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救世组织扮演先知》 第一章 胸口的血洞 好冷。 白令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半边身体沉浸在冰水中一样,从四肢末端到大脑、每一处都在传递着“冰冷”的信息。 他的身体分外沉重,意识模糊而朦胧,整个人就像是被“鬼压床”了一般,别说是起身了,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无意识的求生意志让他死死地保持着意识的清醒,这种感觉并不好受,眼下他的意志仿佛飘摇在汹涌海浪之中的一只孤舟,接天的死寂浪潮消磨着他的意志,一个不留神、白令就会彻底跌入深渊。 不过好在,白令还是勉强撑住了。 “嘶……” 下意识地抽动着手指,白令茫然而勉强地睁开双眼。 这里是……我的房间? 他缓慢从地上爬起来,尽管因为虚弱,身体摇摇晃晃、差点一个趔趄重新倒在地上,但是总归还是爬了起来。 一边轻声吸气,白令一边环视着自己眼下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装饰和陈设都让人感觉很熟悉,因为这就是白令亲手置办的家具。 也就是说,这里确实是他的房间。 怀着这样的念头,白令朝着自己刚站起来的身下看过去。 然后下一秒钟,看着地面的白令瞳孔就微微一缩!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脚边的某个东西。 贴合手掌的形状,染血的银亮枪身,黄澄澄的子弹,以及一滩殷红的血迹。 “这个是……枪?!” 白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差点跌倒在地上。 眼下这种状况让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在茫然和慌乱之中,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那身白衬衫上的一个细小孔隙,以及这个弹孔旁边那大片鲜红的血迹。 手指顺着孔隙里面钻进去摸了摸,白令在揉了一会儿自己的身体以后,重新收回了手。 他又看了一眼掉落在自己脚边的手枪,一个荒谬而诡异的念头从心中升起:“难道说……‘我’用这把枪,朝着自己身体来了一发?” 不然这样的话根本无法解释自己身体上那个酷似子弹的弹孔,以及自己身下的那一摊鲜血啊?! 总不可能自己一个男的也来了亲戚吧?! 眼下的状况实在是太过超常规,以至于白令那刚从茫然和混沌之中的思绪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的大脑都宕机了。 在放空大脑了好几分钟之后,白令才缓慢地回过神来,纷乱的意识再次被拉回身体里。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是弹孔留下痕迹的地方:“冷静一下……” “现在的状况是,‘我’在不久前用手枪朝着自己来了一发狠的,给我的身体拉了一个小口子,之前我感觉冷是因为身体失血过多。” 想到这里,白令茫然地抓了抓头发:“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他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应该是在大学里面完成毕业设计的论文,鏖战到天亮才对。 怎么一转眼,自己就从宿舍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而且身上多了一道口子,手上甚至多了一把手枪?! “难道说,我穿越了?” 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白令最后勉强得出了“自己似乎穿越了”这么一个结论。 拼命按压着虎口,白令感觉自己的身体冰冷,连带着思维都像是被冰冻了一样:“也就是说我现在其实已经‘死过’了,而且身上的这种冰冷,难道说我附身的是尸体?” 不行,必须要找一些线索。 怀着这样的念头,白令再次仔细搜索起这个房间来。 在一番检查之后,他最终从书架的某个地方找到了一个日记本。 看着这个日记本,白令的眼神有些复杂。 在他的记忆里,这玩意儿似乎是在自己高中的时候才开始记叙,等到大学了以后就废弃了的一个日记本。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这个日记本上找到什么线索…… 轻轻叹了一口气,白令翻开这个日记本的第一页。 然后,下一秒钟。 “咦?” 看着这个日记本上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画符,白令愣住了:“这玩意儿不是……我在小时候随便编造出来的一些字符吗?” 在以前,白令曾经编造过一些别人完全认不懂的字符画。这些字符画完全不成体系,纷乱复杂,而且字迹丑陋到其他人根本看不懂。 当再看到眼下这些字符串的时候,白令第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怀念:“我看看,这个字的意思是‘二’,这个是‘零’……” 当把这些字符全部拼合起来以后,白令看着面前的信息,陷入了沉思。 这些字形在被拼接以后,构成了一句话。 【新历十五年五月十六日,新海市发生气象灾害】 往下翻。 【新历十五年六月二十三日,晨风市诞生第一只起源级异种“红蜘蛛”】 继续翻。 【新历十五年七月六日,m国约克郡,“苍白女士”进阶起源级】 【新历十五年七月八日,j国东京,诞生第三只起源级异种“裂口女”】 【新历十五年八月月十七日……】 【新历十五年年九月十三日……】 日记本的每一页都记述着这些信息,地域包罗整个地球,内容从“异种”诞生到自然灾难统统都有。 看着这个日记本,白令看了一眼书桌上的电子闹钟。 现在是新历十五年的3月15日,距离这上面的时间还有两个多月…… “不不不,这玩意儿也有可能是我中二病发作时候随便写下来的,”白令这么想着,“我记得我以前就喜欢写这种编年史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我’喜欢搞点灾难……” 翻开所有的书页之后,白令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在将这页的字符转换成文字之后,白令彻底怔住了。 【如果你看这行字,我的计划成功,我已经死,你取代了我】 【下面内容,你要记住,非常重要】 【我是先知,日记内容真实,非常重要,灾难相关!】 因为这些字符并不是成文的语言体系,仅仅只是用某些词语替代,因此转换成文字的时候、往往会缺少修饰词汇而显得平铺直叙。 但是,即使是这些平铺直叙的文字,也已经让白令彻底茫然! 第二章 无上限的预知未来 翻看着这个日记本,白令的表情茫然而不知所措。 先知……? 如果真的是按照字面意义上来理解,那么这个“先知”,大概指的就是提前预知到某些信息的人。 历史上也确实出现过很多自称“先知”的人,这样的人不仅仅是在神话之中曾经崭露头角,哪怕是到了现在,也依然有利用“先知先觉”这一名头招摇撞骗的骗子。 可以说,人类对于“提前知晓某一事件的结果”这一情况,历来是相当热衷的。 “但是这个日记本上说我是先知?”白令有些茫然,“不,或者更准确点说,死掉以前的‘我’是先知……” 揉着太阳穴,白令感觉自己的思维很混乱。 “还是先往下看吧,”他叹了一口气,“后面好像还有内容。” 这么想着,白令缓缓翻开下一页。 然后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正在研磨的染料一样,五颜六色阴晴不定。 在长达二十分钟的转译、查阅之后,白令终于将这个日记本最后面的信息全部破解出来,完完整整了解到了这个日记本之前主人的一切。 按照日记本上记载的说法,此前使用这个日记本的人同样是“白令”。不管是在年龄上还是在长相、习惯上,都和白令本人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硬要用语言来描述的话,那么大概就是平行时空的另一个“白令”。 但是,虽然两个人本质上都是一个人,这个世界的“白令”在细节方面却略有不同。 首先就是,这个世界的白令确实是一个“先知”。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 然而这个预知未来的能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按照这个世界的“白令”的说法,每次想要预知未来都需要支付寿命。 也就是说,“白令”若是想要提前知晓未来的消息,就得折寿。 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之下,“白令”不得不减少能力的使用。毕竟他此前就已经做了不少预言,真要算下来,他估计只剩下半条命了。 但是在今年,也就是二零一八年,“白令”在某次预言之后意外发现,似乎以今年作为分界线、某些东西正在快速增长。 【起源级异种在今年诞生了出来,虽然我暂时无法理解“起源级”这个概念,但是直觉告诉我,这种东西的出现将会给人类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这是我绝对无法认可的,毕竟我好歹也是人类的一员】 【我不得不继续预知未来,然而越是预知,未来就越让我感到惊恐。我开始意识到如果按照未来一成不变的继续发展下去,不仅仅是人类,可能世界都要灭亡】 【然而我现在已经越来越虚弱了,我的身体机能彻底被“预言”能力给取代,我现在甚至连走路都很困难,更别说继续使用能力】 【因此,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既然我使用能力需要消耗寿命,而且寿命的体现是身体机能的崩溃,那么如果我自杀、用另一个世界的“我”填充这个身体,是不是就能够像是卡bug一样,让这个能力的支付对象变更,从而完美利用这个能力呢?】 想到这一点的“白令”找了很多办法,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召唤异世界同位体的手段。 他在布置了这个手段以后,就在设置好的家里,朝着自己的胸口来了一枪。 紧接着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降临…… 看着这个日记本,白令挠了挠头发:“也就是说,我是这个世界的自己为了解决能力的限制召唤出来的手段?” 他摸了摸胸口,顺便搓了搓冰冷的脸,啧了一声:“难怪我现在感觉这么冷,原来是因为我是一具‘尸体’。” 此前这具身体已经死亡,而被填充进这个身体的白令则正占据着这具僵硬的躯体。 仰头看着天花板,白令的眉毛蹙在一起:“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还真是给我找了一个麻烦啊……” 在日记本的最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拜托白令,希望他能够合理利用这个能力、找出避免人类社会崩溃的方法。 【我相信你会答应的,毕竟你的朋友、亲人在这个世界也同样存在,他们与你的世界也基本没有差别。哪怕是为了他们,我也希望你能够出手相助】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白令还有什么理由不帮忙呢? 更何况,这家伙说到底还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虽然现在已经挂掉了,但是作为本人,白令觉得还是有必要完成他的愿望。 “嗯,”轻轻点了点头,白令手按在日记本上,“你……不,应该说是我的愿望,我已经知道了。” 年轻的时候多少也幻想过拯救世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既然真的碰到了这种状况,不掺一脚、总觉得有些亏啊。 抓了抓头发,白令再次翻看日记本:“对了,既然这家伙的目的是为了完美使用能力,那么我也得看看这个能力现在还能不能用……”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为了这个能力都嗝屁了,那白令总得看看“自己”的牺牲到底值不值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白令继续琢磨起日记本上的内容来:“哦,原来是这样子用的……” 大概观看了一会儿日记本上记载的方法之后,白令点了点头。 现在的他算是了解到“预知未来”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发动的。 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白令闭上双眼。 意识在缓缓下沉,就像是重新回到了那片孤寂的海域,飘摇在海面上、缰绳摆荡。 只不过这一次意识下沉的深度比起之前要浅很多,起码白令现在感觉自己的思维无比清醒。 在清醒意识的辅助之下,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面前出现了图画。 那是他在闭上眼睛之前视觉残留的最后画面,他的闹钟。 只不过比起之前,这个闹钟上的数字要稍微快进一段时间。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白令重新把视线投放在闹钟上。 他的表情很古怪:“十秒……” “我真的看到了十秒钟之后的未来?” 第三章 十秒 十秒钟。 这是白令在测试了自己能力之后发现的结果。 他的能力似乎与自己意识能够下沉多少作为判断的依据,眼下他的意识仅仅只能够下潜很浅的一段距离,反映在能力上就是窥视“十秒钟以后”的未来。 相比起这个世界的白令,这个能力简直可以说是鸡肋到让人都忍不住扼腕叹息的程度…… 虽然不知道原世界的“白令”到底能够在“意识海洋”里下潜多深,看到多久以后的未来,但是根据日记本上那三年后的信息,白令觉得大概比起自己应该是强了亿点点。 嗯,也就是指间银河那种程度,多练练还是很容易弥补上来的! 揉了揉太阳穴,手掌按在日记本上,白令的眼神再次严肃了起来:“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按照原世界“白令”的说法,每次使用能力之后,他都会感觉非常虚弱和疲惫,整个人仿佛身体被掏空一样空虚。 这就是使用能力的代价,也是原世界自己此前不愿意多用能力的原因。 但是白令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虽然说也可能是因为现在能力太过弱小的原因,但是我这早上都用了快上百次了,始终没有感觉到疲惫。而按照原世界的说法,在能力弱小的时候,一个小时内他也就最多使用两次……” 摩挲着下巴,白令得出了一个结论:“也就是说,卡能力bug的计划,似乎是成功了?” 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再需要支付生命作为代价就能够使用无限度地能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白令苍白的脸上洋溢起快乐的笑容:“那我现在已经可以称为超能力者了?!” 芜湖,起飞! “预知未来”的能力不管放在什么作品里都是bug级别的,为了限制这种bug,创作者们都得拼命给这个能力上锁加限制。但是现在,自己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预言”能力者,完~全不受到这些限制! 换而言之,自己想怎么知道未来就能够怎么看! 摸了摸胸口上的弹孔,白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 “但是这个世界似乎相当危险,”他看着窗外的天空,“而且按照日记本上面的说法,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危险……” 名为“异种”的怪物将会越来越多,灾难也会越来越多。在几年后的未来,人类的生存条件将会逐步缩减、衰弱,甚至灭亡。 趴在桌子上,白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现在是超能力者,但是总归还是一筹莫展啊。” 他看着自己苍白无色的手掌,完全找不到手掌上血管的脉络:“现在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有效规避未来灾难的方法,而且目前我是一具‘尸体’。” 尽管眼下看起来自己能跑能跳,但是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自己可是会发臭的啊…… 而且没准儿随着时间流逝,自己会慢慢出现一些膨胀、炸开,肠流满地,乃至变成一具骷髅的状况…… 嘶! 光是想到这一点,白令都感觉害怕! 没错,必须要找到规避的方法! 起码不能让自己发臭! 想到这里的白令继续翻看日记本。 不得不说,或许是因为预言能力,原世界的自己思维要缜密不少,筹备也多了一些。 至少白令从日记本上找到了一些留给他的方法,都是原世界自己提供了一些看起来似乎行之有效的思路。 比如说找个棺材把自己埋起来、维持必要的生理机能需要,又或者给自己打葡萄糖,甚至于吸点血之类其他乱七八糟的奇思妙想…… 手重重拍在日记本上,白令咬牙切齿地说道:“难道我是吸血鬼吗?!” 坐在椅子上,白令继续往下看。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轻轻“咦”了一声。 似乎之前只是搞笑,在日记后面的记述要稍微显得正经了一点。 “建立一个组织?”看着这行字,白令的眼神微微闪烁,“也是,毕竟光依靠我一个人,大概很难解决这么多困难。” 但是组织的话。 虽然说一个合格的组织能够给人带来不少的便利,而且也可以提高面对危险时候的应对手段,但是要怎么建立组织、如何运营它,对于白令来说都是一个困难…… 不过,也并非是完全没有办法。 手指敲着桌面,白令眼神重新落在摊开的日记本上。 就是为了预防类似的情况,所以原世界的自己已经给白令提供了不少优秀的人才。这些人才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被高度简练概括,安静躺在日记本上。 对于“预知”能力者来说,想要寻找到人才,往往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先知”是能够将目光超越时间长河,堪破岁月逆流之人。人所无法理解的时间,在“先知”的眼神里仅仅是可以被计数的钟表罢了。 大概对曾经的“白令”,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 看着日记本上记载名字的不少人,白令抿了抿嘴唇。 “先去这个地方看看吧,”他打开手机的地图,手指点在某个地方,“在创建组织之前,需要一个足够优秀的助手。” 那个地方离白令现在的家并不算太近,坐落在城郊,风景优美、环境清幽、空气状况清新良好,跟城区内的对比颇为鲜明。 这也很正常,毕竟作为一家“殡仪馆”,靠近居住区确实奇怪了一点。 看着这家名为“西坪殡仪馆”的地点,白令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总之得先找一个办法,让我的尸体不要发臭,不要变成骨头才行。” 第四章 葬仪师 “师傅,就停在这个地方吧。” 出租车司机听着这个礼貌的声音,眼神下意识地聚焦在前车镜上。 顺着镜子的光,司机看了一眼那个坐在后座上、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心中没来由得有些发毛。 “真是奇了怪了,”司机在心里想着,“开出租车也有十几年了,奇怪的客人见了很多,但是像这位的……还真是第一次。” 这还是他第一次,载一个几乎让人感觉像是“尸体”一样的客人。 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略微有些僵硬的动作,以及像是痰卡在喉咙里一样的细微声响。 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小细节堆叠在一起,让司机根本没办法安心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突。 而且好巧不巧,这位客人的目的地还是殡仪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客人是用app网上约车,上车之后还能聊些普通的话题,现在司机师傅估计早就踹开车门、夺路狂奔了。 “死人大概是不能用线上支付和约车app的吧……”司机师傅自我催眠着。 坐在车上的白令大概能够了解这个师傅在想什么。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和围巾:“虽然为了防止色差明显,没有选黑色的衣服,但是果然尸体的惨白还是能够感觉出来的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为了防止被人看出端倪来,他已经在这个大夏天套得严严实实、但是某些地方还是不可避免得没包裹住。 唯一还算好的状况就是这个司机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到目前为止自己还能安全地躺在出租车上,而不是横着躺进太平间或是实验室里…… 看了一眼“西坪殡仪馆”的招牌,白令叹了一口气,打开车门。 在他刚下车之后不久,司机师傅就光速掉转车头,以ae86漂移过弯一般的姿势潇洒转身,硬生生在一条小道上开出拉力赛一般的感觉。 看着漫天扬起的灰尘,白令嘴角微微抽搐。 摇摇头,他转过身,踏入“西坪殡仪馆”内。 殡仪馆不算太大,但是环境总体而言称得上优秀。有焚化炉、客人接待室等多个区域,除了少部分房间之外,其他的区域都是露天的,公共厕所在最里面的区域。 这个殡仪馆跟国内大部分的殡仪馆都差不多,起码设施挺完备的,就是工作人员有点少,哪怕是白令从正门走进来、也根本没有人出来询问有没有预约。 看了一眼馆内的露天区域,白令扫视着自己的手机之后,把手机放进兜里。 看门的是个老大爷,此时此刻正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微眯,悠哉游哉地听着收音机。 在被影子遮住以后,老大爷抬起眼:“要办什么业务……卧槽?!” 前一秒钟还在哼哼的老大爷下一秒就直接一个鱼跃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白令。 作为一个在殡仪馆工作多年的老爷子,老大爷第一次感觉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不是人,而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看了一眼老大爷脸上的表情,白令决定还是稍微解释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白化病。” 你骗鬼呐! 有着多年殡仪馆工作经验的老大爷很想对白令翻一个白眼,尸体和白化病他还能分不清?! 不过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家伙是能够说话的。 因此老大爷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有啥事啊?” 白令:“是这样的,我是林小姐的朋友,她前两天去访谈会上的时候有东西落在那边了,所以我给她带过来了。” 说着,白令提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某个东西。 看了一眼那个手提袋之后,老大爷立刻就信了一半。再加上那个“林小姐”前几天确实去过一个访谈会,而且这个年轻人对她似乎很熟悉,老大爷就点了点头:“哦,是小林的朋友啊,她现在在工作呢,你前面左拐、可以在那边等她一会儿……” 得到了答案的白令赶紧朝着老大爷感谢了两句,在大爷摆手之后,立刻提着袋子走到那位“林小姐”的工作地点。 站在门口,白令无视了门口的“止步”告示,从门内直接钻了进去。 门里面有些暗,但是总归还有些光,勉强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正弯着腰、对着盖白布的某个东西上下鼓捣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个人影头也不抬:“不好意思,我这里正在工作,请先在门外等待……” 倚靠在门框边,白令朝着里面笑了笑:“如果我是你,那我现在应该立刻停止手头的工作。” 说着,他指了指房间里面的某块盖着白布的遗体:“那个东西过一会儿要醒过来,你现在继续工作,大概率是会被袭击的。” 听着这句话,原先还弯腰工作的人影停下手头的工作。 抬起头,昏暗的灯光照射在工作者的脸上,将她那张精致的脸渲染得越发朦胧。然而在这种橘黄色的光芒之下,她的表情却是坚冰一般的冰凉,眼神淡漠而空虚,甚至让人感觉有些缺失焦距。 她就是白令此行的目标——“葬仪师”林柩。 同时,也是未来有名的化妆师。 单单从名字听起来,这个化妆师就跟葬仪行业脱不开关系。 毕竟林柩,灵柩嘛。 不过更准确的来说,她应该是一年多年以后崭露头角,开始为不少影视作品男女主角化妆的化妆师! 当然,眼下这位未来的容貌打理专家,眼下也仅仅是在这家“西坪殡仪馆”内充当一个葬仪师,为死者敛容罢了。 此时此刻,未来的化妆专家还对自己日后的时光一无所知。事实上,她眼下更关心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年轻人:“你在说什么?” 林柩的语气冰冷而生硬:“如果你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请你马上出去。这里是殡仪馆,请保持必要的礼貌和肃静。” 还真是跟日记本上记载的一样冷淡啊。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微笑着说道:“冷静一些林小姐,我来这里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一谈。啊,对了。” 白令指了指林柩工作桌旁边:“请稍微注意一下你桌子边上的手机,五秒钟之后那个东西就会掉下来,你似乎还没贴钢化膜吧?换屏可是很麻烦的。” 嗯?这个家伙在说什么? 林柩皱着眉毛:“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请你不要再开一些无聊的玩笑……” 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下一秒钟,沉闷的物体落地声响,回荡在整个房间内。 前一刻还在说话的林柩听到这个声响的来源之后,瞳孔微微一缩。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作桌。 或者更准确一点,看着桌角旁边掉落下来的手机。 真的……掉了?! 第五章 林柩的未来 林柩看着白令的目光,略微有了一些变化。 “这个人说了一句,然后我的手机就掉了?”林柩面无表情,“难道说是巧合?不,他甚至连我手机没贴膜都知道,肯定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这么想着,她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满布的裂痕,眉毛浅皱。 轻拂手机屏幕,将上面细密的碎玻璃和一些灰尘掸掉之后,林柩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面、然后抱着胳膊看白令。 面对着林柩那审视一般的目光,白令只是微笑着摊开双手,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微妙。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最后还是林柩叹了一口气。 她说道:“你是谁?”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也仅仅是回以淡笑:“好问题。” 他倚靠在门框边上,语气随意:“我知道你的名字是林柩,今年二十五岁,毕业于晨风大学,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化妆师,但是因为家庭缘故现在不得不当一位葬仪师。但是你并没有放弃梦想,平时还会不断练习技巧,前不久还去过一个访谈会,在访谈会上认识了某位美妆博主……” 白令说的很随意,但是却让听的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柩听着白令将自己的人生娓娓道来,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跟踪狂?” 对自己的一生如此熟悉,要么是跟踪狂,要么就是背景深厚、不可言说的某些神秘人士。 林柩不觉得自己平日里有招惹案件或是其他的东西,因此她不觉得自己会被官方的人给盯上。而且单单从眼前这个家伙的行为习惯来看,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精英。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其实是一个跟踪了自己好久的跟踪狂? 想到这里的林柩忍不住后退半步,尽管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却对白令的评价再度低了一些。 面对林柩那逐渐冷下来的眼神,白令摊开手,叹了口气:“先说好,我可不是跟踪狂。毕竟很多东西可是跟踪狂无法触及到的,不过你大概理解不了……” “这样吧,作为打扰你的代价,我可以透露一些信息给你,”白令微笑着说道,“首先,我要告诉你你认识的那个美妆博主最近不久就要进军直播,在六月多的时候你也会跟她一起开启直播,并且逐步在网上声名鹊起。” “然后很快,你就会开始给一些网剧化妆。因为你出色的化妆技术,再加上那部网剧突然爆款,你很快就被业内所知。在不久之后,伱终于接了第一部电视剧的工作……” 听着白令的话,林柩的眼神逐渐从冰冷转化为错愕。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令:“这个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刚刚白令说的很多东西,林柩几乎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而自己与那个美妆博主朋友之间的聊天内容,包括参与直播的打算,也绝对没有与其他人聊过! 这是哪怕“跟踪狂”这样的概念也完全无法触及的隐私,是只存在于自己和那位朋友之间的打算,甚至于白令还说出了不少林柩都没有想好的细节! 如果说一开始还对白令的身份有所怀疑,那么现在,林柩就是对于白令这个人的存在感到讶然和无措! 如果一个人能够将你脑海之中的东西挖掘出来,甚至逐步完善、发展,那么单单用“跟踪狂”或是“机密人员”这样的形容词,已经不足以描述、名状其存在了…… 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冰冷的表情第一次有了松动,名为“茫然”的情绪少见地出现在她的脸上:“……你到底是谁?你说的又是什么东西?” 林柩现在真的很茫然。 而白令也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讶异。 “果然,日记本上的内容是正确的,”白令悄悄松了一口气,“我还有些担心如果预言出错应该怎么办,不过现在看来,‘林柩’的内容很完善。”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白令能够做到的东西也就变得更多。 他双手插兜,平静地说道:“我刚刚说的东西,是你的‘未来’,也是我亲眼看到的‘历史’。” “我是一个先知,”白令说道,“前不久我看到了你的人生。很有趣,也很积极,像是乌龟一样、虽然有些缓慢,但是始终在前进,这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很遗憾,这个有趣的人生,在一年多以后的某一天,正式划下句点。” 白令表情逐渐严肃:“林小姐,虽然你可能还没有感觉,但是有一点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你,很危险!” 我很危险? 林柩面无表情地看着白令,但是眼神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我到底怎么危险了?” 白令往前走了两步,反手关上身后的门。 这个动作让林柩的眉毛忍不住轻轻跳了一下。 不过她到底还是保持了明面上的漠然,眼神不偏不倚、正对白令。 看着林柩这样的表现,白令心中有些欣喜:“果然,林柩的心理素质很强!而且根据她未来的状况,她对于超自然的理解也不算低。” 也就是说,林柩会是一个很好的助手! 站在林柩的对面,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具遗体,白令缓缓说道:“根据我看到的未来,在今天,你会被袭击。” “袭击你的既非人类,更非动物,”白令指了指林柩身后的遗体,“而是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 林柩顺着白令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视线停留在盖着白布的遗体上。 她开口了:“你是说,死去的尸体会突然开始攻击我?” 白令点点头:“没错。” 他回忆着日记里的内容,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危险’级别异种——‘起尸人’,这具遗体是它的手笔。” “它会将死去不久的遗体唤醒、复苏,让它们重新站起来,对活人发动袭击。而被尸体袭击的人,将会染上无法治愈的‘毒’。这种‘毒’会在一段时间的潜伏期以后爆发,并在极短的时间内瘫痪一个人的免疫系统……” “按照未来的轨迹,林小姐,你就是被这具遗体攻击,染上致命的‘毒’以后,未来的一年里不治身亡!” 这些全部都是日记本里记叙的,关于“林柩”这个人的未来。 而此前林柩的表现已经证明了日记本上的内容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突发状况,那么一年后的林柩,将会在梦想道路的第一步就因为“毒素”而痛苦地离开人世! 这就是……林柩的未来! 第六章 原本的世界线 “异种……?” 林柩脸上的表情表达得很明显,她现在完全理解不了白令到底在说什么。 白令想了想,决定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所谓异种,指的是因为理智污染而扭曲的某些特殊存在。” “理智是人类生存进化的基石,然而因为某些未知因素,部分人类的理智会被一些特殊物品污染。经过污染之后产生的扭曲聚合体,就是‘异种’。” “当然,这仅仅只是一部分解释。事实上异种并不仅仅是来自于人类的理智,还有很多异种的诞生源于人类的意识。如神话、童话、都市传说等等,总之,异种的诞生与人类息息相关。” 说着,白令竖起四根手指:“在未来,异种的危害程度会被分为四类。从低到高分别是‘普通’级,‘危险’级,‘灾难’级,以及‘起源’级。” 当然,这些也都是日记本上的内容,是原世界的自己利用预知能力之后看到的信息。 按照原世界自己的说法,异种的诞生虽然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但是总体而言还是与人类的意志息息相关。若是悲惨、恐怖、扭曲的地方,诞生异种的可能性越大。相反,人迹罕至的地方、平安喜乐的地方,虽然也有可能诞生异种,但是可能性总归是要小不少。 在不远的将来,世界上第一只“起源”级异种——“红蜘蛛”诞生以后,关于异种的信息就将逐步扩散到人类社会里。此前这些消息仅仅只是留存在部分特殊部门之中,然而未来异种的出现越来越无法掩饰,因此各国都逐步放开消息的管制。 所以这些消息倒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基本上未来人类各个都能说点,不然的话原世界的自己也根本收集不到。 不过,这种东西放在现在就完全是超出世俗、对社会人的影响不可估量了。 至少,眼下的林柩是很难相信白令说出来的这些东西。 她双手抱着胳膊,这个动作让她的身体曲线越发凸显了出来:“你说的东西,我觉得很难理解。” “什么异种,什么病毒,还有一年以后我就会死,”林柩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虽然你说了一大堆,但是很抱歉,我很难对你的理论产生共鸣。” 面对林柩的疑问,白令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也是,毕竟这种东西,如果不亲眼看到的话确实很难想象……” 不过,巧得很。 在林柩和白令的眼前,就有一个异种。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危险”级异种——“起尸人”的派生体。 从林柩的身边跨越而过,白令双手插兜,站在旁边的那具遗体边上。 他掀开盖在遗体上的白布,瞥了一眼遗体的容貌之后就忍不住皱眉:“损害程度很严重啊……” 回忆起日记里的内容,白令点点头:“也是,毕竟‘起尸人’那个家伙虽然会唤醒尸体,但是也酷爱玷污和破坏遗体。对于那家伙来说,任何派生的遗体都会是残缺的、丑陋的、肮脏的。” 而且日记里还说明了“起尸人”这一异种在唤醒了遗体之后,还能够让那具遗体以远超人类的力量行动。它们的力量丝毫不逊色于成年男性,其速度甚至接近田径的二级运动员,完全没有尸体的僵硬和笨重感。相反,一般人类遇到了它们大概是很难逃脱的。 不过“起尸人”的派生体并不会吞食人类,它们只会通过撕咬来扩散和传播那种致命的“毒素”。在确保受害者携带病毒之后,它们就会离开去对付下一个目标。所以一开始对“起尸人”的定义仅仅只是“普通”级别的异种,在第一个因为毒素而死亡的人类出现以后,才提高到了“危险”级。 力量强大、速度敏捷,并且还携带病毒,这样的一个怪物如果逼近人类,确实会让很多人感到害怕。 “话说日记本里记载的‘起尸人’危险是怎么解决的来着?”白令摩挲着下巴,“好像是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很厉害的‘猎人’,把‘起尸人’给猎杀了……” 日记本里并没有写到底是谁猎杀了那个异种,或许是因为原世界的自己也根本没有看到这个未来。 但是日记里倒是记载了应该怎么对付这些派生体。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白令微微点头:“按照记叙,大概一分钟之后,这个派生体就要苏醒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放下之前给老大爷看的那个手提袋,白令弯下腰从手提袋里摸索了一些东西,并且将其全部摊放在地面上。 林柩疑惑地看着白令的动作,完全不了解这个年轻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人看起来很古怪……”林柩侧着头,身体倾斜,连手边的工作都暂时放下了,“但是他说的一些话又非常精准,甚至超前到我都没有预料到的程度。” 这样的一个人,不管到底是不是“跟踪狂”,都肯定不是普通人。 再加上他那奇怪的表现,这个家伙的一切都让林柩感到异常奇怪。 此前她很少跟异性有过多接触,但是对白令,她出奇得感到好奇。 她站在白令身边微微弯腰,头发垂落滑过白令的脸颊:“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林柩才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的体温似乎很低。 不,不仅仅是体温,其他生理特征也很奇怪。 就像是……尸体一样。 白令并没有察觉到林柩的愕然,而是一边忙活着手上的东西,一边随口说道:“我在布置武器。” “‘起尸人’的派生体虽然很强大,但是其实弱点也非常明显,”他说道,“它们很害怕食用盐和陈醋的混合物,只要周围沾染了这种东西,那么它们的五感就会被很大程度的衰弱。” 说着,白令从手提袋里捏出一把菜刀,在上面均匀地抹上盐和醋以后接着说道:“不过如果想要解决它们,还得依赖锐器。它们的身体终究还是肉身,不能抵挡武器的锋锐。” 当然,这些也都是日记本上记载的。 不过其实也是未来的林柩亲口说的。 在未来,已经有了一定名气的林柩曾经说过,自己被困在这个地方、跟一个派生体对峙的时候,就曾经用剪刀划开这具遗体的脖子,干掉了那个怪物。 嗯,很猛。 讲道理,既然林柩一个人能够干掉这一个派生体,那么没道理做好充足准备的白令就干不掉。 在准备好武器之后,白令看了一眼遗体:“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林柩不解地看着白令。 白令站起身,轻轻抖了抖捏住菜刀的手腕,然后将视线死死盯在那具遗体身上。 在他的视线之中。 遗体垂下来的手掌,小指的位置,隐隐约约以一个微小的幅度颤抖了些许。 第七章 末路 原世界的自己曾经在日记本上记载,“起尸人”的派生体非常畏惧盐和醋的混合物。 原理没有多少人知道,可能是因为这个异种的胃口比较清淡? 总之当出现这种东西的时候,异种派生体的威胁就会直线下降。 不过说到底,“起尸人”的威胁并不单纯是力大无比和速度敏捷。 附着在它们身上、只要碰到就无孔不入的“毒”,这才是它们能够从“普通”级升格为“危险”级的原因。 想到这里,白令瞥了一眼旁边的林柩:“在原本的未来里,林柩虽然勉强解决了这个派生体,但是却染上了毒,一年以后就死亡了。” 虽然现在自己是尸体,但是鬼知道这种“毒素”会不会也对自己造成影响。 还是要小心一点比较好。 轻轻吸了一口气,哪怕这个动作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作用,白令还是通过这种“生前”的习惯让自己迅速平静了下来。 “十秒钟的预知未来,还有特定的准备,”他死死盯着面前的遗体,“这个派生体十秒钟之内的行动都已经被我看穿,现在需要的仅仅只是提前做好应对!” 尽管预知十秒钟的未来略显鸡肋,但是这样的超能力在对付派生体这种弱点明显的怪物上,却显得很有意义! 在白令的视角里,派生体的手指抽动速度正在变快,仿佛一个钢琴家一样、五个指头灵活得摇摆,指节伸长突出,摆动宛如游弋在水下的海草。 伴随着指头抽动的,还有遗体身体的抽搐。 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派生体就像是筛糠一样疯狂抽搐,动作之大甚至直接让铺盖在它身上的白布都滑落到地面上! “这是?!” 站在白令旁边的林柩错愕地看着“尸变”的遗体。 在此之前她分明是检查过那具尸体,绝对是丧失了生命体征、完全不能够被归类为活物的级别。 然而眼下,这具已经在医学和社会学上被认定为“死亡”的人,竟然做出这种像是被电疗一般的动作?! 林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碰到旁边的尸体也浑然不觉,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癫狂抽动的尸体。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眼下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毕竟……这玩意儿可是经过她的双手,亲自处理过的“工作”! 白令抖了抖手腕,让液体在菜刀上流动、浸润面积增大。 他心里想道:“‘起尸人’的派生体,虽然已经预料到是怎样,但是真的用眼睛看还是会让人觉得好几把科幻啊。” “不过可惜,还得等到它彻底苏醒,”白令说道,“如果提前把这具尸体切割开来,那么也只会让‘起尸人’的异种源进一步扩散,鬼知道下一步会被谁携带、影响到什么人的身上。” 菜刀的刀身,食盐和陈醋的晶莹液体缓缓流淌,滴滴落入地面、印出些许浅灰色的痕迹。 此时,距离派生体正式苏醒只剩下不到两秒钟。 “再看看吧。” 白令眼神幽深:“下一个十秒钟,它的运动轨迹。” 意识再一次下沉、思维仿佛游荡在孤寂深邃的海洋里,双眼蒙上一层青灰色的阴霾。 在宛如静止的时间里,下一个“十秒”的场景,又一次揉碎进白令的眼睛中。 眼神闪烁着浅浅的柔光,白令随手挥舞了一下菜刀,轻声说道:“右边……” 话音落下。 两秒钟的时间倒数已经临近,原先还在抽搐的派生体瞬间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它睁开了眼睛,瞳孔放大而空虚,只有瞳仁深处涌动、宛如病毒一般膨胀收缩的灰色阴影仍在活动。 “咔叽。” 僵硬到比陈年木偶还要艰涩的声音从派生体身上传来,那是关节之间摩擦而产生的声响,有些类似于指甲划过书皮的尖锐。 “咔叽咔叽咔叽。” 在连绵不断的关节摩擦声里,派生体缓缓站了起来,光秃干瘪的脚踩在先前盖住遗体的白布上。 它的身影不算高大、而且全身上下都有着灰色的斑点,然而这样的一具遗体被暴露在空气之下、倒影显得异常怪异。 头顶的灯管微微摇晃,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地面上、映照出一些诡谲的气氛,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扭曲了一样,灯光都变得阴森。 很明显,殡仪馆的工作间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之前这个地方虽然阴森,但是还能称得上“人间”,那么眼下这个地方简直如同“鬼蜮”。 林柩再次向后退了两步,心脏抽动宛如擂鼓。 无需用语言去描述,更不需要解释和说明,毫无疑问、眼下的状况绝非“正常”能够述说! 这就是,那个人说的“异种”?! 林柩这么想着,手指碰到工作桌旁边的某个东西。 在摸索了一会儿之后,她发现那似乎是自己用来工作的……剪刀。 白令并不知道林柩终究是跟既定未来一样,找到了她原先可以解决派生体的“武器”。 事实上,他虽然现在也跟林柩一般有点害怕,但并没有畏惧到动弹不得的程度。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白令先前就已经看过了日记本的描述,对此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所以不怎么感觉害怕。 另一方面可能就是因为……他现在是个尸体。 尸体,心脏大概是不会跳动的。 叹了一口气,白令就这么站在派生体的面前。 “虽然感觉有些惊悚,但是真的近距离看了看,感觉也就这样了。” 说着,白令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此前他用盐和醋混合的“圈”内,好整以暇地说道:“用这种东西混合起来,派生体将会因为味道而丧失灵活性和感知能力。这也就代表着,它们会因为这些小玩意儿变成无头苍蝇,被困在狭窄的范围内四处乱窜。” 正如他话语所说,刚苏醒过来的派生体还没来得及对林柩和白令露出獠牙,就因为周围那浓重的气味而失去了索敌的能力。 它只能够仓皇无措地四处腾挪,“咔叽咔叽”的关节声响回荡在房间里,艰涩得让人有些想笑。 站在圈边上的白令看了一眼派生体。 “有了提前准备,这种东西倒是好对付,”他心里想着,叹了一口气,“但是这也终归只是派生体啊,真正的异种……比这玩意儿难对付多了。” 这么想着,他随手挥了一下菜刀。 这个动作很随意,就像泼墨挂画一般,轻松简单到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觉得这样的举措有什么意义。 但是下一秒钟,当派生体撞上白令手中的菜刀,脑袋和身体分离之后。 这个动作就被赋予了名为……“枭首”的含义。 一刀两断,首尾分离。 十秒钟的未来里,派生体的行动轨迹早已被白令尽收眼底。 宛如飞速行驶的列车前放置一根坚锐的白线,车过而绷紧线绳,均分为二一般。 派生体的“生命”也因为它那仓皇失措的动作,而被提前放置好的刀子,分成两半! 第八章 先知 坐在工作桌上,旁边是脑袋掉落、失去生命特征的遗体。 白令手撑着脑袋,侧着头看林柩。 此时此刻的林柩正手举着一把尖锐的剪刀,沉默不语地看着地上的遗体。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这是……你说的异种?” 白令笑眯眯地解释道:“是,也不是。” 他指了指地上的遗体:“这玩意儿只是异种‘起尸人’的派生体,换而言之就像是工具一样的东西。起尸人是手握工具的家伙,而这玩意儿只是锤子和改锥。” 林柩:“也就是说,哪怕我们在这里把这个……派生体给解决掉,对它身后的人也没有一点影响?” 白令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异种这种东西,如果不找到有效的方法来灭杀,往往都跟蟑螂一样顽强。对于‘起尸人’而言也是如此,哪怕你消灭它再多的派生体,它也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毕竟就算工具丢了再多,只需要再买就完事了。反正哪怕全丢了,也只不过是多挣点钱的事情。 异种这种东西,虽然消耗的并非“金钱”这种实际的东西,但是派生体也同样很廉价。 “不过似乎也有很重视自己派生体的异种,”白令思忖着,“我想想,似乎是日记本上某个‘灾难’级的?” 回去的时候再看看吧。 揉了揉眉毛,白令重新将视线放在林柩身上。 此时此刻他很轻易就能够看出来,林柩虽然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捏着剪刀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很明显她的心情并不像是她脸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波澜不惊。 看到这一幕的白令微微颔首:“对了,想起来林柩未来曾经说过,其实她对于神秘的东西抗性并不是太强。” 未来的林柩在聊到自己过去面对派生体的时候,一向冷冰冰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恐惧,可以想见她对这种东西大概是应付不来的。 不过她的心理素质倒是很强,后续似乎慢慢克服了这种恐惧,对于异种的了解程度也比一般人要高。 总而言之,是一个不错的人才! 就在白令想着的时候,林柩再次开口了。 她手指颤抖着,但是声音却没有什么变化:“你到底是谁?” 虽然还是跟之前一样的问题,但是这一次问出来之后,林柩的语气很明显不一样了。 大概,之前只是觉得白令是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中二病疯子,而现在却觉得这个家伙的身份越发神秘起来了吧? 想到这里的白令嘴角轻轻一勾。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在派生体的旁边,低头看着这个东西。 很奇妙的,哪怕是解决了这么一个怪物之后,他的心情也异乎寻常的平静。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这种怪物,未来会出现很多,很多。多到,任何人都不能够忽视,所有人都不得不睁开眼睛、张开耳朵的地步。” 手指在空中划拉了几下,白令说道:“从华夏到西方,从北极到南极,只要有人的地方,这种怪物就会出现。它们会蚕食人类文明,依附在人类之上,盛开出漂亮的食人花。” 这是日记本之中记载的,未来几年后人类的末路。 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么异种的“花朵”终将盛开在这片大地之上,以人类作为养分、直到彻底将它们的起源——人类,扼杀。 “这就是我看到的未来,”白令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片死寂、癫狂、无理智、无意义的未来。” 林柩沉默地看着他。 她现在估计很难理解白令说出来的这些话。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比起之前,现在的林柩很明显对于白令的话语接受程度要提到了一些。 毕竟她也亲眼看到了扭曲的怪物,看到了……那种怪物在自己面前,仿佛理智都被它拧断的景象! 看出了林柩的迟疑,白令笑了笑。 他跨过派生体,直接站在林柩的面前。 虽然他比林柩要矮十公分左右,但是在正对她的双眼时,白令的眼神却比她要显得威严得多。 “就像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我是一个预言家,”白令微笑着说道,“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知’。” 这也算是原世界的自己给白令取的一个代号。 对于这样一个代号,白令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一点也能够看出来,虽然身处不同世界,但是两个白令的品味和性格都差不读。起码,它们两个都同时觉得“先知”这个名字……很帅! 帅就完事了! 看着白令收缩的瞳孔,林柩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轻声说道:“先知?” 按着自己的额头,林柩的声音重新回复了平静:“先知,我大概了解了……”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人类的未来,不让那种怪物彻底毁掉这个社会?”林柩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并且也觉得很高尚,但是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 那就是,你为什么要过来找我(林柩)?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微微一笑:“当然是因为有必要。” “我要成立一个组织,一个以我为中心、拯救世界的组织,”他说道,“为此,我需要一些人才的帮助。” 人才…… 林柩觉得很茫然:“我只是一个……葬仪师。”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合适,但是林柩并不觉得,自己这样一个职业能够给拯救世界带来什么帮助。 然而白令却否认了她的想法:“不,你很有用。至少,对我很有用!” 说着,他拉开了自己的围巾:“因为我需要你的技术,你的经验,以及你的思路。” 围巾之下,毫无血色的脖颈就这么被暴露在空气之中。 看着林柩,白令微笑着说道:“毕竟,给尸体化妆,本来就是伱的工作不是吗?” 哪怕这具尸体是能跑能跳、可以说话行走的,也一样。 看着白令,或者说看着白令那雪白的脖颈。 不知道为什么,林柩像是突然明白了他话语的意思。 第九章 未来的目的 “欢迎欢迎!” 看着面前的客人,白令坐在沙发上笑得很开心:“欢迎林小姐作为我们组织的第二号成员,加入我们这个救世大团体!相信我们未来能够拯救更多的人类,完成更多的丰功伟绩!” 站在玄关处,林柩一边脱鞋一边抬眼看着白令的家。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先知……”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是难道你其实没有什么自理能力?” 额。 瞥了一眼自己家里乱糟糟的模样,白令轻咳了一声:“倒也不是……” 好吧,他确实没有什么自理能力。 平时吃饭的时候也一般都是点外卖,洗衣服也是全部一股脑扔进洗衣机里,洗碗也尽可能地攒到一起洗。 作为一个独居的成年男性,白令觉得自己这样的生活状态应该还挺正常的? “并不正常,”林柩面无表情地说道,“起码在我身边不存在这样的成年男性。” 那只是因为你身边的男人都跟你一样冷冰冰的吧? 白令很想翻一个白眼。 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白令将视线从林柩身上挪开,重新放回自己手头,然后随口说道:“坐吧。” 得到了这句回应之后,林柩也无视了旁边那些泡面和碗筷,径直坐在白令的对面。 一边看着日记本,白令一边说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拒绝,如果不拒绝也应该花更多时间来考虑。” 就在昨天,白令向林柩发出邀请,希望她能够成为救世组织的一员。 林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因此白令让她回去好好想想,做好决定之后再来找他。 事实上白令对于林柩能不能加入这个草创的组织也没啥特别期待,对于白令来说,林柩能够帮助他化化妆、让他不要发臭,已经是一个不错的事情了。 “不过没想到林柩考虑的竟然这么快,”白令看了一眼自己的电子闹钟,“这都还没到一天吧?!” 在短短的十几个小时之间,林柩竟然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决定。 这还真是,跟未来的林柩性格没有什么变化啊。 看了一眼自己的日记本,白令无声笑了笑。 【林柩是一个性格坚定、大胆的人,尽管初期对于异种会感到恐惧,但是她在顽强克服恐惧之后就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尽管因为毒素而失去了生命,但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她仍然会拼命地寻找解决方法】 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手指轻拍太阳穴,白令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林柩。 林柩坐姿端正,在白令的视线里,轻抿嘴唇。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但是,覆盖在我眼睛上的布已经被揭开了,想让我重新把布盖上、我做不到。” 林柩挺直后背,直勾勾地盯着白令:“老实说,你说的什么拯救世界、人类崩毁,其实我并不是很理解。但是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你这个人绝对布普通。所以我愿意在你身上赌一把,如果赌对了,那么或许我也能够规避一些糟糕的结局。” 林柩想的很明白,眼前这个人……或者说“尸体”毫无疑问掌握了一些特殊能力。如果真的如他所说,未来会有那种名为“异种”的怪物毁灭人类,那么林柩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葬仪师绝对逃不掉。更不用说,眼前这个家伙还预言了自己未来一年内的末路。 因此如果白令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林柩就应该靠紧白令,期待从这位“先知”身上获取规避死亡结局的办法! 当然,也不排除白令说的是假话。 不过,哪怕是假话,起码有一点林柩是无比确定的。 那就是白令的身份……绝对不正常! 昨天她亲手给白令做过处理,因此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眼前这个人分明应该是一具已经死亡的“尸体”! 这样的尸体还能够动,而且自己似乎还被盯上了,哪怕白令看起来很正常,但是林柩并不想要赌。 与其被对方敌视,还不如痛快加入。 林柩相信,只要白令还是眼前的状态,那么作为亲身跟白令接触了一些异常现象的自己,将会比任何潜在的葬仪师都要有用。目前也唯独自己,能够毫无负担地帮助白令“化妆”! 换而言之,无论白令说的是真是假,林柩都做好了加入的决定! 侧头看着紧握双拳的林柩,白令笑了笑。 “非常感谢你的理解,林小姐,”他放下日记本,表情严肃地看着林柩,“相信我,未来你绝对会因为现在的决定而感到庆幸。” 说着,他朝着林柩伸出手。 听着白令的话,看着白令伸过来的手,林柩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未来……”她轻轻说道,“也是。” 下一秒钟,她握住白令的手。 从白令的手上,林柩只感觉到一阵冰凉。 就像是经过自己处理之后的尸体一样,这样的冰冷感让她觉得异常安心。 握了手之后,两人都收回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林柩看着白令:“现在要干什么?” 把日记本收好,白令随口说道:“构建组织框架。” “异种的大规模爆发还有几个月,到目前为止基本上只有少数会出现,因此我们现在更需要做的应该是准备,只有少数时候才需要主动出击、灭杀异种。” 说到这里,白令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哦对了,你家里人有没有住在新海或者晨风市的?” 新海市? 林柩微微一怔:“没有,怎么了?” 白令说道:“两个月后新海市会有一场灾难,如果有的话最好提前让他们疏散。” 灾难?! 林柩错愕地看着白令:“先知,你连这也能够看到?!” 闻言,白令笑了笑:“当然,毕竟我可是先知。”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先做好准备吧,”他说道,“我们未来的首要目标,一是建立组织框架,第二就是……” 提高组织名气!并且扩大人类对于异种的认知! 这是必要的。 因为在白令看到的未来,正是因为人类对于异种的了解太少,所以才会在三年内迅速陷入颓势! 在三年内,白令必须要改变人类对于异种认知的格局,不能够再像是以前那样将这种怪物隐藏在社会之下。 换而言之,他需要尽可能地人前显圣,将一切暴露在阳光之中! 第十章 人才筛选 看着面前的大学,林柩感觉自己有点茫然。 “所以你要找的优秀人才是大学生?”她扭头看着白令。 对此,白令只是摊开双手:“又没有规定人才只能是社会人。” “而且你应该相信我的眼光,”白令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对于一个‘先知’而言,生命、成长和时间都不过是刻度尺上的标量。或许其他人觉得无法计量,但是我却能够精准度量一切。” 林柩叹了一口气。 也是,毕竟是“先知”,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尊重一下。 “说起来我好像今年还是大四来着,”白令摩挲着下巴,“我似乎还有毕业设计没有搞……” 嗯,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到底有没有把毕业论文给搞定。 看了一眼手机,白令惊喜地发现,原世界的自己竟然完全没有给毕业论文动哪怕一个字,完美的空白就像是一张任意涂抹的画卷,等待着属于它的主人来为它撰写开篇第一句。 哈哈哈,我竟然还没开始写论文,现在已经五月多了啊哈哈哈。 哈哈哈…… 揉着自己的脑袋,白令面无表情:“退学吧。” 因为毕业论文还没开始动笔就打算退学的“先知”根本尊重不起来啊! 林柩捂着额头、错开自己的视线,不再去看白令的脸。 作为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社会人,她害怕自己再看下去会说出一些不太合时宜的话…… 拍了拍手掌,白令领着林柩走进学校里。 或许是因为现在是课间,有很多学生晃荡在校园里,旁边的体育场里还有些上体育课的班级,阳光很好、看起来倒是青葱得很。 林柩跟在白令的身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们要找的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白令回答道:“特殊?不,他现在还并不算太特殊。” 看了一眼天空,白令的眼睛微眯。 想了想,他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摸出了两个东西。 “喏,给你。”白令把其中的一个递给林柩。 嗯? 看着白令递过来的东西,林柩微微一怔:“雨伞……今天会下雨吗?我记得天气预报……” 很快,她又联想起白令的身份:“等等,难道说天气预报错了?” 白令闻言微微颔首:“嗯,错了,今天、在这儿很快会有一场特大雷暴雨。” 按照日记本上的说法,今天的这场雷暴雨在发生之前,没有任何的预兆。天气预报上根本没有说明,就好像是无中生有一样。 不过,白令倒是知道这场雨的起因。 