入墓殿正门后，应该是甬道，前殿。这是‘制度’，独属于帝王陵的‘规则’。但你看这里……” 他伸出手指，朝着灯火摇曳的宽大大厅扫了一圈：“它像什么？” 凌霄子轻轻点了点头，江宪说的没错。不管像什么，都绝不像地宫前殿。 太简陋了。 对于一位帝王墓，没有任何陪葬品，甚至装饰只是用的墙砖，这完全不合常理，尤其是修筑了这么多机关的情况下。 简陋和恢弘并不冲突，当某些东西大到了一定程度，时间久到了一定程度，它自然就恢弘了起来，实际上，对比起现代工艺，历史中的任何工艺、建筑，都可以称得上一声简陋。但并不妨碍人瞻仰它时，心中油然而生的膜拜感。 他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十几秒后喃喃道：“盂城。” “盂，秦代对装液体的器皿的称呼。”他指了指上方：“水银长河就是从上面倾倒下来的。而盂城，是秦代专司储存水银的部门。” “公元前220年左右，秦始皇举国搜索水银。用于一个地方秘密储存，这个地方就叫做盂城。通天府的古籍上有记载，不过只提过一句。我本来以为这是传说，或者这个地方在地面……” 他舒了口气，目光越来越明亮：“如果这里是盂城，那绝不可能作为出入口！这里只是一个超大型的仓库！” 格调太差，也太小家子气。绝不会被皇帝所用。 仓库……这两个字触动了江宪的神经。同时，凌霄子的思维也完全打开了。他的疑惑地看着外面昏暗的通道口，沉声道：“这里如果是仓库，修建的墓地就是为了从这里直接往外运输物资，外面不管是不是陵墓，都一定有一个超级巨大，从未在史书上记载的地下工程！” “它就是秦代的三峡大坝，曼哈顿工程……否则绝对不可能用到如此巨大的仓库！” 第38章 :白玉钟(四) 江宪沉默了。 秦皇陵，这个华国千古以来第一墓地，隐藏的秘密实在太多。随着进入越来越深，他们的推断一次次被推翻。现在他都拿不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了。 地下超级工程么……除了秦皇陵，有什么能叫做超级工程？ “想这么多干什么？”许久，他看着洞口射入的天光，忽然展颜一笑：“这是我的最后一搏，不成功便成仁……管他是什么，一路闯过去，最终会有答案！” ……………………………… 时间过得很快。上午十点，洞口内二十米开外，四道人影已然站在了那里。 “准备好了吗？”江宪沉声问了一句，其余三人同时凝重地点了点头。江宪做了几次深呼吸，手指一弹，玲珑骰笔直飞出，当的一声落在了地面。 就在同时，凌霄子手握拂尘柄。红四娘目光已经轻轻眯了起来，身体呼吸几不可闻。高大的身体近乎不见起伏。双脚不丁不八。手死死握紧旱烟袋。而八臂罗汉指缝中，早已伸出数枚宛若狼牙的利器。 滴溜溜……一切都仿佛停止了，只能听到玲珑骰在地面旋转的声音。足足数十秒，随着“咯达”一声落地。江宪手摁住背后剑柄，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锵！冲出的刹那，斩龙剑迎风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秋水也似的光芒。然而当他一步踏稳，这才发现…… 什么都没有。 对比起前面的步步惊心，这里仿佛一个世外桃源。 在自己脚下，是一条十五米宽的道路。由原本的洞壁雕刻而成，再铺上青石。边缘有两米高的石质护栏。数千年过去，这些青石缝隙中早已长满了顽强的野草。这条青石道路也不知道被踩踏过多少次，甚至连砖缝都看不清。而外侧的护栏，早已被自然侵蚀地一片模糊。依稀能看出上面模糊的雕刻。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两侧石壁看得出人工雕琢的痕迹，被磨得非常光滑。然而数千年过去，却只剩下凌乱的植物。就连墙上安插的灯座，都被植物根须包裹。 没有杀机。 反而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江宪没有收起剑，而是继续向外看去。护栏之外，一片树根如同瀑布一样垂下，如同这条通道的自然屏风。这些树根已经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密密麻麻，繁不透风。 “好茂密的树根……”他微微皱了皱，脑海中仿佛划过什么东西。斩龙剑轻轻挑开树根屏风，喃喃道：“自然界中如此茂密的树根，恐怕也只有榕树了吧……” 就在树根屏风挑开的刹那，他的瞳孔倏然缩小。随后整个都楞在了原地！ 他终于……知道自己刚才脑海中划过的是什么了。 “哎？”就在他身后，凌霄子眨了眨眼睛：“怎么了？看到师祖复生了吗？” 没有回答，江宪只是默默地让开了通道。凌霄子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跟着走了出去。就在走出洞口的刹那，透过江宪挑起的树根屏风，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恐怕有千米之大，呈圆形。如同客家土楼。一道道阳光从洞顶投射下来。在下方照耀出斑驳的色块。一条数十米宽的地下河从中缓缓流过，波光粼粼，好似点缀着万点金丝。一簇簇鲜艳的花丛开在水中，迎着阳光轻微摇曳，卑微的求生。 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在地面，而是在半空。距离地面大约二十米。 从左到右，依稀排列着左右各九个洞口。都是五米高，四米宽。他们正处于左方第三个洞口。而两方洞口中央是一方平台，上面布满了灰尘。雕刻已经模糊不清。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凌霄子感慨了一声，随后愕然看向江宪：“你惊讶个什么劲？类似的场景不是没见过吧？” “我见过。”江宪幽幽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缓缓道：“各位，欢迎来到窝窝坑。” 窝窝坑？ 这三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了愣。凌霄子猛然冲到护栏边，看着下方那瑰丽的自然奇景，数秒后回过头，愕然道：“这是窝窝坑？你下去那个？！” 江宪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初期的震撼之后，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啊……理应如此……大榕村，距离他们出来的大榕树，也不就两公里么…… “你之前居然没发现这里有一条环形通道？” 江宪苦笑道：“当时带着一群菜鸟，只顾着出去，再说，这里就像土楼的其中一层，上下都有遮挡，依洞壁而建，我当时就像是从土楼中心往上看，还有树根遮挡。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好不容易等到江宪口头认输，凌霄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抬了抬眉：“现在怎么走？” 江宪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中间，轻轻抚摸着平台的栏杆。这些石雕建筑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但至今仍然坚固。只是自然侵蚀之下，再也看不出当年的精雕细琢。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窝窝坑。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敲击在护栏上。这一次足足十分钟他才睁开眼。随后，从背包中拿出了钉枪。紧接着……对准了数百米外的石栈道。 砰！一声闷响，一根长钉激射而出。还不等射到，砰砰砰数声，几根长钉紧随其后。猛然落在了石栈道上！ 就在钉入的刹那，一阵令人牙酸的机关声瞬间传来。下一秒，肉眼可见，十几根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秦式长戟，猛地刺了出来，力道之猛，让外面的树根瀑布都纷纷扬了起来。 “我去……”就在他身后，红四娘的眼角微微抽筋。凌霄子见鬼了一样看向江宪：“你怎么……” “因为我会换位去想。”不等他说完，江宪就死死看着前方，沉声道：“如果这里是仓库怎么办？如果这里是墓穴怎么办？” “我得出了两个答案，第一，如果是仓库，以秦朝的制度，要建立什么巨大的地下工程，是决不允许泄密的。”他看向左方栈道：“如此大的仓库……很可能我们还没有探索完，之前我们在长城上看到的地宫可不止一层，起码五六层。它能容纳多少物资？” “要搬运这些物资，又需要多少民夫？” 思路顺水推舟地进行下去：“有这么多民夫，怎么保证他们不哗变？我想，如果我是修筑者，一定会留下机关。防止哗变。” 他指了指还没缩回去的长戟：“这些玩意儿就是当时统治者的后手。一旦发生任何不测，机关会立刻刺穿所有通道上的人！有多少人都不够死的。” “机关隐藏在石头缝隙之后……”他的手指从左到右，将整个洞窟指了一圈：“但凡踏上栈道，石头后方就是长戟。唯一安全的，就是这里。” 他没有说如果是寝陵会怎么样。这个答案实在太简单了——如果是寝陵，同样会有机关，因为这是通往外界的路！帝王寝陵不会放任任何知情者跑出去！ “这里是安全的……”红四娘看了看地下，再看了看前方，脑海中顿时一亮：“这里的视角独好……你的意思是，这里是曾经监管者所呆的地方。自然不会有机关？” 江宪点了点头。随后皱眉道：“现在麻烦的是，我们要怎么过去？” “或许正常走并不会触发？”凌霄子沉吟道：“昨晚上来了好几只猿鹤，它们也没有触发……” “它们很可能是从这里爬上来的。”红四娘接口道：“而刚才钉枪就足以触发……这说明它的触发机制非常轻微。一不小心就会万戟穿心，在这种独特的地形下，几乎避无可避。我都只敢说有两成把握。” 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江宪目光忽然一亮，四处寻找起来。一边沉声道：“说得好。猿鹤可能是从这里爬过来的，但是……冲虚派那只勘探队伍呢？” 他们难道是飞过来的？ 这个机关很简单，难在地理位置，真正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对方怎么过来的？ 凌霄子挑了挑眉：“猿鹤爬得，冲虚爬不得？” 大有和尚摸得，我阿q摸不得的深意…… “不！”不等他说完，红四娘也反应了过来。抬眉道：“江先生和我们说过，这条河里……有变异的七鳃鳗。” “就连他第一次都没分辨出来。冲虚派虽然名气大，但是论单人实力，我相信堪舆一行江先生当排第一。他都看不出来的东西，别人很大可能也看不出来。” 凌霄子恍然大悟，目光立刻看向那条河，喃喃道：“冲虚派的勘探队伍在后方大厅中留下的尸体就有十几具。他们的队伍规模不小，如果是从下面走，从对面走过来，必定经过那条河。极可能在河里损兵折将。但是……” 但是，这条河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没有尸骸，没有衣服，没有背囊！ 他们不是爬过来的。 凌霄子的目光越来越亮：“背囊的重量是河水冲不走的，在河里有七鳃鳗的情况下，更不可能下河去打捞尸体。也就是说……”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99%的可能没有下河。 这里……还有一条别的路！ 第39章 :白玉钟(五)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八臂罗汉忽然开口了：“或许……路并不在脚下。” 刷刷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八臂罗汉慎重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铁块，说道：“这是休宁百安罗盘世家柳家的东西。” “天外陨铁？”江宪眨了眨眼睛，百安古镇，罗盘柳家，在堪舆摸金一脉中可谓大名鼎鼎。最神奇的，就是对方的罗盘磁力极大，而且永不消磁。 因为，柳家打造罗盘的磁铁，是使用的天外陨石。 柳家已经用天外陨石打造了数百年。他们的罗盘万国博览会都拿过金奖，摸金一脉都以能拿到柳家的罗盘为荣。八臂罗汉能拿出这么大一块，说是价值数百万都不为过。 “我刚进来，这块天外陨铁就在不停跳动。我顺着它的方位看了看，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八臂罗汉手指一弹，那枚黑色的石头竟然朝斜上方飞了出去！ 空中一点黑影闪过，护栏前的榕树根都被扬起一片。下一秒，数十米外传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叮”声。如果不是现场的人全都经受过特殊训练，根本听不到这转瞬即逝的声音。 那是铁器交击的声音。 刷刷刷！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朝着声源处看了过去。凌霄子死死盯着上方，十秒后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地说道：“这是……滑轮？” 洞穴中央顶端，乱石垂下，杂草丛生，更有无数老龙胡须一般的树根垂下。却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圆形的物体正隐藏其中！ 它是石头打造，表面已经布满瘢痕。但是，却有一根一米多长的棕色绳索搭在滑轮槽中。几乎和树根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 “真的是滑轮……按比例应该有一米大小……”红四娘愕然道：“但是，秦代就开始使用滑轮了吗？” 江宪沉吟道：“曾经有一个传说，大禹铸九鼎。代表九州，秦灭周后，迁周鼎于咸阳。然而，却发现只有八个鼎。” “最后一个传说飞往东山省泗水，也就是泗河文化的发源地。后来秦始皇令‘千人没水，捞之而不可得’。这一系列工程，使用的就是滑轮。在‘汉代陶井图’上有清晰记载。但是后人认为，这只是汉代人觉得秦人是以此法捞鼎。无法作为证据。所以，华国的滑轮使用一直是从汉代开始计算。” 他舒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滑轮，喃喃道：“我算是知道，冲虚派是怎么过来的了。” 红四娘搓着下巴，眯着眼睛道：“数千年过去，绳索这种东西早不应该存在。那是冲虚派搭的绳子？你的意思是，对方是通过这个滑轮将自己吊过来的？” 吊这个词，一举吹散了所有人脑海中的迷雾。几乎是同时，凌霄子，八臂罗汉齐齐抬起头，异口同声地说道：“不是吊，是荡！” “他们如同猩猩一样，拉着绳子荡过来的！” 就是这样！ 这就是那条隐藏的路！ 江宪舔了舔嘴唇，压下瞬间加速的心脏，沉声道：“钉枪的绳子还有多少米？” “接近百米！” 足够……他舒了口气，并没有下令，而是蹲了下来，双眼平行护栏。仔细观察了起来。 “他在看什么？”三分钟后，八臂罗汉低声问道。 红四娘嗔怪地看了对方一眼，翘起兰花指戳了戳对方额头：“笨，这个滑轮有两千年历史了。又被冲虚派玩弄过这么久，谁知道有什么危险。” “而那个滑轮下方就是食人河。我们除了要预防滑轮的危险，还要计算从哪个角度跳过去才能刚好飞过河去。如果角度不对跳不过去，正好在河中心停了下来怎么办？吊腊肉吗？特别是你，绳子吊得住吗……痛……轻点……老婆轻点~~” 话音未落，八臂罗汉的手已经死死捏住对方耳朵狠狠拧了一圈。红四娘痛的脚尖都垫了起来，尖叫道：“停手……停手！别拧了，妆都花了！” “老娘打死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凌霄子嘴唇都在抖，这盆中年狗粮既油腻又做作，吃得他几欲反胃，然而却敢怒不敢言……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之下，轻轻踢了踢江宪屁股，哼道：“好了没有？磨磨唧唧的！再慢点道爷就要撑死了！” “急什么。”江宪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沉声道：“各位，我们站的地方距离地面65米。从这里跳过去，到达中心的时候，距离河面只有十二米。河中心同滑轮呈直线。” 他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八臂罗汉的身上：“罗姐第一，凌霄子第二，红四娘第三，我最后。有没有问题？” 八臂罗汉嘴唇动了动，两千年前的滑轮，特别是在已经使用过一次的情况下，一旦出现荡过去滑轮松脱的情况。就是对滑轮上的人判了死刑。 正因为这个道理，使用次数越多越不安全，换句话说，越往后的人危险越大。 “我其实……” “罗姐，看你的了。”话音未落，江宪已经将钉枪放到她手中。八臂罗汉接过钉枪，深深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小心。” 空气仿佛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默契地退开几步。八臂罗汉拿出一根类似钢钉的银色暗器，头部略微膨胀，将绳子栓到尾部的穿孔上。随后，瞄准了滑轮。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后，她的瞳孔倏然睁大，手臂一抬，嗖的一声，钉枪带着绳子直冲滑轮而去。紧接着又是连续三枪。 叮！叮叮叮！钢钉准确没入滑轮孔之中，就在穿过的同时，头部倏然张开，形成一个勾爪的形状，死死抓住圆孔四周。而其余三枪，竟然全部从勾爪和滑轮的缝隙中穿了过去！组成了一个密密麻麻的勾爪网！ “漂亮。”江宪和凌霄子几乎同时感慨。对方比他们想得做的更好。 八臂罗汉闻若未闻，她深吸了一口气，气息悠长，就连脸色也开始涨红。手掌上青筋暴露，随着一声暴喝，她拼尽全力用力一拉！ 刷拉拉——洞穴顶部的滑轮顿时转动了起来。她手中的绳索绷得笔直。观察了数十秒后，她这才站起身，将绳子绑在腰上，扎了个活结，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抓着绳结头，凝重颔首：“各位，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她的后脚在台子上猛然一蹬，身躯凌空跳下。呈圆弧状直飞对岸而去。 刷……空旷的洞穴中，绳子在半空中荡出弧形，数秒之内就越过百米。然而，就在她刚刚飞出的时候，所有人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卡卡卡卡卡——低沉而肃杀，在整个洞穴内轰鸣不已。江宪愣了愣，随后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头顶。 这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别慌！！！”八臂罗汉显然也听到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观察起四周来。远在指挥台上，红四娘再也顾不得了，猛然高声喊道：“保持重心！！别管其他的！飞到对岸你就绝对安全！千万不要在河中心停下来！” 八臂罗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就在一瞬间的慌乱后，立刻恢复了重心。也在同时，手中一道暗器甩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飞上方，咚的一声没入山顶。惊起无数蝙蝠。而一条小指粗细的绳索，正连在她迷彩服和暗器之间。 紧接着，她的手再一翻，两道黑影直飞而出，噗嗤噗嗤射入河底。刹那间，那些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花丛……动了。 河水之下，千万朵“花瓣”脱离原本所在的地方，黑压压的影子朝着暗器入水之处蜂拥而来！密密麻麻，让人看得汗毛倒竖。以暗器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圆，瑰丽无比。 头顶，机关声轰鸣不已，仿佛死神的丧钟越来越近。下方，地下河宛若冥河，完全复苏。天地好似一瞬间成为了杀戮的磨盘，而人就是其中粮食。就在这片死亡的压抑中，八臂罗汉的身影终于荡过了食人河。 但是，谁都没有轻松哪怕一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就不代表安全。接下来的几秒，才是决定生死的瞬间。 八臂罗汉的身影距离地面还有十米，差不多三层楼高，现在跳下去，会被绳子的动能直接甩出十几米再重重摔在地面，后果难以想象。所以，哪怕她和其他人心中再焦灼，机关的声音再响，它也死死抓住了绳索，根本不敢放开。 等。 等一个幅度最低，力度最小的时候。 刷……摇摆的绳索高高扬起，动能达到极致，她的身躯如同秋千一样狠狠荡了起来，紧接着，又钟摆一般摆了回来。 时间在此刻是如此的难熬，机括的卡卡声更衬托得洞穴中一片死寂。看不见的死神已经进入洞穴，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摇摆的身影之上。令人窒息的压抑中，八臂罗汉只感觉抓住绳子的手都泌出了冷汗，心脏已经不知道跳到了多少拍。甚至呼吸都停滞了。 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耽误了对方的判断。每一次绳索来回摆动靠近河水的时候，都能清晰看到下方成千上万七鳃鳗汇聚成死亡的阴云。江宪的目光同样不敢挪动半寸，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 他在数，秋千摆动的次数。 “四。”这是所有人几乎同时发出的声音，完全是无意识的，声音很轻。相隔如此之远八臂罗汉根本不可能听到。但就在第四次绳索摆过河岸的时候，八臂罗汉猛然解开了腰间活结。飞快调整着自己状态。猛然朝地面冲去。 同时就在触地的同时，几乎是整个后背碰到的地面，并且连续翻滚数次——此刻，秋千幅度已然减弱了太多，她跳落下的高度不过四米而已。 咚……几个翻滚之后，她稳稳站了起来，朝着对面抬起了手。 第40章 :白玉钟(六) “呵……”对岸，红四娘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已经一片冷汗。 江宪喉结动了动，收回目光，随后立刻看向头顶。手肘顶了顶旁边的凌霄子：“你注意到没有？” “当然。”凌霄子死死看着上方，从机关响起的一瞬间，整个洞穴仿佛已经从安宁祥和化为暴风雨前的海面。他舔了舔嘴唇道：“随着绳子摆动的幅度，机关声越来越小。那个滑轮是个机关……但这他妈到底什么机关？” 随着绳索完全停止摆动，机括声也完全停止。整个洞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但是，没有谁会因此放松。 “是转轮机关。”数秒后，江宪沉着脸回答：“很古老的一种机关，随着滑轮转动的越来越多，机关启动也越来越密集……玩过小时候的发条玩具吗？不停地给它上发条，当达到一个临界点后，那个玩具就会自己动起来。” 凌霄子狠狠吞了一口唾沫：“那……这里的机关发条上完后……会出现什么？” 江宪冷冷看着四周，寒声道：“谁知道呢，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剩下的转轮数应该不多了。” 红四娘和凌霄子都皱起了眉头。一时间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两秒后，两人的瞳孔同时狠狠缩了缩，异口同声惊呼道：“冲虚派！” 没错，这里，冲虚派也来过！ 但是，现场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也没有明显的机关触发迹象——而滑轮上之前留下过绳子，说明对方也是采用的和他们一样的方法。这个方法同样会给机关“上发条”，然而，对方却没有触发。 “他们的轮数……存了下来？没有达到临界点？很可能……算在我们头上？”凌霄子声音都变了，四顾张望：“道爷不会点背到这种份上吧？！” 江宪缓缓道：“也有可能因为时间的推移，之前的发条缓缓松弛。毕竟这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凌霄子，到你了。” 凌霄子嘴唇动了动，随后狠狠拍了拍对方肩膀。抓住了下一条绳索。 抓住绳子的刹那，难以言喻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他只感觉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他咬了咬牙，脚下一动，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偏过头，深深看向江宪——最后走的人，面对的是最多的转轮次数，发条说不定已经绷到了极致！他嘴唇动了好几次，最终沉声道：“小心。” “放心。”江宪咧嘴一笑，军靴蹬到了对方背心上停住：“爸爸福大命大，死不了。” 凌霄子立刻本能地扯着公鸭嗓子嚎道：“谁关心你死不死了？！道爷只关心你死了我的钱什么时候到账！我们之间还有大缘未了……” “走你。”不等他哔哔完，江宪脚下一用力，凌霄子后面的话全都被吞进喉咙，化为了拉长的尖叫，如同小时候动画片人猿泰山那样，高亢的分贝带着摇动的绳索，直冲地面而去。 “啊啊啊啊啊——！！！”凌霄子放声猪嚎，随后立刻闭上了嘴。所有精神情不自禁地集中到下方。那种急速下坠，身体完全失去平衡的感觉，瞬间侵占了大脑。 水中花并未散去，成千上万的变异七鳃鳗不甘心地在暗器附近游弋着，形成一朵巨大的七彩花朵。而这个花朵上，每一根花瓣都在轻轻颤抖，看得人头皮都在发麻。而绳索速度何其之快，不过转眼间，凌霄子就已经飞到了河面上方！ “太上三清太白李爷爷……”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后背迅速感觉一片冰凉。脸死死粘在绳子上，勒出印记也死活不分开。最后，直接闭上了眼睛。 “姓江的，你特么不得好死！道爷又没说不跳！你踹个鸡母西兰花？！有朝一日剑在手，杀尽天下……啊啊啊啊——！！” 绳索恰好荡了回来，一声高亢的尖叫响起，随后立刻消失。 就在同时，那压迫到让人呼吸都停滞的机括声再次响起，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猛然握住。他死死抓住绳索，拼命控制着平衡，方寸之地，是现在唯一的依靠。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三次之后，凌霄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全神贯注看向前方。 “最后一次！” “我体重不如八臂罗汉，势能不会那么大。这次荡过去不会超过四米，这个高度……足够！” 就在此刻，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猛然响起整个洞穴。 很轻，然而……指挥台上，江宪和红四娘同时抬起头，死死盯着头顶。 滑轮……松了。 不……或许不是松了，而是……发条已经迫近极限，滑轮……往下方弹了出来。 弹出了足足一米，也正是这一米，让凌霄子的身躯猛然往下一米！距离河面不足三米！并且……两股方向完全不同的力量相加，绳子的摆动幅度，只是轻轻往前荡了七八米，就开始缓缓回落。 这一瞬间，凌霄子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他近乎呆滞地抬起头，看向头顶。再看了看自己的位置。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绳子已经朝着看台又摆了回来，但是，幅度不知道已经弱了多少！下一次……很可能荡不过河！ 极限距离——自己距离河对岸恐怕还会有两三米距离！ 没有一个人说话。 护栏旁边，江宪和红四娘眼睛都在发红。指头几乎都摁进了石雕护栏中。却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此时此刻，多余的任何话语都是累赘。能相信的，只有凌霄子自己的判断。 越来越近……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凌霄子狠狠咬着嘴唇，嘴唇都咬出了血。瞳孔中映照出清澈的河水……以及下方死神的花朵。 十米……八米……六米！ 下方的七鳃鳗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只只“花瓣”斜斜抬起了身躯，无数圆形的口器，里面一排排锋利的牙齿，全部对准了上方。 来吧…… 落下来吧…… 和这里众多尸体融为一体。 一米！ 刷——他的身形划过河面，就在同时，凌霄子闭上眼睛，坐忘无我，长长吸了一口气。 只进不出，脸色飞快憋得通红。身上的迷彩鼓动了一下，仿佛一股无形波浪在迷彩服下方走了一圈。紧接着立刻消失。随后，他身体猛然扑了出去。脚尖在绳子上一点。睁开眼睛，看向了河对面一脸焦灼，却根本不敢开口的八臂罗汉。 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憋着那口气，根本不敢说出来。 此刻，他距离河对面还有三米。 下方，就是七鳃鳗海的边缘。 而他的身躯，竟然猛地往上提升了一尺。紧接着以一种比正常人落下慢一丝的速度落了下来，但这样同样不足以让他跳过河水。但是这个高度的落下，已经脱离了七鳃鳗海。 然而……这是河水啊。 一旦落下，巨大的落水声，聚集在一起的七鳃鳗绝对不会放过，落水的地方到河岸的距离……就是天堑！ 八臂罗汉同样看着凌霄子，时间仿佛凝固。这一瞬间，她突然福至心灵。双手猛然抬起，这一瞬间，她仿佛长出了八只手臂，近乎同时挥动，刹那间，一米见方的黑沉沉暗器不要钱的挥洒出来！ 几乎无分先后，在她面前形成一片璀璨的黑色雨花。 也是这一瞬间，凌霄子目光中明显放松下来。但是身体仍然保持着本能，一脚踏向了暗器。 精确无比，正好踩在一只梅花镖上。借着这一点之力，他的身躯竟然再次窜起半米之高！ 最后，稳稳踩在了齐膝深的河水中。 哗啦啦！！就在他身后，无数的七鳃鳗如同鲨鱼闻到了血腥，整片河水都沸腾起来。疯狂朝着他扑了过来。 没有任何犹豫，凌霄子目次欲裂地往前冲，疯狂地冲到了对岸。甚至到了岸边都停不下奔跑的双腿，继续冲了五米，才一头倒在地上。身躯如同牛一样起伏喘息。 “艹……”指挥台上，江宪都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在凌霄子冲上岸边的时候打了个颤。直到他倒在地上，才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 “擒龙纵鹤……马踏飞燕……小子好俊的身手。”红四娘——这位轻功硬功大家，也忍不住由衷感慨：“不愧是前通天府核心成员……换了我，也做不到更好了……” “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江宪狠狠梳理了一把头发，红着眼睛看向上方：“走。” “立刻走！” “这个机关……接下来十分钟内，恐怕就会完全启动！” 红四娘没有开口。 数秒后，他仿佛下定决心道：“你先。” “我轻功比你们都好，我还能坚持一下……”“让你走你就走！！到底谁是领队！” 还不等他说完，江宪立刻低喝道：“不要浪费时间！你是打算让我死在这里吗！” 第41章 :白玉钟(七) 这是队长的责任。 这一行，经过2002的大清洗，以及之后几年的整改。真正有本事的并不属于社科院，但是，却是他们的顾问。 换句话说，社科院如果本身下地，技术恐怕不是顶尖，但是一道江湖令发出去，结果就完全不同了。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江宪并没有加入。 江湖上剩下的，全都是不太习惯朝九晚五，各处调遣的。而要让这些人帮自己办事，那么，担起责任，手下硬，是最基本的要求。 红四娘看了一眼江宪，再看了一眼上方。滑轮自从下落一米之后并没有停，还在不断往下落！这代表他们从这个角度跳过去，绳索长度不变，但是重心变了。距离也变了。 “还在等什么！”江宪低喝道：“滑轮在继续往下！就在你犹豫的时候，它恐怕又落下了一尺！我们再荡过去，很可能就是擦着水面划过！你想要我当过去的时候从河水里走吗！” 红四娘咬了咬牙，立刻抓紧了绳子。而江宪二话不说，一把抓住绳子尾端，一只胳膊圈住旁边一座雕塑。下盘放稳，闷声道：“走！” 红四娘舒了口气，下一秒，身体如同猴子一样，拼命往绳索上爬去。这个高度已经足够危险，他必须保证自己在摆幅最大的时候，距离水面起码两米。 绳索宛若琴弦一样乱跳，江宪额头青筋跳动，死死抓紧绳子尾部。就在红四娘爬到两米多，对他点了点头的时候，他猛然放开了绳子。 刷……绳索荡起，机关的声音轰然炸响。而这一次……和之前全都不同！ 近……非常之近！ 如果说，之前几声，机括的声音还很沉闷，仿佛藏在山壁之中。那这一次，机括的声音就在江宪背后响起！山壁好似一层纸，那响起机括声的庞大机关好似一只洪荒巨兽，马上就要冲破这一层纸那样！ 绳索上，红四娘不安地回过头，看着后方越来越小的江宪。未知才是大恐怖，没有人知道下面会出现什么。每一声机括都仿佛绞在他们心上，让洞穴的气氛更加肃杀。 他的摆动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岔子。一次，两次，三次……就在第四次来到的时候，一声“刷拉”的声音，骤然响起在洞穴。 那……是风声。 但是，却不是从上方榕树缝隙中传来的。而是从墙壁后方响起的。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猛然扬了起来。 河对岸，凌霄子，八臂罗汉立刻站起。惊恐地看向四周，这一路杀机不断，如履薄冰，谁的精神都死死绷在一个临界点上。而这一刻，他们心都仿佛吊到了嗓子眼。 “启动了……”八臂罗汉嘶哑道：“机关启动了……在哪里？石壁后？” 凌霄子同样警惕无比地看向周围，然而，当他的目光看向江宪所在的地方时，瞳孔倏然缩小，随后毫不犹豫咆哮道：“跑！！！” 红四娘也回过了头。当他回头的那一刻，嘴巴倏然张大，随后毫不顾忌地喊道：“跑！！跑！！！拉住绳子过来！！” 就在江宪头顶，石壁……仿佛被人工错开，冒出片片烟尘，无数的小石块开始落下来。宛若……山崩来到的前兆。　　江宪没有动。 他狠狠磨了磨牙，拳头不安地捏紧再松开。目光死死盯着空中荡去的红四娘，心底拼命祈祷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脚下，寸步不动。 红四娘还没有下去。 如果他现在拉住最后一根绳子冲过去。那么两股力量的拉扯，恐怕会造成谁也无法到达对岸的后果。尤其是在机关完全启动的时候，下场不堪设想！ 还有最后一次……这一次红四娘荡到对岸，必定会下去。那，才是自己动的时候。 时间仿佛无比缓慢。所有人焦灼的目光中，红四娘终于荡过了河，还不等到河边，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这一跳足足五米。但是他什么都顾不得了，转过身拼命大喊：“还……” 轰——！！！！ 天地之间，巨浪轰鸣！ 这道声音是如此恐怖，直接吞下了红四娘所有的话。就在江宪后方，指挥台之上，石壁陡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如同石壁是一颗蛋，里面的怪物，正疯狂地准备撞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江宪猛然抬起头，只感觉头皮发炸，上方烟云形成一条天际线，无数小石头从数十米的高空坠下。裂缝周围蛛网纹疯狂蔓延，恐怕十几秒后，就会完全崩塌！ 他毫不犹豫地准备蹲下，但是，他刚刚稳住下盘，一股令人鸡皮密布的风声再次响起，就像刚才撞击墙壁的东西，再一次扬了起来那样。 “跑……跑啊！！！”凌霄子终于回过了神，拼命嘶吼：“姓江的！滚过来！！快！！” 话音未落，头顶的石壁轰然崩塌！但并非全部瞬间落下，而是大片大片的石块如同陨石坠落！轰轰轰！瞬间砸落地面，扬起漫天烟尘，将整个指挥台湮没其中。 凌霄子猛然张开了嘴，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第一次发现电视剧是如此虚假，当人在真正恐惧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来的。 “江先生！！”“江掌门！”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声音同时响起。几乎就在同时，他们全都看到，指挥台上，最后一根绳子动了动，紧接着，一道人影双手抓住绳子，拼命荡了过来。 千钧一发……凌霄子想闭上眼睛，却发现根本闭不上，手指都在轻微颤抖。在他视野中，这道身影满身灰尘，稳稳荡过河水，距离河面不足一米。看似随时都会掉下去，却始终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惊涛骇浪巍然不动。 刷——江宪的身影高高扬起，掠过众人眼前。尽管大家都心急如焚，却谁也没有喊出那个跳字。 他们没有把握准确接住对方，一旦接不住，二十多米的高度……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万钧压顶，这种时候，他们都知道江宪就如同绷圆的弓弦，不能再给他一点压力。 江宪的身影越荡越高，直接甩到了顶峰的五十多米，紧接着猛然荡了回去。然而就在此刻，随着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后方墙壁完全坍塌！ 咚——！！！ 惊天巨响回荡整个洞穴，头顶蝠群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伴随者一片密密麻麻的尖叫声，数不尽的黑潮疯狂通过缝隙冲上天穹。遮蔽了所有阳光。刹那之间，洞穴中一片漆黑。　　就在这光影交错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看清了。指挥台背后，已经被撞出一个数十米大的窟窿。其中，两根巨大的银链吊着一根蟠龙巨柱，开天辟地一般撞了出来！ 巨兽出笼！ 这根撞木直径可能有三十米，长达上百米。头部是一只龙头，完全由石头雕刻而成。造型之精致，甚至龙身上每一道鳞片都一清二楚。人在之前，如同树木之上的树叶，而江宪……正处于这雷霆万钧的一撞中心！正对龙嘴！ “三清保佑……”凌霄子双手合十，颤抖地念道。 黑暗之中，除了祈求，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 狂风掠耳，就在那根蟠龙巨柱撞碎石壁的刹那，江宪也看到了。 不仅仅是看到，他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死神在身后绝望的吐息。狂风带着尘封不知道多少年的空气宛若巨浪排空，吹得他衣袖都笔直前飞。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三个字：怎么办？ 最多两秒，自己将会被顶在龙头上，刹那间全身骨折，紧接着会被顶在上面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成为肉泥。 下一秒，无数想法冲上脑海。生死时速，他竟然感觉不到恐惧。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求生欲。 我要活下去。 我还没有找到线索，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的思绪从未这么快过，目光飞快扫过周围：腾挪空间太狭窄，现在正好是后摆的最高度，大约五十米左右。松手摔死，不松手撞死……听不到，看不清，说不出，五感此刻都仿佛在离他远去，生与死之间的无数情感冲散了它们。只剩下生死之间的求生本能。 嘴唇瞬间干涸，肌肉绷紧如弦。他回过头，没有再看那根蟠龙巨柱，而是死死咬着牙，呼吸急促地计算着距离。 既然避无可避，不如放手一搏！ 五米……四米……三米！ 就在这一刻，江宪闭上眼睛。拼命往后一跃。 不是追求什么灵感，而是不想用目光记录接下来的一切，不想让任何画面影响到自己最本能最直接的动作。 若飞鱼出海，似鸿游天际。 这一刹那，宛若飞升。 飞出生命，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一秒很短，也仿佛一秒万年。 下一秒，他的脊背一阵剧痛，火辣辣仿佛刀刮过一般。紧接着就是一片温热的湿润感。但是，他并没有管这些疼痛。而是猛然睁开血红的眼睛，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周围。 没死……他没死！ 此刻的他，正站在龙头之上！似腾云驾雾，脚踏巨龙直冲前方而去。 应该庆幸这并不是古代那种简陋的撞木，这里和秦始皇关系匪浅。为了美化，为了礼仪，他们采用了龙头状的撞木。龙目到龙嘴之上的距离，就是他唯一能呆的地方。 他不确定能否成功，但在思维无法跟上的时候，只能相信本能。 幸好，命运女神眷顾了他。 此时此刻，他才感觉手脚发软。然而，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庆幸劫后余生。他飞快调整着姿势，身体完全趴在龙鼻之上，斩风破浪，一往无前！ 第42章 :白玉钟(八) 狂风如潮，呼啸洞穴，撞木速度何其之快，十几秒内飞跃千米，随着距离越来越深，他终于看到了……上次没有看到的画面。 就在河对岸，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带着粗犷古朴的风格矗立于洞穴之中。很高，恐怕有二三十米，高矮并不相等，错落林立。且带着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每一块岩石都呈四方的棱柱型，表面布满树根，野草，却依然可以看到下方原本整整齐齐的岩面。并且，每一面岩面上，都能看到清晰的图案。 那是一只只玄鸟图腾。 短短几秒，蟠龙巨柱带着江宪从林立的石碑中穿过，宛如行走于古代的石碑丛林，气势恢宏。而就在这片碑林之中，两扇高达五十米的巨大石门早已敞开。里面灯火通明，而最中央，在灯火摇曳中拉扯出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江宪的头发都被极速带来的狂风吹得往后乱飞。他从裤兜中掏出随身医药盒，双腿夹紧龙鼻，手颤巍巍地将棉签上的棉花取下，正要塞进耳朵。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这是……”他愣愣地看向前方，脖子越仰越后。愣了半秒，才沙哑道：“竟然……在这里……” …………………………………………………… 咚——！！！巨大的钟声响起洞穴，仿佛整个洞穴都泛起了波纹，又好似天摇地动，上方零碎的石块雨点一样往下掉。人五脏六腑都宛若在随之颤动。 这一声太过洪亮，甚至让人失去了平衡感。凌霄子三人只感觉头脑发晕，拼命压抑着让没让自己蹲下去，死死保持着平衡。 咚咚咚——！钟声连绵不绝，蟠龙巨柱狠狠撞击到了什么东西上，再高高弹起，在势能作用下不断进行着这个过程。足足三分钟，十几声撞击声后，他们才咬牙站了起来。 凌霄子狠狠捏着人中，猛然抬起头，喘息着喊道：“姓江的……” “死了没有？回句话！” 滋啦——！话音未落，一颗鲜红的信号弹从蟠龙巨柱的头部方向射出。所有人都舒了口气，休息一分钟后，立刻朝着高台方向冲去。 数十分钟后，所有人都爬上了指挥台。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门大约一米厚，二十来米高。完全打开，看不到门扉上的东西。大门之内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翔丹，下临无地。一座座青铜灯台布满了铜绿，上面摇曳着昏黄的灯火。四面八方的龙头壁灯蜿蜒伸出，若烛龙衔灯。 凌霄子三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刹那间，只感觉天高地远，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色狠狠震住了。 那是一个比之前的房间还要巨大的空间，一根根蟠龙巨柱矗立其中，高恐怕有五十米，面积绝不小于千米。就在门口不远处，一只顶天立地的白色大钟，正悬挂于此。 叮咚……叮咚……一阵阵悠扬不成调的音乐从编钟上方轻轻响起。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大钟顶部一根根银色锁链垂下来，在半空中拉出一条条优雅的弧度，再悬挂到周围的巨柱之上。上面吊着编钟，鼓，磬，方响，瑟……等等乐器。　　大钟表面布满一根根紫色纹路，单看一面无法得知全貌。下方是一个方形祭坛，恐怕有方圆百米大小。共有三层，每层都放着三盏完整的长信宫灯。此刻，灯龛正摇曳着昏黄的火光。那铜制的人偶，仿佛在火光下活了下来一样。正幽幽看着他们。 就在钟下方，一具尸体躺在那里，只剩下了一堆骨骸，迷彩服都破破烂烂。 灰尘掩盖了岁月，岁月吞没了历史，历史隐藏了秘密。行走在这座空无一物的大殿中，第一感觉竟然是恢弘和肃杀。仿佛伴随者那点点滴滴的钟磬声，就踏过历史长河，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时光，成为时间的逆旅者，看着无数工人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制造着这一切，也掩埋着这一切。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一片沉默中，凌霄子走到大钟前，轻轻抚摸着：“这里到底在制造什么？” “祭祀？如此之大的祭祀场所，竟然历史中都没有记载？这么高的规格，秦始皇想要祭祀谁？” 叮……他手指轻轻弹了弹大钟，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这个东西……又有什么来头？” “这是白玉钟。”话音未落，江宪的人影从钟后缓缓走出，轻轻抚摸着白玉钟表面，缓缓道：“摇曳白玉钟……说的应该是它。按照守陵人的刺青诗句，我们已经走过了一半路程。接下来……我们就会遇到‘辟邪踏云忘川河，夜望蓬莱出九幽’。”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一只手青筋绷紧，用力压在钟面，随后用尽全力狠狠一拉！ 刷拉拉——！大钟缓缓旋转起来，随着钟的旋转，它表面的画渐渐呈现出全貌：一条条纹路勾勒出一对展翅欲飞的翅膀，带着绚烂的花纹。左右对称……凌霄子嘴越张越大，十几秒后倏然回头看向江宪，嘴唇微微发抖，眼睛都差点瞪了出来，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对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黑死蝶！ 一笔不多，一笔不少。江宪轻轻佛摸着自己的胸口，胸口上的黑死蝶图案如同火焰一样，灼得他手都在发热。揽山海师门传承数千年，都被困于这一道诅咒。无数的先人踏上揭秘的路途，但是谁也没有发现哪怕一丝半点的线索。如今，终于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凌霄子一甩拂尘，诚挚地点了点头：“恭喜。” 咚——江宪轻轻一拳砸在钟面上，声音带着一股灼热的兴奋，磨牙笑道：“谢谢，但这还不够！” “只有走下去，才能真正知道，这道困扰我师门两千年的难题到底是什么。”他抬起头，拳头握得咔咔响，看向光影交织的天花板，沙哑道：“师祖，师傅……历代的先辈都在看着我呢……” 我，不想死。 走下去，继续寻找下去，出现了近乎祭祀的黑死蝶图案，那么……距离真相，恐怕已经不远了。 沙拉拉……大钟的旋转越来越慢，江宪终于放下了手，拍了拍灰。强压下翻覆的心潮，沉声道：“这和我身上的黑死蝶诅咒还是有一些差距。” “你们看到没有，这里多了一笔。” 在黑死蝶外围，还有一圈同样左右对称的曲线，将它完全包裹了起来。江宪竖起一根指头，沉声道：“在你们没有上来之前，我看了看这个房间。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这里，没有出口。” 没有出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眯了眯，这代表他们走到了这个地穴真正的“核心”？ “不……不对！”沉吟了数秒，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红四娘飞快地说道：“这种房间，我们之前推测了两个可能。第一是仓库，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的东西运送到哪里去了？” “特意修筑在地下的仓库，只能是为了方便。换句话说，当时修筑的庞然大物，距离仓库并不远！这种东西，不可能故意再拆除！” 他目光一寸寸从四周划过：“一定在的……他们封锁了通往‘真相’的道路，但一定就在附近！” 凌霄子一甩拂尘，接着红四娘的话题说了下去：“其次，如果说是墓穴……那秦始皇陪葬的嫔妃儿女并不少，他们不可能在主墓室，只能在外围。而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陪葬。更不用说墓室。” “这里……可绝不像墓室所在。”他的目光看向了大钟：“它呢？” 它有什么问题吗？ 江宪听懂了对方的话，摇了摇头：“我没有发现问题。但是……这里确实和之前的房间有些不同。在你们上来之前，我已经在附近搜寻过了。最大的不同就是……” 他往前几步，指向对方身后：“这些壁画！” 壁画？ 所有人都走到了墙边，高达数十米的墙壁，一望无际。随着他们的手电筒光照上，古老的墙壁顿时清晰无比。刚看了十几秒，凌霄子的眉头就深深皱了起来。 “看出来了？”江宪道。 凌霄子点了点头，再走前几步，吹散了墙壁上的灰尘，手指摸索着一点一点仔细观察起来。眉头越皱越紧，足足过了三分钟，他终于直起身子，沉声道：“怪……真是奇怪。” “秦代的壁画风格你们也看过，但是……这里的壁画，比秦代的壁画时间更早！起码风格更早！” “当时建筑艺术已讲究华丽的装饰，人物神情生动。衣衫皱褶也不会放过。但是你看这里是什么？” 红四娘仔细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画面上是无数人在跪拜着什么，他之前还以为是膜拜秦始皇。但是仔细看去，这些人……全都是简笔画！ 衣着褴褛，面容仿佛抽象一般，手臂甚至用几根线条代替……他沉吟片刻道：“确实风格不太对，像是更早的作品……殷商？” “比商朝还早……这是氏族时期！”江宪肯定得说道：“秦代的膜拜大多数只针对秦始皇一人。这种风格……他们膜拜的应该不是秦始皇！” 那……膜拜的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的电筒齐齐照了上去。下一秒，每个人的瞳孔都缩了缩。 他们膜拜的……是一棵树。 一颗巨大的古树！ 按照比例，人恐怕只有一片叶子大。而在树下，盘着一条足以围绕树身的巨蟒！ 第42章 :白玉钟(八) 狂风如潮，呼啸洞穴，撞木速度何其之快，十几秒内飞跃千米，随着距离越来越深，他终于看到了……上次没有看到的画面。 就在河对岸，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带着粗犷古朴的风格矗立于洞穴之中。很高，恐怕有二三十米，高矮并不相等，错落林立。且带着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每一块岩石都呈四方的棱柱型，表面布满树根，野草，却依然可以看到下方原本整整齐齐的岩面。并且，每一面岩面上，都能看到清晰的图案。 那是一只只玄鸟图腾。 短短几秒，蟠龙巨柱带着江宪从林立的石碑中穿过，宛如行走于古代的石碑丛林，气势恢宏。而就在这片碑林之中，两扇高达五十米的巨大石门早已敞开。里面灯火通明，而最中央，在灯火摇曳中拉扯出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江宪的头发都被极速带来的狂风吹得往后乱飞。他从裤兜中掏出随身医药盒，双腿夹紧龙鼻，手颤巍巍地将棉签上的棉花取下，正要塞进耳朵。忽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这是……”他愣愣地看向前方，脖子越仰越后。愣了半秒，才沙哑道：“竟然……在这里……” …………………………………………………… 咚——！！！巨大的钟声响起洞穴，仿佛整个洞穴都泛起了波纹，又好似天摇地动，上方零碎的石块雨点一样往下掉。人五脏六腑都宛若在随之颤动。 这一声太过洪亮，甚至让人失去了平衡感。凌霄子三人只感觉头脑发晕，拼命压抑着让没让自己蹲下去，死死保持着平衡。 咚咚咚——！钟声连绵不绝，蟠龙巨柱狠狠撞击到了什么东西上，再高高弹起，在势能作用下不断进行着这个过程。足足三分钟，十几声撞击声后，他们才咬牙站了起来。 凌霄子狠狠捏着人中，猛然抬起头，喘息着喊道：“姓江的……” “死了没有？回句话！” 滋啦——！话音未落，一颗鲜红的信号弹从蟠龙巨柱的头部方向射出。所有人都舒了口气，休息一分钟后，立刻朝着高台方向冲去。 数十分钟后，所有人都爬上了指挥台。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门大约一米厚，二十来米高。完全打开，看不到门扉上的东西。大门之内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翔丹，下临无地。一座座青铜灯台布满了铜绿，上面摇曳着昏黄的灯火。四面八方的龙头壁灯蜿蜒伸出，若烛龙衔灯。 凌霄子三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刹那间，只感觉天高地远，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色狠狠震住了。 那是一个比之前的房间还要巨大的空间，一根根蟠龙巨柱矗立其中，高恐怕有五十米，面积绝不小于千米。就在门口不远处，一只顶天立地的白色大钟，正悬挂于此。 叮咚……叮咚……一阵阵悠扬不成调的音乐从编钟上方轻轻响起。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大钟顶部一根根银色锁链垂下来，在半空中拉出一条条优雅的弧度，再悬挂到周围的巨柱之上。上面吊着编钟，鼓，磬，方响，瑟……等等乐器。　　大钟表面布满一根根紫色纹路，单看一面无法得知全貌。下方是一个方形祭坛，恐怕有方圆百米大小。共有三层，每层都放着三盏完整的长信宫灯。此刻，灯龛正摇曳着昏黄的火光。那铜制的人偶，仿佛在火光下活了下来一样。正幽幽看着他们。 就在钟下方，一具尸体躺在那里，只剩下了一堆骨骸，迷彩服都破破烂烂。 灰尘掩盖了岁月，岁月吞没了历史，历史隐藏了秘密。行走在这座空无一物的大殿中，第一感觉竟然是恢弘和肃杀。仿佛伴随者那点点滴滴的钟磬声，就踏过历史长河，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时光，成为时间的逆旅者，看着无数工人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制造着这一切，也掩埋着这一切。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一片沉默中，凌霄子走到大钟前，轻轻抚摸着：“这里到底在制造什么？” “祭祀？如此之大的祭祀场所，竟然历史中都没有记载？这么高的规格，秦始皇想要祭祀谁？” 叮……他手指轻轻弹了弹大钟，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这个东西……又有什么来头？” “这是白玉钟。”话音未落，江宪的人影从钟后缓缓走出，轻轻抚摸着白玉钟表面，缓缓道：“摇曳白玉钟……说的应该是它。按照守陵人的刺青诗句，我们已经走过了一半路程。接下来……我们就会遇到‘辟邪踏云忘川河，夜望蓬莱出九幽’。”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一只手青筋绷紧，用力压在钟面，随后用尽全力狠狠一拉！ 刷拉拉——！大钟缓缓旋转起来，随着钟的旋转，它表面的画渐渐呈现出全貌：一条条纹路勾勒出一对展翅欲飞的翅膀，带着绚烂的花纹。左右对称……凌霄子嘴越张越大，十几秒后倏然回头看向江宪，嘴唇微微发抖，眼睛都差点瞪了出来，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对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黑死蝶！ 一笔不多，一笔不少。江宪轻轻佛摸着自己的胸口，胸口上的黑死蝶图案如同火焰一样，灼得他手都在发热。揽山海师门传承数千年，都被困于这一道诅咒。无数的先人踏上揭秘的路途，但是谁也没有发现哪怕一丝半点的线索。如今，终于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凌霄子一甩拂尘，诚挚地点了点头：“恭喜。” 咚——江宪轻轻一拳砸在钟面上，声音带着一股灼热的兴奋，磨牙笑道：“谢谢，但这还不够！” “只有走下去，才能真正知道，这道困扰我师门两千年的难题到底是什么。”他抬起头，拳头握得咔咔响，看向光影交织的天花板，沙哑道：“师祖，师傅……历代的先辈都在看着我呢……” 我，不想死。 走下去，继续寻找下去，出现了近乎祭祀的黑死蝶图案，那么……距离真相，恐怕已经不远了。 沙拉拉……大钟的旋转越来越慢，江宪终于放下了手，拍了拍灰。强压下翻覆的心潮，沉声道：“这和我身上的黑死蝶诅咒还是有一些差距。” “你们看到没有，这里多了一笔。” 在黑死蝶外围，还有一圈同样左右对称的曲线，将它完全包裹了起来。江宪竖起一根指头，沉声道：“在你们没有上来之前，我看了看这个房间。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这里，没有出口。” 没有出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眯了眯，这代表他们走到了这个地穴真正的“核心”？ “不……不对！”沉吟了数秒，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红四娘飞快地说道：“这种房间，我们之前推测了两个可能。第一是仓库，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的东西运送到哪里去了？” “特意修筑在地下的仓库，只能是为了方便。换句话说，当时修筑的庞然大物，距离仓库并不远！这种东西，不可能故意再拆除！” 他目光一寸寸从四周划过：“一定在的……他们封锁了通往‘真相’的道路，但一定就在附近！” 凌霄子一甩拂尘，接着红四娘的话题说了下去：“其次，如果说是墓穴……那秦始皇陪葬的嫔妃儿女并不少，他们不可能在主墓室，只能在外围。而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陪葬。更不用说墓室。” “这里……可绝不像墓室所在。”他的目光看向了大钟：“它呢？” 它有什么问题吗？ 江宪听懂了对方的话，摇了摇头：“我没有发现问题。但是……这里确实和之前的房间有些不同。在你们上来之前，我已经在附近搜寻过了。最大的不同就是……” 他往前几步，指向对方身后：“这些壁画！” 壁画？ 所有人都走到了墙边，高达数十米的墙壁，一望无际。随着他们的手电筒光照上，古老的墙壁顿时清晰无比。刚看了十几秒，凌霄子的眉头就深深皱了起来。 “看出来了？”江宪道。 凌霄子点了点头，再走前几步，吹散了墙壁上的灰尘，手指摸索着一点一点仔细观察起来。眉头越皱越紧，足足过了三分钟，他终于直起身子，沉声道：“怪……真是奇怪。” “秦代的壁画风格你们也看过，但是……这里的壁画，比秦代的壁画时间更早！起码风格更早！” “当时建筑艺术已讲究华丽的装饰，人物神情生动。衣衫皱褶也不会放过。但是你看这里是什么？” 红四娘仔细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画面上是无数人在跪拜着什么，他之前还以为是膜拜秦始皇。但是仔细看去，这些人……全都是简笔画！ 衣着褴褛，面容仿佛抽象一般，手臂甚至用几根线条代替……他沉吟片刻道：“确实风格不太对，像是更早的作品……殷商？” “比商朝还早……这是氏族时期！”江宪肯定得说道：“秦代的膜拜大多数只针对秦始皇一人。这种风格……他们膜拜的应该不是秦始皇！” 那……膜拜的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的电筒齐齐照了上去。下一秒，每个人的瞳孔都缩了缩。 他们膜拜的……是一棵树。 一颗巨大的古树！ 按照比例，人恐怕只有一片叶子大。而在树下，盘着一条足以围绕树身的巨蟒！ 第43章 :灵山 巨树顶端，却是一只金色巨鸟。似乎与巨蛇针锋相对。 无比恢弘的壁画，数十米高，数百米宽。就在大山中央，用秦小篆雕刻着两个硕大的“灵山”二字。这么大的一幅壁画观摩下来，也看了二十多分钟。看完之后，所有人都若有所思。 数十秒后，凌霄子抬头叹了口气：“没听说过。” “我倒有一些印象。”江宪皱眉说道：“你们听说过……不死药吗？” “不死药？”红四娘的目光倏然亮了起来：“你是说秦皇不死药？” 江宪仿佛理清了思绪，抬起头来，凝重道：“不……其实不死药这个词，在古书中一共有五种。王母娘娘的蟠桃，地仙镇元子五庄观的人参果，西王母的不死药，万年神果琼桑，以及……” 他看向壁画：“画中的不死药——如何。” “神异经中有记载，南方大荒之中有一种树，名字叫做‘如何’。三百岁一开花，三百岁一结果。花是红色的，果实是黄色的。树高十丈，哪怕是一片树叶，都要一丈多长两尺多宽。如何的果实有核，样子像大枣。如果用金刀割它，它的味道就会变酸，用芦刀割就会变辣。吃了它就会成为地仙，不怕水火，也不怕刀剑。” “但是……这和灵山有什么关系？这株树木应该是如何树，它根本没什么巨蛇和黄鸟……” 说着说着，他忽然愣了愣，猛然朝着下一幅壁画冲去。 所有人都跟了过去。在手电筒的照耀中，下一幅壁画的模样很快显现。 那仍然是一幅祭拜的图案，和之前一幅差不多大小。但这一幅图案上，下方祭拜的变成了十个人。 十个人样貌各不相同，有的带着面具，有的人面蛇身，有的背身双翼，有的无头而立……各种稀奇古怪的模样不一而足。 他们虔诚地跪拜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每人都拿着一个陶罐。而在他们上方，是苍茫大山。 连绵不尽的山峰，而其中一只山峰尤其高大。十人膜拜群山的画面一共只占了图案的二分之一。而剩下二分之一，则是那一座异常高大的山峰！一直从群山中连到图案顶端！ 在它周围，有漫天云层和闪电，还能看到一些隐隐约约飞在天空中的人。云层中垂下一条条粗大的植物根须。仿佛……这是地底下一样。 “对了……对了……”江宪目光灼灼，轻轻抚摸着墙壁。忽然回头道：“快！各位帮着看看！两人一组！” 红四娘眨了眨眼睛：“看……浮雕的内容？” “对！”江宪胸口微微起伏，斩钉截铁地说道：“找这么几幅图：嫦娥奔月，后羿射日，十日出世！另外，看看有没有帝俊的浮雕！”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立刻离开了。而江宪和凌霄子飞快跑过这幅浮雕，再冲到了下一块浮雕面前。 房间一千米，从进门处算，左右各五百。一张浮雕壁画两百五十米。两张走过，他们已经从大殿的“长”走到了“宽”，而“宽”的地方同样有浮雕，不过只有百米大小。 这一张的图案，下方是如同波涛一般的群山。而群山中一只山峰直冲顶峰，山峰极大，几乎占据了所有画面。而且，山峰上雕刻着一个华美的宫殿群落。 “这是……说是仙人的意思？”凌霄子疑惑开口：“形容某一座山上，住着仙人？” 江宪没有回答他。手电照射到了宫殿群中。两人赫然发现，那里有一个人。 他正处于整幅画面的中心，毫无疑问整个浮雕都是以他为中心构建。他才是这幅图的核心灵魂。 那是一个穿着古装的人，但是……他的古装，却并非男装。 “女装？”凌霄子眯起眼睛，随后干脆掏出望远镜往上看去。一眼之下，他的瞳孔狠狠缩了缩。 那不是人。 那是一个豹子头，披散着头发，人类身体的怪物。 在他密密麻麻的头发中，带着一件件装饰，说是装饰也不像。反而……更像一些签子，刀，镣铐之类的……刑具。 “这是……这是西王母？”他失声低呼道。 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狌……戴狌，大多指刑具。 道家对于西王母可太熟悉了……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秦始皇的建筑会出现西王母。不过下一秒，一个词语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刺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都震了震。 不死药！ 西王母不死药……秦皇不死药……这两个词瞬间联系起来，他正想接着看下去，江宪却拉走了对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一个小时候，所有人再次汇聚在钟前，红四娘朝着江宪点了点头：“你没猜错，帝俊，后羿射日，嫦娥奔月，这些图画都有。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江宪深呼吸了一口，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串联在一起的，就是不死药！” “我刚说了，古代曾经记载过五种不死药，如何果实是其中一种。但是，如何树应该长在灵山之上。”他朝着地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目光灼灼：“而各位恐怕不知道，灵山……并不是一个虚拟地点。” “它在历史上是真实有地方的，那就是——巫山！” 八臂罗汉愕然道：“巫山？渝江市？三峡？” “就是那里！”江宪转过身，从背囊里掏出一幅秦代地图——这是知道下方情况后早就准备好的，直接点在了三峡的位置：“南郡。这就是巫山所在的地点。” “《山海经.大荒南经》记载，巫山上有黄鸟。这里是供应天帝采药炼药的皇家苑囿。黄鸟在巫山，就是为了管束这里的玄蛇，以免他们偷盗不死仙药。” 所有人都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条巨蛇，那只黄鸟……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但是怎么会出现西王母呢？”凌霄子疑惑道：“西王母可不在巫山，西王母在昆仑山。距离巫山十万八千里呢。” “不急。”江宪摇头笑道：“神话之中，尧帝时，钟山神之子猰貐被自己的部下密谋杀死，为了安抚钟山神，复活猰貐，尧帝命灵山十巫用不死药将他救活。所以，灵山……不，巫山十巫，起码在神话中，是确定有不死药的。” 他微笑着舔了舔嘴唇，重复了一次：“十巫。” 凌霄子卡姿兰大眼睛眨巴了几下，猛然站了起来，看向第二张图。 那张十个怪物举起陶罐，朝着群山祭祀的图。 “那是……” “那就是灵山十巫。”江宪肯定得说道：“而他们祭拜的地方，正是昆仑山！” 凌霄子猛然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 他狠狠摇了摇头，肃容道：“传说中，灵山十巫会定期向西王母进贡。所以说……嫦娥的不死仙药，其实是从灵山十巫手里拿到的‘如何’果实！也是传说中复活猰貐的不死仙药！” 八臂罗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所以，才会有后羿射日，嫦娥奔月……但这和秦始皇有什么联系？” 江宪抬起头看向众人，许久才沉声道：“这一路以来，我最初以为这里是秦皇陵，一步步肯定，但是到了之前又推翻，出现了仓库的选项。不过……如果这里，是不死药的隐藏地点呢？” 一句话，仿佛霹雳划过长空，红四娘眼角都狠狠抽了抽，见鬼一样看着江宪：“不死药？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或许……并不完全是玩笑。”说话的并不是江宪，而是凌霄子，他目光死死盯着四周，仿佛要穿透壁画，一寸寸看清后面的东西：“首先你得知道，古代的观点：天下大事，唯戎与祭。这是周礼，秦朝作为周朝之后第一个大一统的朝代，承袭的也是周礼。在这种被提高到天下大事层级的场所，绝对不会出现无关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白玉钟的祭坛，凌霄子继续说道：“祭坛作为最核心的存在，它周围的一切都必须为祭祀服务。或者是讲述它的历史，或者是赞颂它的主人。各位……”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死药绝不会毫无关联地出现，包括钟面上的黑死蝶也是一样。只是我们还不明白它们的联系。”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数分钟后，江宪幽幽道：“或许我们脑洞可以开大一点。” “秦始皇历史上死因不详，死因是‘暴毙’，会不会是因为……黑死蝶诅咒？所以需要不死药救治？” 话音未落，凌霄子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姓江的，能不能有点逼数？纵观史书，记载过黑死蝶的从未有过，就你们一脉中了这个大奖。秦始皇要被这个诅咒缠身，他岂不是你们祖师爷？” 江宪厚颜坚持：“也不是没有可能……嬴政不也姓赵么……揽山海以前姓嬴也存在一些科学依据……” “哟？上赶着给自己脸上贴金呢？两千年前的瓷碰得酸爽不酸爽？”“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碰瓷？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各位。”红四娘冷眼看着两人，翘着兰花指点燃一根烟，吐了口烟气道：“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一下，不死药这三个字重点在徐福身上。这上面记载了不死药的由来，可见秦始皇是知道昆仑山西王母不死药的，但为什么……他最终让徐福出海寻仙呢？” 一东一西，方向完全相反。 第43章 :灵山 巨树顶端，却是一只金色巨鸟。似乎与巨蛇针锋相对。 无比恢弘的壁画，数十米高，数百米宽。就在大山中央，用秦小篆雕刻着两个硕大的“灵山”二字。这么大的一幅壁画观摩下来，也看了二十多分钟。看完之后，所有人都若有所思。 数十秒后，凌霄子抬头叹了口气：“没听说过。” “我倒有一些印象。”江宪皱眉说道：“你们听说过……不死药吗？” “不死药？”红四娘的目光倏然亮了起来：“你是说秦皇不死药？” 江宪仿佛理清了思绪，抬起头来，凝重道：“不……其实不死药这个词，在古书中一共有五种。王母娘娘的蟠桃，地仙镇元子五庄观的人参果，西王母的不死药，万年神果琼桑，以及……” 他看向壁画：“画中的不死药——如何。” “神异经中有记载，南方大荒之中有一种树，名字叫做‘如何’。三百岁一开花，三百岁一结果。花是红色的，果实是黄色的。树高十丈，哪怕是一片树叶，都要一丈多长两尺多宽。如何的果实有核，样子像大枣。如果用金刀割它，它的味道就会变酸，用芦刀割就会变辣。吃了它就会成为地仙，不怕水火，也不怕刀剑。” “但是……这和灵山有什么关系？这株树木应该是如何树，它根本没什么巨蛇和黄鸟……” 说着说着，他忽然愣了愣，猛然朝着下一幅壁画冲去。 所有人都跟了过去。在手电筒的照耀中，下一幅壁画的模样很快显现。 那仍然是一幅祭拜的图案，和之前一幅差不多大小。但这一幅图案上，下方祭拜的变成了十个人。 十个人样貌各不相同，有的带着面具，有的人面蛇身，有的背身双翼，有的无头而立……各种稀奇古怪的模样不一而足。 他们虔诚地跪拜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每人都拿着一个陶罐。而在他们上方，是苍茫大山。 连绵不尽的山峰，而其中一只山峰尤其高大。十人膜拜群山的画面一共只占了图案的二分之一。而剩下二分之一，则是那一座异常高大的山峰！一直从群山中连到图案顶端！ 在它周围，有漫天云层和闪电，还能看到一些隐隐约约飞在天空中的人。云层中垂下一条条粗大的植物根须。仿佛……这是地底下一样。 “对了……对了……”江宪目光灼灼，轻轻抚摸着墙壁。忽然回头道：“快！各位帮着看看！两人一组！” 红四娘眨了眨眼睛：“看……浮雕的内容？” “对！”江宪胸口微微起伏，斩钉截铁地说道：“找这么几幅图：嫦娥奔月，后羿射日，十日出世！另外，看看有没有帝俊的浮雕！”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立刻离开了。而江宪和凌霄子飞快跑过这幅浮雕，再冲到了下一块浮雕面前。 房间一千米，从进门处算，左右各五百。一张浮雕壁画两百五十米。两张走过，他们已经从大殿的“长”走到了“宽”，而“宽”的地方同样有浮雕，不过只有百米大小。 这一张的图案，下方是如同波涛一般的群山。而群山中一只山峰直冲顶峰，山峰极大，几乎占据了所有画面。而且，山峰上雕刻着一个华美的宫殿群落。 “这是……说是仙人的意思？”凌霄子疑惑开口：“形容某一座山上，住着仙人？” 江宪没有回答他。手电照射到了宫殿群中。两人赫然发现，那里有一个人。 他正处于整幅画面的中心，毫无疑问整个浮雕都是以他为中心构建。他才是这幅图的核心灵魂。 那是一个穿着古装的人，但是……他的古装，却并非男装。 “女装？”凌霄子眯起眼睛，随后干脆掏出望远镜往上看去。一眼之下，他的瞳孔狠狠缩了缩。 那不是人。 那是一个豹子头，披散着头发，人类身体的怪物。 在他密密麻麻的头发中，带着一件件装饰，说是装饰也不像。反而……更像一些签子，刀，镣铐之类的……刑具。 “这是……这是西王母？”他失声低呼道。 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狌……戴狌，大多指刑具。 道家对于西王母可太熟悉了……但是他想不通，为什么秦始皇的建筑会出现西王母。不过下一秒，一个词语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刺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都震了震。 不死药！ 西王母不死药……秦皇不死药……这两个词瞬间联系起来，他正想接着看下去，江宪却拉走了对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一个小时候，所有人再次汇聚在钟前，红四娘朝着江宪点了点头：“你没猜错，帝俊，后羿射日，嫦娥奔月，这些图画都有。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江宪深呼吸了一口，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串联在一起的，就是不死药！” “我刚说了，古代曾经记载过五种不死药，如何果实是其中一种。但是，如何树应该长在灵山之上。”他朝着地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目光灼灼：“而各位恐怕不知道，灵山……并不是一个虚拟地点。” “它在历史上是真实有地方的，那就是——巫山！” 八臂罗汉愕然道：“巫山？渝江市？三峡？” “就是那里！”江宪转过身，从背囊里掏出一幅秦代地图——这是知道下方情况后早就准备好的，直接点在了三峡的位置：“南郡。这就是巫山所在的地点。” “《山海经.大荒南经》记载，巫山上有黄鸟。这里是供应天帝采药炼药的皇家苑囿。黄鸟在巫山，就是为了管束这里的玄蛇，以免他们偷盗不死仙药。” 所有人都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条巨蛇，那只黄鸟……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但是怎么会出现西王母呢？”凌霄子疑惑道：“西王母可不在巫山，西王母在昆仑山。距离巫山十万八千里呢。” “不急。”江宪摇头笑道：“神话之中，尧帝时，钟山神之子猰貐被自己的部下密谋杀死，为了安抚钟山神，复活猰貐，尧帝命灵山十巫用不死药将他救活。所以，灵山……不，巫山十巫，起码在神话中，是确定有不死药的。” 他微笑着舔了舔嘴唇，重复了一次：“十巫。” 凌霄子卡姿兰大眼睛眨巴了几下，猛然站了起来，看向第二张图。 那张十个怪物举起陶罐，朝着群山祭祀的图。 “那是……” “那就是灵山十巫。”江宪肯定得说道：“而他们祭拜的地方，正是昆仑山！” 凌霄子猛然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 他狠狠摇了摇头，肃容道：“传说中，灵山十巫会定期向西王母进贡。所以说……嫦娥的不死仙药，其实是从灵山十巫手里拿到的‘如何’果实！也是传说中复活猰貐的不死仙药！” 八臂罗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所以，才会有后羿射日，嫦娥奔月……但这和秦始皇有什么联系？” 江宪抬起头看向众人，许久才沉声道：“这一路以来，我最初以为这里是秦皇陵，一步步肯定，但是到了之前又推翻，出现了仓库的选项。不过……如果这里，是不死药的隐藏地点呢？” 一句话，仿佛霹雳划过长空，红四娘眼角都狠狠抽了抽，见鬼一样看着江宪：“不死药？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或许……并不完全是玩笑。”说话的并不是江宪，而是凌霄子，他目光死死盯着四周，仿佛要穿透壁画，一寸寸看清后面的东西：“首先你得知道，古代的观点：天下大事，唯戎与祭。这是周礼，秦朝作为周朝之后第一个大一统的朝代，承袭的也是周礼。在这种被提高到天下大事层级的场所，绝对不会出现无关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白玉钟的祭坛，凌霄子继续说道：“祭坛作为最核心的存在，它周围的一切都必须为祭祀服务。或者是讲述它的历史，或者是赞颂它的主人。各位……”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死药绝不会毫无关联地出现，包括钟面上的黑死蝶也是一样。只是我们还不明白它们的联系。”