这就是作为“先知”的一个好处,很多其他人根本不了解的信息,在白令面前就像是一个开了锁的盒子,只需要轻轻勾一勾手指打开盒盖,就能够看到藏在里面的宝贝。 手指撑在额头前,白令看着晴空万里的天色,心里默默想着:“我记得今天这场雨的成因似乎是因为某个‘灾难’级异种被灭杀之后,些许残渣所产生的影响。” 也就是说眼下在数百公里以外的某个地方,有一只足以掀起人类“灾难”的异种正在被一群人围剿,而且很快就会被消灭。 但是即使是被消灭,其剩余的些许残骸在游荡了数百公里之后仍旧对一个城市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很快,一场瓢泼大雨就会出现。 当然,雨并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这场雨之中的某个人。 “你撑伞吧,”白令说道,“接下来有必要。” 林柩点点头,右手按下按钮撑开伞,纯黑色的伞面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黑黝黝的发亮。 此时此刻的他们两个人共撑一把伞,漆黑的伞投射下来的阴影如同一个阴影的牢笼,将他们映衬得像是沉默寡言的送葬者。 不少学生看着他们的身影,从白令两人旁边经过的时候都在窃窃私语,大概是完全不理解这么大的热天白令为啥要穿得这么厚、而且为啥要撑这么大的伞。 这伞真的很大,有点像是露天大排档的那种大型遮阳伞,覆盖的阴影简直可以容纳好几个人。像这样一把伞哪怕是放在雨天都足够惹眼,更不用说是阳光大好的初夏。 “拍视频的?”“不知道,感觉有点像。”“那个女的好漂亮啊,旁边那个男的也很帅,就是脸感觉有点白了。”“哎,算了别看了,待会儿还要上课呢。” 从这些学生身边经过,不管是白令还是林柩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林柩是因为一向面无表情,而白令则是在看着手机发呆。 “还有二十分钟,那只异种的残骸才会到达这座城市上空,”白令默默思忖着,“到那个时候,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在雷雨交加的天气里,大部分人都会躲在房间里或是轿车这种密闭的空间内。少部分在室外的人也都会迅速找个避雨的地方,等到雨小一点才继续行动。 毕竟大雨会让衣服湿透不说,在雨天行走还会有一定的安全隐患。 尽管这种“隐患”发生的可能性现在其实已经很低了,但是每年还是会有几个人经历这种糟糕的事件,然后被报纸记录下来。 而今天,自己将要寻找的那个人、同样是未来会被报纸记录下来的那个人。 回忆着日记本上的内容,白令轻声说道:“丁炎……在今天会被雷劈。” 被雷劈的他不会死,因为这个雷并不单纯是自然天气形成的,而是由于某只“灾难”级异种的残骸而引动的。 被雷劈过的丁炎,在挺过危险期以后、掌握了一定程度的力量。 这份力量颇为强大,强大到了原世界自己看到的未来,丁炎都在作为灭杀异种的“猎人”而活跃着。 手指轻轻敲了敲眉毛,白令若有所思地想着:“按照日记本的说法,丁炎并不会被雷劈死,而且会在这段时间里就掌握了他那独特力量的使用方法。不过,想要完整利用他的能力,他还需要好几年的道路。”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丁炎本人似乎过得也很坎坷。因为他的力量毕竟来自那位“灾难”级的异种,所以他一直在被人监视,而且也因为自己的力量而造成了一些悲剧。 不过现在这些并不是什么值的困扰的事情。 看着远处的球场,白令嘴角微微一勾。 第十一章 小心点,可能会下雨 丁炎是一名大二学生。 他的学习成绩还算优异,在整个系里都能排得很靠前。再加上性格稳重温和,长相颇为帅气,在本校区内还挺有名。 可以说丁炎完全就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优秀”的代名词,哪怕高考那一次失利、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在眼下这个学校里他也能够很好地规划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今天上午正好没有课,所以丁炎就打算跟几个朋友打一下篮球锻炼锻炼身体。 “传球!” 旁边的朋友对着丁炎说道。 丁炎也心领神会,直接一个妙传、晃了对面然后把球扔给队友,顺利给队友创造了投篮进球的机会。 “nice!” 朋友们开心地揽着丁炎的肩膀,吹嘘他这一手有多厉害,旁边要是有学妹到底会有多少人为他加油。 面对这些赞美,丁炎只是笑笑。这样的称赞他从小到大就已经经历过太多,早就全部免疫了。 就在这个时候,球场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丁炎!丁炎在吗!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 丁炎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谁会来找我?” 旁边的朋友看了一眼球场外,然后对着丁炎小声说道:“外面找你那个,看起来好奇怪啊。” “虽然是个漂亮女生,但是总感觉脸色太平淡了。而且她旁边那个男的更奇怪,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厚的衣服,难道不觉得难受?” “而且还顶着这么大一把黑伞,看起来总感觉怪怪的……” 丁炎闻言笑了笑:“谁知道呢?” 他把球扔给朋友,然后说道:“那我先休息一下。” 从球场门口出来,丁炎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看向找自己的那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就如朋友说的一样,是一个漂亮精致的美女,虽然表情很冷漠、但是她那张脸却让这种冷漠看起来都显得如此舒心。 而站在那个女的旁边则是个微笑的男人,虽然男人身高比旁边那个女的矮一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丁炎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男的才是真正找他讲话的访客。 就是这两个人的组合看起来实在很奇怪…… 大热天穿这么厚,还打伞? 看着面前两个人,丁炎迟疑了一声,还是说道:“你好?请问你们是……” “你是丁炎?”那个穿得很厚的男人笑着说道,“经管系大二的丁炎?” 丁炎点了点头:“嗯,如果这个学校里经管系大二没有跟我同名同姓的,那么你找的应该就是我。” 男人点了点头,脸上的微笑没有一丝变化:“那我就是找你,你好,我叫白令。” 白令……白令海峡?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丁炎的脑子里下意识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额,白先生你好……?”丁炎茫然地说道,“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白令微笑着看丁炎。 这个叫做“丁炎”男人看起来真的很难想象,未来几年后他会变成一个能够独自对付“灾难”级异种的猎人。 眼下的他看起来还很是青涩,身上没有褪去那种懵懂的学生气息,完全没有日记本上描述的那样怪异和癫狂。 眼下的丁炎跟日记本描述的那个疯子差别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如果不是因为找丁炎本人确定了,白令都不太敢说这家伙就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 “有意思,”白令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现在是这个样子。嗯,时间真的很有趣,简直就像是闭合的回环一样。” 欸? 听着白令的话语,丁炎有些不知所以然。 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丁炎又瞅了对面几眼,这个自称“白令”的男人脸上永远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和神秘。 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他的身边总觉得周围的环境都变凉了一些,仿佛自己旁边的并不是活人、而是一个冰柜。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丁炎下意识地想要退避。 这算是普通人想要远离超出理解事件的正常反应,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状况都会觉得不明所以。 “那个,白先生不好意思,你是有什么事吗?”丁炎说道,“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待会儿还要回去……” 白令闻言,开口说道:“哦,我差点忘记了,你现在还只是个大二学生。不好意思,沉浸在时间长河里总是会让我忘却眼下到底是处于哪个节点。” 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感觉有点渺远,又有些沧桑,似乎是从某个遥远到难以目视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朦胧而奇诡。 难道是……精神病人? 丁炎有点想要跑路了。 他以前也会看到精神病人暴起伤人的案件,而眼下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从某些方面而言确实很像是精神病。 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过多纠缠。 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摸了一个东西出来,白令递给对面的丁炎:“不好意思打扰了,目前看来可能是时机未到。作为冒昧来访的致歉,希望伱能收下这个。嗯,虽然用处可能不大,但是多少应该能让你好受一些。” 这啥? 丁炎看着白令递过来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看起来这玩意儿只是一个雨伞,但是因为此前对白令的印象,导致丁炎下意识得不想接受对方的礼物。 不过就这么僵持着感觉也不太合适。 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丁炎还是从对方的手上接过这把雨伞,然后有些纳闷地看着白令。 面对丁炎的视线,白令只是笑了笑:“今天会下雨,雨还挺大的,先带着吧。” 下雨?怎么可能下雨。 丁炎记得很清楚,自己之前看过了天气预报,别说是今天了、这一周都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 现在他越发感觉这个自称“白令”的家伙是一个精神病了。 “待会儿就把这把伞扔了吧,”丁炎暗自思忖着,“不然总感觉心里毛毛的。” 心里念头闪动,下一秒钟,丁炎就看到白令和那个女人毫不留恋地转过头。 他们来的很奇怪,走的更迅速,似乎真的只是想要过来看看自己而已。 在走的时候,丁炎隐隐约约听到那个女的在说话,像是在问询什么:“先知,就这样走了吗?” 白令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丁炎,朝着他笑了笑之后才在那个女的旁边轻声说了什么。因为声音很轻,所以丁炎没有听到。 “真奇怪……” 丁炎叹了一口气,感觉这场会面有些莫名其妙。 他重新回到球场,把雨伞扔在一边,然后继续跟同学打起球来。 就这么打了几个小场之后,突然,丁炎听到有朋友说了一句:“咦?” “怎么感觉好像下雨了?” 下雨? 丁炎诧异得看着天空。 此时的天色仍旧晴空万里,太阳已经有了几分盛夏时候的毒辣。 但是就在这种初夏的天气里,丁炎却惊诧地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似乎传来丝丝凉意。 那是……雨滴溅落在自己脸上的清凉。 真的下雨了? 第十二章 该我们出场了 站在篮球场外面不远的小树林里,白令和林柩两个人远远地看着还在打球的丁炎。 林柩仅仅是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收回了目光,她本来就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兴趣。 “先知,”她微微低头看了一眼白令,“那个家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白令笑着点点头:“是的,可不要小看他,即使是在未来、那也是个能够大放异彩的家伙。” “在这片地界,能够猎杀‘灾难’级异种的猎人本来就很少,而未来的丁炎就是其中之一,”白令竖起一根手指,“而且因为他的能力诡异,性格癫狂,所以真要说起来、他的水平其实还能够更高。” 日记本上很清楚的记载了丁炎在未来几年内的记录,那是白令看了都忍不住为之称赞的“丰功伟绩”。 三年之内猎杀了两只“灾难”级的异种,保护了数不清的群众,“危险”级的异种更是不知道被他猎杀了多少,可以说丁炎在未来的道路几乎都是由异种的尸体铺就而成。 不过,这都得是他生涯很末期的事情了。 看着远处的篮球场,白令的眼神若有所思:“因为这场雨是某只‘灾难’级异种引起的,所以相关组织对这种事情很戒备啊。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丁炎还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天赋,所以才会在最开始的时候被严格管控、监视吧?” 毕竟引动暴雨的这只异种可不是什么善茬,即便是相关部门也是花了很大的手笔才解决的。而这个时候,那只异种的残骸引发的雷击还劈在丁炎身上,好巧不巧让他觉醒了和那只异种类似的能力…… 只能说如果相关部门不戒备,白令都要觉得他们的智商可能有点问题了。 “不过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之后才会出现很多问题,丁炎也会发疯啊,”叹了一口气,白令在心里想到,“说到底异种的能力想要被人类完全掌控还是太勉强了,丁炎也是付出了自己近乎一切的代价,才总算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过这都是过去了。 站在黑伞下面,白令的笑容很愉快。 所谓“先知”,就是提前知晓了一切事宜,然后在关键时刻将情报传递出去的人啊。 丁炎的能力,白令早就用钥匙打开了那个宝盒、亲手取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柩突然看了一眼天空:“下雨了。” 顺着她的目光,白令也应了一声:“是啊,这雨下了的话,也就代表那只异种被干掉了。” 同时也代表着,丁炎马上就要被雷击。 “走吧,去宿舍楼旁边,”白令说道,“丁炎会经过那个地方的,也就是在那个地方,他会经受‘洗礼’。” 洗礼……也就是被雷劈吧? 想到这里的林柩觉得有些搞笑。 按照林柩的三观,人如果被雷劈的话大概率是会死的。尽管有少数存活下来的案例,但是这仅仅只是概率性事件,大部分人如果运气不好、恐怕会在落雷降下来的一刹那当场毙命。 但是如果白令说他不会死,那么大概率就是不会死的。 毕竟,这可是“先知”说出来的话啊。 看了一眼白令的侧脸,林柩抿了抿嘴唇,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跟在白令的身后。 两个人这一次移动到了宿舍楼和篮球场的必经小路旁边,那里正好有一排露天座椅。 站在座椅前面,白令从手提袋里面摸出一个毛巾、抹掉椅面上的些许灰尘和积水之后,对着林柩说道:“先坐一会儿吧。” 接下来虽然丁炎就会从这条路上出现,不过大概还是要几分钟,在这几分钟时间内也没必要一直站着。 白令素来觉得能够躺着就没必要坐着,能坐着就没必要站着。既然可以选择更舒服的方式,那为啥要让自己受累? 不过眼下的自己仅仅只是一具尸体,似乎也没有怎么感觉到疲惫啊…… 想到这里,白令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话说我现在应该算是死人吧?死人应该不能产生生理反应吧?” 这样的话,那自己现在岂不是跟骨王一样被“强制冷茎”了? 不,自己大概比骨王还是要好一点的。毕竟骨王充其量只是一个骨头架子,自己起码还要肉体。 不过肉体如果彻底腐烂的话,那自己岂不是也得变成一个骨头架子?! 再次叹了一口气,白令决定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是得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让尸体防腐的办法。 至于复活之类的东西,他现在并不是很需要。 如果复活之后他的“预知”能力也跟着重新活跃,变得需要支付生命为代价,那么白令宁可保持眼下的尸体状态。 尽管尸体状态很麻木,哪怕自己预知的能力现在还只能十秒钟,但是只要锻炼,能力是会提升的。可是不需要支付代价的bug,可不是能够随便实现的。 现在就好,至少在彻底解决未来的问题之前,现在就好。 雨渐渐下大了,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之内,细密的雨滴就变成了厚重的雨线。 穹顶变成了铁一般的青灰色,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倒扣在天空上一样,沉重的雨水劈里啪啦砸在地面上、溅起透明积水里的水花。 远处隐隐能够听见闷雷作响,青色的闪电穿行在雨云里,龙一般遨游着。 遮阳伞的伞面已经有汇成溪流的雨水滴落地面,隔着厚厚的雨幕,白令隐隐约约能够看见远处那个走过来的人影。 他站起身,连带着林柩也一起从座椅上站起来。 “好好看着,”白令轻声说道,“这可是很难亲眼见到的景象。” 一个人在行走的过程中,被雷给劈中。 此前最多只能在监控和影视作品里面看到的场景,接下来就会完美复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仿佛是为了回应白令的话语。 下一秒钟,先前还在远处的雷声轰鸣骤然贴近! 在那一瞬,青白的闪电从云端坠落而下,耀眼的电光照亮白令的脸、将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映照得更加惨白。 在林柩心脏抽动的间隙,和白令淡笑的表情里,惊雷自平地而起、重重砸落在林荫小道的地面上,狂乱如蛇一般悦动! 前所未闻的沉闷声响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自然澎湃的威力在这一声沉重响声面前……展露无遗! 天雷落下之后的半秒钟。 林柩这才后知后觉,心脏宛如擂鼓一般加速抽动。 就在这个时候,白令伸手按住林柩握伞的左手。 “走吧,”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该我们出场了。” 第十三章 雨流狂暗之日 好疼啊…… 灼烧一般的疼痛,这是丁炎目前浑身上下唯一能够感知到的东西。 此前行走在道路上的时候被天边的银蛇给狠狠闪了一下,然后自己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中,瞬间就感觉身体麻痹、大脑防空,一切都如同飘在云端。 在那种时候连思考的能力都不存在,整个人都宛如被放逐到了异次元空间一样,五感被封闭、一切的一切都缺失了实感。 思维的回归大概是在几秒钟之后。 等到缓过那麻痹的时间段以后,丁炎才恍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好像……被雷劈了? 然后很快,他再次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伴随着思绪回潮的,还有身体的感知。 “啊啊啊啊!” 五脏六腑像是在被火炉炙烤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让人感觉到完好无损,每一个细胞都如同置身火海! 丁炎趴在地面上,身体抽搐得像是一条蛆。不过很快,他就连抽搐的力气都丧失了。 好疼好疼好疼! 如果说疼痛分为十级的话,那么丁炎觉得自己眼下正在遭受的疼痛绝对远在十级以上! 咳咳咳咳咳…… 弓着身体,丁炎的手指抓着地面。这种像是全身被炙烤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忍受,连呼救都很难发出声音。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能发现自己…… 视觉暂时缺失,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到,寻求帮助更是谈不上,每一秒钟都如同一分钟那样漫长。 在这个瞬间,丁炎仿佛体会到了孤独在整个人生长河之中的堆砌。 没有人会来帮助自己,因为现在雨下的很大,所以很少会有人现在这个时候还出现在这条小路上。也就是说,最坏的情况自己可能得等到雨停之后才会被发现…… 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说不定都死了吧?! 痛苦和孤独像是毒蛇一样缠绕在丁炎的心脏,嘶嘶地吐着蛇信,滑腻的身体游荡在四肢百骸里。 或许唯一能够称得上慰藉的,也就只有天空中降下的瓢泼大雨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个雨落下来滴在丁炎身体上的时候,丁炎那仿佛炙烤一般的灼痛也在一点点减轻。只不过因为这是雨水,所以覆盖范围算不得太大,这种程度的减轻仅仅是皮毛。 水……我需要更多水! 尽管不知道这种感觉的从何而来,但是丁炎本能地有了这样一种想法——只要有水,自己就能够缓慢恢复! 幸好现在下雨…… 虽然也是因为下雨导致自己被雷劈,但是丁炎眼下目前仅仅只有这雨下得真准时的想法。 然而这种想法也仅仅只是短暂的。 很快,像是为了回应降雨一般,丁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灼痛感更加明显。 宛如火场被泼了一盆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还愈发熊熊燃烧了一样,充盈着身体的灼热在受到了雨的影响之后再次旺盛燃烧! 嘶啊啊啊啊啊!! 不够,完全不够! 更多,自己还需要更多! 然而有时候事情并不会随着人类的强烈渴望而改变。 哪怕丁炎再怎么摊开身体,天空中的降雨也就那么多。这完全不能够扑灭自己身体里的“火焰”,仅仅只能够助长“火焰”的燃烧。 大自然,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即便像是狗一样打滚求活,丁炎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灼烧感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退却。 以肌肉、脏腑为薪柴的火焰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旺盛,很快就会将丁炎的身体烧成一团扭曲的黑炭! 真的好疼啊…… 在这种疼痛之下,丁炎放弃了挣扎。 说到底现在根本就没有人能注意到自己,这个时间点更不可能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哪怕是获救、自己这被雷劈的状况,后半生恐怕也是一片混沌。 说到底为什么只有自己要遭遇这种问题……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经历这种小概率事件,又为什么恰好这周围都没有人在呢…… 如果,如果自己稍微等一会儿,又或者是带上什么雨具,事情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雨具……雨伞…… 对了,之前好像有一个奇怪的人就给了自己一把雨伞。 在给雨伞的时候,他好像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思维的延续像是丁炎的心电图一样,断断续续、线连成点,在磕磕绊绊之中勉强复现了十几分钟之前那次对话的声音。 那仿佛是来自远方的声响:“看起来时候到了啊。” 伴随着这个声响的,还有一只冰凉的手。这只手此时此刻就像是灭火器一样,被按住的部位瞬息就消退了灼烧的火焰。 好凉…… 简直就让人感觉是尸体的手在贴着自己。 丁炎恍恍惚惚之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回荡在自己耳边:“所谓命运,就是这样在纺织里被确定好的、宛如纺线一般的现实。虽然很遗憾,但是对你而言,恐怕这场劫难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命定。” “不过至少,我可以让你的路稍微不那么坎坷,”那个声音说道,“林小姐,拜托你拎着他,然后丢尽旁边的人工湖里。” “‘红莲’那个家伙能够升高他表面的体温,所以需要帮他降温,防止他被烫死。而且降温之后,他也能够和‘红莲’争夺身体操控权。” 旁边一个女声传来:“但是现在不是下雨天吗?” 男人声音温和地解释着:“这场雨之中蕴含着红莲的残骸,虽然也能够熄灭红莲的意识,但是会让他日后产生很多不太好的变化。” “如果想要提前更改他的命运轨迹,那么不妨从一开始就彻底砸碎既定的一切。” “好的,先知,我明白了。” 他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意识朦胧的丁炎在最后,仅仅只能够听到这句话。 然后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宛如生长了翅膀一样、整个人变得轻盈无比,像是飞到了高空…… 接着又坠落,泛起点点波澜。 林柩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右手,帮白令撑伞的左手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和动摇,仍旧那么稳固、连哪怕一点雨滴都没有溅进来。 看着远处扑腾在水中挣扎的丁炎,白令脸上的微笑不变。 人工湖像是压制住了丁炎身体里的灼热感,让他的意识逐渐回归了身体,这才有了闲暇去看岸上的人。 在瓢泼大雨之中,沉重、肃穆的黑伞静静立在自己的身前,厚重雨点连成细线如同珠帘垂落,将伞内和伞外隔绝成两片天地。 远处有惊雷作响,青白色的电光照亮了这片天地,将湖水掀起点点回纹的波浪。 在滚滚沉雷里,丁炎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轻笑。 “这是丧钟啊,为‘红莲’而鸣响的葬礼钟声,不过好像葬礼的主人并不这么想,竟然还想要借体复活,啧啧啧。” 白令漫不经心地说道:“真是糟糕的想法,‘灾难’级的异种要是想要复活,对我来说也是一件麻烦事。 “所以很遗憾,你就被封印在这具躯壳之中,直到时间尽头吧。” 白令微笑着说道:“毕竟这里……满员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白令的声音,丁炎和林柩似乎这一次真实无比地听到,在这漫天的大雨之中、尖锐的嚎叫掩藏在滚滚雷声里。 比起林柩,丁炎听得更加清楚。 因为这个声音……分明就来自自己的身体里! 在宛如末日一般的大雨里,“灾难”级异种最后不甘的嚎叫,成为雷声滚滚之下的另一道回音。 第十四章 红莲行者 “灾难”级异种,大体上指的是光是存在就有可能引发一场灾难。 有些异种可能并不是因为本体强大,或许仅仅只是因为能力比较刁钻。如日记本曾经记载过一个能在短时间之内瘫痪大半个城市的网络设备,但是本体却很弱小的异种,猎杀那只异种很简单,但是却仍旧被标定为“灾难”级。 只要能够造成大规模的生命财产损失的异种,都能够标定为“灾难”级。 而即使是在“灾难”级异种里,丁炎身上的那只都能够称得上棘手。 “灾难”级异种“红莲”,诞生的缘故不明,能力不明。唯一能够明确的,也就只有在围剿这个异种的时候,当局花了很大的力气、以及这个异种的部分残骸被封存在丁炎的身体里这一点。 关于“红莲”的来源,哪怕是白令都不怎么能够看到。说到底原世界的自己动用能力的时候一般都是看电视和搜索网站,像是“红莲”这样隐秘程度极高的信息,白令一般是很难发现的。 这一点白令也能够理解,按照他目前的经验来看,若是想要发动能力、那么就必须要有一个具体的“载体”。在使用能力之后,他能够看到这个“载体”十秒钟以后的未来。这么想来,原世界的自己发动能力大概也是类似这样的状况,只不过他的“载体”大概是电视或者手机,利用新闻搜索到信息和线索。 不过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红莲”的力量,哪怕到了几年后的未来、丁炎也没有完全发掘成功。 “‘红莲’是一个很强的异种,”白令坐在椅子上,手上凌厉地削着苹果,“火焰对它而言就是臣属,一切燃烧现象在它的眼中都仅仅只是过去时甚至进行时。也就是说,它能够完美掌握物体的燃烧。” 躺在医院里的丁炎浑身上下都是纱布,不过即便是这样仍旧打起精神听着白令的话。 现在他们正在一家医院里面,躺在床上的丁炎是病号,而白令则是过来探望的“家属”。 林柩站在白令身边,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铁灰。她默默地看着被包裹成木乃伊一样的丁炎,眼神闪烁。 早上的时候下了大暴雨,丁炎则正好在暴雨之中被雷劈了。然而事实上劈他的这个雷其实是来自“红莲”的部分残骸,而眼下,“红莲”的残骸正封存在丁炎的身体之中。 “情况大致就是如此,”白令微笑着说道,“也就是说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就已经不算是正常人了,这一点相信你应该也能够理解。” 躺在病床上的丁炎闻言,下意识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是啊,这一点他确实无比理解…… 在被雷劈之后,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要死了,然而没有想到被扔进人工湖里后没过多久,身上的灼烧就缓慢退却。等到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从重度烧伤变成了轻度。 这种恢复力,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归类为人类的层次……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结了痂的伤口,丁炎沉默了片刻之后,抬头看向白令。 “你……是谁?”丁炎声音艰涩,“我感觉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而且先前你还提醒我……” 提醒我,似乎我会经历这场劫难。 说到一半,他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之前丁炎曾经听到过白令身边的那个女人似乎叫他“先知”,然后结合自己的事情,他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只不过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他在讲到一半之后、忍不住把后半截话给吞了下去。 看着丁炎,白令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他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声音沉稳:“之前似乎还没有准确、了当的介绍过自己啊,既然如此,那么请容我自我介绍。” “正如之前跟你所说,我的名字是白令,”他看着丁炎,“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先知’。’” 先知? 丁炎听着这个名字,眉头轻皱。 不但完全没有听说过,而且总感觉这个名字多少有些奇怪…… 似乎是看出丁炎的疑惑,白令笑了笑:“你似乎对此有自己的看法。” 正好这个时候他把苹果削完了,所以就递给丁炎。 丁炎瞅了这个苹果一眼,即使是他都能够看出刚才白令削苹果的动作很奇怪——他几乎都没怎么看自己的手?而像是知道下一步动作要干什么一样。 与其说是技艺娴熟,倒不如说是……明确知道该从哪里下刀最合适。 很奇怪,丁炎勉强接过苹果,心里想着。 “我大概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不过我并不在意,”白令靠在椅子上,“质疑也好、崇拜也好、喜欢憎恨也罢,一切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能够目视未来的‘人’罢了。” 手上的水果刀在空中轻轻挥舞,划出银亮的弧线,白令接着说道:“我与你们唯一的不同,或许就是对‘时间’的迟钝。你们认为可能是才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却是早就已经被记录在案的定则。旁人心心念念祈求的奥秘,于我而言不过是早被打开的盒子。除此之外,我也不过是普通人,会哭会笑、会头疼会烦恼。” 听着这些话,丁炎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那不就跟‘神’一样了吗?” 虽然说得那么简单,但是摆弄时间、堪破未来,用双眼去目睹、见证一切,并且将岁月的痕迹囊括进自己的大脑之中,说到底就是“神”的领域吧? 如此谦虚,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掌握了远远超出了人类所能够认知的力量…… 这个家伙是长生种吗? “神吗?”白令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倒是知道有些异种似乎自称为神,但是它们都不过是伪神罢了。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全知全能的家伙,哪怕‘万军’也仅仅只是成为起源而已……哦,‘万军’是未来会出现的异种,似乎可以空想具现,不过现在大概还没有诞生?” 很随意的将珍贵的情报扔给丁炎,白令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些消息说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一样,仿佛真的是在思考到底存不存在能够被称为“神”的生物。 听着白令的话语,丁炎忍不住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然后,有件事情我想要问你。” “伱需要我什么?”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丁炎的话语甚至都显得有些没头没尾。 但是他觉得,白令能够理解自己在说什么。 果然,面对丁炎抛出来的问题,白令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需要你的力量,”他说道,“并非以癫狂作为燃料,而是把理智当作薪柴,将肆虐的火种当作光明的火把高高举起,燃烧藤蔓和荆棘,为我开路。” 他说着,对丁炎伸出手:“‘红莲行者’,我需要你的帮助,以此来拯救这个暗流涌动、濒临崩毁的世界!” 第十五章 隐匿的脉络 行走在路上,林柩回头看了一眼医院。 “先知,”她对着白令说道,“你说他会答应吗?” 白令站在她的身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随口说道:“我也不知道。” “命运的纺线已经被扰动,织棰也跌落在地面上,未来已经不再像是水一样波平浪静。” 而且说到底我现在只不过是能看到十秒以后的未来,鬼知道那个家伙到底能不能同意啊?! 微不可察地翻了一个白眼,目前还是“冒牌先知”的白令暗自嘀咕着:“不过我记得日记本上记载过,丁炎似乎很吃我刚刚演出来那样的逼格。啧,虽然说那家伙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是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红莲行者’给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面……” 要知道在日记本上记载的几个未来天才里,“红莲行者”可是被评定为a+级别的超强人选!而且这还不是他的上限,如果改变他的人生轨迹,让他能够用理智来战斗,而非被本能和疯狂操纵,那么他的战斗力还能再提高一个档次! “说起来原世界的自己还真是喜欢抽卡游戏啊,”白令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手机里面只有抽卡游戏不说,连日记本上挑选出来的人才也以稀有度作为评价标准……” 不过自己也挺喜欢的就是了。 这么想着,白令一边微笑着点了【抽卡】。 然后下一秒钟,一向雍容优雅的“先知”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到恨不得直接把手机扔出去:“搞什么?!我现在脸都白得跟死人一样了,一发十连竟然还没有一个五星?!” 难道说死掉的非洲人哪怕变得再苍白,非酋的本质也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改变吗?! 世界啊,现在的你,真的很卑鄙! 收起手机,白令看了一眼林柩:“说起来你现在不上班没有关系吗?” 总感觉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个家伙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完全没有一点要去上班的迹象。 看了一眼白令,林柩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我已经辞职了。” 闻言,白令点点头:“哦,辞职……哈?!”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柩:“你辞职了?!” 因为过于震惊,以至于白令一直以来表现在林柩面前的笑容都有些绷不住。 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要知道,这个家伙的梦想可是必须要在殡仪馆里面才能够实现的啊! 那个美妆博主现在跟林柩的关系还不算太密切,想要让林柩跟那个家伙搭上关系,甚至于想要与林柩未来参加的那部网剧有关联,殡仪馆的工作都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这个家伙竟然干脆利落地告诉自己,她辞职了?? 按着自己的额头,白令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让自己迅速平静了下来之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啊……” “你知不知道你的未来与那个工作息息相关?”他看着林柩,“虽然眼下你已经被拽离了命运的漩涡,但是如果想要继续向梦想前进,总得给自己留个退路啊。” 林柩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白令。 在片刻的沉默以后,她才说道:“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很难再欺骗自己,把已经掀开的白布重新盖在自己脸上。” “我已经见识过了这个世界的异常,甚至因此产生了不安定的情绪,那么除非找到能够让我冷静、安心的东西作为依靠,恐怕我只会日复一日地焦虑、烦躁和痛苦。即便拼了命的工作,也完全无法掩盖我的烦恼。” 听着林柩的话,白令也微微颔首。 这么说确实,再异种的信息全面公开之后,林柩也的确是第一批说出自己此前曾经跟异种有所关联的公众人物。 恐怕那个时候的她,也是在利用这种方式抒发自己一年内的烦躁,缓解心情的焦虑吧。 嗯?等等。 摩挲着下巴,白令打量着林柩:“这个家伙的说法难道是,她现在把我看成了令人心安的依靠?” 我靠,真的假的。 想到这里的白令忍不住又隐晦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林柩,眼神里充满了意外。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长得确实很好看,虽然因为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以至于很难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动,但是有些人不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吗? 哪怕是放在演艺圈也能够当场出道的容貌,这也是林柩在未来可以成为知名化妆师的本钱之一。 但是……话是这么说…… 我现在可是一个死人啊! 是会腐烂会发臭,一段时间不管就马上变成一堆骨头的死人啊! 死人……很难谈恋爱啊…… 想到这里。白令再次摇摇头:“不不不,说不定只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说到底自己跟林柩见面时间不超过一天,如果真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萌发出类似“恋爱”的感情,那白令反而是会害怕的一方。 说到底,她现在的情感大概是类似于……“一条绳上的蚂蚱”的觉悟吧。 被白令亲手拉进世界的侧面,知道了这么多东西以后,就像是林柩本人说的一样,她确确实实回不去原本那个一无所知的地方了。 听起来似乎有些对不起林柩,但是白令并不后悔。 如果没有自己那么林柩在原本的人生轨迹会在一年后停摆。尽管现在因为自己的干涉,对方放弃了过去的理想,但是人总是会变化的,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这么听起来总会让人觉得白令有一种站在高处俯瞰林柩的傲慢,但是没办法——白令一直认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人死了,意识失去了,没有办法干涉现世了,整个人犹如溺亡在毫无光芒的黑夜之中,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啊…… “不过我现在好像是死了的状态?”白令沉思着,“毕竟胸口开了个洞,而且还是我亲自动的手,所以严格来说我好像没什么立场说死啊、恐惧啊之类的……” 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死而复生的方式能不能复制。 说起来,“红莲”似乎也打算借着丁炎的身体死而替生来着。 模糊之间,白令似乎发现了某些朦胧的脉络。 这是原世界的自己没有记录在日记本上,反而是隐匿起来的讯息。 不过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白令再次长叹一声:“我明白了。” “说到底我也很难离开你就是了,”白令摇了摇头,“想要再找像你这样手法精湛、而且还对神秘有所了解的葬仪师,大概很难。” 不管是为了什么,白令都觉得林柩对自己很有用。 所以这个家伙辞职了也挺好,这样就能够跟自己到处跑,顺便给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补补妆、防止被其他人看出来之后,光速把白令送到太平间或者火葬场。 听到白令这么说以后,林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这个笑容很漂亮,可惜却一瞬即逝,连白令都没有注意到。在极短的时间之后,她又再次变成之前那样毫无表情的模样。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她问道,“是回去,还是继续在这里等着?” 听着林柩的问题,白令摇摇头:“我们暂时不回去,不过也不在这边等着。”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微微颔首:“在这个城市里,除了‘红莲行者’……我的意思是丁炎之外,还有一个需要在意的东西。” 东西……不是人? 林柩很敏锐地从白令的口中听到了这个不起眼的词汇。 仿佛是看出林柩的疑惑,白令点点头:“没错,不是人。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异种。” “那个异种能够帮助我们飞速加快组织的建设,”他瞥了一眼林柩,“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你的梦想成真。” 我的梦想? 林柩闻言,下意识地歪头看着白令。 第十六章 织网者 “灾难”级异种“织网者”,其诞生的起源是一位在网吧包夜上网而猝死的高中生。 据说那位高中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玩线上多人rpg游戏,正好还在打团本。 因为太过于劳累,再加上本来就有的心脏疾病,所以在对boss砍下最后一刀的时候、那位高中生很不幸地猝死了。 因为时间、性格等因素,那位高中生对于游戏的执念几乎都快要疯魔了,因此理智和信念产生了扭曲、进而演化出了名为“织网者”的异种。 根据日记本上记载的信息,“织网者”能够以科学完全无法捕捉到的方法进入网络世界,可以说在网络世界里,它几乎就是当之无愧的阴影杀手。 然而与之相对的,是它那无比孱弱的本体。 不过因为它出现在网络上,隐蔽性又极高,因此它对于有关部门抓捕它的计划非常熟悉——一开始有关部门对它的能力并不了解,所以相关信息都是在网络上完成的,而网络对“织网者”又几乎不设防,所以成功被它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得给绕了好久。 最后还是有某个人意识到了通讯设备在异种面前已经不再安全,彻底放弃了利用网络设备、又制定了多种周密计划之后,他们才成功灭杀了“织网者”。 但是,那是完全不知道“织网者”能力的情况下所造成的麻烦。 对于白令而言,这个麻烦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没有在任何一个通讯设备上提到过关于那个异种的哪怕一点信息,因此“织网者”对他的感应就像是真空里听另一个人讲话一样,丝毫捕捉不到白令的恶意。 所谓“先知”,指的就是先知先觉、从而在信息上占据优势的人啊! 如果说织网者是蜘蛛一样端坐于自己的“网络”上的捕食者,那么白令就是已经远远脱离出蜘蛛视角,站在更高层次的“人类”。 比起扁平的蜘蛛而言,白令已经提前看到了三年以后的未来——也就是“织网者”在电视上被有关部门抓捕那一天的新闻! 没错,关于“织网者”的一切信息,原世界的“白令”都是通过新闻看到的。 日记本上很清楚的记载了过去曾经有一段时间,“白令”会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将自己的意识沉浸在三年后的未来…… 这就是先知预言未来的方式之一——比起什么搓水晶球和塔罗篇占卜,还有什么能够比电视机、电脑、手机这种图文并茂的载体富含更多信息量呢?! 而且新闻还会把梗概和摘要特地揉碎了列出来喂到你嘴边,简直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加贴心的碎片化探知未来了! 所以说“先知”也是会与时俱进的啊! 虽然偶尔会被某些卫视播出的偶像剧和动漫给扰乱了心智,但是日记本上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绝对是在认真搜集各种信息、毫不懈怠的! ……最多偶尔花二十分钟看看新番? 当看到原世界自己吞吞吐吐的语气时,白令就忍不住想要扶额。 需要消耗寿命的预知未来,竟然被自己用在看新番上…… 简直是暴殄天物,毫无忧患意识! 这么想着,白令一边在手机上看了一眼十秒钟后对方会出的牌,顺便提前封死了对方的牌库。 大概过了半小时之后,林柩回到了奶茶店,坐在白令的身边、撕下一张纸写字。 写完以后,她把纸递给白令。 白令看了一眼之后就把纸撕碎塞进口袋里,然后对着林柩默默点头。 两个人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同时站起身,然后堂而皇之地走进“星愿网吧”里面。 林柩身份证之前开了一张卡,再加上她的外貌相当突出很容易被记住,以至于在她进入网吧的时候、网管没有拦下她和白令。 跟着林柩走进网吧内,白令很明显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多了起来。 这些上网的倒也不全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心里轻笑一声,白令直接来到那个指定的机位。 此时此刻坐在这个机位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的高中生,头上戴着厚厚的耳机,头发蓬松而油腻、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站在他的身后,白令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个家伙正在玩一款角色扮演类型的网游。 因为站在对方的身后,所以白令很明显就能够看出来这个高中生的操作还挺熟练,大概率是一个“大神玩家”。 敲了敲电竞椅的椅背,白令对着那个高中生说道:“哥们儿,玩的啥啊,这么上头?” 话音落下,那个高中生仍旧什么话都没有说,还是跟自己较劲一般拼命地按着键盘。 恰巧旁边有一个男的抬头:“你别跟这人说话了,奇怪得很,一玩游戏就特投入、旁边就算打雷地震都不带动的。” 说着,那个男的又开口了:“说来也奇怪,这个家伙每天都来这个网吧,好像连课都不上。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上网有瘾,想我当初那会儿电脑都没有,上树下河开心得很,哪像是现在的孩子,我自己儿子都拼了命打游戏……” 话语之间,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满脸唏嘘,像是回想起了自己曾经青涩的童年时光,语气里满是对现在年轻孩子沉迷网络的无奈。 “哦哦哦,”白令点了点头,“那还真挺糟糕的,您和您儿子都挺值得电一电的。” 嗯? 中年大叔的脑门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不理会这个贸然上来搭话的人,白令继续往前。 他走了两步,站在林柩的电脑旁边,林柩站起身,给白令让了一个位置、然后自己坐在旁边。 旁边有一个小胖子,原本还在打游戏,突然感觉自己身边的位置被人占了、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之后。 他一眼就瞅到面无表情的林柩,整个人直接蒙了,电脑瞬间从彩色变成黑白屏,即使耳机里全是四个开黑队友的疯狂祖安问候也浑然不觉。 事实上不仅仅是小胖子一个人,坐在林柩对面和后面的几个人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眼神里可能并没有多少欲望的意思在其中,仅仅只是好奇和审视,像是地洞里的鼹鼠某一天突然看见了眼光一样目眩神迷。 或许是因为几乎没有见到过这种类型的女孩会来这样乌烟瘴气的网吧上网,所以这些人第一时间都有些茫然了。 林柩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因此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是对着白令轻声说道:“怎么样?” 怎么样? 白令笑着打开了电脑:“完美。”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高中生,漫不经心地说道:“陷阱啊,障眼法啊,这样的东西,异种会的也挺多的。事实上不要觉得异种很愚蠢,恰恰相反,不少异种很聪明,有些甚至比人类还要聪明。” “有些弱小的异种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会把自己藏在人类社会里。同时它们会警戒得收敛自己的气息,并且对周遭的环境极为敏感,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捕捉到,进而推演出后续的策略。” 电脑开机,打开游戏,白令接着说道:“不过有的时候或许这种障眼法,本身就是为了转移视线而做出来的一个迷惑手段。不得不说人类总是喜欢对异种赋予‘人格化’的概念,不少人甚至认为异种本来就应该是人,但是需要明确的一点就是,异种的生命形式往往是多种多样的……” 话音落下,网游打开。 在键盘上劈里啪啦打下用户名和密码之后,白令轻轻点击“登录”。 很快,游戏角色出现在白令的面前。 然而很出乎意料的,原本应该是机械的、被人操纵的角色,此时此刻脸上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惊诧和恐慌。 看着自己面前的角色,白令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很平淡,完全没有那种解开了谜底一般的满足,纯粹只是一切都了然于心那样的……无趣。 所以说从一开始,扁平视角的蜘蛛就只可能看到自己网格线上的东西,而不可能发现藏在丛林之中的人类。 毕竟,那已经是超越了理解的庞然大物。 白令戴上耳机,手撑着脸,对着那个面露惊恐的角色微微颔首。 “你好啊,‘织网者’。” 白令对着电脑屏幕说道。 第十七章 时间长河中的沙砾 “织网者”的本体是一个游戏角色。 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是一款名为《变种online》的一个游戏账号。 这个账号是过去那位猝死高中生在人生最后阶段登录进去的,因为那个高中生的执念,这个账号成功被理智所扭曲,成为了一个“异种”。 因为本体就是一段网络数据的缘故,所以“织网者”对于网络的熟悉程度极强。在这样的情况下,它几乎能够如同游鱼一样徜徉在网络海洋里。 同时,因为它是一段信息数据,因此它并不会拘泥于“五感”和“思维”这样的东西。可以说只要它想,它能够一瞬间出现在数万台网络家用机里,并且打下不同的话语。 这也是为什么未来针对“织网者”的抓捕如此困难。对这个家伙来说,大半个华夏的摄像头和网络终端都在被它“亲眼看着”,在这样的难度之下,任何抓捕行动几乎都很难成功。 而且即使成功了,还有一个障眼法留给抓捕人员,那就是“织网者”用来作为“稻草人”的网吧消费者。 “稻草人”的目的是为了警示鸟群,而“织网者”利用这些呆在网吧里的人,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织网者”的本体一样,以此来扰乱敌人的视线。 “不过它现在大概还很弱小,因此能够控制的摄像头大概只有周围,”白令靠在电竞椅上,“不过这也挺好,至少证明它并没有成长得像是我所认知的那种强度。” 林柩闻言了然:“所以这就是你让我提前来这里踩点、还不能说话的原因?” 白令笑笑:“姑且算是原因之一吧。” 他轻轻点着鼠标,操控游戏里面的角色,一边让它嗑药一边说道:“顺带一提,作为又一个障眼法,‘织网者’的本体其实也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游戏角色。” 看着这个游戏角色在白令的鼠标下面随意游动,林柩的目光微微闪烁:“不是角色?那是什么?” 是什么? 白令闻言微笑着说道:“是账号。” “并不是高中生,更不是游戏角色,而仅仅只是‘账号’本身,”白令说着,敲了敲电脑屏幕,“以字符和数字串联在一起的代码,用来登录游戏的凭证,这就是‘织网者’本身。” 游戏角色和网吧客户都是它的伪装,从一开始,这个异种的存在就不是实体。 以“概念”的形式而存在,这就是“织网者”真正藏匿得原因。 “为了藏匿这个事实,这个家伙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啊,”白令笑眯眯地说着,“放‘稻草人’先不说,光是在服务器上,它就特地把这个账号隐藏起来,伪造出被删除的假象。” 为了避免本体被发现,“织网者”早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它已经提前在这款《变种online》里面把自己的账号记录给抹去,让它变成了宛如废弃垃圾一样的无用数据。 听到这里的林柩忍不住皱眉:“这样的话,那它为什么不直接抹去一切存在?” 如果为了不被他人察觉,那么为什么不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把自己的消息给扭曲掉,反而仍然还要用当初那个高中生的账号资料。 如果真的被人找到“织网者”和那个高中生有关系,那么就算不利用网络,从他身旁的一些关系入手、想要得到这个线索也不难吧?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只是重新将视线放在电脑上:“因为,这是它的本体啊。” “就像你要把下半身给改成另一个人的腿一样,在改了之后,你还是你吗?”他敲着键盘,一字一句地输入着字符,“所以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织网者’不敢赌,也不能赌,因此它能够做到的就只有警觉,提前做好一切准备、然后永远活在会暴露的阴影之中……” 在输入完字符之后,白令笑眯眯地收回手:“好了。现在,它大概能够和我们好好交流……” 话音落下,白令的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是谁?” 林柩和白令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声音的方向到底来自谁。 那是……之前还在和白令聊“现在年轻人”的那个,中年大叔! 看着这个站在自己身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的家伙,白令重新靠在电竞以上,双手交叠抵着下巴:“有意思。” “这就是你的派生体?”白令说道,“嚯,真让人觉得神奇,明明是一段电脑数据,竟然能够反过来影响人类,有趣,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叔……或者说“织网者”没有回答白令的话语,而是冷着脸接着说:“你到底是谁?我的信息在互联网上已经被封存了,而且我早就已经在‘小豪’的朋友身边布置了眼线,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见到过你,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小豪”就是那个猝死的男高中生,也是“织网者”诞生的起源。 翘着二郎腿,白令微笑着说道:“确实,如果按照正常的思路来,或许根本就找不到你的身份。但是很遗憾,我并不是用常规的方法来查找伱。恰恰相反,是你‘撞’上了我。” 说着,白令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在原本的未来,“织网者”的抓捕计划也非常坎坷。因为对方的警戒心,所以在人们开始发现这个异种的时候,它已经成长到了很强大的程度。那个时候的“织网者”简直就像是互联网的皇帝,在信息交杂的时代里攻伐交错。 不过,这是对于其他人而言。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可能很搞笑,但是关于“织网者”的消息,原世界的自己在日记本上记载得清清楚楚。 当时他在预知未来的时候,看到了某张报纸。然后报纸上面,正好刊登了关于“织网者”的消息…… 也就是说,仅仅只是报纸而已。 或许是因为“织网者”已经死了,因此这个消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刊登在报纸上。 “命运是很奇妙的,即便是碾得再细微的尘沙,在漫长的时间岁月里总是会被人发掘、窥视,”白令说道,“而我只是恰巧伸出手,从长河里捧起一汪清水,找到了你的踪迹而已。”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知’,溯洄在时间长河、洞悉命运之人。” 白令慢条斯理地说道:“或许你以为你藏得很隐蔽,但是对于我来说,仅仅只是伸出手就能够触及到的……沙子罢了。” 沙子哪怕堆聚得再多,也无法构建成触碰天空的巴别塔。 第十八章 创 造 亚 当 先知…… “织网者”怔怔地看着白令。 过了一会儿,它才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等等,难道说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我的未来?!” 白令闻言微微颔首:“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说的更准确一点,我只不过是旁观着命运的纺线,而纺线的那端恰巧就是你,仅此而已。” 当得到白令的回答之后,“织网者”表现得更加茫然了:“不,这绝不可能……” “‘时间’的领域,人类是绝对不可能触及的!”它恶狠狠地瞪着白令,“哪怕是我们,也仅仅是沉溺在时间中的沙子!” “但是你,你竟然告诉我你能够预言到未来?!不,你绝对是在说谎,荒谬!荒谬至极!” 看着满脸“你在骗我”的“织网者”,白令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时间不是人类的领域?”他若有所思地想着,“那么原世界的我为什么能够预知未来?” 有点意思,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碰到正儿八经的异种,竟然这么随便的就从对方身上获得信息量如此之大的线索。 而且似乎不仅仅是时间,原世界的自己连“空间”这一概念都有所触碰。 证据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白令出现在这个世界,并且占据了这个身体。 想了想,白令的眼神微微闪烁。 也是,异种毕竟是理智、思维和规则扭曲产生出来的东西,在被拧成麻花之前,它们或许确实能够窥见某些人类难以理解的终极。 也就是说,基本上每个异种都能够了解到人类不可明了的秘密。 “看起来必须要提高对付异种的积极性啊,”白令心中思忖着,“这些家伙,如果能够处理得当,那么或许可以了解到很多有意思的线索。在一定程度上,异种本身或许就是规避未来的‘钥匙’之一。” 不过现在,似乎应该先安抚一下眼前这个不可置信的家伙。 “织网者”似乎是因为自己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以至于产生出了某种难以排解的躁郁,以至于它那个派生体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这给了白令又一个线索,那就是异种的情绪似乎波动得异常剧烈。 嗯,这个家伙还真是给了自己不少宝藏。 这么想着,白令从电竞椅上站起来,目光平视着眼前的“织网者”。 过了一会儿,他才微笑着说道:“你再仔细瞧一瞧。” “什么时候,我给了你‘我其实是人类’的错觉?” 欸? 听着白令的话语,“织网者”的表情微微一怔。 什么错觉,明明就…… 嗯?! 下一秒钟,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的模样,“织网者”重新将视线放在白令的身上,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 它的表情紧张而扭曲,眼神宛如钉死在白令身上,眼珠都几乎要从眼框里面掉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缓缓后退了两步:“不……不可能。”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撕扯着自己的脸颊,眼睛里满是红色的血丝,“人类?!