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数分钟后，江宪幽幽道：“或许我们脑洞可以开大一点。” “秦始皇历史上死因不详，死因是‘暴毙’，会不会是因为……黑死蝶诅咒？所以需要不死药救治？” 话音未落，凌霄子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姓江的，能不能有点逼数？纵观史书，记载过黑死蝶的从未有过，就你们一脉中了这个大奖。秦始皇要被这个诅咒缠身，他岂不是你们祖师爷？” 江宪厚颜坚持：“也不是没有可能……嬴政不也姓赵么……揽山海以前姓嬴也存在一些科学依据……” “哟？上赶着给自己脸上贴金呢？两千年前的瓷碰得酸爽不酸爽？”“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碰瓷？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各位。”红四娘冷眼看着两人，翘着兰花指点燃一根烟，吐了口烟气道：“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一下，不死药这三个字重点在徐福身上。这上面记载了不死药的由来，可见秦始皇是知道昆仑山西王母不死药的，但为什么……他最终让徐福出海寻仙呢？” 一东一西，方向完全相反。 第44章 :九宫飞星(一) 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许久，江宪才沉声道：“这个答案我们目前的线索根本无法推测。不过，如此之多的壁画，说明了一个好消息。”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所有人，略带兴奋地开口：“天下大事，唯戎与祭。这是古代习俗。任何墓葬，地宫，并非装修越精美的地方越重要。而是叙事的浮雕和文字越多的地方越重要！如果再加上祭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祭坛上，重重舒了口气：“各位，我们已经无限接近这个地宫的核心！或许……就在这个大厅之后！” “你确定？”红四娘目光一闪，立刻问道。 一路走来，步步杀机，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确定。”回答他的，是凌霄子。他一甩拂尘道：“古代墓葬之所以华丽，就是因为他们想死后继续生前荣华。他们相信有地府，有净土，有天庭。而是否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是人说的。是一件件事情证明的。” 他指向周围的壁画浮雕：“这些东西不是给现代人看的，而是给各路神仙看。述说自己的功绩，证明自己有资格继续享受生前荣华。所以，越靠近核心，壁画，碑文越多。数千年古墓地宫，无一能避开这个铁则。” 八臂罗汉神色明显松了松，然而就在此刻，江宪却说道：“坏消息是，在各位上来之前我看过，这里没有其他通道。” “不可能。”凌霄子皱眉道：“大衍四十九，周流通一气。古人做事不做绝，尤其是在墓葬上。必定会留下一条路，这条路不是给人走的，是留给阎王判官，府君无常的。” 他眯起眼睛看向周围：“这里……一定会存在什么线索。” 现场沉默了下来。 谁也没有开口，全都陷入了沉思。红四娘背靠着钟面，目光一寸寸从周围壁画上扫过，十几分钟过去，入目之处尽是布满灰尘和蛛丝的墙壁。毫无头绪带来的烦躁感，让他习惯性地拿出了火机。然而一个没有拿稳，火机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叮——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没有在意，但是三秒后，每个人齐齐回过头来，死死盯着他的方向。 红四娘也愣了愣，接着立刻低下头，然而……却发现凌霄子已经如同一条癞皮狗一样趴在地上了，鼻子还不停地抽抽。 “你……” “别说话！”凌霄子目光迷醉：“我听到了……缘分的声音……脚抬起来！” 红四娘听话地抬起脚，走到了祭坛下方。八臂罗汉和凌霄子一样，一步冲到了祭坛前，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 这里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地上的灰尘一步一个脚印。而在八臂罗汉和凌霄子的手电照耀之下，他们的脚印……竟然呈现出一种深紫色！ “火机落下和地面碰撞，不会出现这种金属一样的脆响。”八臂罗汉手一翻，一枚柳叶镖出现指尖。猛然朝着祭坛地板戳去。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叮”的一声若黄莺出谷，转瞬即逝。 “整个祭坛都是金属打造。”八臂罗汉呼吸略微急促，丰满的胸部都在起伏。猛然抬起头看向所有人：“我的柳叶镖是精钢制成，轻轻一划就出现了痕迹。这种硬度……”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都忍不住挂着笑容：“是黄金。” “斯国一……斯国一！！”凌霄子根本不顾一地的灰，蛆一样趴在祭坛上，颤声道：“缘分啊……都是贫道的缘啊……” 江宪一脚把对方踢开，自己冲到了祭坛上蹲下，这才清晰看到，抹除灰尘之后，地板是一块块正方形的“砖块”铺垫而成。他用指甲在上面用力一划，立刻出现了一道痕迹。 “真的是黄金……”哪怕江宪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被这笔巨大的财富震撼。 哪怕他们现在掉头就走，这个祭坛的价格……完整发掘那就是天价，无可计算！哪怕零零星星拿出去，也足够他们吃几辈子！ 他迅速压下心中的波动，财宝再好，也得有命享用。他现在必须找到黑死蝶的真相，才有心情谈别的。 “这些黄金……为什么会是紫色？”红四娘也来到了他身旁，手指从清理开的地面上划过，不解道。 “这是汉紫。”另一边，江宪开口道：“是用汉紫矿晶石和海泡石，凹凸棒土等矿物晶体精制而成。90年代才有的技术。” 他蹲在地面，手指一寸寸拂过，忽然抬起头来：“但是，在两千多年前的兵马俑上，就出现了汉紫！” 超时代接触！ “汉紫永不退色。最重要的是……它的吸附能力是普通活性炭的5000倍以上。消毒净化的功能极其显着。并且，可以循环使用，无二次污染。”他沉吟数秒，目光扫过众人：“在公元前所有帝王陵墓中，汉紫是唯一的紫色。它是高贵的，不可能用于铺地砖。” 凌霄子眨了眨眼睛，忽然跳了起来：“你、你是说，这附近有什么有毒的东西？所以用特意抹上汉紫隔绝？”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钟下的尸体。 “前辈，得罪了。”江宪一手抓起斩龙，挽了个剑花，剑光一闪，已经勾住了尸骸的衣服，一拖一拽，将尸体从大钟下勾了出来。 他手法极好，骨头没有掉落一根，不过难免凌乱。就在拖出来之后，他立刻撕开了对方衣服。然而就在看到尸骸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眉头都深深皱了起来。 尸骨很完整，但是……从左臂开始，就一片漆黑。整个胸腹，脊椎都是黑色。 “剧毒。”八臂罗汉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能让大部分骨头都发黑的毒药，绝对会让死者丧失行动能力。发作时间极快，性烈。死者痛不欲生。” 她凝重地抬起头，看向祭坛：“中了这样的毒，他应该立刻丧失活动能力。换句话说，他死在哪里，就是在哪里中的毒。这么猛烈的毒性不支持他逃离中毒地点太远。或许……这就是汉紫隔绝的东西！” 江宪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他为什么要去上面呢？” 这句话如同阳光划过迷雾，愣了半秒后，所有人齐齐站了起来，快步朝着祭坛走去。 尸体被搬开，由于被尸体遮挡，这里并没有灰尘，可以清晰看到，尸骸原本躺的地方……刻着一张地图！ 一张秦代的地图！ “这，就是他上来的原因。”江宪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立刻蹲下。仔细观察了起来。 东至东海，西到陇西，北至长城，南达南海。地图虽然不如现代的精细，但是也堪称极其详实。第三层祭坛大约有三十米宽大，地图足足有十米，完整地勾勒在地砖上。然而，在大秦疆域内，有三十六块金砖消失了。 下方是黑黝黝的孔洞。并不深，大约一尺左右。并且，九组秦小篆雕刻的词语，围绕在地图外面。 “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红四娘喃喃念完这几个，八臂罗汉目光一闪，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这是……风水轮流转？” 风水轮流转，又叫九宫飞星。如果是以国土为蓝图，就是推算一朝气运。 国分九星，位列不同方位。九宫飞星强调三元九运，可以顺飞，也可以逆飞。每一个朝代都有自己的九宫飞星图。而每一个朝代的九宫飞星顺序都不相同，九颗飞星也在不停地变换方位。 具体来讲，九宫飞星就是推算某一颗星代表的地点，会发生怎样的气运。当这一个点气运将尽之后，在哪里能找到新的气运。没有任何星的气运是恒定的，所以一轮九宫推演下来，会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几乎每一个点都有一段时间气运鼎盛。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历朝历代，都有专门的大风水家推算这些事情。 江宪目光一亮：“秦代设有三十六郡，对应三十六孔。外书风水轮流转……这是……让我们推出秦代九宫飞星的路线？” 如果没猜错，这，就是通往最终密室的线索！ 不远了……距离他们只剩下一个九宫飞星的距离……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看到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脸上苦笑连连。 “很难？” “难、非常难。”八臂罗苦笑道：“任何朝代的九宫飞星，都会以中宫为主。所谓中宫，就是这个王朝大兴之地。” “然而，秦代的龙兴之地是陇西，但定都之地在长安。我们无法确定这里的真正主人，就无法定下中宫。” “不仅如此。”红四娘接着说道：“哪怕我们推算出来了，怎么启动它？”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般来说，要破九宫飞星，无论正飞逆飞，只需要定下飞星顺序就算破局。然而，这个“定”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 所谓“飞星”，是用对应的器物，放在对应的位置。哪怕一根草一块石头。但现在他们面前是一片平平整整的紫金地砖。没有任何替代物！ 凌霄子皱眉道：“如果……用我们身上的东西替代呢？比如手电？确定飞到哪里，就将手电投入那个孔中？” 红四娘抽了口烟，吐了口青蓝色的雾气，朝着边上一个孔抬了抬下巴：“你看看那里。” 凌霄子放眼看去，但见那个空洞之内赫然摆放着一根已经生锈的手电！ 第45章 :九宫飞星(二) 是那种老式手电，现在已经极少看到。外面镀锡，不过因为时间太久，已然发黑，按钮一个黄色一个红色，依稀还能看清楚。 “他的死因就是因为这个手电。”江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先下来吧，我怀疑……这下面有个司马机关。” “死马机关？”凌霄子啧啧道：“相当不吉利的名字啊……” 说归说，他的身体仍然相当诚实地走了下来。当所有人都站在距离祭坛十米外的时候，江宪手臂一挥，一点寒星破空，玲珑骰滴溜溜飞进了一个孔洞之中。 下一秒，九尊长信宫灯陡头颅陡然一百八十度扭转，齐齐对准了祭坛！ 嗤拉——！！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一道道白雾猛然从宫灯中冲出！如同现代的干冰制造机一般，九条白龙瞬间吞噬了整个祭坛！足足喷射了五分钟，宫灯才重新将头转了回去。 就在烟雾喷出的刹那，所有人立刻冲向自己的背囊，拿出防毒面具扣在脸上。五分钟……十分钟……烟雾十五分钟后散去，又等了二十分钟，众人才重新聚拢过来。 江宪率先拿下了面具。竖起一根指头：“第一，这些烟雾触之即死，和呼吸无关。否则当时台上的人发现不对立刻屏住呼吸就可以逃过一劫——能被冲虚派派过去解九宫飞星的人绝非庸手，他应该具备这种反应。” “第二。”他竖起了第二根指头：“司马机关，又叫做司马枰，或者戥子。是华国古代最精确的称重器材。古时候只用于称量金银，贵重药品和香料。” “在考古勘探上的司马机关，简单来说，它需要放上去等量的物品。一旦轻了，不足以触发真正的机关。而一旦形状不对，无法压实开关……” 他没有说完，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看向了远处的尸体。 “这特么……哪个变态设计的东西？”红四娘抽了口冷气道：“意思是说，我们不仅要选对九宫飞星的方向，还要找准东西压上去？否则必死无疑？” 死寂。 数分钟后，江宪率先打破了寂静：“红四娘和八臂罗汉负责搜索地面，我负责搜查大钟，凌霄子负责长信宫灯……先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速度一定要快！现在是下午四点，最多两个小时，如果没有发现……” 他咬了咬牙：“我们……暂时从外面的洞穴出去。” 凌霄子霍然看向江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点了点头，沿着墙壁搜寻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数十分钟很快过去，并没有谁有发现。就在这时，凌霄子悄悄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远离的八臂罗汉和红四娘，忽然低声道：“姓江的，你认真的？出去之后怎么做？” 江宪仿佛没有半点波动，手指缓缓从地面上抚摸过。平静回答：“离开，再组队，再找。” 凌霄子抿了抿嘴：“但是……下一次，就找不到红四娘两口子来帮忙了……再找，再找要么直接去社科院，要么去神州。” “这次神州出力，下次可说不定，要是找社科院……哪怕发现了黑死蝶线索也到不了你手里，而且前期审批又是几个月。更不要说这种机关重重的地宫……” 当！话音未落，一道金光直射他额头，凌霄子狗头一缩，玲珑骰直接射入宫灯，伴随者江宪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总要有担当。他不能让所有人折在这里，别人也不会愿意。 凌霄子轻叹了一声，一边抠着玲珑骰，一边说：“要不……我带你去龙虎山碰碰运气？道教好歹也有几千年历史，私藏的秘密海了去了。徐真人也是个慈眉善目的……指不定当年你窝藏我一事他都忘了呢？” 江宪终于站了起来，他兴致不算高，水银长城这种拼体力阅历的地方他没问题，但现在这个九宫飞星堪称解无可解。一想到自己如同风中残烛的寿命，他知道凌霄子在逗他开心。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不甘心。 最后两个小时，如果就这么离开，他绝不甘心！ 一旦这次离开，楚子义回到神州，神州大部队和社科院会立刻赶到！哪怕真有能救他的东西，恐怕也到不了他手中。 这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他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那还多谢了。”摇了摇头，挥开脑海中的杂念，他勉强笑道。 “嘴上说谢多没诚意，真要感谢的话……如果你哪日驾鹤西去，上千万的遗产能不能提前指定贫道？到时候给你扶棺材的恐怕只有我了，五百万扶棺，七百万加泪奔服务，一千万丧葬一条龙……别，别动手！别拔剑！好好说话！” 凌霄子连忙闭上嘴，手忙脚乱地抠着玲珑骰。 江宪手上功夫不错，这粒骰子直接没入长信宫灯灯龛后方。凌霄子好不容易抠了出来，肉疼地抚摸着长信宫灯：“作孽啊……上亿的宝贝，就被你这狗才毁……毁……”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开始还有些犹豫，紧接着越来越亮。数秒后猛然转过头，高呼道：“各位！！过来！全都过来！！” 所有人立刻冲了过来，凌霄子指着长信宫灯：“各位，看看这个！” 江宪快步冲了过来，仔细观看下，赫然发现……灯龛中心，竟然有一只酒樽！ “这是祭器。”红四娘目光一亮，马上冲到另外一盏长信宫灯前，仔细看了数秒，惊呼道：“这里也有！” “这也有！”“这也有！”“九尊长信宫灯，七尊有酒樽啊！”几个人连续看了好几次，议论声此起彼伏。就在此刻，江宪脑海中如同雷光划过，一片清明。他按捺不住心中兴奋，强压着狂跳的心脏说道：“能不能取出来？” “我来！”红四娘二话不说，一口长气吸入，脸色涨红，随着手臂颤抖，上半截手臂莹白如雪，下半截手臂赤红如铁。他谨慎地掏出一只乌黑的手套戴上，对准灯龛一伸一缩，一抓一扣。随着咚的一声，带着数米长的火焰，一个东西咚咚咚滚落地面。 凌霄子早就准备好了水壶，对准冒着火的酒樽就浇了上去。嗤拉拉……一阵白烟之后，一尊造型古朴的酒樽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果然是它！”江宪长长舒了口气，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让他本来已经有些熄灭的希望再次蓬勃燃烧。 这个酒樽，他们见过。 和四方羊尊极其相似，只是没有羊。口部被一个四方形的盖子死死锁住，和杯子融为一体。表面刻满无数秦小篆……和他们当初水银长城遇到的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江宪狠狠揉了揉太阳穴，飞快说道：“冲虚派没有动这个机关，他们死了人。接着他们和我们一样，寻找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们同样发现九尊长信宫灯只有七尊祭器。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得知在水银长城，所以……那位冲虚派的前辈才不顾水银长城的凶险赶去了那里！” 凌霄子飞快接到：“但为什么酒樽会在水银长城呢？” “很简单！”江宪斩钉截铁地开口道：“因为那些修筑地宫的工匠知道这些机关！他们也要为以后着想，逃出去了怎么生活？黄金……黄金就是他们活下去的依仗！” “至于地宫的甲方，他们并不在意祭器酒樽是否完整。因为这是开启九宫飞星的关键！一旦遗落在水银长城，白玉钟就是一个无解死局！谁也无法复原九宫飞星，他们是故意让这两个酒樽遗落在那里的！” “金汞齐……黄金就是这里的敲门砖！”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看了看表：“五点半……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解开这道谜题！” 一切都拉通了，前面的疑惑在这里化作一个圆。所有人都对视了一眼，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谁去解开九宫飞星？ 论实力，只有红四娘两口子才有这个水平。但是，谁去解开，就代表谁要站到祭坛上去。 一旦出错，其他人可能不会死，祭坛上的人绝对有死无生！ “我来吧。”一片寂静中，八臂罗汉站了出来。然而还不等他走上去，红四娘就一把拉住了她：“去什么去？你老公还没说话呢！” 他一撂袖子，豪气干云的说道：“我来！” 八臂罗汉胖胖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拉开红四娘：“四哥，你不行的。” “这里需要手稳，相信在座的所有人没谁能比一个长期练暗器的人手更稳。”她笑着说完这一句，转身朝着江宪说道：“开始吧……不过第一星在哪里，我们还要多讨论讨论。” “瓜婆娘废话多！”话音未落，红四娘一把推开了她，揽着江宪的肩膀走到一旁，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你答应过我，无论怎样也要把她带出去！” 江宪看了他一眼：“她是最适合的人。” “老子不管合不合适！”红四娘低声咆哮，一把抓住了江宪的衣领：“说道要做到，否则……别怪老子追杀你下半辈子！” “不用。”江宪挡开了对方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步踏上祭坛，朝着红四娘点了点头，朗声道：“我就在这儿。如果我的判断出错，我和她一起死！” 第44章 :九宫飞星(一) 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许久，江宪才沉声道：“这个答案我们目前的线索根本无法推测。不过，如此之多的壁画，说明了一个好消息。”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所有人，略带兴奋地开口：“天下大事，唯戎与祭。这是古代习俗。任何墓葬，地宫，并非装修越精美的地方越重要。而是叙事的浮雕和文字越多的地方越重要！如果再加上祭坛……”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祭坛上，重重舒了口气：“各位，我们已经无限接近这个地宫的核心！或许……就在这个大厅之后！” “你确定？”红四娘目光一闪，立刻问道。 一路走来，步步杀机，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确定。”回答他的，是凌霄子。他一甩拂尘道：“古代墓葬之所以华丽，就是因为他们想死后继续生前荣华。他们相信有地府，有净土，有天庭。而是否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是人说的。是一件件事情证明的。” 他指向周围的壁画浮雕：“这些东西不是给现代人看的，而是给各路神仙看。述说自己的功绩，证明自己有资格继续享受生前荣华。所以，越靠近核心，壁画，碑文越多。数千年古墓地宫，无一能避开这个铁则。” 八臂罗汉神色明显松了松，然而就在此刻，江宪却说道：“坏消息是，在各位上来之前我看过，这里没有其他通道。” “不可能。”凌霄子皱眉道：“大衍四十九，周流通一气。古人做事不做绝，尤其是在墓葬上。必定会留下一条路，这条路不是给人走的，是留给阎王判官，府君无常的。” 他眯起眼睛看向周围：“这里……一定会存在什么线索。” 现场沉默了下来。 谁也没有开口，全都陷入了沉思。红四娘背靠着钟面，目光一寸寸从周围壁画上扫过，十几分钟过去，入目之处尽是布满灰尘和蛛丝的墙壁。毫无头绪带来的烦躁感，让他习惯性地拿出了火机。然而一个没有拿稳，火机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叮——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没有在意，但是三秒后，每个人齐齐回过头来，死死盯着他的方向。 红四娘也愣了愣，接着立刻低下头，然而……却发现凌霄子已经如同一条癞皮狗一样趴在地上了，鼻子还不停地抽抽。 “你……” “别说话！”凌霄子目光迷醉：“我听到了……缘分的声音……脚抬起来！” 红四娘听话地抬起脚，走到了祭坛下方。八臂罗汉和凌霄子一样，一步冲到了祭坛前，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 这里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地上的灰尘一步一个脚印。而在八臂罗汉和凌霄子的手电照耀之下，他们的脚印……竟然呈现出一种深紫色！ “火机落下和地面碰撞，不会出现这种金属一样的脆响。”八臂罗汉手一翻，一枚柳叶镖出现指尖。猛然朝着祭坛地板戳去。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叮”的一声若黄莺出谷，转瞬即逝。 “整个祭坛都是金属打造。”八臂罗汉呼吸略微急促，丰满的胸部都在起伏。猛然抬起头看向所有人：“我的柳叶镖是精钢制成，轻轻一划就出现了痕迹。这种硬度……”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都忍不住挂着笑容：“是黄金。” “斯国一……斯国一！！”凌霄子根本不顾一地的灰，蛆一样趴在祭坛上，颤声道：“缘分啊……都是贫道的缘啊……” 江宪一脚把对方踢开，自己冲到了祭坛上蹲下，这才清晰看到，抹除灰尘之后，地板是一块块正方形的“砖块”铺垫而成。他用指甲在上面用力一划，立刻出现了一道痕迹。 “真的是黄金……”哪怕江宪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被这笔巨大的财富震撼。 哪怕他们现在掉头就走，这个祭坛的价格……完整发掘那就是天价，无可计算！哪怕零零星星拿出去，也足够他们吃几辈子！ 他迅速压下心中的波动，财宝再好，也得有命享用。他现在必须找到黑死蝶的真相，才有心情谈别的。 “这些黄金……为什么会是紫色？”红四娘也来到了他身旁，手指从清理开的地面上划过，不解道。 “这是汉紫。”另一边，江宪开口道：“是用汉紫矿晶石和海泡石，凹凸棒土等矿物晶体精制而成。90年代才有的技术。” 他蹲在地面，手指一寸寸拂过，忽然抬起头来：“但是，在两千多年前的兵马俑上，就出现了汉紫！” 超时代接触！ “汉紫永不退色。最重要的是……它的吸附能力是普通活性炭的5000倍以上。消毒净化的功能极其显着。并且，可以循环使用，无二次污染。”他沉吟数秒，目光扫过众人：“在公元前所有帝王陵墓中，汉紫是唯一的紫色。它是高贵的，不可能用于铺地砖。” 凌霄子眨了眨眼睛，忽然跳了起来：“你、你是说，这附近有什么有毒的东西？所以用特意抹上汉紫隔绝？”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钟下的尸体。 “前辈，得罪了。”江宪一手抓起斩龙，挽了个剑花，剑光一闪，已经勾住了尸骸的衣服，一拖一拽，将尸体从大钟下勾了出来。 他手法极好，骨头没有掉落一根，不过难免凌乱。就在拖出来之后，他立刻撕开了对方衣服。然而就在看到尸骸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眉头都深深皱了起来。 尸骨很完整，但是……从左臂开始，就一片漆黑。整个胸腹，脊椎都是黑色。 “剧毒。”八臂罗汉眯了眯眼睛，沉声道：“能让大部分骨头都发黑的毒药，绝对会让死者丧失行动能力。发作时间极快，性烈。死者痛不欲生。” 她凝重地抬起头，看向祭坛：“中了这样的毒，他应该立刻丧失活动能力。换句话说，他死在哪里，就是在哪里中的毒。这么猛烈的毒性不支持他逃离中毒地点太远。或许……这就是汉紫隔绝的东西！” 江宪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他为什么要去上面呢？” 这句话如同阳光划过迷雾，愣了半秒后，所有人齐齐站了起来，快步朝着祭坛走去。 尸体被搬开，由于被尸体遮挡，这里并没有灰尘，可以清晰看到，尸骸原本躺的地方……刻着一张地图！ 一张秦代的地图！ “这，就是他上来的原因。”江宪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立刻蹲下。仔细观察了起来。 东至东海，西到陇西，北至长城，南达南海。地图虽然不如现代的精细，但是也堪称极其详实。第三层祭坛大约有三十米宽大，地图足足有十米，完整地勾勒在地砖上。然而，在大秦疆域内，有三十六块金砖消失了。 下方是黑黝黝的孔洞。并不深，大约一尺左右。并且，九组秦小篆雕刻的词语，围绕在地图外面。 “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红四娘喃喃念完这几个，八臂罗汉目光一闪，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这是……风水轮流转？” 风水轮流转，又叫九宫飞星。如果是以国土为蓝图，就是推算一朝气运。 国分九星，位列不同方位。九宫飞星强调三元九运，可以顺飞，也可以逆飞。每一个朝代都有自己的九宫飞星图。而每一个朝代的九宫飞星顺序都不相同，九颗飞星也在不停地变换方位。 具体来讲，九宫飞星就是推算某一颗星代表的地点，会发生怎样的气运。当这一个点气运将尽之后，在哪里能找到新的气运。没有任何星的气运是恒定的，所以一轮九宫推演下来，会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几乎每一个点都有一段时间气运鼎盛。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历朝历代，都有专门的大风水家推算这些事情。 江宪目光一亮：“秦代设有三十六郡，对应三十六孔。外书风水轮流转……这是……让我们推出秦代九宫飞星的路线？” 如果没猜错，这，就是通往最终密室的线索！ 不远了……距离他们只剩下一个九宫飞星的距离……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看到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脸上苦笑连连。 “很难？” “难、非常难。”八臂罗苦笑道：“任何朝代的九宫飞星，都会以中宫为主。所谓中宫，就是这个王朝大兴之地。” “然而，秦代的龙兴之地是陇西，但定都之地在长安。我们无法确定这里的真正主人，就无法定下中宫。” “不仅如此。”红四娘接着说道：“哪怕我们推算出来了，怎么启动它？”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般来说，要破九宫飞星，无论正飞逆飞，只需要定下飞星顺序就算破局。然而，这个“定”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 所谓“飞星”，是用对应的器物，放在对应的位置。哪怕一根草一块石头。但现在他们面前是一片平平整整的紫金地砖。没有任何替代物！ 凌霄子皱眉道：“如果……用我们身上的东西替代呢？比如手电？确定飞到哪里，就将手电投入那个孔中？” 红四娘抽了口烟，吐了口青蓝色的雾气，朝着边上一个孔抬了抬下巴：“你看看那里。” 凌霄子放眼看去，但见那个空洞之内赫然摆放着一根已经生锈的手电！ 第45章 :九宫飞星(二) 是那种老式手电，现在已经极少看到。外面镀锡，不过因为时间太久，已然发黑，按钮一个黄色一个红色，依稀还能看清楚。 “他的死因就是因为这个手电。”江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先下来吧，我怀疑……这下面有个司马机关。” “死马机关？”凌霄子啧啧道：“相当不吉利的名字啊……” 说归说，他的身体仍然相当诚实地走了下来。当所有人都站在距离祭坛十米外的时候，江宪手臂一挥，一点寒星破空，玲珑骰滴溜溜飞进了一个孔洞之中。 下一秒，九尊长信宫灯陡头颅陡然一百八十度扭转，齐齐对准了祭坛！ 嗤拉——！！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一道道白雾猛然从宫灯中冲出！如同现代的干冰制造机一般，九条白龙瞬间吞噬了整个祭坛！足足喷射了五分钟，宫灯才重新将头转了回去。 就在烟雾喷出的刹那，所有人立刻冲向自己的背囊，拿出防毒面具扣在脸上。五分钟……十分钟……烟雾十五分钟后散去，又等了二十分钟，众人才重新聚拢过来。 江宪率先拿下了面具。竖起一根指头：“第一，这些烟雾触之即死，和呼吸无关。否则当时台上的人发现不对立刻屏住呼吸就可以逃过一劫——能被冲虚派派过去解九宫飞星的人绝非庸手，他应该具备这种反应。” “第二。”他竖起了第二根指头：“司马机关，又叫做司马枰，或者戥子。是华国古代最精确的称重器材。古时候只用于称量金银，贵重药品和香料。” “在考古勘探上的司马机关，简单来说，它需要放上去等量的物品。一旦轻了，不足以触发真正的机关。而一旦形状不对，无法压实开关……” 他没有说完，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看向了远处的尸体。 “这特么……哪个变态设计的东西？”红四娘抽了口冷气道：“意思是说，我们不仅要选对九宫飞星的方向，还要找准东西压上去？否则必死无疑？” 死寂。 数分钟后，江宪率先打破了寂静：“红四娘和八臂罗汉负责搜索地面，我负责搜查大钟，凌霄子负责长信宫灯……先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速度一定要快！现在是下午四点，最多两个小时，如果没有发现……” 他咬了咬牙：“我们……暂时从外面的洞穴出去。” 凌霄子霍然看向江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点了点头，沿着墙壁搜寻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数十分钟很快过去，并没有谁有发现。就在这时，凌霄子悄悄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远离的八臂罗汉和红四娘，忽然低声道：“姓江的，你认真的？出去之后怎么做？” 江宪仿佛没有半点波动，手指缓缓从地面上抚摸过。平静回答：“离开，再组队，再找。” 凌霄子抿了抿嘴：“但是……下一次，就找不到红四娘两口子来帮忙了……再找，再找要么直接去社科院，要么去神州。” “这次神州出力，下次可说不定，要是找社科院……哪怕发现了黑死蝶线索也到不了你手里，而且前期审批又是几个月。更不要说这种机关重重的地宫……” 当！话音未落，一道金光直射他额头，凌霄子狗头一缩，玲珑骰直接射入宫灯，伴随者江宪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总要有担当。他不能让所有人折在这里，别人也不会愿意。 凌霄子轻叹了一声，一边抠着玲珑骰，一边说：“要不……我带你去龙虎山碰碰运气？道教好歹也有几千年历史，私藏的秘密海了去了。徐真人也是个慈眉善目的……指不定当年你窝藏我一事他都忘了呢？” 江宪终于站了起来，他兴致不算高，水银长城这种拼体力阅历的地方他没问题，但现在这个九宫飞星堪称解无可解。一想到自己如同风中残烛的寿命，他知道凌霄子在逗他开心。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不甘心。 最后两个小时，如果就这么离开，他绝不甘心！ 一旦这次离开，楚子义回到神州，神州大部队和社科院会立刻赶到！哪怕真有能救他的东西，恐怕也到不了他手中。 这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他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那还多谢了。”摇了摇头，挥开脑海中的杂念，他勉强笑道。 “嘴上说谢多没诚意，真要感谢的话……如果你哪日驾鹤西去，上千万的遗产能不能提前指定贫道？到时候给你扶棺材的恐怕只有我了，五百万扶棺，七百万加泪奔服务，一千万丧葬一条龙……别，别动手！别拔剑！好好说话！” 凌霄子连忙闭上嘴，手忙脚乱地抠着玲珑骰。 江宪手上功夫不错，这粒骰子直接没入长信宫灯灯龛后方。凌霄子好不容易抠了出来，肉疼地抚摸着长信宫灯：“作孽啊……上亿的宝贝，就被你这狗才毁……毁……”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开始还有些犹豫，紧接着越来越亮。数秒后猛然转过头，高呼道：“各位！！过来！全都过来！！” 所有人立刻冲了过来，凌霄子指着长信宫灯：“各位，看看这个！” 江宪快步冲了过来，仔细观看下，赫然发现……灯龛中心，竟然有一只酒樽！ “这是祭器。”红四娘目光一亮，马上冲到另外一盏长信宫灯前，仔细看了数秒，惊呼道：“这里也有！” “这也有！”“这也有！”“九尊长信宫灯，七尊有酒樽啊！”几个人连续看了好几次，议论声此起彼伏。就在此刻，江宪脑海中如同雷光划过，一片清明。他按捺不住心中兴奋，强压着狂跳的心脏说道：“能不能取出来？” “我来！”红四娘二话不说，一口长气吸入，脸色涨红，随着手臂颤抖，上半截手臂莹白如雪，下半截手臂赤红如铁。他谨慎地掏出一只乌黑的手套戴上，对准灯龛一伸一缩，一抓一扣。随着咚的一声，带着数米长的火焰，一个东西咚咚咚滚落地面。 凌霄子早就准备好了水壶，对准冒着火的酒樽就浇了上去。嗤拉拉……一阵白烟之后，一尊造型古朴的酒樽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果然是它！”江宪长长舒了口气，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让他本来已经有些熄灭的希望再次蓬勃燃烧。 这个酒樽，他们见过。 和四方羊尊极其相似，只是没有羊。口部被一个四方形的盖子死死锁住，和杯子融为一体。表面刻满无数秦小篆……和他们当初水银长城遇到的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江宪狠狠揉了揉太阳穴，飞快说道：“冲虚派没有动这个机关，他们死了人。接着他们和我们一样，寻找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们同样发现九尊长信宫灯只有七尊祭器。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得知在水银长城，所以……那位冲虚派的前辈才不顾水银长城的凶险赶去了那里！” 凌霄子飞快接到：“但为什么酒樽会在水银长城呢？” “很简单！”江宪斩钉截铁地开口道：“因为那些修筑地宫的工匠知道这些机关！他们也要为以后着想，逃出去了怎么生活？黄金……黄金就是他们活下去的依仗！” “至于地宫的甲方，他们并不在意祭器酒樽是否完整。因为这是开启九宫飞星的关键！一旦遗落在水银长城，白玉钟就是一个无解死局！谁也无法复原九宫飞星，他们是故意让这两个酒樽遗落在那里的！” “金汞齐……黄金就是这里的敲门砖！”他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看了看表：“五点半……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解开这道谜题！” 一切都拉通了，前面的疑惑在这里化作一个圆。所有人都对视了一眼，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谁去解开九宫飞星？ 论实力，只有红四娘两口子才有这个水平。但是，谁去解开，就代表谁要站到祭坛上去。 一旦出错，其他人可能不会死，祭坛上的人绝对有死无生！ “我来吧。”一片寂静中，八臂罗汉站了出来。然而还不等他走上去，红四娘就一把拉住了她：“去什么去？你老公还没说话呢！” 他一撂袖子，豪气干云的说道：“我来！” 八臂罗汉胖胖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拉开红四娘：“四哥，你不行的。” “这里需要手稳，相信在座的所有人没谁能比一个长期练暗器的人手更稳。”她笑着说完这一句，转身朝着江宪说道：“开始吧……不过第一星在哪里，我们还要多讨论讨论。” “瓜婆娘废话多！”话音未落，红四娘一把推开了她，揽着江宪的肩膀走到一旁，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你答应过我，无论怎样也要把她带出去！” 江宪看了他一眼：“她是最适合的人。” “老子不管合不合适！”红四娘低声咆哮，一把抓住了江宪的衣领：“说道要做到，否则……别怪老子追杀你下半辈子！” “不用。”江宪挡开了对方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步踏上祭坛，朝着红四娘点了点头，朗声道：“我就在这儿。如果我的判断出错，我和她一起死！” 第46章 :九宫飞星(三) 红四娘终于没有说话了。 他幽幽看了江宪一眼，骂了一句脏话，寒着脸走到了八臂罗汉身旁。面对面坐在一起。 八臂罗汉倒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微笑一直没有消失。她轻轻将头发别到耳后，做了几次深呼吸，跪坐在地上：“四哥，开始吧。” 刹那间，宫殿中安静了下来。 甚至能听到烛花暴起的“啪嗒”声。两人仔细看着那幅图，而祭坛十几米外，凌霄子没有开口，甚至没有想提意见。谁都知道，现在只需要一个声音。以及声音主人决断生死的魄力。 咔嚓咔嚓……空气中仿佛能听到秒针的咔嚓声，最后的一个半小时了……如果他们解不开这道题，就必须在猿鹤活动之前离开这里。 越是争分夺秒，所有人的神色越是平静。红四娘闭上了眼睛，足足二十分钟后，他忽然睁开眼睛，点在了一个地方：“陇州！” 八臂罗汉甚至没有质疑。酒樽早已被撬开，在她身旁摆成一排。她立刻拿起一樽倾斜，顿时，一道无色无味，粘稠无比的银白色丝线，如同月光一般，洒进了孔洞。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厅中死一样的安静。 江宪没有开口，此刻，那一道颤巍巍，慢悠悠的银线，串联着三个人的命。 无形的压力如山似岳，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能感觉到。不敢呼吸，不敢动作，仿佛动作一大，这条线就会被吹散。 三人就如同石雕一般，看着孔洞底部的银色越来越多，从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地宫中针落可闻，三分钟后，所有金汞齐倾倒完毕。当最后一滴金汞齐滴落之后，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齐齐舒了一口气，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板上。 就在他们身后，江宪无声出了口长气，颤抖的手才摸上自己的胸膛，直至此刻才发觉，心脏如同竟然马达一样狂跳。 就在他们面前，陇州的孔已经完全被填上银色。不多不少，刚好和孔洞齐平！并且……机关没有发动！ “呵……”八臂罗汉不比江宪好得到哪里去，头发都有些湿了，她轻轻撩开额角湿发。用干哑的嗓子问道：“我们运气不错。” 真正的生死一线，现在她甚至连问为什么是陇西的心情都没有。凌霄子连忙给两人端来水杯，红四娘接了过来，刚要喝，却发现水杯中的水……竟然在轻轻晃动！ “太过紧张以至于眼花了？”他愣了愣，但下一秒，一阵沉闷的机括声清晰响起。 轰轰轰……江宪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刻站起看向四周，一眼之下，刚停留在胸腔的心脏差点冲上了咽喉。 后羿射日图。 以它为中心，牵连着四面八方的墙壁疯狂震颤着。下一秒，随着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上面的十个太阳……全都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缩进了墙壁中，只剩下十个黑沉沉的洞穴。而且，洞穴之后，传来一种重物在通道中滚落的声音。数秒之后，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滔天水声。一种“嘎吱嘎吱”的声音，好似擎天巨人启动，从洞穴中幽幽传来。 “这……到底是什么？”凌霄子脸色无比凝重，还不等他说完，巨大的水流声轰然淹没他的声音，在房间内轰鸣不已！ 啪啦啦啦……地板都随着这股伟力而颤动。那些巨大的青石地砖宛若封印着魔鬼，现在对方就要冲出来一样！波涛一般此起彼伏！仅仅十几秒，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祭坛最外围将近七米的地砖伴随着漫天尘埃，在巨响之中猛然陷落！ 那下面……是一片黑沉沉的岩石，距离原本的地面大约有十五米高。而岩石上……布满了闪亮的刀刃！ 不……不止如此，陷落的地面并不止于七米！边缘的地面仍然在颤抖，一块块残砖断瓦顺着裂缝往下跌落，如同雨点，发出沉闷的声音。祭坛周围数十米，就仿佛海中孤岛，被这片深渊完全隔绝！ 死寂。 十秒后，凌霄子颤声道：“我们……弄错了？” “没错！”江宪一声低喝，将所有人的神智都喊了回来：“是启动了……九宫飞星在启动！但是，它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我们必须抢在地面坍塌之前完成九宫飞星！” “对……没弄错！”红四娘狠狠吞了口唾沫，转头看向祭坛：“如果错了，是毒药杀人。现在的情况……代表着通往下一个地点的通道正在打开！”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八臂罗汉手狠狠捏了捏裤子，目光如火看向众人：“各位，九宫飞星就是推算气运的东西！我们现在没空去一点一点考虑！赶快帮忙想一想秦代当年的龙兴之事！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凌霄子深深看了一眼深渊，依稀可见边缘砖石如雨，下方利刃如笋。他们就像等待宣判的孤岛囚徒，要在这片大崩溃中抢夺珍贵的时间。 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他咬牙转过身，所有人没有一个往外逃，而是全部走上了第三层祭坛，围在九宫飞星图前冥思苦想起来。 “公元前383年，秦献公迁都栎阳！”江宪背忽然道：“第二星应该在长安！” 红四娘沉吟片刻，对着八臂罗汉点了点头。八臂罗汉立刻倾斜酒樽，一丝银线流下。随着倾倒越来越多，四面八方的轰鸣声越来越大。甚至可以清晰听到砖瓦得得得在地面颤抖的声音。 就在完全倾倒完的时候，又是一声惊天巨响。灰尘顺着风吹来，凌霄子本能地想回头，江宪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红着眼睛道：“别看，别听。什么都别管！” “如果被其他东西捣乱心神，神思不定，全部人都得埋在这里！” “我特么……”凌霄子骂了一句脏话，强迫自己不去想四面八方如同世界毁灭一样的场景。不过三秒，他咬牙抬头道：“前359年，诸侯会盟，却不与大秦会盟！称其戎狄？” “不是这个！”话音未落，红四娘立刻说道：“气运，气运！我们要追求秦朝气运正确的走法，就是落点于每一次大气运勃发之处！” 凌霄子暗骂的念头都只来得及在脑海中转了一圈，立刻从牙缝中喷道：“前359年，商鞅变法？” “不对。”这次是八臂罗汉，不知何时，她已经握住了红四娘的手，明明已经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却仍然在微笑。不过语速丝毫不慢：“第二个点就是长安，按照道理，九宫飞星不会途中再经过这里。” 就在这时，江宪脑海中忽然一闪。揉着眉心道：“不在长安的大事……不在长安……我知道了！” “前307年，秦武王入洛阳，暴毙。秦昭王继位，秦宣太后芈月摄政！洛阳！南河省！” 秦武王入洛阳，代表秦朝被称作戎狄的势力正式入主中原，绝对是足以影响战国的大事！ 第三尊酒樽倾倒汞齐，四面八方的轰鸣越来越剧烈，同时，一种宛若长江大河一般的水流轰鸣声响彻宫殿。四面八方的墙壁，已经绽出道道裂痕，一块块巨大的秦砖轰然落下，再随着深渊滚入下方。甚至能清晰听到落水的哗啦声。 三个孔洞被填满，居然完全正确！但是现在谁也没有功夫去庆幸，立刻投入深思起来。 并没有想太久，数分钟后，四人同时抬头，异口同声地说道：“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决定秦国命运的战争！ 纸上谈兵的赵括替下了战国四大名将之一廉颇，结果败于名列四大名将之首的白起，赵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45万人被杀，令秦国国力大幅度超越于同时代各国——这一场天王山之战，是毫无疑问地定鼎之战。否则秦赵谁能定鼎天下，犹未可知。 “晋州高平市！”凌霄子接着说道，第四尊酒樽倒下。同样没有触发机关！ 江宪长长舒了口气，正当他要继续想的时候，眼角忽然跳了跳，惊讶地看向对面。 他对面的墙壁是嫦娥奔月，此刻早已布满蛛网纹，大块大块的条石疯狂脱落。然而……这些条石后方，居然有字！ 那是一个大大的“墨”字！ 不只是他，周围宫殿的墙壁同样崩塌得差不多了。这突如其来的停顿，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向墙壁，全都看到了隐隐约约的“墨”字。 “墨……墨？”凌霄子眨了眨眼睛，猛然站起来惊呼道：“墨子！墨子机关术！” “难怪有这么精巧的机关……”红四娘震撼地看着四周：“如果是墨子机关，那就说得通了。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这些壁画后方？” 仿佛……在像世人证明什么？或者……留下什么？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这一眼，他们同样看到了……深渊距离祭坛不会超过十五米！ 而他们还有五星未飞！ 第46章 :九宫飞星(三) 红四娘终于没有说话了。 他幽幽看了江宪一眼，骂了一句脏话，寒着脸走到了八臂罗汉身旁。面对面坐在一起。 八臂罗汉倒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微笑一直没有消失。她轻轻将头发别到耳后，做了几次深呼吸，跪坐在地上：“四哥，开始吧。” 刹那间，宫殿中安静了下来。 甚至能听到烛花暴起的“啪嗒”声。两人仔细看着那幅图，而祭坛十几米外，凌霄子没有开口，甚至没有想提意见。谁都知道，现在只需要一个声音。以及声音主人决断生死的魄力。 咔嚓咔嚓……空气中仿佛能听到秒针的咔嚓声，最后的一个半小时了……如果他们解不开这道题，就必须在猿鹤活动之前离开这里。 越是争分夺秒，所有人的神色越是平静。红四娘闭上了眼睛，足足二十分钟后，他忽然睁开眼睛，点在了一个地方：“陇州！” 八臂罗汉甚至没有质疑。酒樽早已被撬开，在她身旁摆成一排。她立刻拿起一樽倾斜，顿时，一道无色无味，粘稠无比的银白色丝线，如同月光一般，洒进了孔洞。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厅中死一样的安静。 江宪没有开口，此刻，那一道颤巍巍，慢悠悠的银线，串联着三个人的命。 无形的压力如山似岳，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能感觉到。不敢呼吸，不敢动作，仿佛动作一大，这条线就会被吹散。 三人就如同石雕一般，看着孔洞底部的银色越来越多，从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地宫中针落可闻，三分钟后，所有金汞齐倾倒完毕。当最后一滴金汞齐滴落之后，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齐齐舒了一口气，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板上。 就在他们身后，江宪无声出了口长气，颤抖的手才摸上自己的胸膛，直至此刻才发觉，心脏如同竟然马达一样狂跳。 就在他们面前，陇州的孔已经完全被填上银色。不多不少，刚好和孔洞齐平！并且……机关没有发动！ “呵……”八臂罗汉不比江宪好得到哪里去，头发都有些湿了，她轻轻撩开额角湿发。用干哑的嗓子问道：“我们运气不错。” 真正的生死一线，现在她甚至连问为什么是陇西的心情都没有。凌霄子连忙给两人端来水杯，红四娘接了过来，刚要喝，却发现水杯中的水……竟然在轻轻晃动！ “太过紧张以至于眼花了？”他愣了愣，但下一秒，一阵沉闷的机括声清晰响起。 轰轰轰……江宪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刻站起看向四周，一眼之下，刚停留在胸腔的心脏差点冲上了咽喉。 后羿射日图。 以它为中心，牵连着四面八方的墙壁疯狂震颤着。下一秒，随着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上面的十个太阳……全都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缩进了墙壁中，只剩下十个黑沉沉的洞穴。而且，洞穴之后，传来一种重物在通道中滚落的声音。数秒之后，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滔天水声。一种“嘎吱嘎吱”的声音，好似擎天巨人启动，从洞穴中幽幽传来。 “这……到底是什么？”凌霄子脸色无比凝重，还不等他说完，巨大的水流声轰然淹没他的声音，在房间内轰鸣不已！ 啪啦啦啦……地板都随着这股伟力而颤动。那些巨大的青石地砖宛若封印着魔鬼，现在对方就要冲出来一样！波涛一般此起彼伏！仅仅十几秒，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祭坛最外围将近七米的地砖伴随着漫天尘埃，在巨响之中猛然陷落！ 那下面……是一片黑沉沉的岩石，距离原本的地面大约有十五米高。而岩石上……布满了闪亮的刀刃！ 不……不止如此，陷落的地面并不止于七米！边缘的地面仍然在颤抖，一块块残砖断瓦顺着裂缝往下跌落，如同雨点，发出沉闷的声音。祭坛周围数十米，就仿佛海中孤岛，被这片深渊完全隔绝！ 死寂。 十秒后，凌霄子颤声道：“我们……弄错了？” “没错！”江宪一声低喝，将所有人的神智都喊了回来：“是启动了……九宫飞星在启动！但是，它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我们必须抢在地面坍塌之前完成九宫飞星！” “对……没弄错！”红四娘狠狠吞了口唾沫，转头看向祭坛：“如果错了，是毒药杀人。现在的情况……代表着通往下一个地点的通道正在打开！”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八臂罗汉手狠狠捏了捏裤子，目光如火看向众人：“各位，九宫飞星就是推算气运的东西！我们现在没空去一点一点考虑！赶快帮忙想一想秦代当年的龙兴之事！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凌霄子深深看了一眼深渊，依稀可见边缘砖石如雨，下方利刃如笋。他们就像等待宣判的孤岛囚徒，要在这片大崩溃中抢夺珍贵的时间。 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他咬牙转过身，所有人没有一个往外逃，而是全部走上了第三层祭坛，围在九宫飞星图前冥思苦想起来。 “公元前383年，秦献公迁都栎阳！”江宪背忽然道：“第二星应该在长安！” 红四娘沉吟片刻，对着八臂罗汉点了点头。八臂罗汉立刻倾斜酒樽，一丝银线流下。随着倾倒越来越多，四面八方的轰鸣声越来越大。甚至可以清晰听到砖瓦得得得在地面颤抖的声音。 就在完全倾倒完的时候，又是一声惊天巨响。灰尘顺着风吹来，凌霄子本能地想回头，江宪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红着眼睛道：“别看，别听。什么都别管！” “如果被其他东西捣乱心神，神思不定，全部人都得埋在这里！” “我特么……”凌霄子骂了一句脏话，强迫自己不去想四面八方如同世界毁灭一样的场景。不过三秒，他咬牙抬头道：“前359年，诸侯会盟，却不与大秦会盟！称其戎狄？” “不是这个！”话音未落，红四娘立刻说道：“气运，气运！我们要追求秦朝气运正确的走法，就是落点于每一次大气运勃发之处！” 凌霄子暗骂的念头都只来得及在脑海中转了一圈，立刻从牙缝中喷道：“前359年，商鞅变法？” “不对。”这次是八臂罗汉，不知何时，她已经握住了红四娘的手，明明已经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却仍然在微笑。不过语速丝毫不慢：“第二个点就是长安，按照道理，九宫飞星不会途中再经过这里。” 就在这时，江宪脑海中忽然一闪。揉着眉心道：“不在长安的大事……不在长安……我知道了！” “前307年，秦武王入洛阳，暴毙。秦昭王继位，秦宣太后芈月摄政！洛阳！南河省！” 秦武王入洛阳，代表秦朝被称作戎狄的势力正式入主中原，绝对是足以影响战国的大事！ 第三尊酒樽倾倒汞齐，四面八方的轰鸣越来越剧烈，同时，一种宛若长江大河一般的水流轰鸣声响彻宫殿。四面八方的墙壁，已经绽出道道裂痕，一块块巨大的秦砖轰然落下，再随着深渊滚入下方。甚至能清晰听到落水的哗啦声。 三个孔洞被填满，居然完全正确！但是现在谁也没有功夫去庆幸，立刻投入深思起来。 并没有想太久，数分钟后，四人同时抬头，异口同声地说道：“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决定秦国命运的战争！ 纸上谈兵的赵括替下了战国四大名将之一廉颇，结果败于名列四大名将之首的白起，赵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45万人被杀，令秦国国力大幅度超越于同时代各国——这一场天王山之战，是毫无疑问地定鼎之战。否则秦赵谁能定鼎天下，犹未可知。 “晋州高平市！”凌霄子接着说道，第四尊酒樽倒下。同样没有触发机关！ 江宪长长舒了口气，正当他要继续想的时候，眼角忽然跳了跳，惊讶地看向对面。 他对面的墙壁是嫦娥奔月，此刻早已布满蛛网纹，大块大块的条石疯狂脱落。然而……这些条石后方，居然有字！ 那是一个大大的“墨”字！ 不只是他，周围宫殿的墙壁同样崩塌得差不多了。这突如其来的停顿，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向墙壁，全都看到了隐隐约约的“墨”字。 “墨……墨？”凌霄子眨了眨眼睛，猛然站起来惊呼道：“墨子！墨子机关术！” “难怪有这么精巧的机关……”红四娘震撼地看着四周：“如果是墨子机关，那就说得通了。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这些壁画后方？” 仿佛……在像世人证明什么？或者……留下什么？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这一眼，他们同样看到了……深渊距离祭坛不会超过十五米！ 而他们还有五星未飞！ 第47章 :九地之下(一) “现在不是在意墨子不墨子的时候！！”江宪最先反应过来，低喝道：“快……最后五星！这种坍塌速度最多二十分钟，整个房间都会垮掉！” 所有人立刻收回了精神，全神贯注地想了起来。三分钟后，凌霄子抬头，斩钉截铁地说：“前256年，秦王灭西周，迁九鼎入秦！” 刷……水银倾倒，一只只眼睛死死盯着那一条银线。就在完全注满孔洞之后，所有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孔洞注满的瞬间，一片惊天动地的巨响，祭坛周围塌陷！而这次的声音……距离祭坛恐怕只有十米不到！ 卡卡卡卡……一阵铁链绞动的声音响起。但没有谁敢往后看，死神已经站在了所有人背后，谁也不敢保证看上一眼，自己是否还能保持冷静。 争分夺秒，所有时间都必须用在解开九宫飞星上！ 沸反盈天中的死寂，所有人的思维都运转到了巅峰。两分钟后，红四娘抬头道：“接下来……接下来就是六国一统！长安……不，不对！九宫飞星不会经过两次同样的地方！那到底是哪里？” “东山省！”江宪立刻开口道：“前221年，秦自燕南攻齐，逼降齐国。天下一统……如果不在长安，那只能在齐国！” 刷……水银无声倒了下去。与此同时，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倒错，死路一条。 不倒，尸骨不存。 前狼后虎，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山崩海啸，吊着心脏看水银倾倒，一边祈求千万不要出错……这种如同钝刀割肉的感觉……起码闭上眼睛，能给个痛快。 十秒……二十秒……并没有雾气喷涌。江宪咬了咬牙，飞快说道：“六星……目前为止，还剩最后三星！” “长城修筑，始皇驾崩，这两件大事一定有！最后一件，我认为是徐福寻仙！” 八臂罗汉拿起下一个酒樽：“你确定？” “不确定！！”江宪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后从牙缝中说道：“但是……这是最靠近的答案！起码这里有不死药的图案！也没时间给我们犹豫！！” 八臂罗汉腮帮狠狠动了动，再也不多话，拿起酒樽就倒了下去。 死寂。 无人开口，然而闭上眼的人，全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酒樽的数目。每一次放下的“咯当”一声，在周围轰鸣声中是如此渺小，听在耳中却无比清晰。 那是生命的计时器。 第七星……第八星……第九星！ 咯当……第九个酒樽落地的声音宛若天籁，所有人同时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四周。 硝烟漫天中，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彻大厅。紧接着，四周宛若地震的轰鸣，明显小了下去。那翻涌如波涛的烟尘缓缓下降，四面八方震颤的墙壁渐渐停止了哀鸣，一分钟后，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祭坛周围如同恶魔肆虐过的漆黑深渊。 “呵……”凌霄子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没入黑发，发颤地梳理着，然而没入之后忽然发觉，黑发之中已经布满汗水。 江宪手指颤抖地握成拳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种如同触电的感觉从尾椎传到头皮，片刻之间竟然提不起一丝力气。而他旁边的红四娘，想逃出打火机，却摸了半天都摸不到。 还活着……自己竟然还活着！ 刚才双重压力之下，他们几乎已经忘记了生死。恐惧如同巨手死死捏着每一个人的心脏。现在波澜平息，心有余悸的感觉似惊涛拍岸。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许久，凌霄子才干笑了一声：“我决定了，出去要买一注六合、彩。三十六选九，四分之一的几率啊……重复九次，我们特么居然全中了！” “也不完全是运气。”八臂罗汉神色平静，然而时不时地打个寒颤，沙哑道：“过去的九宫飞星比现在好推断得多，难的只是第一星，剩下的按照当时的大事去推，十有七八不会出错……当然，我们确实足够幸运……” 这份“活着”的感觉是如此清晰，清晰到谁都不想过多交谈。足足五分钟后，红四娘终于抬起头道：“你不是说……九宫飞星解开，会出现出口吗？” 江宪咬牙站了起来，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直到感觉力气再次回到身上。正准备开始寻找通道，忽然间，一阵清晰的“卡拉”声响彻整个大厅！ 刷——！凌霄子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嘴唇发颤：“有完没完了？！”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的祭坛轰的一声，疯狂朝下落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所有人本能地蹲下了身子。金属与四周岩壁摩擦甚至擦出了火花，心仿佛贴到了脊背上。但没有人敢开口，而是死死闭紧牙关，每人抱住一盏长信宫灯保持平衡。 五秒……十秒……所有人的神经都拼命绷紧，呼吸都为之停滞。身、心、灵都集中于一点，等待着落地的狂暴冲击。这种等待是如此折磨，以至于让人根本无法思考落地之后是生是死！然而，命运仿佛是一个恶劣的小丑，就在十五秒后，又是一声轻微的卡拉声，整个祭坛……放缓了速度。 没有人说话。 抱紧长信宫灯的手上，一片冰冷粘腻的感觉传来——那是本能冒出的冷汗。又过了十秒，当脚底下传来“当”的一声，整个祭坛停止了下坠。四个人同时松开宫灯，瘫软在了金砖上。 脑海一片空白。 江宪毫无形象，大字型躺在冰冷的祭坛上。眼睛出神地看着头顶的孔洞，距离好远，应该有六七十米吧…… 好大的水声……这下面莫非是有一条黄河不成…… 生命之神仿佛在生死之间连续开了两次大玩笑，耗尽了所有人的勇气和体力。当平静下来后，酸痛从四肢潮水一样涌来。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中，四个人躺了足足十分钟，江宪才支撑着缓缓站了起来。 入目之处，四周都是漆黑的墙壁。 这些墙壁打磨得非常光滑，而在祭坛落地处，有两扇敞开的大门，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是一条通道，有三米高，两米宽。分别位于祭坛左右。 他缓缓走了过去——不是不想跑，而是此刻大腿肌肉都在酸痛，完全没有一丝力气。 短短五十米，却走了几分钟。当他好不容易走到大门前的时候。目光却瞬间凝重了起来。 不一样…… 和之前见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秦画砖？”凌霄子嘶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江宪回头扫了一眼，对方目光发红，头发凌乱，拂尘死死抓在手中。顺便扫上了江宪的脸，扫开对方后，自己走到了大门前，一寸寸摸索着。数秒后，低声惊呼道：“宫廷级别的画砖！” 他屈指敲了敲，发出的并不是普通红砖的咚咚声，而是如同钟磬一般的“当当”之声。 画砖经过数千年，仍然呈现出一种发青的冷贵色，通体不见一个孔洞。且，上面的玄鸟花纹比他们之前看到的要精细得多！ 每一笔都同等厚薄，雕刻极其精致。巨大的玄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卷曲，舒展，左右对称。堪称艺术品。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火热。 如此精美的画砖……果然如同他们所料，祭坛的出现，代表他们已经非常接近地宫的核心地点。而这里出去，很大可能就是地宫真正的核心！ 无数谜团的答案或许都在那里，更可能存在黑死蝶的线索！江宪闭上眼睛，捂住起伏不定的胸口。数秒后睁开眼，看着走过来的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道：“我们现在大约在地下一百多米。” 他掏出一根记号笔，蹲下身子，信手画道：“长安海拔极高，大约在2000米左右。我们现在必定走入了长安市内，应该是长安市边缘。从秦岭支脉下来的一截位置。” “现在我们面临着最大的困难，就是……刚才我们的背囊谁都来不及背下来。所有物资都在里面。接下来就是地宫最核心的位置，也是我们这次勘探的最后一段路。所有人都不能分开，先找出口，找到了……再说其他。” 没有人反对。江宪站在门前，掰了掰手指，卡卡作响，随后，率先走了下去。 来吧…… 让我看看，这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通道不长，大约十米。十米处，有一个拐角。 没有人打手电，这里灯火仍然燃烧。就在刚转过拐角的瞬间，江宪猛然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身后的凌霄子愣了愣，探出头去：“看到你师傅复活了吗？话说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也楞在了原地。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对视一眼，同时冲过拐角。下一秒，两声压低的惊呼脱口而出。 相当短暂，因为……眼前的一切，震撼得他们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臣服于历史的瑰丽，跪拜于仙秦之恢弘。 地宫……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地宫群！以及……一条宽达一千多米的地下河！ 第47章 :九地之下(一) “现在不是在意墨子不墨子的时候！！”江宪最先反应过来，低喝道：“快……最后五星！这种坍塌速度最多二十分钟，整个房间都会垮掉！” 所有人立刻收回了精神，全神贯注地想了起来。三分钟后，凌霄子抬头，斩钉截铁地说：“前256年，秦王灭西周，迁九鼎入秦！” 刷……水银倾倒，一只只眼睛死死盯着那一条银线。就在完全注满孔洞之后，所有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孔洞注满的瞬间，一片惊天动地的巨响，祭坛周围塌陷！而这次的声音……距离祭坛恐怕只有十米不到！ 卡卡卡卡……一阵铁链绞动的声音响起。但没有谁敢往后看，死神已经站在了所有人背后，谁也不敢保证看上一眼，自己是否还能保持冷静。 争分夺秒，所有时间都必须用在解开九宫飞星上！ 沸反盈天中的死寂，所有人的思维都运转到了巅峰。两分钟后，红四娘抬头道：“接下来……接下来就是六国一统！长安……不，不对！九宫飞星不会经过两次同样的地方！那到底是哪里？” “东山省！”江宪立刻开口道：“前221年，秦自燕南攻齐，逼降齐国。天下一统……如果不在长安，那只能在齐国！” 刷……水银无声倒了下去。与此同时，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倒错，死路一条。 不倒，尸骨不存。 前狼后虎，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山崩海啸，吊着心脏看水银倾倒，一边祈求千万不要出错……这种如同钝刀割肉的感觉……起码闭上眼睛，能给个痛快。 十秒……二十秒……并没有雾气喷涌。江宪咬了咬牙，飞快说道：“六星……目前为止，还剩最后三星！” “长城修筑，始皇驾崩，这两件大事一定有！最后一件，我认为是徐福寻仙！” 八臂罗汉拿起下一个酒樽：“你确定？” “不确定！！”江宪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后从牙缝中说道：“但是……这是最靠近的答案！起码这里有不死药的图案！也没时间给我们犹豫！！” 八臂罗汉腮帮狠狠动了动，再也不多话，拿起酒樽就倒了下去。 死寂。 无人开口，然而闭上眼的人，全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酒樽的数目。每一次放下的“咯当”一声，在周围轰鸣声中是如此渺小，听在耳中却无比清晰。 那是生命的计时器。 第七星……第八星……第九星！ 咯当……第九个酒樽落地的声音宛若天籁，所有人同时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四周。 硝烟漫天中，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响彻大厅。紧接着，四周宛若地震的轰鸣，明显小了下去。那翻涌如波涛的烟尘缓缓下降，四面八方震颤的墙壁渐渐停止了哀鸣，一分钟后，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祭坛周围如同恶魔肆虐过的漆黑深渊。 “呵……”凌霄子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没入黑发，发颤地梳理着，然而没入之后忽然发觉，黑发之中已经布满汗水。 江宪手指颤抖地握成拳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种如同触电的感觉从尾椎传到头皮，片刻之间竟然提不起一丝力气。而他旁边的红四娘，想逃出打火机，却摸了半天都摸不到。 还活着……自己竟然还活着！ 刚才双重压力之下，他们几乎已经忘记了生死。恐惧如同巨手死死捏着每一个人的心脏。现在波澜平息，心有余悸的感觉似惊涛拍岸。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许久，凌霄子才干笑了一声：“我决定了，出去要买一注六合、彩。三十六选九，四分之一的几率啊……重复九次，我们特么居然全中了！” “也不完全是运气。”八臂罗汉神色平静，然而时不时地打个寒颤，沙哑道：“过去的九宫飞星比现在好推断得多，难的只是第一星，剩下的按照当时的大事去推，十有七八不会出错……当然，我们确实足够幸运……” 这份“活着”的感觉是如此清晰，清晰到谁都不想过多交谈。足足五分钟后，红四娘终于抬起头道：“你不是说……九宫飞星解开，会出现出口吗？” 江宪咬牙站了起来，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直到感觉力气再次回到身上。正准备开始寻找通道，忽然间，一阵清晰的“卡拉”声响彻整个大厅！ 刷——！凌霄子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嘴唇发颤：“有完没完了？！”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的祭坛轰的一声，疯狂朝下落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所有人本能地蹲下了身子。金属与四周岩壁摩擦甚至擦出了火花，心仿佛贴到了脊背上。但没有人敢开口，而是死死闭紧牙关，每人抱住一盏长信宫灯保持平衡。 五秒……十秒……所有人的神经都拼命绷紧，呼吸都为之停滞。身、心、灵都集中于一点，等待着落地的狂暴冲击。这种等待是如此折磨，以至于让人根本无法思考落地之后是生是死！然而，命运仿佛是一个恶劣的小丑，就在十五秒后，又是一声轻微的卡拉声，整个祭坛……放缓了速度。 没有人说话。 抱紧长信宫灯的手上，一片冰冷粘腻的感觉传来——那是本能冒出的冷汗。又过了十秒，当脚底下传来“当”的一声，整个祭坛停止了下坠。四个人同时松开宫灯，瘫软在了金砖上。 脑海一片空白。 江宪毫无形象，大字型躺在冰冷的祭坛上。眼睛出神地看着头顶的孔洞，距离好远，应该有六七十米吧…… 好大的水声……这下面莫非是有一条黄河不成…… 生命之神仿佛在生死之间连续开了两次大玩笑，耗尽了所有人的勇气和体力。当平静下来后，酸痛从四肢潮水一样涌来。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中，四个人躺了足足十分钟，江宪才支撑着缓缓站了起来。 入目之处，四周都是漆黑的墙壁。 这些墙壁打磨得非常光滑，而在祭坛落地处，有两扇敞开的大门，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是一条通道，有三米高，两米宽。分别位于祭坛左右。 他缓缓走了过去——不是不想跑，而是此刻大腿肌肉都在酸痛，完全没有一丝力气。 短短五十米，却走了几分钟。当他好不容易走到大门前的时候。目光却瞬间凝重了起来。 不一样…… 和之前见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秦画砖？”凌霄子嘶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江宪回头扫了一眼，对方目光发红，头发凌乱，拂尘死死抓在手中。顺便扫上了江宪的脸，扫开对方后，自己走到了大门前，一寸寸摸索着。数秒后，低声惊呼道：“宫廷级别的画砖！” 他屈指敲了敲，发出的并不是普通红砖的咚咚声，而是如同钟磬一般的“当当”之声。 画砖经过数千年，仍然呈现出一种发青的冷贵色，通体不见一个孔洞。且，上面的玄鸟花纹比他们之前看到的要精细得多！ 每一笔都同等厚薄，雕刻极其精致。巨大的玄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卷曲，舒展，左右对称。堪称艺术品。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火热。 如此精美的画砖……果然如同他们所料，祭坛的出现，代表他们已经非常接近地宫的核心地点。而这里出去，很大可能就是地宫真正的核心！ 无数谜团的答案或许都在那里，更可能存在黑死蝶的线索！江宪闭上眼睛，捂住起伏不定的胸口。数秒后睁开眼，看着走过来的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道：“我们现在大约在地下一百多米。” 他掏出一根记号笔，蹲下身子，信手画道：“长安海拔极高，大约在2000米左右。我们现在必定走入了长安市内，应该是长安市边缘。从秦岭支脉下来的一截位置。” “现在我们面临着最大的困难，就是……刚才我们的背囊谁都来不及背下来。所有物资都在里面。接下来就是地宫最核心的位置，也是我们这次勘探的最后一段路。所有人都不能分开，先找出口，找到了……再说其他。” 没有人反对。江宪站在门前，掰了掰手指，卡卡作响，随后，率先走了下去。 来吧…… 让我看看，这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通道不长，大约十米。十米处，有一个拐角。 没有人打手电，这里灯火仍然燃烧。就在刚转过拐角的瞬间，江宪猛然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身后的凌霄子愣了愣，探出头去：“看到你师傅复活了吗？话说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也楞在了原地。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对视一眼，同时冲过拐角。下一秒，两声压低的惊呼脱口而出。 相当短暂，因为……眼前的一切，震撼得他们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臣服于历史的瑰丽，跪拜于仙秦之恢弘。 地宫……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地宫群！以及……一条宽达一千多米的地下河！ 第48章 :九地之下(二) 难以形容的伟岸。 难以形容的恢弘。 波涛无尽，气吞山河，水是浑浊的，千里黄河万里沙，足足一千多米的河面，超过地球上最宽的河流——亚马逊河！是黄河的两倍，仿佛连天穹星辰都能装入其中。 它没有怎么翻涌，人站在之前，却生出一种天高地远的渺小之感。想嘶吼，宣泄狭小的心胸中郁郁浊气，却被一千多米大河震撼地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仿佛它冲走了烦恼，冲走了哀愁，冲走了一切感情，只能油然而生顶礼膜拜之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这就是他们在地上听到的滔滔水声。 在黄河两岸，是一片片山壁，这些山壁经过粗略的打磨，呈现出一种山坡的姿态。无数秦代房屋，完全由石头打造，就这么纵横山壁之间，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甚至达到十几万，几十万！ 放眼望去，如同蜂巢一般，密密麻麻，数之无尽！ 更壮观的是……每一片区域，都有数十上百的兵马俑！两侧的地宫少说有上千尊——这还只是能看到的地方！恍然望去，灯火辉映之下，仿佛梦回阿房，魂萦咸阳。 就在大河两岸，一尊尊三四米高的辟邪石像巍立于此，百米一尊，仿佛大河的守护神。每一尊口中都衔着一盏灯，连绵到视野尽头，那种震撼心灵的仪式感，那人力所穷的壮丽，雄伟，直击人心。 就在他们出口的前方，是一片台阶。台阶完全由条石铺就，尽善尽美，而台阶的构成，竟然是御路踏跺和垂带踏跺构成！ 一块块巨大的青石构成了这个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台阶。中央是雕刻的……并非巨龙，而是一只巨大的黑死蝶！ 栩栩如生，美轮美奂，掩映在祥云之中。从中央的御路踏跺开始，每百米被护栏隔开，形成垂带踏跺。这些台阶在最前方，形成一个突出的，数百米大小的露台。而真正的路，在台阶两侧，直落入下方街道之上。 “我的老天……”哪怕红四娘早有准备，此刻也魂飞天外。呆呆地看着前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可能是……中华考古历史上，最宏伟的发现……只要他们能活着出去，名字势必被世界传颂……不，这是世界考古史上，都从未有过的恢弘遗迹！ 啪啪！江宪给了自己两巴掌，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忽然，一片“哇哇”的声音响彻地宫。 猿鹤！ 所有人目光都闪了闪，随后立刻退到通道后方。这一声，终于让他们的神智回魂。死死贴着墙壁，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看错了吗？”许久，红四娘才颤声道：“这是……阿房宫在世？秦岭之下……藏着这种东西？” 这会让全华国都发疯的！ 煌煌两千多年历史，至今保存完整的秦代地宫，这份规模，这份设计，这个价值……绝不比兵马俑，长城差！ “不，不是阿房宫。”凌霄子狠狠掐着大腿，呼吸急促，嘶哑道：“刚才我大略看了一下，那些地宫修建非常平凡，好像只要住人就成！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看过的两个大仓库？” “十几米高，千米方圆，足足四五层！它们装什么？我想，答案就在这里！” 两个大仓库……修筑的是这个地下城！ 所有材料都被运送到了这里！ “你是说……这些房屋住的是民夫？”八臂罗汉眼角微微抽动：“这、这得住多少民夫？几十万？” 凌霄子舔了舔嘴唇，狞笑道：“确实是几十万，秦始皇也没把他们当人。秦皇陵八十万人修了几十年，本来就有专家提出过根本用不到那么久。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他们到底修了什么东西！” “如此恢弘的工程，起码几十万人二十多年。看来……当时秦始皇修陵墓是暗度陈仓，这才是他真正想要修筑的东西！也是窝窝坑地宫群的真正核心！” “这里是核心？”红四娘道。 “毫无疑问！”凌霄子斩钉截铁地回答，目光如火，灼灼有神：“所有疑问，所有秘密，都能在这里得到解答！看到那些辟邪雕像了吗？辟邪踏云忘川河，夜望蓬莱出九幽，这两句都能在此刻兑现！” 咚咚……就在此刻，江宪敲了敲墙壁，沉声道：“等下再说，你们听……” 话音未落，猿鹤“哇哇”的叫声此起彼伏，听了片刻之后，江宪抬起表看了看：“六点二十七。” “马上就是猿鹤的活动时间。”他压下心中的激动，看向所有人：“等他们完全上去之后，我们立刻搜索地宫！” 八臂罗汉皱了皱眉：“地宫太大了，一天绝对搜不完……不，一周全天都搜不完。这里曾经住过几十万民夫，几十万间屋，我们怎么搜？搜什么？” “墨子！”话音刚落，凌霄子和江宪异口同声地开口道：“找墨子的房间！” 凌霄子眼珠子都亮了起来：“之前看到墨，我就想到了墨子，墨家虽然式微，可是一代代传承下去了的。一路走来，相隔千年和我们动手的人，是墨子！” “我们能在他的机关中活下来，已经足以骄傲了！而他，必定是这里的大匠！” “整个地宫的设计图，隐秘，他一定知道！哪怕他死了，也肯定会留下线索！” 江宪点了点头：“没错，而他作为大匠，可是真正的官吏，他的房间，一定不会难找。” 八臂罗汉点了点头，忽然道：“那猿鹤呢？” “它们不会进来吧？” “笨！”红四娘翘起兰花指，狠狠戳了戳对方额头：“猿鹤可有三四米高，怎么着都既不进来。瓜婆娘。” 江宪和凌霄子默默转过头去，这狗粮有点腻味……而且撒得猝不及防…… 就在安静的等待中，猿鹤的声音越来越少。就在三四十分钟后，只剩下了十来只猿鹤的声音。就在他们心痒难耐的时候，忽然间，一声巨大的咆哮，猛然响彻整个地宫！ “哇——！！” 这个声音，远超所有猿鹤！距离他们并不远，仿佛……仿佛就是从外面台阶下方发出的！ 声音之大，甚至掀起了声浪！通道里所有烛火都齐齐闪了闪，一瞬间，光线明暗交错。 咚——！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声巨大的落地声响起，好似……好似侏罗纪公园中，霸王龙跨出了栅栏。江宪深吸一口气，贴着墙壁走出拐角，小心翼翼地走到通道口，往外看了看。 这一眼，让他瞳孔倏然缩小。心脏都为之停跳了一拍。 猿鹤。 一只巨大的猿鹤，和他们见过的完全不同！ 浑身白毛，白毛已然垂地。面皮发黑，獠牙都断了好几根。而这只猿鹤……恐怕有二十米高大！而且对方还是蹲着的！ 在它身边，那些四五米，一层楼高的辟邪根本算不上什么。这只庞然大物蹲在河边，拟人化地伸出手捧水喝，可以清楚看到，一只只僵尸鱼瞬间吸附在了它手臂上，却被它拍蚊子一样随手捏死，然后随意地丢进嘴里。 这一瞬间，江宪就明白了，辟邪踏云忘川河根本不是说的辟邪雕像，而是说的这只超常的猿鹤！ 只看了一眼，他立刻缩回头。压抑着狂跳的心脏，轻手轻脚回到了通道中。 “怎么了？”他的脸色并不算好，凌霄子立刻问道：“别告诉我，有猿鹤的老祖宗？” 江宪苦笑道：“你的乌鸦嘴还真灵。” “真有？！”凌霄子声线都拔高了。 江宪无声点了点头，随后搓了搓自己的脸，舒了口气肃容道：“各位，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猿鹤会觅食这么远？这不应该，现在我猜测，它们可能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们有老祖宗要养。忘了说，这只老祖宗，大概在二十米左右。嗯……七八层楼高吧。” “无量天尊！”凌霄子扶着墙壁，差点眩晕过去。 江宪凝视着众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它，很可能不会出去觅食。” 身躯太大，根本进入不了任何出入口。地宫也绝不会留下给它的出入口。 不……可能当初豢养猿鹤的人，也没想到它能长这么大。 这是金刚！ “所以说，我们搜索的时候，要面对它？”红四娘只感觉嘴巴发干，颤声问道。 江宪深深点了点头，随后道：“长期生活在这种地方，它的视力恐怕并不好，但是听力一定很棒。我们只要在搜索中小心一点，并不难躲过它的视线。” 就在这时，所有猿鹤的声音都消失了。 地宫中安静了下来，一如它经历的七十六万多个夜晚。只有燃烧的烛火，诉说着它的孤寂和诡秘。 烛光摇曳在地上，拖拽出一道道妖魔般的身影。江宪躲在阴影中观察了十几秒，趁着那只巨大的猿鹤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个翻滚滚出通道之外，随后立刻趴在了地上。扬起漫天灰尘。 刷……斩龙剑已经被他握在手中。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四周。然而，刚侧过头，他再次愣住了。 扑通……其他几个人一起翻了出来。顺着江宪的目光看去，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瀑布…… 两片巨大的瀑布！ 他们出现的地方，赫然是两块瀑布之中的山体，它将瀑布一分为二。每一边都有上百米大小！ 就在瀑布下面，山体后方，有两片巨大的水潭，每一片都有数百米大小。水潭边缘，引出了一条条沟渠——它们没入台阶边缘，形成新的瀑布。一座座石桥横跨上方。 这不算什么。 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在瀑布上方，有一个巨大的机械！ 它是一个竖起来的空心圆，如同摩天轮一样。足足有百米之高！圆心处伸出无数波浪形的轴，每个轴之中，都有一个巨大的球体，随着轴的划动，球体在轴运行到上方的时候，滑落中心，推动下一根轴往前。轴运行到下方的时候，球体再落于圆框边缘。 凌霄子和江宪对视了一眼，谁也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撼，异口同声地说道：“永动机？！” 第48章 :九地之下(二) 难以形容的伟岸。 难以形容的恢弘。 波涛无尽，气吞山河，水是浑浊的，千里黄河万里沙，足足一千多米的河面，超过地球上最宽的河流——亚马逊河！是黄河的两倍，仿佛连天穹星辰都能装入其中。 它没有怎么翻涌，人站在之前，却生出一种天高地远的渺小之感。想嘶吼，宣泄狭小的心胸中郁郁浊气，却被一千多米大河震撼地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仿佛它冲走了烦恼，冲走了哀愁，冲走了一切感情，只能油然而生顶礼膜拜之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这就是他们在地上听到的滔滔水声。 在黄河两岸，是一片片山壁，这些山壁经过粗略的打磨，呈现出一种山坡的姿态。无数秦代房屋，完全由石头打造，就这么纵横山壁之间，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甚至达到十几万，几十万！ 放眼望去，如同蜂巢一般，密密麻麻，数之无尽！ 更壮观的是……每一片区域，都有数十上百的兵马俑！两侧的地宫少说有上千尊——这还只是能看到的地方！恍然望去，灯火辉映之下，仿佛梦回阿房，魂萦咸阳。 就在大河两岸，一尊尊三四米高的辟邪石像巍立于此，百米一尊，仿佛大河的守护神。每一尊口中都衔着一盏灯，连绵到视野尽头，那种震撼心灵的仪式感，那人力所穷的壮丽，雄伟，直击人心。 就在他们出口的前方，是一片台阶。台阶完全由条石铺就，尽善尽美，而台阶的构成，竟然是御路踏跺和垂带踏跺构成！ 一块块巨大的青石构成了这个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台阶。中央是雕刻的……并非巨龙，而是一只巨大的黑死蝶！ 栩栩如生，美轮美奂，掩映在祥云之中。从中央的御路踏跺开始，每百米被护栏隔开，形成垂带踏跺。这些台阶在最前方，形成一个突出的，数百米大小的露台。而真正的路，在台阶两侧，直落入下方街道之上。 “我的老天……”哪怕红四娘早有准备，此刻也魂飞天外。呆呆地看着前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可能是……中华考古历史上，最宏伟的发现……只要他们能活着出去，名字势必被世界传颂……不，这是世界考古史上，都从未有过的恢弘遗迹！ 啪啪！江宪给了自己两巴掌，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忽然，一片“哇哇”的声音响彻地宫。 猿鹤！ 所有人目光都闪了闪，随后立刻退到通道后方。这一声，终于让他们的神智回魂。死死贴着墙壁，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看错了吗？”许久，红四娘才颤声道：“这是……阿房宫在世？秦岭之下……藏着这种东西？” 这会让全华国都发疯的！ 煌煌两千多年历史，至今保存完整的秦代地宫，这份规模，这份设计，这个价值……绝不比兵马俑，长城差！ “不，不是阿房宫。”凌霄子狠狠掐着大腿，呼吸急促，嘶哑道：“刚才我大略看了一下，那些地宫修建非常平凡，好像只要住人就成！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看过的两个大仓库？” “十几米高，千米方圆，足足四五层！它们装什么？我想，答案就在这里！” 两个大仓库……修筑的是这个地下城！ 所有材料都被运送到了这里！ “你是说……这些房屋住的是民夫？”八臂罗汉眼角微微抽动：“这、这得住多少民夫？几十万？” 凌霄子舔了舔嘴唇，狞笑道：“确实是几十万，秦始皇也没把他们当人。秦皇陵八十万人修了几十年，本来就有专家提出过根本用不到那么久。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他们到底修了什么东西！” “如此恢弘的工程，起码几十万人二十多年。看来……当时秦始皇修陵墓是暗度陈仓，这才是他真正想要修筑的东西！也是窝窝坑地宫群的真正核心！” “这里是核心？”红四娘道。 “毫无疑问！”凌霄子斩钉截铁地回答，目光如火，灼灼有神：“所有疑问，所有秘密，都能在这里得到解答！看到那些辟邪雕像了吗？辟邪踏云忘川河，夜望蓬莱出九幽，这两句都能在此刻兑现！” 咚咚……就在此刻，江宪敲了敲墙壁，沉声道：“等下再说，你们听……” 话音未落，猿鹤“哇哇”的叫声此起彼伏，听了片刻之后，江宪抬起表看了看：“六点二十七。” “马上就是猿鹤的活动时间。”他压下心中的激动，看向所有人：“等他们完全上去之后，我们立刻搜索地宫！” 八臂罗汉皱了皱眉：“地宫太大了，一天绝对搜不完……不，一周全天都搜不完。这里曾经住过几十万民夫，几十万间屋，我们怎么搜？搜什么？” “墨子！”话音刚落，凌霄子和江宪异口同声地开口道：“找墨子的房间！” 凌霄子眼珠子都亮了起来：“之前看到墨，我就想到了墨子，墨家虽然式微，可是一代代传承下去了的。一路走来，相隔千年和我们动手的人，是墨子！” “我们能在他的机关中活下来，已经足以骄傲了！而他，必定是这里的大匠！” “整个地宫的设计图，隐秘，他一定知道！哪怕他死了，也肯定会留下线索！” 江宪点了点头：“没错，而他作为大匠，可是真正的官吏，他的房间，一定不会难找。” 八臂罗汉点了点头，忽然道：“那猿鹤呢？” “它们不会进来吧？” “笨！”红四娘翘起兰花指，狠狠戳了戳对方额头：“猿鹤可有三四米高，怎么着都既不进来。瓜婆娘。” 江宪和凌霄子默默转过头去，这狗粮有点腻味……而且撒得猝不及防…… 就在安静的等待中，猿鹤的声音越来越少。就在三四十分钟后，只剩下了十来只猿鹤的声音。就在他们心痒难耐的时候，忽然间，一声巨大的咆哮，猛然响彻整个地宫！ “哇——！！” 这个声音，远超所有猿鹤！距离他们并不远，仿佛……仿佛就是从外面台阶下方发出的！ 声音之大，甚至掀起了声浪！通道里所有烛火都齐齐闪了闪，一瞬间，光线明暗交错。 咚——！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声巨大的落地声响起，好似……好似侏罗纪公园中，霸王龙跨出了栅栏。江宪深吸一口气，贴着墙壁走出拐角，小心翼翼地走到通道口，往外看了看。 这一眼，让他瞳孔倏然缩小。心脏都为之停跳了一拍。 猿鹤。 一只巨大的猿鹤，和他们见过的完全不同！ 浑身白毛，白毛已然垂地。面皮发黑，獠牙都断了好几根。而这只猿鹤……恐怕有二十米高大！而且对方还是蹲着的！ 在它身边，那些四五米，一层楼高的辟邪根本算不上什么。这只庞然大物蹲在河边，拟人化地伸出手捧水喝，可以清楚看到，一只只僵尸鱼瞬间吸附在了它手臂上，却被它拍蚊子一样随手捏死，然后随意地丢进嘴里。 这一瞬间，江宪就明白了，辟邪踏云忘川河根本不是说的辟邪雕像，而是说的这只超常的猿鹤！ 只看了一眼，他立刻缩回头。压抑着狂跳的心脏，轻手轻脚回到了通道中。 “怎么了？”他的脸色并不算好，凌霄子立刻问道：“别告诉我，有猿鹤的老祖宗？” 江宪苦笑道：“你的乌鸦嘴还真灵。” “真有？！”凌霄子声线都拔高了。 江宪无声点了点头，随后搓了搓自己的脸，舒了口气肃容道：“各位，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猿鹤会觅食这么远？这不应该，现在我猜测，它们可能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们有老祖宗要养。忘了说，这只老祖宗，大概在二十米左右。嗯……七八层楼高吧。” “无量天尊！”凌霄子扶着墙壁，差点眩晕过去。 江宪凝视着众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它，很可能不会出去觅食。” 身躯太大，根本进入不了任何出入口。地宫也绝不会留下给它的出入口。 不……可能当初豢养猿鹤的人，也没想到它能长这么大。 这是金刚！ “所以说，我们搜索的时候，要面对它？”红四娘只感觉嘴巴发干，颤声问道。 江宪深深点了点头，随后道：“长期生活在这种地方，它的视力恐怕并不好，但是听力一定很棒。我们只要在搜索中小心一点，并不难躲过它的视线。” 就在这时，所有猿鹤的声音都消失了。 地宫中安静了下来，一如它经历的七十六万多个夜晚。只有燃烧的烛火，诉说着它的孤寂和诡秘。 烛光摇曳在地上，拖拽出一道道妖魔般的身影。江宪躲在阴影中观察了十几秒，趁着那只巨大的猿鹤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个翻滚滚出通道之外，随后立刻趴在了地上。扬起漫天灰尘。 刷……斩龙剑已经被他握在手中。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四周。然而，刚侧过头，他再次愣住了。 扑通……其他几个人一起翻了出来。顺着江宪的目光看去，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瀑布…… 两片巨大的瀑布！ 他们出现的地方，赫然是两块瀑布之中的山体，它将瀑布一分为二。每一边都有上百米大小！ 就在瀑布下面，山体后方，有两片巨大的水潭，每一片都有数百米大小。水潭边缘，引出了一条条沟渠——它们没入台阶边缘，形成新的瀑布。一座座石桥横跨上方。 这不算什么。 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在瀑布上方，有一个巨大的机械！ 它是一个竖起来的空心圆，如同摩天轮一样。足足有百米之高！圆心处伸出无数波浪形的轴，每个轴之中，都有一个巨大的球体，随着轴的划动，球体在轴运行到上方的时候，滑落中心，推动下一根轴往前。轴运行到下方的时候，球体再落于圆框边缘。 凌霄子和江宪对视了一眼，谁也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撼，异口同声地说道：“永动机？！” 第49章 :九地之下(三) “永动机？”红四娘终于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微张着嘴，轻摇着头：“不是现代都无法实现的吗？” 江宪低声道：“我是说，它的名字是永动机，但性质并不是。简单来说，就是叫永动机的非永动机。”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懵了。 凌霄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永动机的思想，出现于公元1200年左右。最初是在印度，后来传到了西方。目前有记录的永动机，是一个叫做亨内考的人制作的。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类似于水车的东西一样。” “它的原理很简单，轮子中央布置转动轴，轮子边缘安装可活动的短杆，每个短杆的一端装有一个铁球。右边的球比左边的球离轴远些，因此，右边的球产生的转动力矩要比左边的球产生的转动力矩大。这样轮子就会永无休止地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转动下去，并且带动机器转动。但是，他失败了。” “按照这个原理复刻的永动机没有人成功过……亲，不要以为这无关紧要。这个东西拿出去，足以说明永动机理论是华国最先提出！这会把国际考古界炸翻天的！”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点了点头，就在他们看向其他地方的时候，却发现江宪仍然在出神地看向永动机。正要开口，江宪却压了压手，率先说道：“我想通了一些事。” “各位，记不记得我们最初看到的金轮锁？还有上面房间的后羿射日图？” 凌霄子愣了愣，随后眼前一亮：“你是说……那些金球落下之后……就是到了这里？” 说完，他立刻仔细观察起来。一边看一边计算，十几秒后赫然发掘，这些球居然真的和他们之前看到的一样大小！ “换句话说，这个永动机是刚启动不久。”江宪舒了口气，低下腰小跑到水潭边。看了看道：“各位，你们快看！” 所有人立刻弯腰跑了过来。刚看了一眼，每个人的眉头都深深皱起。 水潭里的水不多，大概只有一米多，整个水潭却有两米深。依稀可以看到水潭底部，竟然密布着一块块钙化的木料。 “工料。”凌霄子眨了眨眼睛，一拍额头道：“我明白了……这里是加工厂！木料做好之后，他们从这里送入渠道，冲到下方！” “不对！”江宪捏着眉心，缓缓道：“这里没有用木料的地方。” “你们看那些房屋，还有地面，全都是石头堆砌。而石头不可能浮到水面。用河流运输石头的方法不可行。而他们特地建造了数条百米沟渠，显然是有大批木料要运输，这些木料去了哪里？” 沉默。 无人能回答。 这里显然进行过一场惊世骇俗的超级工程，然而，作为工程的本体，却不翼而飞。 “你们说……这条河，是不是也为了运送那个东西？”红四娘皱眉开口道：“或许……是船？” “徐福寻仙船！”这次，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过，刚说完，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还是不对，历史记录过，徐福寻仙是船队。而且，为什么要修建在这里？”“没错，这里距离海岸太远，他们修在这里怎么通往大海？”“舍近求远，没有必要……不过你别说，这样的船，倒还真装得下三千童男童女和各种物资。” 再次沉默。 这条河肯定是为了运输什么东西，而且那个东西显然极其庞大，否则不会耗费人力修筑一千多米的运河。但……到底是什么？ “去找墨子吧。”许久，江宪摇头道：“只有他才有答案。咱们先下去。”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弯着腰，选择了和猿鹤相对的河岸。 行走在如此恢弘的地宫中，静谧如同影子一般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踏起历史的尘埃，走在那些无数人性命堆砌出的阶梯上，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油然而生。 走下汉白玉堆砌的宽大阶梯，一列倚墙而建的石屋一望无际。门口相隔二十米远，就是苍茫运河。一盏盏辟邪雕塑，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而当他们踏下阶梯之时，终于看到了那只大得匪夷所思的猿鹤。 距离他们大约有数百米左右，它没有感觉到这里来了不速之客，缓缓摇动着短尾巴，巨大的手掌不徐不疾地在旁边划过。一些早就不坚固的石屋，干脆在这股巨力下轰然倒塌，化作数米大的石块往下跌落。 不过对这只庞然大物而言，也不过是掉了个西瓜而已。 “真他妈是怪物……”凌霄子嘴唇都在哆嗦：“练出内丹来了吧？” 嘘——所有人都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边，大家都是高手，很清楚这样的怪物代表什么——它的拳力估计超过十吨。在场就算全部加起来也就是它一巴掌的事情，而且……他们破不了防。 子弹打在这种怪物身上恐怕都射不进去。一旦被发现……只能自求多福。 江宪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从那只怪物身上收回目光。挥了挥手，趁着猿鹤转头的时候，冲进了旁边一间房间。这才回头看去。 地底瀑布，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异常壮观。 两旁的百米瀑布垂下巨大的水帘，轰隆隆汇入运河。拉扯出四五十米高的昏黄水幕，而瀑布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那应该就是猿鹤老祖宗栖息的地方……江宪看了片刻，眉头微皱。他忽然发觉……这个洞形状不太对。 不像是人工开凿的，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里面坑坑洼洼，非常潮湿。但是……它的切口又呈现出圆形。 仿佛……是什么东西拱出来的一样？ 就在此刻，所有人都进入了石屋。江宪收回目光，指了指头顶，开口道：“我刚才扫了几眼，每一个石屋头顶都安装着滑轮。而且，你们看这里。” 他指向石床——在这种没有风的地方，石头不存在风化的可能，石屋经历两千多年仍然没有改变。床，桌子一应俱全。而就在床上……不，甚至说房间诸多地方，都残留着一些白毛。不过大多数都褪色了，变成了淡金色。 “这是……猿鹤的家？”红四娘深吸一口气，随后摇头道：“不对，猿鹤的身体根本无法进入，这是按照人类的比例建造的……” “如果是小猿鹤呢？”不等他说完，江宪就打断道：“猿鹤不可能一出生就那么大。它们的食物是蝙蝠和僵尸鱼。而僵尸鱼……这条河里不知道有多少，它们对小猿鹤的杀伤力是致命的。” 凌霄子眯起眼睛：“你是觉得……这里是猿鹤群的育儿室？” 江宪点了点头：“没错，你们看毛色，已经变得淡金。至少有好几年的时间。这么说吧，猿鹤进不到这里来。但是……我们要小心，有小猿鹤被放在这里。”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无比凝重地点了点头。 小猿鹤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它一叫，引动了那只怪物，他们根本跑不出去！ 这种石屋对于那只怪物形同虚设，哪怕它顾忌小猿鹤不敢拆毁，但一旦被堵在石屋里，和等死没有区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进行最后的探索前，必须找出所有危险点。没有人嫌这浪费时间，等到所有人都点头之后，江宪才拿出记号笔，随意地在地面上画道：“墨子的房间，应该在最中段。” 他画了两条竖起的线，指代运河，在运河中间点了点：“作为修筑这个浩大工程的大匠，他需要在一个前后都能及时通报的地方。而且，应该在最高层，他必须俯瞰工程。” “民夫的房间并没有讲究。而且，这些石屋是一层层如同梯田一般搭建的。我们要走的路，就是最上方！”他将两侧划出四个高低不等的区域，用记号笔重重点了点最高处：“我粗略算了一下，这里民居最高的地方有三十多米，这个高度……非常好！” 十米，猿鹤视线随便扫说不定就能看到。这是次级危险的高度。 二十米，正好是猿鹤祖宗的高度，处于它双眼平视的范围。这是最危险的高度！ 而三十多米，属于它要抬头才能看到的距离。对于这种巨大的生物，尤其是在食物相对匮乏的环境下，不会做太多无意义的动作。而且，这也是普通猿鹤需要攀爬才能达到的地方。如果被发现，他们好歹有一些撤退时间。 灯下黑。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立刻想明白了这一点，同时佩服地看了一眼江宪，就连他们都没有想到这种细节的地方。别看只是十米距离，很可能就是生死只差。 “了不得啊……”红四娘幽幽叹了口气：“要是我选，我说不定就依照着地面房屋直接走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牛。” “多想了一点而已。”江宪摇了摇头，肃容道：“不许分开行动，休息一下，十分钟后，开始全面探索！” “记住，我们的时间只有九个小时！天亮之前，必须回到房间！” 第49章 :九地之下(三) “永动机？”红四娘终于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微张着嘴，轻摇着头：“不是现代都无法实现的吗？” 江宪低声道：“我是说，它的名字是永动机，但性质并不是。简单来说，就是叫永动机的非永动机。”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懵了。 凌霄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永动机的思想，出现于公元1200年左右。最初是在印度，后来传到了西方。目前有记录的永动机，是一个叫做亨内考的人制作的。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类似于水车的东西一样。” “它的原理很简单，轮子中央布置转动轴，轮子边缘安装可活动的短杆，每个短杆的一端装有一个铁球。右边的球比左边的球离轴远些，因此，右边的球产生的转动力矩要比左边的球产生的转动力矩大。这样轮子就会永无休止地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转动下去，并且带动机器转动。但是，他失败了。” “按照这个原理复刻的永动机没有人成功过……亲，不要以为这无关紧要。这个东西拿出去，足以说明永动机理论是华国最先提出！这会把国际考古界炸翻天的！”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点了点头，就在他们看向其他地方的时候，却发现江宪仍然在出神地看向永动机。正要开口，江宪却压了压手，率先说道：“我想通了一些事。” “各位，记不记得我们最初看到的金轮锁？还有上面房间的后羿射日图？” 凌霄子愣了愣，随后眼前一亮：“你是说……那些金球落下之后……就是到了这里？” 说完，他立刻仔细观察起来。一边看一边计算，十几秒后赫然发掘，这些球居然真的和他们之前看到的一样大小！ “换句话说，这个永动机是刚启动不久。”江宪舒了口气，低下腰小跑到水潭边。看了看道：“各位，你们快看！” 所有人立刻弯腰跑了过来。刚看了一眼，每个人的眉头都深深皱起。 水潭里的水不多，大概只有一米多，整个水潭却有两米深。依稀可以看到水潭底部，竟然密布着一块块钙化的木料。 “工料。”凌霄子眨了眨眼睛，一拍额头道：“我明白了……这里是加工厂！木料做好之后，他们从这里送入渠道，冲到下方！” “不对！”江宪捏着眉心，缓缓道：“这里没有用木料的地方。” “你们看那些房屋，还有地面，全都是石头堆砌。而石头不可能浮到水面。用河流运输石头的方法不可行。而他们特地建造了数条百米沟渠，显然是有大批木料要运输，这些木料去了哪里？” 沉默。 无人能回答。 这里显然进行过一场惊世骇俗的超级工程，然而，作为工程的本体，却不翼而飞。 “你们说……这条河，是不是也为了运送那个东西？”红四娘皱眉开口道：“或许……是船？” “徐福寻仙船！”这次，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过，刚说完，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还是不对，历史记录过，徐福寻仙是船队。而且，为什么要修建在这里？”“没错，这里距离海岸太远，他们修在这里怎么通往大海？”“舍近求远，没有必要……不过你别说，这样的船，倒还真装得下三千童男童女和各种物资。” 再次沉默。 这条河肯定是为了运输什么东西，而且那个东西显然极其庞大，否则不会耗费人力修筑一千多米的运河。但……到底是什么？ “去找墨子吧。”许久，江宪摇头道：“只有他才有答案。咱们先下去。”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弯着腰，选择了和猿鹤相对的河岸。 行走在如此恢弘的地宫中，静谧如同影子一般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踏起历史的尘埃，走在那些无数人性命堆砌出的阶梯上，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油然而生。 走下汉白玉堆砌的宽大阶梯，一列倚墙而建的石屋一望无际。门口相隔二十米远，就是苍茫运河。一盏盏辟邪雕塑，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而当他们踏下阶梯之时，终于看到了那只大得匪夷所思的猿鹤。 距离他们大约有数百米左右，它没有感觉到这里来了不速之客，缓缓摇动着短尾巴，巨大的手掌不徐不疾地在旁边划过。一些早就不坚固的石屋，干脆在这股巨力下轰然倒塌，化作数米大的石块往下跌落。 不过对这只庞然大物而言，也不过是掉了个西瓜而已。 “真他妈是怪物……”凌霄子嘴唇都在哆嗦：“练出内丹来了吧？” 嘘——所有人都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边，大家都是高手，很清楚这样的怪物代表什么——它的拳力估计超过十吨。在场就算全部加起来也就是它一巴掌的事情，而且……他们破不了防。 子弹打在这种怪物身上恐怕都射不进去。一旦被发现……只能自求多福。 江宪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从那只怪物身上收回目光。挥了挥手，趁着猿鹤转头的时候，冲进了旁边一间房间。这才回头看去。 地底瀑布，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异常壮观。 两旁的百米瀑布垂下巨大的水帘，轰隆隆汇入运河。拉扯出四五十米高的昏黄水幕，而瀑布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那应该就是猿鹤老祖宗栖息的地方……江宪看了片刻，眉头微皱。他忽然发觉……这个洞形状不太对。 不像是人工开凿的，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里面坑坑洼洼，非常潮湿。但是……它的切口又呈现出圆形。 仿佛……是什么东西拱出来的一样？ 就在此刻，所有人都进入了石屋。江宪收回目光，指了指头顶，开口道：“我刚才扫了几眼，每一个石屋头顶都安装着滑轮。而且，你们看这里。” 他指向石床——在这种没有风的地方，石头不存在风化的可能，石屋经历两千多年仍然没有改变。床，桌子一应俱全。而就在床上……不，甚至说房间诸多地方，都残留着一些白毛。不过大多数都褪色了，变成了淡金色。 “这是……猿鹤的家？”红四娘深吸一口气，随后摇头道：“不对，猿鹤的身体根本无法进入，这是按照人类的比例建造的……” “如果是小猿鹤呢？”不等他说完，江宪就打断道：“猿鹤不可能一出生就那么大。它们的食物是蝙蝠和僵尸鱼。而僵尸鱼……这条河里不知道有多少，它们对小猿鹤的杀伤力是致命的。” 凌霄子眯起眼睛：“你是觉得……这里是猿鹤群的育儿室？” 江宪点了点头：“没错，你们看毛色，已经变得淡金。至少有好几年的时间。这么说吧，猿鹤进不到这里来。但是……我们要小心，有小猿鹤被放在这里。”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无比凝重地点了点头。 小猿鹤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它一叫，引动了那只怪物，他们根本跑不出去！ 这种石屋对于那只怪物形同虚设，哪怕它顾忌小猿鹤不敢拆毁，但一旦被堵在石屋里，和等死没有区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进行最后的探索前，必须找出所有危险点。没有人嫌这浪费时间，等到所有人都点头之后，江宪才拿出记号笔，随意地在地面上画道：“墨子的房间，应该在最中段。” 他画了两条竖起的线，指代运河，在运河中间点了点：“作为修筑这个浩大工程的大匠，他需要在一个前后都能及时通报的地方。而且，应该在最高层，他必须俯瞰工程。” “民夫的房间并没有讲究。而且，这些石屋是一层层如同梯田一般搭建的。我们要走的路，就是最上方！”他将两侧划出四个高低不等的区域，用记号笔重重点了点最高处：“我粗略算了一下，这里民居最高的地方有三十多米，这个高度……非常好！” 十米，猿鹤视线随便扫说不定就能看到。这是次级危险的高度。 二十米，正好是猿鹤祖宗的高度，处于它双眼平视的范围。这是最危险的高度！ 而三十多米，属于它要抬头才能看到的距离。对于这种巨大的生物，尤其是在食物相对匮乏的环境下，不会做太多无意义的动作。而且，这也是普通猿鹤需要攀爬才能达到的地方。如果被发现，他们好歹有一些撤退时间。 灯下黑。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立刻想明白了这一点，同时佩服地看了一眼江宪，就连他们都没有想到这种细节的地方。别看只是十米距离，很可能就是生死只差。 “了不得啊……”红四娘幽幽叹了口气：“要是我选，我说不定就依照着地面房屋直接走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牛。” “多想了一点而已。”江宪摇了摇头，肃容道：“不许分开行动，休息一下，十分钟后，开始全面探索！” “记住，我们的时间只有九个小时！天亮之前，必须回到房间！” 第50章 :猫和老鼠(一) 刷……数道身形悄无声息地翻过第一层，四道目光死死盯着数千米外那个庞大的身影。哪怕相隔如此之远，那难言的压迫力也足以让人屏息静气。 这里就像一栋巨大的房屋，那只巨型猿鹤就是这里的家猫。而他们就是背着猫找食物的老鼠。一旦被猫发现……后果不言而喻。 借助每间石屋前方的滑轮绳索，四只小老鼠一层层往上翻越。梯田形状的构造让小老鼠们有了天然的阶梯。偶尔大猫转过头来，他们立刻停止所有动作，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人说话，地宫中的气氛近乎死寂。身上的金属物全部都解了下来，生怕金属物和岩体碰撞发出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最顶层。 将最后的八臂罗汉拉上来后，所有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抓紧时间休息着。但是江宪没有，作为领队，他强打起精神，凝神看着远处巨大的身影。 “一个小时的攀爬，它几乎没有抬头，这证明这个距离足够安全……也是因为这里没有蝙蝠，没有食物，如此庞大的体积，动的越多，吃的越多……它不会懂这个道理，但是大自然教给了它。”他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河面，许久才道：“你们发现没有，这里没有桥。” “那代表它不会过来？”凌霄子立刻问道。 江宪微微摇了摇头：“僵尸鱼根本咬不破它的皮肤。这条运河不深，顶多十米，它跑过来就几分钟的事情，但……为什么河上会没有桥？” “是有些奇怪。”八臂罗汉皱眉：“这条河显然是人工开凿，用于运输木料。不过……这些木料冲到下游之后，怎么打捞？” 江宪看着河面，喃喃道：“水流明显往下，说明没有拦河坝，没有拦河坝就无法打捞。那么……他们修这条巨大的地下运河做什么？” “不仅如此。”凌霄子也反应过来了，凝重道：“各位，这是活水。” “如果是死水，不会有僵尸鱼。死水只会滋生细菌和各种昆虫，没有氧气生物无法活下去！” 一句话，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活水……代表着前方有出口！ 在往回走几乎不可能的时候，出口就代表着活下去的希望！ “它……到底通向哪里？”八臂罗汉深深看着那条河，喃喃道。 沉默。 数秒后，江宪终于开口道：“先不考虑这个，各位，你们看看这里。”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就在这一层的地面上，他们赫然发现了一道血渍！ 断断续续，其中夹杂着极为密集的血点，这些血渍过去了已经不少时间，血渍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凌霄子深深皱起眉头，数秒后肯定地说道：“不是猿鹤的血。” “创口极大，而且相当不规则。猿鹤对这里极其熟悉，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而且看这个血迹喷涌的程度，如果受伤的是猿鹤，应该沾染在毛发上才对。” 江宪蹲下/身，手指轻轻抚摸着地面。目光微微闪烁，这代表猿鹤同样会活动在这一层，而且……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继续。”他招了招手，一马当先，快速而小心地朝前冲去。然而刚走出一百米，所有人心中都冷了下来——那只巨型猿鹤，竟然停在了五百多米的地方！ “它、它怎么不走了？”凌霄子眼珠都快鼓了出来：“它……它对着石屋闻什么？” 他们速度远比慢悠悠的猿鹤快，此刻已经前进了两百米，可以音乐看到，巨型猿鹤几乎站直了身子，整个趴在了石壁上，巨大的头颅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更没有人放缓速度。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冲到了五百米的地段。而巨型猿鹤从未移动过一步。 隔着一条河，梯田一般的石屋遥遥相对，四人蹲在护栏后方。凝重地看向对岸。千米距离，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硕大的白点，自从他们踏上第四层后，再没有移动半步！ “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足足观察了十分钟，红四娘才低声问道。 江宪摇了摇头，随后拿起了望远镜——这个距离处于望远镜的极限，看一些小东西是不要想了。但是，看巨型猿鹤这种庞然大物，还能依稀看清楚。 镜片之中，他的瞳孔倏然放大，随后猛然放下望远镜，凝重地看向对岸。呆了数秒后，猛然转头道：“各位……你们最好都看一看。” 很快，四只单筒望远镜顺着护栏的缝隙伸了出去。凌霄子只看了一眼，紧接着瞳孔倏然睁大。 不……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如同看到了鬼魅一般。猛然放下望远镜，又立刻拿了起来。往复数次，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震撼！ 对面，是一片巨大的宫殿。 和洞穴等高，宽五十来米。典型的秦代建筑，木头部分完全由石料打造。同样分为四层。殿前台阶林立着两排兵马俑，甚至能看到相隔五米一盏的长信宫灯。宫殿雕梁画栋……不，这些都不重要。 宫殿如同飞来石，将左右两边石屋隔开。而它挂着一幅巨大的牌匾。匾额上……刻着一个类似尘字的字眼。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尘字。这是……墨字！古代的墨字！ 这，就是墨子的房间！ 而这个墨字，后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黑死蝶！ 然而……这仍然不是最震撼的地方。 就在最顶层上，正对着巨型猿鹤头颅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着幽幽绿光！ 这简直是如同玄幻中的场景！ 漫无尽头的地底宫殿，恢弘如昆仑的地下运河，沉默地守护了数千年的兵马俑，数十万接踵摩肩的民夫石屋……成群结队的猿鹤，匪夷所思的金刚。它们等待着……一个闪烁着绿色光芒的东西？ “墨子的住所……”凌霄子放下望远镜，颤声道：“那就是墨子的住所！” “但那是什么？夜明珠？宝物？你们看到了吗？猫眼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作为整个地宫的建造者，墨子势必知道太多的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凌霄子立刻转头看向江宪，正要说什么，却忽然看到他捂着胸口，脸色红得厉害，呼吸也气喘如牛。 “你怎么了？”他立刻冲了过去，扶着对方慢慢靠着栏杆坐了下来。江宪呼吸非常不规律，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马上蹲下，拿出随身药物，轻轻给他喂着水。 十分钟后，江宪终于咬牙睁开了眼睛。面对着所有人关切的眼神，他轻轻摇了摇头。喘息着说道：“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我感觉……胸口痛地厉害。” 凌霄子眨了眨眼，猛然拉开了他的迷彩服。下一秒，却忍不住低呼出声：“姓江的……你、你快看！” 就在他胸口上，本来已经绘制即将完毕，恐怕只差一厘米的黑死蝶图案，竟然……散乱了！ 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揉搓，那些花纹只存在于皮肤表面一般。彻底被搅动凌乱，仿佛……仿佛在重新组成什么东西！ 刷！他一把拉紧衣领，狠狠抿了抿嘴：“我要过去。” 语调不高，但斩钉截铁。 两千年的诅咒，终于出现了变化。如果不过去，不看清楚，他不会原谅自己。 “诅咒这种东西，向来是各人说各话。”凌霄子挠了挠头道：“通天府中藏有一本秘藏，名为‘咒术回战’……” 话音未落，江宪用一种“你特么逗我”的眼神狠狠刮了他一眼。 凌霄子轻咳一声：“……说错了，名为‘秘咒录’，上面认为，所谓咒术，是用一种色彩，符号，或者环境加上光线的暗示，来给人一种‘我命不久矣’的感受。就像蒙上人的眼睛，背后放上铁桶，再割开他的手腕。当他的血不流的时候，人就会死去一样。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 “我猜测，是否当时你的祖师，也接受了这种心理暗示。然后在数千年的过程中，人体慢慢开始适应这种暗示。就像……进化论这样？” 江宪摇了摇头：“不，如果是血亲说得通。但是，这两千年中，师门很多都是外面招收的徒弟……” 话音未落，他忽然顿住了。转头看向凌霄子，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文字暗示？”“图像暗示？” 师门秘籍本身就是一种渠道！ 江宪长长出了一口气，到底是不是这样，他不清楚。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想要知道……对面到底有什么？能引动两千年都能持续的诅咒黑死蝶变化？ 一定……一定是息息相关的东西。哪怕面对巨型猿鹤，他也必须拿到手！ “各位。”他强迫自己激动的心平复下来，朝着左上方偏了偏头：“我刚才在收回望远镜的时候，看到了那个。” 所有人都朝那里看了过去。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种巨大的高架桥！ 它的基座连同着从岩壁延伸出的一片露台，两侧有石梯蜿蜒而上。整座桥和洞穴几乎等高，横跨于运河两岸。模样非常古朴，是一座典型的古式拱形桥。然而，它却没有桥墩。 一根根手臂粗的绳索，从洞穴顶部伸下，一端没于洞顶，一端没于桥面，死死拉着这座大桥。它对岸不远，就是墨子居所。 “怪……这里真的太怪了……”八臂罗汉感慨道：“拱形桥却不打桥墩……下面肯定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经过。他们当初……到底在这里造了什么？” 第50章 :猫和老鼠(一) 刷……数道身形悄无声息地翻过第一层，四道目光死死盯着数千米外那个庞大的身影。哪怕相隔如此之远，那难言的压迫力也足以让人屏息静气。 这里就像一栋巨大的房屋，那只巨型猿鹤就是这里的家猫。而他们就是背着猫找食物的老鼠。一旦被猫发现……后果不言而喻。 借助每间石屋前方的滑轮绳索，四只小老鼠一层层往上翻越。梯田形状的构造让小老鼠们有了天然的阶梯。偶尔大猫转过头来，他们立刻停止所有动作，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人说话，地宫中的气氛近乎死寂。身上的金属物全部都解了下来，生怕金属物和岩体碰撞发出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最顶层。 将最后的八臂罗汉拉上来后，所有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抓紧时间休息着。但是江宪没有，作为领队，他强打起精神，凝神看着远处巨大的身影。 “一个小时的攀爬，它几乎没有抬头，这证明这个距离足够安全……也是因为这里没有蝙蝠，没有食物，如此庞大的体积，动的越多，吃的越多……它不会懂这个道理，但是大自然教给了它。”他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河面，许久才道：“你们发现没有，这里没有桥。” “那代表它不会过来？”凌霄子立刻问道。 江宪微微摇了摇头：“僵尸鱼根本咬不破它的皮肤。这条运河不深，顶多十米，它跑过来就几分钟的事情，但……为什么河上会没有桥？” “是有些奇怪。”八臂罗汉皱眉：“这条河显然是人工开凿，用于运输木料。不过……这些木料冲到下游之后，怎么打捞？” 江宪看着河面，喃喃道：“水流明显往下，说明没有拦河坝，没有拦河坝就无法打捞。那么……他们修这条巨大的地下运河做什么？” “不仅如此。”凌霄子也反应过来了，凝重道：“各位，这是活水。” “如果是死水，不会有僵尸鱼。死水只会滋生细菌和各种昆虫，没有氧气生物无法活下去！” 一句话，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活水……代表着前方有出口！ 在往回走几乎不可能的时候，出口就代表着活下去的希望！ “它……到底通向哪里？”八臂罗汉深深看着那条河，喃喃道。 沉默。 数秒后，江宪终于开口道：“先不考虑这个，各位，你们看看这里。”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就在这一层的地面上，他们赫然发现了一道血渍！ 断断续续，其中夹杂着极为密集的血点，这些血渍过去了已经不少时间，血渍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凌霄子深深皱起眉头，数秒后肯定地说道：“不是猿鹤的血。” “创口极大，而且相当不规则。猿鹤对这里极其熟悉，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而且看这个血迹喷涌的程度，如果受伤的是猿鹤，应该沾染在毛发上才对。” 江宪蹲下/身，手指轻轻抚摸着地面。目光微微闪烁，这代表猿鹤同样会活动在这一层，而且……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继续。”他招了招手，一马当先，快速而小心地朝前冲去。然而刚走出一百米，所有人心中都冷了下来——那只巨型猿鹤，竟然停在了五百多米的地方！ “它、它怎么不走了？”凌霄子眼珠都快鼓了出来：“它……它对着石屋闻什么？” 他们速度远比慢悠悠的猿鹤快，此刻已经前进了两百米，可以音乐看到，巨型猿鹤几乎站直了身子，整个趴在了石壁上，巨大的头颅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更没有人放缓速度。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冲到了五百米的地段。而巨型猿鹤从未移动过一步。 隔着一条河，梯田一般的石屋遥遥相对，四人蹲在护栏后方。凝重地看向对岸。千米距离，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硕大的白点，自从他们踏上第四层后，再没有移动半步！ “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足足观察了十分钟，红四娘才低声问道。 江宪摇了摇头，随后拿起了望远镜——这个距离处于望远镜的极限，看一些小东西是不要想了。但是，看巨型猿鹤这种庞然大物，还能依稀看清楚。 镜片之中，他的瞳孔倏然放大，随后猛然放下望远镜，凝重地看向对岸。呆了数秒后，猛然转头道：“各位……你们最好都看一看。” 很快，四只单筒望远镜顺着护栏的缝隙伸了出去。凌霄子只看了一眼，紧接着瞳孔倏然睁大。 不……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如同看到了鬼魅一般。猛然放下望远镜，又立刻拿了起来。往复数次，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震撼！ 对面，是一片巨大的宫殿。 和洞穴等高，宽五十来米。典型的秦代建筑，木头部分完全由石料打造。同样分为四层。殿前台阶林立着两排兵马俑，甚至能看到相隔五米一盏的长信宫灯。宫殿雕梁画栋……不，这些都不重要。 宫殿如同飞来石，将左右两边石屋隔开。而它挂着一幅巨大的牌匾。匾额上……刻着一个类似尘字的字眼。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尘字。这是……墨字！古代的墨字！ 这，就是墨子的房间！ 而这个墨字，后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黑死蝶！ 然而……这仍然不是最震撼的地方。 就在最顶层上，正对着巨型猿鹤头颅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着幽幽绿光！ 这简直是如同玄幻中的场景！ 漫无尽头的地底宫殿，恢弘如昆仑的地下运河，沉默地守护了数千年的兵马俑，数十万接踵摩肩的民夫石屋……成群结队的猿鹤，匪夷所思的金刚。它们等待着……一个闪烁着绿色光芒的东西？ “墨子的住所……”凌霄子放下望远镜，颤声道：“那就是墨子的住所！” “但那是什么？夜明珠？宝物？你们看到了吗？猫眼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作为整个地宫的建造者，墨子势必知道太多的东西。 没有人回答他，凌霄子立刻转头看向江宪，正要说什么，却忽然看到他捂着胸口，脸色红得厉害，呼吸也气喘如牛。 “你怎么了？”他立刻冲了过去，扶着对方慢慢靠着栏杆坐了下来。江宪呼吸非常不规律，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马上蹲下，拿出随身药物，轻轻给他喂着水。 十分钟后，江宪终于咬牙睁开了眼睛。面对着所有人关切的眼神，他轻轻摇了摇头。喘息着说道：“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我感觉……胸口痛地厉害。” 凌霄子眨了眨眼，猛然拉开了他的迷彩服。下一秒，却忍不住低呼出声：“姓江的……你、你快看！” 就在他胸口上，本来已经绘制即将完毕，恐怕只差一厘米的黑死蝶图案，竟然……散乱了！ 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揉搓，那些花纹只存在于皮肤表面一般。彻底被搅动凌乱，仿佛……仿佛在重新组成什么东西！ 刷！他一把拉紧衣领，狠狠抿了抿嘴：“我要过去。” 语调不高，但斩钉截铁。 两千年的诅咒，终于出现了变化。如果不过去，不看清楚，他不会原谅自己。 “诅咒这种东西，向来是各人说各话。”凌霄子挠了挠头道：“通天府中藏有一本秘藏，名为‘咒术回战’……” 话音未落，江宪用一种“你特么逗我”的眼神狠狠刮了他一眼。 凌霄子轻咳一声：“……说错了，名为‘秘咒录’，上面认为，所谓咒术，是用一种色彩，符号，或者环境加上光线的暗示，来给人一种‘我命不久矣’的感受。就像蒙上人的眼睛，背后放上铁桶，再割开他的手腕。当他的血不流的时候，人就会死去一样。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 “我猜测，是否当时你的祖师，也接受了这种心理暗示。然后在数千年的过程中，人体慢慢开始适应这种暗示。就像……进化论这样？” 江宪摇了摇头：“不，如果是血亲说得通。但是，这两千年中，师门很多都是外面招收的徒弟……” 话音未落，他忽然顿住了。转头看向凌霄子，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文字暗示？”“图像暗示？” 师门秘籍本身就是一种渠道！ 江宪长长出了一口气，到底是不是这样，他不清楚。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想要知道……对面到底有什么？能引动两千年都能持续的诅咒黑死蝶变化？ 一定……一定是息息相关的东西。哪怕面对巨型猿鹤，他也必须拿到手！ “各位。”他强迫自己激动的心平复下来，朝着左上方偏了偏头：“我刚才在收回望远镜的时候，看到了那个。” 所有人都朝那里看了过去。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种巨大的高架桥！ 它的基座连同着从岩壁延伸出的一片露台，两侧有石梯蜿蜒而上。整座桥和洞穴几乎等高，横跨于运河两岸。模样非常古朴，是一座典型的古式拱形桥。然而，它却没有桥墩。 一根根手臂粗的绳索，从洞穴顶部伸下，一端没于洞顶，一端没于桥面，死死拉着这座大桥。它对岸不远，就是墨子居所。 “怪……这里真的太怪了……”八臂罗汉感慨道：“拱形桥却不打桥墩……下面肯定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经过。他们当初……到底在这里造了什么？” 第51章 :猫和老鼠(二) “是什么不重要，如果我们能到墨子居所，一切应该都会有线索。”江宪掏出记号笔，在地面上画道：“桥看不清多宽。但应该不会窄，我们可以从四层通道直接前往露台，从露台上桥。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所有人：“等。” “我就不信，它会一直呆下去。等它一走，我们立刻上桥！”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埋在护栏后安静地等待了起来。 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那只巨型猿鹤竟然纹丝不动！仿佛那片绿光对它有致命的吸引力，除了偶尔转头喝点水，抓几条僵尸鱼当零食，巨型猿鹤没有离开墨子居所半步。 十点了……江宪焦灼地看了看表，它到底在等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烦躁的时候，巨型猿鹤终于动了。 它缓缓抬起头，巨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白气，忽然站直了身躯，用力敲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哇——！！” 距离千米，声音传达到河对岸的时候，已经微不可闻。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齐齐一亮，悄然探出了头。 咚——！那庞大如小山的身躯转了过来，对准他们下来的方向。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来路走去。 “终于走了……”红四娘轻轻舒了口气，然而还不等他高兴，江宪就凝重地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指了指瀑布的方向。 红四娘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刚看，只感觉汗毛倒竖！数十道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正朝着巨型猿鹤走去！ “这是……”他眼角都有些抽筋，沙哑道：“那些猿鹤群……回来了？” “是我们失算了。”江宪浓眉皱起，磨牙道：“猿鹤的活动中心，是那片自然洞穴。但是……通往哪里的路已经崩溃了。它们找不到来路，自然会提前返回！” 如果说，刚才的氛围还是静静地等待，但现在，所有人的心倏然提了起来。 这代表……他们，将和猿鹤在这个地宫中共度一夜！ 如同紧绷的钢丝，一道道目光全部看向了江宪。江宪咬了咬牙，从牙缝中说道：“现在，我要过去。” 他的声音带着喘息，然而却坚定无比。凌霄子霍然抬起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太危险了……”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江宪死死盯着对面，深邃的绿光微微闪烁：“那个东西可能会有什么变化。变化之前，这只怪物可能再不会离开！届时猿鹤归巢，这地方会无比危险。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没有说话。 沉默了数秒，红四娘幽幽叹了口气：“江掌门。抱歉。” 他们不去！ 凌霄子抬眼看了看对方，但什么都没说。 一旦成功过去，和巨型猿鹤只有一墙之隔！是真正的把命别在裤腰带上。 如果没有成功，极大可能引起所有猿鹤追杀，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对方只是来助拳的，不是来送死的，能帮这么一路，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对方没有理由冒这种级别的风险。 江宪笑了笑，忽然道：“我什么都不要。” 八臂罗汉摇了摇头：“江先生，这不是酬劳的问题。这次我们来，就没有打算拿酬劳。” “但是，我们不想死。”红四娘点了根烟，吐出一口青蓝色的烟雾：“我孩子还在上初中，我们出了事，孩子怎么办？” 江宪笑着拱手抱拳，随即收敛笑容：“那请你们务必找到出去的路。在你们这边桥头等我。” “放心。”八臂罗汉肃容道：“都走到了这里，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有你，我们后面可能也走不出去。只要不是必须放弃，我们拼命也会救你下来。” 江宪深深点了点头。再也不说话，带头就朝着露台走去。 由于巨型猿鹤的离开，他们速度快了太多。不过两三分钟，就已经走到了露台边缘。这里仍然是蜿蜒无尽的石屋，但是，做工明显精致不少。 就在此刻，江宪忽然抬起手。队伍立刻停下了脚步，他警惕地看着四周，低声道：“你们闻到没有？” 凌霄子使劲嗅了嗅，随后呲牙扇了扇：“这是……腐烂的味道？” 没有人再前进，露台就在他们前方，大约有数百米大小，上面摆放着一尊尊雕塑，但看不太清晰。依靠墙壁的石屋也精美了许多——这应该是当时领导阶层的住房。腐烂气息也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数道目光对视了一眼，江宪深吸一口气，率先跑了过去。 其他人立刻跟上。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在接近露台二十米的时候。红四娘目光一闪，低喝道：“进入露台第四个石屋，那是什么？” 刷刷刷，三道目光立刻看了过去，随后清晰地看到……那里，竟然有一个人！ 一个趴在地面的人！ 上半身穿着灰色的衣服，下半身掩在门内，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可以确定是一个人！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 这个念头瞬间在几人脑海中划过，所有人再次加快了脚步。不过一分钟，四道身影同时站在了石门之前，惊讶地看着地上的人。 确实是人。 但是，却是一个死人。 他全身大部分地方都是骨头。只剩下了一些胸腹部位难啃的肉。衣服被撕得支离破碎。依稀可以辨认出穿的是短褂……八臂罗汉抬眼朝着门内看去，却发现……对方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 “这是被猿鹤啃的。”江宪看着骨头上清晰的压印，眯了眯眼睛，凝重地站了起来：“猿鹤在这里吃了对方？” 为什么？ 群居动物，一般会围绕首领居住，而首领居住的洞穴距离他们有五百米远，猿鹤群体居住在这里？但这里的门也无法容纳他们进入。 恍惚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但仔细想去，却如同镜花水月，怎么都摸不清楚。只是潜意识在提醒他：这很重要，一定要想起来！ “这……是那个二敢子吧？”众人对尸体都不陌生，凌霄子仔细看了看说道：“和本地农民穿着非常相似，死的时间推断也差不多……” 他伸长脖子，朝门里面看了看：“他显然是被拖进去的，这是猿鹤的食堂？但怎么……” 话音未落，一道雪白的身影猛然从一侧墙壁冲了出来，一张足足有一尺大的嘴，猛然朝着凌霄子头颅咬去！ 变故来得太突然，凌霄子一瞬间头皮发麻。脖子本能地一缩，只听当的一声，就在他面前几分米的地方，两排带着血腥的牙齿狠狠咬在一起！ 心脏近乎停止了跳动，但在这种情况下，凌霄子仍然没有发出一声尖叫。身体一滚，一个懒驴打滚飞快滚向后方。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宪一把抽出背后斩龙，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就在他们面前，一只大约一三四米大小的灵长科生物，正扒着大门探出半个头。它的长相和猿鹤一模一样，只是浑身的毛发是淡金色，还没有生长出嘴边的獠牙。就在它爬出来的刹那，斩龙剑已经直指它的心口。 江宪连人带剑，如同狂风一样冲了上去。而就在此刻，锋利的剑刃本能地让小猿鹤感觉到了危险！它……张大了嘴。 它要叫！ 这一瞬间，江宪福至心灵。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同时……竟然左手往前伸，拿剑的手往后。 剑光刹那间消失，这一切不过兔起鹘落之间。小猿鹤瞪大了眼睛，本能的危险让它选择呼唤伙伴，但这份危险忽然消失，让它的叫声慢了一拍。 也就是这一拍，它嘴里……猛然塞进了一个东西。 小猿鹤的目光闪了闪，紧接着立刻用力咬下！ 肉……这是肉！ 自己刚吃过不久的肉！ 还有一种咸咸的液体，自己很需要！ 随着一口咬下，刹那间血液四溅！塞进它口中的不是别的，正是江宪的左手！ 鲜血顺着迷彩服流下——猿鹤的牙齿如同两派利刃，即便是小猿鹤，咬合力也绝不可小觑。而也在同时，小猿鹤浑身忽然颤了颤，本来死死咬紧的牙齿毫无征兆地松开，两眼开始无神。 就在他胸口，江宪右手持斩龙，已经将它捅了个透心凉。 “唔……嘤……”一阵阵模糊的叫声从小猿鹤口中发出，但是却怎么都无法呼喊出来。渐渐的，它的身躯停止了抽筋，大嘴完全打开。如同破木偶一样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切过得太快，总共不过三四秒。当众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冲了过来。 “你还好？”凌霄子一把扶住他，江宪牙齿都快咬断了，额头上冷汗密布，颤颤巍巍地捂着手。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立刻拿出随身医疗包中的纱布，马上帮他包扎起来。 伤痕很深，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血肉。凌霄子恨恨道：“你是猪吗？不要命了！用得着这么拼？！” 江宪没开口，仍由其他人帮他包扎，只是死死闭着眼睛。许久才道：“用得着……” “如果它叫出声……不知道会引来什么后果。” “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在石屋发现的金毛？这些就是小猿鹤的毛，这里……是它们的育儿室……” “哇哇……”“哇哇……”还不等其他人说话，下一秒，一片零零落落的哇哇声传入众人耳中。 宛如地狱传来的钟声，所有人都愣了愣，随后慢慢地看向左右，上方。 就在他们周围，五六只小猿鹤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它们从房间内探出一个头，手扒在大门上，惊恐地看着这一行不速之客，看着地上同类的尸体，随后……同时张开了嘴。 这一瞬间，每一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哇哇——！！！！” 紧接着，一片刺耳的尖叫声，瞬间响彻这片区域！ 所有人的五感仿佛脱离了身体，江宪推开凌霄子，颤抖地掏出望远镜，朝远处看了看。 两百多米外，河对岸，那只缓缓行走的巨型猿鹤忽然停住了脚步。随后，慢慢转过了巨大的头颅。 血红的眼睛，恰好和江宪对视！ 而更远处，所有猿鹤的耳朵动了动，猛然抬起头，死死盯向了他们的所在！ 第51章 :猫和老鼠(二) “是什么不重要，如果我们能到墨子居所，一切应该都会有线索。”江宪掏出记号笔，在地面上画道：“桥看不清多宽。但应该不会窄，我们可以从四层通道直接前往露台，从露台上桥。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所有人：“等。” “我就不信，它会一直呆下去。等它一走，我们立刻上桥！”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埋在护栏后安静地等待了起来。 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那只巨型猿鹤竟然纹丝不动！仿佛那片绿光对它有致命的吸引力，除了偶尔转头喝点水，抓几条僵尸鱼当零食，巨型猿鹤没有离开墨子居所半步。 十点了……江宪焦灼地看了看表，它到底在等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烦躁的时候，巨型猿鹤终于动了。 它缓缓抬起头，巨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白气，忽然站直了身躯，用力敲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哇——！！” 距离千米，声音传达到河对岸的时候，已经微不可闻。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齐齐一亮，悄然探出了头。 咚——！那庞大如小山的身躯转了过来，对准他们下来的方向。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来路走去。 “终于走了……”红四娘轻轻舒了口气，然而还不等他高兴，江宪就凝重地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指了指瀑布的方向。 红四娘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刚看，只感觉汗毛倒竖！数十道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正朝着巨型猿鹤走去！ “这是……”他眼角都有些抽筋，沙哑道：“那些猿鹤群……回来了？” “是我们失算了。”江宪浓眉皱起，磨牙道：“猿鹤的活动中心，是那片自然洞穴。但是……通往哪里的路已经崩溃了。它们找不到来路，自然会提前返回！” 如果说，刚才的氛围还是静静地等待，但现在，所有人的心倏然提了起来。 这代表……他们，将和猿鹤在这个地宫中共度一夜！ 如同紧绷的钢丝，一道道目光全部看向了江宪。江宪咬了咬牙，从牙缝中说道：“现在，我要过去。” 他的声音带着喘息，然而却坚定无比。凌霄子霍然抬起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太危险了……”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江宪死死盯着对面，深邃的绿光微微闪烁：“那个东西可能会有什么变化。变化之前，这只怪物可能再不会离开！届时猿鹤归巢，这地方会无比危险。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没有说话。 沉默了数秒，红四娘幽幽叹了口气：“江掌门。抱歉。” 他们不去！ 凌霄子抬眼看了看对方，但什么都没说。 一旦成功过去，和巨型猿鹤只有一墙之隔！是真正的把命别在裤腰带上。 如果没有成功，极大可能引起所有猿鹤追杀，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对方只是来助拳的，不是来送死的，能帮这么一路，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对方没有理由冒这种级别的风险。 江宪笑了笑，忽然道：“我什么都不要。” 八臂罗汉摇了摇头：“江先生，这不是酬劳的问题。这次我们来，就没有打算拿酬劳。” “但是，我们不想死。”红四娘点了根烟，吐出一口青蓝色的烟雾：“我孩子还在上初中，我们出了事，孩子怎么办？” 江宪笑着拱手抱拳，随即收敛笑容：“那请你们务必找到出去的路。在你们这边桥头等我。” “放心。”八臂罗汉肃容道：“都走到了这里，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有你，我们后面可能也走不出去。只要不是必须放弃，我们拼命也会救你下来。” 江宪深深点了点头。再也不说话，带头就朝着露台走去。 由于巨型猿鹤的离开，他们速度快了太多。不过两三分钟，就已经走到了露台边缘。这里仍然是蜿蜒无尽的石屋，但是，做工明显精致不少。 就在此刻，江宪忽然抬起手。队伍立刻停下了脚步，他警惕地看着四周，低声道：“你们闻到没有？” 凌霄子使劲嗅了嗅，随后呲牙扇了扇：“这是……腐烂的味道？” 没有人再前进，露台就在他们前方，大约有数百米大小，上面摆放着一尊尊雕塑，但看不太清晰。依靠墙壁的石屋也精美了许多——这应该是当时领导阶层的住房。腐烂气息也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数道目光对视了一眼，江宪深吸一口气，率先跑了过去。 其他人立刻跟上。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在接近露台二十米的时候。红四娘目光一闪，低喝道：“进入露台第四个石屋，那是什么？” 刷刷刷，三道目光立刻看了过去，随后清晰地看到……那里，竟然有一个人！ 一个趴在地面的人！ 上半身穿着灰色的衣服，下半身掩在门内，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可以确定是一个人！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 这个念头瞬间在几人脑海中划过，所有人再次加快了脚步。不过一分钟，四道身影同时站在了石门之前，惊讶地看着地上的人。 确实是人。 但是，却是一个死人。 他全身大部分地方都是骨头。只剩下了一些胸腹部位难啃的肉。衣服被撕得支离破碎。依稀可以辨认出穿的是短褂……八臂罗汉抬眼朝着门内看去，却发现……对方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 “这是被猿鹤啃的。”江宪看着骨头上清晰的压印，眯了眯眼睛，凝重地站了起来：“猿鹤在这里吃了对方？” 为什么？ 群居动物，一般会围绕首领居住，而首领居住的洞穴距离他们有五百米远，猿鹤群体居住在这里？但这里的门也无法容纳他们进入。 恍惚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但仔细想去，却如同镜花水月，怎么都摸不清楚。只是潜意识在提醒他：这很重要，一定要想起来！ “这……是那个二敢子吧？”众人对尸体都不陌生，凌霄子仔细看了看说道：“和本地农民穿着非常相似，死的时间推断也差不多……” 他伸长脖子，朝门里面看了看：“他显然是被拖进去的，这是猿鹤的食堂？但怎么……” 话音未落，一道雪白的身影猛然从一侧墙壁冲了出来，一张足足有一尺大的嘴，猛然朝着凌霄子头颅咬去！ 变故来得太突然，凌霄子一瞬间头皮发麻。脖子本能地一缩，只听当的一声，就在他面前几分米的地方，两排带着血腥的牙齿狠狠咬在一起！ 心脏近乎停止了跳动，但在这种情况下，凌霄子仍然没有发出一声尖叫。身体一滚，一个懒驴打滚飞快滚向后方。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宪一把抽出背后斩龙，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就在他们面前，一只大约一三四米大小的灵长科生物，正扒着大门探出半个头。它的长相和猿鹤一模一样，只是浑身的毛发是淡金色，还没有生长出嘴边的獠牙。就在它爬出来的刹那，斩龙剑已经直指它的心口。 江宪连人带剑，如同狂风一样冲了上去。而就在此刻，锋利的剑刃本能地让小猿鹤感觉到了危险！它……张大了嘴。 它要叫！ 这一瞬间，江宪福至心灵。硬生生停住了脚步，同时……竟然左手往前伸，拿剑的手往后。 剑光刹那间消失，这一切不过兔起鹘落之间。小猿鹤瞪大了眼睛，本能的危险让它选择呼唤伙伴，但这份危险忽然消失，让它的叫声慢了一拍。 也就是这一拍，它嘴里……猛然塞进了一个东西。 小猿鹤的目光闪了闪，紧接着立刻用力咬下！ 肉……这是肉！ 自己刚吃过不久的肉！ 还有一种咸咸的液体，自己很需要！ 随着一口咬下，刹那间血液四溅！塞进它口中的不是别的，正是江宪的左手！ 鲜血顺着迷彩服流下——猿鹤的牙齿如同两派利刃，即便是小猿鹤，咬合力也绝不可小觑。而也在同时，小猿鹤浑身忽然颤了颤，本来死死咬紧的牙齿毫无征兆地松开，两眼开始无神。 就在他胸口，江宪右手持斩龙，已经将它捅了个透心凉。 “唔……嘤……”一阵阵模糊的叫声从小猿鹤口中发出，但是却怎么都无法呼喊出来。渐渐的，它的身躯停止了抽筋，大嘴完全打开。如同破木偶一样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切过得太快，总共不过三四秒。