同类?!活的?!死的?!不,都不是!!” “理解不了,感知不到,什么都没有!没有,没有!!”” “你是空的,是稻草人,是皮是骨是缺乏串联的肉块……” “织网者”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脸皮,指尖锋利到扯下部分肌肉,露出内里的鲜红:“啊啊啊啊!完全不能解明,完全就是一团混沌!” 它的表情是如此扭曲,声音又是如此的癫狂,以至于旁边的林柩都下意识得皱眉、十指紧握在一起,脸上的表情闪过些许慌乱。 她纯粹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又不是没有感情,看到这种状若封魔一般的家伙,还是会感到抵触和畏惧。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却惊讶得发现周围除了自己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还是坐在椅子上的。所有人都趴在桌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空旷,虚无,就像是眼下那个异种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一样,这个“星愿网吧”宛如从尘世之中分割出来一样,能够活动的只剩下中心的三个“人”。 这个异种,虽然根据先知的说法本体孱弱,但是其能力似乎很刁钻…… 这样的一个家伙,先知能够对付吗? 林柩担忧地看了一眼白令,想要看一看他现在到底有什么想法。 然后下一秒钟,她就看到白令朝着那个崩溃的怪物伸出了手。 紧接着,轻轻摸了摸那个怪物的脑袋。 这个动作是如此突兀,以至于那个正在发癫的怪物也愣住了,下意识抬头看着白令。 面对着那个怪物的目光,白令笑得很温和。 “就如我之前所说,我是‘先知’,”白令声音很和缓,“我并非人类,也不是异种。” “说到底,概念的附加对于伱们而言应该是很愚蠢的一个事情。概念能够赋予人意义,但是对你们而言,概念难道就是这么简单能够诠释的东西?” 看着“织网者”,白令的声音如流水潺潺:“在未来,你们应该会见到一个名为‘杰森’的异种,它的存在才应该是真正将规则抽象掉之后的怪物。” “若是因为看到我而失去了理智,那么在见到那个家伙之后,你恐怕会真正疯掉。” 未来的“灾难”级异种“杰森”,那可是真正让它的异种同类都感到畏惧的存在。 对于这个家伙,日记本上仅仅只是说了一句【概念抽象】。关于这句话,此前白令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现在他大概才明白,或许“概念”就是异种存在的根源。 在“概念”被影响之后,大概异种的生存和发展都会受到影响,一如眼下的“织网者”——白令可以很明显得感觉到,它的形态似乎正在走向崩解。 如果不是因为被白令打断了状态,或许这个未来“灾难”级的异种在今天,就会提前结束它的“一生”。 异种是因为知识、理智和思维被扭曲之后的产物,但是似乎构成它们骨头的,还是“概念”。 看着“织网者”,白令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你实在无法认知和理解我,那么不妨把我从一切概念之中摘出来,比如给我分门别类到专有的‘先知’种族里去。如果你愿意的话,称呼我的方式随你喜欢。” “当然,这仅仅只是细枝末节。” 他看着“织网者”,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事实上,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毁灭你。恰恰相反,我是来拯救你的。” 拯救……我? “织网者”停止了自身的崩解,重新看向白令。 “没错,拯救你,”白令朝着“织网者”伸出了手,“让你脱离身份的桎梏,以更加优秀的身份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你的梦想,应该是以实体的形态行走吧?你想要真正行走在风景名胜里,而不是照片、影视作品中。你还想要吃很辣的菜肴,不想要仅仅满足于语言和文字的描述。你还想要体会下雨,流水,想要看看‘小豪’的人生,想要上高中……” 白令的声音很舒缓,每一个愿望都像是一个小小的泡沫,在空气里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织网者”愣愣地看着白令。 这些……都应该是藏在它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任何人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将自己心底深处掩埋的秘密一点点捧起来的白令,在“织网者”的眼中看起来竟然显得是如此柔和、炫目。 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到过,不少东西自己甚至仅仅只有模糊的概念,却能够被眼前这个家伙以轻柔的语气娓娓道来。 这个家伙,难道真的是“先知”一样的东西吗? 哪怕不是“先知”,也是完全能够理解自己的,“同类”。 “织网者”呆呆地看着白令,以及白令伸出来的手。 那只手在现在的它看来显得是那么光芒万丈,仿佛伸手就能够触及得到。 简直就像是古典油画里触及亚当的那苍白的“神之手”。 第十九章 明昼组织 第二天,也就是新历十五年的三月十七日。 今天,在医院里面,丁炎躺在病床上沉默地看着旁边的白令。 此时此刻白令正在吃丁炎家里人送过来的水果,旁边的林柩帮他把苹果削了皮之后递给他,然后就这么默默地擦着水果刀。 咬了一口苹果之后,白令瞥了一眼丁炎:“然后呢?丁先生,你对于我昨天说的东西有什么看法?” 昨天说的东西,很明显就是在指代丁炎要不要加入进来帮助白令。 这个事情自从昨天白令将他救下来、并且向他透露了部分消息之后,就一直盘亘在丁炎的脑海里,时时没有散去。 哪怕家里人过来探望自己的时候,丁炎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跟父母聊天时也前言不搭后语,差点让他们以为丁炎的病情变得更严重了。 而当现在,亲手将自己领进新世界大门的家伙坐在自己面前,询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加入那个看起来光怪陆离的世界…… 瞅了一眼自己已经几乎快要恢复完全的伤口,丁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哎……” 他按着自己的头发,很无奈地说道:“白……先知啊,让我该怎么说比较好呢。” “说实话,你们这么过来救我真的让我心情挺复杂的,毕竟你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还是让我经受了这场痛苦,”丁炎看着白令,“昨天我后来也有点怨恨你们,觉得你们要是早点说出来比较好,偏偏要当谜语人……” 明明是一句话就能说出来的东西,却硬是要递一把伞过来! 面对丁炎那充满怨念的视线,白令只是摊开了双手:“编织命运纺线的可不是我。” “我贸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其实已经扰动了那根纺线,很有可能将你原本的未来导向更加无序的乱流中,”白令缓缓说道,“这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毕竟错乱和扭曲会产生许多始料未及的后果,即便是我也不能一窥究竟。” 其实昨天他也在犹豫要不要让丁炎按照日记本上记载的那样遭受这场磨难,但是迟疑了之后,他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 至于原因,其实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因为,在未来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力量、那么作为一个普通人只可能会比遭受雷击的丁炎更惨。 异种逐渐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许许多多尘封的消息也慢慢显现出来。其中有不少描述,哪怕是以文字视角旁观,都让白令眉头紧皱、胃里翻腾。 异种并不是和善的朋友,恰恰相反,作为理智、规则和思维扭曲的产物,绝大部分的异种都是人类的敌人,“织网者”那样的其实才是异类。 如果毫无力量的情况,那么丁炎……很可能会变得比他原定未来还要惨。 如果经过白令的手,那么丁炎可以少走不少弯路,未来也可以保护自己家里人安全。尽管这样安排他人生命很傲慢,但这是必要的。 人类的未来,需要足够的力量。 “不过说到底也是因为文字记载太过简单,所以没能考虑当事人的心情啊,”摩挲着下巴,白令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想着,“下次做事还是稍微关照一下对方吧,毕竟就算日记本上记载得再怎么漫不经心,眼下的丁炎还只是个大学生而已。” 比自己还年轻两岁,就经历这种痛苦,还真是悲惨。 不过,这仅仅只是第一种原因。 第二种原因,则是因为丁炎本人,根本躲不掉这场劫难。 说到底,这场降雨是面向整个城市的,而且雷击的概率很低、更不用说在经过白令的蝴蝶效应,雷击的可能性应该会变动。 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被雷击中了。所以,白令有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不管丁炎走到什么地方,不论他在干什么,甚至于不管他在室内还是室外、他都会被“红莲”的残骸给击中! 至于原因…… “‘红莲’的目的是借体还魂,当然会优先选择最契合它的身体。哪怕丁炎跑得再远,只要没有离开降雨范围,都会被残骸击中。”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既定的。除非白令一开始就把丁炎带出城市,不然无可违逆! 丁炎大概也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在叹息了一声之后,还是提起精神说道:“不过我仔细想了想,既然我是被你们说的什么异种给盯上了,那么不管我做什么、恐怕都会被伤害。因此我还得感谢你们,至少你们让我免受了更大的痛苦。” 对此,白令什么都没有表示,仅仅只是看着丁炎。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丁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所以,我在想了一会儿之后就决定,还是加入你们吧!” “伱既然自称‘先知’,那么应该懂得很多。我现在所遭受的东西,周围除了你也没有人能够处理,而且,拯救世界这种事情、听起来还挺酷的!” 二十岁的大学生,未来的“红莲行者”双眼闪闪发光:“所以,我想要加入你们!” “想要拯救世界”,“想要变得不平凡”! 虽然丁炎没有详细说出来,但是他那双眼睛已经表露出这样的意思。 看着眼睛闪烁着光芒的丁炎,白令终于露出了微笑。 他朝着丁炎伸出了手。 这是昨天未能完成的契约和承诺。 只不过今天与昨天不同,今天的丁炎毫不犹豫地就握住白令的手,眼神坚定。 就在今天,白令的组织再次加入新人! “很好,那么现在这个组织就是四个人了!”白令收回手,大笑着说道,“正好,四个人都在场,让我们来聊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林柩沉默不语,只是坐姿更加端正了些、目不转睛地看着白令。 而丁炎则茫然而惊恐地看着周围,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欸?四个?!难道是鬼?!” 萌新刚加入组织就来这么刺激的吗?!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那是来自“织网者”的对话框,白令这才接着说道:“首先,我需要告诉你们组织的名称。” 想着日记本上的记载,那个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的名号,白令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我们的组织,就叫‘明昼’!” 人类的未来如果漆黑一片,那么就让我们来作为照亮黑暗的“明昼”! 毫无疑问,原世界的自己和白令两个人,所思所想完全一致。 “‘明昼’吗?”丁炎用裹着绷带的手摩挲着下巴,“感觉还挺正能量的啊,感觉很棒,符合救世组织的内涵!” 林柩也毫无异议:“我没有意见。” 而“织网者”也发了一个对话框:【明昼,不错,我也想要谈一场亮堂堂的恋爱!】 在场的三个人都同意之后,白令也毫不含糊:“那么,各位就是我们‘明昼’组织的成员了!而我就是‘明昼’的‘先知’!” 说着,白令拍了拍手:“既然组织名称定下来,那么第一件大事就算是结束。接下来,我要宣布第二件大事。” 第二件…… 听到这个词语之后,所有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在白令身上。 沐浴着在场三个“人”的目光,白令的嘴角微微一勾。 “第二件大事就是,”他拿出手机,“接下来,我们要去做直播!” 哦,原来是做直播…… 欸? 丁炎茫然地看着白令:“直播?!” 面对丁炎的疑惑,白令笑得很隐晦。 “等到明天再说吧,”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今天先稍微休息一下。” 第二十章 先知密会 夜晚,丁炎悠悠转醒。 夜间的医院让人感觉有些诡秘,“滴滴”作响的仪器像是铁匠手中的钉锤,以一种重复、机械的规律单调重复。病房内的灯光微微亮,映照得整个房间都静谧无比。 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丁炎舒舒服服地叹息了一声。 这个时候他才有空闲的时间冷静下来理清自己今天的遭遇。 不得不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以至于到现在丁炎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在梦境之中。 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子,丁炎忍不住嘟囔了一声:“都已经好起来了,为什么还要缠这么多绷带……”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问题,在病床旁边的角落,舒缓如流水的声音流淌在丁炎的耳边:“那是因为你的状况比较奇怪,为了避免暴露你的特殊性,所以不得不采取一些小措施。” 这个声音…… 丁炎循着声音望去,瞪大了眼睛在黑夜之中摸索了一番。 很快,他就找到了回答他问题的人。 自称为“先知”的男人此时正坐在丁炎的病床边,姿态轻松随意:“晚上好,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 “不,我也是刚醒,”丁炎回答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丁炎忍不住盯着先知的手看。 他并不仅仅只是在盯着先知的手背,尽管那双手白皙得让人有些奇怪,但是这并不是丁炎在意的原因。 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先知手上正在做的东西。 此时此刻的先知右手捏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手术刀,凌厉而迅速地削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苹果。 因为丁炎家里人有医生的缘故,所以现在看着先知的动作,让他有一点怪异——那就是先知的刀工肉眼可见的差。他似乎此前从来没有碰过手术刀一样,连拿手术刀的动作都错漏百出。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却依然看到先知视线不放在苹果上面,而是跟自己平视、同时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 就如同今天早上他看到的那一幕一般,先知仿佛是知道要从哪里出刀最合适一样,动作顺畅而自然。 想了想,丁炎开口说道:“您很喜欢吃苹果吗?” 或许是因为气氛渲染得足够好,又或许是因为今天早上先知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以至于丁炎在寂静的夜晚都开始使用起尊称。 面对丁炎的问题,先知笑了笑:“还好吧,不算太喜欢但也不算太讨厌。” “我只是在享受切苹果这个过程而已,”先知说道,“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能够锻炼能力,并且使注意力集中下来的手段。” 说着,先知把苹果递给丁炎:“给你吃吧。” 他好像真的不怎么喜欢吃苹果。 丁炎一边嚼着这个毫不圆润但又充满了“艺术”气息的苹果,心中如是想到。 看着丁炎一点点把苹果咽进肚子里,先知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温和地说道:“我猜,你对现在的状况大概很茫然。” “虽然说被一腔热血和事实激发了热情,但是等到夜深了、热血凉了,你大概就会开始怀疑自己今天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先知竖起手指,轻轻点在丁炎的肩膀上:“比如说,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未来会如何?又或者,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在利用自己。 “虽然可能因为年轻人对于不平凡渴望,以及自身正义感的驱使让你同意了拯救世界的提议,但是恐怕你心中还有疑虑。” 面对先知的话语,丁炎只是抿了抿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此前先知说的一切很对,虽然今天早上因为那“时代在召唤”一般的热情裹挟住双眼,但是等到真的冷静下来,丁炎还是感觉有些忧虑。 忧虑于自己能不能够拯救世界,畏惧于拯救世界可能会遇到的疼痛和危险,甚至于……对“救世”这一本质都开始产生怀疑。 这毫无疑问是人之常情,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对其他人投以绝对的信任,除非是自己的父母。 虽然现在看来先知很神秘,而且还有着类似“看破未来”的能力,但是丁炎对此还是有一定的顾虑。 并非对于先知能力的顾虑,而是对于他目标的担忧。 面对丁炎的沉默,先知只是笑了笑。 “你最喜欢什么类型的动漫美少女?”他突然对着丁炎说道。 嗯? 丁炎愣了一下:“我喜欢……” 嗯???? 反应过来的丁炎直接傻眼了。 这什么鬼?! 前一秒钟还在聊着“拯救世界”这种大事,下一秒钟怎么一转攻势到二次元上了?! 丁炎再次感觉到自己完全跟不上先知的节奏,每一次跟对方聊天都像是站立在飞速行驶的火车上,迎面吹来的是堪称呼啸的疾风、一言一语都带着能触动人心弦的……诡异。 “放轻松,”先知说道,“这只是一个‘锚点’。” “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出来就好,这儿没别人,就算你的性癖不是人也不会有人对你投以鄙夷的目光。” 说着,先知停顿了片刻,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最好的建议还是要树立一个正确的性对象。什么是正确的性对象,那就是起码得是个……” 狠狠咳嗽了两声,丁炎赶紧说道:“白毛,我喜欢白毛!或者更准确一点,白毛黑皮!” 仿佛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样,丁炎自暴自弃地说道:“最好是运动系白毛黑皮美少女,在剧烈活动之后穿着的衬衫被汗水浸湿凸出身体曲线,矿泉水顺着脖子留下来的痕迹清晰可见的那种!” “很好,”先知微微颔首,“很正确。” 说着,他收回手,重新微笑地看向丁炎:“那么,从现在开始,把伱想象出来的那个少女牢牢记住吧。” 记住? 丁炎茫然地看着先知:“为什么……?” “因为这是明天必须的,”先知回答道。 “红莲的能力需要情绪的操纵,而明天我需要你对付的家伙,能够入侵你的意识。” 先知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晃动,平静地说道:“所以我需要你在意识中树立一个虚假的人偶形象,来作为拖延的‘锚点’。” “比起现实存在的人物,比如亲人父母,虚拟的形象能够很好地稳固你明天的意识状态。明天晚上,那个家伙会潜入你的意识,而你越是对虚拟形象印象深刻,那么那个形象投影出来的就越真。” 先知缓缓说道:“所以,拼尽一切去构筑属于你心目中的虚拟形象,这就是你明天一整天要做的事情。” 丁炎看着先知,突然之间感觉有些心情复杂。 先知跟他说的话就好像是电影情节的剧透一样,本来可能需要主角拼命挖掘才能够找出来的信息,却这么随意地被他说了出来,完全没有柳暗花明和谜题揭晓的爽快感。 如果这是一个悬疑推理作品,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最糟糕的情节安排。毕竟没有一点推理要素可言,从一开始就有一个堪称bug一样的角色知道一切。 但这是现实。 正因为是现实,所以丁炎才觉得爽爆了! 什么享受博弈、体悟智慧?现实世界如果能够不动脑子,那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用! 这个时候丁炎才第一次体会到所谓“先知”的意义——还有什么比一个人把未来揉碎了喂到你嘴里,更让人觉得依赖的事情呢?! 哪怕别的不论,仅仅是这样的能力,就足够让无数人围绕在他的身边、以他的能力为食! 而现在,作为“明昼”的一员,自己能够像是一个婴儿一样被先知给安排得服服帖帖…… 真[哔]的爽! 丁炎感觉自己像是大夏天猛啃一口西瓜一样,不用动脑子到了惬意的程度。 他看着先知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沉吟了一声说道:“黑皮白毛……” 先知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还不错,我想明天应该会很有趣。” “那你好好休息吧,”先知说道,“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 “不管你现在怎么想的,明天我想你会找到一部分答案。”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围起围巾、盖住自己苍白的脖颈,转头打算离开。 丁炎看着他一点点隐匿进黑夜里,就像是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这个时候他才重新倒在床上,手臂遮盖住自己的眼睛。 “呼……”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病房外面,“先知”白令提着手提袋,脸上淡然的表情一时半会儿没能绷住。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刚刚的淡然挺难保持的,因为他并不是那种特别正经的人,所以先前白令还挺痛苦的。 尤其是在听到丁炎的性癖之后,白令更是差点没绷住。 “‘红莲行者’……原来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真有意思,”他心里想着,“各种方面都是。” 有一种看到未来的天才此时此刻暴露出黑历史的……错乱感。 作为知悉部分未来的人,能够看到那些未来风起云涌大人物在年轻时候的青涩,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真好玩,白令心里想到。 第二十一章 像风一样 每个大学应该都会有社团活动。 这些活动都是由兴趣爱好相同的朋友组成,大家聚在一起或是开展活动,又或者是单纯的聊天,将青涩的大学生活染上各自的颜色。 因为来的人不少的缘故,所以今天这家废弃医院的门口竟然出乎意料的热闹。 “诶,你们来之前搜索过这家医院的情况没有?” “我看过,据说是因为好几年前有医院的病人集体自杀,一些护士和医生也相继失踪,又因为用地纠纷、最终导致这家医院在几年前废弃了。” “是的,我还听说有些探险的人会在凌晨两点钟听到有穿着医生服的病人游荡在医院内,而且进入医院之后就会被滞留在另一个世界,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哇,听起来有点吓人……” “别怕宝,我会保护你的!” “太好了,我爱你。啵儿~” 秀恩爱的两个人很快就被在场其他的学生给孤立了。 说到底在这种场合都要秀恩爱的,恐怖片里面不应该是第一个扑街吗?于情于理,都应该远离这两个家伙。 在网上名称叫“阿拉克夸”,真名为季千琴的主播在心中如此想着,脚步渐渐远离那对情侣。 她并不是跟这些家伙一伙儿的,纯粹是因为跟那群业余学生主播撞了目的地,以至于停留在当场。 要说她和那群学生崽有什么区别,哼哼,她季千琴可是专业主播,是跟平台签了合同的职业社会人!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是小透明就是了…… 说到底探险直播完全就应该考虑真实性,为什么要故意去搞一些乱七八糟、一眼就会被戳穿的巧合来打自己的脸啊! 摆弄着自己的摄像机,季千琴在心里碎碎念:“等我变成大主播,一定要弄一些天衣无缝、巧夺天工的机关,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呜,为什么我还不是大主播啊!” 季千琴所谓的“追求真实”,仅仅只是因为她身为小主播对那些坐拥无数人气的大主播的小小嫉妒心罢了…… 真要她当了大主播,绝对会跟那些大主播做一样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挪到一个业余主播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调试着自己的设备。 哼哼,这可是自己斥巨资买来的超强摄像机,具备强大的夜视功能,据说还有红外探测,绝对是这次直播的完美伴侣! 看着自己买过来的“大宝贝”,季千琴忍不住想要用脸颊蹭这个金属疙瘩两下。 不过她最后还是停下了这个动作。 因为她突然发现,在这个远离人群的地方,竟然还能够看到一些人。 看着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季千琴有些纳闷:“咦,这些家伙的样子好奇怪……” 这些人的组合真的很有意思。 首先最夺人眼球的是一个高挑的年轻女人,她长得很好看,即使是季千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美貌上比她要差上半分。只不过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简直比冬天吃雪糕还要冰凉。 除了这个女人之外,站在她旁边稍矮一些的男生也很奇怪。虽然现在是半夜,但因为是初夏,天气也不会太冷,可那个男人仍旧穿着厚厚的衣服、仿佛很容易受冻一样。不过从围巾之下,季千琴大概能够看到那个男人的相貌也很帅气。 然后在那两个人之外,就是这个组合最奇怪的家伙。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甚至还坐在轮椅上、看不出长相的“病人”。 一个冷冰冰的美女,一个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帅哥,还有一个轮椅人…… 这是什么搞笑艺人组合吗?! 季千琴看了一眼周围,企图从阴影里找到什么隐蔽很深的摄像头。 不过她并没有找到摄像头,反而引起了那个男人的注意。 似乎是察觉到了季千琴的视线,那个穿得很厚的男人上前两步,对着季千琴微笑了一下。 等到凑近了才发现,这个穿搭很“暖”的男人真的还挺帅的…… “你好,你也是来探险的主播吗?”那个男人看着季千琴,微笑着说道。 看了一眼自己的相机,季千琴咳嗽了一声:“也算吧,你们也是?” 这句话的潜台词意思是,你们这么离谱的团队难道也能是来探险的?! 面对这个问题,男人笑了笑:“跟你一样,也算是。” 他看了一眼远处兴高采烈的人群,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晚上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来的人不少,运气不错。”男人说道。 这句话很轻,如果不是因为季千琴打小听力就很好,还真不一定能够听得见。 人多,就算是运气不错?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季千琴有些茫然,不过她还是朝着对方礼貌地笑了笑:“那待会儿里面再见?” 男人也微笑致意:“嗯,里面再见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射到了远处的废弃医院里。 不知道为什么,季千琴从对方的目光里似乎看出了很多很复杂的意思。 就像是……洞悉一切的玩味一般。 这种气质往往会出现在上了年纪的人身上,是来自于对一个事物绝对认知的自信,季千琴曾经见到过自己爷爷在谈到他那手艺的时候,脸上就是这样的神情。 但是这个男人……不,甚至可以说是男生,他明明这么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季千琴下意识打开摄像机,偷偷看了一下对方。 “嗯?我没开红外吗?” 季千琴看着漆黑一片的镜头,有些纳闷。 等到再抬头,才发现那群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就像是风一样。 第二十二章 一群疯批 “我们真的要来直播吗?” 坐在轮椅上的丁炎惴惴不安地看着白令,虽然全身上下都被白色的纱布厚厚包裹,但是仍旧可以看出他的手足无措。 这孩子,不会很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吧? 打量了一眼严严实实的丁炎,白令宽容地说道:“没事,就算直播结束、制作后期的时候把你名字挂在旁边,你身边的人都不会认出你的。” 那就好…… 得到了白令保证的丁炎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不一定,”白令说道,“毕竟如果按照未来的走向,你大概是要把这身纱布给拆掉的。如果一个不注意,说不定还会暴露你的身份。” 那种事情不要啊! 露脸什么的,起码等我成名以后十年吧! 丁炎死死握着轮椅把手:“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从长计议,没有必要一定通过直播来达成目的……” 推着丁炎轮椅的林柩眉头微皱,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推轮椅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些。 白令跟在她的身边,随口说道:“别急啊,我们今天的‘直播’过程可长着呢。” “但是也不一定要利用直播吧!”丁炎哭笑不得,“如果你想要提高大众对异种的认知程度,那么也可以用更加直接的方法……” 是的,这一次的直播,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提高大众对于“异种”这一存在的理解和认知。 原本这个过程应该是在一年多以后、由于异种的大规模爆发,以及“起源”级异种的复数诞生才慢慢出现,但是白令打算把这个过程提前。 提前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因为大众对异种的理解程度越深,那么改变未来结局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白令无比迫切地想要看到“神秘事物对策局”的出现。 “对策局”是日记本上记载的一个官方机构,这个机构网罗了很多人才,并且镇压和灭杀了很多异种。 在未来,人类对付异种大致分为两种方法——其一为官方,也就是“神秘事物对策局”,另一种就是民间组织和机构,如白令和未来的“明昼”。 大概是因为官方在对付异种上感觉到仅凭借自己的手段没有办法做到尽善尽美,所以就开放了民间对付异种的途径吧。总之在未来,有许多组织都为了对付异种而诞生出来。 不过说实话,白令对其他的民间组织丝毫不感兴趣。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很明确,那就是“对策局”。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对策局的档案室。 “我的预知能力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载体才能看到未来,这也就导致我目前收集到的消息其实大部分都是未来烂大街的新闻,”摩挲着下巴,白令若有所思地想着,“如果想要一些真正隐秘的消息,那么就必须要前往对策局的档案馆。” 在那里,对策局详细记载了所有官方和民间处理、镇压的异种,简直可以说是异类的宝物库! 不过,眼下对策局还没有成立起来、这个档案馆更是毫无踪迹。 所以白令才想要通过人为加速的方法,让对策局提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他再想办法进入档案馆,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偷看”档案馆里未来的线索…… 芜湖,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 这么想着,白令轻轻拍了拍丁炎的轮椅:“不过说实话,这次的直播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提高大众认知度。事实上,我还打算锻炼你的能力。” 我的能力? 丁炎听着这句话,纱布之下的表情微微一怔。 “是啊,你的能力。” 白令微笑着说道:“忘了昨天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昨天…… 丁炎一下就想起了白令的意思是什么。 想到自己昨天竟然一股脑把自己的xp暴露给白令,就让丁炎忍不住身体僵硬,不需要绷带都比木乃伊还木乃伊。 真有意思,白令心里想着。 指了指远处的废弃医院,白令平静地说道:“而这里,就是你的第一个练习场。” 顺着白令手指的方向,丁炎下意识看过去。 就是那里…… 看着面前废弃的医院,风吹在铁门上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画风变得有些诡异的老旧居所。 自己就是要在这种地方,用二次元美少女的虚拟形象,欺骗异种? 听上去总有些不太正经…… 丁炎再次感觉到了惴惴不安。 等到三个人站在废弃医院的门口时,白令才第一次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奇怪……” 他的惊讶第一时间引起了林柩和丁炎的疑惑。 林柩第一个松开轮椅把手,视线放在白令身上:“怎么了先知?” 脱手的轮椅往前滑行了两步,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丁炎没办法回头,只能低声嘟囔了两句:“什么情况啊?” 眼神闪烁,白令沉默了片刻以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人还挺多。” 这算是个好兆头。 看了一眼手机,白令对着“织网者”说道:“直播软件准备好了吗?” 软件那边回应得很快,迅速就向白令表示一切准备就绪,只需要一声令下就能够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所以到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的人群里面分离出来,一路走到白令的面前。 三个人同时将目光看向那个人。 单单从外表而言,那个家伙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女,手上拿着一个有些厚重的摄影机、似乎也是来参与的主播。 在看了一眼那个家伙之后,白令的眉毛忍不住轻轻一挑。 “‘记录者’季千琴?”白令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家伙竟然是今天出现的?” “记录者”季千琴,姑且算是日记本上一个被记载下来的人才之一。只不过她的稀有度仅仅只是b+,比起丁炎可差远了。 但即使是如此,这个家伙也参与了不少异种事件。其人气在后期也随着时间而缓慢累加,再加上未来异种逐渐被大众熟知,探险主播越发占据流量,季千琴也逐渐变成了平台的大主播之一。 季千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该怎么说呢,从各方面来说,这个家伙的脑子其实都有些不太正常。 在日记本上,季千琴的疯批程度是能跟未来的“红莲行者”丁炎一较高下的。不过比起满手鲜血、化身杀胚的丁炎,季千琴的疯主要体现在其他方面…… 这也正常毕竟按照原本地未来,异种这样子完全随机、毫不固定的灾害随时都会发生在人类的身边,这样的危机一直存在的话、人类的精神确实可能体现出相对的偏差。 到了未来,真正的滔天灾害出现时,能够在那个时间段苟延残喘的,要么就是万中无一的强者、要么就是精神异常的疯批了。 丁炎是其中一种,季千琴也是其中之一。而白令……大概也是其中一种。 毕竟他能够看到三年后的未来,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原世界的自己大概也能活到三年后。 只不过白令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今天碰到季千琴。 这还真是巧合。 但是转念想了想,白令觉得这个偶然某种程度倒也算得上必然。 季千琴这段时间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开始拼命寻找充斥着“诡异”氛围的地方,这一点和白令的直播计划不谋而合。 从某种角度来说,白令和季千琴两个人只要都为了同一个目的——即直播探秘,那他们碰在一起必然会发生。 “不过,既然今天看见了她,也就是说她的经历是从今天开始的?”白令眼神闪烁,“有意思,之前未来还在讨论季千琴的初体验到底是什么,没有想到竟然是废弃医院……” 嗯,知道了一个完全没什么屁用的冷知识了呢。 日记本上还记载了未来不少人都很好奇这位“记录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名的,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儿。 有趣,也不知道能不能今天就看到这位未来的疯子展现出一些疯狂的天分。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朝着季千琴打了个招呼:“你好……” 第二十三章 笼子打开 在有些荒芜的平地上,三个人不紧不慢地朝着废弃医院里面而去。 站在林柩的旁边,白令忍不住陷入了沉思:“废弃医院的异种说强不强,但是说弱也绝对算不上弱。严格来说,‘红莲’的能力其实还挺克制它的。” 而且自己还提前提醒了丁炎,按道理来说,丁炎对付它应该不会太难。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够放松警惕。 看着面前破败的医院大门,眼神凝视在大门那长满青苔的锁上,白令微微颔首:“首先需要的是人数足够,以此来让医院里面的那个家伙乖乖把门给打开。” 医院里的那个家伙唯有在人数够多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如果人太少、那它估计都很难提的起兴致登场。 所以白令特地选择了今天这个不少主播都会聚集的日子,来作为进入废弃医院的时机。 “等到进入医院之后,还不能够第一时间暴露目的,”白令把大拇指重重扳下去,感受着肌肉舒张带来的刺痛,“那个家伙很警觉,而丁炎身上的‘红莲’实力又远超过它,如果不小心暴露了,那么它就能够迅速逃开,到时候就不好找了。” 为此,白令让丁炎不要脱下身上的纱布,同时在他的身上还抹了点东西。 不过白令可从来没有忘记自己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其一为直播拍视频提高大众对异种的认知程度,另外就是提高丁炎对能力的掌控。 这么想着,白令拍了拍丁炎的轮椅:“进去以后别急着把纱布给摘下来。” “哦,”丁炎点点头,“我知道了。” 因为知道白令的身份,所以他对于白令的决定基本上不会反对。 这大概就是“明昼”这个组织目前运行的最底层逻辑——只要是白令说出来的,那么就必然有其意义和道理。 毕竟,“明昼”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白令的“预言”之上,这是绝对无从违背的铁则,无论是丁炎还是林柩对此都很清楚。 而且丁炎也很乐意不怎么动脑筋去思考,作为一个才踏入真实世界不久的家伙,他贫瘠的知识不足以支撑起天马行空的幻想。有的时候他的自作主张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听白令的。 “不管先知说的是不是对的,反正自己大概率是错的。” 丁炎就是秉持着这个观点并且很笃定。 没办法,他的经验实在是太少了…… 三个人站在医院门口,旁边是忙活着开锁的大学生业余主播们。 这些主播注意到白令等人,有些比较自来熟的都已经上来搭话了:“朋友,你们也是大学组织来探险的吗?你们这组合……还挺别致啊?” 能不别致吗?一个冷淡的女人,一个裹得厚厚的男人,还有一个木乃伊…… 这样的组合放在白天恐怕都会让人吓得打电话,而放在现在这个特殊场合,只让人觉得是节目效果。 白令闻言点点头:“嗯,我们也是来直播的。对了,顺便问一下,大家聚在这里都干嘛啊?” 那个上来搭话的人一边调试着自己的设备,一边随口说道:“嗨,这个医院不知道为什么可邪门了。明明之前我们过来看的时候都没有锁,现在人多了反而有锁了。你看,前面那些人正在愁该怎么开锁呢……” 上锁了吗? 白令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破败不堪的铁门。 按照接下来日记本的说法…… “门大概快开了,”白令在心里想着,“狩猎场已经架设好了,只等猎物进入。”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如果普通人进入这个猎场,想要逃脱的可能性非常低。像是这群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的主播们进去之后,恐怕能够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不过无所谓,白令有的是对付那个家伙的办法。 废弃医院里的异种并不强大,只是比较特殊。对于白令而言,光是手头就有不下于三个的方法控制那个家伙。 说到底,双方的层次差的太多了。 一个撑死是“危险”级的家伙,而自己这边可是有“灾难”级,虽然是未来的。还有“织网者”,虽然它本体不强大,但是总归也能用。 思绪在脑海之中翻滚,就在这个时候,旁边那个搭话的男人突然说道:“啊,门开了!那朋友我先进去了,你们也玩得开心啊!” “嗯嗯。”白令笑着点点头。 看着人群一点点涌入,站在丁炎身后的林柩突然开口:“他们觉得这是在玩吗?” 林柩一眼就能够看出眼前这些人大概是大学生,估计是社团组织活动。 看着这些人就这么兴高采烈地走进医院里,林柩的眉毛微皱。 作为一个对真实世界有所了解的人,她看着眼前这些人完全不知情的走进危险之中,总感觉有点心情复杂? 这个时候她再次理解了先知的想法——提高大众对异种的认知度,确实有其意义所在。 至少知道的人越多,犯蠢的人就会越少。 “是啊,谁又能够预料到自己会亲自走进黑洞里呢。” 白令收敛笑容,平静地说道:“毕竟如果藏得比较好,连噬人的怪物都能够变成神祗啊。” 他推着丁炎的轮椅,不紧不慢地吊在人群之后。 等到最后一个人进入医院以后,原本洞开的铁门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严丝合缝得合在一起,链住铁门的门锁也迅速风化、侵蚀。 “啪嗒”一声,链条重重砸在地面上,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周围。 在这个时间点,属于异种的猎场,正式开辟。 “嗯?” 作为在场所有人之中唯一的“伪”异种,丁炎是感受最深的一个人。 他伸出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被绷带包裹的表情异常得不自然。 此刻的丁炎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鼓风机,随着呼吸而抽搐着,仿佛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一样剧烈搏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放平心态。” 白令对着丁炎说道:“这个医院里藏着的家伙很容易调动情感,而你的‘红莲’又是很难束缚情感的类型。如果不想要现在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烧成灰,那么你就得平静下来。” 听着白令的话,丁炎也开始闭上眼睛、胸膛起伏,一点点地将自己躁动的情绪压制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激地看了一眼白令,才说道:“我好了。” 幸好有先知在,不然自己可能会因为紧张而方寸大乱。丁炎心中如此想着。 而白令只是温和地颔首,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情。 果然,a+稀有度的人才别的不说,起码很有天分。 能够成为未来的“红莲行者”,丁炎靠的可不仅仅只是“红莲”的力量,他本身也是很有天赋的人。而现在,有了理智的加持和白令的引导,他的成就比起未来只高不低。 想到这里的白令微笑着收回了手。 他举起手机贴在耳边,对着听筒轻声说道:“笼子已经打开了?” “拍摄开始。” 手机的另一边,“织网者”用滋滋的电流声作为回复:“收到。” 把手机递给林柩,白令叮嘱道:“拿好它。” 林柩点点头,把手机牢牢抓住。 眼下这玩意儿经过“织网者”的改造,已经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录像设备。在接下来,白令等人的一言一行都将被录入设备之中。 而就在拍摄开始的时候。 位于废弃医院最外面的一栋大楼,也就是“急诊部”,也被那群学生们打开了大门。 第二十四章 打好聚光灯 跟在人群后面,白令一一扫视着急诊部的主播们。 目前聚在急诊部里人,如果不加上白令三个人,一共有十个。 很明显这十个人分为两个团体,其中一个团体人数为九,脸上都带着笑容、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应该是互相熟悉的大学生。 另一个团体就是低头摆弄设备,觉得这玩意儿是不是坏了的季千琴。 当然,第三个团体就是白令三个人。 在这三个团体之中,最为显眼的毫无疑问是白令这边。 毕竟丁炎眼下的木乃伊造型实在是很搞笑…… 大学生之中有不少都在朝着这边看,眼神之中满是好奇。 其中一个看起来似乎是领头的,在打量了白令等人,尤其是林柩几眼之后,这才上前。 “你好,我们是晨风大学的‘秘趣社’,今天是来这里参加社团的探险活动,”那个大学生朝着白令说道,“我是社长王光耀。” 晨风大学? 听到这个名字的白令表情若有所思。 从这位王光耀社长这里获悉了学校名字之后,白令第一时间就想到未来几个月后,在这个城市内诞生的“起源”级异种“红蜘蛛”。 “起源”级异种的可怕程度远远凌驾于“灾难”级,更不用说作为第一只“起源”级,“红蜘蛛”哪怕是在日记本上记载的未来里也完全没有被消灭。 甚至于恰恰相反,未来的“红蜘蛛”还会以晨风市作为据点,逐渐发展壮大。 按照日记本上三年以后的说法,“红蜘蛛”在白令能够窥见未来的那三年里,已经壮大到了几乎统括晨风市周围大部分地区的程度。 在所有的“起源”级异种中,“红蜘蛛”的威胁程度也是绝对的名列前茅。 “说起来,以后有必要去一趟晨风市,”白令眼神闪烁,“一方面要提前疏散、或是预防异种,另一方面,晨风市里还存在一些相对很重要的东西……” 比如说,关于“红蜘蛛”的某个关键所在…… 不过暂时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毕竟真要说起来,这其实都已经算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 这么想着,白令朝着王光耀微笑了一下:“你好你好,我们是来这个医院直播的主播。一下,直播间的名字叫‘明昼’。我是‘先知’。” 主播?先知? 王光耀微微一怔,然后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季千琴。 被这么看着的季千琴翻了个白眼,继续缩在角落里,表示自己和白令这伙人完全没有关系。 奇怪,同样是主播,而且目的地还是同一个地方,两边竟然不是一伙人? 而且说到底,一个会自称“先知”的主播,不管是从哪个角度都让人觉得很奇怪。 王光耀深深地看了一眼白令,眼底之中闪烁着些许怀疑。 他有些想不明白,因此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打算,而是和善地看着白令:“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王光耀又说道:“说起来,我们这次也打算做个视频,当作我们社团活动的证明和留念,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向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多请教请教。” “一定一定。”白令打了个哈哈,“我们这边有个人可会剪辑了,到时候我可以拜托它来指导指导你们。” 说着,两个人都笑了笑。 在打了个招呼之后,白令和王光耀就退回到各自的队伍里,然后迅速被他们的队友迎上去。 王光耀身边聚的都是同一个社团的人,在看到自家社长回来以后,询问了一句:“社长,那些人什么情况?” 其他的社员也紧张地看着王光耀。 他们也没有办法不紧张,毕竟那些家伙的装束打扮着实有些奇怪。 作为一群还没有走出社会的大学生,虽然观念还有些幼稚,但是基础的防范意识他们还是具备的。 尤其是看到莫名其妙的家伙,这种抵触的感觉一下就升起来了。 看着自己的同学,王光耀摇摇头:“他们是主播,来这边的目的跟我们一样,大概也是来探险的。” 众人听了都恍然大悟:“哦,原来也是听了这个医院传闻来的啊……” “我就说呢,原来是主播啊,这样子估计也是在搞节目效果吧?” “我听说最近有不少主播为了火都挺拼的,那边估计也是这样子的吧?” “可能吧,哎呀反正只要不影响到我们探险都无所谓啦,正好人变多了胆气也壮了点!” “你这也太胆小了吧,连这种地方都害怕,哈哈哈!” 在同学的嬉笑声中,王光耀默默低头拿出手机,搜索着那个名为“明昼”的直播间。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约约觉得之前跟自己聊天的那个自称“先知”的男人,总有哪些地方比较奇怪。 这种奇怪的地方不太好形容,毕竟那个家伙很正常,不管是言谈还是长相都很出众。 但是王光耀的直觉就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 可能是因为……对方在大晚上还包得太严实了? 查到了“明昼”的直播间,点进去之后,王光耀看了一眼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 很遗憾,除了少数偶然撞进直播间的观众之外,这个直播间基本上冷冷清清。 即便是少部分进入直播间的观众也很少发弹幕,很长的时间内直播间里只有一两条,最多问问“主播在干嘛”、“主播为啥不露脸”。 仅仅从直播的角度来看,这些家伙的准备简直粗劣。 王光耀下意识地推了一下眼镜,觉得自己之前那种不对劲的直觉简直就像是在放屁。 在最后看了一眼直播间之后,王光耀就打算关掉手机。 然而在即将推出直播间的那一刹那,王光耀听到了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 “开始了吗?”某个清冷的女声像是背景音一样,回荡在直播间里。 这个女声一下就让王光耀回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面无表情、个子高高的漂亮女生。 因为对方的外表精致到太过有辨识度,所以王光耀短时间之内真的很难忘记。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颜值很搭配声音,让王光耀下意识地在直播间里又多停留了一会儿。 下一秒钟,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同样从手机里响起:“快了。” “‘门’已经打开,猎场也准备好了,我们应该也开始准备起来了。” “这个猎场的主人虽然很弱小,但是能力还是很刁钻的。‘红莲’,你要牢记我昨天说的东西。如果你被它拉近幻觉里,哪怕是我想要把你拽出来都要费一番功夫。” “那就这样吧,”那个平和的男人最后说道,“出发。” 手机贴近耳朵,王光耀有些茫然地听着直播间里的声音。 但是很快,对方就不再说话,而是安静地站在旁边的阴影里、保持着缄默。 莫名其妙。 王光耀这么想着,随手就关掉了直播间。 第二十五章 罪面 在王光耀关掉直播间之后的不久。 那些大学生们就像是想明白了接下来应该怎么走一样,一窝蜂地朝着急诊部更深处而去。 留下季千琴和白令等三人在原地,彼此之间大眼瞪小眼。 片刻以后,季千琴指了指白令的手机,示意对方是不是开了直播。 昏暗的急诊室内只有些许楼道灯光还在闪烁,要不是因为白令的眼神比较好,估计很难看清楚季千琴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点点头,朝着对方晃了一下手机,表示自己现在正在直播。 看到这一幕之后,季千琴就放弃了跟白令等人同行的打算,而是跟白令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走进去瞧瞧。 白令也微笑着点头示意。 亲眼看着季千琴跟在那群学生后面一起进入急诊部最深处,过了好一会儿,白令才打破了沉默:“我们也走吧。” 林柩朝着白令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顺着光线昏暗的走廊而去。 一边行走在走廊里,白令一边像是介绍背景故事一样说道:“这个废弃医院是几十年前建立的,据说一开始是当地很有名的一家医院。但是后来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医院不得不关停。” “关停的原因是什么,目前网络上已经找不到消息。不过在半年多以前,这家医院开始流传起不少都市传说。据说有人进入医院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也有说自己曾经在夜晚看到医院的顶楼亮着灯,甚至还有进入医院探险的主播声称自己在医院里看到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病人低空悬浮。” 这个时候,直播间的弹幕才便多了一些。 【我好像听过这个医院,据说这家医院以前有拿病人做过人体实验!】 【啊,这好像就是我们当地的医院吧?我听老一辈人讲过这家医院很邪性,似乎有一些人曾经在这里听到婴儿的哭声。】 【这是探灵直播吗?主播的声音还不错,能露个脸吗?】 看着直播间飘过的几条弹幕,白令淡笑着说道:“是的,这个医院在当地还挺有名的。不过我们‘明昼’今天前来这个医院,并不是探险,而是来解开这个谜题。” “首先,看前提示。啊对了,这句话后期记得不要剪,”白令咳嗽了一声说道,“本直播间内一切都是真实拍摄,基本不存在后期剪辑。同时,如果在观看直播或是录播的过程中感觉受到影响,请务必第一时间退出直播和视频。为了你的身心健康安全,请务必牢记这一点。” 【啊?这个直播听起来好像有点危险……】 【要不我还是退出吧?】 【主播好狂啊,开头什么引入都没有,直接给观众打预防针,是打算播什么啊?】 播什么? 播那些现在出现在互联网上就会被封禁还要404的内容! 白令翻了个白眼,虽然距离异种消息解禁只剩下一年,但是目前社会对于异种的认知程度还停留在一个很低的水平。 绝大部分人类恐怕连异种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多只能够了解到一些特别严重、危险的事情,并且将其看作“都市传说”等怪谈一笑置之。 当然,这在稳定时期是一件好事。但是等到了几个月的未来,诸多“起源”级的异种诞生后,人类对于异种的不了解就产生了许多问题。 像是今天这样一个大学生成群结队、兴高采烈来一个异种的猎场游玩,放在一年后的未来足以被认为“脑子在屎里面滚过”的傻[哔]操作,然而放在现在反倒稀松平常。 因此白令认为,自己有必要提前将这个问题的壁垒撬掉一些。 在“织网者”的帮助下,这个直播和未来直播的录播视频都很难被删除,毕竟网络就是它的立身之本。 同时,白令还会利用一定的推动手法,来让今天这场直播的内容推送到更广的范围内。 人类害怕的是未知,如果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敌人,那么就算手上有再多武器也毫无用处。必须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能够对症下药。 因此,白令对待直播的态度很认真。 至少表面上很认真。 推着轮椅,白令不紧不慢地说道:“存在于这个医院内的猎人,是代号为‘罪面’的异种。它的诞生,起源于许多年年以前的一场偶然。” “在很久以前,这个医院的高层对部分病人犯下了难以宽恕的罪孽。因为他们的愚昧,病人们产生了疯狂的怨念。在经过扭曲以后,产生出了一个异种。这个异种的代号是‘持刀的女人’,因为这个异种,医院被关停。” “后来,也就是在半年以前,这个医院成为了都市传说兴盛之地。因为很多人进入这家医院,理智和思维汇聚在这个地方,并且因为某些特定的因素再一次扭曲,从而产生了‘罪面’。” 看着空旷的楼道,以及楼道两边洁白的病床,白令忍不住笑出了声:“‘罪面’的诞生起始于人们对探索的欲望。它是怯懦者的克星,是勇敢者的敌人,它会调动你心中的恐惧情绪、并且以此作为幻象,来让你深陷朦胧之中不可脱身。但是它其实仅仅只能够产生幻象,如果你足够勇敢,又或者足够鲁莽,那么‘罪面’对你能够产生的情绪微乎其微。” 看着弹幕内满是“主播满嘴跑火车”、“主播中二病犯了”以及“主播声音好好听”的言论,白令则只是以微笑作为回应。 “很凑巧的,‘罪面’的幻象是能够被录像设备捕捉到的,因此它看起来和真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作为以恐惧为食的怪物,它并不惧怕人群攒聚。恰恰相反,人如果越聚越多,那么恐惧蔓延开来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对于‘罪面’而言,多人组合就是一道组合菜肴,非常好吃~”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语,下一秒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前方骤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尖叫! 这声尖叫里满是惊恐,宛如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仅仅是听着就能够让人感觉到,那个人看到的东西到底有多么恐怖! 听着这声尖叫,林柩和丁炎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白令,却只能够看到“先知”脸上那柔和的笑意。 “这声尖叫,代表着‘罪面’开始用餐了,”白令声音平静,“它现在恐怕正在煞费苦心地利用自己对人类的认知和理解,用各种方式来恐吓、欺骗那些人,并且以此来收割恐惧。” “一般人面对‘罪面’,如果陷入了恐惧那就真的毫无办法。毕竟害怕的情感是会不断上升的,除非完全不怕,又或者提前知晓,不然一旦情绪有了波动、就很难再绷紧神经。” 与白令那从容态度相对应的,是直播间内观众的慌乱。 此前的尖叫声实在太过凄厉,以至于即便是手机外面的人都差点没有拿稳手机,“当啷”一声掉下去。 只要是人类,都会被同类那面临巨大恐惧而发出的惨嚎声感同身受。尤其是在这个充满诡异气氛的环境下,任何一点突如其来的声响都会不断放大这种恐惧。 白令对这一点很熟悉。 因为这本来就是日记本上记载的,关于“罪面”的进食方式。 此时的直播间里再也没有了调侃的声音,就像是几分钟之前那些戏谑的言论完全都是泡沫一样。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整个直播间的氛围瞬间有了变化。 在直播的镜头内,所有正在看着这个直播的弹幕都在疯狂发着弹幕提醒主播。 提醒他,病房的深处那红光乍现、满目血腥的扭曲人形! 第二十六章 人设需要重视 仿佛是看出了观众的紧张,白令的脚步在那个病房前面顿住了。 旁边的林柩和丁炎都下意识得瞥了一眼空旷的病房内部。 然而他们却没有看到那双血红色的眼珠,仅仅只是看到散乱在一地的病床,摊开的、沾满鲜红血印的床单,以及一个倒在旁边的人。 嗯?! 丁炎和林柩的脸色一变。 在他们的视角里,分明看到了躺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季千琴! 这个女主播,在离开他们不久之后,竟然就这么躺倒在了地面上?! 丁炎刚想要从轮椅上爬起来,然而下一秒钟,他就被林柩按住了肩膀。 “不要动,”林柩轻声说道,“先知还没有说话。” “在他开口以前,不要轻举妄动。” 听到了林柩的话语之后,丁炎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 对啊,先知都还没有开口呢,自己怎么就这么主动得想要去救人了…… 难道说,那个“罪面”对自己情绪的操控能力,竟然细微到了丁炎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程度?! 想到这里的丁炎悚然一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罪面”的能力确实相当可怕。如果一个不留神,恐怕绝大部分人都跑不出去! 不过,林柩这个家伙似乎一点都不急…… 仰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林柩,丁炎突然觉得有些挫败。 先知就算了,毕竟对方可是能够一句话就震退“红莲”、高深莫测到难以理解的存在。但是林柩,一个跟自己一样平凡的普通人,竟然第一时间没有被影响。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镇定自若的情绪,就足以让丁炎自行惭愧。 看来自己如果想要变强,依靠的并不仅仅只是能力上,心性上也有待提高啊! 白令并不知道丁炎现在正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升起了怎样的好胜心。 事实上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影。 “‘记录者’?她竟然倒在了这儿?”白令心里想着,“不,这可不会是她。” 轻轻闭上眼睛,意识在铁一般的海洋里逐渐下沉,白令的眼中闪烁着“时间”的云翳。 仅仅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他就回过神来:“五秒钟之后就消失了,果然,是幻觉。” 不过说起来,自己的能力似乎变强了? 