当众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冲了过来。 “你还好？”凌霄子一把扶住他，江宪牙齿都快咬断了，额头上冷汗密布，颤颤巍巍地捂着手。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立刻拿出随身医疗包中的纱布，马上帮他包扎起来。 伤痕很深，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血肉。凌霄子恨恨道：“你是猪吗？不要命了！用得着这么拼？！” 江宪没开口，仍由其他人帮他包扎，只是死死闭着眼睛。许久才道：“用得着……” “如果它叫出声……不知道会引来什么后果。” “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在石屋发现的金毛？这些就是小猿鹤的毛，这里……是它们的育儿室……” “哇哇……”“哇哇……”还不等其他人说话，下一秒，一片零零落落的哇哇声传入众人耳中。 宛如地狱传来的钟声，所有人都愣了愣，随后慢慢地看向左右，上方。 就在他们周围，五六只小猿鹤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它们从房间内探出一个头，手扒在大门上，惊恐地看着这一行不速之客，看着地上同类的尸体，随后……同时张开了嘴。 这一瞬间，每一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哇哇——！！！！” 紧接着，一片刺耳的尖叫声，瞬间响彻这片区域！ 所有人的五感仿佛脱离了身体，江宪推开凌霄子，颤抖地掏出望远镜，朝远处看了看。 两百多米外，河对岸，那只缓缓行走的巨型猿鹤忽然停住了脚步。随后，慢慢转过了巨大的头颅。 血红的眼睛，恰好和江宪对视！ 而更远处，所有猿鹤的耳朵动了动，猛然抬起头，死死盯向了他们的所在！ 第52章 :猫和老鼠(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的瞳孔中，几乎失去了色彩，失去了其余视角的捕捉功能，只能看到在他们左右，五只，六只……七八只……十几只小猿鹤同时探出了头，如同黑夜中的鬼魅一般，齐齐亮起了眼睛。 那如血的眼睛，让人从头凉到脚底。 他们看着所有小猿鹤因为惊恐而本能地张大嘴，听到了一片片刺耳的尖叫。随后，他们机械地转过头去。看向了巨型猿鹤的方向。 刷……刷刷刷！迎上他们的，是一只只血红的巨眼！ 相隔如此之远，应该是看不到的。但是现在每一个人都感觉如坠地狱，被死神窥见。那血红的眼睛仿佛就在面前！下一秒……那只巨型猿鹤站了起来。 仿佛在播放着幻灯片，这几秒是如此的漫长，又好似大家在祈求着奇迹发生，所以才感觉漫长。他们如同清晰看到了，巨型猿鹤胸口急剧鼓起，随后张开大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哇——！！！！” 哗啦……空气中好似响起了时钟破碎的声音。这一声是如此巨大，哪怕相隔五百米，都感觉耳膜发颤。紧接着，数十只猿鹤疯狂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轰隆隆——！地面积累的灰尘被高高扬起，明明只有几十只猿鹤，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烟尘滚滚中，所有猿鹤没有朝着对岸跑去，而是掉头，冲上了他们进来时的巨型石台。 “跑——！！”江宪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对方的杀气宛若实质，相隔数百米都让人脊背生寒。说完这一句话，他带头朝着桥墩冲去。 没有任何人反对，三人立刻跟在身后。谁都知道，这，才是他们在这次探险中遇到的真正危机！ 桥墩足有四十多米高，连通两岸的大桥就在最顶部。一行人眼睛都红了，发疯一样冲着楼梯。这可能是他们有生以来跑过最快的楼梯，不到五分钟，所有人都冲上了桥头，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十米宽，千米长的巨桥。 两侧有两米左右的防护栏，一尊尊端坐在地的长信宫灯，将这里完全点燃，蔓延无尽，仿佛通往地狱的道路。然而，没有第二个选择。 “快看！”就在江宪要冲过去的时候，凌霄子的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猛然指着头顶说道。 江宪抬起头看了一眼，瞳孔猛然缩了缩。那些怪物……那些四五米大的猿鹤，不知道从哪里爬上了洞顶，飞快朝着他们接近！ 不……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只巨型猿鹤，伴随者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踩踏着地面都咚咚作响。正疯狂地朝着大桥彼端，墨子的住所冲去。 刹那间，江宪脑海里一片通明。 跑到这里，不是他随意选择，而是那一瞬间他就考虑过：猿鹤对这里无比熟悉，但是他们选择了往后，不走这座桥，这说明这座桥并不适合他们。或者太窄，或者不利于发挥。 现在，桥长千米……巨型猿鹤速度比人类更快，距离也只有五百米，它……会比自己更先到墨子居所。 占据长桥，可能会迎来转机。 往前跑，或许会发现出去的地点。 就这么放弃吗？ 不！ 回答心底疑问的，是江宪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的冲刺！ 他的速度之快，就连迷彩服都鼓风机一样鼓了起来，头发都变成了大背头，哗啦啦往后直飘。眼中只有对岸那点绿光。 玲珑骰，斩龙……除此之外，自己没有任何东西能和那只巨型猿鹤抗衡，但是……自己比它更聪明！ 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自己看到真相。 “我艹！”就在江宪刚冲过去的时候，凌霄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疯了吗之类的字眼都来不及说，连忙跟着冲了上去。 “帮我！”江宪根本停不下来，一边冲，一边嘶吼道：“老子要过去！！” “你爹我不是来了吗！”凌霄子也跑的飞快，两人都用上了些许轻功，远超常人速度。千米长桥一点一点的在接近，他们甚至没有功夫去看巨型猿鹤跑到了哪里。 瞳孔中，只有大桥尽头。从这里恰好能看到那个硕大的墨字。近了……更近了……六百米……五百米！ 四百五十米！ 然而，就在进入四百五十米范围的时候，宛若感觉到了什么，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刷——！斩龙剑如同秋水萦绕，直接出鞘。江宪布满灰尘和血污的脸死死盯着对面，胸口微微起伏，已然摆出了剑招起手式。就在另一边，一声轻啸，凌霄子拂尘刷拉拉一抽，一柄不到三尺的短剑，若明月横空，被紧握手中。 恐怖。 难以言喻的恐怖，就在他们前方！ 那是非亲身经历难以言喻的大恐怖，用望远镜看了这么多次，根本体会不到直面巨型猿鹤的压力，现在距离它不足五百米，那股难以言说的恐怖如同山崩海啸一样炸裂。两人的眼角都有些微微抽筋。 “跑啊——！！！”后面，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齐声大喊：“猿鹤追上来了！还愣着干什么！！” 话音未落，两人和江宪他们一样，齐齐停住脚步，随后，大张着嘴，震撼地看着前方。 就在桥的尽头，一尊如山似岳的身影缓缓站起。如同电影“金刚”中，在悬崖边上仰望日出，忽然站起了金刚一样。 巨型猿鹤的压力比那只强不弱！这不是虚假的，而是真正站在众人面前的怪物！科学都无法解释的存在！ 雪白的银毛，如同一座巍峨的雪山，轰然从桥头站起，巨大的双眼好似血红的月亮。银毛抖落，似雪花飘飞。它是山，是神，是让人仰望的恶鬼，在众人脖子越仰越高的视线中，绝望地出现在了尽头。 “哇——！！”死亡的阴影，在昏黄灯火的摇曳下铺满长桥。随着它一声咆哮，猛然抬起手掌，朝着大桥拍来！ 轰隆隆——！宛若四级地震，大桥震颤不已，灰尘冲天而起。打入洞顶的钢钉直接崩断了数根，带着绳子呼啦啦弹飞，又软软、掉落桥两侧。 太大了……巨型猿鹤的手只能堪堪伸进这座大桥，所以，它选择采取最直接的方法——毁了它。 它不认识这是什么生物，但是它知道，水底下有很多对它来说不可怕，但是对其他猿鹤来说很致命的小怪物。面前的生物比自己的种族更弱小，掉进去必死无疑！ “哇——！！！”收回手，它胸膛鼓起，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咆哮。但见它面前的灰尘直接被掀起一丈多高的尘浪，扩散数十米。 这是示威。 是一个捕食区王者对侵入者的示威！ 卡啦啦啦啦……随着刚才超过十吨的猛击，整座桥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尤其是吊起大桥的绳子和钢钉，数秒之间，竟然又有两颗发出当当的声音，从洞顶脱落。 啪啪啪啪！一些细小的石头已经开始掉落运河，刹那之间，运河下方……陡然铺开了一层层黑雾，从几十米外，百米开外，疯了一样朝着大桥的方向游来。 那是……变异七鳃鳗！ 整条河水都起了波澜，无数的七鳃鳗将大桥下方化作一片黑云，密密麻麻的影子让人头皮发炸！时不时能看到一片片长着细密牙齿的嘴冲出河面，宛若奈何桥下哀鸣的饿鬼。 一旦掉下去，死无全尸。 “怎么办！！”红四娘的声音都带着绝望，嘶吼道：“后面……后面冲过来了！” 就在桥那边，一只巨大的猿鹤已经咆哮着冲上了大桥，和巨型猿鹤呈一左一右的姿态，将四个人围在了桥中央。 “冲——！！”江宪嘴唇都咬出了血，率先朝着巨型猿鹤冲了过去。目次欲裂地吼道：“我们引开那只老怪物，你们趁机找出口！” “在我们和它过招的时候，你们顶住后面那只！” “无量天尊！”要拼命了……凌霄子一声大喝，连人带剑，全速冲了过去！ 刷刷！两把宝剑若雷霆闪耀，直刺巨型猿鹤。也在同时，巨型猿鹤再次抬起拳头，朝着桥上全力挥来。 它的拳头足足有六七米，带着狂暴的风声，速度不算快，但是范围大得可怕！这相当于两个人面对两层楼房的碾压！而桥只有十米，仅仅只有三米多给两人躲避！ 江宪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他感觉随时都会绷断。就在拳头临身的那一刻，他的身形猛然一侧一翻，身躯跃起接近两米，紧接着，在旁边诚信宫灯上一点，再跃起一米多。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无名身法.灵鹤冲霄。 就在跳到最高处，他舌绽春雷，双手握剑，拼命朝着下方刺去。 也在同时，凌霄子短剑一竖，横在身前。他的角度不算太好，那只拳头几乎是擦着边缘掠过，有那么一丝丝刮到了他，但是，他的身躯居然如同陀螺一样旋转不停，将这上百斤力量尽数化去。 “两仪化形！”数秒后，他停止了旋转，喘着气输人不输阵地喊了一声。 江宪牙关都在打颤：“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喊名字！！它听得懂吗！” “听不懂不能让道爷吓吓它？！”凌霄子身形根本不停，人剑合一，几乎化为一道流光，疾刺那缓缓缩回去的拳头。 看似一剑，然而刺出的时候却化为了三剑幻影，带着呜咽风声，和江宪的剑一起噗噗刺入了巨型猿鹤的手臂。 噗嗤——！鲜血瞬间冲起半米高，但是，却让巨型猿鹤痛呼都没有发出来。 太小了…… 剑的创伤，对于这只庞然大物来说，太过渺小了。 这点血，他根本不会介意。 “没用。”江宪磨牙道：“天蚕丝！” “你疯了！？” “照我的话做！” 凌霄子只感觉灵魂都出窍了，但是此刻根本容不得犹豫，手臂一甩，拂尘刷拉拉飞出，如龙盘旋，竟然缠在了巨型猿鹤刚松开的一根手指上！ 下一秒，两人带着两声惊呼，直接被拉离原地！ 第52章 :猫和老鼠(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人的瞳孔中，几乎失去了色彩，失去了其余视角的捕捉功能，只能看到在他们左右，五只，六只……七八只……十几只小猿鹤同时探出了头，如同黑夜中的鬼魅一般，齐齐亮起了眼睛。 那如血的眼睛，让人从头凉到脚底。 他们看着所有小猿鹤因为惊恐而本能地张大嘴，听到了一片片刺耳的尖叫。随后，他们机械地转过头去。看向了巨型猿鹤的方向。 刷……刷刷刷！迎上他们的，是一只只血红的巨眼！ 相隔如此之远，应该是看不到的。但是现在每一个人都感觉如坠地狱，被死神窥见。那血红的眼睛仿佛就在面前！下一秒……那只巨型猿鹤站了起来。 仿佛在播放着幻灯片，这几秒是如此的漫长，又好似大家在祈求着奇迹发生，所以才感觉漫长。他们如同清晰看到了，巨型猿鹤胸口急剧鼓起，随后张开大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哇——！！！！” 哗啦……空气中好似响起了时钟破碎的声音。这一声是如此巨大，哪怕相隔五百米，都感觉耳膜发颤。紧接着，数十只猿鹤疯狂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轰隆隆——！地面积累的灰尘被高高扬起，明明只有几十只猿鹤，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烟尘滚滚中，所有猿鹤没有朝着对岸跑去，而是掉头，冲上了他们进来时的巨型石台。 “跑——！！”江宪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对方的杀气宛若实质，相隔数百米都让人脊背生寒。说完这一句话，他带头朝着桥墩冲去。 没有任何人反对，三人立刻跟在身后。谁都知道，这，才是他们在这次探险中遇到的真正危机！ 桥墩足有四十多米高，连通两岸的大桥就在最顶部。一行人眼睛都红了，发疯一样冲着楼梯。这可能是他们有生以来跑过最快的楼梯，不到五分钟，所有人都冲上了桥头，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十米宽，千米长的巨桥。 两侧有两米左右的防护栏，一尊尊端坐在地的长信宫灯，将这里完全点燃，蔓延无尽，仿佛通往地狱的道路。然而，没有第二个选择。 “快看！”就在江宪要冲过去的时候，凌霄子的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猛然指着头顶说道。 江宪抬起头看了一眼，瞳孔猛然缩了缩。那些怪物……那些四五米大的猿鹤，不知道从哪里爬上了洞顶，飞快朝着他们接近！ 不……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只巨型猿鹤，伴随者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踩踏着地面都咚咚作响。正疯狂地朝着大桥彼端，墨子的住所冲去。 刹那间，江宪脑海里一片通明。 跑到这里，不是他随意选择，而是那一瞬间他就考虑过：猿鹤对这里无比熟悉，但是他们选择了往后，不走这座桥，这说明这座桥并不适合他们。或者太窄，或者不利于发挥。 现在，桥长千米……巨型猿鹤速度比人类更快，距离也只有五百米，它……会比自己更先到墨子居所。 占据长桥，可能会迎来转机。 往前跑，或许会发现出去的地点。 就这么放弃吗？ 不！ 回答心底疑问的，是江宪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的冲刺！ 他的速度之快，就连迷彩服都鼓风机一样鼓了起来，头发都变成了大背头，哗啦啦往后直飘。眼中只有对岸那点绿光。 玲珑骰，斩龙……除此之外，自己没有任何东西能和那只巨型猿鹤抗衡，但是……自己比它更聪明！ 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自己看到真相。 “我艹！”就在江宪刚冲过去的时候，凌霄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疯了吗之类的字眼都来不及说，连忙跟着冲了上去。 “帮我！”江宪根本停不下来，一边冲，一边嘶吼道：“老子要过去！！” “你爹我不是来了吗！”凌霄子也跑的飞快，两人都用上了些许轻功，远超常人速度。千米长桥一点一点的在接近，他们甚至没有功夫去看巨型猿鹤跑到了哪里。 瞳孔中，只有大桥尽头。从这里恰好能看到那个硕大的墨字。近了……更近了……六百米……五百米！ 四百五十米！ 然而，就在进入四百五十米范围的时候，宛若感觉到了什么，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刷——！斩龙剑如同秋水萦绕，直接出鞘。江宪布满灰尘和血污的脸死死盯着对面，胸口微微起伏，已然摆出了剑招起手式。就在另一边，一声轻啸，凌霄子拂尘刷拉拉一抽，一柄不到三尺的短剑，若明月横空，被紧握手中。 恐怖。 难以言喻的恐怖，就在他们前方！ 那是非亲身经历难以言喻的大恐怖，用望远镜看了这么多次，根本体会不到直面巨型猿鹤的压力，现在距离它不足五百米，那股难以言说的恐怖如同山崩海啸一样炸裂。两人的眼角都有些微微抽筋。 “跑啊——！！！”后面，红四娘和八臂罗汉齐声大喊：“猿鹤追上来了！还愣着干什么！！” 话音未落，两人和江宪他们一样，齐齐停住脚步，随后，大张着嘴，震撼地看着前方。 就在桥的尽头，一尊如山似岳的身影缓缓站起。如同电影“金刚”中，在悬崖边上仰望日出，忽然站起了金刚一样。 巨型猿鹤的压力比那只强不弱！这不是虚假的，而是真正站在众人面前的怪物！科学都无法解释的存在！ 雪白的银毛，如同一座巍峨的雪山，轰然从桥头站起，巨大的双眼好似血红的月亮。银毛抖落，似雪花飘飞。它是山，是神，是让人仰望的恶鬼，在众人脖子越仰越高的视线中，绝望地出现在了尽头。 “哇——！！”死亡的阴影，在昏黄灯火的摇曳下铺满长桥。随着它一声咆哮，猛然抬起手掌，朝着大桥拍来！ 轰隆隆——！宛若四级地震，大桥震颤不已，灰尘冲天而起。打入洞顶的钢钉直接崩断了数根，带着绳子呼啦啦弹飞，又软软、掉落桥两侧。 太大了……巨型猿鹤的手只能堪堪伸进这座大桥，所以，它选择采取最直接的方法——毁了它。 它不认识这是什么生物，但是它知道，水底下有很多对它来说不可怕，但是对其他猿鹤来说很致命的小怪物。面前的生物比自己的种族更弱小，掉进去必死无疑！ “哇——！！！”收回手，它胸膛鼓起，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咆哮。但见它面前的灰尘直接被掀起一丈多高的尘浪，扩散数十米。 这是示威。 是一个捕食区王者对侵入者的示威！ 卡啦啦啦啦……随着刚才超过十吨的猛击，整座桥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尤其是吊起大桥的绳子和钢钉，数秒之间，竟然又有两颗发出当当的声音，从洞顶脱落。 啪啪啪啪！一些细小的石头已经开始掉落运河，刹那之间，运河下方……陡然铺开了一层层黑雾，从几十米外，百米开外，疯了一样朝着大桥的方向游来。 那是……变异七鳃鳗！ 整条河水都起了波澜，无数的七鳃鳗将大桥下方化作一片黑云，密密麻麻的影子让人头皮发炸！时不时能看到一片片长着细密牙齿的嘴冲出河面，宛若奈何桥下哀鸣的饿鬼。 一旦掉下去，死无全尸。 “怎么办！！”红四娘的声音都带着绝望，嘶吼道：“后面……后面冲过来了！” 就在桥那边，一只巨大的猿鹤已经咆哮着冲上了大桥，和巨型猿鹤呈一左一右的姿态，将四个人围在了桥中央。 “冲——！！”江宪嘴唇都咬出了血，率先朝着巨型猿鹤冲了过去。目次欲裂地吼道：“我们引开那只老怪物，你们趁机找出口！” “在我们和它过招的时候，你们顶住后面那只！” “无量天尊！”要拼命了……凌霄子一声大喝，连人带剑，全速冲了过去！ 刷刷！两把宝剑若雷霆闪耀，直刺巨型猿鹤。也在同时，巨型猿鹤再次抬起拳头，朝着桥上全力挥来。 它的拳头足足有六七米，带着狂暴的风声，速度不算快，但是范围大得可怕！这相当于两个人面对两层楼房的碾压！而桥只有十米，仅仅只有三米多给两人躲避！ 江宪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他感觉随时都会绷断。就在拳头临身的那一刻，他的身形猛然一侧一翻，身躯跃起接近两米，紧接着，在旁边诚信宫灯上一点，再跃起一米多。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无名身法.灵鹤冲霄。 就在跳到最高处，他舌绽春雷，双手握剑，拼命朝着下方刺去。 也在同时，凌霄子短剑一竖，横在身前。他的角度不算太好，那只拳头几乎是擦着边缘掠过，有那么一丝丝刮到了他，但是，他的身躯居然如同陀螺一样旋转不停，将这上百斤力量尽数化去。 “两仪化形！”数秒后，他停止了旋转，喘着气输人不输阵地喊了一声。 江宪牙关都在打颤：“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喊名字！！它听得懂吗！” “听不懂不能让道爷吓吓它？！”凌霄子身形根本不停，人剑合一，几乎化为一道流光，疾刺那缓缓缩回去的拳头。 看似一剑，然而刺出的时候却化为了三剑幻影，带着呜咽风声，和江宪的剑一起噗噗刺入了巨型猿鹤的手臂。 噗嗤——！鲜血瞬间冲起半米高，但是，却让巨型猿鹤痛呼都没有发出来。 太小了…… 剑的创伤，对于这只庞然大物来说，太过渺小了。 这点血，他根本不会介意。 “没用。”江宪磨牙道：“天蚕丝！” “你疯了！？” “照我的话做！” 凌霄子只感觉灵魂都出窍了，但是此刻根本容不得犹豫，手臂一甩，拂尘刷拉拉飞出，如龙盘旋，竟然缠在了巨型猿鹤刚松开的一根手指上！ 下一秒，两人带着两声惊呼，直接被拉离原地！ 第53章 :巨子(一) 轰轰轰……整座桥都在哀鸣，头顶的钢钉不时崩落，带着粗大的绳索如同鞭子一样落在大桥两侧。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桥拉扯重量不足，无数石块伴随者沙尘雨点一般落下，在昏黄的长河中荡起片片涟漪。而河水之中，数不尽的七鳃鳗汇聚成死亡的阴云，仿佛预感到会有东西落下来一样，沸腾着，翻滚着，迟迟不愿离去。 “哇——！”一声剧烈的咆哮，吹飞周围数米尘埃。足足五米大小的猿鹤站在桥中央，死死盯着眼前两个不足两米的人类。 “怎么办？”红四娘和八臂罗汉背靠背，无比凝重地看着距离他们只有十米的怪物。红四娘背后的烟杆已经拉长，宛若一杆长矛。而八臂罗汉手中则什么都没有。 “干！”八臂罗汉圆圆的胖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江宪从未见过的狠厉之色：“干死它，要么我们死！” 红四娘抿了抿嘴，低声道：“他不会丢下我们？” “你昏了头吗！”八臂罗汉怒目而视，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这种时候，除了信任彼此，还有其他选择！？” 红四娘深吸了一口气，再不言语，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猿鹤。没错……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相信自己的队友。三双眼睛相互映照出彼此的身影。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捕猎者和猎物，双方都进入了一种一触即发的空灵状态。 十秒……二十秒……就在这片呼吸近乎停滞的空间中，二十秒后，猿鹤转过了身躯。 它仿佛是放弃了。本能告诉它，这两个看起来很弱的家伙相当不好惹。 然而，还不等红四娘舒一口气，猿鹤猛然转过了身，同时咆哮着朝他们抓了过来！ 漆黑色的指甲划过半空，仿佛连空气都撕裂。就在同时，红四娘瞳孔倏然一缩，烟杆一横。伴随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错之声，他竟然死死挡住了这一抓！ 也在同时，八臂罗一个翻滚朝着侧面避开，变戏法一般，拉起一片巨大的披风，如同羽翼一般张开，披风之上，柳叶镖，血滴子，无影神针，含沙射影……无数的暗器绑在上方。根本看不到她的手如何动作，三把飞刀已经抓在手中。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动手，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缠斗的一人一兽。 机会……她需要一个必中的机会！ 卡拉拉——！红四娘死死咬着牙，锋锐的利爪就在眼前，仅仅几寸而已。那根烟杆如同竹竿一样玩去，死死架住了这一击，然而，猿鹤的力量何其庞大。足足一吨重的力量正面轰击，红四娘脚下生尘，拼命往后褪去。 一击不中，这更加激发了猿鹤的凶性。庞大的身躯发出一声剧烈的咆哮，双爪如风，疯狂朝着红四娘抓来。 当当当！拳落似狂风暴雨，红四娘瘦削的身躯宛若风雨中的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摧毁。高达一吨的拳力，引起的拳头吹得红四娘眼睛都在发痛。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眨过一次眼！哪怕脸色涨得血红。都没有泄过一口气。 就在这时，猿鹤身后，忽然响起了一片如同鸟雀般的叫声。 红四娘目光一闪，面对着迎面一拳，身子一侧，同时烟杆疾点，一招黄龙吐珠直刺猿鹤胸膛。 鸟雀的声音……猿鹤巨大的拳头明显顿了顿。下一秒，后方阴影铺天盖地，宛若孔雀开屏，凤凰翔天！金光闪烁中，数十道暗器齐齐命中了它的后背！ “哇——！！”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猿鹤猛然直起了身躯。红四娘死死咬着牙，手腕一抖，一声大喝，劲透手腕，烟杆头部竟然寸寸龟裂，一只尺许长枪倏然出现，随后……狠狠刺入了猿鹤腹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凝固。 成了？ 红四娘颤巍巍地握着烟杆，双臂的肌肉都在发抖，而双手虎口上，更是血流如注。 不对……没有！ 他的长矛……竟然刺不进去！ 庞大的身躯，肌肉群格外发达，他的力量无法刺穿对方的脂肪和肌肉层，枪尖居然被死死夹住，拉都拉不出来！ “四哥！！！”就在此刻，八臂罗汉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红四娘只感觉眼前一花，剧痛之间，猿鹤爆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力量，左手快若闪电，直击红四娘肋部。 快……太快了，哪怕红四娘反应极其迅速，也没有看到它出拳。只是看到拳影一闪，他本能地双手交叉保护头胸，身体缩成一团。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轰然击中他的手臂，他整个人如同被海啸拍中的扁舟，竟然飞了起来！ “我艹你妈！！”八臂罗汉目次欲裂，双手一分一合，两柄峨眉刺已然出现手中。她如同疯了一般，正面直冲猿鹤而去。 刷……猿鹤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八臂罗汉，咆哮中扬起巨爪。但根本不等爪落下，八臂罗汉的身躯如同陀螺一般，竟然在空中旋转了好几次，远比刚才还多的暗器，如同马蜂一样冲了出来！ 太多了……笼罩猿鹤身前数米，它不得不本能地抱住头蹲下，也在同时，八臂罗汉红着眼睛落地，几个翻滚，直接滚到了红四娘面前。 “四哥，你怎么样？”她一把抱起红四娘，颤声道。 “走。”红四娘声音很平稳，但是两只手已经完全骨折。他睁开眼睛，嘴角还带着血迹，竟然笑了笑：“马上走……这里……是地狱……” “我走你先人！！”八臂罗汉眼眶瞬间红了，正要拉起红四娘，身后，一个巨大的影子，已将两人笼罩其中。 呵……八臂罗汉深深舒了一口气，一把抓起红四娘落在身旁的烟杆，猛然转过身，正准备抗住猿鹤的一击。但她却忽然发现…… 猿鹤不动了。 它的头颅，看向了他们进来的方向。 确切地说……是看向了巨型猿鹤居住的洞穴。随后……它庞大的身躯，竟然颤抖了起来。 “哇……”“哇哇！”“哇哇——！”与此同时，接连不断的鸣叫，从桥墩处传了过来，八臂罗汉竟然从中听出了……一种焦灼感，和……恐惧感？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看了过去。 这一眼，让她触电一样楞在了原地。这一幕，永远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就在巨型猿鹤出来的洞中，两道金色的目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它是如此硕大，恐怕每一只都有普通猿鹤大小。看不清形状，只能看到……一条漆黑色的长河，从洞中流出，缓缓没入了运河之中。 连绵无尽，恐怕有上百米长。而它所过之处，河水轰然沸腾！数不尽的僵尸鱼如同遇到了王者，疯狂朝着两边跑开。它……就是摩西的分水杖，所过之处，万邪退避！ 八臂罗汉愣愣地呆在原地，猿鹤也是。三秒后，猿鹤庞大的身躯竟然抖了抖，疯了一样往回跑，根本不管这近在眼前的食物，根本不去想这里的食物有多难的。仿佛……被狮子追逐的羚羊一般。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猿鹤已经拼命往后退，它们巨大的眼睛中闪烁着惊恐。潮水一样往育儿室方向褪去。根本不敢靠近运河丝毫。一边退，一边拼命尖叫，仿佛在提醒同伴一般。 劫后余生，但是，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根本没有功夫整理心情。未知的恐怖若阴云一般笼罩头顶，红四娘靠在八臂罗汉肩膀，颤声问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八臂罗汉呆滞地看着河面：“大概……是个怪物吧……” 这个怪物……绝对是和巨型猿鹤同一等级的东西！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他们……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这个问题浮现脑海，让他们立刻转头看向另一侧桥墩，然而，却赫然发现…… 江宪和凌霄子不见了！ “人呢？！”红四娘擦了擦嘴角，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只巨型猿鹤，就在桥头！然而，江宪和凌霄子已然不见踪影！ ………………………………………… 金蚕丝，取苗疆金蚕十年吐丝所做。水火不侵，刀剑不断。韧性堪称天下无双。非曾经的通天府高层不可拥有。 一招老龙缠柱，金蚕丝牢牢缠在了巨型猿鹤的指头上，随着它的手抬起，江宪和凌霄子宛若腾云驾雾，直接飞了起来！ 巨型猿鹤显然没有想到这一手，身躯越大，神经指令传输越慢。他甚至在手抬起之后，没有看到两人的踪影，反而愣了愣。 “哇——！！”它猛然转过身，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却根本不知道，它眼中的两只小苍蝇，此刻正用金蚕丝挂在它指头上，随着它的身躯摆动艰难调整着平衡。 “你他妈在开玩笑吧？！”凌霄子声音都在发飘，他已经明白了江宪的想法。对方以巨型猿鹤为轴心，金蚕丝拂尘为动力臂，他们就是吊在动力臂上的货物。只要巨型猿鹤一转身，轴心就会牵动动力臂的弧度，他们就会直接被甩过去。那么……就有机会跳到墨子居所之内！ 简直是天才的想法！ 综合了巨大生物的缺陷，和现在所能用到的所有条件。但是……如果对方不转身呢？ 如果对方不朝墨子居所的方向转身呢？或者……转身的幅度不够大呢？ 他们距离墨子房间还有数十米，一旦上面的条件达成不了，这数十米，就是他们人生能看到的最后景色。 “转身……快转身！！往右转！往右用力转！！”凌霄子咬着牙，心中拼命祷告着，他从未有任何一刻像这样盼望神佛是真的。然而，就在他祈祷的时候，江宪布满灰尘的脸上，忽然笑了笑，露出八颗牙齿。 凌霄子恨不得一个悬空飞腿就踢过去。不过，下一秒，他立刻张大了嘴，见鬼一样看着江宪。 对方指尖，夹着玲珑骰。 随后，用尽全力，朝着巨型猿鹤右方一弹。 当当当！清脆的声音响彻周围。巨型猿鹤耳朵动了动，紧接着……猛然朝右方转过了身！ 两人的身躯，如同游乐园中的太空飞船那样，猛然朝右边扬起。距离墨子居所越来越近！ “你要来了？！”眼前墨子居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凌霄子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江宪没有搭理他，而是呼吸都开始急促。目光灼灼发亮。 五米……四米……三米！ “跳——！！！” 第53章 :巨子(一) 轰轰轰……整座桥都在哀鸣，头顶的钢钉不时崩落，带着粗大的绳索如同鞭子一样落在大桥两侧。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桥拉扯重量不足，无数石块伴随者沙尘雨点一般落下，在昏黄的长河中荡起片片涟漪。而河水之中，数不尽的七鳃鳗汇聚成死亡的阴云，仿佛预感到会有东西落下来一样，沸腾着，翻滚着，迟迟不愿离去。 “哇——！”一声剧烈的咆哮，吹飞周围数米尘埃。足足五米大小的猿鹤站在桥中央，死死盯着眼前两个不足两米的人类。 “怎么办？”红四娘和八臂罗汉背靠背，无比凝重地看着距离他们只有十米的怪物。红四娘背后的烟杆已经拉长，宛若一杆长矛。而八臂罗汉手中则什么都没有。 “干！”八臂罗汉圆圆的胖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江宪从未见过的狠厉之色：“干死它，要么我们死！” 红四娘抿了抿嘴，低声道：“他不会丢下我们？” “你昏了头吗！”八臂罗汉怒目而视，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这种时候，除了信任彼此，还有其他选择！？” 红四娘深吸了一口气，再不言语，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猿鹤。没错……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相信自己的队友。三双眼睛相互映照出彼此的身影。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捕猎者和猎物，双方都进入了一种一触即发的空灵状态。 十秒……二十秒……就在这片呼吸近乎停滞的空间中，二十秒后，猿鹤转过了身躯。 它仿佛是放弃了。本能告诉它，这两个看起来很弱的家伙相当不好惹。 然而，还不等红四娘舒一口气，猿鹤猛然转过了身，同时咆哮着朝他们抓了过来！ 漆黑色的指甲划过半空，仿佛连空气都撕裂。就在同时，红四娘瞳孔倏然一缩，烟杆一横。伴随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错之声，他竟然死死挡住了这一抓！ 也在同时，八臂罗一个翻滚朝着侧面避开，变戏法一般，拉起一片巨大的披风，如同羽翼一般张开，披风之上，柳叶镖，血滴子，无影神针，含沙射影……无数的暗器绑在上方。根本看不到她的手如何动作，三把飞刀已经抓在手中。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动手，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缠斗的一人一兽。 机会……她需要一个必中的机会！ 卡拉拉——！红四娘死死咬着牙，锋锐的利爪就在眼前，仅仅几寸而已。那根烟杆如同竹竿一样玩去，死死架住了这一击，然而，猿鹤的力量何其庞大。足足一吨重的力量正面轰击，红四娘脚下生尘，拼命往后褪去。 一击不中，这更加激发了猿鹤的凶性。庞大的身躯发出一声剧烈的咆哮，双爪如风，疯狂朝着红四娘抓来。 当当当！拳落似狂风暴雨，红四娘瘦削的身躯宛若风雨中的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摧毁。高达一吨的拳力，引起的拳头吹得红四娘眼睛都在发痛。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眨过一次眼！哪怕脸色涨得血红。都没有泄过一口气。 就在这时，猿鹤身后，忽然响起了一片如同鸟雀般的叫声。 红四娘目光一闪，面对着迎面一拳，身子一侧，同时烟杆疾点，一招黄龙吐珠直刺猿鹤胸膛。 鸟雀的声音……猿鹤巨大的拳头明显顿了顿。下一秒，后方阴影铺天盖地，宛若孔雀开屏，凤凰翔天！金光闪烁中，数十道暗器齐齐命中了它的后背！ “哇——！！”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猿鹤猛然直起了身躯。红四娘死死咬着牙，手腕一抖，一声大喝，劲透手腕，烟杆头部竟然寸寸龟裂，一只尺许长枪倏然出现，随后……狠狠刺入了猿鹤腹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凝固。 成了？ 红四娘颤巍巍地握着烟杆，双臂的肌肉都在发抖，而双手虎口上，更是血流如注。 不对……没有！ 他的长矛……竟然刺不进去！ 庞大的身躯，肌肉群格外发达，他的力量无法刺穿对方的脂肪和肌肉层，枪尖居然被死死夹住，拉都拉不出来！ “四哥！！！”就在此刻，八臂罗汉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红四娘只感觉眼前一花，剧痛之间，猿鹤爆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力量，左手快若闪电，直击红四娘肋部。 快……太快了，哪怕红四娘反应极其迅速，也没有看到它出拳。只是看到拳影一闪，他本能地双手交叉保护头胸，身体缩成一团。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轰然击中他的手臂，他整个人如同被海啸拍中的扁舟，竟然飞了起来！ “我艹你妈！！”八臂罗汉目次欲裂，双手一分一合，两柄峨眉刺已然出现手中。她如同疯了一般，正面直冲猿鹤而去。 刷……猿鹤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八臂罗汉，咆哮中扬起巨爪。但根本不等爪落下，八臂罗汉的身躯如同陀螺一般，竟然在空中旋转了好几次，远比刚才还多的暗器，如同马蜂一样冲了出来！ 太多了……笼罩猿鹤身前数米，它不得不本能地抱住头蹲下，也在同时，八臂罗汉红着眼睛落地，几个翻滚，直接滚到了红四娘面前。 “四哥，你怎么样？”她一把抱起红四娘，颤声道。 “走。”红四娘声音很平稳，但是两只手已经完全骨折。他睁开眼睛，嘴角还带着血迹，竟然笑了笑：“马上走……这里……是地狱……” “我走你先人！！”八臂罗汉眼眶瞬间红了，正要拉起红四娘，身后，一个巨大的影子，已将两人笼罩其中。 呵……八臂罗汉深深舒了一口气，一把抓起红四娘落在身旁的烟杆，猛然转过身，正准备抗住猿鹤的一击。但她却忽然发现…… 猿鹤不动了。 它的头颅，看向了他们进来的方向。 确切地说……是看向了巨型猿鹤居住的洞穴。随后……它庞大的身躯，竟然颤抖了起来。 “哇……”“哇哇！”“哇哇——！”与此同时，接连不断的鸣叫，从桥墩处传了过来，八臂罗汉竟然从中听出了……一种焦灼感，和……恐惧感？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看了过去。 这一眼，让她触电一样楞在了原地。这一幕，永远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就在巨型猿鹤出来的洞中，两道金色的目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它是如此硕大，恐怕每一只都有普通猿鹤大小。看不清形状，只能看到……一条漆黑色的长河，从洞中流出，缓缓没入了运河之中。 连绵无尽，恐怕有上百米长。而它所过之处，河水轰然沸腾！数不尽的僵尸鱼如同遇到了王者，疯狂朝着两边跑开。它……就是摩西的分水杖，所过之处，万邪退避！ 八臂罗汉愣愣地呆在原地，猿鹤也是。三秒后，猿鹤庞大的身躯竟然抖了抖，疯了一样往回跑，根本不管这近在眼前的食物，根本不去想这里的食物有多难的。仿佛……被狮子追逐的羚羊一般。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猿鹤已经拼命往后退，它们巨大的眼睛中闪烁着惊恐。潮水一样往育儿室方向褪去。根本不敢靠近运河丝毫。一边退，一边拼命尖叫，仿佛在提醒同伴一般。 劫后余生，但是，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根本没有功夫整理心情。未知的恐怖若阴云一般笼罩头顶，红四娘靠在八臂罗汉肩膀，颤声问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八臂罗汉呆滞地看着河面：“大概……是个怪物吧……” 这个怪物……绝对是和巨型猿鹤同一等级的东西！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他们……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这个问题浮现脑海，让他们立刻转头看向另一侧桥墩，然而，却赫然发现…… 江宪和凌霄子不见了！ “人呢？！”红四娘擦了擦嘴角，难以置信地问道。 那只巨型猿鹤，就在桥头！然而，江宪和凌霄子已然不见踪影！ ………………………………………… 金蚕丝，取苗疆金蚕十年吐丝所做。水火不侵，刀剑不断。韧性堪称天下无双。非曾经的通天府高层不可拥有。 一招老龙缠柱，金蚕丝牢牢缠在了巨型猿鹤的指头上，随着它的手抬起，江宪和凌霄子宛若腾云驾雾，直接飞了起来！ 巨型猿鹤显然没有想到这一手，身躯越大，神经指令传输越慢。他甚至在手抬起之后，没有看到两人的踪影，反而愣了愣。 “哇——！！”它猛然转过身，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却根本不知道，它眼中的两只小苍蝇，此刻正用金蚕丝挂在它指头上，随着它的身躯摆动艰难调整着平衡。 “你他妈在开玩笑吧？！”凌霄子声音都在发飘，他已经明白了江宪的想法。对方以巨型猿鹤为轴心，金蚕丝拂尘为动力臂，他们就是吊在动力臂上的货物。只要巨型猿鹤一转身，轴心就会牵动动力臂的弧度，他们就会直接被甩过去。那么……就有机会跳到墨子居所之内！ 简直是天才的想法！ 综合了巨大生物的缺陷，和现在所能用到的所有条件。但是……如果对方不转身呢？ 如果对方不朝墨子居所的方向转身呢？或者……转身的幅度不够大呢？ 他们距离墨子房间还有数十米，一旦上面的条件达成不了，这数十米，就是他们人生能看到的最后景色。 “转身……快转身！！往右转！往右用力转！！”凌霄子咬着牙，心中拼命祷告着，他从未有任何一刻像这样盼望神佛是真的。然而，就在他祈祷的时候，江宪布满灰尘的脸上，忽然笑了笑，露出八颗牙齿。 凌霄子恨不得一个悬空飞腿就踢过去。不过，下一秒，他立刻张大了嘴，见鬼一样看着江宪。 对方指尖，夹着玲珑骰。 随后，用尽全力，朝着巨型猿鹤右方一弹。 当当当！清脆的声音响彻周围。巨型猿鹤耳朵动了动，紧接着……猛然朝右方转过了身！ 两人的身躯，如同游乐园中的太空飞船那样，猛然朝右边扬起。距离墨子居所越来越近！ “你要来了？！”眼前墨子居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凌霄子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江宪没有搭理他，而是呼吸都开始急促。目光灼灼发亮。 五米……四米……三米！ “跳——！！！” 第54章 :巨子(二) 这一声，江宪没有任何掩饰。话音未落，身体已经松开凌霄子手臂，张开四肢朝着墨子居所跳去。 正因为他没有掩饰，所以……巨型猿鹤的头颅猛然回了过来，紧接着，毫不犹豫扬起了巨大的手掌。 “我日你仙人板板！！”凌霄子吓得魂飞天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天蚕丝一松，紧跟着跳了下去。 江宪根本没有管身后的巨手，瞳孔内只剩下对面恢弘的殿宇。就在接近的刹那，他的手一把抓住二层栏杆，死死扒在了上面。 也就在同时，随着一声尖叫，凌霄子扑通一声摔在了第一层地面。还是同时……巨型猿鹤那只巨大的手轰然从后面扫过。带起的狂风让他们脊背都在呜咽作响。 就在巨手刚扫过去的刹那，江宪双手一松，咚一声落在了第一层。根本不敢往身后看，两人疯狂冲进了一层大门。 轰——！！就在他们刚进去的刹那，地面宛若地动山摇，一只漆黑的大手轰然压在了门口，下方青砖都出现了裂痕。但凡他们走晚半秒，现在注定成为肉泥！ 谁也没有松懈，两人齐齐靠在了两方墙壁上。胸口急剧起伏，肾上腺已然飙升到了顶点。巨大的压力就连劫后余生的感觉都生不起来，靠着墙壁的背都在拼命冒着冷汗。 “哇——！！哇！！”就在门口，巨型猿鹤暴怒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地面都在震颤。可以想象对方现在暴怒地在门口的地面上走来走去。数秒后，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宛若三级地震。紧接着，一张血盆大口突兀出现在大门口，震耳欲聋地咆哮道：“哇——！！” 嗡……哪怕江宪和凌霄子靠着墙，声浪也仿佛实质一般从两人身上扫过，让他们的迷彩服波涛一样起伏不定。屋子里数千年积累的灰尘轰然扬起，如同烟雾一般，又瞬间被这股狂风吹到更远的地方。 “太上三清太昊玛利亚……”凌霄子死死闭着眼睛，最里面不知道胡叨叨什么。一分钟后，外面的动静完全平息了下来，他才颤抖地睁开眼睛。紧接着，双腿一软瘫到了地面上。 “呵……哈……”他胸口风箱一样起伏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数秒后，仿佛想转过头，却怎么都动不了，只能将眼珠子移动过去：“老贼……你可要……我艹！” 话音未落，他猛然站了起来，又扑通一声坐下。然而却根本没有管这些，手脚并用地爬到江宪旁边。急切地扶住他：“你还好？！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宪脸色煞白，牙关都在打颤，脸上的神色甚至有些扭曲。许久才颤声道：“被扫到了一点……” 凌霄子呆滞了半秒钟，随后立刻爬到对方后背上，掀起迷彩服一看，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江宪的脊背，一片紫黑。 被超过十吨的力量扫过，哪怕只是一点点，没有脊椎骨折已经算他运气不错……凌霄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咬牙拉下他的衣服：“还能动吗？” “还行……”江宪额头上汗珠如同泉水一般流下，从牙缝中说道：“扶我……上楼……” 一楼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尊仙鹤。和几张石椅，显然只是普通的待客之处。重要的东西不会放在这里。 凌霄子咬牙扶起对方，喘息道：“安全吗？” “安全。”江宪掏出几颗药吃下，沙哑着缓缓开口：“它……非常重视这里……” “只要重视，就不敢贸然毁坏……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看这里！” 这一层有五十米大小，内部是山壁，却全部打造过，用秦画砖铺设。可以清晰看到一张张石桌石椅，甚至还有极薄的石片打造的屏风。整个房间，到处都摆着精雕细琢的镀铬铜器，哪怕经过了数千年，仍然完好如初。 就在房屋中央，有一方秦代矮几，下面是石质平台，平台上想必曾经也垫满绫罗绸缎，然而，此刻早已腐化。 这里仿佛经过一场动、乱，满地狼藉。酒杯陶器散落得到处都是，那些做工极其精美的薄石叶屏风都被推倒了好几扇。而就在最后方的石壁上，赫然有一条两米宽三米高的通道！ 石门早已被打开，里面灯火通明。依稀可以看到满地箭簇，以及横七竖八的折断兵刃。 两人对视了一眼，凌霄子扶起江宪，两人艰难地往里走着。然而，刚刚走入通道，两人的目光齐齐一凛。 尸体……刀痕……暗器……机关…… 墙壁上，地面上，布满刀痕，一具具水银浸泡过的发黑尸骨，极其不完整，不规则地坍塌左右，整条通道恐怕有二十米深，直挖入山体内部。而这仅仅二十多米……竟然全部堆满了漆黑的水银尸骨！ 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里。而且……死状极其凄惨，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身上还带着无数箭簇。更有的被标枪直接戳通透……就在墙壁上，一面面石壁翻开，里面银光闪闪的镀铬机关完全展现出来。 一排排标枪，利箭……还有其他说不出来的东西，此刻都完全展现在两人眼前。江宪深吸一口气，沙哑道：“放心，这里的机关全毁了。” “暴乱？”凌霄子眯了眯眼睛，看着脚下的无数尸骨，再看向二十多米外紧闭的石门，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里面……难道是墨家巨子？” “是必定！”江宪的声音染上了一抹激动，手几乎抓进了凌霄子肉里：“是暴乱……记不记得长城上那无数民夫的水银尸？还有这里……几十万民夫的住处？” “他们或许以为自己能出去……最后，最后却等来了处决令。断龙石落下，阴阳两隔，他们一部分拼命朝着水银长城跑，希望能跑出去。而另一部分……选择了最后的疯狂。” 凌霄子扶着江宪走了进去，江宪却推开了对方的手，咬牙站直了身躯，扶着墙一步步往里走。昏黄的灯光拉扯出两人的身影，仿佛在迎接着这两位两千多年后的访客。 江宪的目光带着感慨，一寸寸从墙壁上扫过。缓缓道：“而墨家巨子——如果这里真的是他建造的，那么……身为管理者，建造者，肯定是暴民的第一围攻对象……看看通道就知道了。这二十米的机关，必定是一步一杀机——建造和设计者早就预计到了会有这种情况。但是……在疯狂的暴民潮前，却根本无法阻挡。” 对方硬生生用人命堆了进来！ “他必须死。”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前，江宪将双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这位唯一知道这里到底做什么的人……如今，他就在这里。” 卡啦啦啦啦……石门轻易被推开。而随着石门的推动，里面赫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岁月的沧桑，伴随着灰尘扑鼻而来。就在门内，是一间二十米大小的房间。里面石质的桌椅，床，书柜一应俱全。而就在中央，一具枯骨正静静地跪坐在那里。 他的脚边有一圈黑色的灰尘，应该是他的衣服，漫漫两千年，除了长期接触过水银的骨头没有腐烂，石头没有崩溃，这里的一切都淹没在了历史之中。这具发黑的骷髅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双手握住一柄镀铬短剑，而剑身搁在了他的盆骨之上。 自杀。 两人都幽幽叹了口气，不管他是不是墨家巨子，一代机关宗师，风水宗师，建筑宗师，最终……在暴民的围困下，选择了自杀。保存了自己最后一分尊严。 这里，没有活人。 只有几十万阴灵，默默注视着每一位进入的人。期待他们翻开这一页……这一页从来没有在历史上记录的夹页。 “得罪了。”江宪不能弯腰，只是抱拳拱手。随后，朝凌霄子抬了抬下巴。 凌霄子立刻弯下/身，搜索了一阵，很快，就在黑灰里掏出了一张镀铬铜牌。 铜牌是很普通的四方形。不普通的是……它背面雕刻着一个如同尘字一样的“墨”！ 正面，则是一个繁体的“8”字。 “果然是他……”凌霄子感慨无比地说道：“八代墨家巨子，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叫‘六玄子’。” “没有时间给我们感慨。别忘了，楚子义，红四娘，八臂罗汉都在等着我们。”江宪擦了把冷汗，朝着石桌走了过去。 就在那上面，放着三捆石简。 不是竹简，而是完全由石头打造。六玄子能放在这里的东西，绝非凡物！ 两人走到桌前，凌霄子摊开第一枚石简，上面曾经串联的绳子早已化成灰烬，只能在桌子上依次铺开。 “你对古文研究深，你读，我听。顺便我调息一下。”江宪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凌霄子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凝重地翻译了下去。 “如果有后来者能看到这里，希望能将墨家信物传递下去。六玄子无德，遗失门派信物，罪该万死。” “这里……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会不会有人感觉秦皇陵的修筑时间太长，耗时，耗资，耗费人力太多，对那位至高的君王产生过怀疑？不过……如果怀疑了，可能也不会知道为什么……” “我本来不想记下这些，但是……当我知道我们必须死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是写了下来。我不甘心……身为墨家巨子，墨家门徒尽心尽力地为他修筑这里，为什么我们还是难逃一死？” “如果你们看到了这卷书，请继续看下去……它会告诉你们一个恐怖的真相！这个真相的名字……叫做：不死仙药。” “所有的事情，都从一个名叫徐福的人开始……” 第55章 :巨子(三) 不死仙药？ 读完这句话，两人都对视了一眼。江宪摇了摇头，示意对方继续读下去。 “徐君房，齐国琅琊人。帝驾崩前，史记他曾经出海三次，三次朝圣，但是……恐怕只有亲手设计了这里，建造了这里的我才知道，他见过帝不止三次，而是……四次！” 雕刻的笔记似乎有些凌乱，或许是六玄子太过激动。凌霄子看了数秒才愕然道：“徐福……真的有不死药！而且……他亲口吃过！” 房间里寂静了下来。 江宪的眉头深深皱起，数秒后道：“这印证了我们之前的一个猜测：徐福寻仙，为什么一说有三座仙山，秦始皇就允许他出海寻仙？三千童男童女，大批物资，在两千多年前，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还往返三次。” “当时一定有什么东西，让秦始皇笃信确实有不死药。六玄子记录中多出来的第四次，或许……就是答案。” 凌霄子点了点头，继续翻译了下去：“帝二十八年，始皇二次出巡，于泰山封禅刻石，续往渤海。史记此乃徐福初次面圣。然而……在这之前，帝二十五年，他就已经见过了秦皇！” “当时据说只有秦始皇以及徐福两人，而徐福，献上了他的仙药，这份仙药，名为‘如何’。如何？如何！” 凌霄子的声音猛然停顿，江宪听到对方翻找石简的声音。数秒后，凌霄子颤抖的声音响起：“姓江的……你最好来看看……这份名为如何的不死仙药……我的天……” 江宪猛然睁开眼，强忍着疼痛快步走了过去。就在看到石简的一瞬间，他的脑海嗡的一声，差点被震撼地失去知觉。 就在接下来的几叶石简中，完整地绘制了如何的形状。作为一名建筑宗师，六玄子的绘画技术绝对不差。所以，他看到了栩栩如生的……一个大约杯子一样的“核桃”。 普通的酒杯大小，不过上面标注着，这是如何的果核。并且，这个果核是切开的。 果核摊开，里面……是一只对称的黑死蝶！ 和他身上的诅咒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他一把推开了凌霄子，亲自坐了下来，飞快看了下去。 他一边看，一边飞快在内心翻译着：“当时，恰好一位囚犯有死罪。徐福说，此药可让对方不死。始皇不信，乃让人下毒。徐福为了自证，也亲自喝下了不死药。之后，这件事情渐渐被淡忘了。” “而我得知这件事，恰好是因为……这位死囚不是别人。其名公输绀，乃是祖上一位友人公输班之后。” “公输班？”凌霄子眨了眨眼睛，瞬间醒悟：“鲁班？” “对了……对了！初代墨子和鲁班本身就是一个年代的人，而且，鲁班还和墨子有过一次机关术的比试。结果却是墨子赢了！” 江宪目光也亮了起来。凌霄子说的没错，当年鲁班为楚国造好云梯，欲攻打宋国。身在鲁国的墨子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前去游说鲁班。然而，鲁班却说他已经答应了楚王，不能失信于人。这就有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机关斗法”。 楚王找见鲁班，墨子接下衣带当城墙，竹片当器械，尽数拦下了鲁班所有攻城器械。终于阻止了这场战争。所以……墨子是认识鲁班的，历代墨家巨子认识鲁班后人也不足为奇。 江宪继续翻译了下去：“秦始皇事务繁多，基本忘记了这件事。但是……公输绀一直在我这里修养。整整三年，我亲眼看到他，从中了毒药之后痛苦不堪，到几周之后，竟然恢复如常！就连徐福自己，也从满头白发转为黑发。我我非常确定，这确实是不死仙药。徐福这才敢面呈始皇！” “帝二十八年，徐福于琅琊面圣，带上了公输绀。始皇惊叹于不死仙药的作用，这才答应他带走三千童男童女和大批物资。然而……他却没有对秦始皇说，这份仙药……是不完整的。” “三年之中，公输绀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黑线，根据我的观察，和如何果核上的蝴蝶纹路一模一样！奇怪的是，这些黑线虽然不断朝着他胸口蔓延，却完全对他没有伤害。” 江宪猛然抬起头，他的手指有些轻微颤抖，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数秒后，他低下头，飞快看了下去。 “帝三十七年，始皇第五次出巡，再来到琅琊。史书上记载，他再次找见了徐福，徐福对他说海上有大蛟，阻碍寻仙。秦始皇立刻派弓箭手和徐福一起，包括他自己一同前往射杀。但是……就在那天夜晚，他召见了我。” “这时候我才知道，他恐怕已经对徐福失去了信心。他秘密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给他修筑一个东西……一个独一无二的东西！” 刻痕再次有些凌乱，江宪看了数秒，才轻轻念道：“那个东西……叫做蓬莱。” “夜望蓬莱出九幽？”凌霄子皱眉道。 江宪没有说话，目光灼灼继续看着：“蓬莱，长一千米，宽一千米。自黄河而出，沿黄河而下，直抵东海。他……要亲自去寻仙！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 “它是一座行宫，巨大无比的行宫！精雕细琢，美轮美奂！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为了达成这个愿望，他让人在蓬莱仙宫中修筑了他真正的坟冢。而将地上已经修建了三十多年的寝陵弃之不顾。而我，就是蓬莱的总设计师！” 哗啦……江宪放下石简，和凌霄子四目相对，谁的眼中，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信息量太大了！ 第一，地面已经勘察到的秦皇陵是假的……顶多是个衣冠冢。 第二，这里也不是秦始皇的陵墓，这里……是蓬莱修筑的工地！ 秦始皇薨于前210年，219年召见的六玄子，就是说九年中修筑好了这片巨大的建筑！几十万工匠开拓了宽达千米的运河！都是为了将蓬莱送出去！ 而他们，也永远埋在了这里。 第三……真正的秦始皇陵，可能已经随着当初的蓬莱出海，漂泊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一个人工岛。 历史上第一个人工岛！完全由人类建造的岛屿！一位建筑和机关的巨匠，再加上几十万民夫近十年的努力，才成就了这个地下宫殿！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因为一枚如何的果实，秦始皇……居然做出了这种决定？”片刻后，凌霄子才颤声道：“他……居然不按照叶落归根的习俗，漂泊了自己的棺椁？！还修筑了一座海上行宫？！” 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去，全世界的考古学家，各国宝藏猎人，各大拍卖公司，恐怕都会瞬间疯掉！ 哪怕江宪见多识广，此刻也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按下心中的波涛，接着看了下去。 石简看似很多，实际上一片刻不了几个字。看了这些内容，已经接近尾声。 “我这才知道，是徐福推荐了我。他说我是超越公输家的工匠。”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他是怕！怕我说出公输绀身体有异的事情！一旦说出去，秦始皇会诛他九族！所以，他才推荐了我！” “我无法拒绝，一旦拒绝，墨家恐怕会立刻被剿灭。这是徐福的阳谋……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里刻痕特别的深刻，仿佛两千年前的诅咒。 “我答应了秦始皇的要求，但是我需要半年的时间画设计图。而他也需要时间整合工匠，储备材料，选定地点。我回到了家，将这件事告诉公输绀。呵呵……徐福恐怕不知道，此刻的公输绀，已经快死了。” “这么多年，他胸口已经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刻上了一个蝴蝶的标志，和如何果核中的一模一样。今天，是他50岁的生日，他说他快要死了。交给了我一样东西。” “那是公输家的秘术，传说中阴阳两部的鲁班阴书——缺一门！” “并且，他把他的儿子托付给我，那是他这几年才生下的孩子，还不过两岁。拜托我抚养他长大，将缺一门传授给他，改名揽山海。我答应了。” 当……江宪手中的石简落在桌子上，这一刻，他也明白了，之前脑海中的猜测和两千年前的记录完全合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揽山海的师祖，竟然是鲁班后人！他们学的东西，是已经残缺不全的缺一门！ 那枚如何果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病毒一样在鲁班一脉血脉中残留了下来……不，或许不是残留。而是揽山海的真传确实“缺一门”，缺就是寿命。 难怪……难怪寻遍历史，都没有找到黑死蝶相关的线索。原来……这个线索只有三个人知道。 徐福东渡，公输绀50岁死于缺一门，唯一的知情者六玄子被徐福算计，活埋在了地下，最终，在秦始皇下达殉葬的命令里，选择了自尽。 历史的夹页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东西……江宪无声感慨了一句，继续看了下去。 “就在当夜丑时，公输绀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衰老了下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简直无法相信！而他在衰老之前，对我说了一句话。” “缺一门……有解！” 第54章 :巨子(二) 这一声，江宪没有任何掩饰。话音未落，身体已经松开凌霄子手臂，张开四肢朝着墨子居所跳去。 正因为他没有掩饰，所以……巨型猿鹤的头颅猛然回了过来，紧接着，毫不犹豫扬起了巨大的手掌。 “我日你仙人板板！！”凌霄子吓得魂飞天外，根本没有任何选择，天蚕丝一松，紧跟着跳了下去。 江宪根本没有管身后的巨手，瞳孔内只剩下对面恢弘的殿宇。就在接近的刹那，他的手一把抓住二层栏杆，死死扒在了上面。 也就在同时，随着一声尖叫，凌霄子扑通一声摔在了第一层地面。还是同时……巨型猿鹤那只巨大的手轰然从后面扫过。带起的狂风让他们脊背都在呜咽作响。 就在巨手刚扫过去的刹那，江宪双手一松，咚一声落在了第一层。根本不敢往身后看，两人疯狂冲进了一层大门。 轰——！！就在他们刚进去的刹那，地面宛若地动山摇，一只漆黑的大手轰然压在了门口，下方青砖都出现了裂痕。但凡他们走晚半秒，现在注定成为肉泥！ 谁也没有松懈，两人齐齐靠在了两方墙壁上。胸口急剧起伏，肾上腺已然飙升到了顶点。巨大的压力就连劫后余生的感觉都生不起来，靠着墙壁的背都在拼命冒着冷汗。 “哇——！！哇！！”就在门口，巨型猿鹤暴怒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地面都在震颤。可以想象对方现在暴怒地在门口的地面上走来走去。数秒后，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宛若三级地震。紧接着，一张血盆大口突兀出现在大门口，震耳欲聋地咆哮道：“哇——！！” 嗡……哪怕江宪和凌霄子靠着墙，声浪也仿佛实质一般从两人身上扫过，让他们的迷彩服波涛一样起伏不定。屋子里数千年积累的灰尘轰然扬起，如同烟雾一般，又瞬间被这股狂风吹到更远的地方。 “太上三清太昊玛利亚……”凌霄子死死闭着眼睛，最里面不知道胡叨叨什么。一分钟后，外面的动静完全平息了下来，他才颤抖地睁开眼睛。紧接着，双腿一软瘫到了地面上。 “呵……哈……”他胸口风箱一样起伏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数秒后，仿佛想转过头，却怎么都动不了，只能将眼珠子移动过去：“老贼……你可要……我艹！” 话音未落，他猛然站了起来，又扑通一声坐下。然而却根本没有管这些，手脚并用地爬到江宪旁边。急切地扶住他：“你还好？！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宪脸色煞白，牙关都在打颤，脸上的神色甚至有些扭曲。许久才颤声道：“被扫到了一点……” 凌霄子呆滞了半秒钟，随后立刻爬到对方后背上，掀起迷彩服一看，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江宪的脊背，一片紫黑。 被超过十吨的力量扫过，哪怕只是一点点，没有脊椎骨折已经算他运气不错……凌霄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咬牙拉下他的衣服：“还能动吗？” “还行……”江宪额头上汗珠如同泉水一般流下，从牙缝中说道：“扶我……上楼……” 一楼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尊仙鹤。和几张石椅，显然只是普通的待客之处。重要的东西不会放在这里。 凌霄子咬牙扶起对方，喘息道：“安全吗？” “安全。”江宪掏出几颗药吃下，沙哑着缓缓开口：“它……非常重视这里……” “只要重视，就不敢贸然毁坏……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看这里！” 这一层有五十米大小，内部是山壁，却全部打造过，用秦画砖铺设。可以清晰看到一张张石桌石椅，甚至还有极薄的石片打造的屏风。整个房间，到处都摆着精雕细琢的镀铬铜器，哪怕经过了数千年，仍然完好如初。 就在房屋中央，有一方秦代矮几，下面是石质平台，平台上想必曾经也垫满绫罗绸缎，然而，此刻早已腐化。 这里仿佛经过一场动、乱，满地狼藉。酒杯陶器散落得到处都是，那些做工极其精美的薄石叶屏风都被推倒了好几扇。而就在最后方的石壁上，赫然有一条两米宽三米高的通道！ 石门早已被打开，里面灯火通明。依稀可以看到满地箭簇，以及横七竖八的折断兵刃。 两人对视了一眼，凌霄子扶起江宪，两人艰难地往里走着。然而，刚刚走入通道，两人的目光齐齐一凛。 尸体……刀痕……暗器……机关…… 墙壁上，地面上，布满刀痕，一具具水银浸泡过的发黑尸骨，极其不完整，不规则地坍塌左右，整条通道恐怕有二十米深，直挖入山体内部。而这仅仅二十多米……竟然全部堆满了漆黑的水银尸骨！ 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里。而且……死状极其凄惨，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身上还带着无数箭簇。更有的被标枪直接戳通透……就在墙壁上，一面面石壁翻开，里面银光闪闪的镀铬机关完全展现出来。 一排排标枪，利箭……还有其他说不出来的东西，此刻都完全展现在两人眼前。江宪深吸一口气，沙哑道：“放心，这里的机关全毁了。” “暴乱？”凌霄子眯了眯眼睛，看着脚下的无数尸骨，再看向二十多米外紧闭的石门，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里面……难道是墨家巨子？” “是必定！”江宪的声音染上了一抹激动，手几乎抓进了凌霄子肉里：“是暴乱……记不记得长城上那无数民夫的水银尸？还有这里……几十万民夫的住处？” “他们或许以为自己能出去……最后，最后却等来了处决令。断龙石落下，阴阳两隔，他们一部分拼命朝着水银长城跑，希望能跑出去。而另一部分……选择了最后的疯狂。” 凌霄子扶着江宪走了进去，江宪却推开了对方的手，咬牙站直了身躯，扶着墙一步步往里走。昏黄的灯光拉扯出两人的身影，仿佛在迎接着这两位两千多年后的访客。 江宪的目光带着感慨，一寸寸从墙壁上扫过。缓缓道：“而墨家巨子——如果这里真的是他建造的，那么……身为管理者，建造者，肯定是暴民的第一围攻对象……看看通道就知道了。这二十米的机关，必定是一步一杀机——建造和设计者早就预计到了会有这种情况。但是……在疯狂的暴民潮前，却根本无法阻挡。” 对方硬生生用人命堆了进来！ “他必须死。”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前，江宪将双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这位唯一知道这里到底做什么的人……如今，他就在这里。” 卡啦啦啦啦……石门轻易被推开。而随着石门的推动，里面赫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岁月的沧桑，伴随着灰尘扑鼻而来。就在门内，是一间二十米大小的房间。里面石质的桌椅，床，书柜一应俱全。而就在中央，一具枯骨正静静地跪坐在那里。 他的脚边有一圈黑色的灰尘，应该是他的衣服，漫漫两千年，除了长期接触过水银的骨头没有腐烂，石头没有崩溃，这里的一切都淹没在了历史之中。这具发黑的骷髅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双手握住一柄镀铬短剑，而剑身搁在了他的盆骨之上。 自杀。 两人都幽幽叹了口气，不管他是不是墨家巨子，一代机关宗师，风水宗师，建筑宗师，最终……在暴民的围困下，选择了自杀。保存了自己最后一分尊严。 这里，没有活人。 只有几十万阴灵，默默注视着每一位进入的人。期待他们翻开这一页……这一页从来没有在历史上记录的夹页。 “得罪了。”江宪不能弯腰，只是抱拳拱手。随后，朝凌霄子抬了抬下巴。 凌霄子立刻弯下/身，搜索了一阵，很快，就在黑灰里掏出了一张镀铬铜牌。 铜牌是很普通的四方形。不普通的是……它背面雕刻着一个如同尘字一样的“墨”！ 正面，则是一个繁体的“8”字。 “果然是他……”凌霄子感慨无比地说道：“八代墨家巨子，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叫‘六玄子’。” “没有时间给我们感慨。别忘了，楚子义，红四娘，八臂罗汉都在等着我们。”江宪擦了把冷汗，朝着石桌走了过去。 就在那上面，放着三捆石简。 不是竹简，而是完全由石头打造。六玄子能放在这里的东西，绝非凡物！ 两人走到桌前，凌霄子摊开第一枚石简，上面曾经串联的绳子早已化成灰烬，只能在桌子上依次铺开。 “你对古文研究深，你读，我听。顺便我调息一下。”江宪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凌霄子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凝重地翻译了下去。 “如果有后来者能看到这里，希望能将墨家信物传递下去。六玄子无德，遗失门派信物，罪该万死。” “这里……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会不会有人感觉秦皇陵的修筑时间太长，耗时，耗资，耗费人力太多，对那位至高的君王产生过怀疑？不过……如果怀疑了，可能也不会知道为什么……” “我本来不想记下这些，但是……当我知道我们必须死在这里的时候，我还是写了下来。我不甘心……身为墨家巨子，墨家门徒尽心尽力地为他修筑这里，为什么我们还是难逃一死？” “如果你们看到了这卷书，请继续看下去……它会告诉你们一个恐怖的真相！这个真相的名字……叫做：不死仙药。” “所有的事情，都从一个名叫徐福的人开始……” 第55章 :巨子(三) 不死仙药？ 读完这句话，两人都对视了一眼。江宪摇了摇头，示意对方继续读下去。 “徐君房，齐国琅琊人。帝驾崩前，史记他曾经出海三次，三次朝圣，但是……恐怕只有亲手设计了这里，建造了这里的我才知道，他见过帝不止三次，而是……四次！” 雕刻的笔记似乎有些凌乱，或许是六玄子太过激动。凌霄子看了数秒才愕然道：“徐福……真的有不死药！而且……他亲口吃过！” 房间里寂静了下来。 江宪的眉头深深皱起，数秒后道：“这印证了我们之前的一个猜测：徐福寻仙，为什么一说有三座仙山，秦始皇就允许他出海寻仙？三千童男童女，大批物资，在两千多年前，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还往返三次。” “当时一定有什么东西，让秦始皇笃信确实有不死药。六玄子记录中多出来的第四次，或许……就是答案。” 凌霄子点了点头，继续翻译了下去：“帝二十八年，始皇二次出巡，于泰山封禅刻石，续往渤海。史记此乃徐福初次面圣。然而……在这之前，帝二十五年，他就已经见过了秦皇！” “当时据说只有秦始皇以及徐福两人，而徐福，献上了他的仙药，这份仙药，名为‘如何’。如何？如何！” 凌霄子的声音猛然停顿，江宪听到对方翻找石简的声音。数秒后，凌霄子颤抖的声音响起：“姓江的……你最好来看看……这份名为如何的不死仙药……我的天……” 江宪猛然睁开眼，强忍着疼痛快步走了过去。就在看到石简的一瞬间，他的脑海嗡的一声，差点被震撼地失去知觉。 就在接下来的几叶石简中，完整地绘制了如何的形状。作为一名建筑宗师，六玄子的绘画技术绝对不差。所以，他看到了栩栩如生的……一个大约杯子一样的“核桃”。 普通的酒杯大小，不过上面标注着，这是如何的果核。并且，这个果核是切开的。 果核摊开，里面……是一只对称的黑死蝶！ 和他身上的诅咒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他一把推开了凌霄子，亲自坐了下来，飞快看了下去。 他一边看，一边飞快在内心翻译着：“当时，恰好一位囚犯有死罪。徐福说，此药可让对方不死。始皇不信，乃让人下毒。徐福为了自证，也亲自喝下了不死药。之后，这件事情渐渐被淡忘了。” “而我得知这件事，恰好是因为……这位死囚不是别人。其名公输绀，乃是祖上一位友人公输班之后。” “公输班？”凌霄子眨了眨眼睛，瞬间醒悟：“鲁班？” “对了……对了！初代墨子和鲁班本身就是一个年代的人，而且，鲁班还和墨子有过一次机关术的比试。结果却是墨子赢了！” 江宪目光也亮了起来。凌霄子说的没错，当年鲁班为楚国造好云梯，欲攻打宋国。身在鲁国的墨子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前去游说鲁班。然而，鲁班却说他已经答应了楚王，不能失信于人。这就有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机关斗法”。 楚王找见鲁班，墨子接下衣带当城墙，竹片当器械，尽数拦下了鲁班所有攻城器械。终于阻止了这场战争。所以……墨子是认识鲁班的，历代墨家巨子认识鲁班后人也不足为奇。 江宪继续翻译了下去：“秦始皇事务繁多，基本忘记了这件事。但是……公输绀一直在我这里修养。整整三年，我亲眼看到他，从中了毒药之后痛苦不堪，到几周之后，竟然恢复如常！就连徐福自己，也从满头白发转为黑发。我我非常确定，这确实是不死仙药。徐福这才敢面呈始皇！” “帝二十八年，徐福于琅琊面圣，带上了公输绀。始皇惊叹于不死仙药的作用，这才答应他带走三千童男童女和大批物资。然而……他却没有对秦始皇说，这份仙药……是不完整的。” “三年之中，公输绀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些黑线，根据我的观察，和如何果核上的蝴蝶纹路一模一样！奇怪的是，这些黑线虽然不断朝着他胸口蔓延，却完全对他没有伤害。” 江宪猛然抬起头，他的手指有些轻微颤抖，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数秒后，他低下头，飞快看了下去。 “帝三十七年，始皇第五次出巡，再来到琅琊。史书上记载，他再次找见了徐福，徐福对他说海上有大蛟，阻碍寻仙。秦始皇立刻派弓箭手和徐福一起，包括他自己一同前往射杀。但是……就在那天夜晚，他召见了我。” “这时候我才知道，他恐怕已经对徐福失去了信心。他秘密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给他修筑一个东西……一个独一无二的东西！” 刻痕再次有些凌乱，江宪看了数秒，才轻轻念道：“那个东西……叫做蓬莱。” “夜望蓬莱出九幽？”凌霄子皱眉道。 江宪没有说话，目光灼灼继续看着：“蓬莱，长一千米，宽一千米。自黄河而出，沿黄河而下，直抵东海。他……要亲自去寻仙！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 “它是一座行宫，巨大无比的行宫！精雕细琢，美轮美奂！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为了达成这个愿望，他让人在蓬莱仙宫中修筑了他真正的坟冢。而将地上已经修建了三十多年的寝陵弃之不顾。而我，就是蓬莱的总设计师！” 哗啦……江宪放下石简，和凌霄子四目相对，谁的眼中，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信息量太大了！ 第一，地面已经勘察到的秦皇陵是假的……顶多是个衣冠冢。 第二，这里也不是秦始皇的陵墓，这里……是蓬莱修筑的工地！ 秦始皇薨于前210年，219年召见的六玄子，就是说九年中修筑好了这片巨大的建筑！几十万工匠开拓了宽达千米的运河！都是为了将蓬莱送出去！ 而他们，也永远埋在了这里。 第三……真正的秦始皇陵，可能已经随着当初的蓬莱出海，漂泊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一个人工岛。 历史上第一个人工岛！完全由人类建造的岛屿！一位建筑和机关的巨匠，再加上几十万民夫近十年的努力，才成就了这个地下宫殿！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因为一枚如何的果实，秦始皇……居然做出了这种决定？”片刻后，凌霄子才颤声道：“他……居然不按照叶落归根的习俗，漂泊了自己的棺椁？！还修筑了一座海上行宫？！” 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去，全世界的考古学家，各国宝藏猎人，各大拍卖公司，恐怕都会瞬间疯掉！ 哪怕江宪见多识广，此刻也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按下心中的波涛，接着看了下去。 石简看似很多，实际上一片刻不了几个字。看了这些内容，已经接近尾声。 “我这才知道，是徐福推荐了我。他说我是超越公输家的工匠。”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他是怕！怕我说出公输绀身体有异的事情！一旦说出去，秦始皇会诛他九族！所以，他才推荐了我！” “我无法拒绝，一旦拒绝，墨家恐怕会立刻被剿灭。这是徐福的阳谋……他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里刻痕特别的深刻，仿佛两千年前的诅咒。 “我答应了秦始皇的要求，但是我需要半年的时间画设计图。而他也需要时间整合工匠，储备材料，选定地点。我回到了家，将这件事告诉公输绀。呵呵……徐福恐怕不知道，此刻的公输绀，已经快死了。” “这么多年，他胸口已经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刻上了一个蝴蝶的标志，和如何果核中的一模一样。今天，是他50岁的生日，他说他快要死了。交给了我一样东西。” “那是公输家的秘术，传说中阴阳两部的鲁班阴书——缺一门！” “并且，他把他的儿子托付给我，那是他这几年才生下的孩子，还不过两岁。拜托我抚养他长大，将缺一门传授给他，改名揽山海。我答应了。” 当……江宪手中的石简落在桌子上，这一刻，他也明白了，之前脑海中的猜测和两千年前的记录完全合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揽山海的师祖，竟然是鲁班后人！他们学的东西，是已经残缺不全的缺一门！ 那枚如何果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病毒一样在鲁班一脉血脉中残留了下来……不，或许不是残留。而是揽山海的真传确实“缺一门”，缺就是寿命。 难怪……难怪寻遍历史，都没有找到黑死蝶相关的线索。原来……这个线索只有三个人知道。 徐福东渡，公输绀50岁死于缺一门，唯一的知情者六玄子被徐福算计，活埋在了地下，最终，在秦始皇下达殉葬的命令里，选择了自尽。 历史的夹页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东西……江宪无声感慨了一句，继续看了下去。 “就在当夜丑时，公输绀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衰老了下去。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简直无法相信！而他在衰老之前，对我说了一句话。” “缺一门……有解！” 第56章 :巨子(四) 念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江宪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握着石简的边缘，手指都开始发白。 “公输家分阴阳两家，阴家修炼缺一门者，无一活过25岁。” “这是缺一门的宿命——他也以为是这样，直到他遇到了不死仙药！然而，不死仙药并不完整。以核盛无根水，可解一时之患。续命25载，否则他25年前就该死了。” “找到完整的‘如何’……它能破解缺一门的缺陷！而如何的果核，他作为传家宝，给了我。” “可惜，我无法将它传下去了。我把这个果核带到了蓬莱仙宫的工地……我对不住他，我也不想死！在我知道要修建的是这个东西之后，我就明白，我肯定会殉葬！秦始皇不会放过我的，我……想活下去……” “我将它放在第三层的露台之上，这里湿气很重，每天都可以盛出一些水来，虽然不是真正的无根水，但是也差不多吧……” “盛在它里面的水，从来不会减少。当存够果核的时候，我就会服下。它是真正的宝贝，每天晚上十二点，月华投下，它……会泛出难以言喻的美丽颜色。我……应该可以走出去吧……” 嗒——石简掉落在桌子上，江宪和凌霄子出神地看着前方，数秒后同时说道：“三楼的绿光！” “那，就是如何的果实！” 两千年过去……它还在！它还在那里！ 或许……正因为它，才有了那只巨型猿鹤！ “不不不……”凌霄子一把抓住江宪的肩膀，声音都在发颤：“不死仙药……不死仙药啊！” “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不死，但是，返老还童，免疫百毒这是确定了的！这种、这种东西……简直是天赐大缘啊！！” 江宪捂住胸口，做了好几次深呼吸，随后立刻看了看表。 从他们进入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他们轻松了，但是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却不知道怎么样。 “现在去？”凌霄子干劲十足地问道。然而，江宪却摇了摇头。 越是这种关头，越不能急。 “就算拿到了，我们怎么出去？”他飞快摊开了第二份石简：“找到这里的结构图，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作为六玄子的遗作，他毕生心血之作，这三卷石简中必定有这里的结构图！” “你确定？”凌霄子有些不敢相信：“这里是秦始皇陵墓工地所在，他怎么会留下出路？” “一定有的。”刷拉拉……第二份石简被依次铺在桌面上，两人的目光顿时一亮，将这份石简串联起来，正是两张清晰的俯视侧视图！ 江宪迅速浏览着地图，沉声道：“别忘了，蓬莱是一个千米之大的人工岛。它要出去，必定有一个总开关。这个开关会负责蓄水排水，只有足够大的排水量才能冲走蓬莱……对了……对了！” 他猛然抬起头：“记不记得黄河断流？” 黄河——华国母亲河，在1970年以前，都经常断流，任何科学家都说不清它的水去了哪里。不得已，国家修筑了小浪底水利工程，这才一劳永逸。 但是……如果地下有一条如此宽阔的运河，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凌霄子目光一亮：“你感觉……黄河断流和这里有关？” “应该没有猜错！”江宪目光飞速观看着，一边快速说道：“这个机关全部采用镀铬技术，如果没有地震，它再运行两千年也不是问题！不断地蓄水排水，我们只要顺着出水口，就能进入黄河之中！” “并且，这一段黄河水流一定不会太急促。千米大的人工岛出现的地方，黄河流速一定是非常缓慢的。” 凌霄子皱眉道：“从西泾省往下，有的地方黄河可远不到一千米啊……” “那是现在！”江宪猛地指向一个地方：“两千年以前，可未必如此！西泾省也还不是黄土高原，秦始皇敢在这里造寝陵，再顺流而下，必定当时经过大量考察……你看这里！” 石简尾部，刻着一段话。那是六玄子的遗言。 “蓬莱，乃吾毕生心血之作。我曾经想过，通过蓬莱出海的路线出去。但是……最终我放弃了。” “为了永远守护这里的秘密。帝于此放入千条巨蟒，数百怪猿。又于出口处建立哨所，守卫足足一年！” “我不能走……我如果走了，一旦被发现，剩下的墨家子弟会被屠戮殆尽。修筑蓬莱，已经让全国的墨家十去其九。剩下的都是传道者，是火种。吾身为墨家巨子，必须为他们留下活路。” 原来如此……两人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谜题总是相关联的，这一刻，又有一个谜题被不自觉地解开。 历史上，墨家就是在秦代忽然消失。历史学家始终无法得出结论，原来是这样…… “难怪……”江宪微微感慨地开口：“之前我其实有过疑惑，六玄子身为机关术中最厉害的一家。应该知道修筑蓬莱这种事，其他人或许能活，他不可能。他应该早有准备才是。” “准备好足够的物资，以机关封路。等两三个月人都死绝之后再出来，顺着海路直入东海，怎么都能逃得一条生路。最后却自杀在了这里……原来如此啊……” 感慨之后，两人继续看了下去。 “若后来者找到了此处，切记……将墨家令牌归还当代巨子。在三层内侧，辟邪雕塑下，转动其右眼三次。即会打开吾当年留下之后手，以船入河。” “后来者，若用吾之法逃脱，却不交还墨家令牌。天不饶之！地不容之！必将受天打雷劈之苦！永坠轮回！” 找到了！ 两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立刻站了起来，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待下去了。 就在离开之前，江宪打开了最后一份石简。上面赫然记录的是墨家机关术，可惜，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带着这种东西出去了。 走出房间，立刻可以看到巨型猿鹤的脚底，如同石柱一样矗立在门口。 它还没有走……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猫和老鼠，马上就要面对面。 要打开离开的机关，他们必须去第三层！能缓解缺一门诅咒的如何果核，也在上面。 “来吧……”江宪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猛然睁开眼，眼中已经只剩决绝。 要么自己活着走出去，要么……就留在这里给六玄子陪葬！ 希望就在眼前，他绝不想空手而归，留在家里等死。 “走！” 随着江宪一声低喝，两人飞快朝着二楼冲去。 就在冲上二楼的刹那，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球。 巨型猿鹤没有离开，它趴在地面，巨大的头颅死死盯着拐角处。就在两人上楼的瞬间，它的头颅往后缩了缩，随后，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哇——！！” 刷拉拉！二楼积累了两千年的尘土，宛若冲击波一样扩散，瞬间将两人冲了个灰头土脸，屋子里大大小小的青铜器直接位移——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巨型猿鹤的面部，这一声它几乎用尽全力，嘴旁边的白毛如同龙须一样颤动不已。 距离如此之近，两人的耳朵直接短暂失聪。就连平衡杆都瞬间丧失。江宪死死抓住栏杆，也不管凌霄子能不能听到，拼命喊道：“冲上去！” “它在示威！这是野兽表达自己领地的基本方式！他越阻止什么代表对什么越没有办法！只有拿到如何果核，我们才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凌霄子显然没有听到，他捂住耳朵的双手中已经流下了血丝。江宪咬了咬牙，拉起对方就往三层跑。就在他们往上冲的刹那，巨型猿鹤再次发出一声咆哮。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惊怒，紧接着，整栋建筑轰然巨响，天花板，地面都在疯狂摇曳。 巨型猿鹤的脸……随着他们走到二三层的入口，它的脸已经算得上贴在了窗户上！ 那是它全身都贴在了墨子居所之上，双手狠狠摁上了两边墙壁。整个大厅都被遮挡了阳光，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中，只有对方血红的眼球，如同死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近在咫尺。 对方的呼吸如同火炉的风箱，清晰的呼哧声，以及灼热的气息，全都喷在两人身上。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形容这种直面金刚的恐惧。 就在此刻，一片柔和的绿光，忽然从缝隙中倾洒了下来。 如同夏夜的萤火虫，清新，柔顺，仿佛在这片空间织了一层绿色的纱幔。巨型猿鹤愣了愣，随后猛然直起了身子，粗重的喘息声隔着一层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江宪和凌霄子眨了眨眼睛，江宪立刻抬起手表看了看。 十二点整！ “每天晚上十二点，月华投下，它……会泛出难以言喻的美丽颜色……”凌霄子出神地重复着，紧接着立刻回过神来，惊呼道：“这是如何……是如何！！” 原来……这就是所谓“难以言喻的美丽”……江宪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猛然冲了上去。 他知道了，那只巨型猿鹤之前为什么不离开。因为它在等……等待十二点整的时候，将它喝下去！ 几十阶台阶，江宪不过数秒就冲了上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永生难忘的奇景！ 第三层的楼顶上，有一个孔洞。直通外界，柔和的月光从里面倾泻而出，照耀在房屋中央。 就在那里，有一个精雕细琢的一米高台，四面雕刻着四尊辟邪。口衔四盏宫灯。而就在高台顶部，一只洁白的玉碗内，绿光萦绕，化作无数绿色蝴蝶，围绕着玉碗缓缓飞舞。 一股浓郁的清香，顺着玉碗蔓延，再在外围化成白烟，轻轻飘散。 这是从未想象过的场景，如同玄幻，哪怕江宪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呆在了原地。 这世上……真的有不死药？ 第57章 :如何(一) 眼前的一切太过玄幻，让江宪的世界观都有些裂开。但是，现在根本不是看这些的时候！ 时间仿佛凝固，江宪缓缓抬起头，尽管他的脸上已经布满灰尘和血迹，但是看向对面的目光，却焚舟破釜，无比决绝。 他没有说话，对面的猿鹤也没有咆哮。隔着二十多米的窗台，就是巨型猿鹤狰狞的面容。它的眼睛已然赤红，锋利的牙齿都死死咬在一起，整张脸上须发无风自动。宛若地狱中出来的魔神。 双方的瞳孔中，只有对方的身影。 就在两人之间，喷薄着白雾与绿光的如何果核仿佛界碑，让两方泾渭分明。江宪提着斩龙，一步一步踏向盛放着如何的高台。每一步落下，没有颤抖，只有焚舟破釜一般的坚决。踩起地面圈圈烟尘，复又悄然散开，化为涟漪。 可以清晰看到，巨型猿鹤的眼角都在抽筋。江宪忽然笑了，斩龙剑对准那如同洞穴一般的鼻孔：“不如你一半，我一半，怎么样？” “哇——！！！”换来的，是巨型猿鹤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紧接着，它抬起手臂，一记凌空横扫，轰然将整座殿宇上半截完全掀飞！ 速度太快了，快到江宪只是神经反应过来，身躯都还没有来得及动，头顶已然一片空白。无数巨石轰隆隆横飞空中，被这股恐怖的蛮力直接甩到数百米之外。 直到此刻，江宪才身体微微抖了抖。然而，他并没有退，相反，面对着这种恐怖至极的怪物，他剑尖都没有抖，胸口急剧的起伏越来越小，目光中，万物澄清，灵台明净。 一大一小，针锋相对，如同金刚面对着自行车。巨型猿鹤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猛然一声怒吼，整个三层飞沙走石。无数铜器平地自移，风沙甚至在掠过江宪后形成一片帷幕。就在这片风暴中，巨型猿鹤的手高高举了起来。 刷——下一秒，这只如同擎天柱一般的巨掌，宛若雷霆霹雳一般落下。 时间若线，在这一刻绷得笔直。江宪肾上腺急速飙升，神经已经绷到了巅峰。思维从来没有这么快，五感从未如此敏锐……就在对方压下的同时，他看到了……对方的手不是拳头，而是……爪！ 并且，这一爪的中心……抓的是盛放如何的高台！ 电光火石，利爪破空。江宪不退反进，全速朝着盛放如何的高台冲去。手臂肌肉快快隆起，青筋爆绽，就连剑锋都在微颤。 轰——！！一声巨响，泥石飞溅。巨型猿鹤力量何止十吨？一抓直接抓破三层楼板，江宪脚下地面轰然陷落。就在此刻，江宪已经冲到了距离高台不足三米的地方。而他的面前，则是猿鹤五六米大的黑色手掌，如同隔绝生死的擎天柱。将高台完全笼罩其中。 哗啦啦啦！巨大的蛛网纹从猿鹤落爪的地方蔓延，不到一秒内就蔓延到了整个楼层，紧接着在轰隆一声中，墨子居所完全崩溃。就在失重的一刹那，江宪脚底用力一踩，整个人都腾飞了起来。 “啊啊啊啊——！！”他胸腔出爆发出宣泄的咆哮，手中斩龙用尽全力朝前插去。随着噗嗤一声，斩龙剑直入一根手指。鲜血喷泉一般将他淋了个湿透。 “哇哇哇！！”十指连心，猿猴的构造其实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从未有过的剧痛让巨型猿鹤扬天咆哮，就连捏着高台的手都颤抖了一下。然而，它竟然不管不顾，带着剑捏着高台飞快缩回手去。 它并不蠢，它知道孰轻孰重。 只要拿到这个东西，它随时可以玩死这两只老鼠。 但是！ 噗嗤！随着猿鹤用力一拉，鲜血如环从中指喷涌而出。不知何时，一根极细的银线已然缠绕上了它的中指，随着它的全力拉动，银线绷得笔直。全部陷入了猿鹤肉中。而银线另一端，被江宪握着玲珑骰，死死拉在原地！住东西！ “拉——！！”江宪一手握着玲珑骰，嘶哑地高喊。因为过度的用力，让他表情都有些狰狞。随着这一声，猿鹤难以置信地发现……不仅仅是中指，它的大拇指，竟然在被什么东西……缓缓拉开？ 另一侧，凌霄子的金蚕丝不知何时缠上了猿鹤大拇指，它靠着墙，死死咬着牙，拼尽全力拉着金蚕丝：“打不过你一只手……还拉不开你一根指头？！给道爷我下来！！” “哇——！！”手指传来的剧痛，让猿鹤不敢继续抬起手臂。更绝妙的是，因为猿猴和人类身体构造极其相似，也存在相同的一些弱点，比如——当中指和拇指被外部用力，朝着不同方向拉扯的时候，整只手是难以用力的。当然……更无法捏住东西。 沙拉……一根根手指正在颤抖地打开，里面砖石一丝丝往下掉落。已经可以看到砖石中透出的道道绿光。江宪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头颅都在轻颤，声音是从牙缝中喊出来的：“用力……” “你他妈没吃饭吗！” 用力……再用力一些！它……一定会松手！ “我日你仙人……”凌霄子同样好不到哪去，哪怕是一根手指，对他们来说都要倾尽全力——这根本不是人力可敌的东西。 他额头上青筋一根根跳了起来，脸色涨红地说道：“我他妈生孩子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卡卡卡卡……三方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全都在用着自己最大的力量。但是……猿鹤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它迷茫地将一身神力灌输到手掌，却发现手掌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协调动作。 越来越开……空隙越来越大！一分钟后，猿鹤一声怒吼，手指卡卡卡几声完全舒展开，捏着的东西掉了一地。 如同泥沙的瀑布，但是就在这片瀑布中，一片白色云雾，伴随者绿色光幕夹杂其中落下。江宪眼睛发红，拼命冲了过去。然而下一刹那，一股凌厉的破空声猛然袭来。 这一瞬间，死神在尖叫。全身肌肉都在传递“止步”的信息。就在他硬生生停住脚步的时候，一块三米大小的岩石，被一只银白色的手臂抓在手中。陨石一样朝着他砸来。如果他继续前行，人还没到就会被砸成一团肉泥。 岩石几乎是贴着他的身躯掠过，仿佛慢镜头，他甚至清晰感觉到了岩石带起的狂风。吹动他的衣服波涛汹涌。也看到了抓起岩石的主人，还看到了……巨型猿鹤的目光不是看向他。而是…… 他的头飞快转了过去，这一刻，世界仿佛无声。他用尽全力，朝凌霄子的方向高喊道：“小凌——！” “躲！！” 不……这一刻所有五感都离他而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喊出来没有。 轰——！！！岩石狠狠砸在了凌霄子所在的地方，直接嵌入岩壁。无数蛛网纹爬了出来。然而，却并没有看到血迹。地面上凌霄子的短剑生莲直接被砸成两半。就在岩石旁半米，凌霄子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紧接着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面。 刷——根本不等江宪心脏落回胸腔，瞳孔就猛然收缩了起来。他赫然看到……伴随着一阵狂风，抓住岩石的手放开石块，风暴一样横扫了回来！ 对于巨型猿鹤这种怪物，它的行动，就是最大的武器。 不需要招式，不需要角度，一力破万法！ 哗啦啦！所过之处，石块，灰尘，青铜器等等一切全部被击飞。距离的数字飞快出现在江宪脑海，他赫然发觉……自己躲不开！ 按照手臂横扫的弧形来看，他正处于手腕的位置。被数吨巨力侧面扫击，哪怕是拳王都得立刻丧失战斗力。然而……上下左右，居然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一片空白。 怎么办？ 银色的手臂在瞳孔中越来越大，宛若横扫回来的长城。江宪嘴唇都咬出了血，脚尝试性地移动了一下，却生根一样根本动不了。就连身体的本能都在告诉他：逃无可逃。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凌霄子喊了什么。然而却无法去考虑了，他只能双手挡在身前，身体蜷缩，尽量减少受力面。耳膜中，猿鹤手臂带起的狂风，已经如同死神的哀鸣一般响彻耳际。 他死死闭上了眼睛。拼命祈求着奇迹。 半秒……一秒！ 轰隆！！就在此刻，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猛然响起，伴随着巨型猿鹤惊恐的咆哮。江宪本来已经死寂的心忽然泛起波澜，如同死过去的五感这一瞬间完全张开，他拼命睁开了眼，却发现地宫中雷鸣不断，巨型猿鹤手臂焦黑。正飞快缩回去，惊恐地嘶吼着。 “看什么……”就在他对面不远，凌霄子如同被雷劈过一样，五官都渗出血来，全身发黑宛若地狱厉鬼，咬牙大喊道：“跑啊！！老子的掌心雷一年就一发！你看个j8！！” 爸爸爱你！江宪咬牙一滚，全速朝着如何果核所在的废墟滚去。然而，这里的两人一兽，谁也不会放过谁。 就在江宪冲向废墟的时候，巨型猿鹤的手狠狠撞上了墙壁。意外的，它并没有拍死那只让自己厌恶的苍蝇。而且……苍蝇更向自己的宝物飞了过去。 不行……不能！ 这是我的！ 脑海中近乎空白，再次抬手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咆哮，巨型猿鹤猛然低下头，张开血盆大口，疯狂朝着废墟咬去！ 第56章 :巨子(四) 念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江宪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握着石简的边缘，手指都开始发白。 “公输家分阴阳两家，阴家修炼缺一门者，无一活过25岁。” “这是缺一门的宿命——他也以为是这样，直到他遇到了不死仙药！然而，不死仙药并不完整。以核盛无根水，可解一时之患。续命25载，否则他25年前就该死了。” “找到完整的‘如何’……它能破解缺一门的缺陷！而如何的果核，他作为传家宝，给了我。” “可惜，我无法将它传下去了。我把这个果核带到了蓬莱仙宫的工地……我对不住他，我也不想死！在我知道要修建的是这个东西之后，我就明白，我肯定会殉葬！秦始皇不会放过我的，我……想活下去……” “我将它放在第三层的露台之上，这里湿气很重，每天都可以盛出一些水来，虽然不是真正的无根水，但是也差不多吧……” “盛在它里面的水，从来不会减少。当存够果核的时候，我就会服下。它是真正的宝贝，每天晚上十二点，月华投下，它……会泛出难以言喻的美丽颜色。我……应该可以走出去吧……” 嗒——石简掉落在桌子上，江宪和凌霄子出神地看着前方，数秒后同时说道：“三楼的绿光！” “那，就是如何的果实！” 两千年过去……它还在！它还在那里！ 或许……正因为它，才有了那只巨型猿鹤！ “不不不……”凌霄子一把抓住江宪的肩膀，声音都在发颤：“不死仙药……不死仙药啊！” “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不死，但是，返老还童，免疫百毒这是确定了的！这种、这种东西……简直是天赐大缘啊！！” 江宪捂住胸口，做了好几次深呼吸，随后立刻看了看表。 从他们进入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他们轻松了，但是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却不知道怎么样。 “现在去？”凌霄子干劲十足地问道。然而，江宪却摇了摇头。 越是这种关头，越不能急。 “就算拿到了，我们怎么出去？”他飞快摊开了第二份石简：“找到这里的结构图，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作为六玄子的遗作，他毕生心血之作，这三卷石简中必定有这里的结构图！” “你确定？”凌霄子有些不敢相信：“这里是秦始皇陵墓工地所在，他怎么会留下出路？” “一定有的。”刷拉拉……第二份石简被依次铺在桌面上，两人的目光顿时一亮，将这份石简串联起来，正是两张清晰的俯视侧视图！ 江宪迅速浏览着地图，沉声道：“别忘了，蓬莱是一个千米之大的人工岛。它要出去，必定有一个总开关。这个开关会负责蓄水排水，只有足够大的排水量才能冲走蓬莱……对了……对了！” 他猛然抬起头：“记不记得黄河断流？” 黄河——华国母亲河，在1970年以前，都经常断流，任何科学家都说不清它的水去了哪里。不得已，国家修筑了小浪底水利工程，这才一劳永逸。 但是……如果地下有一条如此宽阔的运河，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凌霄子目光一亮：“你感觉……黄河断流和这里有关？” “应该没有猜错！”江宪目光飞速观看着，一边快速说道：“这个机关全部采用镀铬技术，如果没有地震，它再运行两千年也不是问题！不断地蓄水排水，我们只要顺着出水口，就能进入黄河之中！” “并且，这一段黄河水流一定不会太急促。千米大的人工岛出现的地方，黄河流速一定是非常缓慢的。” 凌霄子皱眉道：“从西泾省往下，有的地方黄河可远不到一千米啊……” “那是现在！”江宪猛地指向一个地方：“两千年以前，可未必如此！西泾省也还不是黄土高原，秦始皇敢在这里造寝陵，再顺流而下，必定当时经过大量考察……你看这里！” 石简尾部，刻着一段话。那是六玄子的遗言。 “蓬莱，乃吾毕生心血之作。我曾经想过，通过蓬莱出海的路线出去。但是……最终我放弃了。” “为了永远守护这里的秘密。帝于此放入千条巨蟒，数百怪猿。又于出口处建立哨所，守卫足足一年！” “我不能走……我如果走了，一旦被发现，剩下的墨家子弟会被屠戮殆尽。修筑蓬莱，已经让全国的墨家十去其九。剩下的都是传道者，是火种。吾身为墨家巨子，必须为他们留下活路。” 原来如此……两人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谜题总是相关联的，这一刻，又有一个谜题被不自觉地解开。 历史上，墨家就是在秦代忽然消失。历史学家始终无法得出结论，原来是这样…… “难怪……”江宪微微感慨地开口：“之前我其实有过疑惑，六玄子身为机关术中最厉害的一家。应该知道修筑蓬莱这种事，其他人或许能活，他不可能。他应该早有准备才是。” “准备好足够的物资，以机关封路。等两三个月人都死绝之后再出来，顺着海路直入东海，怎么都能逃得一条生路。最后却自杀在了这里……原来如此啊……” 感慨之后，两人继续看了下去。 “若后来者找到了此处，切记……将墨家令牌归还当代巨子。在三层内侧，辟邪雕塑下，转动其右眼三次。即会打开吾当年留下之后手，以船入河。” “后来者，若用吾之法逃脱，却不交还墨家令牌。天不饶之！地不容之！必将受天打雷劈之苦！永坠轮回！” 找到了！ 两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立刻站了起来，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待下去了。 就在离开之前，江宪打开了最后一份石简。上面赫然记录的是墨家机关术，可惜，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带着这种东西出去了。 走出房间，立刻可以看到巨型猿鹤的脚底，如同石柱一样矗立在门口。 它还没有走……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猫和老鼠，马上就要面对面。 要打开离开的机关，他们必须去第三层！能缓解缺一门诅咒的如何果核，也在上面。 “来吧……”江宪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猛然睁开眼，眼中已经只剩决绝。 要么自己活着走出去，要么……就留在这里给六玄子陪葬！ 希望就在眼前，他绝不想空手而归，留在家里等死。 “走！” 随着江宪一声低喝，两人飞快朝着二楼冲去。 就在冲上二楼的刹那，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球。 巨型猿鹤没有离开，它趴在地面，巨大的头颅死死盯着拐角处。就在两人上楼的瞬间，它的头颅往后缩了缩，随后，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哇——！！” 刷拉拉！二楼积累了两千年的尘土，宛若冲击波一样扩散，瞬间将两人冲了个灰头土脸，屋子里大大小小的青铜器直接位移——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巨型猿鹤的面部，这一声它几乎用尽全力，嘴旁边的白毛如同龙须一样颤动不已。 距离如此之近，两人的耳朵直接短暂失聪。就连平衡杆都瞬间丧失。江宪死死抓住栏杆，也不管凌霄子能不能听到，拼命喊道：“冲上去！” “它在示威！这是野兽表达自己领地的基本方式！他越阻止什么代表对什么越没有办法！只有拿到如何果核，我们才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凌霄子显然没有听到，他捂住耳朵的双手中已经流下了血丝。江宪咬了咬牙，拉起对方就往三层跑。就在他们往上冲的刹那，巨型猿鹤再次发出一声咆哮。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惊怒，紧接着，整栋建筑轰然巨响，天花板，地面都在疯狂摇曳。 巨型猿鹤的脸……随着他们走到二三层的入口，它的脸已经算得上贴在了窗户上！ 那是它全身都贴在了墨子居所之上，双手狠狠摁上了两边墙壁。整个大厅都被遮挡了阳光，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中，只有对方血红的眼球，如同死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近在咫尺。 对方的呼吸如同火炉的风箱，清晰的呼哧声，以及灼热的气息，全都喷在两人身上。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形容这种直面金刚的恐惧。 就在此刻，一片柔和的绿光，忽然从缝隙中倾洒了下来。 如同夏夜的萤火虫，清新，柔顺，仿佛在这片空间织了一层绿色的纱幔。巨型猿鹤愣了愣，随后猛然直起了身子，粗重的喘息声隔着一层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江宪和凌霄子眨了眨眼睛，江宪立刻抬起手表看了看。 十二点整！ “每天晚上十二点，月华投下，它……会泛出难以言喻的美丽颜色……”凌霄子出神地重复着，紧接着立刻回过神来，惊呼道：“这是如何……是如何！！” 原来……这就是所谓“难以言喻的美丽”……江宪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猛然冲了上去。 他知道了，那只巨型猿鹤之前为什么不离开。因为它在等……等待十二点整的时候，将它喝下去！ 几十阶台阶，江宪不过数秒就冲了上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永生难忘的奇景！ 第三层的楼顶上，有一个孔洞。直通外界，柔和的月光从里面倾泻而出，照耀在房屋中央。 就在那里，有一个精雕细琢的一米高台，四面雕刻着四尊辟邪。口衔四盏宫灯。而就在高台顶部，一只洁白的玉碗内，绿光萦绕，化作无数绿色蝴蝶，围绕着玉碗缓缓飞舞。 一股浓郁的清香，顺着玉碗蔓延，再在外围化成白烟，轻轻飘散。 这是从未想象过的场景，如同玄幻，哪怕江宪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呆在了原地。 这世上……真的有不死药？ 第58章 :如何(二) 当！巨型猿鹤锋利的牙齿宛若挖掘机，一口就将地面的岩石层层挖起，露出下面的泥土。就像一个特大号的挖掘机，墨子居所的形状是三层，更方便了对方的啃食。刹那间，第二层的天花板——第三层的地板，已经如同饼干一样，被它纳入口中一小半！ 同时，江宪的脚步丝毫不停，这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哪怕……很可能在猿鹤嘴啃到这里的时候，他刚好拿到如何。 对于这种庞然大物，不算厚的石板真的就是甜薄脆，起不到半点耽误的功能。 “咳……”凌霄子已经瘫坐到地上，却勉强支撑着自己再次站了起来。咬紧牙关，走向角落一尊站着的辟邪像——这是第三层唯一还立着的东西，如果没记错……这就是出路的钥匙。 “姓江的……我祝你大难不死……咳咳咳……” 江宪听不到这些了，他的眼中只剩下如何。越来越近了……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一米！ 他和巨型猿鹤几乎同时抵达。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放缓，远处的凌霄子看到了……他看到江宪率先抵达，并且准确地抓起了那抹绿光。紧接着，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带着血腥和腐肉，当的一声咬在了地板上，将他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画面如同在此定格，凌霄子眼睛猛然睁大，面部肌肉抽筋了几次，嘴唇才颤了颤，不过，下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死了？ 就这么没了？ 那个无所不能的江老大就这么被一口吞了？ 他双腿无意识地往前走了走，然而刚刚一动，全身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顿时让他清醒过来。就在他痛的浑身发抖的时候，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如同触电一样传达全身。 他缓缓抬起头来，就在他面前十米处，地板如同被推土机挖出一条路，巨型猿鹤的头颅仿佛卡在了上面，一根根锋利的牙齿大刀一样陷入地面。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就在这宛若死神的注视中，凌霄子竟然笑了。 “我日你先人！！”笑声未落，他猛然一拍地面，目次欲裂地冲了上去。就在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忽然从猿鹤嘴下传来：“嚎什么嚎……” “你爹我还没死呢……” 江宪？ 凌霄子刚刚提起的勇气，瞬间灰飞烟灭。也就在同时，巨型猿鹤头颅轻轻颤抖着，缓缓抬起了头。一根根牙齿从地板上拔出，它的大嘴距离闭合已经不到一米，而就在这一米空间中，有一个蜷缩的身影。 交错的锋利牙齿已经紧贴着他的衣服。江宪躺在地上，身上沾满猿鹤腥臭的唾液，险死还生的惊险让他全身肌肉都在生理性地痉挛。他一只手死死握拳，拳头中透出丝丝绿光。而另一只手颤抖地握着斩龙，剑尖直对猿鹤上颌。 刹那间，凌霄子的眼泪没来由地涌了出来。他想擦，却根本不敢动。他怕，怕在江宪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的时候，任何动作都刺激到那只怪物。他只能颤抖地抬起头，祈祷一般看向猿鹤。心脏几乎停滞在了胸腔中。 短短数秒的时间，却仿佛度日如年。五秒后，猿鹤两只血红的眼球轻轻颤了颤。紧接着猛然抬起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哇——！！！” 它巨大的双手拼命往后抓，甚至转过了身去。就在转身的刹那，凌霄子嘴猛然张开，机械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空。江宪如同尸体一样，但是同样震惊地看着上方，嘴都来不及合拢。 就在猿鹤颈椎上，两道人影如同神兵天降，将一只长矛狠狠扎了进去！ 是红四娘和八臂罗汉。 “surprise！”随着猿鹤的身躯转动，两人如同树叶一样在空中飞舞，死死抓住长矛，根本不敢放手。不过红四娘竟然还有心情大喊道：“是不是很惊喜？” 江宪浑身抖了抖，劫后余生的恐惧感此刻才如同电流一样行走全身。随之而来的，是心脏从地狱飞到天堂！生的渴望从四肢百骸每一个缝隙中涌出，他拼尽全力站了起来，啐了一口：“惊喜……太他妈惊喜了！！” “下来……快！通道就在这下方！我们……” 下一秒，江宪突兀地停住了嘴。 凌霄子的眼睛倏然睁大，里面布满了难以言说的恐惧。这股恐惧是如此强烈，甚至超越猿鹤，让他浑身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八臂罗汉和红四娘看不到，他们挂在猿鹤颈椎位置，实现被完全挡住。所以……他们没有看到，就在猿鹤身前，那条运河之中，忽然间，水流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冲起，漫天碎琼乱玉中，一只足足有十五米的庞然大物，抬起了三角形的头。 那，是一条蛇。 一条漆黑的蛇。 在它的头上，有两只短小的角，头型也较其他蛇类更加狭长。它的嘴，已经张到了一个夸张的幅度，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森森白牙。刹那间，这张如同地狱的大嘴，疯狂咬向了猿鹤！ 而咬的地方，正是颈椎！红四娘两人挂在对方身上的位置！ “逃……”地狱一般的画面，震撼了能看到一切的江宪和凌霄子，愣了一秒后，两人齐齐大喝道：“逃！！赶快……” 噗嗤！ 话音未落，蛇头……已经狠狠咬在了猿鹤颈椎上！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瞳孔中清晰映照出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巨型猿鹤用尽全力，将巨蛇的身体从自己颈椎上撕了下来，但是……原来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所在的地方，就连长矛都消失无踪。 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只怪物！巨型猿鹤……并非这里唯一的王！ 刹那之间，无数的画面走马灯一样出现在江宪脑海中，他忽然想到了很多，比如：长城下方，到底是什么怪物？ 那条尾巴……不正是这条巨蛇吗？ 不……还不止……之前自己在四层民夫石屋的时候，曾经感觉到了不对，却没有深入往下想。现在想来……为什么这只巨型猿鹤会居住在那个水帘洞后方？ 猿类不会喜欢这种湿润的地方的，这种地方……是蛇类最喜欢的居住场所。这只巨型猿鹤……正是为了防止这个怪物跑出来！为整个族群守住它的出口！ 而普通猿鹤的育儿室为什么会这么远？为什么把二敢子拖到五百多米的地方才进食？ 因为它们知道，这洞穴、里……有一只不逊于领袖的怪物，它们不敢住在附近！ 念头电转之间，巨型猿鹤已经一声咆哮，扯住巨蛇的身躯，和它一起滚入了运河之中。 轰隆——！水花四溅，周围的僵尸鱼已经如同云朵一样分散开。江宪和凌霄子木然地站起来，随后拼命朝着巨型猿鹤站立的地方冲过去。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影，只有满地碎石和血迹。红四娘和八臂罗汉仿佛从未出现过那样，什么都没留下。 “八姐……四哥？”江宪声音发颤地喊了喊，没有人回应。他呆滞地一寸寸看过去，最后，看到了运河之中。 “哇——！！”“丝——！！” 运河之中，已经完全不是人类能想象的画面了。 整条运河中，水花四溅，一片片河水泼到对岸。蛇的身躯一般是粗度的十倍左右。这条巨蛇足足有一百五十多米！将整条运河搅动地如同煮沸一般，时不时可以看到一节节漆黑的身躯，小山一样拱起，带起水花瀑布一样往下落。 它拼命地想缠住猿鹤，但是力大无穷的猿鹤根本不会给它机会。没有了如何的限制，它依然完全放开，牙齿，爪子，拳头，任何地方都是最恐怖的武器，两只庞然大物拼命撕扯着，撕咬着，整个画面……如同灭世。 这是王和王的对决。普通人但凡卷入，都是必死无疑！ 轰——！悬空大桥被巨蛇一尾抽中，无数的钢钉当当当从洞顶挣脱。紧接着又被巨型猿鹤一拳砸中，千米长桥再也支撑不住，伴随者一片钢钉挣脱的叮咚声，在两只怪物的战火中轰然倒塌。无数巨大的石块砸入运河，扬起漫天水花。 “走吧。”凌霄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拉了拉他的衣服。 江宪没有回答，猿鹤和巨蛇根本没有关注他们，这两只地底之王要分个死活，它们都知道，只有对方才能彻底填饱自己的肚子。所以，江宪就这么出神地站在运河旁，一言未发。 他的目光掠过两侧无尽的辟邪雕塑，一盏盏灯火拉扯出两只怪物如同魔王一样的影子，它们作为历史的见证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所有普通猿鹤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战吓得躲在洞穴之中。根本不敢出现。偌大的地宫，他们……仿佛是外来者。 “我早该想到的。”江宪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自我的生态圈，它们都有食物，或许都吃过‘如何’……”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凌霄子拼命拉着他：“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这是个地狱！活地狱！这根本就不是勘探队伍能勘探完全的！” “你要做的，是把这些汇报上去！国家有专人会来处理这里！” 江宪用力摇了摇头，终于回复了精神。在他身后，三层的辟邪石像已经被转动了眼睛，整栋墨子故居，都发出了卡卡卡的机扩声。 “是啊，我得走。”他转身朝着一楼走去：“我如果不走……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孩子，谁来养？” “我如果不能活着出去……死在这里面的人，谁来葬？” “还有这偌大地宫，万千杀机……”他回头看了一眼运河中疯狂的两道身影：“它们，也是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走！回家！” 第57章 :如何(一) 眼前的一切太过玄幻，让江宪的世界观都有些裂开。但是，现在根本不是看这些的时候！ 时间仿佛凝固，江宪缓缓抬起头，尽管他的脸上已经布满灰尘和血迹，但是看向对面的目光，却焚舟破釜，无比决绝。 他没有说话，对面的猿鹤也没有咆哮。隔着二十多米的窗台，就是巨型猿鹤狰狞的面容。它的眼睛已然赤红，锋利的牙齿都死死咬在一起，整张脸上须发无风自动。宛若地狱中出来的魔神。 双方的瞳孔中，只有对方的身影。 就在两人之间，喷薄着白雾与绿光的如何果核仿佛界碑，让两方泾渭分明。江宪提着斩龙，一步一步踏向盛放着如何的高台。每一步落下，没有颤抖，只有焚舟破釜一般的坚决。踩起地面圈圈烟尘，复又悄然散开，化为涟漪。 可以清晰看到，巨型猿鹤的眼角都在抽筋。江宪忽然笑了，斩龙剑对准那如同洞穴一般的鼻孔：“不如你一半，我一半，怎么样？” “哇——！！！”换来的，是巨型猿鹤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紧接着，它抬起手臂，一记凌空横扫，轰然将整座殿宇上半截完全掀飞！ 速度太快了，快到江宪只是神经反应过来，身躯都还没有来得及动，头顶已然一片空白。无数巨石轰隆隆横飞空中，被这股恐怖的蛮力直接甩到数百米之外。 直到此刻，江宪才身体微微抖了抖。然而，他并没有退，相反，面对着这种恐怖至极的怪物，他剑尖都没有抖，胸口急剧的起伏越来越小，目光中，万物澄清，灵台明净。 一大一小，针锋相对，如同金刚面对着自行车。巨型猿鹤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猛然一声怒吼，整个三层飞沙走石。无数铜器平地自移，风沙甚至在掠过江宪后形成一片帷幕。就在这片风暴中，巨型猿鹤的手高高举了起来。 刷——下一秒，这只如同擎天柱一般的巨掌，宛若雷霆霹雳一般落下。 时间若线，在这一刻绷得笔直。江宪肾上腺急速飙升，神经已经绷到了巅峰。思维从来没有这么快，五感从未如此敏锐……就在对方压下的同时，他看到了……对方的手不是拳头，而是……爪！ 并且，这一爪的中心……抓的是盛放如何的高台！ 电光火石，利爪破空。江宪不退反进，全速朝着盛放如何的高台冲去。手臂肌肉快快隆起，青筋爆绽，就连剑锋都在微颤。 轰——！！一声巨响，泥石飞溅。巨型猿鹤力量何止十吨？一抓直接抓破三层楼板，江宪脚下地面轰然陷落。就在此刻，江宪已经冲到了距离高台不足三米的地方。而他的面前，则是猿鹤五六米大的黑色手掌，如同隔绝生死的擎天柱。将高台完全笼罩其中。 哗啦啦啦！巨大的蛛网纹从猿鹤落爪的地方蔓延，不到一秒内就蔓延到了整个楼层，紧接着在轰隆一声中，墨子居所完全崩溃。就在失重的一刹那，江宪脚底用力一踩，整个人都腾飞了起来。 “啊啊啊啊——！！”他胸腔出爆发出宣泄的咆哮，手中斩龙用尽全力朝前插去。随着噗嗤一声，斩龙剑直入一根手指。鲜血喷泉一般将他淋了个湿透。 “哇哇哇！！”十指连心，猿猴的构造其实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从未有过的剧痛让巨型猿鹤扬天咆哮，就连捏着高台的手都颤抖了一下。然而，它竟然不管不顾，带着剑捏着高台飞快缩回手去。 它并不蠢，它知道孰轻孰重。 只要拿到这个东西，它随时可以玩死这两只老鼠。 但是！ 噗嗤！随着猿鹤用力一拉，鲜血如环从中指喷涌而出。不知何时，一根极细的银线已然缠绕上了它的中指，随着它的全力拉动，银线绷得笔直。全部陷入了猿鹤肉中。而银线另一端，被江宪握着玲珑骰，死死拉在原地！住东西！ “拉——！！”江宪一手握着玲珑骰，嘶哑地高喊。因为过度的用力，让他表情都有些狰狞。随着这一声，猿鹤难以置信地发现……不仅仅是中指，它的大拇指，竟然在被什么东西……缓缓拉开？ 另一侧，凌霄子的金蚕丝不知何时缠上了猿鹤大拇指，它靠着墙，死死咬着牙，拼尽全力拉着金蚕丝：“打不过你一只手……还拉不开你一根指头？！给道爷我下来！！” “哇——！！”手指传来的剧痛，让猿鹤不敢继续抬起手臂。更绝妙的是，因为猿猴和人类身体构造极其相似，也存在相同的一些弱点，比如——当中指和拇指被外部用力，朝着不同方向拉扯的时候，整只手是难以用力的。当然……更无法捏住东西。 沙拉……一根根手指正在颤抖地打开，里面砖石一丝丝往下掉落。已经可以看到砖石中透出的道道绿光。江宪的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头颅都在轻颤，声音是从牙缝中喊出来的：“用力……” “你他妈没吃饭吗！” 用力……再用力一些！它……一定会松手！ “我日你仙人……”凌霄子同样好不到哪去，哪怕是一根手指，对他们来说都要倾尽全力——这根本不是人力可敌的东西。 他额头上青筋一根根跳了起来，脸色涨红地说道：“我他妈生孩子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卡卡卡卡……三方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全都在用着自己最大的力量。但是……猿鹤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它迷茫地将一身神力灌输到手掌，却发现手掌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协调动作。 越来越开……空隙越来越大！一分钟后，猿鹤一声怒吼，手指卡卡卡几声完全舒展开，捏着的东西掉了一地。 如同泥沙的瀑布，但是就在这片瀑布中，一片白色云雾，伴随者绿色光幕夹杂其中落下。江宪眼睛发红，拼命冲了过去。然而下一刹那，一股凌厉的破空声猛然袭来。 这一瞬间，死神在尖叫。全身肌肉都在传递“止步”的信息。就在他硬生生停住脚步的时候，一块三米大小的岩石，被一只银白色的手臂抓在手中。陨石一样朝着他砸来。如果他继续前行，人还没到就会被砸成一团肉泥。 岩石几乎是贴着他的身躯掠过，仿佛慢镜头，他甚至清晰感觉到了岩石带起的狂风。吹动他的衣服波涛汹涌。也看到了抓起岩石的主人，还看到了……巨型猿鹤的目光不是看向他。而是…… 他的头飞快转了过去，这一刻，世界仿佛无声。他用尽全力，朝凌霄子的方向高喊道：“小凌——！” “躲！！” 不……这一刻所有五感都离他而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喊出来没有。 轰——！！！岩石狠狠砸在了凌霄子所在的地方，直接嵌入岩壁。无数蛛网纹爬了出来。然而，却并没有看到血迹。地面上凌霄子的短剑生莲直接被砸成两半。就在岩石旁半米，凌霄子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紧接着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面。 刷——根本不等江宪心脏落回胸腔，瞳孔就猛然收缩了起来。他赫然看到……伴随着一阵狂风，抓住岩石的手放开石块，风暴一样横扫了回来！ 对于巨型猿鹤这种怪物，它的行动，就是最大的武器。 不需要招式，不需要角度，一力破万法！ 哗啦啦！所过之处，石块，灰尘，青铜器等等一切全部被击飞。距离的数字飞快出现在江宪脑海，他赫然发觉……自己躲不开！ 按照手臂横扫的弧形来看，他正处于手腕的位置。被数吨巨力侧面扫击，哪怕是拳王都得立刻丧失战斗力。然而……上下左右，居然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一片空白。 怎么办？ 银色的手臂在瞳孔中越来越大，宛若横扫回来的长城。江宪嘴唇都咬出了血，脚尝试性地移动了一下，却生根一样根本动不了。就连身体的本能都在告诉他：逃无可逃。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凌霄子喊了什么。然而却无法去考虑了，他只能双手挡在身前，身体蜷缩，尽量减少受力面。耳膜中，猿鹤手臂带起的狂风，已经如同死神的哀鸣一般响彻耳际。 他死死闭上了眼睛。拼命祈求着奇迹。 半秒……一秒！ 轰隆！！就在此刻，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猛然响起，伴随着巨型猿鹤惊恐的咆哮。江宪本来已经死寂的心忽然泛起波澜，如同死过去的五感这一瞬间完全张开，他拼命睁开了眼，却发现地宫中雷鸣不断，巨型猿鹤手臂焦黑。正飞快缩回去，惊恐地嘶吼着。 “看什么……”就在他对面不远，凌霄子如同被雷劈过一样，五官都渗出血来，全身发黑宛若地狱厉鬼，咬牙大喊道：“跑啊！！老子的掌心雷一年就一发！你看个j8！！” 爸爸爱你！江宪咬牙一滚，全速朝着如何果核所在的废墟滚去。然而，这里的两人一兽，谁也不会放过谁。 就在江宪冲向废墟的时候，巨型猿鹤的手狠狠撞上了墙壁。意外的，它并没有拍死那只让自己厌恶的苍蝇。而且……苍蝇更向自己的宝物飞了过去。 不行……不能！ 这是我的！ 脑海中近乎空白，再次抬手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咆哮，巨型猿鹤猛然低下头，张开血盆大口，疯狂朝着废墟咬去！ 第58章 :如何(二) 当！巨型猿鹤锋利的牙齿宛若挖掘机，一口就将地面的岩石层层挖起，露出下面的泥土。就像一个特大号的挖掘机，墨子居所的形状是三层，更方便了对方的啃食。刹那间，第二层的天花板——第三层的地板，已经如同饼干一样，被它纳入口中一小半！ 同时，江宪的脚步丝毫不停，这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哪怕……很可能在猿鹤嘴啃到这里的时候，他刚好拿到如何。 对于这种庞然大物，不算厚的石板真的就是甜薄脆，起不到半点耽误的功能。 “咳……”凌霄子已经瘫坐到地上，却勉强支撑着自己再次站了起来。咬紧牙关，走向角落一尊站着的辟邪像——这是第三层唯一还立着的东西，如果没记错……这就是出路的钥匙。 “姓江的……我祝你大难不死……咳咳咳……” 江宪听不到这些了，他的眼中只剩下如何。越来越近了……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一米！ 他和巨型猿鹤几乎同时抵达。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放缓，远处的凌霄子看到了……他看到江宪率先抵达，并且准确地抓起了那抹绿光。紧接着，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带着血腥和腐肉，当的一声咬在了地板上，将他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画面如同在此定格，凌霄子眼睛猛然睁大，面部肌肉抽筋了几次，嘴唇才颤了颤，不过，下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死了？ 就这么没了？ 那个无所不能的江老大就这么被一口吞了？ 他双腿无意识地往前走了走，然而刚刚一动，全身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顿时让他清醒过来。就在他痛的浑身发抖的时候，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如同触电一样传达全身。 他缓缓抬起头来，就在他面前十米处，地板如同被推土机挖出一条路，巨型猿鹤的头颅仿佛卡在了上面，一根根锋利的牙齿大刀一样陷入地面。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就在这宛若死神的注视中，凌霄子竟然笑了。 “我日你先人！！”笑声未落，他猛然一拍地面，目次欲裂地冲了上去。就在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忽然从猿鹤嘴下传来：“嚎什么嚎……” “你爹我还没死呢……” 江宪？ 凌霄子刚刚提起的勇气，瞬间灰飞烟灭。也就在同时，巨型猿鹤头颅轻轻颤抖着，缓缓抬起了头。一根根牙齿从地板上拔出，它的大嘴距离闭合已经不到一米，而就在这一米空间中，有一个蜷缩的身影。 交错的锋利牙齿已经紧贴着他的衣服。江宪躺在地上，身上沾满猿鹤腥臭的唾液，险死还生的惊险让他全身肌肉都在生理性地痉挛。他一只手死死握拳，拳头中透出丝丝绿光。而另一只手颤抖地握着斩龙，剑尖直对猿鹤上颌。 刹那间，凌霄子的眼泪没来由地涌了出来。他想擦，却根本不敢动。他怕，怕在江宪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的时候，任何动作都刺激到那只怪物。他只能颤抖地抬起头，祈祷一般看向猿鹤。心脏几乎停滞在了胸腔中。 短短数秒的时间，却仿佛度日如年。五秒后，猿鹤两只血红的眼球轻轻颤了颤。紧接着猛然抬起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哇——！！！” 它巨大的双手拼命往后抓，甚至转过了身去。就在转身的刹那，凌霄子嘴猛然张开，机械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空。江宪如同尸体一样，但是同样震惊地看着上方，嘴都来不及合拢。 就在猿鹤颈椎上，两道人影如同神兵天降，将一只长矛狠狠扎了进去！ 是红四娘和八臂罗汉。 “surprise！”随着猿鹤的身躯转动，两人如同树叶一样在空中飞舞，死死抓住长矛，根本不敢放手。不过红四娘竟然还有心情大喊道：“是不是很惊喜？” 江宪浑身抖了抖，劫后余生的恐惧感此刻才如同电流一样行走全身。随之而来的，是心脏从地狱飞到天堂！生的渴望从四肢百骸每一个缝隙中涌出，他拼尽全力站了起来，啐了一口：“惊喜……太他妈惊喜了！！” “下来……快！通道就在这下方！我们……” 下一秒，江宪突兀地停住了嘴。 凌霄子的眼睛倏然睁大，里面布满了难以言说的恐惧。这股恐惧是如此强烈，甚至超越猿鹤，让他浑身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八臂罗汉和红四娘看不到，他们挂在猿鹤颈椎位置，实现被完全挡住。所以……他们没有看到，就在猿鹤身前，那条运河之中，忽然间，水流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冲起，漫天碎琼乱玉中，一只足足有十五米的庞然大物，抬起了三角形的头。 那，是一条蛇。 一条漆黑的蛇。 在它的头上，有两只短小的角，头型也较其他蛇类更加狭长。它的嘴，已经张到了一个夸张的幅度，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森森白牙。刹那间，这张如同地狱的大嘴，疯狂咬向了猿鹤！ 而咬的地方，正是颈椎！红四娘两人挂在对方身上的位置！ “逃……”地狱一般的画面，震撼了能看到一切的江宪和凌霄子，愣了一秒后，两人齐齐大喝道：“逃！！赶快……” 噗嗤！ 话音未落，蛇头……已经狠狠咬在了猿鹤颈椎上！ 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瞳孔中清晰映照出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巨型猿鹤用尽全力，将巨蛇的身体从自己颈椎上撕了下来，但是……原来红四娘和八臂罗汉所在的地方，就连长矛都消失无踪。 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只怪物！巨型猿鹤……并非这里唯一的王！ 刹那之间，无数的画面走马灯一样出现在江宪脑海中，他忽然想到了很多，比如：长城下方，到底是什么怪物？ 那条尾巴……不正是这条巨蛇吗？ 不……还不止……之前自己在四层民夫石屋的时候，曾经感觉到了不对，却没有深入往下想。现在想来……为什么这只巨型猿鹤会居住在那个水帘洞后方？ 猿类不会喜欢这种湿润的地方的，这种地方……是蛇类最喜欢的居住场所。这只巨型猿鹤……正是为了防止这个怪物跑出来！为整个族群守住它的出口！ 而普通猿鹤的育儿室为什么会这么远？为什么把二敢子拖到五百多米的地方才进食？ 因为它们知道，这洞穴、里……有一只不逊于领袖的怪物，它们不敢住在附近！ 念头电转之间，巨型猿鹤已经一声咆哮，扯住巨蛇的身躯，和它一起滚入了运河之中。 轰隆——！水花四溅，周围的僵尸鱼已经如同云朵一样分散开。江宪和凌霄子木然地站起来，随后拼命朝着巨型猿鹤站立的地方冲过去。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影，只有满地碎石和血迹。红四娘和八臂罗汉仿佛从未出现过那样，什么都没留下。 “八姐……四哥？”江宪声音发颤地喊了喊，没有人回应。他呆滞地一寸寸看过去，最后，看到了运河之中。 “哇——！！”“丝——！！” 运河之中，已经完全不是人类能想象的画面了。 整条运河中，水花四溅，一片片河水泼到对岸。蛇的身躯一般是粗度的十倍左右。这条巨蛇足足有一百五十多米！将整条运河搅动地如同煮沸一般，时不时可以看到一节节漆黑的身躯，小山一样拱起，带起水花瀑布一样往下落。 它拼命地想缠住猿鹤，但是力大无穷的猿鹤根本不会给它机会。没有了如何的限制，它依然完全放开，牙齿，爪子，拳头，任何地方都是最恐怖的武器，两只庞然大物拼命撕扯着，撕咬着，整个画面……如同灭世。 这是王和王的对决。普通人但凡卷入，都是必死无疑！ 轰——！悬空大桥被巨蛇一尾抽中，无数的钢钉当当当从洞顶挣脱。紧接着又被巨型猿鹤一拳砸中，千米长桥再也支撑不住，伴随者一片钢钉挣脱的叮咚声，在两只怪物的战火中轰然倒塌。无数巨大的石块砸入运河，扬起漫天水花。 “走吧。”凌霄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拉了拉他的衣服。 江宪没有回答，猿鹤和巨蛇根本没有关注他们，这两只地底之王要分个死活，它们都知道，只有对方才能彻底填饱自己的肚子。所以，江宪就这么出神地站在运河旁，一言未发。 他的目光掠过两侧无尽的辟邪雕塑，一盏盏灯火拉扯出两只怪物如同魔王一样的影子，它们作为历史的见证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所有普通猿鹤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战吓得躲在洞穴之中。根本不敢出现。偌大的地宫，他们……仿佛是外来者。 “我早该想到的。”江宪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自我的生态圈，它们都有食物，或许都吃过‘如何’……”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凌霄子拼命拉着他：“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这是个地狱！活地狱！这根本就不是勘探队伍能勘探完全的！” “你要做的，是把这些汇报上去！国家有专人会来处理这里！” 江宪用力摇了摇头，终于回复了精神。在他身后，三层的辟邪石像已经被转动了眼睛，整栋墨子故居，都发出了卡卡卡的机扩声。 “是啊，我得走。”他转身朝着一楼走去：“我如果不走……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孩子，谁来养？” “我如果不能活着出去……死在这里面的人，谁来葬？” “还有这偌大地宫，万千杀机……”他回头看了一眼运河中疯狂的两道身影：“它们，也是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走！回家！” 第59章 :蛇蜕 轰隆隆……巨石落下的声音响起后方。直到这里，都能感到河水的涟漪，地面也在疯狂颤抖。 现在已经距离两只王兽争斗的中心六百多米，一只小木船漂浮在水面，江宪和凌霄子一人一浆，用仅剩的力气，将这艘小木船推向深处。 船是金丝楠木所制，古人大多用它制作棺材。因为它可以千年不朽。这艘船就是六玄子留下的后手，两千年后，成了两人唯一的逃生工具。 谁都没有说话，一路走来，现在想起都仿佛活在一个梦魇之中。十九名勘探队员，楚子义，红四娘，八臂罗汉……谁也没想到，请来高手助拳，还有神州的大资本投入，结果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们三个。 哗啦……船桨轻轻划开水波，他们已经划了六百多米，可以看到，前方大约两三百米处，有一轮如同太阳一般光芒。光芒照耀左右，能清晰看到无尽的石壁。 到尽头了……两人都有些感慨，快到出路了……然而，却并没有太多兴奋的感觉。凌霄子出神地看着前方，木然问道：“为什么会有蛇？” 江宪点了根烟，深深抽了一口，惨笑道：“秦始皇陵几大机关之一，就是巨蟒。” “他把寝陵从地上移到地下，最后漂洋出海，将巨蟒放下来也没什么问题。”他吐出一口烟雾，沙哑道：“其实……很多地方都在暗示了……长城下的尾巴，猿鹤的奇怪……等等。” 凌霄子点了点头，声音仿佛非常平静：“那……猿鹤呢？” “夏太后的宠物。当年恐怕不止进献了一只，而是一群。”江宪弹了弹烟灰，缓缓开口：“用来做守陵人，是完美的选择。” 沉默。 数秒后，凌霄子道：“东西拿到了吗？” 江宪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轻轻抚摸着心脏的位置：“当然，否则……其他人不是白死了？” “出去之后呢？你准备怎么做？” “首先，我得去佛坪县，了结这件事。如此大的地宫，必定震惊世界。也算我还马局长的情。” “接着，我得去找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儿子。” “找到了呢？” “……养大他，这是我对他们的交代。” “之后呢？” “之后……就是搞清楚如何的秘密吧……还有社科院介入之后，恐怕我还得下来一次，不过，那就简单多了。” “姓江的，你有没有从这里拿点什么好东西出来？神州可是眼巴巴得等着呢。” 江宪神秘一笑，并未开口。凌霄子左右看了看，献宝一样，偷偷摸摸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印玺来。哪怕江宪只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拇指大的印玺，大部分是白色，白得没有一丝瑕疵，而下半部分，则是血丝一样的胭脂色，这竟然是一块罕见的血玉！ 印玺的头部是龙形，下半部分方形。就在底部，赫然刻着嬴政两个字。 始皇印玺！而且可能是私章！ “猜猜能值多少钱？”凌霄子声音都有些嘶哑：“少于五千万，我绝对不会卖！” “不止。”江宪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少于八千万都别卖，这个东西丢给神州，他们会发狂的。” 凌霄子没有兴奋，而是眨了眨眼睛，眯着眼睛看向江宪：“小兄弟，你不对劲！” 江宪：？？？ “几千万的东西啊……税后我们……不，我也能有四亿多，你扫都不扫一眼？你肯定有会更好的东西！拿出来！快！不然我扒衣服了！” “扒呗，又不是没扒过……找得到算你牛逼。” “嗯？你莫非藏在了旱道之中？啧啧啧……龌龊！” “我特么……你信不信爹一船桨把你扫下去喂鱼？！” 咚……就在此刻，船靠岸的声音传来，两人终于停止了交谈。抬头看向周围。然而只看了一眼，两人齐齐站了起来。 “这是……”江宪凝重地看着四周，这里已经是运河的尽头，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石墙，数十米高，千米之大。他们停靠在石墙下方的阶梯上。顺着阶梯往上看去，是一排排威严的兵马俑。 这些兵马俑和外界的完全不同，甲胄更加精致，而且全部都覆盖了汉紫，中央有一条数十米宽的通道。两旁是青铜车马，后方是青铜依仗。沿着阶梯走上去，仿佛皇帝在封禅一般。 就在这面墙上，刻满了浮雕。两人仔细看去，越看，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是秦始皇琅琊寻仙图。”江宪抬头看向石壁，喃喃道：“但……这又是什么？” 左方是秦始皇琅琊寻仙，百官相随，而右方，则是无数船只摆出战阵，乱箭横空，就在所有船只中，一只庞然大物冲天而起。 那是一条蛇。 “是不是那条大黑？”凌霄子疑惑道，不过刚说完，就摇了摇头：“不对……那条黑蛇用不着这种阵仗。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宪沉吟数秒，忽然道：“记不记得……徐福第三次出海？” 凌霄子眨了眨眼睛，忽然目光一亮：“徐福告诉秦始皇，海中有大蛟，兴风作浪，故不能寻找仙山。于是，秦始皇下令部队前往射杀，他自己也亲自前往。结果终于射杀了大蛟……你是说，这就是那只大蛟？” “看样子……或许是海蛇。”凌霄子摇了摇头，看向浮雕的最中央。那里的雕塑更加莫名其妙。 雕塑上刻的还是秦始皇，不过，这一次他端起了如何果核，里面光芒四射。然而，秦始皇的目光却没有看向果核，而是看向了四周。 在他四周，有无数仙人环绕，而这些仙人有男有女，位置却非常古怪。在他们身后，是一幅巨大的秦代地图。 “九宫飞星？”凌霄子不解地看着那幅图：“九位仙人，一共九宫，旁边还有三位童子，对应……对应‘九宫十二城’？” “这有什么意义？这个地宫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江宪搓着下巴，肃容看着墙壁，许久才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或许……有些东西，是六玄子也无法触及的。” 他舒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看。” 顺着江宪手指指去，凌霄子赫然看到，墙壁靠角的方向，一扇石门已经悄然打开。 那……应该就是六玄子留下的通道。 终于可以出去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绽放出了由衷的笑容。紧接着，两人齐齐冲进了石门。 “真黑……”刚进去，凌霄子就啐了一口。就在同时，身后的石门轰然关闭。下一秒，一盏盏灯依次亮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然而，看到这片白色的同时，两人的寒毛全都炸了起来，身躯猛然贴在墙壁上，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那些白色……是鳞片！ 每一块都有人脸大，一望无际！随着灯火越来越多，洞穴中可见度越来越亮，他们终于看到了……白色死神的全貌！ “我的……天……”凌霄子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江宪呆呆地看着前方，手中斩龙扑通一声落于地面。两人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被眼前的一幕完全震撼。 这是一个洞穴。 很大，和运河差不多，千米以上。里面各处墙壁上，都雕琢着灯。 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在洞穴之中，趴着一尊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蛇。 一条浑身雪白的蛇！ 它太大了，大得匪夷所思！足足有三十米粗细，数百米长的身躯卷成一团，趴在石台之上，如同地府中睁眼天亮，闭目天黑的烛龙一般。 一条黑线，从蛇头开始，一直蔓延到蛇尾。可以清晰看到，它头上竟然有两个明显的凸起，如同龙角一般。而躯体覆盖之中，甚至能看到几只鸟类一样的爪子！ 这条白蛇，和那条黑蛇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道、道祖在上……”凌霄子想仿佛站起来，却根本没有力气。在这只怪物面前，不论是猿鹤还是黑蛇，都是弟弟级别的存在。更别说两个渺小如蝼蚁的人类。 江宪的心也在瞬间提到了咽喉，然而，恐惧的同时，疑惑却疯狂蔓延：这么庞大的蛇……不，这应该是蛟了吧？那面石壁能困得住它？ 而且……自己走到它面前，没有一点反应？他们距离蛇不过二十多米而已。 强压下狂跳的心脏，他仔细看了十几秒，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布满冷汗的手拍了拍凌霄子的肩膀：“别怕。蛇蜕而已。” 蛇蜕？ 凌霄子吞了口唾沫，麻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几十秒，终于擦了把冷汗：“我艹……吓死道爷了……” 确实是蛇蜕，整条蛇呈现半透明状。江宪走到蛇蜕面前，轻轻摸了摸：“有蛇蜕，证明这条蛇曾经存在过……不对！蛇蜕能保持的时间并不算长！顶多百年！” 刷拉拉……不知何处吹来的风，让烛火摇曳起来。两人目光交接，眼中只有一片惊恐。 换句话说，百年前，这里确实有一条巨蛇！ 那么……它去哪里了呢？ 咕嘟……凌霄子喉结狠狠动了动：“这玩意儿……不会就是外面壁画上画的那只吧？” “两千多年的巨蛇？黑蛇的老祖宗？”这个答案，就连江宪都不敢相信，但是……仔细想来，这竟然是目前最好的解释？ “这不是我们能管的。”凌霄子拉着江宪的迷彩：“这种事情必须上报国家，我总感觉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赶紧走！我再也不想呆下去了！” 江宪点了点头，本以为已经结束的地宫，最后竟然出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再呆下去和找死没区别。 为什么这条巨蛇会在这里？ 它……现在又去了哪里？为何还能张大，蜕皮？ “走。”他看向一侧，就在那里，一扇石门已经完全打开：“这些东西，等我们上去之后在说。” “等着我们的事，还多着呢。” 第59章 :蛇蜕 轰隆隆……巨石落下的声音响起后方。直到这里，都能感到河水的涟漪，地面也在疯狂颤抖。 现在已经距离两只王兽争斗的中心六百多米，一只小木船漂浮在水面，江宪和凌霄子一人一浆，用仅剩的力气，将这艘小木船推向深处。 船是金丝楠木所制，古人大多用它制作棺材。因为它可以千年不朽。这艘船就是六玄子留下的后手，两千年后，成了两人唯一的逃生工具。 谁都没有说话，一路走来，现在想起都仿佛活在一个梦魇之中。十九名勘探队员，楚子义，红四娘，八臂罗汉……谁也没想到，请来高手助拳，还有神州的大资本投入，结果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们三个。 哗啦……船桨轻轻划开水波，他们已经划了六百多米，可以看到，前方大约两三百米处，有一轮如同太阳一般光芒。光芒照耀左右，能清晰看到无尽的石壁。 到尽头了……两人都有些感慨，快到出路了……然而，却并没有太多兴奋的感觉。凌霄子出神地看着前方，木然问道：“为什么会有蛇？” 江宪点了根烟，深深抽了一口，惨笑道：“秦始皇陵几大机关之一，就是巨蟒。” “他把寝陵从地上移到地下，最后漂洋出海，将巨蟒放下来也没什么问题。”他吐出一口烟雾，沙哑道：“其实……很多地方都在暗示了……长城下的尾巴，猿鹤的奇怪……等等。” 凌霄子点了点头，声音仿佛非常平静：“那……猿鹤呢？” “夏太后的宠物。当年恐怕不止进献了一只，而是一群。”江宪弹了弹烟灰，缓缓开口：“用来做守陵人，是完美的选择。” 沉默。 数秒后，凌霄子道：“东西拿到了吗？” 江宪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容，轻轻抚摸着心脏的位置：“当然，否则……其他人不是白死了？” “出去之后呢？你准备怎么做？” “首先，我得去佛坪县，了结这件事。如此大的地宫，必定震惊世界。也算我还马局长的情。” “接着，我得去找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儿子。” “找到了呢？” “……养大他，这是我对他们的交代。” “之后呢？” “之后……就是搞清楚如何的秘密吧……还有社科院介入之后，恐怕我还得下来一次，不过，那就简单多了。” “姓江的，你有没有从这里拿点什么好东西出来？神州可是眼巴巴得等着呢。” 江宪神秘一笑，并未开口。凌霄子左右看了看，献宝一样，偷偷摸摸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印玺来。哪怕江宪只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拇指大的印玺，大部分是白色，白得没有一丝瑕疵，而下半部分，则是血丝一样的胭脂色，这竟然是一块罕见的血玉！ 印玺的头部是龙形，下半部分方形。就在底部，赫然刻着嬴政两个字。 始皇印玺！而且可能是私章！ “猜猜能值多少钱？”凌霄子声音都有些嘶哑：“少于五千万，我绝对不会卖！” “不止。”江宪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少于八千万都别卖，这个东西丢给神州，他们会发狂的。” 凌霄子没有兴奋，而是眨了眨眼睛，眯着眼睛看向江宪：“小兄弟，你不对劲！” 江宪：？？？ “几千万的东西啊……税后我们……不，我也能有四亿多，你扫都不扫一眼？你肯定有会更好的东西！拿出来！快！不然我扒衣服了！” “扒呗，又不是没扒过……找得到算你牛逼。” “嗯？你莫非藏在了旱道之中？啧啧啧……龌龊！” “我特么……你信不信爹一船桨把你扫下去喂鱼？！” 咚……就在此刻，船靠岸的声音传来，两人终于停止了交谈。抬头看向周围。然而只看了一眼，两人齐齐站了起来。 “这是……”江宪凝重地看着四周，这里已经是运河的尽头，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石墙，数十米高，千米之大。他们停靠在石墙下方的阶梯上。顺着阶梯往上看去，是一排排威严的兵马俑。 这些兵马俑和外界的完全不同，甲胄更加精致，而且全部都覆盖了汉紫，中央有一条数十米宽的通道。两旁是青铜车马，后方是青铜依仗。沿着阶梯走上去，仿佛皇帝在封禅一般。 就在这面墙上，刻满了浮雕。两人仔细看去，越看，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是秦始皇琅琊寻仙图。”江宪抬头看向石壁，喃喃道：“但……这又是什么？” 左方是秦始皇琅琊寻仙，百官相随，而右方，则是无数船只摆出战阵，乱箭横空，就在所有船只中，一只庞然大物冲天而起。 那是一条蛇。 “是不是那条大黑？”凌霄子疑惑道，不过刚说完，就摇了摇头：“不对……那条黑蛇用不着这种阵仗。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宪沉吟数秒，忽然道：“记不记得……徐福第三次出海？” 凌霄子眨了眨眼睛，忽然目光一亮：“徐福告诉秦始皇，海中有大蛟，兴风作浪，故不能寻找仙山。于是，秦始皇下令部队前往射杀，他自己也亲自前往。结果终于射杀了大蛟……你是说，这就是那只大蛟？” “看样子……或许是海蛇。”凌霄子摇了摇头，看向浮雕的最中央。那里的雕塑更加莫名其妙。 雕塑上刻的还是秦始皇，不过，这一次他端起了如何果核，里面光芒四射。然而，秦始皇的目光却没有看向果核，而是看向了四周。 在他四周，有无数仙人环绕，而这些仙人有男有女，位置却非常古怪。在他们身后，是一幅巨大的秦代地图。 “九宫飞星？”凌霄子不解地看着那幅图：“九位仙人，一共九宫，旁边还有三位童子，对应……对应‘九宫十二城’？” “这有什么意义？这个地宫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江宪搓着下巴，肃容看着墙壁，许久才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或许……有些东西，是六玄子也无法触及的。” 他舒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看。” 