虽然没有去尝试,但是白令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能够下潜的程度似乎越来越深。 之前是十秒钟,现在则变成了……二十秒? 有意思。 白令轻轻点着自己的额头:“这段时间一有空闲我就在使用能力,看起来虽然这具身体死了,但是能力还是会成长。” 这还不错。毕竟按照日记本上记载,原世界的自己想要获得能力提升可是很困难的。 原世界的白令使用能力需要消耗寿命,所以每一次使用都需要谨小慎微,一年撑死用十次不到,能力提升纯粹靠熬,没有办法像是白令这样子不要命的使用,跟玩加减乘除一样。 现在看来,这样锻炼的成效也很明显。原本需要半个月才能够提升一次的预知能力,现在两天就获得了成长。 嗯,是值得开心的好事情!按照这个进度,半年内自己就可以预言十年后的事情了! ……大概吧。 摇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自己脑海里面甩出去,白令拍了拍林柩的手:“没错,这个是‘罪面’的幻觉。” “其实分辨‘罪面’的幻觉很简单,”白令面色不变,一本正经地说道,“‘罪面’的幻觉往往会带有一些碎片化的不真实感。它虽然什么都能变,但是变出来的东西往往会在身上带有一些细碎的裂纹。如果观察足够仔细,那么‘罪面’根本骗不到人。” 不过话是这么说,其实白令本人倒是很难分辨得出来,他委实没有在黑夜中看清东西的眼力。 就算是眼下,他其实是利用预知能力看出来的。 想了想,白令朝那个“季千琴”的方向扔了一个硬币。 硬币穿过季千琴的身体,掉落在地面上、清脆的声响悠悠回荡在整个空旷的病房里。 “如果你认为幻象是假的,那么它们就会消失,”白令把手机递给林柩,然后走进病房里,弯腰捡起硬币,“就像是现在这样。” 说着,白令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罪面的能力,其实很主观啊。” 信则有,不信则无。哪怕是在日记本上,“罪面”也是属于相当无害的异种。 和潜在危害巨大的“织网者”、动若惊雷残骸化雨的“红莲”相比,罪面简直就是穿着开裆裤躲在大人身后,被打一拳就会哭很久的熊孩子。 毕竟上限撑死是“危险”级,跟“灾难”级的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摄像机仅仅能够照到他的背影,以及那个在指尖闪烁飞舞的硬币。 银亮的光芒旋转着撞进摄像头里、在高清夜视摄像头的瞩目之中,漂亮华丽得有些炫目。 将硬币塞回口袋里面,白令重新回到林柩的身边:“看,其实有的时候想要应付那群怪物就是这么简单。” 他淡淡地说道:“知识虽然未必可以创造财富,但是在某些时候,或许可以让你活得久一点。”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宛如银针落入瀚海,偶有回声而又归于沉寂。 在一片静默之中,丁炎默默地看着空旷的病房。 下一秒钟,他的脸色再次微变。 白令明白丁炎感觉到了什么:“感觉到了吗?看起来它已经开始用餐了啊?” “这也就代表着‘罪面’已经彻底封锁好这个猎场,将自己的身形暴露了出来,”白令笑眯眯地说着,“换句话说,它的真身出现在了这家医院里。” 推着轮椅缓步前行,白令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罪面’已经出现,那么我们也去看看吧。” 作为一个以情绪为食的异种,“罪面”对于情绪的感知非常敏感。所以它对于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存在认知程度很深,一旦出现自己可能对付不了的家伙,它估计立马就会逃跑。 “红莲”就是它目前根本惹不起的存在,虽然“红莲”眼下仅仅只剩下残骸,但是“灾难”级异种的实力毕竟还摆在这边。哪怕丁炎仅仅只是继承了部分“红莲”的力量,而且几乎没有发掘多少,其潜力也已经足够引起“罪面”的警觉。 不过随着“罪面”猎场搭好、开始进食,它的警惕心和注意力就会被大幅分散。等到它开动的时候,除非丁炎直接在它身边爆炸开来,不然它都很难发现。 而这,就是白令想要找的时机。 手指捻着额前的发丝,轻轻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白令若有所思地说着:“让我看看,‘罪面’会在什么地方?” 这原本应该是个充满陷阱和线索的谜题,正如恐怖片里最终boss出现的地方永远需要提前解密一样。 然而很遗憾,这个谜题的答案,白令从一开始就已经印在脑子里了。 这么想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实本来没有闭眼睛的必要,只是白令觉得这样更加有格调一些,所以这么做了。 对于“人设”,他一向看得很重要。既然已经决定要做好“先知”这个角色,那么细节问题就更应该重视起来。 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白令开始在心里面读秒。 一,二,三,四…… 等数到十秒以后,他才缓缓睁眼。 “急诊部的手术室,”白令的眼神宛如破开云雾的利剑,不含一丝阴霾,“眼下‘罪面’和它的猎物,大概就在那个地方!” 第二十七章 自高处坠落 正如白令说的那样。 在急诊部的“手术室”里,大学生们和季千琴正面对着史无前例的麻烦。 “啊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就像是工厂流水线一样被传送带一个又一个炮制出来。精神脆弱的大学生们瑟缩在墙角里,表情扭曲而狰狞。 除了那些还能够站起来的,还有少部分的学生干脆就倒在地上、眼睛紧闭,不省人事。 目前仅剩下八个人能够保持清醒,然而在这八个人之中,还有两个正抱着脑袋、眼神恐惧,嘴巴里面时不时冒出一些不知所谓的词组,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样对外界毫无反应。 也就是说,目前仅仅只有六个人状态还算可以。 王光耀提着旁边病床上扭下来的钢管,双手握着举在自己的面前、虽然脸上表情苍白双腿打颤,但是仍旧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怪物”。 旁边的季千琴站在他的身边,摄像机挂在胸前、眼神时不时地朝自己手机里面望。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体态庞大的扭曲怪物。 这个怪物身高足足有三米,它仅仅是站在那边都快要触碰到了天花板,以至于行走都得佝偻着背。在它的身上有异常粗壮、突出的肉刺,螺纹一般向外扭动,尖端上有人类的肢体和残块。 此时此刻,这个怪物正紧紧盯着王光耀等人,嘴角有口水缓缓滴落。 “你们……逃不掉的,”那个怪物缓缓开口,“我要把你们砍断、切开、剁碎,吃掉你们的内脏,把肠子缠绕在我的头发上……” “噫!” 听到这个声音,一个瘫软在地上的女生惊恐地瑟缩在角落里:“不要,不要吃我!” 这并不是她反应过激,而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的一个朋友已经在自己的面前被这个怪物给残忍得生吞活剥了! 甚至于那个家伙用的还是旁边手术台上锋利的手术刀,每一刀精准地切割下一块鲜红的肉,然后串起来吞下肚子里。 那个同伴临死之前的惨叫声是如此凄厉,以至于让原本还想要拼一把的人瞬间就丧失了勇气。 凌虐和残暴宛如密不透风的乌云一般沉重压在他们的头上,让这些人失去了抵抗的心情,宛如抹布一样瘫软在地上! 情绪是能够传染的,就像是锁链一样、一旦某种情绪顺着这跟链条不断向下延伸,那么就算是紧抓着锁链也无法将这种感情收回来。 现在,这个体型庞大、残忍暴虐的怪物已经将“恐怖”深深烙印在这些人的心里,绝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王光耀的脸色越发苍白,几乎都快要接近白令的惨白。 他的大脑现在就像是一团浆糊:“这个家伙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又为什么要对我们出手?我们要怎么对付它,是要逃还是要反抗?” 他仅剩下来的思维回忆着自己此前半个多小时的经历,印象之中自己跟着队友们在穿过前台之后,就一路欢声笑语地前往更深的地方。 在沿途之中他们还碰到了好几个谜题,似乎是有关于这家医院的过往。因为他们团队里有不少聪明人,所以谜题很快就解开,这家医院的过去也逐渐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原来,这家医院在几十年前曾经对一些患者做过人体实验。 一些患者在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对待以后,异变成了某种怪物。它们破坏了这家医院,然后医院就被关停。 然而在前不久,一个探险者的出现,似乎重新唤醒了这家恐怖的医院…… 看到这些信息之后,王光耀等人其实心里是打了退堂鼓的。 这家医院给人的氛围实在是太过奇怪,而且自己的同伴也说自己似乎经常会“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总而言之就是到处都透露着莫名的恐怖。 然后,随着他们不断揭露这家医院的过去,他们逐渐逼近了急诊部的最深处——某个脏兮兮的手术室。 这似乎,就是过去人体实验的场所! 然后在这个地方,王光耀他们很快就遭到了这个怪物的攻击。 这个怪物用手术刀切开自己一个队友的身体,然后又把一个队友生吞活剥,而现在,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用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 何等的……恐怖! 曾经自诩胆子很大的王光耀,在看到自己同伴那可怕的景象、听到同伴凄厉的惨叫以后,再也没有了来之前的云淡风轻。 他现在只是在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带着朋友来这个地方! 一切都仅仅是因为作为部长的自己,想要来参加这个社团活动。 就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才让同伴们无比凄惨地死去! “都是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晓琴就不会死,”王光耀放下了手里的铁棍,茫然地说道,“还有刘宏,他们都是因为我要来这个地方而死的……” 伴随着怪物的步步逼近,王光耀终于也失去了对抗的勇气。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这么被吃掉也好,毕竟说到底,一切的罪孽都是因自己而起。如果自己被肢解、吃下去能够为同伴争取时间,那么也不算一个坏结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旁边的季千琴狠狠捶了一下王光耀的后背:“蠢猪!” 季千琴揪着王光耀的衣领倒退两步,此时此刻这个漂亮的美女表情比谁都狰狞:“你想被这个家伙生吃了,我还没有这个打算!” “你愧疚不愧疚我管不到!我只知道,哪怕是要死,我也得漂漂亮亮的死,而不是被咬成皱巴巴的菊花!” 季千琴一把放开王光耀,拎着铁棍一个箭步上前、重重地朝着怪物的方向砸过去:“就在刚才,我可是看到了你这个家伙的弱点。你,其实是幻觉对吧?!” “因为哪怕再怎么叫嚣,你也根本没有出手,只是缓缓靠近。这就代表着,你并没有对付我们的办法。所以,你要么就是幻觉,要么就是被什么东西给限制着!” 五官仿佛皱在一起,季千琴舔着嘴唇,声音尖锐:“没错,肯定是幻觉!你杀的那两个人也根本就是你用幻觉制造出来的,因为伱根本不敢留那两个家伙的尸体,不敢让我们检查他们身上的状况!” “毕竟,你制造的东西,身上都是有裂痕的啊!” 一边这么说着,季千琴的手机上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那里面,是一个名为“明昼”的直播间! 伴随着季千琴的狂笑,下一秒钟,铁棍狠狠砸在怪物的身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欸? 听着这个声响,季千琴微微一怔。 不是……单纯的幻觉吗? 还是说,我击中的感觉,其实也是幻觉? 来不及回想这么多。 很快,季千琴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似乎“飞”了起来。 视线仿佛飘在高空中,那些废物大学生正仰着头呆呆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一些泪痕。 原来我……飞起来了? 疼痛在片刻之后才传达到身体上。 当鲜血从衣服底下渗出来的时候,季千琴已经重重地被砸在天花板上,然后掉落到了地面。 蹦跶了一下之后,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动弹不得。 第二十八章 我是明昼的领袖 在把季千琴甩到天花板上、然后又重重砸下以后,怪物单手抓住季千琴的脸。 它佝偻着背,舌头渗出些许口水,黏在季千琴的侧脸上、让人觉得滑溜到恶心。 此时的季千琴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在承受着剧痛,骨头好像也断了几根。 嘶,好疼啊…… “明昼”的那些家伙不会是在骗人吧?也对,竟然会听从弹幕的话去看其他人的直播,我也真是蠢啊。 身体无力地在半空中摇晃,季千琴的思绪像是喝醉了一样朦胧:“说到底我一个职业主播,去看其他人的直播间不就是查房吗?不管怎么说,查房了之后表现还这么差劲,这不就代表了我‘主播’的身份完全失格了?” 这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连妆都花了,在直播露出这种丑态,丢脸中的丢脸啊…… 蠢到家了,明明才刚刚开始起步而已,竟然就这么挂掉。又丑又蠢,被朋友看到了估计是要在葬礼上一边哭一边笑了。 啊,头疼了啊…… 短短的一个瞬间,季千琴就想到了很多东西。 然后很快,她的耳边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 “告诉我,”那个怪物的动作看起来是要吃掉她的脑袋,然而其实只是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话,“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幻觉的?” 还真是幻觉啊? 不不不,自己之前肯定是打到了,而且现在的疼痛也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从幻觉变成了真实吗? 啧,要是早一点动手的话,是不是就能够揭穿这个家伙的幌子了? 看着双手无力下垂的季千琴,罪面忍不住皱眉。 “这个家伙知道我是幻觉,这很不应该,因为我从未透露过任何人我的能力,”它在心里想着,“而且知道就算了,它竟然连我制造出来的幻觉物体身上有裂痕都知道……” 如果说知道自己是幻觉,还能用“观察力惊人”来解释,那么能够说出“幻觉身上有裂痕”这样的话,真的很让人觉得困惑。 虽然自己利用了幻觉制造出两个学生,但是它肢解“学生”的时候一直是背着这群人的。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肢解的具体过程,更不可能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且自己此前制造的幻觉都是在黑夜之中,根本不可能暴露才对…… 明明应该是这样,然而这个家伙竟然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一样,直接道破了自己的情况。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吸收了足够的“恐惧”,强化到下一个阶段,说不定还真会被这个家伙解决掉。 真是前所未有的危险状况。 罪面的眼神逐渐冷冽。 它看着季千琴,斟酌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之前那些东西的,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它说道,“我说话算数。” 看着已经开始咬着自己头发的罪面,季千琴也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会跟你这种丑b谈条件啊。” 季千琴艰难地抬起手,朝着罪面狠狠竖起两根中指:“又丑又恶心,就算是放在平台上也顶多会被人批评审丑文化不可取的弱智,赶紧给老娘蹲在公共厕所里自己组成食物链吧!” “你就安静等着吧,反正你永远不知道是谁对你的秘密了如指掌。只要你存在一天,你都会被这件事给烦恼。因为伱不清楚那些了解你秘密的人,知不知道对付你的办法。” 季千琴大笑着,中指挺立宛如刀剑:“所以你就吃屎去吧,臭傻[哔]!” 罪面默不作声地看着季千琴。 它并没有被激怒,能够操纵情绪的人,很少会被情绪所支配。唯有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才能够支配其他人的感情。 它只是有些可惜:“真遗憾,我本来确实打算放过你的……” 说着,它忍不住摇了摇头。 “欸?”闻言,季千琴愣了一秒钟,“啊,真的假的?” “真的,因为我确实说话算数,”罪面的表情很严肃,“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 这句话一说出来,连季千琴都有些卡壳了。 她只能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偷眼打量着罪面:“那我现在就说行不行……” “很遗憾,不行了,”罪面摇摇头,“就像是我之前说的,我一向说话算数。只给你一次机会,就只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它的手指逐渐收紧、嘴巴缓缓张大。 血盆大口缓慢张开,无数牙齿外翻在嘴唇之上,细密排列宛如晶莹的弹子球。仅仅是几秒钟的功夫,罪面的脑袋就已经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夸张,其鼻孔甚至顶到了天花板上。 然而就在它即将彻底吞噬季千琴的时候。 下一秒钟,手术室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正如我之前所说,‘罪面’的本体并不是人类。与其说它是生物,其实更像是一种物体。” “它能够攫取人类的恐惧并且逐渐成长,这会让它拥有实体。也就是说,如果最开始阶段的‘罪面’是幻觉,那么之后的它,就会越来越真实。直到,变成真的。”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只不过,这个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被什么包着:“那我们应该怎么对付它呢,先知?” “对付它有两种办法,一种治标,一种治本,”被称为“先知”的男人含笑说道,“治标,就是消灭它真实化之后的身体,而治本,则是要找到它的本体。”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它的本体咯?” “不,我们要标本兼治。” 先知的语气舒缓沉静,甚至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既要找到它的本体,也要解决它现在的身体,这样才称得上健全。” 这些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近到下一秒钟,手术室的大门被拉开,这些话语直愣愣地闯入整个破败的手术室内。 看着站在阴影之中的人,罪面微微眯起眼睛。 放下手中的季千琴,罪面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三个人。 或者更准确一点。 它从一开始,就看着那个眉眼含笑的年轻男人。 那是一个在大夏天还围着厚围巾,提着手提袋的男人。 罪面的视力很好,所以它很轻易地就能看出对方衣领缝隙周围透露的点点苍白——以它本人的了解,这绝对不会是正常人类的白皙肤色。 很奇怪。 罪面心中如此想着。 不仅仅是对方的样子,更是因为对方那似乎成竹在胸的表情,以及此前的谈话。 在罪面的视线里,那个男人缓缓上前,打量了几眼罪面、季千琴和那些学生。 “原来如此,”那个男人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是第二阶段,没有想到已经进入了第三阶段。” “你应该好好饱餐了一顿对吧,‘罪面’,”男人看着怪物,“以人的恐惧为食粮,由虚幻映照到现世,然后又强化了自己的能力,从‘普通’变成了‘危险’。” 听着男人的话语,罪面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 它缓缓开口:“你是谁?为什么好像对我了如指掌?” 被询问了这个问题的男人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头发:“总感觉我这两天老是在被人问这个问题啊…… “不过算了,未来估计会被问得越来越多,现在多说几遍就当是演练了。” 男人扯了一下围巾,微笑着说道:“‘罪面’……不,这是你未来的名字。 “在指针还未拨动,时间逆流的现在。或许更应该叫你‘邹野的假面’,才对?” 邹野…… 罪面缩起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人。 在它的目光之中,男人平静而淡然地说道:“至于我,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知’。” 迎面对着罪面凸出来的双眼,先知语带笑意:“是特地赶来处理问题的、‘明昼’组织的首领。” 第二十九章 红莲之火熊熊燃烧 “先知”…… “罪面”咀嚼着这个词语。 它佝偻着背,平静地说道:“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 面对“罪面”的疑问,白令只是摊开双手:“因为我是‘先知’啊。” 他笑眯眯地指了指天花板:“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大,但是对于我而言,只要是在这片天空之下,一切能够被我看到的,我都了如指掌。尤其是你们这样的怪物,更是如此。” 闻言,“罪面”狰狞的脸上忍不住皱眉。 “你一再提及‘邹野’,”它说道,“那到底是谁?” 这次反倒是白令愣住了。 摩挲着下巴,白令有些奇异地看着“罪面”:“不知道邹野?难道说你还没有触及第三阶段,仅仅是摸到了第三阶段的边?”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白令忍不住嘴角一勾:“有趣……我本来以为你已经了解了你的一切,现在看来,你也刚刚才从‘本能’之中苏醒过来。” 眼前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罪面”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 它曾经遇到过很多人,每一个人都在它的幻觉之下起舞,就像是舞台上的傀儡。因此,一直以来只有它迷惑其他人的份,自己则从未产生过“迷茫”。 然而在眼前这个自称“先知”的人面前,“罪面”第一次感觉到了难以理解。 这个家伙知道很多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对自己似乎很重要,但是他却不打算把这些东西告诉自己。或者说,他不打算全部告诉自己,只是每次抛出一点鱼饵。 就好像……他正在享受着别人的茫然和疑惑。 锋利的指甲捏着脑袋,“罪面”的思绪有些混乱:“我不知道你说的‘邹野’是谁,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你说的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想跟你做一次交易。” 罪面沉思了片刻,接着开口说道:“交易的内容是,你告诉我‘邹野’是谁,我放这些人离开。” 它指着这些人和白令:“我能够感觉到,你们的实力并不算强。以我现在的实力,伱们根本不可能全须全尾得带走他们,所以如果为了这些人,你也应该把答案告诉我。” 说这话的时候它的表情很认真。 就像是之前说的,罪面认为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相当诚实守信。 只要承诺了会放人,那么久一定会放人,绝对不搞什么幺蛾子。 这就是它罪面的信条! 看着认真的“罪面”,白令笑了笑说道:“果然,连说话算话这一点,你也跟‘邹野’很像。” 邹野邹野邹野,这个家伙绝对知道一切,但是却什么都不想说! “罪面”感觉很烦躁,这种情绪平日里从未出现过,然而在今天、在这个人的面前,“罪面”却觉得自己无比的情绪化。 每当“邹野”这个名字从对方的嘴巴里面说出来一次,它都感觉到一阵焦躁不安。就好像是知道自己的喉咙里有鱼刺卡着,拼尽全力想要把这根刺吐出来,但是却只是让它越来越下降,上不去下不来一样。 它说道:“够了!别跟我说那些,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接受不接受!我……” 然而还没等它说完。 白令平静地说道:“事实上,我并不打算接受这个条件,因为这毫无意义可言。” 嗯? 听到白令的回答以后,“罪面”也愣住了。 这个男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他是想要,放弃自己的同类,任由一部分同类被怪物吞噬……也要享受他人茫然的乐趣吗?! 看着白令,“罪面”的表情逐渐狰狞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钟,超出了“罪面”预料的一幕发生了。 按着轮椅的把手,白令露出了一个微笑。 “邹野是一个人。” 他突然来口说道:“一个创造你的人。” 嗯? 听到这句话以后,“罪面”顿时怔住了。 他,竟然就这么打算告诉自己?! 那边,白令的话语还在继续:“你的本体是一个面具,由邹野打造出来。在打造你的时候,邹野花了很大一部分心力,他几乎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全部灌注到你身上。也因此,心力交瘁的邹野,在制造面具不久以后就死了。” “后来,你被人卖出,到了一个探险家的身上。那个探险家认为你能够驱邪,因此在探险的时候都会把你带在身上。然而在这里,在这个曾经产出过异种的地方,你有了某种变化……” 看着“罪面”,白令请笑着说道:“你被这里过去遗留的异种气息影响,也变成了异种。” “作为邹野的作品,你有着邹野绝大部分的情绪,但唯独没有恐惧。” 白令说道:“因此你为了补全自己,会下意识地想要去获得恐惧。而邹野的意识残留告诉你,杀人、害人、吓人,是能够获得恐惧的最好办法。” “而你唯一缺少的,仅仅只是作为邹野的身份认同。在得知了这一切之后,你真正了解到了一切。所以,现在的你其实堪称邹野在这个世界上的代替,也毫不为过。” 说着,白令轻轻摇头,语带笑意:“所以说,罪面这个异种真的很主观啊。”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伴随着白令的话音。 下一秒钟,“罪面”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仿佛是什么东西被补完了,原本冷静、麻木的情绪逐渐一点点地填充。 充盈的感觉扩散到全身,灵性的光辉之火顷刻之间点燃,熊熊燃烧、热烈激昂! 潮水一般的意识涌动在罪面的体内,它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溺毙在意识的浪潮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灵魂从怪物的躯壳里,一点点缓慢复苏。 在这个时刻,“罪面”终于变成了“邹野”。 变成了它的创造者,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看着自己的身体,“罪面”……或者说邹野笑了。 这一刻,它变成了“他”。 “原来这就是异种的身体,”邹野比划着锋利的指甲,“如此强大,完美,而且还有着近乎无限的寿命……” 完美。 这是邹野能够想到的唯一词汇。 看着陷入惊喜的邹野,白令微笑着说道:“恭喜你,你现在获得了自己最渴望的东西——永生的财富。” “啊,是的,”邹野也露出了笑容,“我也要感谢你,是你为我补全最后一块拼图。” 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至少,对方确实让邹野完成了自己原来的“计划”。 因此,就稍微报答一下对方好了。 嗯,生吞活剥不太合适,还是用指甲划开血管、让他失血过多吧! 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邹野缓步朝前:“你是谁,我已经不在意。我只知道,你现在很弱。弱到了,我捏捏手指就能够死的地步。” “当然,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的身份很古怪,所以我会留着你,榨干你的最后一丝价值,然后放掉你身上所有的血,再让你死掉。” 邹野快活地说道:“想必那一定很有意思!” 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邹野,白令叹了一口气。 “真遗憾,我已经死不了了啊,”他摇了摇头,“时针停摆后就无法拨转,镜面破碎也无法还原,同样,你怎么让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呢?”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轮椅:“更何况,我暂时还没有被你这种人弄死的打算。” 伴随着他的动作,下一秒钟,那个此前一直被邹野忽视、浑身包裹着像是木乃伊一样的家伙动了。 嗯?这个家伙是…… 邹野下意识地把视线转移到轮椅上。 为什么自己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家伙? 不过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邹野朝着白令继续走过去。 然而很快,他的脚步顿时僵住了。 此前只能够在其他人身上捕捉到、但是从来没有真切体会过的感情,这一刻笼罩在邹野的身上。 那种心脏的悸动、抽搐,仿佛被沉重铁块压在自己身上一样的感觉…… 原来是“恐惧”啊。 自己竟然感觉到了,恐惧吗? 看着那个轮椅上的人,邹野心中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这个家伙,竟然让我感到了畏惧和害怕。”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完美的自己都下意识地战栗?! 拉着林柩朝后退了两步,白令微笑着说道:“第二阶段的邹野太弱了,毫无战斗的价值。只有第三阶段的邹野,才勉强称得上试金石。” “动用一切的智勇和武力,焚烧、灼灭眼前的怪物吧,‘红莲’,”白令笑得很开心,“将它作为养分,让你快速成长起来,以此来规避你未来的末路!” “记好我的话,红莲。” 白令的声音悠扬:“这是一场试炼。” 仿佛是为了回应白令的话语。 浑身上下被火焰包裹住、连身形都宛如跳动火焰一般的丁炎瓮声瓮气地说道:“明白了,先知。” “目的是干掉这个家伙,对吧?”丁炎说着,身上的火焰再次炸开,“那还挺让人兴奋的。” “毕竟,虽然其他人说我是好学生,但是我其实还挺喜欢……打架的啊!” 话音落下,未来的“红莲行者”丁炎,以朴实无华的动作,双手摆荡、朝着三米多高的怪物狂奔而去,身后的道路上飘荡着点点火星。 第三十章 疯批记录者 趁着丁炎和邹野缠斗在一起,白令负手站在季千琴的身边。 他低下头看着这个表情狰狞、但是却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女孩,出声问道:“还没死吧?” 季千琴艰难地抬起头,忍受着全身上下骨折一般的疼痛,勉强咧开嘴角:“还没……” 她爬起来,往旁边挪了两步、然后才像是脱力了一样靠在墙壁边上,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龇牙咧嘴的。 黑色的大衣下摆贴着季千琴的脸,挠得她痒痒的,下意识看了一眼白令。 此时的白令解下了自己的围巾,惨白的脸表情颇为认真。 这个家伙,真的是越看越奇怪。 季千琴头靠着墙壁,回忆着自己到现在为止的状况:“一开始我是跟在那群学生后面,陪着他们一起解密。但是之后,怪异的事情逐渐发生,我才觉得有些奇怪。” 然后正好这个时候,弹幕里突然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论。 那些水友观众就像是从哪里得知了什么信息一样,一边惊叹竟然“还有一个人也来这个医院”探险,然后还一边给季千琴科普。 最后他们甚至还推荐了那个名为“明昼”的直播间,让季千琴自己过去看两眼。 等到季千琴注意到那个直播间的时候,白令的讲解几乎已经结束,只剩下不紧不慢的赶路、以及一些补充说明。 比如说在过去这家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病患现在是什么状况等等。 这种情报那些大学生此前根本没有接触到,季千琴更是闻所未闻,也完全不像是在网上能够发出来的东西。 换而言之,这应该纯粹就是白令自己的情报和线索。 但是这个家伙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难道,真的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其实是一个“先知”? 季千琴仰头看着白令,眯起来的眼神闪烁。 “喂,”过了一会儿,她叫了一声白令,“问你个问题。” 季千琴问道:“你这家伙是谁……这个问题你估计不会直接回答,那我就问你另一个我很在意的地方。”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丁炎、邹野:“你为什么要让那个怪物进化?” 尽管并不是很懂,但是季千琴的眼睛还没瞎、耳朵更没有聋。 她很容易就能够搞出来,白令似乎是把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告诉了那个怪物,而那个怪物也确实变强了。 这让她很不理解,正常情况不应该是趁着对方弱小的时候直接把对方干掉吗?为什么还要刻意的强化敌人,给自己造成麻烦? 白令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季千琴。 “原因?原因很简单,”他随口说道,“因为第二阶段的‘罪面’太弱了。” 他重新将视线放在缠斗中的两个人身上:“第二阶段的‘罪面’仅仅是有了化虚为实的能力,然而并不全面。与第三阶段相比,实在是太过弱小。如果想要作为‘红莲’的试金石,‘普通’实在掉价,起码得‘危险’才行。”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是为了让那个浑身冒火的男人变强,才故意强化敌人的? 甚至于不仅仅是如此,根据这个男人对怪物的了解程度,说不定他们一开始就能够直接解决这个怪物。但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安心得等待着自己这伙人深入、让怪物吞噬恐惧不断变强…… 看着白令,季千琴忍不住笑了笑:“你这个家伙,真是个疯子啊。” 白令摇摇头:“哪里,和你半斤八两罢了。” 就像此前说的,“记录者”季千琴可不是个和善之辈,根据日记本上的记载,这个女人可比她那张甜美的脸要疯狂得多。 如果白令没有记错的话,那么这个女人在未来的一年内,恐怕会有一段相当震撼的表演。 具体内容白令也不是很清楚,仅仅只有日记本记载了其中的只言片语。 据说,她在未来企图生吞一只“灾难”级的异种,而理由仅仅是因为有疯狂的粉丝推荐她做“吃播”。 在未来的世界里,虽然很多人都变得癫狂,但是即使是再怎么发疯也总归有个度。就像是吃异种,虽然有人提议,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笑话——毕竟没有人会吃这种一看就很诡异的东西,也没人想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然而季千琴就吃了。 不但吃了,还是在直播平台上,当着无数观众的面亲口吃了。 据说从那天之后,对策局专门出台了一个规定,那就是“异种禁止食用”。这项规定的源头,就是季千琴。 所以说,这个女人绝对是个实打实的疯批,不亚于未来的“红莲行者”。 抬起胳膊,勉强捻起额前的头发,季千琴直直地盯着白令。 她说道:“果然,你知道的东西很多。” 白令:“因为我是‘先知’啊。” 季千琴:“先知不先知,我不是很懂。但是有一点,我觉得需要事先声明一下。” 她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喏,你看。因为你们的放任,导致我这样的普通人受伤了对吧?虽然我不懂你们的规矩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应该会有针对普通人的条款。而且直到现在,那种怪物的信息都没有暴露,应该也有一定的原因。” 说着,她抬起脸看白令:“所以说,像我这种普通人是治疗伤口、消除记忆,还是直接解决、不留痕迹?不管怎么样,起码都得让我们安下心来吧?” 一眼就找到了颇为关键的地方啊。 该说不愧是“记录者”吗?要不是因为两年后的一场事件,她的价值恐怕也不亚于“红莲行者”吧? 白令眯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季千琴。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才蹲下来,双眼正对着季千琴的眼睛、脸贴得很近。 白令能够很清晰得从季千琴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苍白的倒影,也能够注意到季千琴那下意识想要回避的眼神,不过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然后夹住季千琴的脸,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很遗憾,季小姐,”他愉快地说道,“我们跟你所想的,大概不是同一个东西。” “我们‘明昼’,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掩盖怪物的信息。恰恰相反,我们是为了扩大异种的存在,让大众熟悉。” 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笑,白令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并不会对伱们做哪怕一点手段,事实上我们很欢迎你能出去宣传。倒不如说,你们越宣传,我们越开心。” 放下手,白令朝着旁边的林柩说道:“‘葬仪师’,麻烦你帮她化个妆。” “我们的季小姐最讨厌的就是又脏又丑了,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没死,但是让她好看一点她应该会很开心。” 林柩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包里面取出了一系列道具。 旁边的季千琴愣愣地看着林柩:“欸,等等,你是‘葬仪师’,也就是说你是帮死人化妆的?!” “喂喂喂,给我等一下!我不要你给我化妆,那边那个小白脸,你快点给我回来!我才不要死人用的东西!等等,你别过来啊啊啊啊!” 白令直接忽略了季千琴的话语,捏着手提袋,很平静地说道:“哦,顺便别忘了给季小姐叫救护车。” “虽然没有伤及根本,但是季小姐大概也是很疼的,”他和颜悦色地说道,“我们明昼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正好,这里还有轮椅,待会儿就请季小姐上座。” 嗷嗷嗷! 被林柩疯狂摆弄的季千琴挣扎着,企图挣脱林柩的束缚。 然而林柩的力气很大,而且季千琴还受着伤,所以最后她还是不得不被林柩操练、直到身上的血污彻底消退。 无视了两个人的较量,白令摩挲着下巴。 “季千琴是一个优秀的人才啊,”他若有所思地想着,“不过可惜了,她的精神有点问题。” “记录者”季千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如果可以的话,白令并不怎么需要她。 不过她的主播身份倒是值得在意…… 比起白令这个观众连三位数都没破的小萌新,作为正规主播的季千琴起码流量大很多。而且其社交平台账号也很多,粉丝也不少。 可以说,在目前白令碰到的人里面,知名度最高的就是季千琴了。 揉了揉头发,白令叹了一口气:“真的是,为什么我直播的时候就没有那种被超管注意到、然后惊为天人不可思议,直接火线签约推荐一条龙,让我迅速变成全民主播啊?” 难道说自己直播小说看多了,像是自己这样好久都不温不火的状况才是常态? 果然,“直播”也不简单啊…… 也不知道那些直播小说的主播都是怎么爆火的? 双手插兜,黑色的风衣随着热烈风浪而猎猎作响,白令的眼神里反射着燎原烈火迸溅天地的炽热之光。 “不过现在,还是得让我们的‘红莲’早点蜕变才是。” 第三十一章 红莲强大的……秘密! 眼下,丁炎正触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目前的战况并不算太好,虽然一开始邹野确实因为恐惧而有些畏畏缩缩的,但是很快邹野就反应过来了一点。 那就是眼前这个“火人”仅仅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确实如此,丁炎并不懂该怎么合理得利用“红莲”的力量。哪怕是之前接受了白令的指导,他也仅仅是知道了应该如何控制,而不知道怎么战斗。 而邹野不同。 佝偻着身体,邹野“嘶嘶”地吐着舌头,兴奋地说道:“原来如此,空有强大的宝藏,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真是天助我也!” 邹野身上的螺旋尖刺逐渐外凸,旋转之中带出风压和利刃:“你说你很擅长打架,可能并不是假话。但是你不知道,怪物之间的战斗可不是靠拳脚,而是对能力的熟悉程度!” “你只能够让自己浑身着火,但是除此之外呢?你根本一无所知!但是我不同,在找回自我之前,我已经熟悉了这个身体好几年,无论是战斗还是虐杀,我都得心应手!” “街头斗殴仅仅是斗殴,但是现在可是生死搏杀,如果你不留神的话、可是会死的!” 手臂之间的锋锐张开得像是鲨鱼鳍,邹野狞笑着朝丁炎扑过来。 好快! 这么快的速度如果撞上我,那么我可能会受伤。 一旦受伤,如果不小心,真的可能会死! 丁炎下意识得往后面回避,然而下一秒钟他就愣住了:“我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死?” 我的一切思考前提都是以我会“受伤”作为依据,但是事实上,它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我勉强也能够跟得上。也就是说,我其实并不一定会受伤,更不用说受伤了我也不一定会输…… 等等,难道是“情绪”? 这个家伙刚才调动了我的一部分情绪,让我产生了“危险”的错觉,进而引导出了我的恐惧?! 在电光火石的思考之中,丁炎猛然被眼前的螺旋尖刺给扎中,小腹处被狠狠挖出一个洞来! 丁炎踉跄地后退几步,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灼热的火焰瞬间就把胸口的伤口给烧焦了。 邹野提着手臂,狂笑着说道:“没错,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瞬间的迷茫,就会被我的‘情绪控制’所影响!而你越是受伤,就越是容易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会受伤!” “除非你是一个完全不受到任何情绪影响的人,又或者是一个死人,那么你就必然会被情绪所操控!” 张开双手,邹野恶狠狠地看着丁炎:“心理暗示、心理效应,一切能够调动心绪的都将会被我利用,任何人在我面前都是一个充满弱点的聚合体。” “换句话说,对于人类而言、我就是无敌的!!” 只要心中有一丝害怕,那么这种感情就会被放大,进而演变成恐惧。哪怕是那种越恐惧越疯狂的类型,最后也会因为无法承受的惊恐而丧失理智。 只要有情感存在的生命,在邹野面前都只不过是“猎物”! 丁炎眼下也是如此。 仅仅是些许的畏惧,此时就已经被邹野无限制得放大,甚至放大到了完全占据心脏的地步。 此时的他已经茫然地站在原地,理智告诉他应该继续行动,但是感性却对他疯狂鸣响警笛、让他立刻转身逃跑! 说到底,眼前这个家伙也仅仅只是身上怀揣着异种部分的人类罢了。 只要是人类,就绝对无法从自己的能力中间逃脱! 欣赏着面前丁炎的窘境,邹野感觉到无比畅快:“他的身上有着让我害怕的东西,那应该是远超越我强度的异种。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拿过来。没道理他一个人类能够使用,而我使用不了。” “不过,除了这个家伙,那个‘先知’也很古怪。他确实很弱小,这一点很明显,尤其是身体、简直就像是大病初愈的人一样,不存在一点精气神。但是,他总让我感觉很不对劲……” 总之,先解决眼前这个家伙吧。 “就这样继续给他加把火!”邹野振奋着心情,“让我找找看看,他最害怕的是什么。” 找出来,就用幻觉演变成真实! 怀着这样的想法,邹野将意识探入到丁炎的身体之中。 第三阶段的“罪面”,除了更强大的情绪操纵能力之外,还有了意识入侵的能力。 只要能够入侵其他人的意识,那么就能够找出其他人最恐惧的东西,从而进一步引爆别人的恐惧之心。 可以说,这种能力对一般人而言,确实是无敌的! 只要是人,就必然有畏惧的东西。除了少部分特殊人士,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邹野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大概也是如此。 意识缓慢沉入丁炎的思维之中…… 他并不显得很急躁,因为他很清楚,眼下这个火人虽然看起来很吓人、但是他在精神层面的强度却很弱。 对于“意志”等层面已经非常熟悉的邹野仅仅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个男人还很青涩。不仅仅是他的实力,连他的意志也是。 因此,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打算摧毁掉这个家伙的意志,而是悠哉游哉地闲逛着。 说实话,邹野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自己会从丁炎的身上感觉到那堪称恐怖的“压迫感”。 这不应该,这绝不可能。 邹野自认为自己已经是完美的生物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允许自己从其他人的身上感受到来自生存的威胁。 这一执念甚至盖过了他的理性,让他第一次表现出了如此不稳重的心态:“我要找到这个家伙的秘密,一定要找到!” “然后,我会用这个秘密成为更伟大、更完美的生物!” “没错,我要成为……神!” 邹野心中涌现着狂热的贪欲。 生前的某些执念让此时此刻的邹野彻底疯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之中,期待着夺得丁炎那诡异的秘密所在。 首先,既然这个家伙对自己的能力并不熟悉,那么或许他的秘密就是最近才获得的。不然的话,他应该早就熟悉了自己的能力才对。 而且他应该对这件事情印象特别深刻,毕竟作为一个普通人,突然获得了超常的力量、绝对会留有不可磨灭的痕迹。 嗯,按照这样的情况,那么就应该是“最近才发生的”、“印象深刻”的事情。 按照这个思路,邹野缓慢渗透着丁炎的意识。 很快,他就找到了第一个丁炎最近才发生的、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情。 当察觉到有所发现的时候,邹野顿时大喜。 “原来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邹野直呼幸运,“没错,这种反应,绝对是超凡的力量!” 绝对就是这个! 怀着激动的心情,邹野的意识开始下潜…… 当潜入到一定的深度以后,他终于看清了丁炎意识之中,那涌动的“记忆”。 没错,这绝对就是丁炎强大的秘…… 嗯? 当脚踏在地面上,邹野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面前。 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一个褐色皮肤、白色头发的二次元少女正在他身边的一条塑胶跑道上,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地跑着步。 汗水从她的发丝和脖颈处落下,流过凸显身材的运动服,轻巧地砸在跑道上,溅出些许咸咸的水花。 阳光斜斜洒落在她的身上,映照着她褐色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似于黑可可一般的润色,仿佛是青春的折射一般,美好得让人目眩神迷。 运动、青春、白毛黑皮…… 这就是丁炎的……秘密?? 就算是秘密,你特码的印象这么深刻,还盖过了超凡记忆???! 你不是超凡者吗? 你不是一个看起来还挺牛[哔]的超凡者吗? 还是说在我离开的这段岁月里,现在的人类强者…… 都有一颗少女的心?? 看着眼前的二次元美少女。 邹野陷入深深的迷茫。 第三十二章 鸠占鹊巢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邹野的感觉。 他就好像是传说之中的阿里巴巴,已经站立在装满珍财的宝库面前,本来自信满满地大喊一声“芝麻开门”,并且满心期待着黄澄澄的金币如山一般堆积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却只看到四个搔首弄姿的大只佬正鼓着筋肉,朝着自己大开双腋、摆出邪魅姿势一般! 这是何等的鬼畜吔! 我要的是这个家伙为何会如此强大的奥秘,而不是要看这个家伙的性癖啊! 再说这种白色头发黑色皮肤的贫弱女人有什么好的?! 身为男人,理所当然是要大大大啊!! 去世的时候还没有赶上二次元潮流的邹野完全理解不了丁炎的性癖。 就像是他理解不了为什么自己会在丁炎的意识里看到这种东西一样。 说到底他已经失去意识很长时间了,即便是刚刚在罪面的身体之中苏醒,邹野也仍旧没有吸收来自罪面的“遗产”——那些在现代盛行的流行和风潮。 这也就导致壮年时代最多看过e●a和魔卡●女的邹野很难理解丁炎的癖好。 这种来自更高层次的性癖打击、再加上眼前冲击性的事实,让邹野少见地陷入迷茫。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潜入了丁炎的意识之中。 而这短暂的迷茫,就是丁炎的机会。 昨天晚上白令在跟丁炎叮嘱过以后,丁炎也确确实实一刻不停地想象着二次元美少女的形象,也确实在自己脑海里构筑出来了这么个角色。 可以说他完美按照先知的说法做了,并且做得甚至比先知想象得还要……更好。 而带来的效果也是显着的。 因为构筑形象这个行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错开邹野的注意力,让他短暂地迷茫。 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激发某些“东西”。 留一些缓冲的时间,让沉睡在丁炎体内的迟钝东西感知到剧烈的情绪变化。 然后苏醒! 下一秒钟,就在邹野还觉得懵逼的时候。 忽然,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盯住”了一样。 就像是有某个恐怖的东西从虚无缥缈的地方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冷冽而狠戾! 嗯?! 在被盯上的瞬间,邹野很快就顾不上思考“这个女的到底是谁”。 因为他惊惧地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动弹不得。 这是?! 一个燃烧着灼热火焰的虚影从幽咽意识中逐渐显出身形,尽管其身体仍旧朦胧,但是却仍旧能够让邹野感觉到那具虚影之上宛如熔岩一般的灼热。 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家伙“盯”上了自己。 亲眼看着赤红色的瞳孔毫无焦距地朝着自己这边望过来,意识世界中的邹野汗如雨下。 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愕,外泄的情绪流出身体,惊扰了这个世界的一员。 猛虎渐醒,虚目啸林。 无声的澎湃音浪从意识深处传来,即便是最尖锐的狂啸也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这是真正的“浩瀚神威”。 是早已死去但仍旧留存灵性的半分残骸的挣扎余灰。 这不可能…… 恐惧蔓延在邹野的心底,让他不可置信地狂呼着:“这不可能!” “已经死掉的异种,竟然还有着情绪?!”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丁炎,“这太诡异了,没错,太诡异了!” 他的语气有些惊惧,又有些癫狂,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突然之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模样,整个人头皮发麻、青筋暴突,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并不是异种的一部分……你有着它‘死掉’的残骸!” “那个家伙……那个死掉的异种,现在就藏在你的身体里!” 意识世界回荡着邹野的声音。 而在意识世界之外。 白令抱着胳膊,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三阶段的‘罪面’才具有的能力,意识入侵,”他笑眯眯地想着,“如果想要引爆‘红莲’,就必须先让它‘醒过来’。” 不过,其实“红莲”真的已经死了。现在存在于丁炎身体里的,仅仅只是“红莲”最炽热的情绪罢了。 未来的“红莲行者”,就是利用这份情绪之中的“杀意”,才变成了一个疯狂、强大的猎人。 按照原来的轨迹,丁炎应该是因为遭封了一系列变化,从而对于异种产生了杀意。在杀意的驱使下,他才成为了日后的“红莲行者”。 而现在,在经过“罪面”的意识入侵,丁炎身体里沉睡的残骸被彻底唤醒。这也就代表着,他能够利用的已经不仅仅只有“杀意”,还有更多残骸情绪。 他,必然会变得比未来更强! “这份强大,现在就能够看出来了啊。” 看着火焰散去,尘埃落尽,白令笑出了声。 此刻,丁炎身上的火焰散去,全身不着片缕,然而他的一只手却狠狠抓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愤怒”和“畏惧”,似乎都被催发了出来。 “红莲”残骸的情绪很难触发,哪怕是日后的丁炎也仅仅是触及了“杀意”的门槛。然而在经过“罪面”的意识入侵之后,竟然一下子就多了两个情绪…… 大丰收啊,今天! 这么想着的白令笑着说道:“丁炎,搞定……”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 下一秒钟,邹野似乎挣脱了来自“红莲”的束缚。 尽管“红莲”的力量非常强大,但是此时此刻被“红莲”情绪操纵的丁炎,却没有足够的意识来掌控这样的力量。 他眼下就如同喝了很多酒一样,整个意识都飘忽忽、暖融融的,思考都比平时要慢上好久。 这种“延迟”让丁炎并不能够做到完美牵制邹野,也就给了邹野一个喘息的时机。 此时此刻的邹野拼尽全力挣脱了丁炎的火焰束缚,这让他大半个身体都被烧掉了、浑身上下满是焦黑,皮肉成块成块的结痂,看起来无比凄惨。 然而邹野对此并不在乎。 异种的生命力何其顽强,只要不是被特殊手段杀死,那么他就能够缓慢地复活。 所以这也是邹野自称“完美”的原因之一——永生不死的寿命,确实勉强称得上完美。 然而现在已经吓破了胆的邹野已经再也升不起此前的“成神”念头,事实上眼下他只想着逃跑。 同时,作为一个对意识无比熟悉的精神操纵异种,邹野还能够回归罪面的初始形态、变成精神状态侵入其他人的意识里躲藏起来。 这种隐匿方式非常刁钻,除非是意志坚定宛如钢铁,又或者是有特殊手段,不然很难把他从意识里驱逐出来。 当然,丁炎这种身体里藏着异种残骸的疯子不算。 然而因为这种方法会让他无比弱小,甚至还会大幅度削减自己灵魂强度,所以如果没有必要、他根本不想用。 不过在场这些人里,除了那个疯子应该也没有什么会给自己带来恐惧的家伙了吧…… 邹野环视着四周。 最后,眼神落在白令的身上。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在他大脑里破土,生根发芽。 “钻进这个家伙的意识里!”邹野心里想到,“这个家伙很明显知道很多东西,而且他似乎还是那个疯子的首领!” 越想,邹野越觉得兴奋:“没错,只要钻进这个家伙的身体里,我就能够逃出去!” 他甚至不再去考虑从白令的脑海里挖出什么东西,谨慎让他只是想着逃命:“而且这个家伙的意识很明显无比弱小,是因为他的生命活动体征很微弱的缘故吗?完全没有在他的身上感觉到‘活着’的信号。” 一个人的意识强度,一般情况下是跟其生命特质挂钩的。体质越好的人,意识强度一般也越强。 而在白令身上,邹野完全看不到一点生气。 所以他觉得,这个家伙意识大概很弱。或许有些特异的地方,但是并不是在精神方面。 作为精神大师的邹野,无比明确自己的判断! 没错,藏在这个家伙身上,然后偷偷跑掉! 这么想着,邹野直接舍弃了自己的肉身,整个人化身一团微不可见的光芒隐匿在空气之中。 失去了意识的身体直接重重砸落在地面上,旁边的火焰宛如蛇一样瞬间涌上来,将它彻底包裹住,烧焦成灰。 这样看起来,的确非常像是“boss被打倒”的景象。 至少其他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看着焦黑的尸体灰,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 这就是对异种生命形态毫无理解认知的普通人,在面对这种时候的感觉。 邹野看了一眼,发现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放下了负担一般。 除了那个高挑的女人,和此前那个被自己一巴掌扇飞的家伙,以及……那个“先知”! 他们脸上并没有松一口气,高挑女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先知”。 而先知,则是摩挲着下巴打量着邹野的“尸体”。 “有意思,”先知浅笑着说道,“真有意思。” 说着,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然后若有若无地停在邹野意识体的位置上。 这个家伙,难道能看见我? 邹野的心中警兆突生。 他开始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执行这个计划。 但是很快,灵魂的大幅度衰弱让他不得不咬牙,下定决心。 必须做了!不然,自己也只会死! 眼下除了那个先知,没有人适合自己藏匿,只有那个家伙、能够当作自己的“仓库”! 这么想着,邹野直接操纵自己的意识体,宛如虹光一般狠狠撞进白令的头上! 在即将没入白令意识体的最后一瞬间。 邹野似乎隐约看到白令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家伙……在笑什么? 邹野的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第三十三章 沉入大海 当邹野闯进白令意识的那个瞬间。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宛如瀚海一般的意识浪潮。 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状况,邹野直接被一个大浪拍打在脸上,重重地砸进海水之中。 “咳咳!” 手舞足蹈的邹野拼尽全力远离了之前那个浪头,连思考的余裕都没有,就很快又被一个浪头给打蒙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现在在干什么? 虽然对于意识入侵的方法到现在才使用两次,但是此前“罪面”的遗留意识还是告诉邹野,意识入侵不应该是眼下这个样子。 尽管一个人的意识是根据他本人的性格、精神、灵魂等多方面的要素决定,但是无论如何,那都不可能会像是现在这样辽阔的大海! 谁会想到大海,海王吗? 勉强从汹涌的海浪之中挣扎着爬起来的邹野,匆忙利用自己所剩无几的意志,凭空凝塑出一个小船来。 作为精神方面的大师,邹野理所当然地会利用精神意志来凭空造物——尽管这些造物很弱小,而且和他本人的灵魂息息相关,一旦被破坏,自身的灵魂也会受损。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在这汹涌的浪潮之中,如果连落脚点都没有、别说是精神损伤了,邹野只怕自己都会彻底失去精神,变成一个痴呆儿! 满身淋漓地爬上小船,邹野站在甲板上,胆寒而惊惧地看着面前海天相接。 远处的摩天巨浪高高扬起,灰黑色的海水和铁灰色的天空连接在一起,白色泡沫汹涌如散花。 很快,一段连一段的排浪裹挟着海水汹涌而起,触碰天穹又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在周而复始的轮回之中将整片空间染上孤独的青灰。 苍茫、荒凉、末日。 这片海洋给邹野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脚底下的小船几乎一刻不停的在颠簸,浩大的海浪拍击在弱小的船身上,让他没来由得有些惊慌。 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得掀翻! 必须要想一个办法,从这个地方逃走才行! 抹了一下自己脑门的海水,邹野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下了一个决定。 他站在甲板上,伸出脑袋探出船身,凝视着乌黑的海面。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着海面的时候,他总是隐隐有一种惊悸的感觉。 就好像海洋里……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得想要移开视线。 然而眼下,除了大海之外,这个空间内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 所以如果想要跑出去,就必须要仔细观察……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邹野努力地瞪大双眼,企图从海洋之中看出一些端倪。 或许是因为他的注意力足够集中,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某些原因,邹野似乎隐隐约约从那片海洋之中看到了某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那是泡沫,是浮于表面的浪花,是锁链上缠绕的铁锈,是连接天穹的山峦,是瞬息万变而又永恒不变的既定结果…… 那是…… “那是未来。” 一个声音从邹野的身后传来:“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我能够目视的未来。” 谁?! 邹野听到这个声音以后,第一时间收回脑袋,猛地回头看向背后。 在他的身后,自称为“先知”的白令正站在甲板上,含笑看着自己。 此时此刻这个先知的装束和外界几乎没有多大的差别,同样是灰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风衣。 剧烈的海风吹拂在他的身上,让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肆无忌惮地高高扬起,像是一卷随风而扬的端丽长袍、裹住整片铁灰色的天空,在舒卷中统括一切。 