顺着江宪手指指去，凌霄子赫然看到，墙壁靠角的方向，一扇石门已经悄然打开。 那……应该就是六玄子留下的通道。 终于可以出去了……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绽放出了由衷的笑容。紧接着，两人齐齐冲进了石门。 “真黑……”刚进去，凌霄子就啐了一口。就在同时，身后的石门轰然关闭。下一秒，一盏盏灯依次亮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然而，看到这片白色的同时，两人的寒毛全都炸了起来，身躯猛然贴在墙壁上，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那些白色……是鳞片！ 每一块都有人脸大，一望无际！随着灯火越来越多，洞穴中可见度越来越亮，他们终于看到了……白色死神的全貌！ “我的……天……”凌霄子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江宪呆呆地看着前方，手中斩龙扑通一声落于地面。两人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被眼前的一幕完全震撼。 这是一个洞穴。 很大，和运河差不多，千米以上。里面各处墙壁上，都雕琢着灯。 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在洞穴之中，趴着一尊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蛇。 一条浑身雪白的蛇！ 它太大了，大得匪夷所思！足足有三十米粗细，数百米长的身躯卷成一团，趴在石台之上，如同地府中睁眼天亮，闭目天黑的烛龙一般。 一条黑线，从蛇头开始，一直蔓延到蛇尾。可以清晰看到，它头上竟然有两个明显的凸起，如同龙角一般。而躯体覆盖之中，甚至能看到几只鸟类一样的爪子！ 这条白蛇，和那条黑蛇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道、道祖在上……”凌霄子想仿佛站起来，却根本没有力气。在这只怪物面前，不论是猿鹤还是黑蛇，都是弟弟级别的存在。更别说两个渺小如蝼蚁的人类。 江宪的心也在瞬间提到了咽喉，然而，恐惧的同时，疑惑却疯狂蔓延：这么庞大的蛇……不，这应该是蛟了吧？那面石壁能困得住它？ 而且……自己走到它面前，没有一点反应？他们距离蛇不过二十多米而已。 强压下狂跳的心脏，他仔细看了十几秒，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布满冷汗的手拍了拍凌霄子的肩膀：“别怕。蛇蜕而已。” 蛇蜕？ 凌霄子吞了口唾沫，麻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几十秒，终于擦了把冷汗：“我艹……吓死道爷了……” 确实是蛇蜕，整条蛇呈现半透明状。江宪走到蛇蜕面前，轻轻摸了摸：“有蛇蜕，证明这条蛇曾经存在过……不对！蛇蜕能保持的时间并不算长！顶多百年！” 刷拉拉……不知何处吹来的风，让烛火摇曳起来。两人目光交接，眼中只有一片惊恐。 换句话说，百年前，这里确实有一条巨蛇！ 那么……它去哪里了呢？ 咕嘟……凌霄子喉结狠狠动了动：“这玩意儿……不会就是外面壁画上画的那只吧？” “两千多年的巨蛇？黑蛇的老祖宗？”这个答案，就连江宪都不敢相信，但是……仔细想来，这竟然是目前最好的解释？ “这不是我们能管的。”凌霄子拉着江宪的迷彩：“这种事情必须上报国家，我总感觉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赶紧走！我再也不想呆下去了！” 江宪点了点头，本以为已经结束的地宫，最后竟然出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再呆下去和找死没区别。 为什么这条巨蛇会在这里？ 它……现在又去了哪里？为何还能张大，蜕皮？ “走。”他看向一侧，就在那里，一扇石门已经完全打开：“这些东西，等我们上去之后在说。” “等着我们的事，还多着呢。” 第60章 :回家 西泾省，黄河，老龙口。 这是位于省会长安附近的黄河段，因为形状如龙而得名。黄河在这里流速非常舒缓，水深五米左右。让人惊艳的，是两旁都是笔直的峭壁，而且……峭壁上有诸多洞窟，洞窟显然是人工挖掘，甚至有时候能看到洞窟中还有不少尸体。 这就是着名的“寄死窑”——古代黄河边上的老人，家庭负担不起了，就会在黄河岩壁上给他挖一个洞，让他带上一个星期的食物住进去。大多数老人都死在了洞窟中。这是华国丧葬文明发展史中罕见的情形。所以，这里也成为了一处景点。 “这有什么好看的？”就在沿河的护栏上，一位靓丽的女子挑开火机，捻出一根女士香烟点上。推了推墨镜不满道：“几个洞，几根骨头。风又大，头发都给我吹乱了。” 在他身旁，是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他轻咳了一声：“这里看的是人文，再说……再说，黄河也不是挺有意思的吗？你以前也没来过黄土高原……” “没来过就等于我要来吗！”女子彻底发火了，围巾一拉，香烟一甩：“这里拍的照都不好意思发朋友圈！风大沙大的，皮肤都干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懂怎么体谅人？！” 她的声音有些大，维护秩序的警察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男子连忙讨好说道：“别生气了……等存够了钱，我们就去国外玩玩，你不是一直想去阿尔卑斯山吗？到时候……到时候……” 男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断断续续，女子正掏出化妆盒补妆，开始还听得高兴，数秒后眉头一皱：“到时候？到时候怎么？舍不得钱了？话都说不清楚？要你有什么用？” “不是……”男子抖了抖，终于回过了神来，但是，他却没有回答女子的话，而是一步冲到护栏前，瞠目结舌地看着对岸。 女子化妆的手终于停了，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男子居然敢不回她的话？ 不……身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喧哗声越来越大了？ 她狐疑地转过身，赫然发现，护栏旁边已经围满了一群人，对着对岸指指点点。爱看热闹是华国人的天性，女子眨了眨眼睛，双脚本能地移动了过去。 靠在护栏上，她朝着对岸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在她印象中，这种黄土高原哪怕开出花也没什么好看的，除非尸骨活了过来。然而，刚看一眼，她就忍不住捂住嘴惊呼了一声，手许久都忘记了放下。 就在对岸……靠近黄河水线的地方，大约三米宽，两米高的墙体……竟然在塌陷！ 并且……并且塌陷部分，在表面的泥土和石块掉落之后，出现的……出现的竟然是一片布满瘢痕的砖瓦！ “那是什么东西？”“古代的砖瓦？”“古墓……这、这里是不是有个古墓？”“贼你马……这也太刺激了吧？黄河冲出一个古墓来？” 不少人都拿出了望远镜，警察也愣了愣，随后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秦队！老龙口需要警力，疑似出现了古墓！”“老赵！通知考古局！老龙口！”“小王，马上通知市政府那边，老龙口疑似有古墓出土！” 然而，他们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古代砖块轰隆隆移开，就在众目睽睽中，一只木质小船，竟然缓缓划了出来。 寂静。 啪嗒……有警员手机掉到了地上，不知道多少人眼珠子都瞪圆了，瞠目结舌地看着那艘小船。以及……小船上衣冠不整的两个人。 …………………………………… “还真是万众瞩目啊……”江宪艰难地笑了笑，看着对面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人群。掏出了一把枪。 就在枪出现的刹那，对面的旅游人群齐齐愣了一秒，紧接着，就是一片尖叫之声，猛然蹲下了身子。哪怕旁边的警察，也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紧接着，举起喇叭拼命喊道：“冷静！冷……” 话音未落，枪口已然对准了天穹。随着砰的一声，一颗长长的信号弹升上空中。猛然炸开。声音未落，又是连着好几道信号弹。 “呼……”江宪重重躺倒了小船上，挺着最后的力量看着四周。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喃喃道：“困死爷了……” “继续挺着吧……”凌霄子也毫无形象地躺倒。船恰好卡在出来的地方，不至于继续往下飘。他干脆闭上了眼睛：“爱咋咋地吧……” 他们如此，岸上的警察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老张，他们什么身份？”一位中年警察皱眉看向毫不介意的两人，收起喇叭，手臂捅了捅旁边的警察问道。 老张摇了摇头，沉声道：“但肯定有身份……先别问这些，立刻疏散人群，通知社科院和考古局，另外上报市政府。手机给我。” 同事递过手机，老张拿起就上了警车，摇动警笛，立刻朝着一座桥冲去。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江宪躺在木船上，懒懒地看着天空。足足一个小时后，他忽然看到……头顶仿佛出现了几个影子？ 揉了揉眼睛，影子仍然清晰，下一秒，一根绳子，吊着一篮东西，竟然从峭壁上缓缓放了下来。 绳索缓缓放下，垂到船上的时候，江宪一把抓起篮子，飞快打开，里面装着肉夹馍，凉皮的塑料袋顿时让他肚子疯狂叫了起来。更别说，还有一桶装好的羊肉汤！ 二话不说，他一脚踢醒凌霄子，一顿风卷残云。凌霄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毫无吃相，瞬间吃完了篮子里所有食物，这才看到，篮子底下有一部手机。而这部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会做人。”江宪擦了擦油嘴，懒洋洋地打开手机：“喂？” “你好。”一个中年男声响了起来：“我是老龙口执勤警察张志刚，请问你是？” “神州公司勘探三队。”江宪咧了咧嘴：“如果不知道神州公司是哪家，你们可以问问考古局。另外……你们听到了吗？” 峭壁边上，张志刚疑惑地放下手机。就在刚离开耳侧的时候，一片嗡嗡嗡的声音轻轻从天边传来。他下意识地一抬头，赫然看到天边出现了两个熟悉的黑点。 当然熟悉。 那是军用直升机！ 刹那间，张志刚倒抽一口凉气，什么都不敢再问下去。到嘴的话一转：“请问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吗？” 嘟嘟嘟……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了一阵忙音。 刷拉拉……直升机的螺旋桨扇得湖面都出现了波动。在船靠岸的时候，数道身影已经顺着绳梯飞奔下来，背起两人直接上了飞机。 动作利索，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耽误，甚至没有对在场封锁的警察说半句话。 热水，毛巾，毯子……就在刚上飞机的时候，所有东西立刻送到嘴边。江宪终于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和凌霄子位于两架直升机上，而他前方，一位瘦削的老年男子，正微笑地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 “龙老头。”江宪强打起精神：“你怎么在这儿？” 龙老笑了笑：“作为神州公司掌眼的，听说江掌门亲自出马，我还是得亲自过来的。” 江宪嘴角翘了翘，想说什么，最终一言未发。 “我知道你累。”龙老收敛了笑容，肃容道：“飞机正在赶往长安最好的医院，放心，是私人医院。宋老板的产业。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爱过。”江宪毫不犹豫地回答。 “……”龙老、胡须都在乱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一趟怎么样？” 他压根没有问题其余人员和设备，至于楚子义，另一架飞机上，有人会问。 江宪终于张了张嘴，忽然笑了：“你们吃不下。” 龙老的目光倏然闪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神州没有吃不下的东西。”他靠近了些许，如果不是飞机上高度不够，他恐怕能激动得站起来！ “你应该知道神州四大姓代表谁。” 江宪完全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龙老：“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 龙老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声音都沙哑了：“吃不下？” 江宪再次闭上眼睛：“你现在应该准备，让几位老板准备汇报社科院，文化部，宣传部，以及各大考古机关。” “等着吧……全球都会为这个消息疯狂的……” 说完，他再不理龙老，彻底闭上了眼睛，很快，轻微的鼾声响起。 龙老浑身都抖了抖，愣了数秒，随后立刻拨动了一个号码。 “宋老板。”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恭敬：“江先生他们出来了，目前只看到他和凌霄子。” “他说……这次的收获，我们吃不下。而且……联系几大国家级部门做准备。恐怕……有大事。” …………………………………… 燕京，神州拍卖行，楼顶。 这里绿化得近乎公园。不知道是否是职业原因，这里的所有装修都是中式。大气且精致。两百多米的楼顶，亭台楼阁，溪水潺潺，怪石林立。而就在一座两层小阁楼中，宋云深正端着一只细瓷茶杯，轻轻抿着六安提片。饶有兴致地听着不远处的女子轻轻拨动琴弦。 他闭着眼睛，订制的西服微微敞开，带着蓝宝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副手。安乐椅随着他的动作徐徐摇动。然而就在此刻，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大煞风景……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向手机。叹了口气接起电话，然而，刚说了几句，他的眉头陡然一抬。手朝着女子的方向压了压，琴女立刻会意地停止了抚琴。 宋云深站了起来，缓缓踱着步。过了十秒，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送进医院好好检查，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啊……”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和善的目光中泛起一抹惊人的亮色：“长安社科院那边，我会去摆平。另外，告诉褚副书记，我马上会去长安。在此之前，封锁一切消息。” 电话那边仿佛愣住了，数秒后才愕然道：“您亲自来。” “当然。”宋云深笑了，提了提自己的领带：“如果真的吃不完，我宋家也从来不吃二刀肉。” “稳住江先生和凌霄子先生，他们有任何要求，全部满足！在我到之前，长安……不，西泾省所有古玩，文物方面的人决不允许和他们见面！” 第61章 :你喂它吃什么? 长安，晨辉大厦。 这是一栋三层大厦，外表并不光鲜，通透的反光玻璃，在长安市众多现代建筑中丝毫不起眼。但是，就连保安都奇怪，这里平时并没有什么人进入。但能进入的要么是病床要么是医生。不过，从今天开始，进入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数位青年疑惑地站在大门前，极其不满地看着面前：“为什么不能进？！” “这是长安市范围出土的古迹，我们凭什么没资格询问？”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满脸焦急，几乎是点着面前人的鼻子说道：“入口我看了，是个秦墓！现在入口已开，里面会面临快速风化的危险！我们必须全力抢救！” 然而，声音虽大，但没有一个人敢踏前一步。 因为……在他们面前，是两排穿着迷彩服的军人。 “十分抱歉。”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地站在他面前，穿着白大褂。说的虽然是抱歉，语调却丝毫没有波动：“晨辉大厦禁止非预约探访。李教授可以稍等一短时间，等考古局预约了，我们立刻开放。” “你……”李教授心急如焚，指着对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考古局抽风了！ 今天中午得知老龙口出现古墓，根据门口的照片，画砖，是秦代古墓！他立刻带人去看了看，墓道内部保存相当完好，规模应该不小。但刚看了几眼，现场就被全部封闭！ 而且居然是中部战区的部队！ 他身为考古局客座教授，立刻给上面汇报，然而换来的只是“知道了”三个字。他又给局长汇报，结果答案竟然是“这件事他心里有数”。 有数？！ 墓道被挖开，里面的东西会面临失色，破碎等等危险，你特么就给我说个有数两个字？！ 长安市的考古局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是十三朝古都，其他城市的考古局可能只是挂个名字，平时想都想不起来。但是在这里，考古局的声音很大，就连旅游局，宣传局，上到西泾省宣传部，文化部，旅游部，都得认真考虑他们的意见。 坐镇这里的，更是一国考古界的顶尖高手。哪怕燕京都比不上。李教授在整个华国考古界，古玩界都算得上名声不菲，竟然这次得不到一个答案。 他再次联系了考古队，然而，没有上头的命令，考古队绝不会随意出动。实在没有办法，他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知道当时出来的两个人被送到了这里，这才带着几位教授一起前来。 哪怕进不去，他们也得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结果……还是进不去…… “你们哪个单位的？”情急之下，他怒道。话音刚落，得到的回答就是千篇一律的：“无可奉告。” 滋啦——就在此刻，大门外传来一声汽车刹车声。一辆亮黄色的帕加尼停在门口，车门快速推开。紧接着，一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走了下来。 她大约二十三四岁，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挑染成桃红色。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皮肤雪白，嘴唇如同春日的桃花，色调魅惑而不艳俗。 耳边打着一颗钻石耳钉。穿着齐膝黑色长风衣，里面套着白色高领羊毛衣，一根蒂芙尼项链随意挂在胸口，造型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左手抓着一只小巧的爱马仕手提包，下方穿着黑色短裙，黑色蕾丝，踩着一双鲜红的高跟鞋，飞快走了过来。 她如同冬日盛放的梅花，高冷而美丽，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味道。她直接走进大厦，就在她走进大厦的一瞬间，中年医生眼睛一亮，立刻颔首道：“林小姐，您来了。” “姓江的在哪儿？”林小姐推了推眼镜，声音如同高山冰泉，随意问道。 “104病房。” “残了没？” “江先生身体很好，只是疲劳过度，另外背部受伤比较重，其他的地方并无大碍。” 林小姐点了点头，正要往里走，忽然停了下来，淡淡道：“照顾他的是男护士还是女护士？” 中年医生喉结微微动了动，直觉让他感觉这个问题很有问题。顿了顿才道：“几个有经验的护士……” “是男是女？”林小姐再次问了一句，声音微微提高了一拍。中年医生张了张嘴，低声道：“女护士……” “撤掉。”林小姐不容拒绝地开口，一边朝着医院里走去：“更衣间在哪？” ……………………………… 十分钟后，一位穿着护士服，胸口别着墨镜的靓丽女子，踩着红色的高跟鞋，叮当叮当走在了医院内部通道上。 地面光可鉴人，高跟鞋踩上去如同敲击琴键。她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并不是习惯，而是仿佛周围没有人能入她眼。一路的护士，医生，全都悄然退到两边，惊讶地看着这位大小姐。直到她停在了104病房门口。 她刷了张卡，轻轻打开了门。门内一片安静。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但是并不是普通医院的雪白色。而是仿佛一个家一样，是日式简约风。在中央宽大的床上，江宪正并着眼睛躺在那里。 床头已然升起，呈二十度左右。桌子上放着鲜花和水果。女子小心翼翼地踢掉高跟鞋，赤脚走在冰凉的地砖上。缓缓走到了病床前。随后，轻柔地伸出了手。 手指抚摸上江宪侧脸的线条，到嘴唇的时候，加重了一点力度。随后，纤细的手指划过喉结，钩子一样勾走江宪的被单，一把扯开他的衣服，顿时，一块块有力的肌肉出现在她眼前。 她神色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挑了挑眉头。手指顺着胸肌中缝，一直到六块腹肌。最后……落在了裤子上。 这次没有往下落，而是轻轻地勾勒着轮廓。忽然道：“一年不见，你都喂它吃什么？” 江宪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林小姐微微笑了笑，随后用力一弹指，江宪浑身一哆嗦，想侧过身子，却被林小姐一把捏住下巴，声线很冷，声音却很温柔：“问你呢？都喂它吃什么？” 江宪无奈地睁开眼，苦笑道：“黑发美女？” 话音未落，林小姐变指为抓，用力一捏，江宪一声怪叫，缩着身子痛呼不已。 “你他妈能不能温柔一点？！”他拉上被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可是伤员！伤员你懂不懂！哪有上来就扒伤员衣服的？！” 林小姐坐在床侧，轻轻撩了撩耳发，嗤笑道：“怎么？就允许你扒我衣服？我就扒不得？” 江宪不说话了，数秒后轻咳一声：“那天不是喝多了么……要知道你是那两个老怪物的心头肉，我是打死不敢碰的……” 林小姐微微一笑，如同午夜昙花开，冰冷彻骨，也诱人彻骨。 她毫不介意戒烟的标志，掏出一根女士香烟，捏爆爆珠，轻轻抽了一口，捏着江宪的耳朵，不等他喊痛，橘子味的烟味就喷洒在脸上，如同一层轻纱。 “别废话，是你先招惹我的。睡了就跑是什么意思？我林若雪配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我？嗯？” 最后那个嗯字意味悠长，危机感让江宪本能地笑道：“误会嘛……都是误会，谁知道你一个大小姐会去酒吧？” “我去不得酒吧？” “不是，我是说……” “你能去酒吧撩妹，我就不能去酒吧撩小哥哥？” “我的意思是……” “别废话。”林若雪一把捏住他嘴巴，让他嘴巴嘟了起来，身躯一翻，利落地如同顶尖的特种兵，干脆骑在了江宪腰上，手摁在他胸肌上，身体如同猫一样弯了下去，头发丝倾洒在江宪头两边，逼迫他和自己对视：“一跑一年半，还没学会承担责任？” 江宪只感觉自己背都湿了，嘟着嘴含糊道：“这个……责任是双方的……” “我还挺想试试承担我那份责任的。” “……这个……其实大部分责任在我……” “所以？你准备怎么弥补我？” 目光对视，江宪眼光不停闪躲，林若雪冷笑一声，直起身子，手捏着江宪下巴，拇指搓着他的嘴唇：“是不是……心里有别人？” 她忽然一笑：“对了，你这种酒吧常客，怎么会只有一次？说吧，还有谁？” 江宪眼睛眨了眨，疯狂试探：“其实……是有一点白月光……” “没事。”林若雪放下他的下颌，改为玩弄他的耳朵：“名字？” 江宪眉头一皱，感觉此事并不简单：“你准备……” “让你永远见不到她。”林若雪微笑道：“记住，你是我的人。我不点头，管好自己的裤腰带。否则……我爷爷会提前让你熟悉下宦官生涯。” 江宪满头冷汗，极力挣扎：“其实……我喜欢男人。” 林若雪手往后一摸，邦邦硬：“它可不是这么说的……拜托你下次找借口的时候用心一点。” 撩了撩头发，她从江宪身上跳了下来，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听说你背受伤了。要不今天就得检查一下，这一年多有没有背着我偷吃……腰受伤了吗？” “……重伤，快断了，医生说一辈子治不好……” “咳咳……”就在此刻，门口忽然传来两个声音，江宪见鬼一样看向门口。林若雪愣了愣，脸上的表情瞬间从高冷化为萌萌哒的小女子，一个转身，朝着门口扑去：“爷爷，外公！” 门口，两位穿着黑色唐装的老者，正阴恻恻地看着江宪，目光里的话语哪怕隔着这么远都能品出来：好猪仔！竟敢拱我家白菜！ 第60章 :回家 西泾省，黄河，老龙口。 这是位于省会长安附近的黄河段，因为形状如龙而得名。黄河在这里流速非常舒缓，水深五米左右。让人惊艳的，是两旁都是笔直的峭壁，而且……峭壁上有诸多洞窟，洞窟显然是人工挖掘，甚至有时候能看到洞窟中还有不少尸体。 这就是着名的“寄死窑”——古代黄河边上的老人，家庭负担不起了，就会在黄河岩壁上给他挖一个洞，让他带上一个星期的食物住进去。大多数老人都死在了洞窟中。这是华国丧葬文明发展史中罕见的情形。所以，这里也成为了一处景点。 “这有什么好看的？”就在沿河的护栏上，一位靓丽的女子挑开火机，捻出一根女士香烟点上。推了推墨镜不满道：“几个洞，几根骨头。风又大，头发都给我吹乱了。” 在他身旁，是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他轻咳了一声：“这里看的是人文，再说……再说，黄河也不是挺有意思的吗？你以前也没来过黄土高原……” “没来过就等于我要来吗！”女子彻底发火了，围巾一拉，香烟一甩：“这里拍的照都不好意思发朋友圈！风大沙大的，皮肤都干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懂怎么体谅人？！” 她的声音有些大，维护秩序的警察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男子连忙讨好说道：“别生气了……等存够了钱，我们就去国外玩玩，你不是一直想去阿尔卑斯山吗？到时候……到时候……” 男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断断续续，女子正掏出化妆盒补妆，开始还听得高兴，数秒后眉头一皱：“到时候？到时候怎么？舍不得钱了？话都说不清楚？要你有什么用？” “不是……”男子抖了抖，终于回过了神来，但是，他却没有回答女子的话，而是一步冲到护栏前，瞠目结舌地看着对岸。 女子化妆的手终于停了，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男子居然敢不回她的话？ 不……身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喧哗声越来越大了？ 她狐疑地转过身，赫然发现，护栏旁边已经围满了一群人，对着对岸指指点点。爱看热闹是华国人的天性，女子眨了眨眼睛，双脚本能地移动了过去。 靠在护栏上，她朝着对岸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在她印象中，这种黄土高原哪怕开出花也没什么好看的，除非尸骨活了过来。然而，刚看一眼，她就忍不住捂住嘴惊呼了一声，手许久都忘记了放下。 就在对岸……靠近黄河水线的地方，大约三米宽，两米高的墙体……竟然在塌陷！ 并且……并且塌陷部分，在表面的泥土和石块掉落之后，出现的……出现的竟然是一片布满瘢痕的砖瓦！ “那是什么东西？”“古代的砖瓦？”“古墓……这、这里是不是有个古墓？”“贼你马……这也太刺激了吧？黄河冲出一个古墓来？” 不少人都拿出了望远镜，警察也愣了愣，随后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秦队！老龙口需要警力，疑似出现了古墓！”“老赵！通知考古局！老龙口！”“小王，马上通知市政府那边，老龙口疑似有古墓出土！” 然而，他们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古代砖块轰隆隆移开，就在众目睽睽中，一只木质小船，竟然缓缓划了出来。 寂静。 啪嗒……有警员手机掉到了地上，不知道多少人眼珠子都瞪圆了，瞠目结舌地看着那艘小船。以及……小船上衣冠不整的两个人。 …………………………………… “还真是万众瞩目啊……”江宪艰难地笑了笑，看着对面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人群。掏出了一把枪。 就在枪出现的刹那，对面的旅游人群齐齐愣了一秒，紧接着，就是一片尖叫之声，猛然蹲下了身子。哪怕旁边的警察，也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紧接着，举起喇叭拼命喊道：“冷静！冷……” 话音未落，枪口已然对准了天穹。随着砰的一声，一颗长长的信号弹升上空中。猛然炸开。声音未落，又是连着好几道信号弹。 “呼……”江宪重重躺倒了小船上，挺着最后的力量看着四周。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喃喃道：“困死爷了……” “继续挺着吧……”凌霄子也毫无形象地躺倒。船恰好卡在出来的地方，不至于继续往下飘。他干脆闭上了眼睛：“爱咋咋地吧……” 他们如此，岸上的警察却不知道怎么办了。 “老张，他们什么身份？”一位中年警察皱眉看向毫不介意的两人，收起喇叭，手臂捅了捅旁边的警察问道。 老张摇了摇头，沉声道：“但肯定有身份……先别问这些，立刻疏散人群，通知社科院和考古局，另外上报市政府。手机给我。” 同事递过手机，老张拿起就上了警车，摇动警笛，立刻朝着一座桥冲去。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江宪躺在木船上，懒懒地看着天空。足足一个小时后，他忽然看到……头顶仿佛出现了几个影子？ 揉了揉眼睛，影子仍然清晰，下一秒，一根绳子，吊着一篮东西，竟然从峭壁上缓缓放了下来。 绳索缓缓放下，垂到船上的时候，江宪一把抓起篮子，飞快打开，里面装着肉夹馍，凉皮的塑料袋顿时让他肚子疯狂叫了起来。更别说，还有一桶装好的羊肉汤！ 二话不说，他一脚踢醒凌霄子，一顿风卷残云。凌霄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毫无吃相，瞬间吃完了篮子里所有食物，这才看到，篮子底下有一部手机。而这部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会做人。”江宪擦了擦油嘴，懒洋洋地打开手机：“喂？” “你好。”一个中年男声响了起来：“我是老龙口执勤警察张志刚，请问你是？” “神州公司勘探三队。”江宪咧了咧嘴：“如果不知道神州公司是哪家，你们可以问问考古局。另外……你们听到了吗？” 峭壁边上，张志刚疑惑地放下手机。就在刚离开耳侧的时候，一片嗡嗡嗡的声音轻轻从天边传来。他下意识地一抬头，赫然看到天边出现了两个熟悉的黑点。 当然熟悉。 那是军用直升机！ 刹那间，张志刚倒抽一口凉气，什么都不敢再问下去。到嘴的话一转：“请问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吗？” 嘟嘟嘟……电话那边已经传来了一阵忙音。 刷拉拉……直升机的螺旋桨扇得湖面都出现了波动。在船靠岸的时候，数道身影已经顺着绳梯飞奔下来，背起两人直接上了飞机。 动作利索，行云流水，没有半点耽误，甚至没有对在场封锁的警察说半句话。 热水，毛巾，毯子……就在刚上飞机的时候，所有东西立刻送到嘴边。江宪终于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和凌霄子位于两架直升机上，而他前方，一位瘦削的老年男子，正微笑地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 “龙老头。”江宪强打起精神：“你怎么在这儿？” 龙老笑了笑：“作为神州公司掌眼的，听说江掌门亲自出马，我还是得亲自过来的。” 江宪嘴角翘了翘，想说什么，最终一言未发。 “我知道你累。”龙老收敛了笑容，肃容道：“飞机正在赶往长安最好的医院，放心，是私人医院。宋老板的产业。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爱过。”江宪毫不犹豫地回答。 “……”龙老、胡须都在乱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一趟怎么样？” 他压根没有问题其余人员和设备，至于楚子义，另一架飞机上，有人会问。 江宪终于张了张嘴，忽然笑了：“你们吃不下。” 龙老的目光倏然闪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神州没有吃不下的东西。”他靠近了些许，如果不是飞机上高度不够，他恐怕能激动得站起来！ “你应该知道神州四大姓代表谁。” 江宪完全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龙老：“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 龙老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声音都沙哑了：“吃不下？” 江宪再次闭上眼睛：“你现在应该准备，让几位老板准备汇报社科院，文化部，宣传部，以及各大考古机关。” “等着吧……全球都会为这个消息疯狂的……” 说完，他再不理龙老，彻底闭上了眼睛，很快，轻微的鼾声响起。 龙老浑身都抖了抖，愣了数秒，随后立刻拨动了一个号码。 “宋老板。”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恭敬：“江先生他们出来了，目前只看到他和凌霄子。” “他说……这次的收获，我们吃不下。而且……联系几大国家级部门做准备。恐怕……有大事。” …………………………………… 燕京，神州拍卖行，楼顶。 这里绿化得近乎公园。不知道是否是职业原因，这里的所有装修都是中式。大气且精致。两百多米的楼顶，亭台楼阁，溪水潺潺，怪石林立。而就在一座两层小阁楼中，宋云深正端着一只细瓷茶杯，轻轻抿着六安提片。饶有兴致地听着不远处的女子轻轻拨动琴弦。 他闭着眼睛，订制的西服微微敞开，带着蓝宝石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副手。安乐椅随着他的动作徐徐摇动。然而就在此刻，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大煞风景……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向手机。叹了口气接起电话，然而，刚说了几句，他的眉头陡然一抬。手朝着女子的方向压了压，琴女立刻会意地停止了抚琴。 宋云深站了起来，缓缓踱着步。过了十秒，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送进医院好好检查，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啊……”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和善的目光中泛起一抹惊人的亮色：“长安社科院那边，我会去摆平。另外，告诉褚副书记，我马上会去长安。在此之前，封锁一切消息。” 电话那边仿佛愣住了，数秒后才愕然道：“您亲自来。” “当然。”宋云深笑了，提了提自己的领带：“如果真的吃不完，我宋家也从来不吃二刀肉。” “稳住江先生和凌霄子先生，他们有任何要求，全部满足！在我到之前，长安……不，西泾省所有古玩，文物方面的人决不允许和他们见面！” 第61章 :你喂它吃什么? 长安，晨辉大厦。 这是一栋三层大厦，外表并不光鲜，通透的反光玻璃，在长安市众多现代建筑中丝毫不起眼。但是，就连保安都奇怪，这里平时并没有什么人进入。但能进入的要么是病床要么是医生。不过，从今天开始，进入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数位青年疑惑地站在大门前，极其不满地看着面前：“为什么不能进？！” “这是长安市范围出土的古迹，我们凭什么没资格询问？”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满脸焦急，几乎是点着面前人的鼻子说道：“入口我看了，是个秦墓！现在入口已开，里面会面临快速风化的危险！我们必须全力抢救！” 然而，声音虽大，但没有一个人敢踏前一步。 因为……在他们面前，是两排穿着迷彩服的军人。 “十分抱歉。”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地站在他面前，穿着白大褂。说的虽然是抱歉，语调却丝毫没有波动：“晨辉大厦禁止非预约探访。李教授可以稍等一短时间，等考古局预约了，我们立刻开放。” “你……”李教授心急如焚，指着对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考古局抽风了！ 今天中午得知老龙口出现古墓，根据门口的照片，画砖，是秦代古墓！他立刻带人去看了看，墓道内部保存相当完好，规模应该不小。但刚看了几眼，现场就被全部封闭！ 而且居然是中部战区的部队！ 他身为考古局客座教授，立刻给上面汇报，然而换来的只是“知道了”三个字。他又给局长汇报，结果答案竟然是“这件事他心里有数”。 有数？！ 墓道被挖开，里面的东西会面临失色，破碎等等危险，你特么就给我说个有数两个字？！ 长安市的考古局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是十三朝古都，其他城市的考古局可能只是挂个名字，平时想都想不起来。但是在这里，考古局的声音很大，就连旅游局，宣传局，上到西泾省宣传部，文化部，旅游部，都得认真考虑他们的意见。 坐镇这里的，更是一国考古界的顶尖高手。哪怕燕京都比不上。李教授在整个华国考古界，古玩界都算得上名声不菲，竟然这次得不到一个答案。 他再次联系了考古队，然而，没有上头的命令，考古队绝不会随意出动。实在没有办法，他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知道当时出来的两个人被送到了这里，这才带着几位教授一起前来。 哪怕进不去，他们也得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结果……还是进不去…… “你们哪个单位的？”情急之下，他怒道。话音刚落，得到的回答就是千篇一律的：“无可奉告。” 滋啦——就在此刻，大门外传来一声汽车刹车声。一辆亮黄色的帕加尼停在门口，车门快速推开。紧接着，一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走了下来。 她大约二十三四岁，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挑染成桃红色。带着一副大大的墨镜，皮肤雪白，嘴唇如同春日的桃花，色调魅惑而不艳俗。 耳边打着一颗钻石耳钉。穿着齐膝黑色长风衣，里面套着白色高领羊毛衣，一根蒂芙尼项链随意挂在胸口，造型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左手抓着一只小巧的爱马仕手提包，下方穿着黑色短裙，黑色蕾丝，踩着一双鲜红的高跟鞋，飞快走了过来。 她如同冬日盛放的梅花，高冷而美丽，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味道。她直接走进大厦，就在她走进大厦的一瞬间，中年医生眼睛一亮，立刻颔首道：“林小姐，您来了。” “姓江的在哪儿？”林小姐推了推眼镜，声音如同高山冰泉，随意问道。 “104病房。” “残了没？” “江先生身体很好，只是疲劳过度，另外背部受伤比较重，其他的地方并无大碍。” 林小姐点了点头，正要往里走，忽然停了下来，淡淡道：“照顾他的是男护士还是女护士？” 中年医生喉结微微动了动，直觉让他感觉这个问题很有问题。顿了顿才道：“几个有经验的护士……” “是男是女？”林小姐再次问了一句，声音微微提高了一拍。中年医生张了张嘴，低声道：“女护士……” “撤掉。”林小姐不容拒绝地开口，一边朝着医院里走去：“更衣间在哪？” ……………………………… 十分钟后，一位穿着护士服，胸口别着墨镜的靓丽女子，踩着红色的高跟鞋，叮当叮当走在了医院内部通道上。 地面光可鉴人，高跟鞋踩上去如同敲击琴键。她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并不是习惯，而是仿佛周围没有人能入她眼。一路的护士，医生，全都悄然退到两边，惊讶地看着这位大小姐。直到她停在了104病房门口。 她刷了张卡，轻轻打开了门。门内一片安静。 这是一个单人病房，但是并不是普通医院的雪白色。而是仿佛一个家一样，是日式简约风。在中央宽大的床上，江宪正并着眼睛躺在那里。 床头已然升起，呈二十度左右。桌子上放着鲜花和水果。女子小心翼翼地踢掉高跟鞋，赤脚走在冰凉的地砖上。缓缓走到了病床前。随后，轻柔地伸出了手。 手指抚摸上江宪侧脸的线条，到嘴唇的时候，加重了一点力度。随后，纤细的手指划过喉结，钩子一样勾走江宪的被单，一把扯开他的衣服，顿时，一块块有力的肌肉出现在她眼前。 她神色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挑了挑眉头。手指顺着胸肌中缝，一直到六块腹肌。最后……落在了裤子上。 这次没有往下落，而是轻轻地勾勒着轮廓。忽然道：“一年不见，你都喂它吃什么？” 江宪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林小姐微微笑了笑，随后用力一弹指，江宪浑身一哆嗦，想侧过身子，却被林小姐一把捏住下巴，声线很冷，声音却很温柔：“问你呢？都喂它吃什么？” 江宪无奈地睁开眼，苦笑道：“黑发美女？” 话音未落，林小姐变指为抓，用力一捏，江宪一声怪叫，缩着身子痛呼不已。 “你他妈能不能温柔一点？！”他拉上被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可是伤员！伤员你懂不懂！哪有上来就扒伤员衣服的？！” 林小姐坐在床侧，轻轻撩了撩耳发，嗤笑道：“怎么？就允许你扒我衣服？我就扒不得？” 江宪不说话了，数秒后轻咳一声：“那天不是喝多了么……要知道你是那两个老怪物的心头肉，我是打死不敢碰的……” 林小姐微微一笑，如同午夜昙花开，冰冷彻骨，也诱人彻骨。 她毫不介意戒烟的标志，掏出一根女士香烟，捏爆爆珠，轻轻抽了一口，捏着江宪的耳朵，不等他喊痛，橘子味的烟味就喷洒在脸上，如同一层轻纱。 “别废话，是你先招惹我的。睡了就跑是什么意思？我林若雪配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我？嗯？” 最后那个嗯字意味悠长，危机感让江宪本能地笑道：“误会嘛……都是误会，谁知道你一个大小姐会去酒吧？” “我去不得酒吧？” “不是，我是说……” “你能去酒吧撩妹，我就不能去酒吧撩小哥哥？” “我的意思是……” “别废话。”林若雪一把捏住他嘴巴，让他嘴巴嘟了起来，身躯一翻，利落地如同顶尖的特种兵，干脆骑在了江宪腰上，手摁在他胸肌上，身体如同猫一样弯了下去，头发丝倾洒在江宪头两边，逼迫他和自己对视：“一跑一年半，还没学会承担责任？” 江宪只感觉自己背都湿了，嘟着嘴含糊道：“这个……责任是双方的……” “我还挺想试试承担我那份责任的。” “……这个……其实大部分责任在我……” “所以？你准备怎么弥补我？” 目光对视，江宪眼光不停闪躲，林若雪冷笑一声，直起身子，手捏着江宪下巴，拇指搓着他的嘴唇：“是不是……心里有别人？” 她忽然一笑：“对了，你这种酒吧常客，怎么会只有一次？说吧，还有谁？” 江宪眼睛眨了眨，疯狂试探：“其实……是有一点白月光……” “没事。”林若雪放下他的下颌，改为玩弄他的耳朵：“名字？” 江宪眉头一皱，感觉此事并不简单：“你准备……” “让你永远见不到她。”林若雪微笑道：“记住，你是我的人。我不点头，管好自己的裤腰带。否则……我爷爷会提前让你熟悉下宦官生涯。” 江宪满头冷汗，极力挣扎：“其实……我喜欢男人。” 林若雪手往后一摸，邦邦硬：“它可不是这么说的……拜托你下次找借口的时候用心一点。” 撩了撩头发，她从江宪身上跳了下来，颇为遗憾地说道：“可惜，听说你背受伤了。要不今天就得检查一下，这一年多有没有背着我偷吃……腰受伤了吗？” “……重伤，快断了，医生说一辈子治不好……” “咳咳……”就在此刻，门口忽然传来两个声音，江宪见鬼一样看向门口。林若雪愣了愣，脸上的表情瞬间从高冷化为萌萌哒的小女子，一个转身，朝着门口扑去：“爷爷，外公！” 门口，两位穿着黑色唐装的老者，正阴恻恻地看着江宪，目光里的话语哪怕隔着这么远都能品出来：好猪仔！竟敢拱我家白菜！ 第62章 :密谈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前者身躯微微往前倾，如同佝偻。后者身躯微微往后仰，如同一张弓。两人脸色如同重枣一般通红，一位秃顶，一位胡须尺长。一位手里捏着两个钢球，一位拄着拐杖。 他们的外形对比极其强烈，也显得有些可笑。但是，江宪根本笑不出来。 2002年左右，全国考古界大清洗，三门六派，各大高手被政府招安的招安，不听话的劳改。唯独他们俩，是最先投靠了政府。 他们，也是考古界，古玩界南方的两位顶尖高手——天听董欣久，地视林方若。 60——90年代，国内文物要出海，没有他们点头不成。一位是南海人，一位是珠州人，沿海古玩界他们就是天。各种地下拍卖，他们不点头，就办不起来。所以，当时他董、林二老，被称作“董半城，林半江”。 珠江，南海省，文物出口渠道，岸口，全部都在他们手掌之下！当年的潮海堂在东南一带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现在，坐镇长安社科院的，就是他们。 “爷爷，外公。”林若雪亲昵地挽住林方若的胳膊，貌似娇羞地用脸蹭了蹭：“想死我了。” 林方若转着手里的钢球，挑眉看了一眼江宪，不冷不热地说道：“别人给你答复了吗？就这么舔着脸往上蹭？” “当然给了。”林若雪红着脸说道：“等着喝喜酒吧您呐~” “呵呵……”董欣久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看了江宪数秒：“眉心发黑，不吉之兆。这是还有几个月就快翘辫子了啊……你不会不知道，揽山海的人从没活过25的先例吧？” 林若雪笑道：“万一他能呢？” “先出去吧。”林方若宠溺地拍了拍林若雪的头：“爷爷和他有事要谈。等会儿再来陪你。” 林若雪“听话”地出去了，董欣久和林方若如同幽灵一样站在江宪床头，一句话没说，四只老眼不停扫视着他全身。 “前辈。”江宪恭敬地拱手，坐起了身体。这两位辈分比他师傅还大，别看现在坐镇长安，东南一带，各大拍卖行都还得看他们脸色。 毕竟，神州的总部在燕京。 “好后辈啊。”林方若咔嚓一声，手中钢球直接捏瘪，冷笑道：“我是不是该夸奖你当时做了保护措施？” “若雪一等一年半，你连个屁都不放。怎么？我家若雪配不上你？”董欣久也阴恻恻地开口。 江宪只感觉胯下一凉，从心得说道：“是我配不上她……” “知道就好。”林方若挺直了身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是男人就别做这么遮遮掩掩的，丢你师傅的脸。这件事，你得和她有个解释。我们不管，只等着看结果。” 江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辈子就特么不该喝酒！ “可别说你要和她成亲。”董欣久顿了顿拐杖，脸色肃然起来：“姓江的，你身手好，甚至比你师傅这个年纪还要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揽山海我们潮海堂也不是配不起，算得上门当户对。但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料理干净。” “25岁过了，你要不死，再说其他。要不然，你要敢上门提亲，小心老夫打断你的腿。” 江宪苦笑着再次点头。 董欣久手腕一甩，龙头拐杖如同长了眼睛，将两张椅子拉了过来，纷纷坐下。这才说道：“这是宋老板的私人医院，我们这次来，你也知道为什么。” 他抬了抬手：“开始？” 江宪正了正脸色，点了点头，仔细说了起来。 ……………………………… 凌霄子很怕。 他认识对面这个女人！ 圈中的魔王，高岭之花，他见过几次，也听说一些光辉事迹。不过……他被逐出通天府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高层圈子了，天知道她现在为什么坐在自己对面！ 林若雪随意地看着新作的指甲，嗤笑道：“怕什么？我对你没兴趣。混得这么惨，我都不好意思说认识你。” 凌霄子脸上肌肉都有些笑僵硬了：“小本经营……养家糊口而已，大小姐说过了……” 林若雪挥了挥手：“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姓江的这一年多在哪儿，有没有找过其他女人？” 咦？！ 凌霄子的狗鼻子瞬间闻到了一些不同的气息，斟酌着说道：“我也没怎么了解过……” “五万。” “你在说什么！”凌霄子猛然抬起头，怒视着林若雪：“你到底想对他怎么样？那可是我的好兄弟！出生入死的伙伴！” 林若雪眯着眼睛看着他。 凌霄子揉了揉鼻子，瘫了下来：“得加钱。” “十万，就连他内裤是什么颜色，我都告诉你！” “呵……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哈哈……说什么呢……我和他缘分已尽，缘分已尽啊……” …………………………… 104病房，房间里非常安静。当两人听到地下长城的时候，目光已经无比凝重起来。 以他们数十年的勘探生涯，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然而，这只是开始。 当听到白玉钟，猿鹤的时候，两人齐齐站了起来。林方若下颌上胡须都有些飘扬，嘶哑道：“你没骗我们？” 江宪摇了摇头：“那里面的机关超乎想象，简直是集华国历史机关术之大成。不过……两位前辈，这，还不是最危险的地方。” 随着江宪讲述的越来越多，超大的仓库，最后抵达的地下宫殿。千米宽的运河……两人根本坐不下去了。而是站在床边，一字不落地听着。 哪怕是他们，经历过无数风浪，听到这个地宫，都感觉心惊胆跳。 江宪毕竟是伤员，说了一会儿，就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就在此时，董欣久和林方若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非常详细，绝非编造。 每一个机关的设计方法堪称巧夺天工，破解方法也是妙到颠毫，这绝不是能凭空想象出来的。 老龙口下面……竟然藏着如此庞大的一个地宫！ 这……绝对是近十年来全世界最震撼的发现！ 这个发现……神州还真的吃不下！ 必须以全国之力造势！新闻，宣传，各种自媒体，各种平台，喉舌部门……等等一起宣发，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这个地宫构造之精细，机关之恐怖，面积之庞大，赫然是华国目前地宫中的no.1！ 全世界考古界的目光，都会被吸引来的……而且，而且神州一旦先进入，一次拍卖，恐怕就能顶过十年纯利！ 难怪宋老板要亲自过来……董欣久吐了口气，又有些惋惜地看向江宪。 可惜……真的可惜。 这小子，和那个目无余子的孙女倒挺相配，但是……揽山海几千年来都活不过二十五岁。他们技术是上三门中最好的，名声却是最低的，甚至很多人都不记得有揽山海这个门派，只有圈内高层才知道。 一个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传承断代的门派，一个终其一生，短短二十五年都在学习，修炼，寻找传承的年代，实在不适合做潮海堂长公主的驸马。 “可惜了啊……” 数秒后，江宪睁开眼睛。继续说了下去。 当听到巨型猿鹤，数百米巨蛇的时候，两位老者都情不自禁地抖了抖。然后……在听到墙壁后面三十米粗的蛇蜕，两人终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蓬莱……蓬莱！ 秦始皇棺椁终于有了定论！ 但是……蓬莱又在何处？ 数十分钟后，江宪终于说完了。两位老者沉默了许久，林方若拍了拍他肩膀：“好好休息。” “接下来，你准备作什么？” 江宪道：“我得去找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儿子。” “不错。”董欣久点了点头：“这是你该做的事情。不过，你这段时间决不能断联系。” 下面需要你的地方还太多太多…… 他们已经脑补出整个地宫的照片，包括巨型猿鹤，黑蛇，白蛇，千米运河出现在网络上的时候是如何轰动了。 更不要说，在国际上报道出全世界目前最大地宫，会引起怎样的震撼！ 如果……如果这时候，再来一次完美的拍卖，神州的名字……真的有机会打出华国，进入亚太！和大和，南亚几家拍卖行一决雌雄！ “我知道。”江宪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先被林若雪骚扰，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这只手机给你。”董欣久拿出一直手机放在床边，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江掌门，有句话，我想了想，还是不得不说。” “这次的事情，估计要半年后才能爆出来。兹事体大，哪怕神州几位老板都要慎重以待。一旦这件事爆开，恐怕会有非常多的人找到你。无论国内外。作为第一勘探者，你的名字必将响彻世界。” “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你想找一个公司挂靠的话，先别急着答应其他公司的条件。等着……神州开价。” 江宪微微颔首，其实这也是他在犹豫的事情。 揽山海不是没有人招揽，相反，神州招揽过他师傅不知道多少次，招揽他的次数也不少。但是……25岁就要去世，为什么还要被条条框框束缚？ 不过…… 他的手摸了摸枕头下，坚硬的如何果实。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能活过25岁，那么，是应该考虑，让揽山海的名字百世流芳了。 这，也是历代师门长辈的夙愿！ 第63章 :龙二太爷 两位老者离开了，江宪的生活暂时平静了下来。 不过他很清楚，接下来的事务将会越来越多。从第二天上门的人身上他就知道，这一次，国家是准备打一张大牌。 “江先生。”龙老微笑着站在他面前：“又见面了。” 在龙老身后，三位中年男子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从对方身上，可以清晰品出长期久居人上的气质。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感慨地颔首道：“江先生的名字，社科院是一直有记录的。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年少有为，难得……实在难得。” “这位是文化部周副部长。”龙老朝着周副部长点了点头：“宋先生的父辈，和周先生家相交莫逆。而这次你的发现，涵盖社会文化司，非物质文化遗产司，文化产业司，艺术司一共四大司的管理范围，让哪位司长专属管理都不恰当，宋先生通过神州上报文化部，决定让周副部长直接挂帅领衔。” “我将负责以后一系列勘探，开发，宣传的工作。往后一年内，我们见面的时间恐怕很多。”周副部长完全没有一些网络小说中让人智熄的桥段，根本不像一个副国级部门的副手，而是沉静如水地说道。 “请多多指教。”江宪笑着抱拳拱手，心中已然一片雪亮。 神州四大姓氏，每一个都可以追溯到开国功臣，而且是绝对的实权派。虽然先辈已经不在了，但是先辈提拔的人，帮助过的人，早已桃李满天下。 素未谋面的宋老板是个相当符合市场环境的商人，显然，对方想在这一票上玩个大的！本来，和神州直接有关系的是国家考古局。国家考古局直属社科院，社科院直属中央，不属于任何副国级部门。但是，宋老板居然有通天的手段，直接越过中央直属的社科院，反而向文化部做了报告。 既然有文化部了，那么其他几位的身影…… 不等江宪考虑，龙老笑呵呵地说道：“这位，是宣传部的刘副司长，这位是社科院的朱副院长。” 哪怕江宪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听到介绍，心脏也没来由地加速了几拍。 文化部，宣传部，社科院……社科院勘探起底，文化部界定，宣传部全球宣传……这是决定将老龙口地宫作为新一代长城，故宫来打造！而且……显然是作为5a级景区，世界级文化遗产来捧！ 这位宋老板，是个人才……他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声，这样做，无疑是将始皇地宫利益最大化，而且，只要是社科院勘探，必定绕不过国内首屈一指的神州，只要是神州进行全面勘探，拍卖自然也只能在神州。一旦这三环形成连锁反应，神州的名字……就真的炸开了。 “这次只是和江先生见过面，江先生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联系我们。”龙老笑着说道：“趁着江先生修养的时候，我们打算请几位教授和一些专家，来和江先生讨论一下，争取复原始皇地宫的全貌，江先生可有这个时间？” “当然。”江宪点头笑道，随后收敛笑容，沉声道：“但是，那只巨大的猿鹤和上百米的黑蛇，怎么办？” 这可不是勘探队伍能搞定的，更别说……还有大量的变异僵尸鱼，以及数十只猿鹤！ “放心。”周副部长悠悠道：“中部军区会有人随行，这些珍贵的资料，必定不会遗落。” “如果你推测的是真的，我们甚至有可能追查到秦始皇棺椁的真正下落。地面上的骊山陵墓既然没有始皇棺椁，也可以挖开。到时候，兵马俑——骊山——老龙口，长安或许会成为一面华国文艺复兴的旗帜！” 好大的蓝图……对于这些事情，江宪就不多问了。送走几位高官之后，没想到龙老又悄然走了回来。 “你小子，算是福大命大。”他招呼助理，将一大堆营养品放在了江宪床边，苦笑道：“听老董和老林详谈起这个地宫的时候，我光是听都感觉脊背发凉。你能活着回来，真的是气运通天。” 江宪还想谦虚两句，龙老坐在床边挥了挥手：“建国以来，揽山海要么不出手，出手必中。你这次的勘探，算得上超越近代先辈了。就算我去，也不见得能出来，那可是六玄子啊……墨家巨匠。再加上秦始皇倾国之力打造的地宫，捧你为勘探第一人毫不为过。” 江宪耸了耸肩，正想笑着打岔过，忽然，他眉头挑了挑，深深看着龙老：“您这是……谁的意思？” “你果然很聪明。”龙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道：“是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一些想法。” 江宪摇了摇头：“我不想出名。” “江宪！”龙老正色道：“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情，而是华国勘探界需要有人正名！” 他的声音严肃了起来：“是，建国以后，国内遗迹被破坏了不少。我们曾经也下过手，东三省的清代遗迹，大部分都是从我手里出到日本和韩国，正因为有我们这批人，才有2000年左右的大清洗！” “你应该知道，当时是如何的风声鹤唳，就连我们这些老不死，都不得不站队。当国家下决心整治的时候，我们哪……就是大海中的浪花而已。” 他叹了口气，转过头，出神地看向天花板，喃喃道：“但那时，也是全国勘探技术最顶尖的时候。” “2002年后……不，05年后，大家都有了组织，洗心革面。老董和老林的潮海堂，也变成了海潮集团。我的黑山白水，也成了黑山白水文化集团……但正因为大家都洗手上岸，才没有后辈挑这个大梁。” 他苦笑了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我们有了三辈子都用不完的钱，孙子孙女出生就在金窝窝里，非绫罗不穿，非美食不啖。这年代，还能有上三门这种水平的。屈指可数。” “你，冲虚，天玄……知道上三门的名声为什么越来越响吗——当然，揽山海除外，那就是因为真正遇到了超难度的地宫，已经没人攻得破！只能求助你们！” 他长叹一声，轻轻抚了抚自己的手，那只曾经被称为“两百年第一出马”的手，已经布满青筋和皱纹。恐怕谁也没想到，二十年前，东三省提起来就得拱手的龙二太爷，已经苍老到了这种程度。 他抬了抬两条老态龙钟的眉毛：“我们已经老了……我，中部的天玄门，居无定所的揽山海，西部的冲虚派，南部的潮海堂……当时的上三门两大家，现在我是不行了，其他六小派也高手难觅，听说天玄门也在转型……” “年轻一派里，居然就你，林若雪，冲虚的刘三刀，三个人可数。而林若雪不下地，刘三刀的功绩就算加起来，也不如你这次来的吓人……” 他霍然抬起头，直视着江宪：“你不扛旗，谁能抗？” 江宪嘴唇动了动，许久才轻叹道：“我快要死了。” “少来这套。”龙二爷嗤笑道：“你以为为什么这次我和老董，老林会一起过来？” “算起来，如果你死了，我们三个算是见证了揽山海三代掌门人的陨落。你们的技术是这一行的翘楚，死一个我们都心疼。你觉得我们有心情来看你下葬？距离你25岁，已经只剩几个月了吧？” 他狐狸一般笑了笑，点了根烟，江宪皱眉道：“年轻一身伤，老了不修养，还抽烟？你肺没黑？” “戒不掉。”龙二爷吐了一口青蓝色的烟圈，依稀可以看出几分年轻时鲜衣怒马的风姿。缓缓道：“我的毅力不如老林老董……别岔话题！” “你这人呢……说是百年里揽山海天资最高的不为过。从你十几岁开始，我们就看着你满地跑，跑了北部跑南部，跑了西部跑东海……你要去的地方，我们哪儿不是大开方便之门？” 江宪微笑着点头：“当时年少，给各位添麻烦了。” “习惯了。”龙二爷摁灭烟头：“你们历代都这样，想要和命运搏一搏，我们也不希望揽山海香火断绝。不过……到了23岁开始，你就放纵自己了。我们什么都没说，毕竟啊……对于你们，生命是如此的短暂而美好。” 江宪有些沉默，龙二爷瞟了他一眼，好死不死地说道：“听说你睡了老林的孙女？” 江宪脸有些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龙二爷眯着眼睛看向江宪：“你本来都放弃了一切，为什么忽然出手？” “而且时间如此紧急，靠上了数次招揽你，你都拒绝过的神州？而且还是和楚子义那个二等货色一起动手？” “你知道，如果你点头，我和潮海堂手下的人绝对比神州可靠。神州背景太深，和他们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但你偏偏这么做了。” “你的所有行为，都透露着一种‘等不起’的架势。”龙二爷站了起来：“这些话，本来该老董和老林对你说，不过，他们气头上，又有别的任务，给忘了。所以拜托我来问一句。” 他直视着江宪的眼睛：“你，能不能活下去？” “如果能，我们将在这几个月里，把你捧成堪舆第一人！” “你有这个资格！” “老龙口地宫，会让所有质疑的人闭嘴！不闭嘴的，我们会让他们闭嘴！” 第62章 :密谈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前者身躯微微往前倾，如同佝偻。后者身躯微微往后仰，如同一张弓。两人脸色如同重枣一般通红，一位秃顶，一位胡须尺长。一位手里捏着两个钢球，一位拄着拐杖。 他们的外形对比极其强烈，也显得有些可笑。但是，江宪根本笑不出来。 2002年左右，全国考古界大清洗，三门六派，各大高手被政府招安的招安，不听话的劳改。唯独他们俩，是最先投靠了政府。 他们，也是考古界，古玩界南方的两位顶尖高手——天听董欣久，地视林方若。 60——90年代，国内文物要出海，没有他们点头不成。一位是南海人，一位是珠州人，沿海古玩界他们就是天。各种地下拍卖，他们不点头，就办不起来。所以，当时他董、林二老，被称作“董半城，林半江”。 珠江，南海省，文物出口渠道，岸口，全部都在他们手掌之下！当年的潮海堂在东南一带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现在，坐镇长安社科院的，就是他们。 “爷爷，外公。”林若雪亲昵地挽住林方若的胳膊，貌似娇羞地用脸蹭了蹭：“想死我了。” 林方若转着手里的钢球，挑眉看了一眼江宪，不冷不热地说道：“别人给你答复了吗？就这么舔着脸往上蹭？” “当然给了。”林若雪红着脸说道：“等着喝喜酒吧您呐~” “呵呵……”董欣久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看了江宪数秒：“眉心发黑，不吉之兆。这是还有几个月就快翘辫子了啊……你不会不知道，揽山海的人从没活过25的先例吧？” 林若雪笑道：“万一他能呢？” “先出去吧。”林方若宠溺地拍了拍林若雪的头：“爷爷和他有事要谈。等会儿再来陪你。” 林若雪“听话”地出去了，董欣久和林方若如同幽灵一样站在江宪床头，一句话没说，四只老眼不停扫视着他全身。 “前辈。”江宪恭敬地拱手，坐起了身体。这两位辈分比他师傅还大，别看现在坐镇长安，东南一带，各大拍卖行都还得看他们脸色。 毕竟，神州的总部在燕京。 “好后辈啊。”林方若咔嚓一声，手中钢球直接捏瘪，冷笑道：“我是不是该夸奖你当时做了保护措施？” “若雪一等一年半，你连个屁都不放。怎么？我家若雪配不上你？”董欣久也阴恻恻地开口。 江宪只感觉胯下一凉，从心得说道：“是我配不上她……” “知道就好。”林方若挺直了身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是男人就别做这么遮遮掩掩的，丢你师傅的脸。这件事，你得和她有个解释。我们不管，只等着看结果。” 江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辈子就特么不该喝酒！ “可别说你要和她成亲。”董欣久顿了顿拐杖，脸色肃然起来：“姓江的，你身手好，甚至比你师傅这个年纪还要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揽山海我们潮海堂也不是配不起，算得上门当户对。但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料理干净。” “25岁过了，你要不死，再说其他。要不然，你要敢上门提亲，小心老夫打断你的腿。” 江宪苦笑着再次点头。 董欣久手腕一甩，龙头拐杖如同长了眼睛，将两张椅子拉了过来，纷纷坐下。这才说道：“这是宋老板的私人医院，我们这次来，你也知道为什么。” 他抬了抬手：“开始？” 江宪正了正脸色，点了点头，仔细说了起来。 ……………………………… 凌霄子很怕。 他认识对面这个女人！ 圈中的魔王，高岭之花，他见过几次，也听说一些光辉事迹。不过……他被逐出通天府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高层圈子了，天知道她现在为什么坐在自己对面！ 林若雪随意地看着新作的指甲，嗤笑道：“怕什么？我对你没兴趣。混得这么惨，我都不好意思说认识你。” 凌霄子脸上肌肉都有些笑僵硬了：“小本经营……养家糊口而已，大小姐说过了……” 林若雪挥了挥手：“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姓江的这一年多在哪儿，有没有找过其他女人？” 咦？！ 凌霄子的狗鼻子瞬间闻到了一些不同的气息，斟酌着说道：“我也没怎么了解过……” “五万。” “你在说什么！”凌霄子猛然抬起头，怒视着林若雪：“你到底想对他怎么样？那可是我的好兄弟！出生入死的伙伴！” 林若雪眯着眼睛看着他。 凌霄子揉了揉鼻子，瘫了下来：“得加钱。” “十万，就连他内裤是什么颜色，我都告诉你！” “呵……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哈哈……说什么呢……我和他缘分已尽，缘分已尽啊……” …………………………… 104病房，房间里非常安静。当两人听到地下长城的时候，目光已经无比凝重起来。 以他们数十年的勘探生涯，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然而，这只是开始。 当听到白玉钟，猿鹤的时候，两人齐齐站了起来。林方若下颌上胡须都有些飘扬，嘶哑道：“你没骗我们？” 江宪摇了摇头：“那里面的机关超乎想象，简直是集华国历史机关术之大成。不过……两位前辈，这，还不是最危险的地方。” 随着江宪讲述的越来越多，超大的仓库，最后抵达的地下宫殿。千米宽的运河……两人根本坐不下去了。而是站在床边，一字不落地听着。 哪怕是他们，经历过无数风浪，听到这个地宫，都感觉心惊胆跳。 江宪毕竟是伤员，说了一会儿，就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就在此时，董欣久和林方若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非常详细，绝非编造。 每一个机关的设计方法堪称巧夺天工，破解方法也是妙到颠毫，这绝不是能凭空想象出来的。 老龙口下面……竟然藏着如此庞大的一个地宫！ 这……绝对是近十年来全世界最震撼的发现！ 这个发现……神州还真的吃不下！ 必须以全国之力造势！新闻，宣传，各种自媒体，各种平台，喉舌部门……等等一起宣发，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这个地宫构造之精细，机关之恐怖，面积之庞大，赫然是华国目前地宫中的no.1！ 全世界考古界的目光，都会被吸引来的……而且，而且神州一旦先进入，一次拍卖，恐怕就能顶过十年纯利！ 难怪宋老板要亲自过来……董欣久吐了口气，又有些惋惜地看向江宪。 可惜……真的可惜。 这小子，和那个目无余子的孙女倒挺相配，但是……揽山海几千年来都活不过二十五岁。他们技术是上三门中最好的，名声却是最低的，甚至很多人都不记得有揽山海这个门派，只有圈内高层才知道。 一个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传承断代的门派，一个终其一生，短短二十五年都在学习，修炼，寻找传承的年代，实在不适合做潮海堂长公主的驸马。 “可惜了啊……” 数秒后，江宪睁开眼睛。继续说了下去。 当听到巨型猿鹤，数百米巨蛇的时候，两位老者都情不自禁地抖了抖。然后……在听到墙壁后面三十米粗的蛇蜕，两人终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蓬莱……蓬莱！ 秦始皇棺椁终于有了定论！ 但是……蓬莱又在何处？ 数十分钟后，江宪终于说完了。两位老者沉默了许久，林方若拍了拍他肩膀：“好好休息。” “接下来，你准备作什么？” 江宪道：“我得去找红四娘和八臂罗汉的儿子。” “不错。”董欣久点了点头：“这是你该做的事情。不过，你这段时间决不能断联系。” 下面需要你的地方还太多太多…… 他们已经脑补出整个地宫的照片，包括巨型猿鹤，黑蛇，白蛇，千米运河出现在网络上的时候是如何轰动了。 更不要说，在国际上报道出全世界目前最大地宫，会引起怎样的震撼！ 如果……如果这时候，再来一次完美的拍卖，神州的名字……真的有机会打出华国，进入亚太！和大和，南亚几家拍卖行一决雌雄！ “我知道。”江宪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先被林若雪骚扰，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这只手机给你。”董欣久拿出一直手机放在床边，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江掌门，有句话，我想了想，还是不得不说。” “这次的事情，估计要半年后才能爆出来。兹事体大，哪怕神州几位老板都要慎重以待。一旦这件事爆开，恐怕会有非常多的人找到你。无论国内外。作为第一勘探者，你的名字必将响彻世界。” “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你想找一个公司挂靠的话，先别急着答应其他公司的条件。等着……神州开价。” 江宪微微颔首，其实这也是他在犹豫的事情。 揽山海不是没有人招揽，相反，神州招揽过他师傅不知道多少次，招揽他的次数也不少。但是……25岁就要去世，为什么还要被条条框框束缚？ 不过…… 他的手摸了摸枕头下，坚硬的如何果实。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能活过25岁，那么，是应该考虑，让揽山海的名字百世流芳了。 这，也是历代师门长辈的夙愿！ 第64章 :云深の野望(一) 江宪深深看着龙二爷，许久，才沉声道：“或许……会有些办法。” “那就好。”龙二爷重重出了一口气：“不管你从地宫里拿到了什么。我这里都不知道，我现在是神州的掌眼人，我的话，还是有些分量。” “另外，宋老板要见你。”他推出一张名片，放到了江宪胸口衣带。犹豫了一下道：“神州一共四只勘探队伍，由四位老板掌控。他们的父辈，就是2000年大清洗的发起者之一。别以为他们是外行，他们对我们这行了解极深。” “其中徐家和邓家主要负责客源和宣传，公司大部分时间是叶老板管事，宋老板看似不管。每天只来消磨一下时间。但是……他城府颇深。千万别把他当外行人糊弄。” “我知道了。”江宪摸了摸胸口：“他在哪里见我？燕京？” “不，蓉城。两天后。” 江宪眉头轻轻挑了挑。作为勘探世家，哪怕师门先辈不怎么接勘探的活，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寻找黑死蝶，但千年积累，他手中光是不动产就有几千万。还有些不能动的传世珍品，如果卖出去，十几亿都不在话下。 揽山海并非苦行派，人生苦短，这句话对他们尤其贴切。所以，他在全国各大城市都有些房产。而蓉城的房产，他谁都没告诉过。就连上次去找凌霄子，都是带他住的酒店。 真没想到，居然能查到他在蓉城的窝。 送走龙老，江宪休息起来。接下来几天没有人来找他，并且，他无法接触网络信息。他能感觉到，现在，就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社科院正在筹谋着什么。应该已经有勘探队伍进入地宫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就在江宪出院的时候，一辆路虎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车上的司机率先走了下来，恭敬地鞠了一躬：“江先生，宋老板让我送你一程。” 始皇地宫牵涉太大，这是怕自己多嘴吗……江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才发现司机早已买好了高铁票。 从长安到蓉城，高铁反而比飞机方便。 数小时后，江宪已经走出了蓉城东站。一辆黑色轿车早已停在出站口。司机带着江宪上了车，轿车从东往南，一路开向蓉城中心。数十分钟后，已然抵达蓉城中心城区，在沿河的香格里拉酒店旁停了下来。 一路刷卡，将江宪带到了最顶层的豪华套房。就在江宪以为自己会看到宋云深的时候，没想到里面却只是一间套房，其他什么都没有。 “宋先生没到？”江宪疑惑地开口。司机笑了笑：“宋先生已经到了。不过叮嘱过我，江先生大病初愈，又是长途跋涉，还请江先生好好休息。等晚餐的时候，再说杂事也不迟。” 他识趣地退了出去，帮江宪关好房门。江宪舒服地躺在床上，掏出宋云深的名片，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 这个人……做事让自己感觉很舒服。 诚然，两人处在不同的级别上，然而对方显然没有什么二世祖的习惯。或者说隐藏得非常好。让江宪甚至感觉……仿佛是在平等交往。　　“有趣。”他确实有些疲惫了，拉上辈子，摁了摁床头的按钮，窗户缓缓拉上。好好休息了起来。 作为“靠身体吃饭”的行业，他的生物钟一向很准，五点过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而在他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桌子上服务员已经送来了一个袋子。 江宪好奇地拉开看了看，里面竟然是一套杰尼亚西服和皮鞋。 这个品牌他听说过，是一个意大利1910年的牌子，和阿玛尼这种霸道总裁款不同，杰尼亚的西服亦庄亦谐，很多款式都极具年轻风味，最重要的是……穿着非常舒服。甚至为了体现自己的“舒适”，有专门的亚洲款型。 就在一套衣服上，有一张便签：初次见面，时间太紧，不知道江先生是否有合适的衣服。我自作主张为江先生购买了一套还不错的西服，希望江先生喜欢。当然，如果江先生带了自己的衣服，我非常希望看到江先生真实的一面——宋云深。 确实会做人……江宪换上衣服，对着镜面理了理领带，衣服非常贴合他的身形，将他瘦削而不瘦弱的身形衬托得极其完美。 “简直和比着我做的一样……”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江宪往脸上拍了拍润肤水，嗤笑道：“这是在提醒我……只要他想，他都可以做到吗？” “却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这种隐晦的暗示……难怪说几代人才能成就真正的贵族。” 两方的关系，是供货商和渠道商，宋云深需要江宪的实力，不惜折节下交。而他能提供的，已经通过这一身完全合身的衣服告诉了江宪。 在华国，如果我想，大多数事情都可以做到。 无论是知道素未谋面的你的尺码，住所，人际交往。或者是……直接接通副国级部门，抑或压下勘探队伍十九人的死亡，甚至你要什么设备，要多少人，哪怕军用直升机，神州都可以给你。 从地宫出来，宋云深就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猛虎，一点一点展现着他的实力——以一种不让人抗拒的方式。 老奸巨猾……不，或者说好听一些，老谋深算……江宪收回目光，关上门，走向了电梯。 一路来到二十七层，从这里可以俯瞰蓉城的母亲河——府南河，两侧大楼接踵摩肩，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核心地带，不过仍然算得上繁华。而这里，也是香格里拉酒店的餐厅。 说了宋云深的名字，服务员立刻将江宪带到了一间包厢前。推门进去之后，里面是奢华的古华国风装修。地面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头顶上挂着明黄色吊灯，绣着腊梅的屏风恰好阻断在门口，盆景中的松柏吐翠，给出一片隐秘的空间。 转过屏风，就是一张圆桌。一位四十多岁，梳着大背头，穿着西服的男子正坐在桌前。看到江宪，他立刻微笑着站了起来，率先伸出手：“江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宋老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难怪能将神州越高越大。”江宪也笑着说道。 “哪里，还不是靠各位给面子。”宋老板一脸温和，恐怕谁也想不到，当年大清洗的时候，宋家就是下手最狠的一家。 简短的寒暄后，两人纷纷落座。江宪拿出一个木盒，放在了宋云深面前：“从下面带上来的一点礼物，不是明器，希望宋先生笑纳。”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宋云深微笑着打开盒子，刚打开，目光就狠狠闪了闪。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柄如意。 和普通如意不同的是，这柄如意，有五种颜色。 白，绿，红，黄，甚至还有鲜见的紫色。并且，这五种颜色并不交杂，而是慢慢过渡，如同一片瑰丽的云霞，美轮美奂。 “五彩玉？”宋云深意外地拿起如意，轻轻抚摸着：“五色翡翠相当少见，而且大多是班咋不堪。这柄如意颜色层层过渡，且各种颜色不带一丝班杂，晶莹剔透，堪称孤品。” 越看，他越是喜欢。这种极品可遇而不可求，而且，重要的是它的历史背景。 他抬起了头，不用他说，江宪就微笑道：“这上面没有铭文。不过，是在始皇地宫中拿到的东西。” 顿了顿，他低声道：“当时放在墨子旁边，应该是秦皇赐给六玄子的东西。” 哪怕宋云深对古玩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心脏狠狠跳了跳。 起码上亿……几亿不是没有可能！ 做工精致，原料恐怕已经绝代，历史背景更是恢弘！这份礼物，他简直爱不释手！ 仔细把玩了数十秒，他才感慨地放下如意，小心翼翼地放在木盒里。笑道：“这种东西，应该放在家里供起来。可惜，木盒差了点。” 他懂了，江宪很明白两人的关系，自己在展示实力的同时，对方也在展现他的能力。告诉他：你还真离不开我。 算是对自己调查他的一种回击。 不过，他喜欢。 “神州四只队伍，没有一只能有江先生这么有本事。”他举起高脚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的红酒折射出一种琥珀般的光辉：“我从不怕他们要的太多，我只怕他们什么都不要。” “有本事的人，要的多，我能得到的回报更多。没本事的人，哪怕他不出错，却带不来任何收益，反而我还要白开工资。江先生……为我们的初次合作，干杯。” 叮……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宋云深拿起旁边的擦手毛巾，轻轻擦了擦，微笑道：“按照规矩，各队伍负责勘探，我们负责买卖。不过，这次的地宫根据林老和董老带回的话，实在太大了一些。所以，我有些额外的想法，想请江先生指点一下。” “指点不敢。”江宪笑着开口，宋云深摇了摇头：“江先生，现在只有你和凌霄子去过那里，那里到底怎么样，只有你们知道。有些问题，我必须亲自、当面问，这些问题，才是我来这里的根本原因。” “请说。” 宋云深收敛了笑容，直视着江宪的眼睛，沉声道：“第一个问题。” “这座地宫，会造成多大的轰动？在世界范围？” 第63章 :龙二太爷 两位老者离开了，江宪的生活暂时平静了下来。 不过他很清楚，接下来的事务将会越来越多。从第二天上门的人身上他就知道，这一次，国家是准备打一张大牌。 “江先生。”龙老微笑着站在他面前：“又见面了。” 在龙老身后，三位中年男子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从对方身上，可以清晰品出长期久居人上的气质。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感慨地颔首道：“江先生的名字，社科院是一直有记录的。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年少有为，难得……实在难得。” “这位是文化部周副部长。”龙老朝着周副部长点了点头：“宋先生的父辈，和周先生家相交莫逆。而这次你的发现，涵盖社会文化司，非物质文化遗产司，文化产业司，艺术司一共四大司的管理范围，让哪位司长专属管理都不恰当，宋先生通过神州上报文化部，决定让周副部长直接挂帅领衔。” “我将负责以后一系列勘探，开发，宣传的工作。往后一年内，我们见面的时间恐怕很多。”周副部长完全没有一些网络小说中让人智熄的桥段，根本不像一个副国级部门的副手，而是沉静如水地说道。 “请多多指教。”江宪笑着抱拳拱手，心中已然一片雪亮。 神州四大姓氏，每一个都可以追溯到开国功臣，而且是绝对的实权派。虽然先辈已经不在了，但是先辈提拔的人，帮助过的人，早已桃李满天下。 素未谋面的宋老板是个相当符合市场环境的商人，显然，对方想在这一票上玩个大的！本来，和神州直接有关系的是国家考古局。国家考古局直属社科院，社科院直属中央，不属于任何副国级部门。但是，宋老板居然有通天的手段，直接越过中央直属的社科院，反而向文化部做了报告。 既然有文化部了，那么其他几位的身影…… 不等江宪考虑，龙老笑呵呵地说道：“这位，是宣传部的刘副司长，这位是社科院的朱副院长。” 哪怕江宪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听到介绍，心脏也没来由地加速了几拍。 文化部，宣传部，社科院……社科院勘探起底，文化部界定，宣传部全球宣传……这是决定将老龙口地宫作为新一代长城，故宫来打造！而且……显然是作为5a级景区，世界级文化遗产来捧！ 这位宋老板，是个人才……他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声，这样做，无疑是将始皇地宫利益最大化，而且，只要是社科院勘探，必定绕不过国内首屈一指的神州，只要是神州进行全面勘探，拍卖自然也只能在神州。一旦这三环形成连锁反应，神州的名字……就真的炸开了。 “这次只是和江先生见过面，江先生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联系我们。”龙老笑着说道：“趁着江先生修养的时候，我们打算请几位教授和一些专家，来和江先生讨论一下，争取复原始皇地宫的全貌，江先生可有这个时间？” “当然。”江宪点头笑道，随后收敛笑容，沉声道：“但是，那只巨大的猿鹤和上百米的黑蛇，怎么办？” 这可不是勘探队伍能搞定的，更别说……还有大量的变异僵尸鱼，以及数十只猿鹤！ “放心。”周副部长悠悠道：“中部军区会有人随行，这些珍贵的资料，必定不会遗落。” “如果你推测的是真的，我们甚至有可能追查到秦始皇棺椁的真正下落。地面上的骊山陵墓既然没有始皇棺椁，也可以挖开。到时候，兵马俑——骊山——老龙口，长安或许会成为一面华国文艺复兴的旗帜！” 好大的蓝图……对于这些事情，江宪就不多问了。送走几位高官之后，没想到龙老又悄然走了回来。 “你小子，算是福大命大。”他招呼助理，将一大堆营养品放在了江宪床边，苦笑道：“听老董和老林详谈起这个地宫的时候，我光是听都感觉脊背发凉。你能活着回来，真的是气运通天。” 江宪还想谦虚两句，龙老坐在床边挥了挥手：“建国以来，揽山海要么不出手，出手必中。你这次的勘探，算得上超越近代先辈了。就算我去，也不见得能出来，那可是六玄子啊……墨家巨匠。再加上秦始皇倾国之力打造的地宫，捧你为勘探第一人毫不为过。” 江宪耸了耸肩，正想笑着打岔过，忽然，他眉头挑了挑，深深看着龙老：“您这是……谁的意思？” “你果然很聪明。”龙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道：“是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一些想法。” 江宪摇了摇头：“我不想出名。” “江宪！”龙老正色道：“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情，而是华国勘探界需要有人正名！” 他的声音严肃了起来：“是，建国以后，国内遗迹被破坏了不少。我们曾经也下过手，东三省的清代遗迹，大部分都是从我手里出到日本和韩国，正因为有我们这批人，才有2000年左右的大清洗！” “你应该知道，当时是如何的风声鹤唳，就连我们这些老不死，都不得不站队。当国家下决心整治的时候，我们哪……就是大海中的浪花而已。” 他叹了口气，转过头，出神地看向天花板，喃喃道：“但那时，也是全国勘探技术最顶尖的时候。” “2002年后……不，05年后，大家都有了组织，洗心革面。老董和老林的潮海堂，也变成了海潮集团。我的黑山白水，也成了黑山白水文化集团……但正因为大家都洗手上岸，才没有后辈挑这个大梁。” 他苦笑了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我们有了三辈子都用不完的钱，孙子孙女出生就在金窝窝里，非绫罗不穿，非美食不啖。这年代，还能有上三门这种水平的。屈指可数。” “你，冲虚，天玄……知道上三门的名声为什么越来越响吗——当然，揽山海除外，那就是因为真正遇到了超难度的地宫，已经没人攻得破！只能求助你们！” 他长叹一声，轻轻抚了抚自己的手，那只曾经被称为“两百年第一出马”的手，已经布满青筋和皱纹。恐怕谁也没想到，二十年前，东三省提起来就得拱手的龙二太爷，已经苍老到了这种程度。 他抬了抬两条老态龙钟的眉毛：“我们已经老了……我，中部的天玄门，居无定所的揽山海，西部的冲虚派，南部的潮海堂……当时的上三门两大家，现在我是不行了，其他六小派也高手难觅，听说天玄门也在转型……” “年轻一派里，居然就你，林若雪，冲虚的刘三刀，三个人可数。而林若雪不下地，刘三刀的功绩就算加起来，也不如你这次来的吓人……” 他霍然抬起头，直视着江宪：“你不扛旗，谁能抗？” 江宪嘴唇动了动，许久才轻叹道：“我快要死了。” “少来这套。”龙二爷嗤笑道：“你以为为什么这次我和老董，老林会一起过来？” “算起来，如果你死了，我们三个算是见证了揽山海三代掌门人的陨落。你们的技术是这一行的翘楚，死一个我们都心疼。你觉得我们有心情来看你下葬？距离你25岁，已经只剩几个月了吧？” 他狐狸一般笑了笑，点了根烟，江宪皱眉道：“年轻一身伤，老了不修养，还抽烟？你肺没黑？” “戒不掉。”龙二爷吐了一口青蓝色的烟圈，依稀可以看出几分年轻时鲜衣怒马的风姿。缓缓道：“我的毅力不如老林老董……别岔话题！” “你这人呢……说是百年里揽山海天资最高的不为过。从你十几岁开始，我们就看着你满地跑，跑了北部跑南部，跑了西部跑东海……你要去的地方，我们哪儿不是大开方便之门？” 江宪微笑着点头：“当时年少，给各位添麻烦了。” “习惯了。”龙二爷摁灭烟头：“你们历代都这样，想要和命运搏一搏，我们也不希望揽山海香火断绝。不过……到了23岁开始，你就放纵自己了。我们什么都没说，毕竟啊……对于你们，生命是如此的短暂而美好。” 江宪有些沉默，龙二爷瞟了他一眼，好死不死地说道：“听说你睡了老林的孙女？” 江宪脸有些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龙二爷眯着眼睛看向江宪：“你本来都放弃了一切，为什么忽然出手？” “而且时间如此紧急，靠上了数次招揽你，你都拒绝过的神州？而且还是和楚子义那个二等货色一起动手？” “你知道，如果你点头，我和潮海堂手下的人绝对比神州可靠。神州背景太深，和他们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但你偏偏这么做了。” “你的所有行为，都透露着一种‘等不起’的架势。”龙二爷站了起来：“这些话，本来该老董和老林对你说，不过，他们气头上，又有别的任务，给忘了。所以拜托我来问一句。” 他直视着江宪的眼睛：“你，能不能活下去？” “如果能，我们将在这几个月里，把你捧成堪舆第一人！” “你有这个资格！” “老龙口地宫，会让所有质疑的人闭嘴！不闭嘴的，我们会让他们闭嘴！” 第65章 :云深の野望(二) 江宪考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座地宫占地比恐怕不会比故宫小，而且，里面的所有物品都可以开放。最后，这是和目前所有古代建筑都完全不同的地宫。也非墓葬，就连我进入都只感觉震撼，一旦改造成博物馆，只要宣传到位，我相信对全球旅客的吸引绝不会逊色故宫！” “而其中最让人惊叹的，莫过于地下长城，还有长城尽头的布达拉宫一样的城墙。当然，最震撼的一定是最后的千米运河，以及沿途的辟邪像，民夫屋，如果能加以修缮，必定是国家旅游业的一张名片。” 宋云深的嘴唇轻轻抿了起来，法令纹深深下陷。听着江宪将下方的惊悚之处一一道来，这次江宪说的更详细。从开始的帝俊雕像，到水银尸，弓弩阵，一路讲到最后的怪兽大战。宋云深时不时插入询问几句，一边吃菜一边聊，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第一批工程就是清洗。”宋云深感慨了一句：“如此多的老鼠，猿鹤，说不定还有蛇。全面清理需要大面积的资金，至少上亿。” “接着是整顿不规则岩壁，清查剩余机关。耗资极大而且时间极长……”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然后是通电，通水，如此巨大的面积……如此大的施工难度，这恐怕又是好几亿。” “最后才是修复，复古，建造通道。测试……呵呵，十几亿都打不住。”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叹了口气：“粗略算一下就要二十多亿，这还不算人工费，场馆建设费用……你说得对，神州恐怕真的吃不下。” 蛋糕太大了，一个人吃独食是要天打雷劈的。文化部，宣传部，社科院这些单位同样要打好交道，后期的宣发是国际级的宣发，现在不给别人喝汤，到时候谁肯尽心尽力给你办事？ 宋云深显然有些失望，不过马上整理好了心情，微笑着抬了抬下巴：“第二个问题，它的藏品，是否足以吸引到全世界的藏家？如果按照s到d的排序，它是算在什么级别。” 江宪微微笑道：“宋先生，据我所知，国际上最好的拍品就是华国古董，没有之一。” “外国文化存在单调性和失续性，四大文明古国中只剩华国，我们的古董是公认的世界最珍贵。其他的不说，我看到在最后的运河台阶上，有一方造型极其精美的青铜鼎，光这个就能卖出几亿吧？更不要说里面造型各异的兵马俑，还有两千多年前的辟邪雕像。长明灯，长信宫灯……只要国家允许，神州恐怕能卖出整体修缮地宫的钱来。” “另外还有一些，比如徐福的字画书信，六玄子的遗稿，日韩的收藏家恐怕都得发疯。国内的几位世界级富豪也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宋先生，先预祝神州发大财。” 宋云深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足足数分钟，他终于抬起头，沉声道：“江先生，我看到揽山海门派从来没有加入过其他组织，是否你们有什么顾虑？” 这是对自己跑出橄榄枝吗？ 江宪正要习惯性地开口，说他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不过……脑海中忽然一亮，话到嘴边，变为：“只是时机不适合而已。” 宋云深微微笑了笑，并未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江先生，这次会面宋某受益良多，接下来关于地宫开发的议程，恐怕还需要麻烦到你。神州已经在北京给你准备好了一套房子，欢迎你随时光临，提出意见。” “宋先生客气了。”江宪笑着和他握了握手：“神州的团队是绝对专业的，能和你们交流，我才是不胜荣幸。” 相视一笑，宋云深点了点头，正要走出餐厅，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对了，江先生。我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你受了马局长的嘱托是吗？” “是。” “马局长是宋某的福将啊……”宋云深笑的深邃：“他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另外，也暗示了长安市市长和兴元市市长。他们会全力协助地宫的开发。不过……”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两根指头摁在了桌面上：“就在你下地的时候，佛坪县医院发生了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情。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 宋云深离开了。不过他并没有回房间，而是走出酒店，进入了下方停车场的路虎之中。 “去机场。”宋云深看了看表，微笑着开口道。 “老板，您看起来精神不错。”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看，笑着说道。 宋云深笑了笑，揉了揉眉心，接着又叹了口气：“叶子良默守陈规，裹足不前。什么东西都要先上报国家，这些年，博物馆从我们手里拿了多少东西？” “国家之所以把我们划分出来，从军队脱钩，让我们几个做董事，为的什么？为的难道是他固步自封？哼！”他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上头希望的是肃清国内文物古玩市场，追回流落国外的国宝。他处处想着国家的面子，但不把自己的名号打出去，哪来的机会追回国宝？”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神州这么多年没有冲出亚洲，还不是因为没有镇馆的拍品。好东西都进了博物馆，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可是私营企业，不是国有企业！不适应市场还想着进入外国市场，叶子良是昏了头了！” 司机安静地听着，车很快驶上高架桥，进入机场大道。 “老板，那您特意来蓉城也没必要吧？” “还是有的。”宋云深淡淡道：“华国勘探一行，经过以前的大清洗后人才凋零。这个人能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就能以他为核心，打造一支最顶尖的勘探队伍。” “钱我有的是，缺的是人啊……而一旦达到了我心中的的标准……” 他倏然睁开眼睛，沉声道：“‘那个地方’，或许……我们就有机会去看一看。” “看看那后面到底是什么……001号特大考古事故……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们心里的梗。上百号人……整整五只队伍折在里面，让初成立的神州伤筋动骨，现在档案都被密封了。我可指望着……它能重新解封的时候。” 司机也仿佛想起了什么，沉默数秒，叹了口气：“几十年过去了……那里还是禁区……如果您能解开001的谜团，神州的内部排序，恐怕就得变一变了。” 宋云深嘴角翘了翘，没有再说话。 ……………………………… 江宪同样回到了自己的家。他的窝位于城南南湖公园旁边，一栋小小的独栋别墅。 并不起眼，远不到惹人眼红的地步，却又保证了足够的私密。在他回来之前，已经电话清洁公司打扫了一遍，所以，当他踏进屋子的时候，显得相当整洁。 二层别墅，从阳台望过去，可以看到蓉城市政府花大力气打造的南湖，湖面波光粼粼，两侧绿树成荫，依稀可以看到点缀其中的凉亭花坛……这片别墅虽然不是蓉城最贵的，但绝对是最物有所值的。 不过，江宪来这里并非为了享受。 他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他休息了两个多小时，十一点半的时候准时醒了过来。 他走到了楼顶上。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一片楼顶花园。就在花园之中的茶海上，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拿出了一只盒子，轻轻打开，里面赫然装着一对核桃壳一样的东西。 如何果核！ “无根水就是雨水，古时候叫无根水。”就在江宪将果核拿出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不远处响起，江宪吓得浑身一抖，毫不犹豫一脚就踹了过去。 “干嘛呢！！”树木后方，凌霄子飞快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袋饼干，一边吃一边喷唾沫星子：“踢什么？！我特么就这么不待见？！当年下地的时候还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就是牛夫人？” “小甜甜……我甜你妹！！”江宪被吓得一背冷汗，桌子上的茶杯直接飞向对方。凌霄子稳稳接住，皱眉道：“是我的青春期太短还是你的更年期太长？不至于吧你？” 数秒后，江宪卡着对方脖子，头摁在茶海上，咬牙切齿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凌霄子抖抖索索地拿出手机，丢在茶海上：“你刚不是……那啥……找人打扫卫生？” “你还负责打扫卫生？！” “……副业……副业！小本经营，这不……进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你的屋吗？客厅摆的桃木剑还是十几年前我送你的，顺路就住一住呗……又住不坏……痛痛痛！脖子要断了！” 江宪狠狠卡着他的脖子，还真他吗是意外之喜啊……瞒着他和林若雪回了蓉城，结果和背后灵一样缠着不放。 “滚起来。”没好气地踹了对方一脚，江宪坐在桌子上，继续摆弄着如何果核。不过，之前的期待感和神秘感已经被这个贱皮子冲得一干二净了。 凌霄子舒了口气，拍了拍衣服，理直气壮地拿起手机伸到江宪面前：“亲，来个五星好评呗。” 江宪见鬼了一样抬头看向对方，幽幽道：“能告诉我你在那个app吗？” “为什么？” “我马上卸载！” 第64章 :云深の野望(一) 江宪深深看着龙二爷，许久，才沉声道：“或许……会有些办法。” “那就好。”龙二爷重重出了一口气：“不管你从地宫里拿到了什么。我这里都不知道，我现在是神州的掌眼人，我的话，还是有些分量。” “另外，宋老板要见你。”他推出一张名片，放到了江宪胸口衣带。犹豫了一下道：“神州一共四只勘探队伍，由四位老板掌控。他们的父辈，就是2000年大清洗的发起者之一。别以为他们是外行，他们对我们这行了解极深。” “其中徐家和邓家主要负责客源和宣传，公司大部分时间是叶老板管事，宋老板看似不管。每天只来消磨一下时间。但是……他城府颇深。千万别把他当外行人糊弄。” “我知道了。”江宪摸了摸胸口：“他在哪里见我？燕京？” “不，蓉城。两天后。” 江宪眉头轻轻挑了挑。作为勘探世家，哪怕师门先辈不怎么接勘探的活，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寻找黑死蝶，但千年积累，他手中光是不动产就有几千万。还有些不能动的传世珍品，如果卖出去，十几亿都不在话下。 揽山海并非苦行派，人生苦短，这句话对他们尤其贴切。所以，他在全国各大城市都有些房产。而蓉城的房产，他谁都没告诉过。就连上次去找凌霄子，都是带他住的酒店。 真没想到，居然能查到他在蓉城的窝。 送走龙老，江宪休息起来。接下来几天没有人来找他，并且，他无法接触网络信息。他能感觉到，现在，就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社科院正在筹谋着什么。应该已经有勘探队伍进入地宫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就在江宪出院的时候，一辆路虎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车上的司机率先走了下来，恭敬地鞠了一躬：“江先生，宋老板让我送你一程。” 始皇地宫牵涉太大，这是怕自己多嘴吗……江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才发现司机早已买好了高铁票。 从长安到蓉城，高铁反而比飞机方便。 数小时后，江宪已经走出了蓉城东站。一辆黑色轿车早已停在出站口。司机带着江宪上了车，轿车从东往南，一路开向蓉城中心。数十分钟后，已然抵达蓉城中心城区，在沿河的香格里拉酒店旁停了下来。 一路刷卡，将江宪带到了最顶层的豪华套房。就在江宪以为自己会看到宋云深的时候，没想到里面却只是一间套房，其他什么都没有。 “宋先生没到？”江宪疑惑地开口。司机笑了笑：“宋先生已经到了。不过叮嘱过我，江先生大病初愈，又是长途跋涉，还请江先生好好休息。等晚餐的时候，再说杂事也不迟。” 他识趣地退了出去，帮江宪关好房门。江宪舒服地躺在床上，掏出宋云深的名片，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 这个人……做事让自己感觉很舒服。 诚然，两人处在不同的级别上，然而对方显然没有什么二世祖的习惯。或者说隐藏得非常好。让江宪甚至感觉……仿佛是在平等交往。　　“有趣。”他确实有些疲惫了，拉上辈子，摁了摁床头的按钮，窗户缓缓拉上。好好休息了起来。 作为“靠身体吃饭”的行业，他的生物钟一向很准，五点过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而在他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桌子上服务员已经送来了一个袋子。 江宪好奇地拉开看了看，里面竟然是一套杰尼亚西服和皮鞋。 这个品牌他听说过，是一个意大利1910年的牌子，和阿玛尼这种霸道总裁款不同，杰尼亚的西服亦庄亦谐，很多款式都极具年轻风味，最重要的是……穿着非常舒服。甚至为了体现自己的“舒适”，有专门的亚洲款型。 就在一套衣服上，有一张便签：初次见面，时间太紧，不知道江先生是否有合适的衣服。我自作主张为江先生购买了一套还不错的西服，希望江先生喜欢。当然，如果江先生带了自己的衣服，我非常希望看到江先生真实的一面——宋云深。 确实会做人……江宪换上衣服，对着镜面理了理领带，衣服非常贴合他的身形，将他瘦削而不瘦弱的身形衬托得极其完美。 “简直和比着我做的一样……”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江宪往脸上拍了拍润肤水，嗤笑道：“这是在提醒我……只要他想，他都可以做到吗？” “却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这种隐晦的暗示……难怪说几代人才能成就真正的贵族。” 两方的关系，是供货商和渠道商，宋云深需要江宪的实力，不惜折节下交。而他能提供的，已经通过这一身完全合身的衣服告诉了江宪。 在华国，如果我想，大多数事情都可以做到。 无论是知道素未谋面的你的尺码，住所，人际交往。或者是……直接接通副国级部门，抑或压下勘探队伍十九人的死亡，甚至你要什么设备，要多少人，哪怕军用直升机，神州都可以给你。 从地宫出来，宋云深就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猛虎，一点一点展现着他的实力——以一种不让人抗拒的方式。 老奸巨猾……不，或者说好听一些，老谋深算……江宪收回目光，关上门，走向了电梯。 一路来到二十七层，从这里可以俯瞰蓉城的母亲河——府南河，两侧大楼接踵摩肩，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核心地带，不过仍然算得上繁华。而这里，也是香格里拉酒店的餐厅。 说了宋云深的名字，服务员立刻将江宪带到了一间包厢前。推门进去之后，里面是奢华的古华国风装修。地面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头顶上挂着明黄色吊灯，绣着腊梅的屏风恰好阻断在门口，盆景中的松柏吐翠，给出一片隐秘的空间。 转过屏风，就是一张圆桌。一位四十多岁，梳着大背头，穿着西服的男子正坐在桌前。看到江宪，他立刻微笑着站了起来，率先伸出手：“江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宋老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难怪能将神州越高越大。”江宪也笑着说道。 “哪里，还不是靠各位给面子。”宋老板一脸温和，恐怕谁也想不到，当年大清洗的时候，宋家就是下手最狠的一家。 简短的寒暄后，两人纷纷落座。江宪拿出一个木盒，放在了宋云深面前：“从下面带上来的一点礼物，不是明器，希望宋先生笑纳。”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宋云深微笑着打开盒子，刚打开，目光就狠狠闪了闪。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柄如意。 和普通如意不同的是，这柄如意，有五种颜色。 白，绿，红，黄，甚至还有鲜见的紫色。并且，这五种颜色并不交杂，而是慢慢过渡，如同一片瑰丽的云霞，美轮美奂。 “五彩玉？”宋云深意外地拿起如意，轻轻抚摸着：“五色翡翠相当少见，而且大多是班咋不堪。这柄如意颜色层层过渡，且各种颜色不带一丝班杂，晶莹剔透，堪称孤品。” 越看，他越是喜欢。这种极品可遇而不可求，而且，重要的是它的历史背景。 他抬起了头，不用他说，江宪就微笑道：“这上面没有铭文。不过，是在始皇地宫中拿到的东西。” 顿了顿，他低声道：“当时放在墨子旁边，应该是秦皇赐给六玄子的东西。” 哪怕宋云深对古玩见多识广，此刻也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心脏狠狠跳了跳。 起码上亿……几亿不是没有可能！ 做工精致，原料恐怕已经绝代，历史背景更是恢弘！这份礼物，他简直爱不释手！ 仔细把玩了数十秒，他才感慨地放下如意，小心翼翼地放在木盒里。笑道：“这种东西，应该放在家里供起来。可惜，木盒差了点。” 他懂了，江宪很明白两人的关系，自己在展示实力的同时，对方也在展现他的能力。告诉他：你还真离不开我。 算是对自己调查他的一种回击。 不过，他喜欢。 “神州四只队伍，没有一只能有江先生这么有本事。”他举起高脚酒杯，轻轻晃了晃，里面的红酒折射出一种琥珀般的光辉：“我从不怕他们要的太多，我只怕他们什么都不要。” “有本事的人，要的多，我能得到的回报更多。没本事的人，哪怕他不出错，却带不来任何收益，反而我还要白开工资。江先生……为我们的初次合作，干杯。” 叮……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宋云深拿起旁边的擦手毛巾，轻轻擦了擦，微笑道：“按照规矩，各队伍负责勘探，我们负责买卖。不过，这次的地宫根据林老和董老带回的话，实在太大了一些。所以，我有些额外的想法，想请江先生指点一下。” “指点不敢。”江宪笑着开口，宋云深摇了摇头：“江先生，现在只有你和凌霄子去过那里，那里到底怎么样，只有你们知道。有些问题，我必须亲自、当面问，这些问题，才是我来这里的根本原因。” “请说。” 宋云深收敛了笑容，直视着江宪的眼睛，沉声道：“第一个问题。” “这座地宫，会造成多大的轰动？在世界范围？” 第66章 :黄袍加身凌霄子 最终还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江宪叹了口气，看着凌霄子站在别墅顶上狼嚎：“这辈子我也要出人头地地地地地……” 江宪手没入黑发，遮住脸低下头，心中拼命念叨：物业千万不要去查这是谁的房子……千万不要……我辈中人出了这种奇葩是真的丢人现眼…… “行了！”十一点五十，江宪一把捂住凌霄子的嘴，恶狠狠道：“帮我护法，我要看看如何果实怎么用。” 凌.奇葩.霄.出人头地.子小鸡啄米式点头。 收拾了一下破碎了一地的仪式感，江宪足足做了好几分钟深呼吸才把自己的心情重新调整过来。就在准备拿出如何果实的时候，凌霄子碎碎念道：“那啥……蓉城是我的大本营，反正我也没地方住，不如咱两凑合凑合呗……” 江宪冷漠转过头，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在抖。 “你看，我可做饭，可打扫，23岁黄袍加身，天天大鱼大肉为伴……” “你……还兼职美团？”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务娴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偶尔还能暖暖床，帮忙省个房租呗？外卖我可以免费给你送……你在找什么？” “剑呢？我的斩龙呢？哦……在这儿……老子打死你个不孝子！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你师傅当年怎么就没一剑刺死你！！”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的时候，忽然，江宪停了下来。 “妈卖批……”凌霄子摸着四处缺口的衣服，眼皮都在乱跳：“你他妈玩真的啊！你真当我没钱啊！这不是还没到拍卖的时候吗！等卖完了……” 话音未落，江宪就抬起了手，愕然看着手中一对如何核桃一样的果核。它们……正在发出幽幽绿光，仿佛在对应着什么。 凌霄子眨巴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低声道：“像不像你两个蛋？” 江宪麻木道：“如果我有一天死了，来年千万不要给我烧香，算我求你……给老汉儿爬远点！！” 气的川普都彪了出来。 随着江宪一声咆哮，凌霄子终于住嘴了。江宪双手平举，仔细看着两只果核。很快他就发现，当完全沐浴在月光下的时候，果核的光华越柔和，而果核内部，随着月光仿佛出现了一层层冰凝一样的白色。 这是超出自然界的奇景，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只剩下震撼。江宪将果核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月光完全倾洒在果核上。十几分钟后，竟然从果核中……出现了一道莹莹白光！ 只有发丝粗细，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不会发觉。而随着白光出现，整座阁楼上，飘起阵阵风声。 “我艹……”凌霄子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发光还可以理解……这是怎么回事？这……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难以言喻之物？” 江宪没有说话，但是震撼程度同样不弱于凌霄子。无论是他惊人的记忆力，还是超高的警惕性，地下的各种机关，都无法脱离科学层面，但是……如何果核给他带来的，却仿佛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没有任何一种物体，能出现这种超自然的现象！ “你看。”江宪指着四周，沉声开口。凌霄子仔细看了看，倒抽一口凉气：以茶海上的如何果核为中心，四面八方的风……竟然如同旋涡一样，在朝着这里凝聚！ 周围的树木不是朝着一边偏，而是朝着如何果核往内部低下了头。这在自然界中是根本不可能的！ 江宪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十二点。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就在他们静静的等待中，果核上的光丝似乎越来越清晰，就在一个小时后，那条银白的光丝顶部，终于凝聚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滴水。 一滴乳色的水。 如同月华倾斜，水滴落下，响起的却是一声如同钟磬一般的清脆之声。下一秒，如同冰凝的白色轰然破碎，仿佛冰雪世界崩溃，无数白雾顺着果核两边疯狂蔓延出来！ 果核此刻已然如同翡翠，绿得透明，月光照耀下，那些瘢痕宛若活过来一般，最后……真正化作一只只碧绿的蝴蝶，围绕着果核飞舞不已。 沉默。 眼前的一幕，堪称震撼。许久，江宪才转头看向凌霄子：“无根水？” “这他妈是帝流浆！”凌霄子的声音都变了：“《子不语》上有记：每六十年一度的七月十五的月光中含有‘帝流浆’。妖怪们如果吃了它，一夜的修炼相当于吸取日月精华数千年。人吃了它，可百病不生！去百毒，长生不老！居然……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这就是自己诅咒的解法？ 地宫中，猿鹤和黑蛇就是因为吃过帝流浆，所以才开始了……妖化？ 江宪目光灼热地看向如何果核，虚空中，一滴滴乳白色的水珠缓缓往下坠落，速度并不快。这种时候，他根本无法离开，而是安静地等待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他站了起来，沉声道：“一个小时六滴。滴满果核大概需要三十滴……五个小时。” “正是夜晚结束的时候。”他舒了口气，看向凌霄子：“夜还长着呢，去，拿点吃的喝的过来。” 凌霄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吃吃喝喝？！这可是帝流浆啊！历史性的一幕我必须完整见证！没准儿我以后羽化飞仙就靠它了！” 江宪冷笑一声，拿出手机一顿乱点。凌霄子迷茫地看着对方。就在江宪放回手机的时候，凌霄子兜里的老式手机响了起来：“美团外卖接单啦。” 美团外卖总是选择最近的接单呢…… 还有这种操作？！ 凌霄子一脸哔了狗的表情，机械地转过头看向江宪，在利益和知识之间徘徊不已。几十秒后，抬起头绝望地呢喃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话音未落，一咬牙一跺脚一转头就冲出了大门。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江宪坐在茶海旁，一点一滴地看着帝流浆从虚空中落下。他不想拍摄，这种东西绝对不能传出去。这个世界上……恐怕历史掩盖了很多，曾经的寻仙……如果没有一点点依据，只是传说的话，为什么数千年来无数人前赴后继？ 这个世界的表面下，那些尘封的历史夹页中，是否……真的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 叮咚……一滴滴帝流浆流下，击打在如何果核上，楼顶钟磬声连绵不绝，仿佛一幅古代大幕缓缓拉开，无数乐师齐齐奏乐，激荡心潮。江宪安静地等待着，两小时后，凌霄子也走了回来。显然累得不想说话，江宪达到了他险恶的用心，并且附送了无数差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江宪从未如此度日如年。本来以为会饿，真正等起来才发觉，饿这种情绪在此刻根本无关紧要。 勉强吃了吃凌霄子的外卖填了填肚子，当启明星升起，最后一滴帝流浆落下的时候，他终于站了起来。 整个楼顶，一片苍茫白雾，如同仙境。根本想不通小小果核怎么会出现这种干冰效果的，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今晚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江宪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上去。同一个姿势保持太久，他的腿有些发麻，但是心脏却从未有过的炽热。他轻轻端起了杯子。 数千年的追寻……此刻，能划下句号吗？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无数师门长辈的名讳和样貌划过。随后狠狠咬了咬牙，一口气将帝流浆灌进口中。 凌霄子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江宪。一分钟……两分钟……江宪没有任何举动，三分钟后，他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没反应？”凌霄子立刻问道。 江宪摇了摇头，皱眉拉开了胸口衣服，黑死蝶仍然是以前那样。他静静看了几十秒，长叹一声，拉好了衣服。 就在他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他的身体狠狠颤了颤。随后……猛然捂住了额头。 “姓江的……你演技可以啊？”凌霄子眨眨眼：“不会……真的吧？” 没有回答，下一秒，江宪浑身都颤抖起来，突兀地跌了下去，凌霄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连忙问道：“你怎么样？还好？” 江宪无法回答，他的脑海已经沸腾起来。无数断片一样的画面，如同海潮一样出现。紧接着轰然一缩，整个视线一片漆黑。 他仿佛站在宇宙的中心，但没有星辰，然而……就在他周围，九幅图录，似真似幻，模糊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如同敦煌壁画，五光十色，有飞天的仙女，有骑牛老者，有怒目金刚……九幅图画中央清晰，越到边缘越模糊，最后仿佛雾气一样蒸腾飘散，仿佛活过来一般！ 而其中一幅图，左上方第一幅图，是完全清晰的，那是一位左右手操蛇的蓝皮肤女子，浑身缠着白布。带着硕大的金环，显着的异域风情。 嗡……就在图画出现的时候，一股钻心的剧痛猛然出现胸口，他情不自禁地捂住心脏。下一秒……九幅图画如同蒸汽一般齐齐溃散，化为无数绚烂的颜色。 整个视线，整个脑海，都被这无数的颜色填充。而就在这片颜色之中……他感到了一种天高地远，难以形容的恐怖。 刷……所有颜色齐齐一聚，就在他身后，一尊难以形容的巨大人像，缓缓抬起了头来。 江宪从未见过这个人。 他明显是一位神灵，江宪却从未听说过，甚至任何典籍上，都找不到应对的答案！ 第65章 :云深の野望(二) 江宪考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座地宫占地比恐怕不会比故宫小，而且，里面的所有物品都可以开放。最后，这是和目前所有古代建筑都完全不同的地宫。也非墓葬，就连我进入都只感觉震撼，一旦改造成博物馆，只要宣传到位，我相信对全球旅客的吸引绝不会逊色故宫！” “而其中最让人惊叹的，莫过于地下长城，还有长城尽头的布达拉宫一样的城墙。当然，最震撼的一定是最后的千米运河，以及沿途的辟邪像，民夫屋，如果能加以修缮，必定是国家旅游业的一张名片。” 宋云深的嘴唇轻轻抿了起来，法令纹深深下陷。听着江宪将下方的惊悚之处一一道来，这次江宪说的更详细。从开始的帝俊雕像，到水银尸，弓弩阵，一路讲到最后的怪兽大战。宋云深时不时插入询问几句，一边吃菜一边聊，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第一批工程就是清洗。”宋云深感慨了一句：“如此多的老鼠，猿鹤，说不定还有蛇。全面清理需要大面积的资金，至少上亿。” “接着是整顿不规则岩壁，清查剩余机关。耗资极大而且时间极长……”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然后是通电，通水，如此巨大的面积……如此大的施工难度，这恐怕又是好几亿。” “最后才是修复，复古，建造通道。测试……呵呵，十几亿都打不住。”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叹了口气：“粗略算一下就要二十多亿，这还不算人工费，场馆建设费用……你说得对，神州恐怕真的吃不下。” 蛋糕太大了，一个人吃独食是要天打雷劈的。文化部，宣传部，社科院这些单位同样要打好交道，后期的宣发是国际级的宣发，现在不给别人喝汤，到时候谁肯尽心尽力给你办事？ 宋云深显然有些失望，不过马上整理好了心情，微笑着抬了抬下巴：“第二个问题，它的藏品，是否足以吸引到全世界的藏家？如果按照s到d的排序，它是算在什么级别。” 江宪微微笑道：“宋先生，据我所知，国际上最好的拍品就是华国古董，没有之一。” “外国文化存在单调性和失续性，四大文明古国中只剩华国，我们的古董是公认的世界最珍贵。其他的不说，我看到在最后的运河台阶上，有一方造型极其精美的青铜鼎，光这个就能卖出几亿吧？更不要说里面造型各异的兵马俑，还有两千多年前的辟邪雕像。长明灯，长信宫灯……只要国家允许，神州恐怕能卖出整体修缮地宫的钱来。” “另外还有一些，比如徐福的字画书信，六玄子的遗稿，日韩的收藏家恐怕都得发疯。国内的几位世界级富豪也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宋先生，先预祝神州发大财。” 宋云深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足足数分钟，他终于抬起头，沉声道：“江先生，我看到揽山海门派从来没有加入过其他组织，是否你们有什么顾虑？” 这是对自己跑出橄榄枝吗？ 江宪正要习惯性地开口，说他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不过……脑海中忽然一亮，话到嘴边，变为：“只是时机不适合而已。” 宋云深微微笑了笑，并未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站了起来，伸出了手：“江先生，这次会面宋某受益良多，接下来关于地宫开发的议程，恐怕还需要麻烦到你。神州已经在北京给你准备好了一套房子，欢迎你随时光临，提出意见。” “宋先生客气了。”江宪笑着和他握了握手：“神州的团队是绝对专业的，能和你们交流，我才是不胜荣幸。” 相视一笑，宋云深点了点头，正要走出餐厅，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对了，江先生。我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你受了马局长的嘱托是吗？” “是。” “马局长是宋某的福将啊……”宋云深笑的深邃：“他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另外，也暗示了长安市市长和兴元市市长。他们会全力协助地宫的开发。不过……”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两根指头摁在了桌面上：“就在你下地的时候，佛坪县医院发生了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情。我觉得你可能会感兴趣。” 宋云深离开了。不过他并没有回房间，而是走出酒店，进入了下方停车场的路虎之中。 “去机场。”宋云深看了看表，微笑着开口道。 “老板，您看起来精神不错。”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看，笑着说道。 宋云深笑了笑，揉了揉眉心，接着又叹了口气：“叶子良默守陈规，裹足不前。什么东西都要先上报国家，这些年，博物馆从我们手里拿了多少东西？” “国家之所以把我们划分出来，从军队脱钩，让我们几个做董事，为的什么？为的难道是他固步自封？哼！”他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上头希望的是肃清国内文物古玩市场，追回流落国外的国宝。他处处想着国家的面子，但不把自己的名号打出去，哪来的机会追回国宝？”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神州这么多年没有冲出亚洲，还不是因为没有镇馆的拍品。好东西都进了博物馆，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可是私营企业，不是国有企业！不适应市场还想着进入外国市场，叶子良是昏了头了！” 司机安静地听着，车很快驶上高架桥，进入机场大道。 “老板，那您特意来蓉城也没必要吧？” “还是有的。”宋云深淡淡道：“华国勘探一行，经过以前的大清洗后人才凋零。这个人能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就能以他为核心，打造一支最顶尖的勘探队伍。” “钱我有的是，缺的是人啊……而一旦达到了我心中的的标准……” 他倏然睁开眼睛，沉声道：“‘那个地方’，或许……我们就有机会去看一看。” “看看那后面到底是什么……001号特大考古事故……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们心里的梗。上百号人……整整五只队伍折在里面，让初成立的神州伤筋动骨，现在档案都被密封了。我可指望着……它能重新解封的时候。” 司机也仿佛想起了什么，沉默数秒，叹了口气：“几十年过去了……那里还是禁区……如果您能解开001的谜团，神州的内部排序，恐怕就得变一变了。” 宋云深嘴角翘了翘，没有再说话。 ……………………………… 江宪同样回到了自己的家。他的窝位于城南南湖公园旁边，一栋小小的独栋别墅。 并不起眼，远不到惹人眼红的地步，却又保证了足够的私密。在他回来之前，已经电话清洁公司打扫了一遍，所以，当他踏进屋子的时候，显得相当整洁。 二层别墅，从阳台望过去，可以看到蓉城市政府花大力气打造的南湖，湖面波光粼粼，两侧绿树成荫，依稀可以看到点缀其中的凉亭花坛……这片别墅虽然不是蓉城最贵的，但绝对是最物有所值的。 不过，江宪来这里并非为了享受。 他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他休息了两个多小时，十一点半的时候准时醒了过来。 他走到了楼顶上。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一片楼顶花园。就在花园之中的茶海上，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拿出了一只盒子，轻轻打开，里面赫然装着一对核桃壳一样的东西。 如何果核！ “无根水就是雨水，古时候叫无根水。”就在江宪将果核拿出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不远处响起，江宪吓得浑身一抖，毫不犹豫一脚就踹了过去。 “干嘛呢！！”树木后方，凌霄子飞快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袋饼干，一边吃一边喷唾沫星子：“踢什么？！我特么就这么不待见？！当年下地的时候还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就是牛夫人？” “小甜甜……我甜你妹！！”江宪被吓得一背冷汗，桌子上的茶杯直接飞向对方。凌霄子稳稳接住，皱眉道：“是我的青春期太短还是你的更年期太长？不至于吧你？” 数秒后，江宪卡着对方脖子，头摁在茶海上，咬牙切齿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凌霄子抖抖索索地拿出手机，丢在茶海上：“你刚不是……那啥……找人打扫卫生？” “你还负责打扫卫生？！” “……副业……副业！小本经营，这不……进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你的屋吗？客厅摆的桃木剑还是十几年前我送你的，顺路就住一住呗……又住不坏……痛痛痛！脖子要断了！” 江宪狠狠卡着他的脖子，还真他吗是意外之喜啊……瞒着他和林若雪回了蓉城，结果和背后灵一样缠着不放。 “滚起来。”没好气地踹了对方一脚，江宪坐在桌子上，继续摆弄着如何果核。不过，之前的期待感和神秘感已经被这个贱皮子冲得一干二净了。 凌霄子舒了口气，拍了拍衣服，理直气壮地拿起手机伸到江宪面前：“亲，来个五星好评呗。” 江宪见鬼了一样抬头看向对方，幽幽道：“能告诉我你在那个app吗？” “为什么？” “我马上卸载！” 第67章 :神? 难以形容对方的伟岸。 这幅图极大，如同地球，它就是宇宙中唯一的星辰，其余星光都会被它遮蔽。而江宪就是对方身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宇宙尘埃，就连仰视的资格都没有！ 咚……他几乎是木然的，本能地跪了下来。 看不清……根本看不清那是怎样的面容，就连装饰都在模糊和虚幻之间，只有一种难言的空灵圣洁之感，那浩瀚无方的伟力传达诸天，震慑人直至灵魂。 咚……就在跪下的刹那，他耳畔终于响起了外界的声音。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了扶住自己的凌霄子，这才感觉……背后已经湿透，双腿都在发颤。 “……好……吗？没……死？”凌霄子的声音如同从极其空洞的地方传来，一声声将他这个即将步入地狱的人拉回人间。他嘴唇还在颤抖，手却猛然握住了凌霄子的手，一用力站了起来。 紧接着，他双手撑在茶海上，拼命喘着气。 一片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然而数秒后，凌霄子忽然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地看着江宪，接着一把拉开了对方的衣服。 “姓江的……”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你的诅咒……你的诅咒！！” 江宪狠狠摇了摇头，紧跟着凌霄子的目光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黑死蝶诅咒，竟然消散了一些！ 并没有完全消散完，但是，黑死蝶诅咒，25岁的时候，会在胸口画上一个完整的黑死蝶，他本来就差最后一笔，现在……却至少差了五六笔！ “一年半……”江宪猛然合上衣服，脸上出现了狂喜的笑容：“差不多一年半时间……” “如何果核，能给我一年的时间！” 咔嚓……就在此刻，一声碎裂声忽然响起。江宪猛地一愣，立刻转头看向如何果核，却发现它竟然从中裂开，转眼间化为碎片！ 变故来得太快，两人全都呆住了。数秒后，江宪飞快冲了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桌面。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刚刚有一丝希望，却立刻破碎了？这是天不让揽山海一脉传下去吗？ “没事。”凌霄子拍了拍江宪的肩膀：“你好歹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别丧气。你刚才怎么了？” 极度的失望，让江宪一瞬间心如死灰。但是，凌霄子拙劣的安慰，竟然让他再次打起了精神。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尽量不去想如何果核，而是努力宽慰着自己：是啊……好歹能多活一年半，没准……还有其他解法？不……刚才……刚才自己看到的，或许……或许就是线索！ “九宫飞星。”他睁开眼睛，眼中只剩一片坚定——当生的希望出现在绝望的深渊，谁也会死死抓住。 “我看到了秦始皇在白蛇之前刻的那九尊人像，正是九宫飞星！而第一幅画像是非常清晰的，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凌霄子眉头深深皱起，九宫飞星……是要按着第一宫飞下去？这就是线索？ “还有吗？” “有。”江宪擦了擦脸上的汗，嘶哑道：“最后……九宫飞星消失了，我看到了……一尊神。” “神？” “只能是神！”江宪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太过伟岸，太过恢弘，面对它，就仿佛面对整个宇宙！但是，我以前从未在任何传说或者图画中见过他！” “你确定？” 江宪点了点头，指了指太阳穴，肃容道：“这幅图，我脑海中从未收录，就是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极具宗教色彩，如果当时让我皈依，我恐怕二话不说就做了。” “但是你知道的，揽山海一门，采用的是‘记忆迷宫’法，我的记忆绝对不会出错！” 凌霄子凝重地点了点头，所谓记忆迷宫，又叫记忆宫殿，简单来说，就是将自己的脑海中想象出有一座房屋，这座房屋不只是有外形，还要精确到里面的摆设，储物室，每一个抽屉。 然后，将自己的记忆分门别类地归入所有抽屉，在长期练习下，这座房子会越来越趋于真实。而自己每次要想起什么，都会进入记忆房屋，拉开一个对应的抽屉。这是一种极其高深的记忆方法，用这种方法“保存”的记忆，可以长达十几年保持清晰。 而房屋越精致，归类越细，保存的记忆就会越久。常人恐怕只能做一个房屋，高智商者可以幻想出一个家。但揽山海一门，通过独特的训练……刻在脑海中的是一座宫殿！ 他说没见过，那就肯定没见过。 “你们的功法……来自鲁班阴书缺一门，宫殿如同城池一样难以攻破。现在……却忽然进入了其他东西？”凌霄子不敢相信地说道：“而且还没有触发你记忆的防御？” 江宪没有开口，他现在满心都是接下来的线索是怎么样的。根本没心情管其他。 两人静静地坐在茶海旁，不久，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凌霄子揉着眉心，终于开口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好像听说过？” 江宪炙热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凌霄子马上摇了摇头：“我没有能力构建这么大的迷宫，我采用的是‘应声虫’方式的记忆法，这件事已经太久了……起码七八年，而且也是当时谁说闲话提过一句……叫什么呢？” 他皱眉沉思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过了太久，想不起来了。不过，我保证我肯定听过！” 江宪目光闪烁，沉吟道：“七八年前……那时候你还在通天府！通天府里听说过？” “没错！”凌霄子一拍大腿：“我师父！徐真人说过！” “貌似是……看到什么特定的东西长达多少时间，会看到其他什么……类似神明的存在！对，就是这样！” 江宪点了点头，朝屋里走去：“先休息。” “明晚，我们去青城山。” “……我师父在龙虎山……” 江宪转过头，看傻逼一样看着他：“你是打算被他老人家一巴掌拍死吗？” “……这不有你吗……” “……当年我窝藏你这口气……徐真人恐怕还没顺过去吧……”江宪难得地有些心虚：“青城山为张道主斩魔道场，山主邱真人也是道教通天府二把手，说不定他也知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凌霄子厚颜无耻地开始了和江宪的同居生活，自觉地热好了饭菜，如同田螺姑娘一样仔细摆好，自觉恭敬开口道：“爷，吃饭了。” “吃饭可以。”江宪朝门口抬了抬下巴：“但那四个旅行箱怎么回事？” “我的全部家当！”凌霄子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开口。 ……总觉得这回答有什么不对，但是江宪此刻已经不想和这个贱皮子哔哔了。快速吃完饭，开上自己的捷豹，飞快朝着青城山赶去。 作为道教道主的道场，青城山是西川省着名的景区。晚上自然是关闭的，不过这根本难不倒两人，顺着围墙一跳一摁一翻，就进入了山内。 夜晚的青城山，半山腰的道观处灯火长明，山顶的上清宫如同黑夜明灯。青城山的道士有钱，却从未扩建返修过一次道观，从始至终，这里都保持着原本的古朴味道。 青城天下幽，这句话绝非妄语，一排排古树参天，伴随着夜风习习，沙沙的树叶响动声似海潮静涌，远远看去，又仿佛随着晨钟暮鼓悠悠起伏的道士人海。伴随着一声声晚钟，让人平地生出一种飘渺之感。 江宪带着凌霄子，轻车熟路地绕过一排排道观，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站在了一间小院之前。凌霄子有些疑惑：这小子怎么像比我还熟？到底谁才是道士？ 小院非常幽静，可以看到并不奢华，而是非常古老的一座小道观。两侧和后方都是数不尽的竹海，位于道观最深处，旁边就是悬崖。面前用竹篱笆扎了一圈，借着昏暗的月色，依稀能看到园中古井，水桶。 院子还亮着灯，江宪和凌霄子对视了一眼，跨过竹篱笆走了进去。然而，刚刚点地的时候，一道平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西川省内，能无声无息走到距离老夫五十米内的，没几个人。” “来者是客，只是不知来的是吴老六，金孔雀，还是江掌门？” 话音未落，房门滋呀一声打开。没有任何人推——因为本该推门的那个人，正坐在门后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翻着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江宪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拱手道：“晚辈江宪，见过邱真人。” “原来是江掌门。”邱真人徐徐点了点头，仙风道骨，仍然没有抬头，只是翻过了一页书：“为何要夜晚来？为何不通报？” “太晚，事急，实在是来不及，还请邱真人海涵。” 邱真人幽幽抬起头，用一种“编，接着编”的目光看向江宪：“摸金群里，你加过我微信。” 瞬间沉默。 迷之尴尬在蔓延，江宪喉结动了动，干笑道：“这不，带着贵派的劣徒过来，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毕竟他混的太惨了……凌霄子！看到师叔还祖不跪下？！” 凌霄子嘴巴都张成了“我艹”的形状，机器人一样转过头，狠狠盯着江宪，数秒后认命跪倒磕了个头：“晚辈凌霄子，见过师叔祖。” 我特么今晚跟着来就是个错误！ 邱真人嗤笑了一声，淡淡道：“爱跪就跪吧，本门没有这种蠢货弟子。” “江掌门，请进。” 第66章 :黄袍加身凌霄子 最终还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江宪叹了口气，看着凌霄子站在别墅顶上狼嚎：“这辈子我也要出人头地地地地地……” 江宪手没入黑发，遮住脸低下头，心中拼命念叨：物业千万不要去查这是谁的房子……千万不要……我辈中人出了这种奇葩是真的丢人现眼…… “行了！”十一点五十，江宪一把捂住凌霄子的嘴，恶狠狠道：“帮我护法，我要看看如何果实怎么用。” 凌.奇葩.霄.出人头地.子小鸡啄米式点头。 收拾了一下破碎了一地的仪式感，江宪足足做了好几分钟深呼吸才把自己的心情重新调整过来。就在准备拿出如何果实的时候，凌霄子碎碎念道：“那啥……蓉城是我的大本营，反正我也没地方住，不如咱两凑合凑合呗……” 江宪冷漠转过头，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在抖。 “你看，我可做饭，可打扫，23岁黄袍加身，天天大鱼大肉为伴……” “你……还兼职美团？”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务娴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偶尔还能暖暖床，帮忙省个房租呗？外卖我可以免费给你送……你在找什么？” “剑呢？我的斩龙呢？哦……在这儿……老子打死你个不孝子！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你师傅当年怎么就没一剑刺死你！！”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的时候，忽然，江宪停了下来。 “妈卖批……”凌霄子摸着四处缺口的衣服，眼皮都在乱跳：“你他妈玩真的啊！你真当我没钱啊！这不是还没到拍卖的时候吗！等卖完了……” 话音未落，江宪就抬起了手，愕然看着手中一对如何核桃一样的果核。它们……正在发出幽幽绿光，仿佛在对应着什么。 凌霄子眨巴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低声道：“像不像你两个蛋？” 江宪麻木道：“如果我有一天死了，来年千万不要给我烧香，算我求你……给老汉儿爬远点！！” 气的川普都彪了出来。 随着江宪一声咆哮，凌霄子终于住嘴了。江宪双手平举，仔细看着两只果核。很快他就发现，当完全沐浴在月光下的时候，果核的光华越柔和，而果核内部，随着月光仿佛出现了一层层冰凝一样的白色。 这是超出自然界的奇景，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只剩下震撼。江宪将果核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月光完全倾洒在果核上。十几分钟后，竟然从果核中……出现了一道莹莹白光！ 只有发丝粗细，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不会发觉。而随着白光出现，整座阁楼上，飘起阵阵风声。 “我艹……”凌霄子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发光还可以理解……这是怎么回事？这……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难以言喻之物？” 江宪没有说话，但是震撼程度同样不弱于凌霄子。无论是他惊人的记忆力，还是超高的警惕性，地下的各种机关，都无法脱离科学层面，但是……如何果核给他带来的，却仿佛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没有任何一种物体，能出现这种超自然的现象！ “你看。”江宪指着四周，沉声开口。凌霄子仔细看了看，倒抽一口凉气：以茶海上的如何果核为中心，四面八方的风……竟然如同旋涡一样，在朝着这里凝聚！ 周围的树木不是朝着一边偏，而是朝着如何果核往内部低下了头。这在自然界中是根本不可能的！ 江宪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十二点。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就在他们静静的等待中，果核上的光丝似乎越来越清晰，就在一个小时后，那条银白的光丝顶部，终于凝聚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滴水。 一滴乳色的水。 如同月华倾斜，水滴落下，响起的却是一声如同钟磬一般的清脆之声。下一秒，如同冰凝的白色轰然破碎，仿佛冰雪世界崩溃，无数白雾顺着果核两边疯狂蔓延出来！ 果核此刻已然如同翡翠，绿得透明，月光照耀下，那些瘢痕宛若活过来一般，最后……真正化作一只只碧绿的蝴蝶，围绕着果核飞舞不已。 沉默。 眼前的一幕，堪称震撼。许久，江宪才转头看向凌霄子：“无根水？” “这他妈是帝流浆！”凌霄子的声音都变了：“《子不语》上有记：每六十年一度的七月十五的月光中含有‘帝流浆’。妖怪们如果吃了它，一夜的修炼相当于吸取日月精华数千年。人吃了它，可百病不生！去百毒，长生不老！居然……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这就是自己诅咒的解法？ 地宫中，猿鹤和黑蛇就是因为吃过帝流浆，所以才开始了……妖化？ 江宪目光灼热地看向如何果核，虚空中，一滴滴乳白色的水珠缓缓往下坠落，速度并不快。这种时候，他根本无法离开，而是安静地等待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他站了起来，沉声道：“一个小时六滴。滴满果核大概需要三十滴……五个小时。” “正是夜晚结束的时候。”他舒了口气，看向凌霄子：“夜还长着呢，去，拿点吃的喝的过来。” 凌霄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吃吃喝喝？！这可是帝流浆啊！历史性的一幕我必须完整见证！没准儿我以后羽化飞仙就靠它了！” 江宪冷笑一声，拿出手机一顿乱点。凌霄子迷茫地看着对方。就在江宪放回手机的时候，凌霄子兜里的老式手机响了起来：“美团外卖接单啦。” 美团外卖总是选择最近的接单呢…… 还有这种操作？！ 凌霄子一脸哔了狗的表情，机械地转过头看向江宪，在利益和知识之间徘徊不已。几十秒后，抬起头绝望地呢喃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话音未落，一咬牙一跺脚一转头就冲出了大门。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江宪坐在茶海旁，一点一滴地看着帝流浆从虚空中落下。他不想拍摄，这种东西绝对不能传出去。这个世界上……恐怕历史掩盖了很多，曾经的寻仙……如果没有一点点依据，只是传说的话，为什么数千年来无数人前赴后继？ 这个世界的表面下，那些尘封的历史夹页中，是否……真的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 叮咚……一滴滴帝流浆流下，击打在如何果核上，楼顶钟磬声连绵不绝，仿佛一幅古代大幕缓缓拉开，无数乐师齐齐奏乐，激荡心潮。江宪安静地等待着，两小时后，凌霄子也走了回来。显然累得不想说话，江宪达到了他险恶的用心，并且附送了无数差评。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江宪从未如此度日如年。本来以为会饿，真正等起来才发觉，饿这种情绪在此刻根本无关紧要。 勉强吃了吃凌霄子的外卖填了填肚子，当启明星升起，最后一滴帝流浆落下的时候，他终于站了起来。 整个楼顶，一片苍茫白雾，如同仙境。根本想不通小小果核怎么会出现这种干冰效果的，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今晚不可思议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江宪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上去。同一个姿势保持太久，他的腿有些发麻，但是心脏却从未有过的炽热。他轻轻端起了杯子。 数千年的追寻……此刻，能划下句号吗？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无数师门长辈的名讳和样貌划过。随后狠狠咬了咬牙，一口气将帝流浆灌进口中。 凌霄子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江宪。一分钟……两分钟……江宪没有任何举动，三分钟后，他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没反应？”凌霄子立刻问道。 江宪摇了摇头，皱眉拉开了胸口衣服，黑死蝶仍然是以前那样。他静静看了几十秒，长叹一声，拉好了衣服。 就在他要说话的时候，忽然，他的身体狠狠颤了颤。随后……猛然捂住了额头。 “姓江的……你演技可以啊？”凌霄子眨眨眼：“不会……真的吧？” 没有回答，下一秒，江宪浑身都颤抖起来，突兀地跌了下去，凌霄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连忙问道：“你怎么样？还好？” 江宪无法回答，他的脑海已经沸腾起来。无数断片一样的画面，如同海潮一样出现。紧接着轰然一缩，整个视线一片漆黑。 他仿佛站在宇宙的中心，但没有星辰，然而……就在他周围，九幅图录，似真似幻，模糊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如同敦煌壁画，五光十色，有飞天的仙女，有骑牛老者，有怒目金刚……九幅图画中央清晰，越到边缘越模糊，最后仿佛雾气一样蒸腾飘散，仿佛活过来一般！ 而其中一幅图，左上方第一幅图，是完全清晰的，那是一位左右手操蛇的蓝皮肤女子，浑身缠着白布。带着硕大的金环，显着的异域风情。 嗡……就在图画出现的时候，一股钻心的剧痛猛然出现胸口，他情不自禁地捂住心脏。下一秒……九幅图画如同蒸汽一般齐齐溃散，化为无数绚烂的颜色。 整个视线，整个脑海，都被这无数的颜色填充。而就在这片颜色之中……他感到了一种天高地远，难以形容的恐怖。 刷……所有颜色齐齐一聚，就在他身后，一尊难以形容的巨大人像，缓缓抬起了头来。 江宪从未见过这个人。 他明显是一位神灵，江宪却从未听说过，甚至任何典籍上，都找不到应对的答案！ 第68章 :见神不坏 江宪随着邱真人走进房内，邱真人的房内装修极其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方褪色的木桌上摆着三清祖师像，前方放着一个蒲团。其余的就是一柜子书，一把太师椅，一张床，墙上挂着八卦桃木剑，除此之外再无长物。 “坐。”邱真人示意江宪坐椅子，他直接坐到了床上，幽幽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有什么事？” 江宪沉吟数秒，凝重说道：“前段时间，我去了一个地方。相信各位前辈已经听说过了。” “当然。”邱真人微微一笑：“历代揽山海掌门活不过25岁，你还有几个月寿数，本该安享天年，却忽然出手，猜测的人还真不少。” 江宪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在那个地方，发现了一幅壁画。” “壁画上画着疑似九宫飞星的九位仙人。我恰好在地宫中得到了一枚干枯的果核——现在已经破碎了。果核上的花纹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黑死蝶，在我观看之后，竟然产生了一种幻觉。” “我也看到了壁画上的仙人！而且……在仙人最后，我看到了一尊神！我从未在任何典籍上看到过这位神明！我很清楚当时我是睁开眼的，它并不是出现在脑海中，而就在我的眼前！” 随着一个个字吐出，邱真人的目光已经越来越亮，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他已经霍然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江宪！ 沉默。 数秒后，邱真人浑身抖了抖，闭上了眼睛，喃喃道：“见神不坏。” 江宪目光一亮，立刻问道：“什么意思？” 邱真人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他的目光深深看着江宪：“这是每一个宗教的至高机密。除非你加入道教，并且成为通天府要员，你才有可能获得一些信息。注意，是可能。” “见神不坏真正的解释，由道教通天府府主徐真人掌握。我虽然不能告诉你它是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一个符号。” 江宪眉头都皱到了一起：“符号？” 邱真人点了点头：“是的，符号，一个独一无二的符号！而且，见神不坏不止一个。” “你知道的，通天府是每个华国宗教的最高机构。但不仅仅有道教，也有佛教，苯教，萨满教……每一个宗教都有自己的‘见神不坏’，且每一个宗教的见神不坏都不相同。这种东西，每一个教派有且只有一个。而你这个……” 他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我从未见过蝴蝶符号……你如果想清楚知道，就去龙虎山问徐真人。” 江宪苦笑：“他怕会一巴掌拍死我吧？” 邱真人微妙一笑，并不言语。 江宪长叹了一口气：“邱真人，你说我把门口那孽障送回去怎么样？” 凌霄.孽障子见鬼一样鼓起眼睛看着江宪，此子竟然歹毒如斯？！ “不怎么样。”邱真人淡淡道：“有的菜，时间过了，味道就不一样了。” 他随手拿过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嗤笑道：“这件事都过去了好几年，你又提起来……真当掌教没脾气？” “没法子解决？” 邱真人轻轻放下茶杯，微笑道：“如果你能找到《南华经》原本，说不定他会网开一面。” 江宪脸有些黑。 道教三大圣经，《道德经》、《南华经》、《冲虚经》、又叫做老子、庄子、列子，是无上宝典。原本哪里去找？ 不知不觉仇深似海……是我站位太靠前了吗？吸引了足够的仇恨度？ 当……远处传来幽幽钟声，道观中沉默了下来。许久，江宪才叹了口气站起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不甘心地回头道：“什么条件？你才会告诉我？” 回答他的，是滋呀一声木门关闭的声音。 凌霄子呲溜一声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没成？” 江宪已经收敛了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凌霄子识趣地没有问下去，一路沉默中，两人回到了山下的车上。随着车门关闭，压抑的失望如同潮水一样涌来，江宪头抵住方向盘一言不发。私密的空间，漆黑的夜色，成为他宣泄情绪的最好场所。 一年半…… 仅仅一年半，最后的一年半！ 如果找不到下一条线索，自己仍然还是一个死！ 但……现在根本没法让徐真人松口！ 静谧的宣泄，凌霄子嘴唇抽了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咬了咬牙道：“要不……去龙虎山试试？” “试试就逝世。”江宪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发红：“没用的……当时算是当着全国隐秘门派打了徐真人的脸，他能忍下来已经是海量气度了……别说上不了山顶，哪怕别人大门打开，我也没脸去……” 事关自己，凌霄子不敢说话了。江宪抬起头，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烦心事，转移了话题道：“当时你是疯了吗？明知道现在闽州派和江赣派深仇大恨，你身在龙虎山居然敢去学闽州派，还给人下跪奉茶？” “年轻啊……哪想到那么多？”