此时的先知正偏头看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他的眼睛像是有着向心的吸引力,牢牢锁住邹野的视线,以至于他连周围的环境都暂时罔顾了。 “先知……”邹野咬着牙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邹野的疑问,白令只是笑着摇摇头。 “怎么回事?我认为只要记忆区块没有出现偏差,又或者脑神经没有出现损伤,应该都不难理解。” 白令摊开双手,“事实就是,你入侵了我的意识,并且看到了我意识之中潜藏的东西。” 说着,他指了指船外的海洋:“让你瞧瞧吧,这就是我能够窥见未来的根本——意识之海。” “不过说起来,我本来以为意识之海会更加漂亮,没想到这么死气沉沉的,”白令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嗯,是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让邹野进入自己的意识,是他原定计划的一环。 这并非是必须的计划,毕竟这一次的废弃医院之行主要还是为了打开红莲的情绪开关。 但是如果邹野胆子大一点,思路广阔一点,那么白令还是很希望对方能够入侵一下自己的意识的。 因为他对于自己的能力,真的很好奇。 自己的能力是依托在自己的意识上,所以如果邹野入侵了自己,那么白令理所当然也能够进入其中。 所以他才抱着可以的话,邹野最好也入侵一下自己的态度,并且对邹野的动作毫不设防。 原本他已经看到了十秒后的未来,邹野会闯进自己的精神里,但是他什么动作都没有、仅仅只是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现在看来,邹野给自己的惊喜比想象中还要大一些。 白令心里沉思着:“以前我使用能力,最多只能够下潜,没想到邹野入侵之后我竟然到了海面以上,这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白令觉得,如果能够搞清楚这个原因,或许他的能力将会有新的变化。 还是需要更多的尝试。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远处的邹野似乎有些恐惧了。 他靠在船身上,色厉内荏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想要杀了我吗?还是想要做其他的?!”邹野大声喝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你能留我到现在,就是因为我还有用!既然我还有用,那么你不妨给我一个机会!” “你是要我杀人?还是要我做狗?不论怎么样,我的能力都很有用!而且我对你们还什么都没做,所以我并不邪恶,收服我你也没有生理洁癖!”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点没有求饶的表现,反而像是在谈条件一样,毫无羞耻之心可言。 让人看着有点心烦意乱。 白令眯着眼睛看邹野。 “稍微做个实验吧,”他心里想着,“正好,这边有个很有趣的实验对象。” 白令知道,自己能够看到未来是因为自己可以下潜到意识之海里,而且下潜程度越深、看到的就越多。 然而他有一点很好奇——那就是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的意识如果下潜到这片海洋里会怎么样? 如果能够得出这个结果,那么白令觉得,自己或许能够揭露自己预知能力的面纱一角。 而很凑巧的,邹野似乎就具备这个“下潜”的能力。 他可以进入白令的意识,并且本身同样是意识体…… 心中念头闪动,白令摸着船身,淡笑着说道:“目的?” “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看着邹野,白令微微一笑:“我说过了,你是试金石,是解开红莲的枷锁,同时也是他的抑制器。” 白令的这句话让邹野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还好,既然是“抑制器”,那么就代表自己还有用。 然而下一秒钟,白令再次话锋一转。 “只不过现在,你的作用就稍微大了一点,”白令轻轻抚摸着邹野意识构筑的小船,“我很想看看,伱能够在这片灰白的海洋之中沉溺多久。” “是随波逐流的溺毙在海之渊,还是竭尽死力的浮上水面,以窥天地一角,我都很好奇。” 毕竟,这可是原世界的自己都没能搞清楚的,预知未来能力的本质。 也不知道邹野能不能给自己一点惊喜呢? 说着,白令松开了手。 下一秒钟,就像是有什么不可知、不可见的伟力从天边传来一样。 伴随着白令的呼吸声,邹野的意识小船身上缓缓出现了裂痕。 这些裂痕逐渐扩大,直到扩散到整个船身。 这就意味着,这艘小船即将彻底碎裂! 等…… 邹野不可置信地看着白令。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想白令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在想,这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他难道……想要让自己掉进这片海洋之中吗?! 在意识的最后,邹野看着白令居高临下的脸,耳边回荡着白令含笑的话语。 “让我看看,这个世界之外是否还有除我之外能够拨转时间的家伙吧。” 白令的风衣浸在水里,铺开宛如遮天蔽日的翅膀:“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有趣的结果。” “我会怀着期待等待你的结束。” 话音落下。 邹野最后的意识也沉入海洋之中…… ----------- 现实世界的一秒钟之后。 白令眼睛眨了一下,重新回到了现实。 “有意思,”他微微颔首,“确实是很有趣的结果。” 不得不说,邹野给了他一个非常值得玩味的答案。 如果能够揣摸清楚这个答案,白令觉得自己或许就掌握了自己能力的崭新使用方法。 嗯,今天实在是收获颇丰。 这么想着,白令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 “既然如此,那么就结束吧……”白令朝着远处的丁炎说道。 然而下一秒钟。 一个声音从黑暗之中阴影之中传来。 “红莲?”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个声音刚一出现,就直接吸引了白令所有的注意力。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白令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却无比“熟悉”的人。 不,不仅仅是白令熟悉。 很有可能未来三年后的绝大部分人类,都对这个声音无比熟悉! 因为,他曾经在日记本上亲眼见识过那个人…… “‘灾难级’……代号‘魔女’的异种!” 白令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家伙:“她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三十四章 魔女 如果白令现在还是活人,那么他必然会因为惊恐而脸色惨白。 但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本就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畏惧。 严格来说,此时此刻的白令确实是被吓到了。 这还是他自从重生以后,第一次有着如此明晰的“恐惧”。 哪怕面对“织网者”和“罪面”,白令也没有丝毫害怕,甚至他还有很多方法和预案。别说是那两个撑死“危险”级的家伙了,连更厉害的白令都提前想好了该怎么应对。 但是魔女不一样。 因为,她跟任何人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伸出手按着太阳穴,白令大脑飞速运转:“‘魔女’……现在是‘灾难’级的异种,但是在一年以后她就会变成‘起源’级!” 即使是在日记本记载的所有异种之中,“魔女”都是最令人感到棘手的之一! 因为原世界的白令仅仅只能够或许一些表层信息的缘故,因此他对于“魔女”的了解程度其实不算太深,但是仅仅只是些许泄露出来的消息、就已经能够表现出这个家伙的恐怖! 【‘魔女’,出生年月不详,仅仅只知道她在成为异种之前的名字是“克莉斯”。她是冷漠的裁判者和旁观者,很少会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但是一旦出现,往往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在新历二年,‘魔女’、‘梦魇’和‘恶魔’曾经联手策划了一起事件。具体状况已经不可解,唯一能够确认的,就只有某个半岛消失,岛上的生物集体失踪!】 【新历七年,‘魔女’出现在东京。异种‘裂口女’诞生】 【新历九年,‘魔女’出现在纽约州,异种‘杀人魔杰森’诞生】 看着那个隐藏在阴影之中的“魔女”,白令眼神闪烁。 “‘魔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日记本上完全没有记载‘魔女’在这段时间内会登场……难道说是蝴蝶效应?” 虽然白令已经猜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可能会引来某些不可预知的后果,但是为了尽量减少这种可能性,他做出的也是不会大幅度变动的选择。 但是涉及到“魔女”这样的异种,可不能说是对未来的影响微乎其微了啊。 “啧,哪怕‘我’尽可能地想要规避大幅度的未来变动,但是原世界的自己到底不是神啊。” 预知未来的能力并不能够完美演绎出未来的所有可能性,只有实时的发动、才能够猜测出未来的走向。 不管怎么样,“魔女”已经出现了,这一点不可更改。 现在更重要的是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靠在墙壁上,白令若有所思地想着:“她之前说到‘红莲’……难道说她的目的是丁炎?不,从语气来看她之前也不知道丁炎的存在。” “在场的人除了丁炎之外,比较异常的就只剩下我和邹野。但是魔女此前对我毫无印象,也就不可能是为了我而来。” 那么,答案就很明确了。 “魔女”是为了邹野,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为了“罪面”。 这可真是……撞上了啊。 一只手捏着某团已经悄无声息的光芒,白令一时间思绪万千。 另一边,“魔女”从阴影之中缓步而出。 尽管现在的手术室里没有灯光,但是不少人的手机还在亮着明晃晃的光纤,因此这个家伙的外貌就这么直直地闯进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魔女的头发是明丽的银色,仿佛不沾染一丝尘埃一样、漂亮到让人觉得头晕目眩。而在银发之下,则是她那神秘到仿佛漩涡一般、能够吸纳一切的微笑。 这是一个充满了“梦幻”、“朦胧”等一切迷梦性质的女人,也难怪会有人为她取了一个“魔女”的称谓。 她看着丁炎,语气有些讶异:“原来如此,是‘红莲’的残留啊?不过,虽然说是残留,但也都是精华了。能够扛得下那个怪物的本源,你这样的人类也挺有趣的。” 轻轻摇了摇头,银色的发丝宛如瀑布一般垂落,魔女束起自己的头发、和颜悦色地说道:“可惜你现在还太弱小了,跟‘红莲’完全没有办法比。这样吧,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不如听我一个建议?” 她的声音柔和:“我呢,现在需要此前跟你战斗的家伙,你不如把那个家伙给我,然后我来给你一些对你很有意义的好处,帮你压制红莲那个家伙,当作一幢交易?” 丁炎没有说话,只是涌动着火焰,眼神里满是淡漠。 看着这一幕的魔女忍不住皱眉:“奇怪……”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刚想要开口说话,然而下一秒钟、就被一个声音给打断。 那是清脆的拍手声。 靠在墙壁的白令轻拍双手,歪头看着魔女。 白令说道:“晚上好,魔女小姐。” 这个声音瞬间就吸引了魔女全部的注意力。 她扭头看着白令,漂亮的银色眼睛里满是审视和揣摩。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你是?” 这个时候,白令的身影才能算是倒映在魔女的眼睛之中。 这很好,因为这代表着魔女暂时对白令有了些许兴趣。 让魔女有兴趣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被立刻杀死。 听上去很残酷,但是这也没有办法——作为异种而言,跟人类差距还是太大了。这也就导致了,大部分异种都不可能跟人类共情。 除了极少数,绝大部分的异种都可以被视作“怪物”。 包括魔女本人。 面前是宛如无底深渊一般的怪物,而眼下的白令则像是马戏团的演员,每一步都在怪物的注视下走着钢丝。 双方的力量差距极为悬殊,只要怪物有些许无趣的心思,那么演员就会被扒皮抽筋、吞肉剔骨,连骨头都被咬碎干净。 不过,演员并非毫无胜算。 自然界的动物都知道撑开五彩斑斓的尾羽,来充当自己的警戒色吓退敌人。那么作为逗弄野兽的演员,理所当然能够伪装得让野兽无比忌惮。 说到底,就是靠演。 演得神秘、演得奇怪、演得让魔女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深吸了一口气,白令轻轻扯了扯风衣。 这个动作让他脖颈间的苍白稍微露出了些许,顺便把直播给关了。 后续的东西,可是不能上直播的内容。 “我是‘明昼’的首领,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知’,仅仅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摆弄命运的家伙。”白令轻声说道。 “明明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剧场,却能有你这样尊贵的观众驾临,这一点确实让我有些讶然。看来我对于命运的探知还有些不到家,仓促之间准备的剧目略有无趣,搭戏的演员也过于寒酸,以至于怠慢了贵客。” 说着,白令轻轻摇头:“既然如此,那么还请容许我补上迟来的礼节。” 话音落下,他向前踏一步,手按在胸口、以一个无可挑剔的古典姿势朝着魔女行了一个礼节。 “向你致敬,查拉克图末裔、塔尔塔洛斯的歪曲囚音、背弃古老盟誓之人、花园的窃贼,罪不容诛的变节者……” 白令的声音很温和,宛如溪水潺潺。 然而他越是说下去,魔女的脸色就越是不好看。 这些头衔从一开始还是中性的,然而等到了下面,白令几乎可以说是直接把狂喷魔女的意图摆在脸上。 但是她的表情仍旧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间。 至少她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很快,白令那漫长的头衔就到达了尾声。 “……如此,请容许本人,‘明昼’的首领‘先知’,以崇高的礼节向疯狂、卑鄙、恶毒、毫无人性并且身段低廉的克莉斯·查拉克图小姐,致以亲切的问候。” 白令微笑着说道:“以此来欢迎我们的贵客,驾临这场微不足道的小剧场。” 这句话一说出来。 下一个瞬间,魔女的脸色倏然一变! 第三十五章 老怪物白令 克莉斯·查拉克图,代号“魔女”。 这个名字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基本上知悉魔女真名的,要么是一些同样神秘的异种、又或者是其他人类强者。 当然,这个名字在三年以后倒是家喻户晓。 理由很简单,因为“魔女”未来登顶过“起源”,并且是三年间内,唯一一个被人类讨伐成功过的“起源”! 尽管在未来魔女并没有被消灭殆尽而是隐匿起来,但是根据预测结果,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够出现在公众视野,因此姑且也能算是人类方面的胜利。 正因为如此,人类对于这场胜利基本上可以说是大书特书。 虽然说官方声称,因为“起源”的特性导致魔女的大部分资料都没有公开出来,但是未来可以公布出来的消息,在眼下也能够称得上是绝对的秘密。 比如说她那一长串的前缀。 这都是魔女真实做过的事情,是她独一无二的证明,属于那种防伪标识贴在身上都让人觉得“确实如此”的家伙。 作为一个异种而言,魔女可以说是怂……谨慎到了极致的家伙。 身为一个观察者和裁定者,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她绝对不会出手。即便是出手,也会横度敌手,尽可能地不会暴露太多底牌。 在未来,人类方面就是利用她这样的特性,布置了一个又一个烟雾弹、一点点麻痹魔女的注意,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利用某些比较……阴损的招式狠狠地给她来了一发,并且得手之后一击脱离。 虽然有些不太道德,但是当时的人类真的急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因此最后不得不稍微玩了一点手段。 当然在战胜魔女之后又被其他的“起源”车翻就是了。 不过那些姑且不论,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在未来的异种里,魔女简直可以称作是无冕的“丢人”担当。 然而那是在未来。 眼下的魔女可没有未来那样丢人,甚至被制作成小本本供人传阅。 在三年前的眼下,因为其超强的实力,导致目前基本上没有人敢正面挑衅她。 但是白令敢。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让魔女心生警惕,反而不太敢动手。 这需要一段不算太长的流程,以及一个特殊的……天气。 白令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今天有雷暴雨。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就代表着他能够使用第一方案。 这个方案相对简单,而且比较适合他。 另一方面,毫无疑问的,魔女被白令激怒了。 对于一般人而言,被激怒了可能会失去理智耍出一套王八拳,但是对于魔女来说,她绝对不会因此而失去判断力。 她只会更加警惕。 看着白令,魔女眯着眼睛。 眼下这个女人一定在想“这个家伙到底是谁?从哪里知道那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消息?” 这也很正常,像是“塔尔塔洛斯”、“查拉克图”和“花园”,这虽然是未来烂大街的信息,但是现在充其量只能烂在别人肚子里。 这些消息的隐秘程度决定了它们不可能被一般人掌控,更不用说将它们关联起来并且随意地公之于众。 可以说知道内幕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这个世界的危险分子。 因为其他知晓这个消息但是却守不住秘密的,都已经驾鹤西去、魂归故乡,变成一捧黄土了。 那么,前提条件就来了——知道内幕的都不简单,而白令知道内幕。 那么很简单就能够推导结果,即白令这个人不简单。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正如之前所说,魔女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因此她在上下打量了一番白令之后,若有所思地笑了。 “嗯哼,有意思,”她浅笑着说道,“你是‘皇帝’?还是‘家臣’?” “如果说知道查拉克图还能算是消息灵通,但是塔尔塔洛斯和花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了解的东西。” 魔女悠悠看着白令,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你该不会……是哪个遗珠沧海的老东西吧?” “而且说我背弃古老盟誓?那我可是会伤心的呀,”魔女轻抹眼角,像是在拭去泪珠一样,语调中夹着哀怨,“说到底那个盟誓可不是我这样的年轻人能够触及的,真要说起来,也得是家族长辈才行。这么说来,像你这样的老怪物出现在这个地方反而更让人奇怪呢……” 因为外表出众,所以尽管只是在假哭,魔女还是给人一种嗟怨愁苦的少女感。 然而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欣赏这份娇弱的美。 丁炎和林柩等人早就跑的远远的,哪怕他们再蠢也意识到现在绝不是他们冒头的时候,甚至每一个人都巴不得把头塞进衣服里,别说是看了,他们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 而白令更不会松懈。 他只是摇摇头,不以为意地说道:“克莉斯小姐,你我既然都知道古老盟誓,那么就没必要玩文字游戏了。” 他玩味地说道:“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对于你的驾临感到非常荣幸——因为在这个以肮脏下作为主题的剧场里,越是卑劣、恶毒的观众,越是能够品味其中味味道。” “所以我反过来还应该感谢你,因为你的到来,这个舞台都变得恶臭不堪,让我感到由衷的生理不适。如果说原本戏剧的恶心分数是及格,那么当看到你出现的那一刻,它就升华成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烂剧,是足以被刻在耻辱柱上的低俗作品。” 白令笑着拍了拍手:“谢谢你,让我目睹了杰作的诞生。”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令的心中暗爽。 捏麻麻的,当着一个“灾难”级异种的面狂喷她,真的感觉好爽啊! 这些“灾难”一个两个都是煞星,每一个都是动辄杀人灭口的家伙。能够对这样的疯子出言不逊,白令可真是太开心啦! 然而他开心,理所当然就有人不开心。 随着白令的话语。 魔女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沉。 白令的话语仿佛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她的心间,久违的让她感觉到了一阵反酸一般的恶心。 已经有多长时间没人敢于这般阴阳怪气自己了? 魔女记不得了,她只知道最近被羞辱的一次,似乎是在久远的过去。 过了片刻,她才重新展露笑颜。 “如你所说,我就是一个肮脏、卑劣的女人,”她的尾调逐渐上扬,“更何况恶心污秽的东西,我已经品鉴得够多了,还是端下去吧。” “不过,我可不觉得你是为了恶心我,才专门寄托在这具尸体的身上。” 说着,魔女的纤长手指朝着白令的方向指了指:“毫无活力的尸体,利用这样子的东西,你是想要借尸还魂?” 是的,就在刚才,魔女总算理解了白令的“本质”。 他,或者说它,根本就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这让魔女感到异常的诧异,同时也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个让她不快的家伙,绝对是一个该死不死的老东西。 因为是老东西,所以依附在这具尸体上面,或许是为了借尸还魂、又或许是为了行走人间,总之无论如何,是一个让人不得不警惕的家伙。 事实上异种的寿命很长,有些异种甚至能够与国同休、横亘历史。对于他们这样的怪物而言。死亡反而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因此在她察觉出白令的身份时,她一下就“猜”出了白令的“真实身份”。 至于说白令就是他自己? 这种想法哪怕魔女把脑袋放在胸口上当气球来踢都不信! 这个世界上哪有可以依照自己意志行走的尸体?! 哪怕是隔壁小城市里的“起尸人”,它手底下的尸体也都是无意识的,毫无灵性可言,完全做不到像是白令这样灵活。 连专业玩尸体的都做不到让玩具栩栩如生,业余的人类又怎么可能有办法? 所以说,眼前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一个老怪物。 一个很可能是从久远过去就存在的老东西…… 光是想想,就让魔女感觉不寒而栗。 那代表着对方知道的秘辛,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并且能够从古老的时代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对方的实力,恐怕也远远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不能贸然出手,魔女第一时间就有了类似的想法。 第三十六章 瞳孔地震 而另一边,白令则是揣摩着魔女现在的想法。 “她大概觉得我的身份不太正常吧,”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白令心想,“毕竟作为‘灾难’,魔女肯定能一眼就看穿我的身份。” 一具人类尸体,这样的身份大概会让魔女产生迷惑之心,并且依照自己的三观为白令附会出一个“合理”的推测。 比如说老怪物转生,又或者是借尸还魂,也有可能是其他老怪物的傀儡之类的。 不管是哪个,估计她都会心生警惕。 这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的白令面色摇摇头。 他的表情有些遗憾,但是很快逐渐收敛。 “我其实不想把话说的这么开,”他叹息着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克莉斯?” 白令:“你越界了。” “古老盟誓是不可违背的,其中就说过,他人的地界神圣不可侵犯,闯入者当遭受火刑,”他淡淡地说道,“但是你呢?克莉斯?” “延州市难道还不能够让你满意,还打算把手伸得这么远?你就这么想要找到‘种子’,打开塔尔塔洛斯?” 看着魔女,白令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然而话语里却全然没有一丝笑意:“你的狗爪子伸得太长了,克莉斯。” 当这句话从白令的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一刹那。 魔女脸上的淡笑就再也挂不住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够维持住最起码的仪态,那么现在,魔女是真的很想要撕破脸皮了。 但很可惜的是,如果说之前她还能够这么做,现在她是真的不敢了。 延州市、种子,这两个词语出现的那一刹那,就代表了她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 她的目标,被人察觉了。 “该死,该死的老东西!”克莉斯面无表情,心里涌起一阵惊涛骇浪,“他怎么知道我在延州市?他又怎么知道我想要找种子?!” 这个老东西有古怪。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越是细想,魔女越觉得心惊肉跳:“一个老不死的家伙,在这个时间点以人类的残躯出现在城市里是为了什么?难道说他也是想要找种子?!” 等等。 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具尸体…… 难道说他是要?! 魔女的心头瞬间涌现出一个想法。 随着不断深思,她越发觉得这个想法大概就是答案。 没错,这个老东西别的不找,偏偏要找人类的身体、而且还大费周章地在这个医院里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毫无疑问,一定是那个! 一旦想通了某一点之后,其他的一切都能够自然而然地顺承上。 依照自己的三观得出了一个又一个结论的魔女现在已经无比确信,白令绝对是要去做自己脑海里的“某件事”! 这是魔女绝对不想看到的。 她看着白令,心里念头闪动:“对,必须要破坏这具身体!破坏了这具身体,别的不说,起码能够把他的计划拖一段时间!” 如果想要达成那个目标,需要的准备时间很长,如果破坏了这具尸体、绝对能够让他麻烦一阵子! 所以,魔女要用完全察觉不到的方式,把这具尸体给破坏了,让这个老东西狠狠地栽一个跟头! 想到这里,魔女的手指轻轻一勾。 一个小石子被魔女的动作牵引到了空中,并且开始缓缓的旋转。 石子旋转的速度很快,几乎就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石子就被某种难以言明的力量给加速、甚至快到了人类难以察觉的地步。 “这是能够悄无声息解决人类的一击,以一般人的眼力根本反应不过来,”魔女心里想着,“那个老东西的尸体绝对是人类,只要是人类,就绝对不可能避开这一击。” 因为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动态视力、感知、力量,这些因素都有其上限所在。 而魔女把力量控制得相当好——只是超过人类上限的一点。 因为太高的力量无法做到精准操纵,而且也没有办法悄无声息。 除非一个人能有宛如预知一般的能力,能够窥探到未来并且提前不然这一击绝对不可能躲过去。 隐蔽、致命,这就是魔女这一击的含金量。 只需要一击! 当石子从自己的袖口里滑落,于顷刻之间跌落地面的时候,魔女一边微笑一边说道:“越界?可能吧,但是严格来说,越界更多的是你们才对吧?” “在十三年前,破坏了盟誓、祭献了大半个半岛的不就是你们这群老家伙吗?” 魔女的声音里掺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把盟誓作为约束他人的工具,而自己却借此机会肆意妄为,你们难道以为现在还是皇权特许、一呼百应的封建时代?” “看看周围吧,时代变了,”魔女微笑着说道,“新的时代已经开幕,旧的时代正在被埋葬。盟誓那套已经不管用了,未来没有任何人会听你们的。你们所谓的信念,还不如生活在人类世界之下让人信服!” 真是奇怪。 一边说着,魔女一边在心里有些纳闷。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攻击应该恰如其分地到达了啊? 怎么那个老东西别说是受伤了,连晃动都没有? 难道说是哪里出了问题? 魔女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她一边继续絮叨拖延时间的时候。 白令突然开口了。 “时代变了,或许吧,”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是有一点还是没有变的。” “你的‘螺旋’有些长进,甚至于伱还能够抹除高速旋转物体的声响,作为奇袭还算有效。但是克莉斯,克莉丝·查拉克图。” 白令平静地看着克莉斯。 “我想你大概忘记了一点——在你还没有诞生之前,你也是个旧时代的废弃物,不,你甚至连废弃物都不如。”他说道。 “卑劣之人就别上赶着去谈理想和荣光了,这种东西放在餐桌上都是让人反胃的英式菜肴,让人毫无兴趣可言。”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捻着某个圆润光滑的小石子。 石子在他的手心间来回晃荡,被盘得光玉圆润。 当看着被白令捏在手中的石子,魔女有些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半步。 这……怎么可能?! 虽然说她确实算到对方可能会化解自己的攻击,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白令破解的手段竟然这么悄无声息…… 仿佛是看出了克莉斯的惊骇,白令笑着扔掉了手里的石子。 这块细小的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就“叮当”一声落在地面,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手术室里,最后终于忍受不住蹂躏,碎成了渣子。 在坠落的声音悠扬中,白令漫不经心地说道:“‘螺旋’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能力,但是也很好解决——只需要找到螺旋中心的点,并且破坏它就能够让它彻底失效。” 白令意味深长地看着魔女:“这真的很简单,不是吗?” 你[哔]的开什么玩笑?! 虽然这个男人说的这么漫不经心,但是魔女却怎么样都不敢相信这个男人说的。 破坏中心的点?那需要的是绝对的眼力、经验和毫不畏死的精神! 如果想要不动声色地解除螺旋,那需要耗费的功夫比躲掉它要麻烦的多得多——可以说,如果没有无数次的试错,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可以一次就办到的人! 然而眼前这个家伙就做到了。 甚至于他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自己都没能察觉得到就做到了!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他要么对自己的能力无比熟悉,要么……就是实力已经完全凌驾在自己之上! 魔女想跑了,真的想跑了。 天性谨慎的她在经过白令一系列的表现之后,越发对他感到忌惮起来。 眼前这个男的是怪物吗?不,绝对是怪物吧? 跟对方同样是“怪物”的魔女在心里由衷地想着。 然而很快,她发现白令再次行动起来了。 一脚踩在石灰上,白令偏头看了一眼魔女:“我在想,是不是对你太过宽容、友善了,让你认为我是一个很软弱的人,以至于能够在我的眼底下搞小动作。” “仅仅是越界还不够,你现在还打算动手了?”白令摇摇头。 什么鬼? 被反客为主的白令突然吓了一跳,魔女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她就看到白令的手指微微一捻,比划出了一个她无比熟悉、但是却又异常陌生的动作。 这个手势是?! 魔女猛地瞪大双眼! 熟悉是因为这个动作她曾经亲眼见到过,甚至于自己还被做出这个动作的家伙给狠狠暴打了一顿。 陌生则是因为…… 能够知道这个动作的人,已经有大概一百多年没有在出现了! 死掉的尸体突然开始攻击我,某个老东西借助尸体行动…… 某些东西在魔女的心中逐渐开始串联起来? 下一秒,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魔女惊骇地脱口而出:“该死!你是!” 她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仪态,脸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这还是第一次,魔女表现出近乎于“畏惧”的情绪波动。 在这种情绪的威慑下,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动身而行,整个人瞬间隐入黑夜之中。 只留下白令一个人站在原地。 “现在知道跑了?”他轻声说道。 “晚了。” 看着窗外,白令的声音毫无起伏:“作为越界和不轨的代价,你就给我留在这里吧。” 听着白令的话,阴影中的魔女牙齿紧紧咬在一起,眼镜几乎瞪的要凸出来。 这种方式。这种手段,果然,是那个家伙! 他,还没死。或者说,现在还没死! 下一秒,仿佛是为了呼应白令的话语。 从遥远的天穹之处,雷声滚滚而来! 震天的雷响宛如战场上奔流的骏马,踩踏着震碎人心的轰鸣,照亮了大半个夜空,白如银月的闪电划破夜幕、狂乱疾舞! 没错!这绝对是! 魔女肝胆俱裂,曾经尘封许久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鲜血的报偿让她表情扭曲到一起、再也不复之前的雍容华贵。 跑! 这一次,魔女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了要跑的决心! 这个老东西绝对……绝对是…… 听着震雷一声又一声,魔女再也顾不得其他,整个人化作一团漆黑的阴影飞速逃离了现场! 只剩下连绵不断的雷声作响。 整个废弃医院内一片寂静。 白令站在原地,手上捏着从日记本上死记硬背仿出来的手势。 “走了吧?”他心里想着,“应该走了吧?” 想到魔女可能走了,白令就不由自主得放松下来。同时身体感觉到一阵的疲惫。 他确实有点累了。 就在刚才,他先是激怒魔女,然后隐晦透露处自己的身份让她心生忌惮,最后让她自己脑补剧情、同时悍然出手试探。 接着再利用预知能力提前窥见魔女的攻击,并且找出螺旋的中心,破坏魔女的攻击,让她心生忌惮。 到这一步还不算完,如果仅仅是如此,魔女并不一定会离开,因此最后白令还得给她来一记猛的——他用从日记本上抄来的古代大能手法,然后再结合天象,狠狠地震住那个家伙,把那个家伙几乎快吓尿了。 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是白令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要比魔女先尿了。 这是未来人类曾经用来对付魔女的一环,现在被自己复现了出来。 在魔女拖延时间的时候,白令也拼命地在拖延时间。 他在等夏天的雷暴雨。 刚刚他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发现今天会有雷雨,所以他一刻不停地观察着二十秒以后的未来、并且掐秒对准时间然后出手。 这个对其他人而言毫无可能的扮演,也就只有白令能够做到了。 为了破解魔女的攻击,在刚刚那一秒钟的时间里,他大概尝试了快上千次的预知未来。 幸好在预知未来的时候,时间是几乎停滞的,给他容留了思考的时间、不然他可能还真会被那块小石头给贯穿。 总之,这一次的行动真的很吓人。一个不慎,白令可能就要完蛋。 虽然他也有备用的计划,不过如果自己第一时间被拆穿,白令多少也会非常尴尬…… 不过幸好,魔女有的时候真的想太多。 而这给白令的结果就是,他真的把魔女吓尿了。 放下胸前的手,白令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腰,忍不住在心里埋怨:“哎哟,我的老腰……” 看着他的动作,旁边的丁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刚才他一直和林柩等人缩在后面,被魔女的气势给吓到了,连动都不敢动。 等看到魔女离开、白令回神的时候,他才敢悄摸摸溜出来,然后站在白令的身边轻声说道:“先……先知……” 他心惊胆战地看着白令:“你不会……真的是什么老……长生不老的人吧?” 刚刚他偷偷听着白令和魔女的对话,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这并不是什么突然跳出来的吓人,而更像是东亚恐怖片那样,让你忍不住细细去思索、并且越品味,越觉得骇然。 真的仔细想一想非常吓人啊! 看着几乎快要被吓出心理阴影的丁炎,白令真的很想翻个白眼。 不过他还是扯了扯嘴角。 “你猜呢?”他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留下茫然而后知后觉的丁炎一个人站在旁边。 弯腰从地上把“罪面”捡起来,白令轻轻拍了拍这个本体。 邹野的意识已经快要彻底消散,现在罪面的本体里已经基本上不剩下啥了。 抹掉上面的灰尘,白令长长叹息了一声。 “为了你,我还真是付出良多啊……” 不过好在,总算圆满结束了。 魔女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出现,自己也获得了能够激活丁炎的关键性道具。 姑且,还能算是丰收吧? 白令摇了摇头,把面具戴在脸上。 等等。 在戴着面具的时候,白令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魔女那个家伙,不会把自己是老东西的猜测给泄露出去吧。 不不不,按照那个家伙的性格,应该不太可能吧? 总不可能自己今天过去以后,在异种的世界就变成了人尽皆知的老东西吧? 不过…… 如果真按自己想的那样发展,总感觉对自己也很有利啊…… 捏着面具一角,白令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七章 记录小结 “姐,弄好了吗?” 季千琴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眯在一起、透过睫毛的缝隙看向自己面前的人。 林柩站在她的面前,手上拿着各种化妆品,上下扫视了一番季千琴之后才淡淡地说道:“没有。” 一边说着,她又往季千琴的脸上抹了一些奇怪的玩意儿。 此时此刻的季千琴就像是林柩手里的洋娃娃一样,林柩觉得哪边不合适,就往那边涂抹点、然后再后退两步看看,不满意就摇头、满意就继续下一步。 来自葬仪师的压迫感让本性有些躁狂的女主播第一次规规矩矩地坐正身体,乖巧等待着对方摆弄自己的脸。 其实她身上海缠着很多绷带,本来不应该这化妆的,但是她仍旧缠着林柩让她帮忙。 或许是之前林柩的高超技术折服了季千琴,总而言之,现在季千琴已经基本不排斥林柩的操作。 当然,不排斥归不排斥,基本不化妆的她对眼下林柩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还是有些不习惯、总是想要扭动一下身体,最后被林柩深深看了一眼之后又老实不懂。 不过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季千琴还是能够开口说话的。 “老板,你在干啥啊?”季千琴仰着头,一边讨好地看着林柩,一边问白令。 白令闻言,头也没有抬:“记录。” 记录? 这个答案很明显让季千琴很好奇。 但是她看出白令似乎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所以最后还是只能够把疑问憋在心里。 在缺少了季千琴的声音之后,整个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样安静的氛围让白令能够很好地整理自己的思绪,顺便在“日记本”上写下更多东西。 沉思了片刻之后,白令才提笔、写下那些只有自己能够认出来的文字。 【昨晚与“魔女”见面,并且把她吓退】 这行字让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这么早就和‘灾难’级的家伙搭上关系啊……” 此时距离跟魔女交锋之后,已经过了三天。 三天前的晚上,在那家废弃医院里,白令最后让魔女吓得屁滚尿流,直接慌不择路掉头就跑。 可以预见的是,在很长一段时间没,对方应该都不会出现了。 老实说,虽然看起来自己震退魔女的行为很轻描淡写,但是真正跟“灾难”级的家伙正面接触,还是让白令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虽然他现在似乎因为死了,已经没有这项生理机能就是了。 但是不论如何,白令和魔女的第一次接触都还算是差强人意。 手上转着笔,白令眉目微瞑:“真奇怪,魔女为什么要出现在废弃医院,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是因为那里有什么秘密,还是因为‘罪面’?” 眼看着碳素笔在自己的指尖水泄一般划过,白令的意识也随着笔尖轻飞曼舞。 “不过不管怎么样,那家伙的谋划已经被我破坏,以她谨慎的性格,大概也不敢露头。” 姑且能算是好结局? 对方大概觉得自己是某个老怪物或者和老东西有关的人,不过以魔女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大肆宣扬。 对她来说,大概觉得这样会很丢人,哪怕她其实已经非常丢人了。 所以说,恐怕白令的“真实身份”最后会烂在魔女的心里。 这么想着,他在日记本上继续写下一行字。 【邹野失去意识死亡,获得“罪面”,招募“记录者”季千琴,利用主播身份扩大影响力】 这件事算是昨天晚上的第二重要的玩意儿。 “罪面”的衍生体,也就是获得了自我意识的邹野死了。 他在白令的意识海洋里沉浮太久,再加上纯粹的意识体在物质世界本来就不能存活太长时间,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邹野的意识彻底消散。 不过,虽然邹野的意识消散,但是白令此行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因为虽然邹野死了,但是“罪面”还没死。 严格来说,邹野本人其实也是罪面第二阶段“化虚为实”的一种体现——可以理解为,罪面生成了邹野的人格,并且占据了它的身体。 不过正因为如此,罪面本身的意识并没有被彻底消灭,就像是面包渣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彻底碾碎一样。 在邹野的意识活动显着时,罪面本人的意识就很微弱,对外界毫无反应,几乎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但是当邹野消失,身体的控制权重新让出来的时候。 罪面本来的意识就能够出来喘口气了。 当然,无论是邹野本人还是罪面的意识,对于白令而言其实都毫无差别。 从一开始白令需要的就是“罪面”的第三阶段,也就是“意识入侵”能力来刺激丁炎,进而引导出“红莲”埋藏的情绪。 而邹野其实仅仅只是“罪面”的一个派生体,真正意义上的“罪面”本体,本来就只是曾经邹野制作的那个面具罢了。 现在,那个真正的面具还躺在丁炎的脸上,一刻不停地让那个家伙沉浸在幻觉之中呢。 这么想着,白令瞥了一眼靠在沙发上、头仰躺着,同时脸上还戴着一张木头面具的丁炎。 “罪面”的本体面具是木制的,其上雕刻着类似人类的笑脸,只不过不知道为何、这张笑脸看起来异常瘆人。 或许是因为制作这张面具的邹野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吧。 此时此刻。失去了邹野人格的面具表现得异常乖巧,或许是因为跟邹野同根同源的它感知到了什么,又或许是因为白令此前的表现,总而言之它对于白令的态度简直可以说是毕恭毕敬。 哪怕白令会把它垫在桌脚底下或者开酒瓶,对方都毫无异议,忠犬到让白令都有些尴尬的程度。 嗯,是个好同志! 挠了挠头发,白令叹了一口气:“不过对于邹野,我了解得真不算多。日记本上记载的太少了,我也仅仅只是知道这个家伙是一个顶尖的木雕师傅罢了。” 或许魔女想要邹野,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晃了晃脑袋,把这些问题从自己的脑海之中甩开,白令沉吟了一声:“还有记录者,这个家伙也加入了‘明昼’。” 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昨晚在和魔女被吓得逃跑之后,随着魔女离开的,还有那些惊魂未定的学生。 经过今天的状况,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想探险了。不过这跟白令没什么关系,他也没有对这些学生下达什么保密条约,完全的放任自流。 毕竟他的目的本来就是扩大宣传。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肋骨断了几根的季千琴竟然找了上来。 这个女人,第一时间竟然不是打电话叫救护车,而是拉住白令的裤管、面目狰狞,跟追魂索命的厉鬼一样地朝着白令说道:“让我加入你们吧!” 不得不说,当时季千琴的表情实在是太过震撼,以至于白令下意识拍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简直是能够打印下来挂在门口辟邪,震退五鬼的类型。 白令甚至觉得下一次魔女出现,仅仅凭借这张照片,他都能兵不血刃的把魔女给吓退。 属于是未来“记录者”会千方百计、捶胸顿足、几欲抓狂的黑历史典型。 再加上丁炎的性癖…… 不好,总感觉收集这种未来天才的黑历史是会上瘾的! 白令甚至想到未来如果有什么忙需要别人帮,都可以在那些人弱小的时候提前收集他们的黑历史,然后在关键时刻拦住他们。悄悄跟他们说:“这位先生/小姐,你也不想这些照片/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吧?” 冷静一点啊白令,你的人设可是神秘先知,不是黄毛! 白令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然而他感觉不到疼痛。 不过他到底还是回过神来,轻轻呼了一口气。 真危险,差点就要崩人设了…… 谨慎地看一眼照片,白令忍不住摇头,心里想着:“这还真是欲望的魔盒,打开了就关不上……” 太危险了,必须封印!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白令又回忆起当时季千琴加入自己时候的样子。 “你要加入我们?”白令当时问了一句,“为什么?” 季千琴回答得很快:“因为跟着你们,绝对能火!” “你们接下来肯定要多做类似的直播吧?只要搭上你们的车,我绝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早一批接触类似事物的人!到那个时候,我肯定会比任何人都火!” 季千琴对于“火”的执念,远远超越了白令的预料,也让他产生了一点兴趣。 白令:“这可是很辛苦、一不小心可能会死的工作,就算这样你也想加入?” 季千琴:“这种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总之,只要是能火,我绝对会拼命去做!” “记录者”的性格原来是这样的吗? 白令此前只是在日记本里看到这个家伙特别喜欢凑热闹,几乎在绝大部分的地方都有她的出现,才会一眼看出季千琴的身份。 如果对方的目的真是如此,那么白令总感觉季千琴的目的似乎和自己有些吻合…… 因此,在短暂的斟酌之后,白令爽快地同意了。 他不怕季千琴是虚情假意,“记录者”并不难对付,更何况现在的季千琴仅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而且白令相信。在季千琴加入明昼之后,哪怕她之前的目的不单纯,也会慢慢被白令裹挟着,朝白令目视所及的方向而去。 这就是作为一个先知,一个提前预知到结果的人的底气! 所以,这次招揽的结果就是,白令为季千琴特意增设了一个职务,也就是【预备成员】。 换而言之,现在季千琴仅仅只是部分加入“明昼”,等到白令认为她什么时候真正合格、她才能真正称得上“明昼”的一员。 【预备成员】跟【正式成员】之间有什么差距,白令目前也没有想到。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将会不断完善这种细节。 但是现在,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咬着碳素笔,白令沉吟了片刻,最后在日记本上记载了一行新的内容。 【锻炼能力,放弃改变未来的顾虑】 这一次魔女的出现,让白令意识到了一点。 那就是他虽然已经尽可能选择一些不会大规模改变未来的“小事件”,但是未来还是发生了很大规模的变动。 比如说魔女出现在废弃医院,以及带走邹野。 这在原本的日记本上完全没有记载,毕竟魔女这样的“灾难”级,真要出现在废弃医院、不会没有记录。 但是她就是出现了,完全超出了日记本的记录,也就代表既定的未来已经改变。 既然未来改变了,那么白令决定也不要束手束脚的。 此前他选定的人才都是对未来没有太大变动影响的家伙,哪怕是最有潜力的丁炎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自己似乎不能继续自缚手脚。 “日记本的信息还是有必要的,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我自己的预知能力。” 白令心里想着:“过去的未来只能够作为参考,眼下的未来……才是真正的核心!” 所以,白令必须要锻炼自己的能力。 至少也要能够如原世界的自己那样,看到三年以后的未来才行! 这样的话,自己未来可供腾挪的空间也就多了一些。 这么想着,白令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现在锻炼能力比原世界的自己要强很多,毕竟我不需要受到代价的制约。所以,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地提高预知的广度,就是我需要做的!” 只有这样,才能够应付已经变化的未来。 这个日记本也是因为这样的角度而写的。 一如原世界的自己写下那个记录预言的日记本,自己也要写下一些自己的预言,不断锻炼自己才是…… 合上日记本,白令把它放进自己的胸口里。 “林小姐,你待会儿监督一下季千琴直播,”白令说道,“顺便看顾一下丁炎,我要把面具摘下来一会儿。”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接下来他开始抽搐,那么你记得把他给打晕!” 一旦丁炎开始抽搐,那么也就意味着基本上不剩下啥的“红莲”开始影响丁炎了。虽然对丁炎本人的思维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对方那暴戾的性格还是可能让丁炎的思维也缓缓转变,再次跟未来的“红莲行者”逐渐印证起来。 白令把丁炎找过来是为了让他走上和原世界不同的路,可不是让他变成另一个“红莲行者”的。 原本还在给季千琴化妆的林柩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一眼白令,然后才缓缓点头:“知道了。” 得到了回应的白令满意地微笑着。 作为一个下属,林柩简直就是完美中的完美。不仅人长得好看,能力也很强,而且话还很少。把事情托付给对方,自己也更放心。 心里想着,白令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那么接下来,就是放开手脚取做一些可能会改变未来的事情了。” 只有深处漩涡之中,才能真正锻炼自己的能力。也唯有沉浸在呼啸狂岚里,方能够缔造真正的强韧意志,在意识之海中潜入更晦暗的深渊。 这算是原世界的自己给白令的一个经验之谈。 推开门,感受着阳光那灿烂的冰凉,白令把围巾绑在脖子上、同时戴上帽子,顺手把罪面扔进自己的手提袋里。 然后走进阳光中。 第三十八章 转折点 在废弃医院事件的两天后。 某个阴暗的房间里,一群“奇形怪状”的家伙正凑在一起。 之所以说是“奇形怪状”,是因为这些家伙的特征实在是太过奇诡。 在这些人之中甚至有不少都没能够保持人样,少部分基本就是套了个动物的脑袋、身上还穿着很不得体的灰色西装,还有人干脆把空乘的衣裙罩在外面,露出大半条灰扑扑的大毛腿。 这是一群哪怕在便装舞会上都会被侍者以“起码要穿正装”为理由轰出去的,几乎把“变态”两个字写在身上的一群神经病。 同时,也是聚拢在晨风市周围的异种们。 因为异种是来自于都市传说、人类思维和理智的扭曲,因此其形态大都是贴合故事的野蛮生长。 部分创作者甚至在创作一个家伙的时候可能觉得随便让它长个样子就行,而结果就是因此扭曲出来的异种也长得相当随便…… 他们每一个都是生长在都市传说之中的怪物,有些则是经受污染而扭曲的原人类。同时,无一例外也都是一群“怪物”。 即便是在这附近的所有异种之中,这些人也是双手沾满厚厚血腥的屠夫。 在场的异种绝大部分都是“危险”级,少部分是特殊的“普通”。 这些平日里哪怕看到一个都会被对策局派遣手下来讨伐的怪物,现在竟然全部老老实实坐在桌子两边、像是幼儿园等待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圆桌的首座。 它们会这么乖巧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首座上坐着的那个“灾难”。 也唯有凌驾于其他异种之上的至强存在,才能够以强硬的铁腕将这些家伙聚集在一个地方,同时不让这些疯批神经病因为一点小事就撕掉对方的一条大腿。 绝对的力量铸就了至高的权威,这一点在别的地方或许不一定成立,但是在晨风市、却是早已铭刻在所有怪物心里的铁律! 此时此刻,握有强权的存在正慵懒地靠在躺椅上,银发如星河一般铺散而下,一直搭到裙摆。 贴合身体曲线的长裙将她的姿态映衬得优美如诗画雕塑,朦胧之中带着些许情趣,裙子撩住整个膝盖、顺延小腿而下,将整个下身裹起来。 同时也把她颤抖的双腿包得严丝合缝,不露一点破绽。 坐在首座的“灾难”,来自延州市的“魔女”——克莉斯·查拉克图现在感到非常的尴尬。 哪怕是已经过了好几天,一旦想到自己记忆之中最后狂风呼啸、雷霆霹雳,夜幕宛如被银白匹练划破的场景,她还是会吓得浑身哆嗦。 正是因为如此,她甚至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穿衣品味——过去她更喜欢穿短裙和稍显暴露的半身露肩衣衫,然而现在她却不得不穿厚到可以捂大腿的长裙…… 没办法,腿一直在抖,不敢让人发现。 那个该死的先知…… 深呼吸了一口气,魔女重新将视线放在桌旁的这些废物头上。 坐在圆桌旁边的异种全部注意到了魔女的视线,心里都下意识得一紧。 它们就像是高中时候即将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每当老师说着“我要挑一个同学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这些家伙就不由得低下头、由衷的希望导弹下一秒就把老师轰上天。 但是很遗憾,现实不会以他人的意志而转移。 在所有人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气氛中,魔女悠悠说道:“你们,知道我把你们召集过来的原因吗?”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不敢讲话,而是因为真的很茫然。 它们本来还在开开心心地肢解人类,或是玩点激动人心的“只能活一个”的游戏,但是突然一脸懵逼地就被魔女带到了这个地方,身上的衣服甚至还没来得及换。 所以它们是真的不知道。 魔女也知道它们不知道,但是她想知道它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所以她再次开口,回答了自己此前的问题:“我找你们的原因很简单。” 她狭长的眼睛一一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在这个城市里,出现了一个我的敌人。” “我知道你们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大概对这座城市了解程度很深,”魔女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所以我需要你们告诉我,最近在这个地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啊? 在场的所有怪物都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茫然和疑惑。 最近……最近好像没出什么大事啊? 晨风市还是那么和平安定,每天都能够快快乐乐的料理人类,顺便躲避一下讨厌的对策局。 除此之外,好像还真的没有什么事情,风平浪静到让人忍不住想要高呼一声“love and peace”。 可惜,魔女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回答。 她看着在场所有人似乎没有人想要开口,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需要用一些特别的手段,”她的手指轻轻捻起一个光滑圆润的玉石,玉石在手上飞速旋转,“还是说,你们觉得你的嘴比我手里的石头还要硬?” 嗷嗷嗷! 在场的异种们顿时反应过来,双腿一软、几乎是同一时刻的踢开座位底下的椅子,跪伏在地面上。 它们的动作是如此整齐划一,动作凌厉丝毫不拖泥带水,滑跪的姿势熟练到让人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错误。 “魔女小姐,我们最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干啊!” “是啊魔女小姐,哪怕是裁判也裁判不到我们的身上,因为我们真的是纯良异种啊!” “没错没错,我们每天都在兢兢业业、胆战心惊地搞破坏,为阻碍对策局做贡献,我们对全体异种立过功,为大家庭流过血!” 看着这些丢人的家伙,魔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 最后,在连番威逼利诱之下,魔女还是没能够从这些人口中得到什么有意义的消息。 这让魔女感到越发心惊肉跳起来。 “那个老东xz得那么深?”魔女的腿又开始抖了,“混蛋,混蛋!” 她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只不过是为了搞一点种子,开一个小监狱,放一点小罪犯,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人想要来阻止自己? 为了完成自己的目标,她甚至公然撕破了本就没多少人遵循的古老盟誓,同时还谨慎地充当裁判者和观察者…… 没想到即便是这样,自己在收回面具的途中还是要被别人给打断,甚至于还要回忆起曾经那悲惨的经历! 魔女的脸白得有些凄然。 她停下那些喋喋不休的怪物,然后疲惫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不用再赘述。” “总之,接下来你们给我好好盯紧这附近的事情,我会把我的手机号发给你们,”魔女说道,“一旦有了什么特殊情况,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说着,她把自己的私人电话号码写下去,让这些家伙记忆、传阅。 等到所有人都记牢了之后,魔女才挥了挥手:“先回去吧,对了,‘起尸人’留下。” 其实“起尸人”并不是叫这个名字,这是对策局给它起的代号,但是魔女忘记这个家伙叫啥了,所以只能这么叫它。 所有异种巴不得早点离场,在听到魔女的话语之后,直接脚底抹油。 哪怕到了现在,它们也没有搞明白魔女把它们抓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起尸人”也没懂。 作为一个“普通”级,起尸人的外表看上去确实很普通——它是一个背着棺材、穿着灰色斗篷看不清脸的家伙。 被魔女留下来的起尸人看着魔女,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作为一个跟尸体打交道的家伙,起尸人的性格也跟尸体差不多。 魔女也不在意,她只是看着起尸人,沉吟了一声才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 “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人……是在半个月时间内死掉的吗?” 魔女说道:“或者说,这附近有没有……不翼而飞的尸体?” 尸体? 起尸人微微一怔。 魔女问这个要干什么? 想了想,它说道:“我不是很清楚。” “但是如果您想要,我可以让我的派生体出去搜集信息,”它说道,“到那个时候可以去查一查。” 闻言,魔女微微颔首:“很好。” “务必给我查出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不翼而飞的尸身,我要知道那个家伙的一切信息,包括出生年月、人生经历,”她冷着一张脸说道,“等我确信消息真伪之后,我会提点你为我的裁判助手。” 裁判助手?!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哪怕是生性木讷的起尸人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它朝着魔女深深鞠躬:“明白了,我必定全力以赴!” 作为尸体的操纵者,亡骸的主人。 起尸人具有完全的把握,自己绝对能够找到魔女想要的信息! 看着离去的起尸人,魔女的手轻轻抚摸着桌面。 如同夕阳渐落,夜色渐浓,她的脸色也越发阴沉,直到彻底隐匿进幽深黑夜之中。 第三十九章 不翼而飞的校服 新历十五年三月二十日下午,晨风市。 此时的天气算不上太好,或者说这两天天气都比较阴沉。尽管昨天晚上刚下了一场雷雨,眼下天空还是如同铁幕一样的青灰色。 在公交站台前,梁川正一如既往地等待着赶去公司的车辆。 他的心情有些焦急,因为此时距离上班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如果公交车不能够在三分钟之内到达、按照平日里的经验,自己今天的出勤率大概是要没了。 要知道全勤可是跟工资挂钩的!一旦缺少了这份全勤的价格,那就会给本不富裕的他带来更大程度的经济寒冬。 更不用说自己的公文包里面还有自己侄子的校服,他今天忘带了,所以还需要自己送过去,这又得花不少时间。 所以说梁川现在非常急躁。 他频频拿出手机看着时间,衡量自己大概还剩下多少空闲用来等车,同时还在考虑自己到底是把这些闲暇继续用来等公交,还是花点钱坐出租。 看了一眼旁边挂着的大型商场立牌,注视着上面笑靥如花的女明星,梁川再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参差。 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确实像是某些人所说,一些人是生在罗马的,然而有些人生来就是骡马。 总感觉,自己哪怕再努力也不过如此了…… 还是回家吧,什么事都不去想,呆在家里打游戏才是最幸福快乐的时候。 叹了一口气,梁川决定再往前走两站。 站台旁边的人行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完全不像是平时一样拥挤,这在平日里人满如潮的商业街简直反常到了极点。 明明旁边两个街道是那么喧闹,然而在这条路上,却没有哪怕一个人跟自己擦肩而过,只剩下空旷的人行横道横亘在水泥地上、一路延伸。 此时此刻,哪怕梁川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双手死死搂住自己的公文包。 “什么情况?”梁川在心里想着,“发生了什么?” 总觉得好安静啊。 街道上也没有商业街的人。 是因为这附近有什么促销,又或者是这附近有什么举办的活动? 梁川贴在公交站台旁边,没来由地感觉有些慌乱。 现在自己是不是应该要跑? 梁川的心里下意识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很快,在恐惧的催生下,这个念头迅速生根发芽、直到占据了他的整个心头。 跑!必须要跑! 怀着这样的心思,梁川紧紧抓着自己的公文包、从公交站台上小心而谨慎地离开。 就在他打算拔腿就走的时候。 突然之间,梁川似乎隐约听到了公交车的声音。 从某个遥远的地方,自己等待的公交车似乎即将到站,车门也将在数秒之后打开…… 太好了,总算可以离开了! 梁川心里这么想着。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庆幸自己总算能够彻底逃离这奇怪的境况。 很快,公交车到站。 在雾气弥漫中,公交车的车门缓缓打开,门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吐着暮气、内里一片漆黑幽深。 这个是……自己以前乘坐的公交车? 看着面前奇怪的公交,梁川再一次感觉到了不对劲。 恐惧被催发得越来越猛烈,宛如毒蛇吐着信子、盘绕在他的脖颈上、一点点缠绕着身体,将滑腻的触感为皮肤带上鸡皮疙瘩…… 被恐慌紧紧扼住喉咙的梁川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眼前的公交车就像是有什么奇妙的魔力一样,哪怕仅仅只是看着,都能够让他感觉到某种原始的恐惧。 甚至于让他感觉……自己会被这个东西给吃掉! 胸膛起伏速度加快,梁川眼底的恐慌情绪也逐渐蔓延开来,心率也加快到擂鼓一般…… 然后,下一秒钟。 一个声音从梁川旁边传来:“请坐吧。” 那个声音平静地说道:“‘十三路公交’是不具备思维的异种,严格来说,它只会遵循特定规则伤害人类。 “不过,如果你表现出了想要坐车的意向,比如像你现在这样站起来,那么它就会引诱你上车,然后在车里把你扒皮拆骨。” 这个声音就像是大夏天的一捧冷水,直接让梁川从恐慌的幻觉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几乎是第一时间坐在待车区、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在他的对面,那辆奇怪的公交车在长时间没有载到人之后、也就缓缓地离开了。 来的时候它仿佛自遥远的天际,走得时候伴着诡异而轻灵的车笛,一点点在空气之中淡化。 当亲眼看着那辆车消失,梁川才整个人瘫软下来。 这个时候,旁边递过来一瓶水:“喝点水吧。” 那个之前提醒他的人轻声说道:“喝点水,然后深呼吸,慢慢平复你的情绪。” 接过这瓶水,梁川颤抖着拧开瓶盖,然后直接灌进自己的嘴巴里。 “咳咳……” 因为喝得太快,他甚至还被呛到了。 终于,在喝了一瓶水、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梁川恢复了平静。 这个时候,他才有闲心看一眼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太大的男学生,皮肤很白、甚至白得有些病态。同时他的装束也很奇怪,即使是今天不算太热,但也绝对不算冷。然而他仍旧穿着黑色风衣,内里是灰色的衬衫,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犹豫了片刻,梁川还是低下头、朝着那个人说道:“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虽然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莫名地感觉,如果这个人刚才没有出声提醒、那么他很可能就会稀里糊涂地上车。 至于上车会遭遇什么? 那种事情梁川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不已,双腿发抖。 面对梁川的道谢,那个人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不用在意。” “原本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他的声音很温和,一点点让梁川的心平静了下来,“按照我看到的,十三路公交原本是‘魔女’的裁定助手,本来应该在延州市,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在晨风市。” “怎么说呢,很有意思,看来在我没有窥见的领域内、沙砾也慢慢被堆聚成塔了。” 听着那个人的话语,梁川觉得非常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人说的语言是跟自己一样的,但是他就是听不懂他的意思。 但是他大概还是了解到,这个人似乎是在感叹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预料。 因此他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听着。 很快,那个人回头看了一眼梁川。 “看来原本你就是它的猎物,”那个人笑了笑,“也是,毕竟野兽的捕猎也是随着自己的胃口而来。你的身上确实带着让它垂涎欲滴的味道。” 我……是那个东西的猎物? 听到这句话,梁川再次茫然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总感觉后怕和茫然、困惑聚集在一起,宛如一个缠绕的毛线球。 那个人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它的目标原本就是你。” “人类在放任自流、自甘堕落时候的甘甜醇美,最是容易让某些毫无理性可言的怪物感到清滑爽口。” 看着梁川,那个人笑了笑:“就像你现在这样,对于那辆公交车来说,你可是上等的美餐,不亚于人类亲眼见证山珍陈列在自己面前,排队跳进喉咙里面。” 这样的一个比喻,让梁川感到一阵恶寒。 他本来还想要反驳自己并非放任自流、自甘堕落,但是想到自己此前的心境,哪怕再多反驳的话语、现在也说不出口了。 自己之前都打算摆烂回家打游戏了,确实称不上有上进心…… 像是看出了梁川的沮丧,那个人笑了笑。 “也不用太过在意,”他说道,“十三路公交车既然已经袭击过你了,那么接下来大概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那个东西是个死物,没什么报复或者复仇的心思,过了也就过了。” “伱剩下需要做的,就是保持良好的心态、然后找一点自己喜欢的兴趣爱好。” 说着,那个人朝着空气拍了拍:“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小心谨慎。未来注意一些,就能够很好地规避可能的危险。” 当看到那个人的动作之后。 梁川这次终于没有忍住,犹豫地说道:“那个……不好意思。” 他指了指自己:“你刚才可能是在和我讲话对吧?但是你一直朝着……另一个方向啊?” 是的。 就在刚才,虽然聊了这么多,但是那个人一直在面朝着梁川侧面的方向。 就好像那个方向还存在一个梁川一样。 听到这句话以后,那个人微微一怔。 下一秒,他朝着梁川歉然地说道:“真是抱歉。”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最近我在观察未来,所以眼前时刻会出现不同时间线的重影。或许就在刚才,数分钟之后的你站立在那个位置,让我误以为你也在那里。” 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所以说,时间还真是奇妙啊……”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最后终于找对了方向、朝着梁川的肩膀拍了下去。 “好好休息吧,”他宽容地说道,“没必要过分在意那些烦心的事情,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离开了。 留下梁川一个人站在原地,面色复杂。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给教育了…… 摇摇头,他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魔幻。 然而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公文包里面似乎变薄了。 “嗯?”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侄子的校服呢?” 怎么突然不见了? 第四十章 红蜘蛛 晨风市第一中学。 此时此刻是下午一点半,正好是走读生回校、住宿生起来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校门口的人流量一般而言都很大。 王伟忠是晨风一中的保安,平时都会站在校门口检查来往通行的学生,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人不按照校规穿校服,或是有没有可疑人士进出校园。 尽管这个时间段有很多学生都在校门口进出,但是十几年的保安生涯还是让王伟忠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够看出有什么人比较奇怪。 站在保卫亭,王伟忠紧紧盯着所有进出学校的人。 很快,他就找到了某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家伙。 “嗯?” 王伟忠从保卫亭里面出来,朝着某个方向喊了一声:“喂,那边的同学!” 那个方向的学生在听到保安的声音之后,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保安的位置。 王伟忠忽略了其他的学生,继续朝着某个地方招手:“你,对,就是你!” 某个被他吆喝的“学生”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我?” “对对对,”王伟忠耐心地说道,“同学,你过来一下!” 像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叫住,那个“学生”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拔腿就往校内跑! 果然,有古怪! 但是他奶奶滴,那个家伙跑的也太快了吧?! 看着仅仅是几秒钟的功夫,那个奇怪的“学生”就跑出了好长一段距离,比划了一下双方的体力差距、王伟忠瞬间放弃了追上那个家伙。 他快步跑到保卫亭里,拿出办公桌上尘封了很久的对讲机、直接朝着对讲机里大声喊道:“有不明人士闯入校园,注意,有不明人士闯入校园!” 声波回荡于房间和对讲机里,在丝线般细密的网络之中迅速传递,一路达到了保卫处。 仅仅是几秒钟之后,保卫处打盹的安保人员就瞬间惊醒。 他们瞬间就跳了起来,尽管看起来还没怎么了解清楚状况,但是身体本能还是下意识地驱动着他们做好准备。 一时之间,在这个学生上课的时间点,晨风一中的保卫系统以老旧但是还算有效率的动作“嘎吱嘎吱”开始运转! 在一个保安绕过的柱子角落。 亲眼看着那个保安离去。一个人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他摘下那副厚重的太阳镜,然后突然笑出了声,很开心的样子。 “真有意思,”他大笑着说道,“我都已经很久没有和高中保安斗智斗勇过了。” 上一次自己翻墙进校门还是什么时候? 白令回忆了一下,觉得大概是高二。 当时年少轻狂不懂事,晚上还偷偷摸摸翻墙出去包夜上网。校门口哪怕是晚上都有保安在警戒着,哪怕是夜已深都没有放松警惕。 可以说小时候的白令委实不是一个好学生,但是幸好平时也会努力学习,最后还是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然后就来到这个世界。 揉了揉头发,白令穿着从梁川那里“买”来的校服,大摇大摆走进教学楼。 就在前不久,白令发现了“第十三路公交车”。 那玩意儿是魔女的座驾,平日里都呆在延州市。之所以会出现在晨风市,大概是因为魔女那个家伙有些急眼了,不得不动用自己在延州市的力量。 不过可惜的是,那辆公交车别的虽然不大行。但是唯独比较硬——别的不说,那玩意儿纯靠强有力的身体都能排进“危险”级。 白令当然没有办法解决那个家伙。 但是那辆公交车的行动方式也比较单一,短时间之内不会多次狩猎,所以白令只需要救下被盯上的梁川,那个家伙估计就不会再出手了。 毕竟严格来说那家伙是偷偷溜出来吃东西的,很快就会被魔女发现带回去,跟家犬一样。 不过魔女还真是大手笔,看起来真的是想掘地三尺把自己找出来了啊? 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后续“红蜘蛛”的出现…… 摇摇头。白令走进教学楼里。 他走之前偷偷拿了梁川的校服——当然是付了钱的,就是为了进去这个学校。 沉吟了一声。白令打开手机。 他看了一眼手机:“你们那边怎么样?” 手机……或者说是“织网者”回复得很快:【“记录者”、“红莲”和“葬仪师”已经按照您的规划开启直播,本次直播目的地为“新天地鬼屋”,预计三个小时内结束直播。】 看了一眼手机,白令微笑着点点头:“还不错。” 这算是双线操作。 他一个人来晨风市搞事情,而记录者他们继续去做直播。 他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好好利用“记录者”季千琴的主播身份,进一步推广异种的信息。 因此他特地安排了“织网者”和“明昼”的其他人,让他们陪着季千琴去往某些弱小的异种地点、一方面磨练他们的能力,另一方面就是直播来扩大“明昼”的知名度。 在“织网者”的协助和白令情报的支持下,季千琴他们的直播间(白令已经放弃了“明昼”的直播间转而用季千琴本人的直播间)应该会不断积累名声。 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察觉到这个新兴的直播间和组织。 到那个时候,“对策局”应该就会浮出水面,而且白令也就有了更多插一脚的机会。 对这个计划,还在受伤的“记录者”比谁都要积极。 昨天的事情并没有让她伤得太过严重,所以她基本上很快就上赶着参加了“明昼”的第一次组织活动。 对此白令感到非常欣慰,这才是“明昼”应该有的优秀员工! 想到这里,白令沉吟了一声:“知名度扩大虽然好处很多,但是也会有些麻烦。不过无所谓,反正‘明昼’的目的就是想要站在大众面前的。” 现在更重要的是这边的事情,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评判吧。 手机上再次闪烁了一下,“织网者”发来了新的消息。 【说起来先知,我有一点很奇怪。】 织网者犹豫片刻,还是在手机上写到:【为什么你一定要来晨风一中?这里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人才?还是说这里有异种?】 虽然说明昼的人基本都相信先知的判断,但是织网者还是觉得疑惑不解。 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有什么亲自前去的必要吗? 看着手机,白令想了想说道:“两者都有,但是两者都不全面。” 把围巾从脖子上结下来,白令随口解释了一句:“晨风一中里有我要找的人,但是并不是人才。这里也有异种,但是并不完全是异种。” 【你在说什么,完全不能理解……】 看着“织网者”的信息,白令笑了笑:“你要是能理解,那就是你当‘先知’,而不是我来了。” 所谓的“先知”,本来就是知道了一切、但是却什么都不说的谜语人啊。 回想着日记本上的内容,白令陷入了沉思:“晨风一中……这个地方很复杂。” “按照日记本上的描述,晨风市未来会诞生第一只‘起源’级的异种,这也就证明了这个城市有问题。” “红蜘蛛”,那是让原本隐匿在社会之下的异种正式浮出水面,血淋淋展现在人类面前的家伙。 那样的家伙,就是在晨风市晋级“起源”的。 而晨风一中里,则藏着“红蜘蛛”晋级的部分秘密。 这也是白令要亲自前往晨风一中的原因。 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白令默默地想着:“‘红蜘蛛’的晋升是多方面的,晨风一中仅仅是原因之一。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并不想这么早来这个地方。” 但是没有办法,昨天魔女的出现让白令下意识地有些警惕了起来。 为此,白令不得不改变了部分计划部署。 原本按照日记本上的安排,对于“红蜘蛛”的计划应该放在很后面,因为对这个异种的行动会很大程度影响后续未来,这有可能导致白令的“信息优势”荡然无存。 但是魔女的出现已经预示了日记本上的内容发生了一些更改,一味的依赖日记本已经成为了一种理想状态。 因此,尽管可能会大幅度变动未来,白令还是决定提前来到这个地方。 然后尽可能的,把一切握在手中! 第四十一章 起源级诞生的条件 日记本上描述过,“红蜘蛛”的晋升源于四个核心。 这四个核心来自于四个经受过绝望打击、进而产生出报复社会想法的人类。他们磅礴澎湃的怨念在被扭曲以后,诞生出了能够组合“红蜘蛛”的核心。并且在某些力量的影响下,第一只“起源”级的异种就这么出现在人类的社会里。 作为“起源”,红蜘蛛的强大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在红蜘蛛出现不久,人类就开始组织歼灭战,调集了晨风市周边近乎所有的猎人,意图彻底埋葬这个家伙。 根据日记本的记载,像是未来丁炎那样的强者在当时的讨伐队里有好几个。他们每一个都能够独立处理“灾难”级异种,几乎称得上晨风市周边的绝大部分人类力量。 然而即便是动用了这样强大的阵容,这次讨伐的结果却是人类强者近乎全灭、红蜘蛛重伤,并没有以命换命。 从歼灭战惨败之后,人类就意识到,“起源”跟“灾难”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也正是因为歼灭战的败北,人类方很大一部分强者阵亡,官方才不得不将异种的消息扩散开来、并且教育普通民众在碰到那些家伙之后该怎么办。同时官方还允许民间建立自己的组织,不过要划归到官方之下、如果有需要的话还得接受调遣。 可以说,人类未来晦暗的格局就是从红蜘蛛歼灭战开始的。 歼灭战的失败有很多原因,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信息不足、以及现在社会对于异种的认知度太低。 红蜘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够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人类的讨伐队,甚至占据整个晨风市。 不过那只是原本的未来。 在白令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既定的未来就已经被改变了。并且这个改变的进程还将会继续下去,直到日记本上记载的信息变得面目全非! 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白令躲藏在柱子后面、看着自己旁边的班级。 “晨风一中里面存在着红蜘蛛四核心的关键人物,”白令在心中思忖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在那个核心里种下‘种子’。” 日记本曾经说过,未来人类对于红蜘蛛的探索一刻都没有停止。 他们探索的内容会登录专门的期刊,而原世界的自己曾经就蹲点在期刊上面搜集那些异种情报。 而关于红蜘蛛,有一个情报非常关键。 那就是组成它的四个核心,其实并不是固定的。 红蜘蛛需要的只是绝望、悲愤之人心中涌动的报仇之心,而这样的情感在人类社会其实比比皆是。 换而言之,组成红蜘蛛的四个核心可能今天是张三李四,但是明天就算变成王朝马汉也无所谓。 因此未来才会有人说,红蜘蛛的诞生是一种“必然”。 只要有人在特定条件下产生悲愤的绝望,那么就会凝结核心,未来就有可能组合成那个“起源”级的怪物。 但凡人类还有“绝望”这种情绪,这个异种就会出现,无法更改和违逆。 日记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第一时间就把红蜘蛛当作目标,因为原世界的自己知道哪怕更改原本的四个核心,未来也会有新的核心顶上。与其让红蜘蛛的核心变成新的,还不如保持现在的,起码眼下四个核心的身份白令都知道。 但是那是过去的想法。 现在这个想法很明显已经行不通了。 魔女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曾经白令的部署,按照日记本的安排,对于魔女、起码要在一年以后才能够接触。 但是很遗憾,三天前白令才跟魔女来了一场充满激情的对线,顺带着还让魔女直接半退场,整个人现在无心搞事…… 所以日记本的内容已经不能够完全相信。真正重要的,还是眼下自己的那份“预知”能力。 不过也还好。 在随邹野潜入自己的意识之海后,白令对于预知的能力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运用。 比如说在跟梁川对话的时候…… 摇摇头,白令随手拉下围巾,眼瞅着某个班级。 隔着玻璃窗,他能够看到班级里面的一切状况。 这个学校的座位似乎是按照男男、女女三个人一排安排的,每个教师里有学生五十到六十个,一共有三排座位。 而眼下白令观察的,正是高二3班倒数第二排的某个人。 “找到了,”他微微颔首,“果然,跟‘织网者’提供的信息一样,就是在3班!” 这个他正在观察的人,就是跟红蜘蛛四个核心之一息息相关的关键人物! 从柱子后面站出来,白令刚想要上前。 然而下一秒钟,他的眉毛轻轻一挑。 此时此刻在他的视线之中,白令看到了一幕很“有趣”的进展。 那个被他关注的人正趴在自己的座位上,住校生的休息似乎都是在班级内趴着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突然重重拍在那个人的后背上:“喂!” 拍的时候动作很用力,哪怕是隔着窗户看的白令都能够感觉到,这一击应该很疼。 那个人醒了过来,眼神里满是通红的血丝、黑色的头发散乱地垂落下来,脏兮兮的看起来很久都没有洗过。 “滚远点,”有人说道,“恶心死了。” 那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站起来,让别人走进去,然后就又趴在桌子上面仿佛一具尸体。 在那个人站起来的时候,旁边有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皱眉,脸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嫌弃。 很明显,这样的“嫌弃”在高中第二年的班级里,已经肉眼可见的逐渐发酵、壮大,变成了某种更加复杂、晦暗的情况。 身上的校服被后面的同学画着奇怪的蠢猪,桌子里面偶尔会发现玩具蛇或是其他恶心的东西,没有人跟自己搭话、所有人都排挤和孤立自己,虽然不一定会演变成斗殴,但是语言和社交的冷暴力有时候却比纯粹的肢体暴力更加骇人。 “校园霸凌”,这样的一个词汇自从“学校”这一机构设立以来,就像是水蛭一样缠绕在教育体系里,怎么甩也甩不掉。 很多人都遭受过校园霸凌,年少时候的灰色经历埋藏在记忆之中无法洗褪。这份经历会极大程度影响一个人的性格、习惯和未来,甚至能够彻底让一个人变成另外的一个人。 而眼下,自己盯上的这个家伙很明显就是班级里的“底层”。 看着那个穿着校服、披头散发的人,白令低下头,打开随身携带的日记本。 【李静雯,因校园暴力而自杀的一中学生。其母亲早亡,父亲失踪,寄养于姑姑家里,性格自卑怯懦】 合上日记本,白令叹了一口气:“想要给红蜘蛛的核心种下种子,还是得靠这个人啊。” 这么想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自言自语道:“还好,晨风一中里有着某个很有趣的异种。不然的话,我想要动手还很麻烦。” 好,准备开工…… 正在白令这么想着的时候。 下一秒,他猛地一回头。 然后拔腿就跑! 很快,在半分钟后。 “他人在这儿!”保安大嗓门的声音回荡在校园里。 然而正当他们窜进来,磨拳霍霍的时候。 咦,人呢?? 明明之前他们在这儿看到人了才对啊? 保安们一脸茫然地彼此对视。 这人是……开了天眼了不成?? 第四十二章 广播站的奇怪声音 这个世界很恐怖。 李静雯一直是这么感觉的。 家里是对自己根本不上心的亲戚,他们是自己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然而却因为自己给不了他们什么金钱就对自己不闻不问、偶尔甚至都忘了让自己吃饭,更别说帮助自己。 而学校……更恐怖。 成年人的态度或许仅仅只是漠视,然而在孩子之中却不同。比起“漠视”,他们更会“开玩笑”。 尽管这个玩笑是无比低劣恶质的暴力,对于当事人来说是如此痛苦。 语言、动作、社交,排挤和孤立无处不在。参与小组作业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跟自己一组,体育课运动的时候也没有人会站在自己身边,所有人都想要远离自己。 或许唯一能够称得上安心的,就是这个学校的风气还算正常,所以没有人会蒙着自己的脸在卫生间里拳打脚踢。 趴在课桌上,李静雯感受着自己背后碳素笔的滑动,藏在臂弯里的手紧紧握住。 昨天画了猪,今天又是什么? 不管画的是什么东西,应该都很难洗。 等到明天上早操的时候,自己估计又得被其他人笑话,老师看到可能也会批评自己校服没有洗好…… 好麻烦,校服真的很难洗,更不用说这些家伙用的还是水难洗掉的笔。 回家以后也不一定有饭吃,作业写完了也没有书看,阁楼里简直就像是蒸笼、狭窄地只能蜷缩着睡觉。 鼻尖碰触着桌面,在呼吸里感受气流扑在脸上的温热,李静雯突然感觉有点想哭。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父亲的“逃狱”开始。 原本作为“恶性事件罪犯”的女儿过得就很糟糕了,然而在父亲失踪之后,本来就很痛苦的生活变得越发难以忍受。 曾经以为上了高中就能够安然度过,没有想到即便是升上了更高的年纪,也只不过是从一个笼子里跑到另一个笼子里而已…… 今年自己才高二,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此前的一年都已经如此难熬,接下来自己还能不能熬过去? 李静雯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有些想要放弃了。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很喜欢看一些充满了幻想风格的漫画和小说,那些画风精良的作品往往能够描绘出一个稀奇古怪、但是却充满朦胧和趣味的美好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女主角就像是被所有人喜爱的“核心”,每一个动作都能够被人看在眼里,而不会像是自己这样任何的动作都会被人鄙夷和嫌弃。 不过还有一件事她没有跟人说,那就是她喜欢宏大而正义的悲剧,最好是主角死掉的那种。 看着最后主角或是在大战之后倒在恋人臂弯中,或是独自战胜仇敌孤独地站立在苍穹之下的身影,李静雯都会被深深打动。 有的时候李静雯觉得自己说不定是跟《哈利波特》或者《龙族》一样的主角,毕竟自己同样身世悲惨而且毫无优点。说不定未来也会有人一脚踹开门,领着自己前往金碧辉煌的殿堂,开启崭新的人生。 然而在上到高二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跟文艺作品毫无关联。 这个世界是现实,现实哪里来这么多梦幻的美梦泡泡? 现实就是一坨不得不品尝的狗屎,哪怕你再怎么欺骗自己这是巧克力,你也打心底里知道这玩意儿就是狗屎,甚至连狗屎都不如。 趴在课桌上,李静雯默默等待着上课铃打响。 等到上课铃打响、老师进来以后,那些家伙大概就不会继续“开玩笑”了。 悄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后背,感受着身后那火辣辣一般的疼痛,李静雯的表情有些痛苦:“好疼。” 自己的同桌下手永远是这么重,每次打在自己身体上都会疼好半天。 现在自己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讲,防止惹那些家伙不高兴吧…… 这么想着,李静雯一点点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然而很快,这份等待就演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在下午一点四十二分,这个距离休息结束只剩下十八分钟的时间,本应该保持静默的教室喇叭忽然响了起来。 首先是一阵杂乱尖锐的蜂鸣声,就像是有人把广播室的喇叭放在手上反复揉搓一样,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牙齿发酸。 “什么情况?”“不知道,现在不应该是休息时间吗?”“我才睡醒,头好疼……” 本来还在睡觉的同学一个接一个被吵醒,他们迷惑地看着挂在班级右侧的喇叭,眼神里满是茫然和不解。 李静雯也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教室外面。 “奇怪,”她在心里想着,“怎么总感觉……天好像黑下来了?” 现在可是初夏的下午两点,本来应该是光纤正好、太阳最热的时候。 怎么在这个时候,周围仿佛是挂上了一层黑幕一样,将光线阻隔在外面? 是什么特殊的气象? 怀着疑问,李静雯突然听到了喇叭里传来了新的声音:“试音,试音,各位能听得到吗?” 那个声音很年轻,给人一种大学生的感觉:“这个东西我之前没有尝试使用过啊,先问问先知这玩意儿该怎么用吧……” 听着这个声音,同学们都下意识地看了朋友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个疑问。 “这个家伙是谁啊?” 仿佛是听到了这个疑问,广播里再次传出声音来:“好了,大概理解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就长话短说!” “各位晨风一中的同学、老师们,下午好,”那个声音说道,“虽然很遗憾,但是各位现在陷入了很糟糕的状况。” “‘危险’级异种‘黑夜骑士’因为某些因素被唤醒,不久之后晨风一中将会彻底陷入黑暗。希望能够听到广播的师生尽快前往安全的地方避难,重复,希望各位尽快前往避难。” “请各位注意,黑夜骑士非常危险。任何被它看到的人,它都会剜下那些人的眼睛,并且对其进行攻击。如果注意到自己发现了‘黑夜骑士’,请务必闭上双眼、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顺带一提,请各位务必不要发出声音和光线,”那个声音逐渐严肃,“我们‘明昼’组织会尽可能解决‘黑夜骑士’,但是却不能够完全担保各位的安全。” “所以,如果注意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人,请一定要关掉手机、保持静默!” 这个家伙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同学们再次对视了一眼,又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样的内容。 只有李静雯,注意到天色正在缓缓变暗的她下意识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 “广播里说,学校将会彻底陷入黑暗,而我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她心里想着,“难道说广播里那个家伙说的是真的?!” 那个什么“黑夜骑士”,真的会出现在这个学校? 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 天色瞬间以一个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从光明亮堂变得漆黑一片! 宛如太阳的开关被人按下,整个晨风一中顷刻之间便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幽夜中! 光线的突然丢失让所有的学生一时之间都失去了说话的声音。 沉默和压抑回荡在所有人之中。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在几秒钟之后,整个班级顿时像是炸了锅一样,乱嗡嗡地吵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神秘人 “停电了?”“有人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好耶,可以不用上课了!” 同学们沉浸在少见的快乐之中,所有人都很开心。 只有一些人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之前那个家伙一直在说的东西,你们搞明白了吗?” “说什么‘黑夜骑士’?那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觉得应该是恶作剧吧?” “我不知道,但是这肯定不是什么停电。哪有停电会连带着光线都彻底消失的啊……” “有没有人带手机的,这边也太黑了吧?!” “这可是教室,你就不怕你掏出手机下一秒就被老师给逮到?” 身边满是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吵闹声,李静雯忍不住眉头紧锁。 不对劲,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 她回忆着此前广播的内容:“那个人说,接下来天会暗下来,然后‘黑夜骑士’会出现……” 如果有光线亮着的话,那么那个‘黑夜骑士’就会发现到、然后袭击那个家伙吗? 不,那个家伙说的也不一定对。 说不定眼下仅仅只是个特殊的天气变化,比如说日全食之类的…… 李静雯这么想着,但是身体却下意识站了起来,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顺着墙壁的后面缓缓移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实在是不太想跟这些家伙一样聚在一起。 本来他们也不会关注到自己,估计等到自己走了也不会知道。 尽管那个广播的内容可能是虚假的,但是谁知道呢?如果是真的,那么继续呆在人多的地方就很可能会变得很糟糕。 李静雯心里这么想着。 当然,以上这些其实都可以归类为“借口”。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的愿望使然。 想要认为这种非常规的东西是真的,想要趁机离开这个地方发现更多新的东西,想要从此脱离这个枯燥痛苦的人生…… 这些都是愿望的一部分。 出于年轻人特有的躁动和爱幻想,李静雯离开了班级,在黑漆漆的走廊里缓慢行走着。 学校现在真的变得特别暗,这种“黑暗”和普通的走夜路还不同。如果说走夜路还能够勉强看清楚远处的东西,那么现在行走在学校走廊里,李静雯感觉自己甚至都看不到一米以外的地方。 很明显,这不正常。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李静雯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逐渐提高分泌。 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听到心脏那砰砰乱跳的有力搏动,血管里流淌的鲜血渗出毛细血管,将她的脸映照得有些发红。 精神前所未有的亢奋,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激动。在这个黑暗、嘈杂的环境里,李静雯第一次感觉到了“愉快”。 “那些家伙,他们肯定也明白了这是异常,”看着走廊里的其他班级,李静雯默默想着,“但是他们却因为害怕或是从众,最后还是留在原地。” 而自己却踏出了这一步。 哪怕这一步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毁灭和死亡,起码,自己切切实实地从那晦暗而毫无光亮的人生之中,走进了这片洋溢着幻象的黑暗里! 鼓起勇气,李静雯贴着墙根走,绕过了这一楼的班级,并且一路往下。 根据自己的想法,自己接下来似乎是要到楼梯间。这么黑的话,自己大概需要好好注意一下脚下,免得一脚踩空。 心中回荡着这个想法,李静雯一路从五楼下到一楼。 楼梯间没有多少人,似乎大部分同学都还呆在班级里,因此李静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大堂。 在一楼的转角,李静雯刚想要绕过去,下一秒钟、她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撞在什么东西上面。 撞到人了?! 李静雯第一时间往后倒退一步,同时声音嗫嚅到像是从喉管里一点点吐出来的:“对……对不起……” 被她撞到的人似乎是摆了摆手:“啊没事没事,也不是很疼。” 听着这个声音,李静雯觉得有点耳熟。 她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你是……之前广播站里……” 如果李静雯没有记错的话,那么在天黑下来之前,那个广播站里发出来的声音、跟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差不多! 听到这句话对面那个人愣了大概一秒钟:“听得这么快?” 闻言,李静雯很想要说一声自己从小的时候听力就很好,但是因为眼前这个家伙是陌生人、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低着头。 被道破了身份的人轻松笑了笑:“是的,我就是之前在广播站提醒你们的人。” 说着,那个人朝李静雯伸出了手:“我叫许乐,你呢?” 不知道为什么,李静雯在对方伸出来的手腕上,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一抹苍白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这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像是人类的皮肤。 看着这个男人,李静雯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低语着:“我叫……李,李静雯。” “哦,李同学,”没有握到手的男人丝毫不觉得尴尬,“你不在教室里面呆着,怎么跑到教室外面了?” 这个问题让李静雯再次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以后,她才组织完语言:“因为,因为我有点害怕,害怕你说的是真的,这样……这样留在教室里,会危险……” 这种事情说出来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不能够相信任何人,李静雯心里想着,如果真的出现问题,待会儿就直接跑掉。 反正这么黑,那个家伙估计也很难追上来。 一边这么说着,李静雯一边偷偷看着眼前的男人。 而白令只是默默地听着,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原来如此,”男人的表情很严肃,“你很聪明啊。” 聪明? 自己? 李静雯有些茫然地看着白令。 这还是第一次,她听到有人用这样的形容词来称呼自己。 男人拍了拍李静雯的肩膀,语调很正经:“‘黑夜骑士’能够循着声音,人如果聚在一起的话,确实很容易被发现。” 说着,男人看了一眼李静雯:“接下来小心一点,尽量避开人群、找一些安静的地方,不要到处乱跑,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收回手,从李静雯身边侧过去。 李静雯微微一怔。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胸口突然一阵悸动。 长年以来的幻想梦驱使着她,让她的声音第一次不像是过去那样生涩:“那个……你接下来要去干嘛?”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轻笑了一声。 “我要去处理‘黑夜骑士’,”他远眺着黑夜,语气很平静,“因为这是‘明昼’的责任。” 第四十四章 白令:先知在想什么! 看着身边的李静雯,男人,或者说白令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跟上来的。” 跟在他身边的李静雯摇摇头,默默地说道:“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回什么,只能不断的道歉。 眼前这个叫做许乐的男人很明显不同寻常,不论是他此前在广播站的演讲,还是他主动打算对付“黑夜骑士”的意图,每一点都让李静雯非常好奇。 如果眼下这个状况是“真人秀”一样的东西,那么李静雯也不介意自己一起上电视。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形象,甚至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想要借助这个东西改变自己的生活。 但是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么李静雯也非常渴望踏足进眼前这个瑰丽奇幻的黑暗。 这份渴望甚至压过了她对白令的警惕心,以至于跟上了第一次遇见的陌生人白令。 面对李静雯的坚持,白令立刻要表示反对:“不行!” 白令的表情逐渐严肃:“我得先跟你说好,黑夜骑士是‘危险’级的异种。如果真出现问题,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够保你平安。” “所以综上所述,我绝不能够带你一起,请你现在就去避难吧。” 听着白令的话,李静雯嗫嚅着说道:“但是我……” “不行就是不行!”白令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明昼’还不能……”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脸色突然有了些许变化:“等,先知?!” 下一秒,白令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手机。 他似乎是在读什么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流逝,虽然李静雯想要说什么,但是她看着白令那张严肃的脸、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得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白令才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先知到底在想什么……” 摸了摸后脑勺,白令重新看向李静雯:“算了,跟上来吧。”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既然是先知的意愿,那么就代表你有着能够影响这次行动的关键因素,”白令说道,“就算不在意,出于先知的指示,我也得把你带上。” “如果你准备好了,那么就跟上来吧,我带你去找黑夜骑士!” 说完这句话后,白令就径直往前面走去。 听着白令的话语,李静雯犹豫了一段时间。 白令态度的转变让她有些心悸。 从白令的态度来看,那些被称作异种的怪物似乎非常危险,普通人根本对付不了。所以白令才让李静雯直接离开,而不是带着她一起前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了手机之后,白令又迅速转变了想法。 是因为……他刚刚话语中“先知”的意思? 能够被冠以“先知”这个名字的人…… 沉默了片刻、眼神坠在白令的身后,没过几秒钟,李静雯就咬着牙齿,快步跟上。 走廊里漆黑一片,旁边就是各个同学的班级。此时此刻也有一些人从班级里面走出来,李静雯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止自己撞上那些家伙。 有些人的眼睛还不能很好地适应黑暗,走路都小心翼翼、扶着墙壁,一边走还一边发出大喊大叫,似乎对眼下这样的状况感到非常新奇。 真是愚蠢,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如果黑夜骑士真的在周围、估计连跑都跑不掉。 李静雯心里这么想着。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部分接受了来自白令说出来的“设定”,觉得黑夜骑士是真实存在的东西了。 白令很清楚,眼下如果想要强化那种感觉、需要的是更深层次,更多的信息交流。 不过他很有耐心,仅仅只是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步调谨慎而态度庄重,就像是前面真的存在什么“黑夜骑士”一样。 很快,他就听到身后的李静雯轻声说道:“请问……” “许乐……先生,”李静雯声音很细,“您之前说的‘异种’和‘危险’级……都是什么东西?”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 在听到李静雯的询问之后,白令的嘴角微微一勾。 他一边绕过某条走廊,一边低声说道:“异种是……这个东西很难解释清楚,总之你只要知道,异种是怪物,是思维、灵感、意识和信息被扭曲之后的产物。” “或许存在对人类保有善意的异种,不过很稀少,”他想着织网者,随口说道,“普通人如果看到异种的话,不要犹豫马上跑,这样才有可能活下来。” 这是实话。 日记本上曾经记载过不少猎杀异种组织的“守则”,这些“守则”各有不同,但是唯独有一条使所有组织都需要铭记的。 那就是如果普通人看到异种,绝对不要想着去处理它,第一时间跑就对了。 按照未来的说法,绝大部分的普通人都不可能对付得了怪物。即使是以专门猎杀异种为职业的“猎人”,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被“危险”甚至“普通”级别的异种反杀。所以为了性命着想,会跑步真的使很值得锻炼的技能。 一边这么想着,白令一边看了一眼旁边的李静雯。 不出他所料,虽然他已经警告得足够彻底,但是李静雯的脸上还是隐隐能够看出若有所思。 “果然跟日记本上描述的性格一样,是喜欢异常的,”白令贴着墙根,若有所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或许接下来的行动就是有意义的……” 这么想着,两个人一路朝着楼上走。 此时此刻不少的老师都已经摸黑走进各自的班级里了,因此各个班级的吵闹逐渐平息了下来。尽管现在还没有上课,但是秩序已经逐渐恢复,周围除了白令两人也基本没有四处晃荡的学生。 跟在白令的身边,听着老师在各自班级点名的声音,李静雯突然感觉有些害怕了。 之前升起来的勇气和豪情随着机械的点名声而逐渐消退,就像是潮水褪去之后光秃秃的沙滩,哪怕堆筑再高的楼阁也只会被现实的大浪顷刻崩坠。 “要不……还是回去吧?” 李静雯心里这么想着。 现在唯一能够称得上慰藉的,或许就是“停电”。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整栋教学楼此时此刻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哪怕一点光亮。只有老师掏出手机照着手电筒,除此之外毫无亮光可言。 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之中,哪怕老师想要确立秩序,点名的时候总归有遗漏。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李静雯没有被发现、还坚持跟着白令的原因。 不过这份坚持大概持续不了太久了。 如果没有足够大的爆点,那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支撑李静雯心中的勇气最后都会被消磨得一点不剩。很快,她就会从黑暗中重新走回现实。 不过还好,白令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接下来的“剧本”。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五楼,也就是李静雯的班级。 随着越来越走进班级,李静雯脸上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在靠近她班级的时候,白令很清楚得能够听到她班主任的声音:“刘志辉,有了,下一个,李静雯。” 无人回应。 老师皱着眉毛,重新重复了一遍:“李静雯,在吗?” 有平日里比较活泼的同学低声说了句有些嘲讽的话语,紧接着全班的同学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整个教师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老师没有笑,而是不耐烦地说着:“李静雯!人呢!” 伴随着老师那一声声仿佛催命一般的点名,站在白令旁边的李静雯低着头,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此时此刻的她必然很纠结,到底使应该维持一腔的热情继续跟着白令这个奇怪的家伙,还是应该认清现实、重新给自己戴上枷锁。 这种纠结是很正常的,毕竟到现在除了黑暗,所谓“奇幻世界”完全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存在证据。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白令这么想着,突然停了下来。 而且很凑巧,停下来的位置就是在李静雯的班级后门旁边。 第四十五章 我们明昼和其他人不一样 突兀的停止让李静雯一个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装在白令的后背上。 “发生……” 她刚想要说话,然而下一秒钟、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捂住嘴巴。 这双手简直就像是刚从冰柜里面取出来的雪糕,带着让人汗毛直竖的寒气,盖在自己的脸上冰冰凉凉。 一抬头,李静雯就看到白令严肃的脸。 “安静,”他轻声说道,一边慢慢收回手,“一定要……保持安静!” 这么说着,他直直地看着楼道深处的黑暗,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一样警戒着。 被他的警惕给感染了,李静雯蹲下来、直直地看着远处的黑暗。 然后下一秒钟,李静雯的瞳孔微微一缩。 此时此刻,在她的双眼中,那本来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竟然能够清晰地看见一个东西的“轮廓”。 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是什么人跨坐在什么东西的身上,右手还提着一根似乎是“长枪”一般的武器,罩在头上的头盔里音乐能够看见红色的流光闪烁、宛如潮汐一般涌动着。 明明是黑夜,然而却能够清晰看见那个身影身边笼罩的黑色雾气,仿佛它就是踩着这团黑雾、从遥远的彼方沉默而来。 看着那团黑影,白令轻声说道:“那就是,‘黑夜骑士’!” 嘴里这么说着,白令看着“黑夜骑士”脸上的头盔。 那是一个木制的、似哭似笑、宛如面具一般的木制头盔。 不得不说,真正的“黑夜骑士”满足了李静雯对于“超自然”的一切幻象。 明明是黑暗却能够清晰窥见的高大身形,宛如索命厉鬼一般的阴冷气质,宛如流彩烫金似的漆黑铠甲,以及身下漆黑的战马,每一个细节都宛如幻想小说呼啸着闯入现实。 唯一有些奇怪的,或许就是那个黑甲骑士头顶的并非金刚铁盔,反而只是一个木制头盔了。 偷眼看着黑夜中的骑士,李静雯的心中有些震撼:“这就是……黑夜骑士!” 果然,这个叫做白令的男人并没有骗她。在这个世界,确实存在超自然现象! 原本都快要被老师那催魂夺命的点名给摄走心神,在看到堂而皇之出现在两人面前的黑夜骑士之后,李静雯心中的幻象再次死灰复燃。 她紧紧盯着骑士,为了缓解恐惧而靠在白令的身边,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白令面色凝重:“按照正常情况,我们应该立即约束对方的行动。” “黑夜骑士是‘危险’级的异种,也就是说如果放着不管,它会造成不亚于数十个连环杀人狂的后果,而且黑夜骑士还会极大程度影响人类的视觉和身体健康,对普通人非常危险,”白令靠着墙壁缓缓起身,“而像是我们这样的家伙就是为了规避这样的未来而存在的。” 听着白令的话,李静雯微微点头。 然而下一秒,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白令:“等等,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么多?” 这句话说出来,场面一时之间凝滞住了。 这本来应该是李静雯很早就发现的一个疑点,不知道为什么,白令对自己的很多问题都毫无隐瞒。这一点完全不符合李静雯想象中的“秘密人员”,反而像是……披萨店里为客人推销最新商品的销售。 不过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如果白令真的是对她有所企图的话,那么她怀疑的时候也不应该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 说到底,李静雯还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而且跟其他普通的高中生不同,她还是一个因为特殊生活经历而缺少社会经验的……天真高中生。 把这样的女孩纳入计划实在是让人心存愧疚啊。 这么想着,白令瞥了一眼远处黑夜骑士那坚定但是异常缓慢的步伐,想了想、开始在心中酝酿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白令才苦笑了一声:“这样看起来可能是有点奇怪,你会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有一点我需要声明,我跟你想象中那些处理超自然生物的人员不同,或者说,‘明昼’跟其他的秘密组织不同。” 白令说道:“其他组织和官方为了安抚民众和官方所以会选择隐瞒信息,并且有时候还会消除某些当事人的记忆。但是‘明昼’不一样,如果硬要比较,那么我们就是这些组织之中最喜欢蹦跶的一群人,不论是直播还是影视,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还想要上新闻去宣传这些本该隐藏起来的知识,甚至有人还想要整点大字报贴在街道上恨不得广而告之。” “因为我们的目的本来就是让大众知道这一切,教导人类该如何对付这些怪物,”白令拍了拍李静雯的肩膀,“我们一直信奉一个道理,要想自己活下去,就得帮助更多的人活下去。” “所以,我现在将这些东西全部告诉你,是为了未来你能够更好处理类似的情况。并且我们还希望,日后如果你碰到类似情况也能够告诉其他不知道的人。” 听了白令的解释,虽然还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李静雯的眉毛还是稍微舒展开来。 其实哪怕她知道白令别有所图,恐怕也会执拗地跟在他的身边。 因为她的人生实在是太过晦暗,毫无希望到了哪怕眼下这个奇怪的怪物拔出枪划破自己的双眼都不会让李静雯看到更糟糕的未来。比起毫无起伏甚至痛苦万分的现实,被利用的超现实还是更让人心潮澎湃。 “其实不应该问出来的,”李静雯有些懊恼,“我应该更加沉默、冷静一点,而不是被那个骑士吓到就口不择言!” 李静雯承认,自己一时脑抽问出来的是因为她被黑夜骑士给吓到了。 这很正常,哪怕狂热地喜爱着超自然,第一次看到那种超出理智的东西,是个人都会被吓一跳。 李静雯现在还能够颤抖地站在白令的身后,就已经能够表示她胆量不错并且执念深重了。 然而很快,她就听到白令那略微带点苦涩的声音:“不过我告诉你也不完全是因为‘明昼’的原因。还有,嗯,先知……” 迟疑了一会儿,白令还是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东西,低头看着李静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递给了她。 李静雯下意识地接过来摆在手心,入手一片沉静让她有些讶然。 手指在物体上轻轻摩挲,下一秒钟,李静雯的脸倏然变色! 尽管专业知识并不丰富,但是经历了无数影视作品洗礼的李静雯还是一眼就能够感觉出来,白令递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柄,精巧细致的手枪! 眼前这个男人竟然给了自己一把手枪?! 李静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令,然后她就注意到,白令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拿着它,虽然不一定能保护好你,但是总归有点心理安慰。” 说着,白令再次把目光看向远处的黑夜骑士。 斟酌了片刻之后,他才接着说道:“因为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 “情报有误,”黑夜骑士并不是‘危险’,而是即将跨越‘危险’的……‘灾难’!” 白令的声音有些苦涩:“这可不是我能够处理的范围,所以说哪怕先知让我来带着你,我也没有办法继续这么做了。” “看来是有人提前规避了先知的测算,大概是其他的‘灾难’,”白令摇摇头,“不然先知是不可能算错、更不可能给我们错误情报的。” “灾难”? 虽然不是很能够理解白令话语中这个词语的含义,但是李静雯还是本能地感觉,眼下对面的那个家伙很危险! 因此她下意识张了张嘴吧,过了好半天才说道:“我能够做什么?” 从白令的口中,李静雯得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说“明昼”这个组织的情报系统似乎很丰富,不然不会一个黑夜骑士都能够匹配专门的情报人员。又比如白令是两个人一起来的,这也就代表“明昼”认为黑夜骑士是两个人能够解决的怪物。 但是似乎,这一次本应该无比强大的“明昼”情报失效了。作为敌人的黑夜骑士似乎远远超出了他们想象中的强度,以至于过来处理这件事情的人都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退却。 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索了一下,过了片刻之后,他掏出一个东西。 尽管身处黑暗之中,李静雯一眼就看出,那把枪跟自己手中的一样,同样是漆黑的精致小手枪。 熟练地给手枪上膛,白令回头看了一眼李静雯:“虽然这么说有些勉强,但是我希望你之后可以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接下来我会去对付黑夜骑士,而你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疏散周围的人,”白令说道,“这本来应该是我去做,但是我尝试了,却失败了。所以只能拜托你,作为学校的学生,伱的话应该比我要有分量。” 然而并不是,作为学校的边缘人,没有人比李静雯更懂得自己的话到底多么微弱。 但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握住手枪。 看着李静雯,白令想了想,伸出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这个动作让少女微微一怔。 李静雯抬头看了一眼白令,然后才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这是怎么样的表情呢? 有恐惧,有沉思,有黯然,更有遗憾。 但是唯独没有后悔。 这样的表情是如此生动,以至于深深击中了李静雯的心。 恍惚之间,李静雯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那些宏大而正义的悲剧了。 因为她深深迷恋着“牺牲”。 “牺牲”是一种崇高的情怀,是能够挣脱束缚,将自己无私奉献给他人的至诚之心。怀着这样的情绪,便能够在晦暗无光的世界中闪耀出绚丽的光点。 为了大义、为了弱小、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牺牲”,这种仿佛自我满足一般的情绪,哪怕经历和重复一千遍都会让人感到心潮澎湃、思绪起伏。 因为这个世界太过黑暗,所以李静雯无比渴望着这种无私的“利他精神”。 而今天,她竟然在现实中看到了类似的表情。 “拜托你啦,李同学,”白令说道,“可能有点强人所难,但是既然你是先知都看重的人,那么就代表你很重要,起码比我重要。” “像我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但是你们这样被先知看重的家伙,起码得死在我们后面啊。” “我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是一个高中生,但是既然先知说你是未来的‘英雄’,那么大概是会比我想象中更加厉害的人物吧。” 白令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所以就让我这样的小卒子来过河,给你们这样的英雄垫背好咯。” 说着,白令伸出手,像是想要揉一揉李静雯的脑袋。 然而犹豫了片刻,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难堪的笑容,收回了手、转而把一个东西递给李静雯。 李静雯低头一看,那是一个手机。 白令看着李静雯,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是我的手机……” “你把它带走吧,如果可以的话,记得给‘明昼’的人,”白令说道,“告诉他们,别烧纸钱,烧点房子和车子,就天地银行那种东西在地下根本跑不过通胀,还得是硬通货……”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想要想要把很多东西在短短的十几秒钟内完全说明白一样。 在最后交代了一番“删除电脑浏览记录”之后,白令终于停下了叙述。 他重新看向远处的黑夜骑士,然后拎起手枪,推了身边的李静雯一下。 “去吧,”他说道,“我会帮你吸引注意力的。” “我最多能撑五分钟,也就是说你尽量在五分钟之内疏散掉周围所有的人!” 