凌霄目光有些呆，仿佛在追忆着什么，目光中罕见地出现了遗憾：“我可是天才啊……看一眼就能触类旁通，当时是真的被吸引了……年纪小，也没明白通天府是什么概念……” 越说声音越小，不过，数秒后，他猛然一拍大腿，拉着江宪急匆匆地说道：“我想起来了！” “见神不坏……见神不坏！”他双手没入黑发，眼睛皮卡皮卡地闪着，数秒后醍醐灌顶一般说道：“还有人对我说过……还有人！” 他转过头看着江宪：“你知道我当初怎么入的闽州派的门？！” 不等江宪回答，他立刻说道：“当时我十七岁？反正不大，自负同年纪无敌手。到处游历的时候，在闽州省武夷山附近，遇到了一个臭屁的小崽子，不大点。在我面前牛逼得要死……” “你呼他了。”江宪肯定地说。 “那是必须的……呼得他亲妈都不认识，当然……我们是道理切磋，他怎么可能是贫道的对手？不过那瓜娃子也是憨批，打死不认输。就在我问了他三次的时候，他回了我一句话。” 他深深看着江宪，一字一句道：“他说：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见神不坏’吗？” 原来如此……江宪目光一闪，心中豁然开朗。 凌霄子虽然是道门弃徒，但是他的功夫理法不是吹的。从小就作为核心培养。他偶尔也疑惑过，摆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一条康庄大道，只要他不犯大错，以后就是通天府高层，直接服务国家金字塔顶尖的那批人。 是怎样的失心疯，才让对方居然选择了和师门流派敌对的门派下跪学习？ 原来……正是因为见神不坏！ 凌霄子快速道：“我自然没见过。但是，他居然冒皮皮说他见过！这才把我引荐给了他爷爷。我和他爷爷论道七日，他爷爷确实厉害，学问渊博如海，我就是在那里被他折服的。说实话，那老头知识不比徐真人弱。” “我问过他见神不坏，我记得他当时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闽州派的风水命理知识和江赣派各有千秋，我已经沉迷在了其中。就在和那老头学习九宫飞星的时候，迷迷糊糊就磕了头拜了师……谁他妈知道那小王八蛋居然拍下来了，还qq发在道教大群里！还他妈是组图！我日他先人哦！！狗日的瓜麻批！” 显而易见，凌霄子是真心实意地在暴气，最后西川话都彪了出来。不过江宪明显没有功夫听他哔哔，暗淡的目光已经闪亮，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揪了过来，沙哑道：“他在哪儿？现在？”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凌霄子怪笑道：“长安社科院考古局，一抓一个准儿！” 第69章 :叶家 “好品相。”一位老者拿走眼前的放大镜，揉了揉眼睛。微笑着对坐在对面西装革履的男子笑道：“这只金嵌宝石葫芦瓶是真品，出自清康熙年间。恭喜郑老板，慧眼识珠。” 西装男子洒然一笑：“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实话，在长安买这种高档货，没经过您老掌眼，怎么都有些心虚。” “你这不是抬举我吗？都知道长安眼睛最亮的是董林两位局长，论古玩，我可没法和他们比。”老者微笑着站了起来，西装男子同时站起。握手道：“我可不认为叶老的眼力在他们之下。区区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叶老收下。” 手分开之际，叶老手中已经多了一张卡，他看都没看，直接放在了旁边桌子上，抬手做了个请字：“我送你一程。” 数分钟后，老者回到了房间，古色古香的桌子前，一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正在拨弄着那张卡，听到声音眼皮都没抬：“哪里来的暴发户？谢礼居然直接送卡？掌眼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奇葩。那个金嵌宝石葫芦瓶也不是什么顶级的东西。爷爷你老给这种人掌眼，价格提不上去的。” “闭嘴。”不等他说完，老者就冷哼一声睁开了眼。严厉地看着年轻人，冷冷道：“多少年了……你还是改不掉你眼高于顶的脾气！” “我……” “你什么你？”老者摇了摇头，寒声道：“当年凌霄子一事，你还没有汲取教训？你以为你是谁？别人能从身无分文到现在家财万贯，你呢？一个社科院考古局专员，还是我给你谋的职务！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当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年轻男子不敢再说什么了。然而眉眼中显然带着一抹不服，老者眼睛失望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你觉得你被大材小用？呵……我叶家虽然不如潮海堂，却是老祖宗的本家，如果不是你性子急躁，当年发了凌霄子给我奉茶的组图，徐真人又怎会骑虎难下？叶家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你以为就我们叶家金尊玉贵？别人揽山海两千年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不断代，资格比我们老了去了……徐真人不想和其他人撕破脸，受他这份气的是我们！这几年，过得还不够苦？” “如果不是董林两位局长从中斡旋，我们连来长安的机会都没有……下去吧，好好在社科院学习，磨磨性子，没事别在我面前晃！” 就在此刻，门轻轻敲了几声，管家飞快走了进来，低声道：“叶先生，林局长来了。” 老者立刻站了起来：“快请！” 管家抿了抿嘴唇，犹豫了数秒，忐忑开口：“但是……他把江先生带来了……” 老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江先生？哪个江先生？” 不等回答，他浑身抖了抖，倒抽一口凉气：“揽山海？！” …………………………………… 江宪和林方若站在一面木门前。 这是一扇满月拱门，两侧是连绵青砖。内部是一片优雅的别墅。不过别墅并不大，连绵的爬山虎漫布在墙上，让这面墙多出了一些岁月的韵味。 “他会见我们吗？”江宪终于开口道：“距离敲门已经十分钟了。” “会。”林方若淡淡道：“他欠我一个人情。当年如果不是我从中斡旋，现在恐怕叶家已经没了。” 江宪没有说话了，眉头却微微皱起。林方若目不斜视，却仿佛看到了一切一般说道：“你在担心他解不开你的谜题？” 不等江宪说话，林方若继续说道：“如果是理法之中，他还真没有什么不会的。别看现在他蜗居在这里，叶家祖上可是出过大人物，听没听说过叶九升这个人？” 江宪点了点头，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 甚至……可以算作他们和徐真人交恶的开端。 “叶九升……清代堪舆大师，风水宗师，命理宗师，九宫宗师，大清国师……”他苦笑了一声道：“当年只是有一些闽州派和江赣派之争的苗头。但那时候龙虎山仍然是道教正宗。然而……就因为叶九升出身闽州派，直接一人得道，一派升天。” “闽州修命理，江赣修形家，同源不同质……叶九升成为大宗师后，不断打击江赣派，这才有了闽州派的崛起，两方从此结下死仇。如果不是他，凌霄子奉一杯茶其实没有什么。” 林方若点了点头：“叶肖祖，就是叶九升的嫡系传人。论理法实力，见闻广博，他还真不比徐真人弱几分，两人伯仲之间吧，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紧闭的大门，忽然道：“你最好准备一下。” “哦？”江宪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窝窝坑已经被封闭了。”林方若用极低的声音道：“社科院的重视程度比我们想象的还高，我听说……已经有一百多勘探队员进入了地宫。全部荷枪实弹。中央军区护航。并且……老龙，老董，鹤鸣山马真人，伊犁自治区的老朱，全部加入勘探队伍。” “现在已经伤亡了十几人。不过我上午给老龙家里打电话，据说老龙昨晚已经回来了。很疲惫，正在休息。” 江宪深呼吸了一口，凝重点头。 最短一个月内，政府的第一批宣传攻势即将来到。如果完美配合，会给他刷一大波名声！ 有些话不用点透。林方若微微颔首。正要接着说下去，大门滋呀一声打开，叶肖祖亲自迎了出来，满面笑容：“林先生，好久不见。” 他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抬头看向江宪，笑容不变，拱手道：“江先生，初次见面，真是英雄出少年。” 一阵简短的寒暄之后，叶肖祖将两人带到屋内。刚走进门里，林方若就捻着胡须笑道：“你孙儿叶成安呢？早就听说老叶你的藏品包罗万象，今天我可要好好看看。让他带我去就好。” 这是给两人留下谈话的空间。看得出来他和叶肖祖很熟，径直上了楼。楼下只剩下了叶江两人。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足足过了一分钟，叶肖祖才失笑了一声，斟满一杯茶，双手递过去：“江先生，请用茶。” 谢罪茶。 苍老的双手捧着茶杯，头颅也低了下来，和手臂齐平。他长叹一声，沉声开口：“虽然迟了些，但当年的事情……对不住了。” “孙儿顽劣，本身……只是想开个玩笑。他……根本不知道凌霄子的身份，不知道通天府的可怕……是老朽教导不够，还请江掌门见谅。” 江宪一时间楞在了那里。 叶肖祖是以为他来兴师问罪的？ 否则……怎么会以垂垂老矣之身，亲自给他奉谢罪茶？ 但是……他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反而……真正体会到了叶肖祖对叶成安的恨铁不成钢，爱恨交织的心态。刹那间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才楞在了原地。 “江先生。”看到江宪没接，叶肖祖咬了咬牙：“叶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叶家了，我们已经从武夷山……” “爷爷！”话音未落，一个怒极的声音从楼上传下：“你这是干什么！” 江宪抬眼看去，就在楼道口，一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他长得不算英俊，但是极有英气，只不过那双眼睛仿佛从来不看人，好似天底下的人都低他一等。不过，此刻这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正瞪圆了看着自己的爷爷。 “你凭什么给这个孙子辈的人敬茶？！” “我们叶家就算再衰落也是要脸……” “你闭嘴！！”话音未落，叶肖祖猛然抬起头来，江宪这才发现，他已经羞得脸色发赤，气得双目殷红。下巴的胡子都在微微颤动。 “要脸？！叶家的脸早就丢干净了！” “要脸我们连武夷山都走不出去！” “要脸你现在就不会在长安！” 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叶肖祖的胸口都在急剧起伏，颤声道：“现在知道要脸了？当年你做什么去了？做错就得认！你认不下来，我来帮你认！你要知道羞耻二字，就从这里滚开！！” 说完，他回过头，仿佛下定决心，双手举起茶杯，放到江宪面前：“江先生，请用茶！” 声音决绝。江宪叹了口气，握着对方的手，将茶杯放了下来：“我不是来问罪的。” 一句话，叶肖祖和叶成安都呆在了原地。 “有些东西，想要问问叶先生。”江宪苦笑道：“当年恶了徐真人的，可不止您一家。” 叶肖祖眼睛动了动，随后轻笑一声，数秒后哈哈大笑，摇着头缩回手：“人老了，就会顾虑，顾虑多了，就会怕事，草木皆兵，让江掌门见笑了。” “哼！”叶成安冷哼一声，转头消失在二层。 “江掌门气量大，老朽佩服。”叶肖祖拱了拱手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江掌门不惜放下恩怨，亲自前来？” 江宪抿了抿嘴，一字一句道：“见、神、不、坏！” 四个字，如同四根钉子，将叶肖祖死死钉在原地，瞳孔都微微缩了缩。 “我想知道它的全部！” 叶肖祖不笑了，目光如同猛虎一般，深深看着江宪。 第67章 :神? 难以形容对方的伟岸。 这幅图极大，如同地球，它就是宇宙中唯一的星辰，其余星光都会被它遮蔽。而江宪就是对方身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宇宙尘埃，就连仰视的资格都没有！ 咚……他几乎是木然的，本能地跪了下来。 看不清……根本看不清那是怎样的面容，就连装饰都在模糊和虚幻之间，只有一种难言的空灵圣洁之感，那浩瀚无方的伟力传达诸天，震慑人直至灵魂。 咚……就在跪下的刹那，他耳畔终于响起了外界的声音。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了扶住自己的凌霄子，这才感觉……背后已经湿透，双腿都在发颤。 “……好……吗？没……死？”凌霄子的声音如同从极其空洞的地方传来，一声声将他这个即将步入地狱的人拉回人间。他嘴唇还在颤抖，手却猛然握住了凌霄子的手，一用力站了起来。 紧接着，他双手撑在茶海上，拼命喘着气。 一片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然而数秒后，凌霄子忽然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地看着江宪，接着一把拉开了对方的衣服。 “姓江的……”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你的诅咒……你的诅咒！！” 江宪狠狠摇了摇头，紧跟着凌霄子的目光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胸口的黑死蝶诅咒，竟然消散了一些！ 并没有完全消散完，但是，黑死蝶诅咒，25岁的时候，会在胸口画上一个完整的黑死蝶，他本来就差最后一笔，现在……却至少差了五六笔！ “一年半……”江宪猛然合上衣服，脸上出现了狂喜的笑容：“差不多一年半时间……” “如何果核，能给我一年的时间！” 咔嚓……就在此刻，一声碎裂声忽然响起。江宪猛地一愣，立刻转头看向如何果核，却发现它竟然从中裂开，转眼间化为碎片！ 变故来得太快，两人全都呆住了。数秒后，江宪飞快冲了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桌面。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刚刚有一丝希望，却立刻破碎了？这是天不让揽山海一脉传下去吗？ “没事。”凌霄子拍了拍江宪的肩膀：“你好歹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别丧气。你刚才怎么了？” 极度的失望，让江宪一瞬间心如死灰。但是，凌霄子拙劣的安慰，竟然让他再次打起了精神。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尽量不去想如何果核，而是努力宽慰着自己：是啊……好歹能多活一年半，没准……还有其他解法？不……刚才……刚才自己看到的，或许……或许就是线索！ “九宫飞星。”他睁开眼睛，眼中只剩一片坚定——当生的希望出现在绝望的深渊，谁也会死死抓住。 “我看到了秦始皇在白蛇之前刻的那九尊人像，正是九宫飞星！而第一幅画像是非常清晰的，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凌霄子眉头深深皱起，九宫飞星……是要按着第一宫飞下去？这就是线索？ “还有吗？” “有。”江宪擦了擦脸上的汗，嘶哑道：“最后……九宫飞星消失了，我看到了……一尊神。” “神？” “只能是神！”江宪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太过伟岸，太过恢弘，面对它，就仿佛面对整个宇宙！但是，我以前从未在任何传说或者图画中见过他！” “你确定？” 江宪点了点头，指了指太阳穴，肃容道：“这幅图，我脑海中从未收录，就是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极具宗教色彩，如果当时让我皈依，我恐怕二话不说就做了。” “但是你知道的，揽山海一门，采用的是‘记忆迷宫’法，我的记忆绝对不会出错！” 凌霄子凝重地点了点头，所谓记忆迷宫，又叫记忆宫殿，简单来说，就是将自己的脑海中想象出有一座房屋，这座房屋不只是有外形，还要精确到里面的摆设，储物室，每一个抽屉。 然后，将自己的记忆分门别类地归入所有抽屉，在长期练习下，这座房子会越来越趋于真实。而自己每次要想起什么，都会进入记忆房屋，拉开一个对应的抽屉。这是一种极其高深的记忆方法，用这种方法“保存”的记忆，可以长达十几年保持清晰。 而房屋越精致，归类越细，保存的记忆就会越久。常人恐怕只能做一个房屋，高智商者可以幻想出一个家。但揽山海一门，通过独特的训练……刻在脑海中的是一座宫殿！ 他说没见过，那就肯定没见过。 “你们的功法……来自鲁班阴书缺一门，宫殿如同城池一样难以攻破。现在……却忽然进入了其他东西？”凌霄子不敢相信地说道：“而且还没有触发你记忆的防御？” 江宪没有开口，他现在满心都是接下来的线索是怎么样的。根本没心情管其他。 两人静静地坐在茶海旁，不久，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凌霄子揉着眉心，终于开口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好像听说过？” 江宪炙热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凌霄子马上摇了摇头：“我没有能力构建这么大的迷宫，我采用的是‘应声虫’方式的记忆法，这件事已经太久了……起码七八年，而且也是当时谁说闲话提过一句……叫什么呢？” 他皱眉沉思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过了太久，想不起来了。不过，我保证我肯定听过！” 江宪目光闪烁，沉吟道：“七八年前……那时候你还在通天府！通天府里听说过？” “没错！”凌霄子一拍大腿：“我师父！徐真人说过！” “貌似是……看到什么特定的东西长达多少时间，会看到其他什么……类似神明的存在！对，就是这样！” 江宪点了点头，朝屋里走去：“先休息。” “明晚，我们去青城山。” “……我师父在龙虎山……” 江宪转过头，看傻逼一样看着他：“你是打算被他老人家一巴掌拍死吗？” “……这不有你吗……” “……当年我窝藏你这口气……徐真人恐怕还没顺过去吧……”江宪难得地有些心虚：“青城山为张道主斩魔道场，山主邱真人也是道教通天府二把手，说不定他也知道。” 一夜无话，第二天，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凌霄子厚颜无耻地开始了和江宪的同居生活，自觉地热好了饭菜，如同田螺姑娘一样仔细摆好，自觉恭敬开口道：“爷，吃饭了。” “吃饭可以。”江宪朝门口抬了抬下巴：“但那四个旅行箱怎么回事？” “我的全部家当！”凌霄子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开口。 ……总觉得这回答有什么不对，但是江宪此刻已经不想和这个贱皮子哔哔了。快速吃完饭，开上自己的捷豹，飞快朝着青城山赶去。 作为道教道主的道场，青城山是西川省着名的景区。晚上自然是关闭的，不过这根本难不倒两人，顺着围墙一跳一摁一翻，就进入了山内。 夜晚的青城山，半山腰的道观处灯火长明，山顶的上清宫如同黑夜明灯。青城山的道士有钱，却从未扩建返修过一次道观，从始至终，这里都保持着原本的古朴味道。 青城天下幽，这句话绝非妄语，一排排古树参天，伴随着夜风习习，沙沙的树叶响动声似海潮静涌，远远看去，又仿佛随着晨钟暮鼓悠悠起伏的道士人海。伴随着一声声晚钟，让人平地生出一种飘渺之感。 江宪带着凌霄子，轻车熟路地绕过一排排道观，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站在了一间小院之前。凌霄子有些疑惑：这小子怎么像比我还熟？到底谁才是道士？ 小院非常幽静，可以看到并不奢华，而是非常古老的一座小道观。两侧和后方都是数不尽的竹海，位于道观最深处，旁边就是悬崖。面前用竹篱笆扎了一圈，借着昏暗的月色，依稀能看到园中古井，水桶。 院子还亮着灯，江宪和凌霄子对视了一眼，跨过竹篱笆走了进去。然而，刚刚点地的时候，一道平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西川省内，能无声无息走到距离老夫五十米内的，没几个人。” “来者是客，只是不知来的是吴老六，金孔雀，还是江掌门？” 话音未落，房门滋呀一声打开。没有任何人推——因为本该推门的那个人，正坐在门后一张太师椅上，悠闲地翻着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江宪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拱手道：“晚辈江宪，见过邱真人。” “原来是江掌门。”邱真人徐徐点了点头，仙风道骨，仍然没有抬头，只是翻过了一页书：“为何要夜晚来？为何不通报？” “太晚，事急，实在是来不及，还请邱真人海涵。” 邱真人幽幽抬起头，用一种“编，接着编”的目光看向江宪：“摸金群里，你加过我微信。” 瞬间沉默。 迷之尴尬在蔓延，江宪喉结动了动，干笑道：“这不，带着贵派的劣徒过来，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毕竟他混的太惨了……凌霄子！看到师叔还祖不跪下？！” 凌霄子嘴巴都张成了“我艹”的形状，机器人一样转过头，狠狠盯着江宪，数秒后认命跪倒磕了个头：“晚辈凌霄子，见过师叔祖。” 我特么今晚跟着来就是个错误！ 邱真人嗤笑了一声，淡淡道：“爱跪就跪吧，本门没有这种蠢货弟子。” “江掌门，请进。” 第68章 :见神不坏 江宪随着邱真人走进房内，邱真人的房内装修极其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方褪色的木桌上摆着三清祖师像，前方放着一个蒲团。其余的就是一柜子书，一把太师椅，一张床，墙上挂着八卦桃木剑，除此之外再无长物。 “坐。”邱真人示意江宪坐椅子，他直接坐到了床上，幽幽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有什么事？” 江宪沉吟数秒，凝重说道：“前段时间，我去了一个地方。相信各位前辈已经听说过了。” “当然。”邱真人微微一笑：“历代揽山海掌门活不过25岁，你还有几个月寿数，本该安享天年，却忽然出手，猜测的人还真不少。” 江宪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在那个地方，发现了一幅壁画。” “壁画上画着疑似九宫飞星的九位仙人。我恰好在地宫中得到了一枚干枯的果核——现在已经破碎了。果核上的花纹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黑死蝶，在我观看之后，竟然产生了一种幻觉。” “我也看到了壁画上的仙人！而且……在仙人最后，我看到了一尊神！我从未在任何典籍上看到过这位神明！我很清楚当时我是睁开眼的，它并不是出现在脑海中，而就在我的眼前！” 随着一个个字吐出，邱真人的目光已经越来越亮，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他已经霍然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江宪！ 沉默。 数秒后，邱真人浑身抖了抖，闭上了眼睛，喃喃道：“见神不坏。” 江宪目光一亮，立刻问道：“什么意思？” 邱真人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他的目光深深看着江宪：“这是每一个宗教的至高机密。除非你加入道教，并且成为通天府要员，你才有可能获得一些信息。注意，是可能。” “见神不坏真正的解释，由道教通天府府主徐真人掌握。我虽然不能告诉你它是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一个符号。” 江宪眉头都皱到了一起：“符号？” 邱真人点了点头：“是的，符号，一个独一无二的符号！而且，见神不坏不止一个。” “你知道的，通天府是每个华国宗教的最高机构。但不仅仅有道教，也有佛教，苯教，萨满教……每一个宗教都有自己的‘见神不坏’，且每一个宗教的见神不坏都不相同。这种东西，每一个教派有且只有一个。而你这个……” 他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我从未见过蝴蝶符号……你如果想清楚知道，就去龙虎山问徐真人。” 江宪苦笑：“他怕会一巴掌拍死我吧？” 邱真人微妙一笑，并不言语。 江宪长叹了一口气：“邱真人，你说我把门口那孽障送回去怎么样？” 凌霄.孽障子见鬼一样鼓起眼睛看着江宪，此子竟然歹毒如斯？！ “不怎么样。”邱真人淡淡道：“有的菜，时间过了，味道就不一样了。” 他随手拿过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嗤笑道：“这件事都过去了好几年，你又提起来……真当掌教没脾气？” “没法子解决？” 邱真人轻轻放下茶杯，微笑道：“如果你能找到《南华经》原本，说不定他会网开一面。” 江宪脸有些黑。 道教三大圣经，《道德经》、《南华经》、《冲虚经》、又叫做老子、庄子、列子，是无上宝典。原本哪里去找？ 不知不觉仇深似海……是我站位太靠前了吗？吸引了足够的仇恨度？ 当……远处传来幽幽钟声，道观中沉默了下来。许久，江宪才叹了口气站起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不甘心地回头道：“什么条件？你才会告诉我？” 回答他的，是滋呀一声木门关闭的声音。 凌霄子呲溜一声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没成？” 江宪已经收敛了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凌霄子识趣地没有问下去，一路沉默中，两人回到了山下的车上。随着车门关闭，压抑的失望如同潮水一样涌来，江宪头抵住方向盘一言不发。私密的空间，漆黑的夜色，成为他宣泄情绪的最好场所。 一年半…… 仅仅一年半，最后的一年半！ 如果找不到下一条线索，自己仍然还是一个死！ 但……现在根本没法让徐真人松口！ 静谧的宣泄，凌霄子嘴唇抽了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咬了咬牙道：“要不……去龙虎山试试？” “试试就逝世。”江宪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发红：“没用的……当时算是当着全国隐秘门派打了徐真人的脸，他能忍下来已经是海量气度了……别说上不了山顶，哪怕别人大门打开，我也没脸去……” 事关自己，凌霄子不敢说话了。江宪抬起头，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烦心事，转移了话题道：“当时你是疯了吗？明知道现在闽州派和江赣派深仇大恨，你身在龙虎山居然敢去学闽州派，还给人下跪奉茶？” “年轻啊……哪想到那么多？”凌霄目光有些呆，仿佛在追忆着什么，目光中罕见地出现了遗憾：“我可是天才啊……看一眼就能触类旁通，当时是真的被吸引了……年纪小，也没明白通天府是什么概念……” 越说声音越小，不过，数秒后，他猛然一拍大腿，拉着江宪急匆匆地说道：“我想起来了！” “见神不坏……见神不坏！”他双手没入黑发，眼睛皮卡皮卡地闪着，数秒后醍醐灌顶一般说道：“还有人对我说过……还有人！” 他转过头看着江宪：“你知道我当初怎么入的闽州派的门？！” 不等江宪回答，他立刻说道：“当时我十七岁？反正不大，自负同年纪无敌手。到处游历的时候，在闽州省武夷山附近，遇到了一个臭屁的小崽子，不大点。在我面前牛逼得要死……” “你呼他了。”江宪肯定地说。 “那是必须的……呼得他亲妈都不认识，当然……我们是道理切磋，他怎么可能是贫道的对手？不过那瓜娃子也是憨批，打死不认输。就在我问了他三次的时候，他回了我一句话。” 他深深看着江宪，一字一句道：“他说：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见神不坏’吗？” 原来如此……江宪目光一闪，心中豁然开朗。 凌霄子虽然是道门弃徒，但是他的功夫理法不是吹的。从小就作为核心培养。他偶尔也疑惑过，摆在他面前的，明明是一条康庄大道，只要他不犯大错，以后就是通天府高层，直接服务国家金字塔顶尖的那批人。 是怎样的失心疯，才让对方居然选择了和师门流派敌对的门派下跪学习？ 原来……正是因为见神不坏！ 凌霄子快速道：“我自然没见过。但是，他居然冒皮皮说他见过！这才把我引荐给了他爷爷。我和他爷爷论道七日，他爷爷确实厉害，学问渊博如海，我就是在那里被他折服的。说实话，那老头知识不比徐真人弱。” “我问过他见神不坏，我记得他当时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闽州派的风水命理知识和江赣派各有千秋，我已经沉迷在了其中。就在和那老头学习九宫飞星的时候，迷迷糊糊就磕了头拜了师……谁他妈知道那小王八蛋居然拍下来了，还qq发在道教大群里！还他妈是组图！我日他先人哦！！狗日的瓜麻批！” 显而易见，凌霄子是真心实意地在暴气，最后西川话都彪了出来。不过江宪明显没有功夫听他哔哔，暗淡的目光已经闪亮，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揪了过来，沙哑道：“他在哪儿？现在？”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凌霄子怪笑道：“长安社科院考古局，一抓一个准儿！” 第70章 :见神(一) 片刻之后，叶肖祖收回目光。他许久没有说话，而是端着茶杯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沉吟了数分钟，他忽然开口道：“江掌门为什么想看见神不坏？” 江宪也没有隐瞒：“和揽山海的传承有关，也和我性命相扣。” “你在找什么？” “正因为不知道找什么，才想从见神不坏中寻找答案。”江宪顿了顿，沉声开口：“我……找到了一条线索，那条线索和见神不坏有关。” 叶肖祖点了点头，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足足十分钟，才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来，凝重道：“见神不坏……堪称每一个传承的核心。本来我是不该给你看的，但是……如果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愿意破例。” “请说。” 叶肖祖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苦笑了一声：“老朽一生，也算见惯风云，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孙子。” “他从小被叶家宠着长大，不知天高地厚，性子又倔，脾气又硬。他算是我亲手带大，好的没学到，坏的学得足足的……”他疲惫地睁开眼睛，自嘲地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辈，剩下的也就林老董老这些人，他们在的时候，这一行的人还能看看他们的面子。他们要不在了呢？我也不在了呢？” 他轻轻捻了捻胡须，脸上满是萧瑟，声音却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所以，第一个要求：江掌门下次如果要勘探什么地方，请带上他。” 江宪抬起眼睛，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声音平静：“我要去的地方，可能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说出这个请求，叶肖祖仿佛豁出去了，声音带着一抹轻松：“揽山海历代25岁而亡，你只有几个月就到25，在这种应该安享天年的时候出手，还一举邀请了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去的必定是匪夷所思之地，凶险万分。但……不破不立！” “叶成安如果不大彻大悟，叶家数百年根基都得断在他手中！”叶肖祖胡须都在轻颤，声音微微沙哑：“我如何有脸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像极了溺爱孩子，却又要将孩子交到军事化训练营中的父母。继续说道：“第二个不情之请：如果当时不是必要，还请……江掌门务必留叶家一条香火。” 江宪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叶肖祖仰天苦笑：“我知道你也很为难。谁愿意带上这种累赘？但是……哎……” 他的脸今天算是丢干净了，端起茶杯遮住脸，狠狠吮、了一口。 老父一百岁，常念八十儿。 放下茶杯，他几乎不敢直视江宪的眼睛。目视他处，缓缓道：“第三……我死后……如果江掌门能闯过25岁天堑，必定在整个勘探业声名鹊起。叶成安以后大概率要吃这碗饭，还请……请江掌门多多照拂。” 说完，他竟然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走到江宪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久久不起。 如果仅仅是见神不坏的交换，他不必做到这一步，甚至算得上是平等交换。但是……叶成安算是间接害了凌霄子和江宪，江宪年纪不大，但是辈分极高。凌霄子当时身份同样不凡，两人事后没有找上门来已经算得仁义。此刻再提出这种要求，其实是过了。 “为什么？”江宪这次并没有扶他，而是淡淡问道。 要改变孙子的方法多的是，只不过时间多少而已，为什么偏偏求上他？ 叶肖祖抬起头，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他嘴唇抖了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一周前……我接到了医院的胃癌晚期症断书。” “这一周我同样是坐立难安，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叶家数百年传承被那个不肖孙丢得一干二净！我知道江掌门很为难！但……但我只有这些请求。如果江掌门答应，我会竭尽平生之力，为江掌门找到想要的东西！” 沉默。 足足五分钟，叶肖祖也没有直起身来。五分钟后，江宪道：“我答应你。” “不过事先说好，如果他不听我的，一意孤行，我不保证他的安全。” 叶肖祖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直起身来，点头道：“那是当然。” 说完，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江先生请随我来，有些东西不太方便在外面说。” 江宪跟着叶肖祖往屋里走去，走过两间屋子，来到了地下。叶肖祖关上沉重的大门，摁亮了电灯，顿时，江宪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地下室，没有什么装修。不过四面八方，都布置着一个个书架，仔细数来，足足有十五六个。每一个书架上，都装满了书。 “这是……”江宪扫了一眼，这些书全都是古书，年代起码百年以上。书页都泛黄，更有的破损不堪。 “四库全书，道法篇。”叶肖祖有些自豪地笑了笑：“道法，道理，这些东西以前从来都记录在‘道藏’之中，自从明万历以后，就没有再整理道藏了。目前道藏最后的版本就是万历道藏续。不过……家祖在当初编撰四库全书的时候，同样有整理这些东西。而这，就是四库全书中关于道教的全本！普天之下独此一家！” 江宪感慨地点了点头，出过大牛的家族，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而叶肖祖能带他进入这里，显然是为了证明他不惜一切帮助自己找出线索的诺言。 这种家族重地，恐怕林老都没进来过。 “这些都是孤品。”叶肖祖的手轻轻从一排排书目上划过，声音说不出的落寞：“可惜……老夫百年后，叶成安要么保不住，要么……就拿出去换钱……你说，我能走得安心吗？” 摇了摇头，他请江宪坐在了桌子旁，和自己相对而坐，这才肃容道：“江先生，请看。” 他慎重无比地打开了桌上的木盒。这个木盒有些年头了，是檀木，散发出一种厚重的檀木香。而就在檀木之中，摆放着一张黄色卷轴。 “这就是见神不坏。”叶肖祖拿起卷轴，凝重地递给江宪：“它超越一切科学，却又依附于科学，它……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存在。您盯着他看十分钟，再闭上眼睛，你会看到……一些难以言喻的画面。这个过程，我们称为‘见神’。” 江宪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缓缓摊开卷轴。卷轴已然泛黄，而且用的是羊皮纸。就在卷轴的中央，有一组非常古怪的图案。 很难用语言来表述，它就是四个点，不规则，每一个点都是由一些弯曲的线条构成。以四个点为中心，拉扯出一个漆黑的框架，如同深邃的宇宙。而框架中央，是一只惨白的眼睛。 叶肖祖的声音在继续：“‘见神’的过程并不确定，根据现在的记载，世界上一共有一百七十二人‘见神’。” 江宪目光没有移开，很诡异，在死死盯着图画一分钟后，他隐隐觉得太阳穴发痛，不过并不严重。他沉声问道：“‘见神’是世界范围的？并不止在华国？” 叶肖祖的声音仿佛变得幽远了一些：“当然……全世界一共有一百七十二人‘见神’，活下来人里，有修女，有神父，有和尚有道士，但是……同样的一幅图，却有人能看到，有人看不到……能看到的仅仅是一少部分而已……” 房间中安静了下来，五分钟后，江宪双腿忽然软了软，立刻狠狠摁住了桌面。目光没有从图画上移开。 诡异……太诡异了！ 明明自己就站在这里，但是……五分钟的注视，自己竟然觉得……天地在扭曲！ 仿佛……这个空间在波动，要把自己排挤出去一般！ 七分钟后，他的目光微微有些发红。耳边听不到叶肖祖的一丝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嗡鸣声？ 但是，这种声音并不刺耳，也不让人烦躁。只是让人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从躯体中缓缓升高，抽离出去。 十分钟。 江宪猛然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人在看到一些鲜明颜色的时候，立刻闭上眼睛，这些颜色会仍然停留在视觉中，被称为视网膜残留。但是……据他所知，任何视网膜残留都不会改变，只是留下色块或者物体外形。然而……他眼中的残留……完全不同！ 清晰。 纤毫毕现的清晰！ 那个四点以及眼睛的图案，没有一丝丝改变，清晰无比的映照在闭眼的黑暗中，而且……而且……这片黑暗，在转瞬之间，化为了青天白日！ 不……没有太阳，只有无穷的阳光。江宪能“看”到自己周围，四面，天空，如同铅笔画那样卷曲起来，一棵棵树木，一根根花草，开始变得极为抽象。而天穹中，那四个点……竟然蔓延出无数金色的线条，笼罩整个世界！ 第69章 :叶家 “好品相。”一位老者拿走眼前的放大镜，揉了揉眼睛。微笑着对坐在对面西装革履的男子笑道：“这只金嵌宝石葫芦瓶是真品，出自清康熙年间。恭喜郑老板，慧眼识珠。” 西装男子洒然一笑：“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实话，在长安买这种高档货，没经过您老掌眼，怎么都有些心虚。” “你这不是抬举我吗？都知道长安眼睛最亮的是董林两位局长，论古玩，我可没法和他们比。”老者微笑着站了起来，西装男子同时站起。握手道：“我可不认为叶老的眼力在他们之下。区区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叶老收下。” 手分开之际，叶老手中已经多了一张卡，他看都没看，直接放在了旁边桌子上，抬手做了个请字：“我送你一程。” 数分钟后，老者回到了房间，古色古香的桌子前，一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正在拨弄着那张卡，听到声音眼皮都没抬：“哪里来的暴发户？谢礼居然直接送卡？掌眼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奇葩。那个金嵌宝石葫芦瓶也不是什么顶级的东西。爷爷你老给这种人掌眼，价格提不上去的。” “闭嘴。”不等他说完，老者就冷哼一声睁开了眼。严厉地看着年轻人，冷冷道：“多少年了……你还是改不掉你眼高于顶的脾气！” “我……” “你什么你？”老者摇了摇头，寒声道：“当年凌霄子一事，你还没有汲取教训？你以为你是谁？别人能从身无分文到现在家财万贯，你呢？一个社科院考古局专员，还是我给你谋的职务！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当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年轻男子不敢再说什么了。然而眉眼中显然带着一抹不服，老者眼睛失望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你觉得你被大材小用？呵……我叶家虽然不如潮海堂，却是老祖宗的本家，如果不是你性子急躁，当年发了凌霄子给我奉茶的组图，徐真人又怎会骑虎难下？叶家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你以为就我们叶家金尊玉贵？别人揽山海两千年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不断代，资格比我们老了去了……徐真人不想和其他人撕破脸，受他这份气的是我们！这几年，过得还不够苦？” “如果不是董林两位局长从中斡旋，我们连来长安的机会都没有……下去吧，好好在社科院学习，磨磨性子，没事别在我面前晃！” 就在此刻，门轻轻敲了几声，管家飞快走了进来，低声道：“叶先生，林局长来了。” 老者立刻站了起来：“快请！” 管家抿了抿嘴唇，犹豫了数秒，忐忑开口：“但是……他把江先生带来了……” 老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江先生？哪个江先生？” 不等回答，他浑身抖了抖，倒抽一口凉气：“揽山海？！” …………………………………… 江宪和林方若站在一面木门前。 这是一扇满月拱门，两侧是连绵青砖。内部是一片优雅的别墅。不过别墅并不大，连绵的爬山虎漫布在墙上，让这面墙多出了一些岁月的韵味。 “他会见我们吗？”江宪终于开口道：“距离敲门已经十分钟了。” “会。”林方若淡淡道：“他欠我一个人情。当年如果不是我从中斡旋，现在恐怕叶家已经没了。” 江宪没有说话了，眉头却微微皱起。林方若目不斜视，却仿佛看到了一切一般说道：“你在担心他解不开你的谜题？” 不等江宪说话，林方若继续说道：“如果是理法之中，他还真没有什么不会的。别看现在他蜗居在这里，叶家祖上可是出过大人物，听没听说过叶九升这个人？” 江宪点了点头，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 甚至……可以算作他们和徐真人交恶的开端。 “叶九升……清代堪舆大师，风水宗师，命理宗师，九宫宗师，大清国师……”他苦笑了一声道：“当年只是有一些闽州派和江赣派之争的苗头。但那时候龙虎山仍然是道教正宗。然而……就因为叶九升出身闽州派，直接一人得道，一派升天。” “闽州修命理，江赣修形家，同源不同质……叶九升成为大宗师后，不断打击江赣派，这才有了闽州派的崛起，两方从此结下死仇。如果不是他，凌霄子奉一杯茶其实没有什么。” 林方若点了点头：“叶肖祖，就是叶九升的嫡系传人。论理法实力，见闻广博，他还真不比徐真人弱几分，两人伯仲之间吧，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紧闭的大门，忽然道：“你最好准备一下。” “哦？”江宪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窝窝坑已经被封闭了。”林方若用极低的声音道：“社科院的重视程度比我们想象的还高，我听说……已经有一百多勘探队员进入了地宫。全部荷枪实弹。中央军区护航。并且……老龙，老董，鹤鸣山马真人，伊犁自治区的老朱，全部加入勘探队伍。” “现在已经伤亡了十几人。不过我上午给老龙家里打电话，据说老龙昨晚已经回来了。很疲惫，正在休息。” 江宪深呼吸了一口，凝重点头。 最短一个月内，政府的第一批宣传攻势即将来到。如果完美配合，会给他刷一大波名声！ 有些话不用点透。林方若微微颔首。正要接着说下去，大门滋呀一声打开，叶肖祖亲自迎了出来，满面笑容：“林先生，好久不见。” 他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抬头看向江宪，笑容不变，拱手道：“江先生，初次见面，真是英雄出少年。” 一阵简短的寒暄之后，叶肖祖将两人带到屋内。刚走进门里，林方若就捻着胡须笑道：“你孙儿叶成安呢？早就听说老叶你的藏品包罗万象，今天我可要好好看看。让他带我去就好。” 这是给两人留下谈话的空间。看得出来他和叶肖祖很熟，径直上了楼。楼下只剩下了叶江两人。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足足过了一分钟，叶肖祖才失笑了一声，斟满一杯茶，双手递过去：“江先生，请用茶。” 谢罪茶。 苍老的双手捧着茶杯，头颅也低了下来，和手臂齐平。他长叹一声，沉声开口：“虽然迟了些，但当年的事情……对不住了。” “孙儿顽劣，本身……只是想开个玩笑。他……根本不知道凌霄子的身份，不知道通天府的可怕……是老朽教导不够，还请江掌门见谅。” 江宪一时间楞在了那里。 叶肖祖是以为他来兴师问罪的？ 否则……怎么会以垂垂老矣之身，亲自给他奉谢罪茶？ 但是……他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反而……真正体会到了叶肖祖对叶成安的恨铁不成钢，爱恨交织的心态。刹那间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才楞在了原地。 “江先生。”看到江宪没接，叶肖祖咬了咬牙：“叶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叶家了，我们已经从武夷山……” “爷爷！”话音未落，一个怒极的声音从楼上传下：“你这是干什么！” 江宪抬眼看去，就在楼道口，一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他长得不算英俊，但是极有英气，只不过那双眼睛仿佛从来不看人，好似天底下的人都低他一等。不过，此刻这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正瞪圆了看着自己的爷爷。 “你凭什么给这个孙子辈的人敬茶？！” “我们叶家就算再衰落也是要脸……” “你闭嘴！！”话音未落，叶肖祖猛然抬起头来，江宪这才发现，他已经羞得脸色发赤，气得双目殷红。下巴的胡子都在微微颤动。 “要脸？！叶家的脸早就丢干净了！” “要脸我们连武夷山都走不出去！” “要脸你现在就不会在长安！” 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叶肖祖的胸口都在急剧起伏，颤声道：“现在知道要脸了？当年你做什么去了？做错就得认！你认不下来，我来帮你认！你要知道羞耻二字，就从这里滚开！！” 说完，他回过头，仿佛下定决心，双手举起茶杯，放到江宪面前：“江先生，请用茶！” 声音决绝。江宪叹了口气，握着对方的手，将茶杯放了下来：“我不是来问罪的。” 一句话，叶肖祖和叶成安都呆在了原地。 “有些东西，想要问问叶先生。”江宪苦笑道：“当年恶了徐真人的，可不止您一家。” 叶肖祖眼睛动了动，随后轻笑一声，数秒后哈哈大笑，摇着头缩回手：“人老了，就会顾虑，顾虑多了，就会怕事，草木皆兵，让江掌门见笑了。” “哼！”叶成安冷哼一声，转头消失在二层。 “江掌门气量大，老朽佩服。”叶肖祖拱了拱手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江掌门不惜放下恩怨，亲自前来？” 江宪抿了抿嘴，一字一句道：“见、神、不、坏！” 四个字，如同四根钉子，将叶肖祖死死钉在原地，瞳孔都微微缩了缩。 “我想知道它的全部！” 叶肖祖不笑了，目光如同猛虎一般，深深看着江宪。 第71章 :见神(二) 刷拉拉……那些金色线条疯狂构筑着什么，不过数秒之间，在江宪两侧形成了一片连绵无尽的光之墙。墙壁上刻着无数极具宗教色彩的壁画和符号，很多符号明明他看都没有看过，却突兀出现在他脑海中。 身处这条通道中，人只能感觉无比渺小，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神威如狱，神恩如海。一种缥缈神圣的感觉，驱动着他的双腿，往外面走去。 走廊很长，仿佛没有尽头，他飞快奔跑了起来。随着他的奔跑，跑过的地方墙壁上的宗教符号齐齐亮起，成为一条光明的隧道。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出口。想都没有想，纵身一跃！ 呼啦！两只线条勾勒的蝴蝶翅膀在他背后伸出，他踏入了云端。紧接着……他看到了，云端之中，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色巨人！ 压力…… 这一刻，江宪清楚感觉到了什么是压力，自身如同行走在泥沼之中，明明空气中什么都没有，却感觉一种有天高地远，神威莫测的压力。让他身体都直不起来。 “呵……”就在此刻，他猛然睁开了眼睛。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脊背湿透，汗如雨下。 一杯茶送到面前，江宪抓起狠狠灌了一通。狠狠顿在桌子上，叶肖祖就坐在他对面，微张着嘴，喃喃道：“你看到了。” 江宪深深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半晌，这才睁开眼睛道：“我看到了……一条漫长的隧道，和无数宗教符号，以及一尊云中巨人，纯金色。只是很奇怪……我看不清他的脸。” 叶肖祖道：“江先生，首先你得知道，什么叫做‘见神’。” “所谓见神，其实就是……越狱。” “越狱？”江宪皱起眉头，不过不用他发问，叶肖祖已经拿出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并且朝着手机指了指。 福至心灵，江宪眨了眨眼睛道：“手机越狱？” “没错。”叶肖祖沉声道：“简单来说，手机硬件就是一座监狱。它可以做很多事，但是制作者却封闭了太多权限，因为软件的需求达不到开发手机所有能力的标准。” 他身体往前探了探，凝重道：“如果……把手机想象成人脑呢？” 江宪目光瞬间一亮，微张着嘴，轻摇着头道：“你是说……人的大脑天生就可以看到一些高纬度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因为我们身体协调达不到要求而被‘屏蔽’。而……” 他看向见神不坏的图画，感慨道：“这些图画就是越狱的‘软件’，可以刺激人的大脑瞬间完全开发，从而看到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叶肖祖深深看了江宪一眼：“没错，所有的‘见神不坏’，都是一份软件，可以看到‘god’，或者叫它‘bug’，特定的方式，特定的图案，特定的排序……它可以作为一种超越所有密码的保密手段，也可以作为传达某种信息的绝密途径。它并没有你想得这么神奇。” “那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叶肖祖摇头道：“每一份‘见神不坏’，所有能看到的人都会看到同一个画面，但是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或许真正的就是‘神’本身。或许……是其他不可说的存在。但是……” 他直视着江宪的眼睛：“任何人都无法看清‘神’的真容。” “所以，你为什么会奇怪看不到神的真容？” 江宪出神地看着叶肖祖，只感觉浑身一凉，沙哑道：“我……并不是第一次‘见神’。” “之前，我找到了一幅壁画，上面绘制了一只蝴蝶图案，我……在那时经历了第一次‘见神’……而且……” 他吞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道：“我……看到了清晰的‘神’。” 是的，那九宫飞星的神仙图，第一尊神像已经清晰，而且，当时他看到的最后那尊难以形容的恐怖存在，大体轮廓也非常清晰！远比刚才看到的清楚太多太多！ 刷……叶肖祖震撼地埋下头，看了看见神不坏，再抬起头看向江宪，声音都有些发颤：“你……看到了真正的神？！” “我确定。” “这不可能！”叶肖祖猛然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说道：“历朝历代，没有任何人能看清‘bug’‘god’的存在！你……你怎么可能？！” 难道是秦始皇的“软件”不太一样？ 不过不等江宪仔细想这个问题，叶肖祖已经走到了他前方，激动地问：“你看清的神，到底是怎么样的？这应该和你要寻找的线索息息相关！” 江宪回忆了片刻，仔细说道：“一共有九尊仙人画像，其余八尊都不清晰，唯一清晰的一尊，是……一团气。” “气？”叶肖祖愣了愣。 江宪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气……或者说，气旋。” “四面八方的空气仿佛形成了实质的波涛，在往中央旋转。中央仿佛是一个黑洞，黑洞中似乎有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而涌入他身体中的气也非常奇怪，有黑有白，就像……就像阴阳一样。” “并且，这些气并不是一直涌入它身体内。在涌入一段时间后，它们就会停止。紧接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会从中散发出来，并且随着散发的过程越来越多……” “什么东西？”叶肖祖急忙问道。 江宪皱起浓眉，闭上了眼睛，回忆许久才说道：“比如……我看到了月亮，太阳……又看到了树叶，水滴，火焰……还有七星，八卦……最后还有……还有春夏秋冬。” 咚……一声沉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江宪立刻睁开眼。叶肖祖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手旁茶杯都落到了地面，茶水洒了一地，却丝毫没有感觉。而是口中喃喃道：“无形无状……无物无质……你看到那个神，有什么感觉？” “深邃。”江宪肯定地说道：“难以名状的伟岸，无比的深沉，无比的高远，那种恢弘感让人呼吸都不畅。” 叶肖祖没有说话了，而是负着手，飞快地踱步。数秒后，他猛然冲到一个书架前，飞快翻阅着。 一边翻阅，一边喃喃道：“不是这本……也不是它……哪里去了？到底去哪里了！” 那些珍贵的古卷，此刻被飞快放到桌面上。足足十几分钟，他终于舒了口气，飞快转过身，迅速翻阅着。数秒后一声长笑，用力一拍桌子：“找到了……我找到了！” “无形无状，至高至深的本源之神，元始混沌，不可名状者曰道，道化而为太一……”他颤巍巍地看着书，抬头看向江宪，肯定地说：“你看到的，是东皇太一！” “太一者炁也，太一生阴阳两仪……这就是你看到的有黑有白的阴阳二气！也叫阴阳两仪。两仪化精气神三宝，三宝成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四相……你看到的太阳月亮，就是四相！” “四相显五行，你看到的树叶，火焰，水滴……行生六合，六合化七星，七星生八卦，八卦化九宫，九宫分十天干，十二地支，天干地支出二十四节气……” 啪！他猛然合上书，死死看着江宪：“这就是道教的‘规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看到的这个过程，就是东皇太一本身！他本身无形物质，至高至远，没有任何形态！” 东皇太一吗？ 江宪目光闪烁，轻轻搓着发青的下巴。脑海中，不停地对比着他看到的东西和东皇太一的区别。 东皇太一确实如同叶肖祖所说，这就是它的实质：无限近乎“道”本身的存在。某些神话中，是华国大地真正的至高神，只不过后来神权一直被人为削弱，才变成了身边带着三个球大招就飞上去抓人的辅助…… 其实别人原本是主c的…… 它的描述和自己看到的情况，确实无比贴合最初东皇太一的记载。如果……如果自己看的第一尊神就是东皇太一，那么……接下来八尊神，也有了答案！ “九歌！”他豁然抬头，兴奋道：“剩下的是其他八神！这里记载的是九歌传说！” 而东皇太一，就是九歌至高神！ “原来如此……”脑海中无数资料划过，他终于有了一些答案。 在秦朝的时候，其实神话是不完整的。貌似有了女娲和伏羲的传说，也绝不是什么女娲补天，而是女娲创世。换句话说，那时候的神话是零散的，不完整的，还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神系”。 但那时候却存在一个完整的神系，就是屈原整理的“九歌”神系！甚至可以说，是华国历史上第一个神系！ 之后的盘古开天，三清道祖，封神什么的，都是道教大兴之后才有的，大部分出自汉朝和汉末。现在如果要说能自圆其说的完整神系，那就只有九歌！所以，秦始皇选择了信奉他们？ 他……想用九歌众神传达什么意思？ 神……不死……已经接近了，这中间肯定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找到！ “等等！”就在此刻，叶肖祖忽然开口道：“江先生，九歌可不是八神。” “九歌分九个段落。但是其中包括的神，却是十二神。确切地说，应该叫做九歌十二神。” 江宪愣了愣，随后如同雷霆击中一样，猛然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出神地看向天花板，喃喃道：“九歌十二神……九歌十二神……” “天上白玉京，九宫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九宫十二城……九歌十二神……” “白玉京？！”两人同时转过头，异口同声地开口：“这个‘见神不坏’，指明的是‘白玉京’的方向！” 白玉京……月亮，嫦娥，不死药，蓬莱仙山，西王母……灵山十巫……江宪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答案！ 也终于明白了解药的方向！ 第70章 :见神(一) 片刻之后，叶肖祖收回目光。他许久没有说话，而是端着茶杯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沉吟了数分钟，他忽然开口道：“江掌门为什么想看见神不坏？” 江宪也没有隐瞒：“和揽山海的传承有关，也和我性命相扣。” “你在找什么？” “正因为不知道找什么，才想从见神不坏中寻找答案。”江宪顿了顿，沉声开口：“我……找到了一条线索，那条线索和见神不坏有关。” 叶肖祖点了点头，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足足十分钟，才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来，凝重道：“见神不坏……堪称每一个传承的核心。本来我是不该给你看的，但是……如果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愿意破例。” “请说。” 叶肖祖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苦笑了一声：“老朽一生，也算见惯风云，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孙子。” “他从小被叶家宠着长大，不知天高地厚，性子又倔，脾气又硬。他算是我亲手带大，好的没学到，坏的学得足足的……”他疲惫地睁开眼睛，自嘲地摇了摇头：“我们这一辈，剩下的也就林老董老这些人，他们在的时候，这一行的人还能看看他们的面子。他们要不在了呢？我也不在了呢？” 他轻轻捻了捻胡须，脸上满是萧瑟，声音却不自觉地柔和了起来：“所以，第一个要求：江掌门下次如果要勘探什么地方，请带上他。” 江宪抬起眼睛，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声音平静：“我要去的地方，可能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说出这个请求，叶肖祖仿佛豁出去了，声音带着一抹轻松：“揽山海历代25岁而亡，你只有几个月就到25，在这种应该安享天年的时候出手，还一举邀请了红四娘和八臂罗汉。去的必定是匪夷所思之地，凶险万分。但……不破不立！” “叶成安如果不大彻大悟，叶家数百年根基都得断在他手中！”叶肖祖胡须都在轻颤，声音微微沙哑：“我如何有脸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像极了溺爱孩子，却又要将孩子交到军事化训练营中的父母。继续说道：“第二个不情之请：如果当时不是必要，还请……江掌门务必留叶家一条香火。” 江宪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叶肖祖仰天苦笑：“我知道你也很为难。谁愿意带上这种累赘？但是……哎……” 他的脸今天算是丢干净了，端起茶杯遮住脸，狠狠吮、了一口。 老父一百岁，常念八十儿。 放下茶杯，他几乎不敢直视江宪的眼睛。目视他处，缓缓道：“第三……我死后……如果江掌门能闯过25岁天堑，必定在整个勘探业声名鹊起。叶成安以后大概率要吃这碗饭，还请……请江掌门多多照拂。” 说完，他竟然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走到江宪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久久不起。 如果仅仅是见神不坏的交换，他不必做到这一步，甚至算得上是平等交换。但是……叶成安算是间接害了凌霄子和江宪，江宪年纪不大，但是辈分极高。凌霄子当时身份同样不凡，两人事后没有找上门来已经算得仁义。此刻再提出这种要求，其实是过了。 “为什么？”江宪这次并没有扶他，而是淡淡问道。 要改变孙子的方法多的是，只不过时间多少而已，为什么偏偏求上他？ 叶肖祖抬起头，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他嘴唇抖了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一周前……我接到了医院的胃癌晚期症断书。” “这一周我同样是坐立难安，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叶家数百年传承被那个不肖孙丢得一干二净！我知道江掌门很为难！但……但我只有这些请求。如果江掌门答应，我会竭尽平生之力，为江掌门找到想要的东西！” 沉默。 足足五分钟，叶肖祖也没有直起身来。五分钟后，江宪道：“我答应你。” “不过事先说好，如果他不听我的，一意孤行，我不保证他的安全。” 叶肖祖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直起身来，点头道：“那是当然。” 说完，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江先生请随我来，有些东西不太方便在外面说。” 江宪跟着叶肖祖往屋里走去，走过两间屋子，来到了地下。叶肖祖关上沉重的大门，摁亮了电灯，顿时，江宪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地下室，没有什么装修。不过四面八方，都布置着一个个书架，仔细数来，足足有十五六个。每一个书架上，都装满了书。 “这是……”江宪扫了一眼，这些书全都是古书，年代起码百年以上。书页都泛黄，更有的破损不堪。 “四库全书，道法篇。”叶肖祖有些自豪地笑了笑：“道法，道理，这些东西以前从来都记录在‘道藏’之中，自从明万历以后，就没有再整理道藏了。目前道藏最后的版本就是万历道藏续。不过……家祖在当初编撰四库全书的时候，同样有整理这些东西。而这，就是四库全书中关于道教的全本！普天之下独此一家！” 江宪感慨地点了点头，出过大牛的家族，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而叶肖祖能带他进入这里，显然是为了证明他不惜一切帮助自己找出线索的诺言。 这种家族重地，恐怕林老都没进来过。 “这些都是孤品。”叶肖祖的手轻轻从一排排书目上划过，声音说不出的落寞：“可惜……老夫百年后，叶成安要么保不住，要么……就拿出去换钱……你说，我能走得安心吗？” 摇了摇头，他请江宪坐在了桌子旁，和自己相对而坐，这才肃容道：“江先生，请看。” 他慎重无比地打开了桌上的木盒。这个木盒有些年头了，是檀木，散发出一种厚重的檀木香。而就在檀木之中，摆放着一张黄色卷轴。 “这就是见神不坏。”叶肖祖拿起卷轴，凝重地递给江宪：“它超越一切科学，却又依附于科学，它……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存在。您盯着他看十分钟，再闭上眼睛，你会看到……一些难以言喻的画面。这个过程，我们称为‘见神’。” 江宪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缓缓摊开卷轴。卷轴已然泛黄，而且用的是羊皮纸。就在卷轴的中央，有一组非常古怪的图案。 很难用语言来表述，它就是四个点，不规则，每一个点都是由一些弯曲的线条构成。以四个点为中心，拉扯出一个漆黑的框架，如同深邃的宇宙。而框架中央，是一只惨白的眼睛。 叶肖祖的声音在继续：“‘见神’的过程并不确定，根据现在的记载，世界上一共有一百七十二人‘见神’。” 江宪目光没有移开，很诡异，在死死盯着图画一分钟后，他隐隐觉得太阳穴发痛，不过并不严重。他沉声问道：“‘见神’是世界范围的？并不止在华国？” 叶肖祖的声音仿佛变得幽远了一些：“当然……全世界一共有一百七十二人‘见神’，活下来人里，有修女，有神父，有和尚有道士，但是……同样的一幅图，却有人能看到，有人看不到……能看到的仅仅是一少部分而已……” 房间中安静了下来，五分钟后，江宪双腿忽然软了软，立刻狠狠摁住了桌面。目光没有从图画上移开。 诡异……太诡异了！ 明明自己就站在这里，但是……五分钟的注视，自己竟然觉得……天地在扭曲！ 仿佛……这个空间在波动，要把自己排挤出去一般！ 七分钟后，他的目光微微有些发红。耳边听不到叶肖祖的一丝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嗡鸣声？ 但是，这种声音并不刺耳，也不让人烦躁。只是让人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从躯体中缓缓升高，抽离出去。 十分钟。 江宪猛然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人在看到一些鲜明颜色的时候，立刻闭上眼睛，这些颜色会仍然停留在视觉中，被称为视网膜残留。但是……据他所知，任何视网膜残留都不会改变，只是留下色块或者物体外形。然而……他眼中的残留……完全不同！ 清晰。 纤毫毕现的清晰！ 那个四点以及眼睛的图案，没有一丝丝改变，清晰无比的映照在闭眼的黑暗中，而且……而且……这片黑暗，在转瞬之间，化为了青天白日！ 不……没有太阳，只有无穷的阳光。江宪能“看”到自己周围，四面，天空，如同铅笔画那样卷曲起来，一棵棵树木，一根根花草，开始变得极为抽象。而天穹中，那四个点……竟然蔓延出无数金色的线条，笼罩整个世界！ 第71章 :见神(二) 刷拉拉……那些金色线条疯狂构筑着什么，不过数秒之间，在江宪两侧形成了一片连绵无尽的光之墙。墙壁上刻着无数极具宗教色彩的壁画和符号，很多符号明明他看都没有看过，却突兀出现在他脑海中。 身处这条通道中，人只能感觉无比渺小，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做神威如狱，神恩如海。一种缥缈神圣的感觉，驱动着他的双腿，往外面走去。 走廊很长，仿佛没有尽头，他飞快奔跑了起来。随着他的奔跑，跑过的地方墙壁上的宗教符号齐齐亮起，成为一条光明的隧道。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出口。想都没有想，纵身一跃！ 呼啦！两只线条勾勒的蝴蝶翅膀在他背后伸出，他踏入了云端。紧接着……他看到了，云端之中，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色巨人！ 压力…… 这一刻，江宪清楚感觉到了什么是压力，自身如同行走在泥沼之中，明明空气中什么都没有，却感觉一种有天高地远，神威莫测的压力。让他身体都直不起来。 “呵……”就在此刻，他猛然睁开了眼睛。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脊背湿透，汗如雨下。 一杯茶送到面前，江宪抓起狠狠灌了一通。狠狠顿在桌子上，叶肖祖就坐在他对面，微张着嘴，喃喃道：“你看到了。” 江宪深深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半晌，这才睁开眼睛道：“我看到了……一条漫长的隧道，和无数宗教符号，以及一尊云中巨人，纯金色。只是很奇怪……我看不清他的脸。” 叶肖祖道：“江先生，首先你得知道，什么叫做‘见神’。” “所谓见神，其实就是……越狱。” “越狱？”江宪皱起眉头，不过不用他发问，叶肖祖已经拿出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并且朝着手机指了指。 福至心灵，江宪眨了眨眼睛道：“手机越狱？” “没错。”叶肖祖沉声道：“简单来说，手机硬件就是一座监狱。它可以做很多事，但是制作者却封闭了太多权限，因为软件的需求达不到开发手机所有能力的标准。” 他身体往前探了探，凝重道：“如果……把手机想象成人脑呢？” 江宪目光瞬间一亮，微张着嘴，轻摇着头道：“你是说……人的大脑天生就可以看到一些高纬度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因为我们身体协调达不到要求而被‘屏蔽’。而……” 他看向见神不坏的图画，感慨道：“这些图画就是越狱的‘软件’，可以刺激人的大脑瞬间完全开发，从而看到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叶肖祖深深看了江宪一眼：“没错，所有的‘见神不坏’，都是一份软件，可以看到‘god’，或者叫它‘bug’，特定的方式，特定的图案，特定的排序……它可以作为一种超越所有密码的保密手段，也可以作为传达某种信息的绝密途径。它并没有你想得这么神奇。” “那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叶肖祖摇头道：“每一份‘见神不坏’，所有能看到的人都会看到同一个画面，但是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或许真正的就是‘神’本身。或许……是其他不可说的存在。但是……” 他直视着江宪的眼睛：“任何人都无法看清‘神’的真容。” “所以，你为什么会奇怪看不到神的真容？” 江宪出神地看着叶肖祖，只感觉浑身一凉，沙哑道：“我……并不是第一次‘见神’。” “之前，我找到了一幅壁画，上面绘制了一只蝴蝶图案，我……在那时经历了第一次‘见神’……而且……” 他吞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道：“我……看到了清晰的‘神’。” 是的，那九宫飞星的神仙图，第一尊神像已经清晰，而且，当时他看到的最后那尊难以形容的恐怖存在，大体轮廓也非常清晰！远比刚才看到的清楚太多太多！ 刷……叶肖祖震撼地埋下头，看了看见神不坏，再抬起头看向江宪，声音都有些发颤：“你……看到了真正的神？！” “我确定。” “这不可能！”叶肖祖猛然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说道：“历朝历代，没有任何人能看清‘bug’‘god’的存在！你……你怎么可能？！” 难道是秦始皇的“软件”不太一样？ 不过不等江宪仔细想这个问题，叶肖祖已经走到了他前方，激动地问：“你看清的神，到底是怎么样的？这应该和你要寻找的线索息息相关！” 江宪回忆了片刻，仔细说道：“一共有九尊仙人画像，其余八尊都不清晰，唯一清晰的一尊，是……一团气。” “气？”叶肖祖愣了愣。 江宪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气……或者说，气旋。” “四面八方的空气仿佛形成了实质的波涛，在往中央旋转。中央仿佛是一个黑洞，黑洞中似乎有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而涌入他身体中的气也非常奇怪，有黑有白，就像……就像阴阳一样。” “并且，这些气并不是一直涌入它身体内。在涌入一段时间后，它们就会停止。紧接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会从中散发出来，并且随着散发的过程越来越多……” “什么东西？”叶肖祖急忙问道。 江宪皱起浓眉，闭上了眼睛，回忆许久才说道：“比如……我看到了月亮，太阳……又看到了树叶，水滴，火焰……还有七星，八卦……最后还有……还有春夏秋冬。” 咚……一声沉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江宪立刻睁开眼。叶肖祖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手旁茶杯都落到了地面，茶水洒了一地，却丝毫没有感觉。而是口中喃喃道：“无形无状……无物无质……你看到那个神，有什么感觉？” “深邃。”江宪肯定地说道：“难以名状的伟岸，无比的深沉，无比的高远，那种恢弘感让人呼吸都不畅。” 叶肖祖没有说话了，而是负着手，飞快地踱步。数秒后，他猛然冲到一个书架前，飞快翻阅着。 一边翻阅，一边喃喃道：“不是这本……也不是它……哪里去了？到底去哪里了！” 那些珍贵的古卷，此刻被飞快放到桌面上。足足十几分钟，他终于舒了口气，飞快转过身，迅速翻阅着。数秒后一声长笑，用力一拍桌子：“找到了……我找到了！” “无形无状，至高至深的本源之神，元始混沌，不可名状者曰道，道化而为太一……”他颤巍巍地看着书，抬头看向江宪，肯定地说：“你看到的，是东皇太一！” “太一者炁也，太一生阴阳两仪……这就是你看到的有黑有白的阴阳二气！也叫阴阳两仪。两仪化精气神三宝，三宝成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四相……你看到的太阳月亮，就是四相！” “四相显五行，你看到的树叶，火焰，水滴……行生六合，六合化七星，七星生八卦，八卦化九宫，九宫分十天干，十二地支，天干地支出二十四节气……” 啪！他猛然合上书，死死看着江宪：“这就是道教的‘规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看到的这个过程，就是东皇太一本身！他本身无形物质，至高至远，没有任何形态！” 东皇太一吗？ 江宪目光闪烁，轻轻搓着发青的下巴。脑海中，不停地对比着他看到的东西和东皇太一的区别。 东皇太一确实如同叶肖祖所说，这就是它的实质：无限近乎“道”本身的存在。某些神话中，是华国大地真正的至高神，只不过后来神权一直被人为削弱，才变成了身边带着三个球大招就飞上去抓人的辅助…… 其实别人原本是主c的…… 它的描述和自己看到的情况，确实无比贴合最初东皇太一的记载。如果……如果自己看的第一尊神就是东皇太一，那么……接下来八尊神，也有了答案！ “九歌！”他豁然抬头，兴奋道：“剩下的是其他八神！这里记载的是九歌传说！” 而东皇太一，就是九歌至高神！ “原来如此……”脑海中无数资料划过，他终于有了一些答案。 在秦朝的时候，其实神话是不完整的。貌似有了女娲和伏羲的传说，也绝不是什么女娲补天，而是女娲创世。换句话说，那时候的神话是零散的，不完整的，还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神系”。 但那时候却存在一个完整的神系，就是屈原整理的“九歌”神系！甚至可以说，是华国历史上第一个神系！ 之后的盘古开天，三清道祖，封神什么的，都是道教大兴之后才有的，大部分出自汉朝和汉末。现在如果要说能自圆其说的完整神系，那就只有九歌！所以，秦始皇选择了信奉他们？ 他……想用九歌众神传达什么意思？ 神……不死……已经接近了，这中间肯定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找到！ “等等！”就在此刻，叶肖祖忽然开口道：“江先生，九歌可不是八神。” “九歌分九个段落。但是其中包括的神，却是十二神。确切地说，应该叫做九歌十二神。” 江宪愣了愣，随后如同雷霆击中一样，猛然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出神地看向天花板，喃喃道：“九歌十二神……九歌十二神……” “天上白玉京，九宫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九宫十二城……九歌十二神……” “白玉京？！”两人同时转过头，异口同声地开口：“这个‘见神不坏’，指明的是‘白玉京’的方向！” 白玉京……月亮，嫦娥，不死药，蓬莱仙山，西王母……灵山十巫……江宪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答案！ 也终于明白了解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