最后,白令又说道:“还有……绝对,绝对不要让黑夜骑士离开教学楼!” “当它离开教学楼遁入黑暗的时候,就真的谁也阻止不了了!” “一定要记住这一点,”白令认真地说道,“就拜托你了,同学!” “救援已经在路上了,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把那个家伙给拖住!你也跟我一样,需要尽可能地拯救更多的人!” 白令的表情无比严肃:“因为我们明昼,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 这句话仿佛箭一般贯穿了李静雯的胸膛,让她苍白的脸都带上了些许的红晕。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下一秒钟,像是交代完遗言的白令就猛然从墙壁后面一跃而起。 身影速度飞快,以至于李静雯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因为白令的动作而轻轻拂动。 就像是下雨天被打湿而无精打采的晴天娃娃。 他朝着远处的黑夜骑士大吼着说道:“喂!” “你要找的人在这儿呢!” 这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除了黑夜骑士,整栋教学楼的人都能够听到这声仿佛是从胸腔里喷出来的怒吼。 紧接着,李静雯就看到白令拎着手枪,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黑夜之中! 夜色彻底隐没了他的身影,只有偶尔会响起的枪响声,才能够预示着他现在的状态。 看了一眼手枪,李静雯轻轻抿着嘴唇。 然后她迈开脚步,踉跄着冲进班级里。 此时此刻所有的同学都好奇地看着窗外,并且因为地理位置,他们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个即使是黑雾都趋散不掉的身影。 下一秒钟,兴奋和疑惑交织在一起,让他们不自觉地伸着脖子交头接耳。 多么愚蠢的人啊,仅仅只能够注意到表面现象的光鲜亮丽,完全无法注意到黑暗之中有谁为他们而赌上了姓名,将自己的人生宛如垃圾一样抛掷而出。 这么想着,李静雯缓缓往前走,一直站在讲台上。 她像是从黑夜之中突然出现的一样,将老师和同学们都吓了一跳。 老师有些不满:“李静雯!你刚刚去干嘛了!老师叫你这么多遍你都没有反应!” 同学们也有些起哄:“哎呀老师,就不要管她了,我们继续上课吧……” 这些本来应该是很容易戳痛女孩心脏的话语,此时此刻竟然完全不能够让她感觉到痛苦。 相反,她甚至有些想笑。 庸俗、低俗且媚俗的人啊…… 李静雯心里这么想着,然后第一次站在讲台上,昂首挺胸地对着自己面前的所有同学。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同时也能够感觉到胸膛里似乎有什么火焰在燃烧。 她任由着这团火焰点燃自己的思绪,漫天的火星像是此刻她颤抖的话语。 “现在,所有人!”她声音很清脆,但是却出乎意料的掷地有声,“立刻开始避难!” “‘明昼’组织的人正在跟黑夜骑士作战,但是他撑不了多久,等到他失败、骑士就会把我们都处决!” 这句话说出来,直接让全班都愣住了。 下一秒钟,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有些人取笑着李静雯:“李静雯你不会是因为你爸的缘故发疯了吧?怎么会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叫你平时少看点小说……” 李静雯记得很清楚,这个家伙是平时经常欺负自己的一个女孩。 欺负的原因李静雯并不清楚,倒不如说对于某些人而言,欺压他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平时看到这个家伙,李静雯都是低着头绕道走、连抬头看路都做不到,只能做一个沉默的过路人。 然而今天,她第一次不再保持沉默。 她感受着手里沉黑物体的重量,轻轻抿了抿嘴唇,举起右手指向天空。 然后食指微微抽动,扳机叩响! 仿佛惊雷一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班级里,紧接着就是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徜徉在每个人的鼻尖,连带着鼻尖的汗珠一起缓缓落下。 右手举着手枪,李静雯平静地说道:“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所有人动起来,立刻避难,”她看着那个女孩,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哪怕是你,也一样!” “不要做蠢事,更不要浪费其他人的牺牲。” “行动起来!” 第四十六章 无名之雾 在李静雯一展风采的时候,白令在干啥? 他在悠闲地逛街。 此时此刻整个教学楼里都被黑色的雾气给掩盖,以至于周围的一切都毫不清晰。 漫步在教学楼里,白令拉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校服,轻轻“啧”了一声。 然后他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面具:“三分钟之后去跟着那个女孩,记得声音要大、动静要响,但是也别靠太近。等她把最后一个班带出去之后你再露面,顺便用幻觉往那个班里面插几个人,然后再‘杀’了那些幻觉,给她营造一种你盯上她的错觉。” 话音落下。 他脸上的木制面具像是听到了什么的样子,宛如混沌一般融化、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木黄色的印迹、一路延伸向下。 在“罪面”离开以后,白令也重新把目光转会面前的教学楼内。 “好了,也是时候开始检阅了。” 说着,他踏着轻快的步伐,从第五层一路拔高到天台。 这次来晨风一中,一方面是为了李静雯。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之前跟织网者说的那个“是异种又不是异种”的东西。 那个东西也是目前引发这场黑色雾气的源头。 一边走上天台,白令一边暗自沉思着:“李静雯那边暂时不用去管,她现在大概正亢奋着呢。不得不说,‘牺牲’是最容易让年轻人动容的戏码。而第二个能够让他们感到肾上腺素飙升的,还有‘拯救’。” 等等就让罪面去追她吧,等她到自以为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自己这个“先知”再闪亮登场。 这样做可能有些不道德,但是如果想要给未来的“红蜘蛛”狠狠来一刀,这就是必要的。 那个家伙可不好对付。 为了筹备对付红蜘蛛,白令甚至不惜亲身下场演戏。以“许乐”这个用一次就废弃的身份登场,然后再用“先知”的身份收尾。 同时为了不崩人设,白令还特意切断了和织网者的联系,不让它看到自己发癫的一幕。 至于戴在他脸上的罪面? 没有他的应允,罪面根本不敢讲话,所以没有问题! 老实说,目前看来一切都还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李静雯这个人很好懂,也很好搞定。 用罪面设计出来的幻觉就已经足够让那个家伙心绪不宁了,再给她来点跌宕起伏的戏码,大概就能够彻底激发她的决心。 摩挲着下巴,白令忍不住想到:“不过话是这么说,这样子去骗、去偷袭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这好吗?这不好。” 但是不好又能怎么样呢?不好,白令就不去做了吗? 这样的欺骗行为除了会给李静雯带来一些惊吓,除此之外毫无影响。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未来红蜘蛛晋升以后,又得死多少人? 白令没有办法把这两者放在天平上称量,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且无法估测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话,白令不介意在影响不大的情况下做出一些选择。 李静雯恰好就是他这次的选择。 摇摇头,白令决定暂时不去思考这种事情。 如果不改变未来,三年后不管是谁都要死。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还是先琢磨当下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他一路走上天台。 当站在天台的那一刹那,白令的目光就被某个东西给夺去了目光。 那是一个漆黑的小盒子。 此时此刻,盒子虽然没有被打开,但是隐隐却能够看到有黑色的雾气从盒子之中蔓延出来、一路扩散到天地之间,将整片天空染成如墨的漆黑。 缓步朝着那个地方而去,白令的脸上终于洋溢起笑容。 “果然在这儿,”他默默地想着,“无法用等级衡量的异种……‘无名之雾’!” 在未来,异种间大概都是以“普通”到‘起源’这四个等级作为排列。这种排列方式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却相对简单而且比较直观。 然而事实上,除了这几个等级之外,还有几类特殊的异种无法用这四个等级来排列。 而眼前的“无名之雾”,就是其中之一。 在日后,“无名之雾”一直在某个“危险”级别的异种手里。虽然那个家伙仅仅只是“危险”,但是在持有这玩意儿之后,那个家伙的能力几乎可以达到“灾难”! 然而尽管如此,在费劲一番功夫干掉那个家伙之后,人们惊讶地发现,其实无名之雾的能力非常单一。 它只能够放出烟雾,并且感知烟雾里发生的一切。 换而言之,它就像是一个红外线雷达,除了能够让持有者多一些眼线之外毫无用处。仅仅只是因为那个持有无名之雾的家伙能力比较独特,再搭配这玩意儿之后,才能发挥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 所以在未来,这个东西基本上也没有人问津。 但是白令不一样。 他很清楚地指导,对于自己而言,“无名之雾”同样能够给他带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白令的能力最尴尬的地方在哪里? 那就是他仅仅只能够“目视”自己可以看到的未来。 他的能力必须要是能够看到的,而他看不见的东西就根本无法观察到。 所以他此前基本上都是潜入意识之海,然后去看电视或者平板。因为这些东西的信息量最丰富,能够获得的情报最多。 简单来说就是,白令想要预知未来就必须要有对应的载体。并且这个载体必须要是自己可以“看”见的,看不见的就是看不见。 这也很正常,毕竟哪怕是预知未来,也不可能完全跨越星海的距离去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东西。别的不说,如果真的能够如此,白令都有些害怕自己的意识会不会沉沦在宇宙之中跑步回来。 但是现在,有了无名之雾就不一样了。 无名之雾能够扩充他的视觉,充当他的“眼睛”。 可以说,如果能够利用无名之雾…… 那么白令就可以让雾气充盈在任何一个地方,并且就像是安插摄像头一样,持续不断地看着那个地方的一切未来! 这样的能力大大提高了他的能力使用,简直可以说是无比贴合他的神技! “而且,谁说无名之雾就没有任何一点攻击能力了?” 看着面前的小盒子,白令笑得很开心。 在未来,有人做过实验,无名之雾的雾气是能够操纵的。 然而雾气的强度大都不大行,在经过数次判断之后,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意识越是强大的人,雾气的强度也就越大。 如果一个人的意志坚硬如钢铁,那么那个人使用无名之雾的时候,大概率会让雾气变得更强劲。 大概就是从纱布变成尼龙? 所以说这就是无名之雾为啥在未来基本上没什么人会看得上的原因之一——意识这个东西想要锻炼太过困难,而锻炼成功之后使用这个雾气的收益又远远不成正比,所以谁爱用谁用! 但是白令不一样。 他的意识,是一片浩瀚到难以形容的……海洋! 手按在黑色的盒子上,白令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每一个持有无名之雾的人,都必须要将它转化,变成自己的东西。 而转化的方式非常简单,只需要将意识沉入这个黑盒子里就行。 虽然听起来很玄乎,但是这对于白令而言并不难。他早就已经沉入意识之海无数次,现在只不过是再多一次而已。 过了大概三秒钟之后。 这个漆黑的盒子就不断缩小,一直缩小到宛如一个指环一般的程度。 看着这个东西,白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远处的门,心里细细思索着。 在他凝神细思,远眺着铁门的时候。 下一秒钟,雾气的流向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一部分雾气转移到某个地方,然后逐渐堆积,并且被某种难以形容的虚幻力量增幅、加强…… 并且作用在铁门的身上。 很快,这种作用力就体现出了结果。 在一片悄无声息的寂静里,远处的铁门仿佛被什么强硬的力量给狠狠按住一样,“喀拉喀拉”地一点点裂开! 无数条蛛网一般的裂缝呈现在铁门上,让此时的它看起来千疮百孔、宛如碎裂的镜面! “啪嗒”一声,沉重的铁门缓缓坠落到地面,激起一地扬沙! 看着眼前这一幕,白令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力道……好像有点大了?” 第四十七章 被盯上了 在另一边。 李静雯正提着枪快速奔走在各个班级之间。 手上有枪,带来的结果就是强有力的话语权。 就像是扫荡一样,李静雯一层一层地带着人走,一路向下直到教学楼一楼大厅才停下脚步。 此时此刻跟在她身后的已经是最后一个班级了,不用转头李静雯都知道,这些家伙看着自己的眼神肯定异常复杂。 但是李静雯并不在乎。 她不管那些提前走出教学楼的同学是不是打算直接报警,也不管警察之后会来做什么,现在她想要做的仅仅只是把这些人全部从教学楼里面疏散出去。 至于之后的事情?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好了。 这个世界并不像是它外在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有怪物、也有猎杀怪物的人,那么也应该会有同样处理后续事态的家伙。 而且许乐之前也说过了,“明昼”的宗旨是要将怪物的事情宣传出去,那么也就代表过去存在跟“明昼”类似的组织,一直将怪物的存在抹消去除。 所以李静雯觉得,既然黑夜骑士在这个地方出现了,那么应该会有人察觉并且赶过来收尾。 有可能是“明昼”,毕竟他们已经提前派遣了许乐两人小组,虽然任务失败但是估计后续还会投派人手,不过也有可能是官方或者其他组织。 不过相比之下,李静雯还是更希望来的人是“明昼”。 不仅仅是因为许乐给她带来的触动,也是因为“明昼”在处理方式上,大概率是抱着扩大事态的方向而去的。 为了宣传怪物存在的事实,他们不可能会做出类似“删除记忆”之类的行为。恰恰相反,他们可能还会大肆宣扬,将许乐告诉李静雯的消息继续扩大下去。 所以李静雯希望来的是“明昼”。 看着自己怀里的手机,李静雯沉默了片刻。 “这是最后一个班级了,”她默默地想着,“把这些家伙送出去之后,这个教学楼里就没有别人。” 心里怀着这样的念头,李静雯突然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学生。 这些本来怀揣着想法的学生在看到李静雯以及她手上的那把黑色手枪时,原本升起来的想法也瞬间被熄灭,只能够怯生生地看着女孩、连动弹都不敢。 不过之前其实是有学生想要反抗的,还有老师拿大人的身份来压李静雯,希望她能够不要做出一些蠢事来。 但是最后李静雯仅仅是用枪声作为回应。 她没有朝着人开枪,而是朝着别人脚底扣动扳机,枪响和火药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直接让原本纷乱的思绪重新统括在一起。 直到这个时候李静雯才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在枪械方面还是有一定天赋的。 哪怕是刚握住手枪也知道该怎么用,更知道应该往那个方向射击,而且开枪的时候甚至没有半分犹豫…… 这让李静雯感觉有些开心。 虽然这看起来很不正常,但是本来她就是追逐异常、想要抛弃掉现实的家伙。因此出现这样的情况,反而更让李静雯觉得心驰神往。 不过虽然如此,李静雯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举动,仅仅只是鸣枪示警,表示自己手中的枪并不是玩具、而是货真价实的威慑。 在如此往复几个来回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一个“疯子”——一个能够朝着同学和老师开枪的疯子! 没人愿意去招惹一个疯狂的家伙,同学不敢,老师更不敢。 当然如果白令在,估计他会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这把枪是假的,是罪面第二阶段化虚为实制作出来、足够以假乱真的东西。 他也不可能真的给一个女高中生真枪是不是? 所以尽管听起来很可笑,但是李静雯竟然真的凭借一柄看起来无比真实的假手枪在整个教学楼里面树立了一个隐隐的权威,并且让所有的学生按照着她的指示而行动。 例如说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使用手机,更不允许打开摄像头等一切白令跟她说过的东西。 在面无表情的叙述和枪的威慑力之下,同学和老师的撤离非常有序,比起地震演练还要规整、完备。 而眼下,最后一班也终于离开了这个教学楼。 此时此刻距离许乐说的五分钟时间,还剩下一分多钟。 看了一眼锁屏的手机,李静雯看着身后的学生,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现在就出去,不要回头。” “出去之后外面会有保安把你们带到校门口附近,”李静雯说道,“出去之后不要回来,不要发出声音、更不能打开手电,保持黑暗和安静。”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保安会在校园内游荡,但是这对于李静雯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她在带第一个班级出去的时候还在发愁应该拿这些家伙怎么办,等到了门口才发现一个保安正拎着手电筒四处乱晃,看起来又紧张又焦急。 在看到那个家伙的时候李静雯就直接把身后的同学甩给保安,然后自己再次隐没进黑暗之中。 虽然那些保安在听到同学的说法之后,似乎是想要把李静雯也给控制住,但是因为这个黑夜的缘故、李静雯藏得很好。再加上她送同学出去的时候不是选择一个门口,因此她总是能够保全自己。 不过现在,最后一班同学出去了之后,自己恐怕也得从黑暗之中离开了吧。 也不知道他们报警了没有,不过大概是没有吧,毕竟在校内信号不知道为什么都消失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人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那么恐怕学生们会时刻不停地被黑夜骑士追杀……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李静雯淡淡地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随后就……”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下一秒钟,某个东西宛如急射而出的箭矢一般擦着她的面颊呼啸而过! 耳边回荡着锐器划穿空气的嗡鸣声,脸颊旁边隐隐有冰凉铁器划过的阴冷触感,鬓角的发丝随着锋锐驰行而缓缓飘起,再轻轻落下。 一如李静雯那后知后觉的沉重心跳! 什么……东西?! 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李静雯感觉自己像是摸到了什么湿滑的液体。 看着自己手指上的东西,李静雯的瞳孔微微一缩:“这是……血?” 鲜血的来源是刚刚那个东西,仅仅只是划过自己的脸颊、就给自己带来了可以渗血的伤口…… 如果那个东西朝着侧边几厘米的话,那么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就会被贯穿?! 眼神里满是后知后觉的恐惧,李静雯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在缓了好几秒钟之后才剧烈地喘息起来:“哈……哈……” 不过,还没等她平复自己的心绪,就像是为了打断她的思考一般、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不……不是吧?” 李静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缓缓倒下的男生身体,以及贯穿了身体脑袋的一柄……长枪! 旁边的同学都捂着嘴巴,看着那个李静雯躲过而受到牵连的家伙,脸色惨白一片。 李静雯并不认识那个男的,毕竟自己的班级和他离得很远。 但是他的表情还是让李静雯怔住了。 如果,如果自己刚刚的运气不够好…… 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这样的念头盘旋在李静雯的脑海里,久久都不能散去。 如果说黑幕的降临让李静雯感觉到世界那“异常”的精彩,许乐的牺牲让她感觉到与“异常”对抗者的坚决,那么现在……她感觉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危险! “咚”的一声,脑子上插着一杆枪的男生双眼圆睁,表情上满是茫然,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随着尸体落下的声音,像是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一样,整个大厅里顿时响起了凄厉的尖叫! 该死……! 被尖叫声拉回现实的李静雯下意识举起枪:“保持安静……” 还没等她说完,她突然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瞄准了一样,遍体生寒! 她机械地转过头,看向更遥远的黑暗。 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然而李静雯却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那个身影保持着投射的姿势,似乎是刚刚才把什么东西抛掷到这边来,在木制的面具头盔之下、红色的流光死死盯着李静雯这边。 它……盯上自己了! 此时此刻,李静雯的脑海里唯有这一个念头是如此真实。 第四十八章 背影 “快叫救护车,快点啊!” “这是在开玩笑吗?!本来有个疯子就已经很奇怪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死啊?!” “不,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为什么天会黑下来,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些……” “救救我,快救救我!” 周围同学们慌张、恐惧的声音回荡在李静雯的耳边,简直就像有无数只苍蝇贴着她的脸四处飞舞一样恼人。 不过她并没有关注这些。 因为眼下,她正在被黑夜骑士给盯着。 冷汗缓缓渗出体表,一点点顺着身体流下,打湿了她的衣服。 李静雯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就仿佛有一把锥子横在自己的眉心,只要自己稍有动弹就会射入脑壳里;又像是穷凶极恶的猛兽跨立在自己的面前,眯着一双眼睛牢牢锁定住了猎物。 这样的压迫感是语言完全无法描述的,仅仅只是被盯着看,就能够让人感觉到人类那原生之初就随之而来的对“黑暗”的……恐惧! 深沉的黑暗在自己的大脑里来回奔驰,脑海里仿佛有一团浆糊,李静雯脸色惨白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年,黑夜骑士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它不再看李静雯,转而是去看那些正在尖叫的同学。 当它转移目光的时候,李静雯才宛如卸去了浑身的重担一样,脚步踉跄到在地面上、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太……恐怖了!”她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满是因为恐惧而流出的冷汗,“这种怪物,我们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仅仅是被远远盯着就能够让人感觉到意识脱离身体一般的畏惧,如果真要去跟它打,李静雯觉得自己恐怕连思考的能力都会丧失! 要跑,必须要跑…… 她心里这么想着,勉强支起身体,朝着同学喊道:“不要吵,不要……” 还没等她说完。 下一秒钟,仿佛是为了李静雯的话语,在她嘴唇翕动的间隙中、又是什么锋锐的利器贯穿了空间,笔直贯穿了黑暗中的某处! 随着利刃破空的声响,两秒之后、又是一具尸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然后是两具、三具、四具…… 在仅仅是十几秒的时间里,黑夜骑士就发出了六次射击,并且带走了六条鲜活的生命! 在这样强力的压迫之下,哪怕是再愚蠢的人也都面色惨白、噤若寒蝉。 李静雯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死死盯着远处高大的黑夜骑士。 在她的身边,一个女同学的声音因为恐慌而断断续续:“那……那个,那个是什么……什么东西……” 虽然也很害怕,但是李静雯还是低声快速回复道:“黑夜骑士,之前广播里说的怪物。” “它对光和声音很敏感,会袭击那些有光亮以及发出声音的活物。”李静雯简短地说道。 在听到李静雯的解释之后,所有的人都第一时间闭上了嘴巴。 本来李静雯哪怕花再多功夫也很难让他们停止交头接耳,然而当死亡的恐惧真正降临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哪怕是李静雯不说、他们都能够自觉遵守一切。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停止不动的身影,有人心存侥幸地说道:“我们现在,悄悄后退的话,它应该注意不到吧……” 这句话声音很轻,但是因为此时场面过于安静,因此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地听到。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同一时间地转向李静雯。 此前他们仅仅是觉得这个拿着手枪的家伙是一个危险的疯子,然而在“怪物”的面前,疯子似乎摇身一变、成了对怪物非常了解的“英雄”! 因此尽管李静雯什么话都没有说,此时此刻队伍她的领头人位置还是在第一时间内被奠定了下来。 感受着身后那些同学们问询的目光,李静雯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然后缓缓摇头:“不。” 不? 所有的同学都错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竟然不打算悄悄溜走,而是想要留在这里跟这个怪物对峙?! 李静雯轻声说道:“黑夜骑士它……是会移动的。” “如果这栋教学楼里没有目标,那么它就会离开教学楼隐入黑暗中,”李静雯说道,“到了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处理它了!” 这是“许乐”跟她说的,也是李静雯验证出来的。 仅仅是一个黑暗的教学楼,对方就能够如此轻巧地解决数个学生。如果让它进入社会,那么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多大的危害? 李静雯不敢想。 她只知道,绝对不能够在这里放跑这个家伙! 这也是“许乐”的愿望。 有同学急切地轻声说道:“你不需要管那么多的!” “我们都只是学生,肯定会有人过来解决,我们需要的是出去把消息带到外面!” 听着这些话,李静雯再次摇头:“不可能的。” “黑夜骑士太过危险,不能让它离开,”她再次重复,“所以,必须要有人留在这里,当作那个家伙的猎物。” 只有这样,才能够把那个家伙留在这里! 念头闪过,李静雯看了一眼身后的同学和老师。 然后,她轻声说道:“你们离开吧。” “我留下来。” 什么? 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哪怕是再愚蠢的人都能够意识到这个黑夜骑士是多么危险,只要留在这里的人被杀死仅仅只是时间问题,然而这个女孩竟然还打算自己留在这里?! 大多数人都不理解李静雯的意图。 事实上李静雯也不打算让他们理解自己。 她只是快速说道:“你们快走,我留下来。我有枪,能够对那个家伙造成伤害,运气好还能够解决它。” 说着,她直接快步向前、撇下身后的同学,一只手提着枪、一只手举着“许乐”留给自己的手机。 在远离身后同学很远之后,她打开了手电筒。 明亮的光束宛如长枪一样射进黑夜之中,尽管因为某些不知名的特性,光线散射得无比昏暗。但是在这个黑夜里,李静雯的光芒还是闪耀得像是一颗星星。 身后的同学们一边后退,一边看着黑夜之中闪烁的微弱光点。 他们估计理解不了李静雯的想法,但是至少他们知道,一个“疯子”因为某些不知名的理由留在这里、把一个怪物拖在教学楼里。 那个少女背对着所有人孤身挺进黑夜的画面,恐怕会定格下来、永远留在所有人的心中。 第四十九章 先知登场 “咳咳……” 李静雯下意识地侧开身体,再次躲过黑夜骑士的弓箭。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要散架了一样,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嘶嚎着痛苦和疲惫。 此时距离她独自面对黑夜骑士已经过了快十分钟了。 在这十分钟里,李静雯一边利用着光线、一边依靠自己对教学楼的熟悉,在五层楼的建筑里和黑夜骑士展开了一场类似“捉迷藏”的追逐战。 幸好教学楼是有多个上下楼梯的,不然李静雯恐怕在一分钟之内就会被黑夜骑士给逮到。 不过到了现在,哪怕是再怎么熟悉这栋设施,李静雯都已经疲惫得快要跑不动了。 一边逃命还要一边躲避黑夜骑士的弓箭,哪怕是成年人都会觉得辛苦,更不用说李静雯这个身体瘦弱的少女。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有些遗憾,遗憾于自己刚了解到世界的真实就得死去;更有些绝望,绝望于黑夜骑士强大得简直超出了自己想象。 但是唯独没有后悔。 因为眼下的发展也让李静雯觉得很安慰。 她独自留下来拖住黑夜骑士的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因为许乐的“遗愿”,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对于黑夜骑士的忌惮。 当然,其实还有最后一方面,这也是李静雯做出这一切的最重要一点。 那就是眼下的发展和走向很贴合她所期待的“牺牲”。 在亲眼目睹了许乐的“牺牲”之后,李静雯就感觉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也正是因为许乐,李静雯才了解到自己真正喜欢、想要的是什么。 那就是在其他人的目光中独自一人步入深邃的黑暗之中,裹挟着宛如孤胆豪杰、悲情英雄一般的威势挺进深渊! 这才是李静雯最想要的! 而现在的走向,很明显就是完美符合自己的理想和期待! 所以李静雯留下来了,没有半分后悔。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背影会留在很多人的印象之中,李静雯就感觉到由衷的满足。 不过唯一有些遗憾的,恐怕就是最后的舞台并不算太大。 如果能够在无数人亲眼见证目睹之下慷慨赴死,那更能够激发李静雯对于“牺牲”的喜悦和幸福。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她也已经坏掉了吧。 在她脑海之中各种念头翻腾的时候,黑漆漆的雾气自遥远的彼端而来。 黑夜骑士举着长枪,从拐角处一点点露出身影,木制的头盔上闪烁着流光溢彩的猩红。 它的身影在黑夜之中是如此醒目,哪怕是漆黑的烟雾也不能够掩盖它分毫,反而将它的样子衬托得越发宏伟和不可名状。 此时此刻它一步步朝着这边而来,马蹄踩踏瓷砖的声音清脆,回荡在教学楼里像是谁在谱写一曲沉重的钢琴曲。 自己已经跑不动了。 李静雯心里这么想着。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至少对于她而言,她现在哪怕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下她正缩在教学楼五楼的一个教室里,而且很凑巧的是,这个教室还是自己的班级。 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李静雯轻轻抚摸着桌面、因为剧烈运动而缺氧泛红的脸上漾出一个微笑。 可能这样说会有些颓废,但是真好。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情愉快的结局吗? “英雄”在自己曾经的位置上目视着过去遗留的痕迹,心中是牺牲自己救赎他人而带来的怜悯和高傲,并且在临近终末之刻和过去的苦难和解…… 完美。 李静雯觉得这样死去,比在现实生活中一地鸡毛要好太多了。 教室外,马蹄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点点朝着这边靠近而来。 李静雯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 她已经能够透过窗户看见漆黑的身影从一扇窗户到达下一扇,在墙壁的空隙之间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就像是凄厉的鬼影踏着如墨的黑而来。 然后,在教室门口,骑士勒紧缰绳、停下自己的脚步。 那种被死死盯着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了一次,所以李静雯有了些对付的经验。 至少这次她不会动弹不得,而是能够活动眼珠,亲眼看着对方的身影。 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当锋锐的箭矢从自己的脸颊旁边划过,即将再次带出一道鲜红的伤口时,李静雯心中这么想着。 然而很快,她突然感觉自己脸颊前方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靠了过来。 就像是大夏天把冰棍贴在脸上,那双冻得跟冰棍一样的手从黑暗之中伸出,以轻松写意的态度精准捏住呼啸而来的箭矢! 本来应该是贯穿脑袋的箭矢被那双手轻轻摆动着变更了方向,没有在李静雯的脸上制造出分毫痕迹。 这是…… 李静雯转动着眼珠,企图看到后面的人。 然而因为那个人站在她的身后,所以她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仅仅能够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对方手腕那毫无血色的苍白。 “抱歉,稍微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不过,看上去我来的正是时候。” 一个声音从李静雯身后传来,虽然说着庆幸的话语,但是语气里只有笃定一般的轻笑。 捏着箭矢,白令从阴影之中缓步而出,站在李静雯的身侧、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 冰冷的触感从肩胛处传来,这种森寒感让李静雯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再次收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白令。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 下一秒,从白令口中说出来的话语解答了李静雯的疑惑。 收回手,白令微笑地看着李静雯:“还站的起来吗,李静雯同学?” 他,知道我? 一边喘着粗气的李静雯一边看着白令。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很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却苍白得完全没有血色。同时他身上还穿着灰色的风衣,手上提一个看上去有些古旧的手提袋,右手则夹着一本厚厚的笔记。 看起来很帅但是却又非常古怪的一个人,这是李静雯对白令的第一印象。 取出日记本,白令随手翻开瞥了一眼之后,才接着说道:“嗯,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大概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毕竟只有我能目视你曲折的路径,而你却一无所知的单向预测,并不能在人类定义的社交关系上称为‘熟悉’。” “那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白令,是‘明昼’组织的一员,或者说,明昼的首领,”白令笑了笑,“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先知’。” 这个名字一出来。 哪怕李静雯再蠢,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人,就是“先知”? 虽然李静雯对于“先知”完全不了解,但是许乐此前言谈之处多次透露出他对于先知的信任和推崇,甚至不惜违背原则把李静雯给带上。 而现在,先知竟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李静雯茫然地看着白令,有些话想要说,但是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出口。 看出李静雯的迷惑,白令朝着她点头致意:“我猜你大概有很多东西想要问,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大概需要先解决一些,‘意外’。” 说着,白令朝着远处的黑夜骑士眯了眯眼睛。 “没想到竟然变成了‘危险’级,是特意盖过了我的探知?有意思,一场故意针对明昼的行动吗?” 看着黑夜骑士,白令轻声说道,“不过也无所谓,看的东西多了,理解的也就清楚了。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大抵还在未来的范畴内。” “那么,开始收尾行动吧。” 从手提袋里取出白色手套戴在手上,用力绷紧手套下摆,将手部曲线勒紧出一个平实的弧度,白令平静地说道。 第五十章 白令插手 演戏的要点是什么? 白令认为,首先就是需要让观众觉得“好看”。 这是一个关键的要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活动都是“人”与“人”之间互相干涉的进程。而所谓的演习,就是通过演技来打动观众的一种手段,本质上可以看成演员和观众之间的某种无硝烟争斗,争夺着对方的注意力、精神和意志。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些? 当然是因为从一开始,白令就是打算为这唯一的观众献上一曲盛大的舞曲! 漆黑的浓郁雾气之中,白令操纵着“无名之雾”,表面上气定神闲、实则暗地里拼命挠头。 说实话,对于无名之雾而言,白令的操纵手段非常粗浅。 他仅仅是将意识潜入无名之雾内,然后对着其发出指令,并且监督雾气将自己的指令执行和贯彻。 作为一个“不是异种的异种”,无名之雾具备生命但是不具备意识。它就像红莲那个死去的残骸一样,还具备着强大的生命力,同时还有本能去执行命令,但是唯独不具备意识。 这也是为什么持有无名之雾的人可以操纵它——这有点像是在开初号机,驾驶员控制被制作成机体的母亲一样。 ……好像有点地狱笑话了? 不过也因为如此,有的时候白令也会觉得,无名之雾是不是也跟红莲一般,是某个异种死去的残骸。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异种的实力都有多强大啊…… 尽管没有完全摸透,但是目前自己使用无名之雾的时候,白令就觉得自己不过是知悉了它的冰山一角。 雾气的强度与意识强度有关,而白令的意识强度是一片海洋。也因此,他使用无名之雾的强度也比一般人要好许多倍。 然而即使是他,仍然觉得无名之雾的强度还能提升。 现在他就已经可以轻松弄坏铁门,那么进一步提升呢? 白令有些想象不到了。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都需要把这玩意儿好好学号怎么使用。 这个东西在未来,将会成为他保命的一大倚仗! 也因此,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白令一直在熟悉无名之雾的操纵手段。 结合日记本上之后人们对于雾气的研究,他一边把部分雾气转化为白色,一边运用雾气释放着各种各样神奇酷炫的手段。 在黑夜骑士射出长枪的时候,他躲也不躲,微微偏头就用灰白雾气打落来势汹汹的武器;在黑夜骑士冲锋撞破墙壁的时候,他一个响指就让雾气凝炼成绳子缠绕马腿,让它踉跄下马;在黑夜骑士持剑前冲的时候,他也一边轻笑,说着诸如“气势够了,蠢不可及”之类的话,一边轻松打飞沉重的盔甲。 总之突出一个信步闲庭,随心所欲。 这一方面确实是白令在熟悉自己的能力,罪面也在尽心尽力地配合他实战。所以在这段时间里,白令很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对于雾气的操纵正在缓慢变强。 也就是熟能生巧。 至于另一方面…… 当然是因为这是李静雯需要看到的画面。 白令很清楚地知道李静雯想要看什么,因此他并不介意去帮李静雯一把,让她能够实现深埋在心底的愿望。 她想要看大场面,那么就给她大场面;她想要目睹崇高的牺牲,那么就为她表演一出牺牲;她想要慷慨赴死、留下自己最后的印记,那么就引导她走进楼层最高。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李静雯感到满足。 哪怕是现在,作为“先知”的白令和作为“黑夜骑士”的幻觉刀枪剑戟碰撞交错,银铁金戈闪烁嘶鸣,也是让李静雯能够感觉到“异常”的戏剧之一。 信步闲庭地点射在“黑夜骑士”的身上,白令的动作写意而潇洒。 他能够感觉到,身后李静雯那亮着光的眼睛。 这很正常,或者说,这就是白令刻意引导的结果。 李静雯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 按照日记本的记载,未来的“红蜘蛛”会有四个核心。这些核心都是由人类形成,是四个痛苦绝望的人类在经历巨大的折磨之后变化而成。 而在这四个核心之中,有一个核心就与李静雯有关。 那个核心,是李静雯的父亲。 日记本没有记载那位父亲的具体状况,因为那些消息并不是可以放在新闻报道里面的。但是有一点白令知道,那就是那位父亲在成为核心之前,亲手接到了来自女儿的死亡通知。 他的女儿,也就是李静雯本人,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的话、将会在一个月后的未来被欺凌……致死! 具体的原因白令并不了解,或许是与李静雯父亲糟糕的过去有关,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情,总而言之、一个月后的某一天,这个女孩就会因为校园霸凌而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尽管有很多人会讴歌青春的美好宛如花朵一般绽放,但是其实在花园之中也有着腐朽、衰残的枯枝败叶,很明显李静雯就是其中之一。 总而言之,一个月后李静雯死了,没有了未来的憧憬和大好年华,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尸体。 任何一个有同情心的人,大概都会对此感到心情不快。 但是很明显有一个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情绪的变动幅度远超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致。 他甚至因此,变成了未来起源级异种的一个核心! 也就是说,如果未来没有因此而改变,那么在短时间之内、“红蜘蛛”的诞生绝对与李静雯息息相关! 除非“红蜘蛛”的核心发生变动,不然这个结果很难改变。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要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白令从中插“手”了! 银白色的手套并指成刀,白令默默数秒,在三秒钟之后轻飘飘落下。 伴随着他的动作,灰色的雾气猛然凝炼成尖刀! 然后下一个瞬间,锋锐的“刀子”直接贯穿了黑夜骑士的胸膛! 同时,在这个时候,白令给变成“黑夜骑士”的罪面使了一个眼色。 罪面心领神会,直接猛地后退两步、手按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头盔缝隙里流动的红色光芒闪烁不定、像是反映着它现在剧烈的情绪波动。 白令身姿笔挺地站在罪面的面前,侧脸冷峻宛如钢铁一般,眼神漠然而毫无感情。 如果有人站在旁边,那么或许会觉得眼下这一幕就像是中世纪过去,贵族授予骑士冠冕的画面。银白色的手套上闪烁着光,恰如大教堂玻璃彩绘缝隙间通过的点点灿阳。 至少李静雯是这么想的。 虽然现在大楼内还被黑夜包裹着,但是罪面顺手给自己和白令都打了一个“手电”——它在他们两个人的身边设置了常亮光源,这对于幻觉掌控者的它而言并不算难事。 所以眼下这一幕就是两个即便是站在黑夜里也清晰可见的人形,正居高临下地彼此对峙着。 很明显眼下这一幕让李静雯大大满足了。 至少白令可以清楚地听到,身后那个女孩逐渐加重的呼吸。 第五十一章 为一人而设的表演 很明显,身后的李静雯心潮澎湃。 看着这一幕的白令在心中暗笑。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谁在青葱岁月的时候没有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幻象呢? 别说李静雯了,连白令本人都是如此。不然他怎么可能在小学的时候自己刻苦钻研,特地研制出了只有自己能够看出来的符号文字? “差不多是时候了吧,”白令心中默念着,“这出戏的高潮应该是我登场,那么结尾应该是以骑士的落幕作为终结……” 虽然有些简短和仓促,但是白令觉得,这一定能够在李静雯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如果站在李静雯的视角,今天发生的事情绝对是峰回路转、荡气回肠,充满了少年浪漫和幻想色彩,并且最后还有着淡淡悲伤以及些许遗憾。 这就已经足够了,至少部分足够了。 这么想着,白令捏紧手套、轻轻掸掉手套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罪面,语气无悲无喜:“你逾越了。” 说着,白令的右手不露痕迹地把某个纸条拿出来,放在罪面的面前,示意它往下念。 罪面抬头看着白令。 或者更准确一点,它正努力地看着白令右手上藏着的纸条。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沉声说道:“我不懂。” “明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罪面说道,“我并没有对你们做什么,你们不该来的。” 白令把纸条翻了一面给罪面看,然后说道:“明昼存在的意义,就是拯救。” “你自认为你没做什么,但是当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你就已经上了明昼的通缉令,”白令的眼神逐渐凌厉,“更何况,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罪面沉默了片刻。 它先是把纸条的内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才接着说道:“我杀的并不是猎人!” 耐心听它辩解完,白令温和地说道:“但是你动手了,不仅仅动手了,还是我们明昼的人。” 他的声音平静:“所以,你过界了。 “不过,”,白令再次说道转,“就像是其他人一样,我同样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他收起纸条,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李静雯,才缓缓开口:“你避开了我的预知,在我的眼皮底下杀了明昼的成员,这不可能是伱能够做到的事情……告诉我,是谁指示你的?” 罪面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好半天,它才接着说道:“如果我说了,我能免于一死吗?” 白令歪了歪头。 下一秒钟,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如此。” “是红蜘蛛啊,”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也是,毕竟目前也就那个家伙勉强算有点水平。” 这句话一说出来,罪面头盔缝隙间的红色流光登时剧烈闪烁! 它猛地想要起身:“你预言了我的答案!你根本没想……” 这一次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令轻轻挥手抹掉了。 “做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白令语气和缓,“你是,我也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若是没有戒言的束缚,若是缺乏了凌厉的鞭责,那么诸行改易、世事变迁不过是空谈。”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的手指上,指环微微闪烁。 伴随着指环的光芒,罪面浑身上下也开始闪烁着明亮的白光。 在白光照射之下,它的身影宛如墨水消融一般,一点点变淡。 “等,等等!”罪面想要起身,“我还有话要说,你不能这么做!” “你想要知道红蜘蛛到底做了什么对吧?那个家伙正在筹谋‘起源’,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红蜘蛛就会登临至高境界!” 罪面生动形象得表现出了一个将死之人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惊慌:“你们明昼不是打算拯救世界的组织吗?你们难道不想要阻止红蜘蛛吗?先知,我知道你,你是明昼的首领,你都已经保护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为什么现在却放弃了!” “你应该问我的,红蜘蛛在这件事情上封闭了你的预言能力,除了它之外没有人能够了解,”它说道,“它最提防的就是你,所以一切的布置都是从你的角度考虑!如果我不告诉你,那么你必死无疑!” 说着,罪面挣扎着想要起身。 它盔甲缝隙之中的红色光芒越发闪烁,这让它看起来像是在承受什么重压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生涩和坚硬、宛如被蛇女盯上而石化的可怜虫。 这个家伙,演技惊人啊! 看着生动形象表现出想要效果的罪面,白令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对罪面的表现很满意,并且觉得以后如果有必要,可以把这家伙一起带走出任务。 他沉默不语地看着罪面一点点发出“凄厉”的惨嚎,最后亲眼看着它在光点之中缓缓消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温和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在乎。” “走到现在,我靠的绝对不是纯粹的预言,”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命运在我的眼中是随时会被他人拨动的弦与线,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完全知悉。如果完全依赖预知,或许我早就已经消逝。” “因此,你说的这些都这无所谓。” 白令伸出手指,指尖点在罪面的头盔上:“如果红蜘蛛认为可以解决我,那么就放心大胆地来吧。” “毕竟在我心中,除了那个家伙之外,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人。我不太想把宝贵的时间,完全浪费在那一个家伙身上。” “更何况……” 白令微笑着说道:“你又是如何猜测,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呢?” 说着,他收回了手指。 这是一个信号。 在手指离开的那个瞬间,罪面身上的白光越来越多。如果说之前仅仅是虫子爬在身上一般,那么现在的罪面几乎都被光芒染成了白色。 这是给观众一个信号,表示现在已经快要“结束”,这场戏剧已经走到了终点。 当光芒彻底消散,白令站在黑暗之中,仰头看着逸散在空气中的光芒碎屑。 好了,这下人设算是立起来了。 神秘、随性、充满前瞻性而又不会被常理束缚的“先知”,此时此刻在李静雯心中,白令大概是这样的形象吧。 虽然有很多听起来古怪的话语。 但是这不妨碍先知的名号! 这样的话,对后面的发展就有利了。 白令心中如此想着。 这件事情很重要。 “红蜘蛛”是未来最先出现的“起源”级异种,其能力神秘、远远超越了所有超凡者的想象。 就像是之前所说的,如果可以的话,白令并不想要破坏红蜘蛛的产生。 但是现在看来,他不得不出手了。 在魔女之后,没有人能够保证红蜘蛛会不会也因为某些效应而产生变化。 因此,他需要的就是首先把红蜘蛛的四个核心之一,牢牢抓在自己的手心里! 有了这样一个底牌,那么他才能够真正表现出像今天这样,完全不把红蜘蛛放在心里那般强大和洒脱! 怀着这样的念头,白令回头看了一眼李静雯。 耗费了这么多的心力、演了这么一出戏剧…… 这位观众,不知道满意不满意呢? 如果满意的话,那么接下来,大概要从观众的手里稍微收取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作为这次表演的报酬了。 第五十二章 转学 毫无疑问,白令和罪面的表演大大满足了李静雯的少女幻想。 刚一回头,白令就能够看到少女那亮晶晶的双眼里闪动着纯粹的光辉。 这对于白令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退下仍旧洁白无暇的手套,白令走到李静雯的旁边,很平静地说道:“已经结束了。”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语气笃定:“接下来我会去处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很快你就能够回到原来平静的校园生活。” 在听到“平静生活”这个词语的时候,白令敏锐地察觉到,李静雯的表情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她似乎无比抵触这个词语,以至于白令很明显得感觉她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是,是吗,”李静雯低下脑袋,“谢谢……先知。” 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犹豫着说道:“你们会处理好后续的东西,对吗?” “嗯,”白令点点头,想了想说道,“不过我们并不会跟其他人一样消除你们的记忆。” “明昼的观点就是隐秘世界的消息应该被所有人熟悉,而不是垄断在某些人的手中。人类知道的越多,未来能够活下来的才越多。” 这是白令一直以来都在强调的一点。 比起其他的各个组织来说,这也是明昼组织最不同的一点。 在未来,起码在未来的一年以内,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超凡组织还在拼了老命的想要把异种的消息给掩盖起来、保护普通人不受到异种的危害。 这一点毫无疑问是有价值、有意义的,毕竟普通人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幸福,原世界的白令对此也毫无异议。 但是以新历十五年五月十六日为界,第一只“起源”级异种的出现,让过去所有的掩盖和保密变成了一件困难而且错误的事情。 未来,“起源”级扎堆出现,而且数次针对异种的行动均被对方破坏、这也就导致了异种猎人的实力大幅度衰弱,掩盖异种信息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等到了一年以后,异种几乎成为了网络上人尽皆知的东西。到了那时,各个国家的当局才放出更多消息,呼吁更多有能力的人来处理异种。 但是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因为想要猎杀异种,普通人的身手是很难做到的。这需要特殊的训练,又或者是跟“红莲行者”一样,利用异种来对付异种。 不过很明显,在一年后,时间已经不太够用了。 过去的方针或许适用于过去,毕竟这是联合了无数智者所想出来的手段。但是很明显,那些人都没有聊到一年以后大规模的“起源”级诞生。 所以很遗憾,他们那套现在已经过时了。 不过说起来,好像还有退场人物没有来得及总结啊? 这可不行,一出戏剧就得有头有尾,完完全全呈现在观众面前才是。哪怕是死掉的人物,也得发挥出余热。 因此白令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又一次开口了。 “而且,这样就已经够了。” 白令摩挲着“许乐”的手机,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已经够了。” 当听到白令的话语时,李静雯再次沉默了片刻。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结束了……” 这如梦似幻的半个小时,就这么结束了。 从诡异的黑雾到黑夜的骑士,再到他人的牺牲与自我牺牲…… 仿佛是看到许乐的背影,李静雯的视线略微有些模糊。 不过,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很明显在“先知”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之下,后续事件发展已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是真的就要这么结束吗? 李静雯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她真的甘心就这么在这里结束吗? 很明显,自己现在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异常的领域之中,但是还没有完全涉足那个世界。 如果她现在回头,自己大概还能够回到原本的世界里。而且这一次,她回到那个普通世界之后,大概很难再像是之前一样被欺负了。 一部分是因为她狠厉的举动,还有就是她牺牲自己为同学的行为,这些估计都会让那些欺负她的人望而却步。 但是那样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自己,就真的心甘情愿变回原来的那样,至多只是比原来那样好一点吗? 李静雯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表情复杂而茫然。 一方面是理智在告诫她就此止步,前方是未经确认的漆黑迷雾、贸然前往很有可能会遭遇难测的危机; 另一方面则是感性在不断催促她,“难道你就想这么普通、平凡地度过一生?” “你的高中生涯一塌糊涂,你的童年经历乱七八糟,你的未来恐怕也是一成不变。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也甘愿就这么放弃到手的绳索,放弃那个向上攀爬的机会?” 感性就像是恶魔在她的耳边低语:“承认吧,你就是想要这样不平常的经历。哪怕是行走在死亡的边缘,都会让你感到无比的快乐。更不用说,你还能够用拯救世界的‘大义’掩盖自己对异常的渴望……” 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值得犹豫、迟疑的呢? 伱又有什么机会去放弃这份可能是此生仅有的机会呢?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李静雯突然想到“许乐”此前对自己说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先知需要你……” 而且之前先知还说,自己是一个“拨动指针、摆弄命运”的人。 按照这样的思路下来,先知,难道是需要我的吗? 换而言之,其实自己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普通?! 她的眼睛睫毛上下翕动,在短短的数秒钟时间里,她的胸腔宛如战鼓擂动、某种念头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让她激动到难以自制。 在这种激动的心情加持下,李静雯第一次做出了一种很不理智的举动。 一个,她未来或许会无比后悔、也可能无比骄傲的举动! 看着先知离开的背影,李静雯突然开口了:“那个!” 白令的脚步微微一顿。 李静雯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朝前迈了一步:“先,先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紧张,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激动。 在这样急切的心情之下,她的话音都断断续续的,连话语都没能够组织好:“我……我……” 自己的嘴怎么这么笨! 竟然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口吃! 李静雯急得都有些想要哭出来了。 而在她的对面,白令偏头看了她一眼。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突然笑了笑:“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嗯? 李静雯茫然地看着他。 白令走到她的身边,因为身高关系,所以他蹲下来,双眼平视着李静雯。 “你决定好了吗?”白令看着李静雯的眼睛,“或者说,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做的是什么决定吗?” 听着先知的话,李静雯微微一怔。 她的脑子很快,一下就反应过来,先知这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自己刚才……在脑海里想要说出去的话语! 仿佛是看出了李静雯的讶然,白令温和地说道:“就如你称呼的一样,我是先知。当然,先知或许有些夸大,我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能够搅动命运之釜、目视时间雾霭的人罢了。” 他笑着说道:“你接下来要说的东西,我当然会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接下来你会咬到舌头。” 说着,他摇摇头:“不过在我提醒之后,大概率是不会了。 “命运并非一成不变的既定过程,它就像是一汪水潭,往里面砸一颗石头都会有重叠的波浪涌动。即便是最粗浅的选择,都能够荡漾出无数细密的波纹,让这个世界的走向诡谲莫测。” 说着,先知叹了一口气:“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需要循着‘人’的脉络和踪迹前行。” 原来我接下来还会因为紧张而咬到舌头啊…… 李静雯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之前那个“黑夜骑士”的感觉,跟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讲话,真的是一件很让人不习惯的事情。 不过,她也感觉有点安心。先知对她的态度丝毫不会因为双方身份悬殊而有差别,李静雯甚至觉得就好像是跟一个比自己年长很多的人商量一样平和自然。 不过,问自己是否决定好了…… 这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李静雯朝着白令点了点头,然后坚定地说道:“是的!我已经决定好了!我希望能够加入你们!” 面对李静雯斩钉截铁的态度,白令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很好,”他拍了拍手,“就像是你不久之后会问的问题,你确实有着你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不会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历史的前行方向是蜿蜒而曲折的。若是提前让你知悉了未来的发展,那么就会搅动本就活跃的海洋,让尘世脉络隐匿、诸行流转更易。” 虽然但是,其实并不是不能说,而是白令也不知道。 因为未来的李静雯已经提前消失了,因此白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她编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过,话肯定是要这么说的。 现在他说的越玄乎,李静雯就会越期待,未来她能够带给白令的惊喜,大概也就会越多。 未来的她,可是白令打算打造出来的“英雄”之一啊! 这么想着,白令很随意地说道:“不过那些事情都无所谓,我并不会因为你如何特殊就对你别有所图。既然你能够以自己的意志说出这件事情,那么我也会尊重你的意志和决定。” 这同样是谎言。 其实从一开始白令就是打着把这个家伙拐进“明昼”里的想法。 很明显,在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李静雯很是舒了一口气。 这让白令有些想笑,总觉得有种诱骗青少年的不道德感。 “不过,”他话锋一转,“虽然说我同意你的意志,但是我们也不会忽视其他的因素。” 嗯?这是什么意思? 李静雯茫然地看着白令。 白令看着李静雯,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还是学生对吧?既然是学生,那么就应该好好完成自己的学业。” “所以说啊,你转个学吧,”白令说道,“放弃你此前的一切,转入一个新的学校,开始一个新的生活。” “明昼会负担你的一切,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努力掌握好高中应该有的知识。” 哦,原来是转学…… 嗯? 哈? 转学?! 李静雯惊了。 第五十三章 哦豁,完蛋 让李静雯转学并不是白令为了搞笑。 可以说,这是白令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首先,晨风市本地并不安全。在这个地方上学,很容易影响李静雯的未来。 更不用说李静雯本人经受的各种糟糕经历,如果她不转学,那么白令也难保未来她的命运是否还会和日记本上记载的一样。 如果想要彻底摆脱曾经那悲惨的命运,无论上多少道保险都不够用。最好的还是从头开始,改头换面。 这是从李静雯的角度考虑,第二点就是从李静雯她爹,也就是“红蜘蛛”的四个核心之一来考虑了。 白令刚开始的决定就是要将李静雯作为一张牌,以期在未来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红蜘蛛。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让李静雯的父亲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 也就是说,他要让那个男人认为自己的女儿死了,并且最后还是绝望下去。 对此白令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很清楚地直到那个男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而且他对他的女儿也绝非纯粹的父爱。 能够成为红蜘蛛核心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而善良的好人呢? 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毫无罪孽的家伙,白令也不可能一开始就打算对付他。说到底,一切提前针对布局的根源都在于那个男人糟糕的性格。 一旦他认为自己的女儿去世了,那么在没有外力的影响下,红蜘蛛的诞生有很大概率不会改变。 不过,与既定未来不同,现在的白令手中握有一张很好打的牌。 这是两个方面的内容。 而第三个方面,则是因为“学校”。 其实白令想要让李静雯转入的学校,很不寻常。 因为严格来说,那所学校现在还没有成立。 至于为什么没有成立的学校,白令还想让李静雯进去? 原因就在于,那所学校是未来全国唯一一个能够接触到异种、并且锻炼解决异种办法、培养特殊人才的学校! 可以说,那所学校就是日后无数强者的摇篮。而李静雯,就是即将被放置在摇篮里的婴儿! 至于最后她的成就如何…… 白令只能说,他确实给了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接下来,就是看他们能否把握住了。 当然,白令觉得如果不出大问题的话,李静雯后续大概会展现出一些天分。 曾经有个实验,就是说把囚犯眼睛蒙上,然后用手划开他的手臂,并且任由鲜血滴落。在经过一段时间,本不会死亡的囚犯竟然因为恐惧而活活吓死了。 这就是心理暗示的影响。 白令以先知的身份给李静雯种下了心理暗示,无论如何,这个暗示都将会推着她前进。 或许到最后,凭借这个心理暗示和白令的帮助,李静雯真的能够成为“英雄”呢? 所以,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再加上尊重本人意愿,白令最后认为,让李静雯进入那所学校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当然,眼下那个孩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亲身涉足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并且甚至有可能站在风口浪尖、成为那个世界掌握话语权的一部分人。 事实上眼下她正在办理各种手续。 利用罪面入侵意识的能力,白令成功修改了这所学校许多人的记忆,让他们认为李静雯已经去世了。 很明显,这样的行为让女孩有些吓一跳。 这从她对白令越来越复杂的目光就能够看出来。 但是最后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一直保持着沉默。 而白令也什么都没有解释。 他只是带上李静雯,离开了晨风市。 在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李静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留恋之类的情感,而是一起去了白令的家。 也就是临江市。 此时此刻明昼的其他人已经回到了白净的家中,而且每个人都在交流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 他们似乎收获不错,或许还有些土豪给他们打赏了,因为季千琴脸上的傻笑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看着李静雯,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不过他们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带着李静雯像是在带一个后辈。 当然,作为最年长的,林柩展现出了非凡的带孩子技术。 她拉着李静雯和季千琴两个人排排站,开始用敛容的道具给两个人化妆。 两个女孩被林柩那认真的态度给震住了,别说反抗了,连动都不敢动…… 暂时把麻烦托付给林柩之后,白令重新坐在沙发上,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下总算是清净了…… 他打开电视,刚想要看一下频道,然后一眼就瞥到旁边正在扎马的丁炎。 此时此刻丁炎正站在空地上,双脚岔开、两臂绷直平放,姿态端正、表情认真。 白令无语了:“……你这是?” 汗珠从丁炎的鼻翼上缓缓落下,他也没有动,而是目视前方面不改色:“我在锻炼!” “如果想要掌控身体里的力量,那么就必须要有强劲的精神!”丁炎大声说道,“而如果想要精神强大,就必须要先有健硕的体魄!” 不,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 而且健硕也不意味着要成为满身肌肉,搔首弄姿的大只佬…… 不过算了。 白令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打断他的打算。 反正未来他也是要加入李静雯那个学校的,现在锻炼一下也好,省得日后连初试都过不去。 是的,白令未来也打算把丁炎给塞进去。 原因很简单,在那个地方呆着能够锻炼自己、还可以刷资历。 事实上在既定的未来,丁炎也是在那个学校里崭露头角,逐渐变成日后的“红莲行者”的。 摩挲着下巴,白令点了点头:“嗯,说起来,我好像有什么东西给忘了?”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 很快,被林柩摆弄完的季千琴生无可恋地站在白令的身边。 今早林柩开始沉迷新的妆容,因此季千琴很不幸得被当作林柩的小白鼠,这让她的心情很不美丽。 林柩的新妆容还没有实验好,所以每次上妆的时候季千琴都感觉很不舒服,而且妆容的效果不太好看、这让她心情更糟糕。 然而她还不能反抗。 因为她打不过林柩。 这就很气。 站在白令的身边,季千琴扯着自己的头发,无精打采地说道:“对了,先知,今天你的手机有电话,我帮你接了。” 嗯?我的手机? 他随口问道:“电话里说啥了?” 季千琴想了想,说道:“他好像在说什么‘毕业’、‘就业’的事情……” 此话一出。 白令捏着遥控器的手微微颤抖。 哦豁,白令心想。 这下完蛋了。 白令不由得按住自己的额头,仰躺在沙发上,原本就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更添了一分灰败。 “我的毕业论文……还没开始动笔啊。” 真糟糕。 一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打乱了。 其实严格意义上,白令就算不整毕业论文也没有什么大事。 毕竟原世界的白令就没有在这方面花费精力,完全就是一种摆烂和放任状态。 因为作为先知,他很清楚地了解到未来一年以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崩毁的模样。到那个时候别说是学校了,连部分人类最基本的生存都是问题。在这样的状况下,一个毕业证和学位证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那个家伙当时就已经打算双手一摊、把担子全部撂给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了…… 叹了一口气,白令抓起从季千琴那里要回来的手机:“可是话是这么说,又不能真的不去弄。” 毕业论文是涉及毕业的事情。 而毕业,又是涉及白令“人生”的事情。 如果一旦涉及到了白令的人生,那么真正让白令头疼的东西,很可能就会跳出来了。 看了一眼通讯录,盯着通讯录某页上面的标注“爸”和“妈”,白令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世界的父母和自己那个世界的父母没什么不同,都是同样的名字同样的性格,而且同样的关怀、爱着自己。 如果自己不把这个事情处理好,那么自己那个婆妈的班主任肯定会找上自己的父母,到时候就麻烦了。 “不想让亲近自己的人担心”,这就是白令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摩挲着下巴,白令若有所思地想着:“毕业论文倒是好处理。” 只要用自己的能力,心里怀揣着想毕业论文的写法,然后每十秒钟看一次自己纸上的未来、看看十秒以后的自己到底会写出什么玩意儿来,再把它誊抄在自己面前的那张纸上就行。 这算是一种白嫖自己的方式。 虽然这种方式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如果自己写不出来,那就是真的写不出来,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来。 不过这倒是无所谓,反正在最后截止的时候逼一逼自己,总是能够憋出来的。 那么还有就业的事情…… 或许学校是为了就业率,又或许是其他方面的原因,总之白令他们的大学要求每一个学生都必须要在就业去向的表格上盖章、签字。 这种就业率大概是关乎班主任业绩的头等大事,所以那个婆妈的班主任对这件事看得很重。如果白令没有弄好,那么对方也可能直接找上自己老爸老妈。 那可不行。 想到这里的白令手指轻叩桌面,眼神若有所思。 说起来,明昼应该也慢慢步入大众视野了。 作为一个救世组织,明昼不可能一直是个草台班子。 目前大概的组织人员都已经找到了,只剩下一些框架和细节没有构筑好。那么趁着这个机会,或许可以提前迈步进入舞台。 那就这样吧! 想到这里的白令回头看了一眼林柩:“林小姐。” 被叫到的林柩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然后一个不小心,就让满脸花猫一般的李静雯逃走了。 林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遗憾”的表情,这才转头看向白令:“有什么事吗,先知。” 总感觉是不是坏了她的好事? 白令看着跑到季千琴身后的李静雯,没来由得感觉有些愧疚。 对李静雯的愧疚。 “准备一下,我们待会让要出去一趟,”他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去我的学校。” 接下来他可能要在学校那边呆个几天,所以必须把林柩带上。 虽然说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发烂发臭,或许是因为这具尸体比较特殊,但是无论如何带着林柩都是防患于未然。 对此林柩毫无异议。 “好的,”她轻轻点头,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而轻轻飘荡,“我去做准备。” 吩咐完林柩之后,白令重新回过头来。 接下来,就是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第五十四章 返校 白令的学校离他现在住的家不算太远,基本上只需要坐十几分钟的出租车就能够到达。 坐在出租车上,手撑着下巴,白令一边看窗外飞逝的风景一边在思索着:‘是不是应该买一辆车?’ 一直这么坐出租车也不是个事儿。 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四天前第一次去见林柩的时候就是做的出租车,当时的司机在把他放下来之后就立刻以ae86都望尘莫及的速度甩尾转弯,完全不给他一点反应空间。 这四天来他算是体会到没有代步工具的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要买一辆车。哪怕平时不开,在关键时刻也能派得上用场。 不过买车是需要钱的啊。 想到这里的白令解开手机密码锁,点进自己手机里的理财app里,打算看一眼这个世界的自己有多少可用存款。 按照他的想法,这个世界的白令和他都是同一个人,所以存款也理所当然的应该差不多。 白令在原来那个世界打工兼职、还顺便做一些画师的工作,手头姑且还算富裕,咬咬牙还是能够负担得起一辆车子的。 这个世界应该也差不多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虚着眼瞟在自己的存款上面。 然后下一秒钟,他整个人猛地坐直身体、头重重磕在车顶,让整个车子都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 这个动静惊到了出租车司机,他下意识地瞥了后座一眼。林柩也转过头,从副驾驶的后视镜上往后看。 然而白令此时却顾不得解释,他只是双手捏着手机、震惊地看着app里的数字。 “一、二、三……”白令的指尖在屏幕上缓缓向后移动,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缓慢,“六,七……” 足足七位数的存款! 甚至于七位数打头的还不是“1”,而是“7”! 这还是白令第一次在手机上看到这么多的钱! 这也是白令第一次展现出如此失态的表现! 因为这还仅仅只是一个app。 对于自己,白令很清楚。因为有时候需要在别的地方用钱,所以他偶尔会把钱存在其他地方,有需要的时候再针对性的使用。 也就是说,除了这个地方之外,白令在其他的地方……很有可能还有存款! 他顾不得其他,指尖微微颤抖着,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滑动。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动作才慢慢停顿下来。 把手机放在旁边,白令仰躺在后座上,脸上的表情朦胧而梦幻。 “快八位数的存款,”他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自语,“这个世界的我,未免也太强一点了吧……” 这可是自己这辈子都从未见过的巨款,哪怕是把自己卖了,都挣不了这么多。 然而眼下,这笔白令几个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就这么平静地躺在他的手机里…… 没来由地,白令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的幸福感。 如果没有异种和其他一大堆麻烦事,那么现在他就能够实现他自己从小到大一刻都不曾忘却的梦想了。 那个梦想就是,“在大城市买房租给其他人,然后自己在小城市定居,每天靠收租过活……” 挣扎着爬起来,白令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其实也很正常,‘我’在这个世界是先知,别的可能会很麻烦、但是搞点钱来还是很方便的。” 哪怕没有刻意地去敛财,仅仅凭借着自己看到的些许未来,白令也有信心自己挣到不逊色于这个数字的金钱。 说到底,信息就是优势,更是资本。而先知,就是天然掌握这项资本并且可以肆意挥霍的家伙。 别说是炒币这种高端操作了,哪怕是大乐透,白令都能够确保自己万无一失的挣钱。 原世界的自己刚开始没有忧患意识的话,恐怕很有可能会去搞钱。所以,眼下自己积累了这笔巨款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好吧还是有一点的。 “这样一来,我基本上就不需要为金钱担忧了,”看着手机,白令心里想着,“这是一个好事,无论如何一个组织在草创阶段都是需要大量钱财支撑的。” 眼下这接近八位数的存款无论如何都能够让明昼熬过最开始的一个阶段。 原世界的自己大概也是如此想的,才默默累积了这么多钱财,这么多年没有使用吧? 真的是…… 看着手机上自己的倒影,白令无奈地笑了笑。 恰巧这个时候,车到站了。 他付了车钱之后就把手机塞回口袋里面,跟林柩一起下了车。 眼前就是白令此行的目的地——他的学校,临江大学。 明明原本世界的自己也仅仅离开学校没多久,但是当再次站在这个地方的时候,白令还是感觉有一种阔别已久的惆怅感。 想了一会儿,他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都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摇摇头,白令对后面的林柩叮嘱了一句:“你去开一个宾馆,用你和我的名字。” 林柩默默点头,毫无异议的离开了。 留下白令一个人站在大学的门口。 初夏时节的太阳稍微有一点刺眼,照射在白令那伪装成正常人的皮肤上,泛出些许晶莹的白。 手臂遮掩着阳光,白令的目光落在校内。 创立明昼,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大学生创业吧? 虽然说创业的目标,即“拯救世界”,听起来有那么些古怪,而且白令的专业也不对口,但是总归……也是增加岗位,提高人才流动,创新产业布局、实现点线面多端前进,上下游循环体系良性发展,促进经济上行的好去处。 辅导员应该不会不批……吧? 白令心里有点没底。 比起找派出所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大学生创业”这种合法的鼓励方式,已经是他能够找到最不会计较的办法了。 实在不行就作弊,让“织网者”把自己给加进去…… 不,暂时还不能暴露“织网者”的存在,它是个底牌。 揉着头发,白令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迈开脚步。 就在他踏进校门的一刹那。 学校里,一个有些诧异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你是……白令?” 好熟悉的声音,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听着这个声音,白令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嗯?”白令的眉毛一挑。 “班长?” 第五十五章 熟悉的陌生人 虞薇是新闻传媒系二班的班长。 作为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虞薇既没有出众的外表、也没有傍身的绝学,属于那种拉出去放到大街上都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的小透明。 有一个关系很好的男朋友,跟班上很多人都能玩得开,性格温和而包容,因此她在校内的名声很好。 也因此,自从大二那一年开始,新传二班的班长一直都是虞薇。其他职责有人起起落落,唯有班长这个岗位就像生来就是为了虞薇设置的一样,从来没有人想要从她手里抢过来。 当上班长的虞薇也没有辜负同学们的期待,不论是大小事务她都能够处理得很完美,各项活动也办得很漂亮,而且还能够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为新传二班争取更多的福利。 有能力,性格好,普通但不平庸,可以说这样的虞薇已经甩掉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同龄人。 不过,即便是这样,虞薇最多也只能算是人才。 事实上别的不说,光是在这个临江大学里面,就有百分之十的同龄人拥有着远超虞薇的“能力”。 作为一所排名相当靠前的综合性学府,临江大学里别的可以说没有,天才和怪才可以说是一捞一大把。不论是年纪轻轻就做出科研成果的大学生,还是本科期间就登台展示自我的超级社牛,在临江大学里都能够称得上顶尖的“10%”。 虞薇班上也有“10%”。 他们班一共三十个人,大部分都不如虞薇,但是还是有那么三两个人,属于那种惊鸿一见的人才。 而在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个“怪人”。 那就是眼前的这个男生。 推着电瓶车的虞薇看了一眼自己侧面的男生,有些犹豫地出言问道:“你是……白令?” 被她叫住名字的男生愣了片刻,然后才把视线移到她那边去。 看着白令,虞薇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很正常,即便是在那不同寻常的“10%”里,白令也是相当拔尖的一个。 首先是他的容貌很端正,别说是在新传二班了,哪怕是在整个院系、乃至整个校区内,据说都有不少人对他有好感。 虽然虞薇对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她宿舍的室友好像还挺喜欢白令的,甚至想让自己给她当僚机…… 不过很可惜,白令似乎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至少暂时没有。 然而若是仅仅只有外表较为出众,那么白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称得上“怪人”——临江大学的俊男美女虽然不多,但也算不上少,白令也绝非其中最为出挑的。 真正让别人觉得他奇怪的,还是他的行为举止。 很多人都说,白令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家伙。他经常不出席班级活动,哪怕是课也仅仅是保持着最低程度的出勤率,考试也是应付应付及格就好,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混吃等死、毫无上进之心、毕业即失业的社会垃圾。 但是相对的,这些人也看到过白令永远风尘仆仆地行走在一个又一个地方。有的时候有人会在自己家乡里看到他在搜集什么,有的时候也有人会在海滨城市看报纸,甚至有时在自家的游轮上面,都能够瞥见白令靠在甲板栏杆旁边凝目眺望大海。 毫无逻辑、毫无章法、完全没有办法预判的行动轨迹让很多人都对白令的举动产生了好奇心。他们很想知道,这个家伙平时到底在忙什么。就是因为这个家伙出勤率太低,导致有的时候新传二班在人员组织方面总是在年级里排倒数。 某些人找他询问过,然而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所有前去询问的人,最后只能够看着白令那充满忧虑的眼神,陷在缄默不语的尴尬中。 “这个家伙精神方面有问题”,这是很多同学在私下里的共识。 所以到了后来,也基本上就没有多少人会对白令感兴趣了。 然而虞薇不是这样的。 因为她很清楚的记得,在大一上半学期的时候,白令当时还是很“正常”的一个人。 虞薇甚至还记得当时的白令还能够开玩笑,挖苦一下自己的朋友,偶尔也会勾肩搭背一起聚在食堂吃饭,平日里虽然不积极、但是如果有必要也能够响应班级号召。 那个时候的白令,还远没有之后那样沉默寡言。 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就变得苦大仇深起来了呢? 虞薇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大一下半学期。 在进入学校的第一个年头末尾,从某一天作为分界线,白令很明显的变了。 他的举动开始变得火急火燎,平日里也经常会一个人愣愣地出神,像是在看很遥远的地方,眼光中毫无焦距。 过去他是能够开得起玩笑的,然而从那之后,白令就不会被滑稽的笑话给逗乐。有时候有人捉弄他一下,他也会着急上火,脸上带起一些火气的烦躁。 从那时开始,白令变成了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曾经虞薇以为这是因为他的家庭遭遇变故,又或者因为生活关系有问题,所以还偷偷询问了班主任和辅导员。 但是她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一切正常”。 白令“现在”的生活之中什么问题都没有,非常“正常”。 辅导员和班主任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也正常,毕竟大学老师又不是高中的老师,不可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要不是白令长时间请假离开学校,老师说不定都懒得去查。 大家都是成年人,也都很忙的。 然而这还是让虞薇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作为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她过去跟白令也算是朋友,所以她很想帮助朋友一把。 但是很快,白令就不上学了。 他的行迹开始变得诡异,就像是同学们传的那样,他有的时候会出现在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做一些似乎充满“行为艺术”风格的事情,简直比精神病院里的病人还要精神病。 明明他之前并不是这样的。 虞薇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只是在之后尽量去帮助白令处理一下学校方面的事情,比如说各种通知。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虞薇察觉到了白令变化的根源。 他在“焦虑”。 白令非常的焦虑,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跑一样,让他的每一个行为都充斥着急躁和癫狂。 她还记得有一次,自己在传达学校放假通知的时候,顺口问了一下白令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这句话似乎让白令愣住了。 “接下来?”白令当时的表情很茫然,“哪还有什么接下来?” “嗯?”虞薇有些奇怪,“接下来就是假期啊,你假期难道没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 白令扯了扯嘴角。 他看着虞薇,但是眼神却仿佛透过了她看其他的什么:“假期,我们未来还能有多少假期呢?或者说,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虞薇有些不解:“你现在才大三,之后还有国庆,中秋……” 然而她很快就不再说话了。 因为她注意到白令的眼神。 那就像是一个被沉重荆条捆在身上,四肢都缠绕着铁链,每一步都步履沉重的疲惫。 他似乎很压抑,以至于最基本的情绪控制也很难做到,让虞薇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绝望,痛苦,犹豫,疲倦,此时此刻的白令给虞薇的感觉很不好。 仿佛有什么漩涡把他牢牢吸住,让他的身体被各种琐事缠绕撕扯,一举一动都会带下身上的皮肉。 这样复杂的情感,虞薇此前从来没有见到过。哪怕是自己父亲,最多也就是在下班以后会感到疲惫。然而白令的情绪却如此晦暗,以至于让虞薇都有些害怕了。 很快,白令就察觉到自己好像太过松懈了。 他迅速回神,然后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白令剧烈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谢谢班长,我没事,我到时候可能会跟家里人去其他的地方玩一玩吧。” 说着,他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这段时间他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 自那之后,她就基本上见不到白令了。 除了特定的场合,白令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不论是校园内还是他家、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原本虞薇觉得自己大概毕业之后也见不到那个人。 但是没有想到,今天她下课的时候,一抬眼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是因为那个身影是自己的同学,而陌生…… 则是因为自己真的很久没有看过那个人了。 “白令……?”她有些困惑地问出口。 那个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班长?” 真的是白令吗? 虞薇再一次感觉到了疑惑。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这肯定就是白令。 不过,并不是她最近熟悉的那个白令。而是在三年以前,在大一的时候,自己跟他还是朋友时候的“白令”。 不再紧紧皱成一团的眉毛,更没有了浮肿的脸,黑眼圈也消失不见了,除了皮肤变得更白了一点…… 咦,是不是有点太白了? 虞薇的心头总感觉有些诡异。 那个人在朝着这边走过来,表情远没有之前那样的沉重,步履也很轻松。 他每走一步,虞薇都觉得自己心头那个背负沉重枷锁的白令似乎正在缓慢褪去负担,身影也逐渐变得单薄。 直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虞薇觉得自己印象之中那个疲惫、痛苦的白令,似乎就这么缓缓消失了。 只剩下眼前这个大夏天都裹着厚厚围巾的男人瞅着自己,像是好奇自己在看什么东西。 蒙尘了很久的记忆逐渐鲜亮起来,眼前这个人跟三年前的那个身影逐渐重合。 很奇怪。 这一时刻的阳光突然变得明亮到炫目,让虞薇不得不眯上眼睛。 在明晃晃而刺眼的阳光里,虞薇似乎看到了交错而过的两个身影。 就好像什么人渐行渐远,而什么人又缓步走来。 在晨曦光芒交汇之中,两个身影错开来,带走了一些东西,却又留下一些东西。 最后归于平静。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虞薇突然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也挺好。 眼下这个状况大概是最好的情况了。 “白令”大概真的很累了,身上沉重的枷锁让他痛苦到难以自制,现实世界可能让他非常想要逃离。 现在,他大概是想要去歇歇了。 这样也好。 虞薇笑着摇摇头,然后瞥了一眼白令,随口说道:“你这个家伙……” 该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白令:“?” 第五十六章 迟到的天才 漫步在校园里,白令和虞薇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在原来的世界,白令和虞薇就算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在大一的时候,两个人曾经还都是班委。 之不过很可惜,从大二之后白令就不再把重心放在班级上,转而去做兼职或者是搞活动,所以就没有继续跟虞薇做同僚。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倒是一直都还可以,平日里也能在网上聊天打趣。 即便是有了一段时间不见,在稍微聊两句之后,两个人也慢慢回复到了之前友善的关系上。 “最近怎么样?”白令看着校园里熟悉的桂花树,随口说道,“之后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 虞薇想了想,说道:“估计是考研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我男朋友是研究生,他一直想让我跟他一起考研。而且,怎么说呢,我也觉得本科能够学到的东西太少了,还是需要继续深造。” 虞薇有男友,而且还是从大一就一直交到现在。两个人的感情很好,甚至已经决定了未来打算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闻言,白令微微颔首:“挺好的。” 看了一眼白令,虞薇开口问道:“那你呢?” “你最近……还在忙吗?”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嗯? 看这样子,原世界的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了什么的样子啊? 不然的话班长也不可能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是想要问什么、但是又觉得问出口不太好。 对此,白令也觉得能够理解。 比起自己,原世界的白令大概过得还是很痛苦的。 那本日记本上记载的关于未来的某些信息,扭曲、血腥到白令看着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更不用说利用预知能力亲眼目睹、见证过的“自己”。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原白令在预知未来的时候还需要支付代价,每次使用能力都会感觉到身体衰弱枯槁。然而在那一片漆黑如混沌的未来,若是不能够利用预知能力堪破道路,恐怕未来连同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会逐步走向灭亡。 在这样沉重的枷锁和痛苦的代价之下,原白令会寄希望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就是白令本人,恐怕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摇摇头,白令说道:“最近还好吧,事情少了很多。” 虞薇:“那就好,对了,再过一段时间会举办毕业典礼,然后我们班里会聚个餐,你到时候要不要来参加?” 白令再次摇头:“不了,我就不去了。最近这段时间虽然比较轻松了一点,但是还需要好好忙活一下。” 他们毕业的时间大概是在六月多左右,班级聚餐估计是在六月末,那段时间距离“红蜘蛛”晋升“起源”也没有多长时间了,白令实在是分不出心神去参加活动。 别的不说,就光是最近这个月他的日程安排就满满的。像是递交明昼的申请,协调组织运作,安排直播任务,搜罗可能的人才,解决魔女隐患,给其他“起源”下绊子等等等等…… 说实话,如果不是白令早已经死了,恐怕一个不留神都会因为过劳而再猝死一次。 “这样啊,”虞薇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那就算了吧,反正到时候估计去的人也不会太多。” 也没多劝阻,虞薇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对了,说起来最近学校里好像出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们大二那年退学的孙元让?”虞薇说道,“就是生物学研二然后退学了的那个。” “听说他今年去别的学校当客座教授了,还被称为最年轻的教授呢。” 虞薇笑着看向白令:“我记得你以前跟他的关系好像还挺好的,怎么,没有听说吗?” 孙元让? 哦,想起来了。 白令对那个家伙印象还是挺清晰的,一个搞生物的、但是对于物理和数学方面也有自己的研究。 他曾经跟自己是同一个社团的好朋友,两人有事没事就喜欢一起喝酒撸串,还经常一起在背后说老师的坏话。 也因此,也确实可以说自己跟孙元让的关系比较好。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白令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忆里认识熟悉的人,忍不住笑着说道:“这我倒还真不知道,但是你说他退学?怎么可能,我记得他前年不是才毕业,去了国外深造……” 等等。 下一秒钟,白令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瞳孔微微一缩! 他似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的样子。 意识下潜,白令在沉入意识之海的前一秒钟,做出了一个“观看日记本”的念头。 这算是他最近研究出来的能力运用新手段。 只需要做出类似的想法,就能够看到对应的未来。 当然,这种想法得是合理的,毕竟只有合理。未来的白令才可能去做。 很快,意识之海里就出现了未来他打开手机,看着日记本照片上鬼画符的画面。 【孙元让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研究者,在未来几年内都享有盛誉。同时,在我看到的未来里,他是少数不具备任何力量、却很优秀的人才】 【在新历十六年的年中,当时人类已经被复数“起源”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孙元让成功发现了能够在一定程度普及化的对付异种道具。持有那个道具,就能够让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应付“普通”级的异种,甚至能够让原本就强大的猎人和“灾难”相抗衡。很可惜的是,此时我们人才凋零,已经很难再掀起几年前那样的歼灭战。】 【也因此,孙元让在未来被称为“迟到的天才”。如果他能够早一些出现,那么或许未来人类不会溃退得那么迅速。】 一个“迟到的天才”。 这就是孙元让,让未来的人类都无比惋惜的男人。 同时,也是在白令原本世界的朋友、那个前往外国深造的博士生! 然而在这个世界,孙元让的轨迹却是退学,之后被其他学校破格聘请为教授…… 能够有这样的改动,白令很容易就能够想到一个原因。 那就是……原世界的自己出手了! 也是,毕竟作为一个预知未来的能力者,以白令本人的性格、一开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肯定是经过了尝试,并且提前进行了布局! 换而言之,孙元让或许就是原世界自己的布局之一。他提前影响了那个家伙,让他从研究生退学了! 虽然可能对孙元让本人有点不负责任,但是那个时候已经焦急上火的原白令,大概是会忽略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实话,哪怕把自己放在同样的位置,白令估计也会这么做。 毕竟,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原本那个世界,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虽然还不能够确定是不是因为‘我’的影响,但是估计八九不离十了,”白令若有所思,“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孙元让的命运轨迹跟我那个世界不一样,这一点很让人好奇。” 如果不是自己改变的,那么会是谁把他的命运给修正了? 又或者,真是原世界的自己出手的话…… 那么在提前了两年的提点之后,孙元让现在又能够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比如说,让未来那个“迟到的天才”,变成“不可或缺的救世主”! 想到这里,白令立刻看向虞薇:“班长,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虞薇:“嗯?什么?” “请你告诉我,孙元让现在在哪个学校,又或者干脆告诉我,他住在什么地方!” 白令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他好好聊一聊!” 第五十八章 未来馈赠(求追读) 按照虞薇的说法,孙元让这两年虽然退学了,但是其住址一直没有更改过。 尽管他被某个学校破格提拔为客座教授,但是他也没有住在那个学校亲自为他准备的住宅里,而是坚持呆在这个城市、一直闷头研究着什么。 当从虞薇的口中听到关于孙元让的信息以后,白令越发觉得,大概是原世界的自己改动了孙元让的命运。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他会放弃更优渥的生活、以及更大的名气,转而留在临江这个小小的城市里,一直做着艰苦卓绝的研究。 只可能是原世界的自己同样利用了“拯救世界”这样一个宏大的命题,将孙元让给忽悠得听信了他的言论,并且矢志不移地为未来做着准备! 那么,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到底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亦或者是……惊讶呢! 白令对此抱有期待。 当走到孙元让的小区以后,白令第一眼就能够看到孙元让的家。 还是跟自己记忆中的一样,哪怕是连门口的盆栽都摆得跟自己印象中一样。 一样丑。 从盆栽久久培过土的干燥处摸出一把钥匙,白令打开孙元让的门,走进这位久未谋面的学长的家。 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孙元让学长是个跟自己一样基本上生活上不怎么有条理的家伙。他家的陈设几乎可以称得上“灾难”,别说是洗水槽里一堆还没擦过的盘子,光是那些凌乱堆在一边的外卖盒就已经让人忍不住皱眉。 啧,这个家伙,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没怎么更改。 原世界的自己难道就不知道教他怎么提高生活水平吗?都成了客座教授了,还是这么乱。 白令记得孙元让似乎还有一个女朋友,他跟女朋友的关系很好,平日里都是女朋友上门帮他整理内务。 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女朋友已经有很久没有登门过了。 不会是因为原世界自己的行为,导致孙元让丢掉了这个世界他深爱的女朋友吧…… 不知道为什么,白令没来由得有些心虚。 他跨过被踩出无数脚印的地毯,一路忽略了许多粗暴拆封的快递盒,直到在孙元让卧室的门口站定。 卧室的门没有关,白令能够很轻易地看到内里的情况。 如外面一样,孙元让的卧室仍旧很乱。旁边是一张堆满了各种测量器材的床,床旁边摆着书桌,书桌上的台灯灯光晦暗昏黄。 此时此刻,一个佝偻的背影正伏案在书桌前,用碳素笔奋笔疾书。 即使是白令走进来,那个身影也完全没有一丝反应,只是碳素笔的书写速度越发快捷、迅速,甚至于达到了几乎可以称得上“癫狂”的程度。 公式如同流水一般展开,无数美妙的数字一个又一个落于纸面、在精密到不亚于计算机的横量中归类、测算,直到得出一个又一个结论…… 然后推翻。 虽然看不太懂,但是白令光是看着纸面上那无数个大大的“x”,大概就能够猜出眼下这个书写者内心是有多么狂躁不安。 啧,看来哪怕是经过原世界自己的教育,孙元让还是容易钻牛角尖。 摇摇头,白令的意识再次下潜。 他印象之中,日记本上似乎有着未来的公式。 大概原世界的自己也料到了可能会出现类似的状况,所以特意在未来的网络上把这玩意儿给抄了下来。 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进行对照之后,白令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孙元让正琢磨纠结的内容。 沉吟了片刻,白令从旁边捏起一支笔。 此时此刻仍在苦思冥想的孙元让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发生的一切。 事实上,他现在正在纠结于一个无比复杂、困难的数学问题,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周遭环境的一切。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把一把刀捅进他的胸膛里,他也不一定能够体会到血液流逝的冰凉,反而只会感觉自己的大脑是不是生锈了、思考问题速度越来越快。 当然,这种事情并不可能发生。别的不说,小区的治安还是可以的。而且平时也没有人会专门找自己,所以孙元让才会这么放心大胆地凝神细思。 然而在今天,真的有一把“刀”进入了他的房间。 那是思维的尖刀。 碳素笔轻轻点在孙元让的某个公式上面,然后在孙元让完全反应不及的速度之下,以轻松而写意的姿态勾画出一行长长的列式计算。 谁?! 这个时候哪怕再愚蠢,孙元让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反而不太在意自己的安全问题。 事实上,他现在气炸了,但是气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警惕,反而是破口大骂:“你他吗[哔]写的什么破玩意儿,不要在我的稿子上面乱写乱画!你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是人类的未来……”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一长串的数字给深深吸引了。 这些朴素的数字在孙元让眼中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妙,每一个顿勾都描摹着不亚于阿弗洛狄特的细腻与美好。在孙元让看来,这些字符简直就是缪斯赐予艺术家的灵感源泉,在绝妙的融洽间闪烁着智慧与艺术的光芒…… “啪嗒”一声,孙元让手中的碳素笔掉落在纸面上。 他怔怔地看着笔尖勾勒的字符,恍惚之间有种豁然贯通的畅快。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他终于理解了一切。 这种感觉就像是大夏天在淋浴头下感受冰凉的水滴划过胸膛那样畅爽,让人忍不住留恋、徜徉。 带着满足的畅快,他整个人仰躺在椅子上,整个身体像是抽取了脊梁骨一样软趴趴的。 “完美,太完美了,”孙元让喃喃自语地说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切的?你难道是神吗?是天使派过来拯救我的缪斯?” 或许是因为完成了长久以来的研究,所以孙元让的神情非常放松。 他甚至有闲心开玩笑。 很快,那个提笔的人搁下碳素笔,笔筒“咕噜咕噜”地在桌上转动。 “天使跟缪斯可不是一个体系的,”一个声音从孙元让的身边传来,“更何况,在未来‘神’这样的词汇对人类而言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能够解开谜题的,永远只能是你自己。也只有你,才具备这样的能力。” 这个声音是?!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孙元让猛地睁开眼睛! 他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身后。 白皙的手拿起那张稿纸,轻轻抖掉上面的尘灰,然后塞进孙元让的怀里、让他牢牢抓紧。 “我从未来把你所寻求的答案带回来了,”那个人轻笑着说道,“拿好它,这是属于你的财富。” “或者说,是未来的你耗费了数载光阴才寻求出来的‘唯一解’,也是承上启下的钥匙,更是铸就人类未来的命运之基。” 那个人笑着说道:“好好珍惜吧。” 当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孙元让第一时间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他惊讶地张大嘴巴,过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来:“你回来了啊,先知。” “是啊,我回来了。” 白令微微颔首:“好久不见,学长。” 第五十九章 怒火(求追读) 原世界的白令跟自己还真是一个性格刻出来的。 这是白令在跟孙元让交谈之后的第一感觉。 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以至于孙元让第一时间都忘了应该说什么,憋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来一句“吃了吗”。 虽然说这是国人常用的问候词汇,但是出现在这里……果然还是怎么样都觉得很奇怪。 他们简单聊了一会儿,姑且算是寒暄和叙旧。 白令询问了一下孙元让最近的状况,以及问他女朋友去哪儿了。 如果真的因为自己让孙元让丢掉了女朋友,那么白令还是会愧疚的…… 面对这个问题,孙元让说自己的女朋友出去玩,有段时间没回家了。 看起来他也有些担忧,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也在怀疑什么。 不过很快,兴奋的孙元让就暂时抛却了这些细节。或者说从一开始如,他就不想要搞这些。 “快来看看,”孙元让从身后的柜子里面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像是献宝一样递到白令的眼前,“这个,这个就是你以前给我的灵感!” 白令将视线放在孙元让手上的东西上。 这就是未来人类惋惜不已、甚至于被冠以“迟到的天才”之名的孙元让设计出来的,或许能够改变日后战略格局的东西…… 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白令看着面前的黑疙瘩,没来由得感觉有些诡异。 那边,孙元让还在激动地介绍着:“这个是‘特异点一型’,是我花费了大量时间研制出来的第一版。主要是以你提供给我的怪物作为材料而研制出来的……” 说着,他按了一下黑疙瘩的按钮。 下一秒钟,黑色的疙瘩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一样、瞬间改变了形态! 在白令错愕的视线里,那个黑色的疙瘩周围瞬间伸出了数个细小的针管,针管里面流淌着瑰丽的紫色液体。 这个东西……是什么鬼?! 端着黑疙瘩,孙元让自豪地说道:“你以前告诉我未来会出现一个叫做‘红莲行者’的人类强者,怪物的残骸寄宿在他的体内,让他能够调用部分特殊能力。” “我从中受到了启发,所以就利用你留给我的怪物材料当作母体,通过研究它的构成来判断它能否在生物学上具备特异性,并且这种特异性能否推广……” 说着,孙元让掂了掂手上的铁疙瘩:“最后,我找出人体内的某个小分子蛋白化合物能够充当载体,接纳怪物体内的某些信息素分子,并且构成一条以信息素介导的信号途径通路……” “我把这条通路称为‘特异点’,”孙元让说道,“激活这条通路的,或许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利用怪物的部分特性来强化自己,甚至于利用它们来武装我们,就跟红莲行者一样!” 错了,全错了! 如果不是为了保持人设,听到后续的白令真的很想按住自己的额头。 他终于明白自己在看到这个黑疙瘩的时候,那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到底是从何而起。 毫无疑问,“特异点”绝对是一个能够大幅度增强人类实力的关键因素所在。 然而有一项关键的因素,却使得这个研究有一个重大的疏漏。 那就是在在未来,通过异种信息分子加入人类体内进行介导而产生信号通路的手段已经被确认为——弊远大于利! 首先第一点,普适性太低。 每一个异种的结构都很特殊,其信息素也极为不同,而能够完美适应不同信息素的人也千差万别。 换而言之,每一只异种的信息素只能够一些特定的人使用,而这些特定的人……大概率没有办法使用别的信息素。 所以说,这种东西的太具备针对性、使用功能也太单一了。 使用不适配的信息素,只可能会引发多项排异反应,最后导致血液凝滞、迅速死亡! 虽然强行使用确实是能用,但是在用了一段时间之后,往往还是会暴毙…… 所以说未来这玩意儿也被称为“燃魂药剂”——喝了之后虽然能够获得奇异的力量,但是你的灵魂却会被怪物的火焰燃烧得一点不剩。 然后还有其次,那就是材料难得。 异种的尸体在死亡之后会迅速消散活性,这也就代表了除非是短时间内封装、冷藏、并且用特定的手段浸泡,不然很难利用起来。 然而在未来,资源无比珍贵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耗费大量的资源来储藏一个针对性过强的东西? 换而言之,“特异点”只具备特异性,不具备普适性,完全不是白令想要的、能够推广下去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白令说他研究方向错误的原因。 他要的是全民的、不是独特的啊! ‘原世界的我在想什么?’他忍不住扶额,‘你就不能指导一下他的研究方向?’ 想了想,白令觉得大概是怪不到原世界的自己身上。 孙元让退学的时候是大二,那个时候原白令估计还没能看到人类的末期。换而言之,当时的他也不清楚这个研究方向到底对不对。 毕竟未来人类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确定这条道路走不通。 主要还是这条路真的很香啊!能够利用异种的部分能力,从而让一些人成为超人…… 白令摇了摇头。 很遗憾,等到孙元让真正研制出他想要的东西时,都已经是人类灭亡的末期了,不然他也不至于被称作“迟到的天才”。 所以说,在新历十五年到新历十七年这三年,孙元让还没有研制出来最终武器的时间里…… 他可能一直在琢磨这个东西,并且琢磨了好几年,让未来的自己看到的就是这个东西! 想到这里白令就忍不住叹息。 果然,三年的前瞻性还是太短了。一旦时间跨度超越了三年,很多事情就很棘手。 等到原世界的自己意识到孙元让的研究方向可能不太对劲的时候,可能都已经因为预知未来而丧失了大部分行动能力、再加上疲于奔命,导致一时半会儿都没来得及提醒。 这也就让孙元让再次花费了两年多的时间,研究了一个对未来基本上没什么帮助的玩意儿…… 也就是说还是得自己来擦屁股。 不过。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原世界的自己特地在日记本上记载的原因——他可能希望白令去改变。 毕竟不管怎么说,提前两年也是两年。 沉吟了片刻,白令杠想要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钟,他的表情微微一怔。 等等。 虽然说“特异点”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对于自己呢? 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自己苍白的手掌,白令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饶有兴致。 ‘对啊,’他心里想到,‘我已经死了啊!’ “燃魂药剂”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因为特异性太差,强行使用会导致毙命。 但是严格来说,自己已经死掉了。 现在驱动自己身体的,是白令都不清楚的某种神秘力量。 在这样力量的引导下,说不定……他能够毫无负担地使用“燃魂药剂”呢?! 毕竟死过一次的人,或许就不会再死一次了呢? 想到这里,白令就觉得有些想笑。 原世界的自己为了卡预知能力的bug所以自杀了,让这具身体变成了尸体…… 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又能卡一次bug了? ‘回去之后得做个实验了,’白令若有所思,到时候去菜市场买只鸡或者鸭……” ‘不,应该是买一只跟人类类似的生物,比如说猩猩和猴子?毕竟基因越是相似,或许效果就越强?也不一定,毕竟严格来说,异种的模式动物并非人类……’ 思想越来越危险的白令忍不住摩挲着下巴。 他眼神里闪烁着的光芒,让旁边的孙元让都忍不住有些胆寒。 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下一秒钟,孙元让突然看到白令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的模样,白令的脸色似乎有一瞬间变得很……阴沉。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淡然,仿佛之前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学长,”白令放下黑疙瘩,“我能稍微用一下洗手间吗?” 孙元让闻言微微一怔:“啊?啊,可以,你随便用。” 白令微微颔首。 他看了一眼孙元让手机,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孙元让的卧室,一路走到洗手间里,反锁上洗手间的门。 然后下一秒钟,白令拿出手机,对着听筒轻声说道:“织网者。” “封闭孙元让的手机网络,不要让他接收到任何信息、来电。” 说这话的时候,白令的脸色异常阴沉。 第六十章 局长(求追读) 【了解,先知。】 织网者的动作总是非常之快。 作为目前互联网上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尽管由于还没有成长到巅峰,掌控力度尚小,但是操纵周围信号、让一个人的手机彻底停机还是很简单的。 一边ban掉孙元让的手机,织网者一边忍不住说道:【但是先知,我不理解你现在这样做的意义。】 从这点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织网者的性格还是很好奇的。 如果是林柩,她估计什么话都不会问就去执行白令的命令,因为他们两个是命运共同体;如果是丁炎,那么他可能会犹豫到底合不合乎道德和法律,假如不符合、虽然他也会去做,但是多半会消极怠工。 至于季千琴…… 这个家伙连异种都能“干了兄弟们”,别说是叫她去做一些坏坏的事情,只怕白令现在告诉她“在网上发自己丑照”能按照她的意愿大火特火,季千琴估计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那个女人对于“名气”的追求简直让白令都叹为观止,也正因为如此,目前“明昼”跟季千琴简直可以说是合拍至极。 至于织网者,作为一个新生不久的异种,“好奇”就是它最大的标签。 它也是唯一一个会主动去询问白令事情的人。 并且如果不需要保密,白令也很乐意去跟它解答。 这算是作为后勤保障的织网者的一项“特权”。 捏着手机,白令的脸色很不好看。 “之前学长不是说了吗,他的女朋友最近出去玩了吗?” 抓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白令的眼神逐渐转冷。 然而就在刚才,白令亲眼看到了半分钟之后的学长抓着手机、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晓玲,被绑架了……” 在白令的“多重视界”中,孙元让瘫软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被抽掉脊梁骨一样失魂落魄,瞳孔毫无焦距。 几乎不需要前因后果,白令就了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元让学长的女朋友并不是出去玩或是做些什么,而是被人……绑架了! 站在洗手间里,白令默默地看着镜面里的自己。 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和电视剧里差不多的“剧情”。 该怎么形容现在白令的情绪? 白令觉得,大概是“愤怒”。 前所未有的愤怒熊熊燃烧,让他感觉自己的胃几乎都要灼烧起来,苍白的脸虽然毫无表情、但是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酝酿。 这还是第一次,白令感觉到自己有被“冒犯”的感觉。 “孙元让是我招揽的,虽然是原世界的我,但是现在担子也落在我身上。” 白令深呼吸一口气:“因为我,所以他抛弃了自己的前程,默默无闻的进行研究,甚至于他还冷落了自己的家人。” 一个本能够出人头地的人被自己所感召投身进人类伟大的命运之中,然而他收获了什么? 自己重视的人被伤害? 一旦想到这一点,白令就觉得有一种被“打脸”一般火辣辣的痛感。 别的人可能对孙元让的一切并不了解,但是白令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他才认为孙元让因为研究而冷落女朋友、最后导致女友一气之下跑出去以至于被绑架,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 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导致自己的人被影响…… 这是一种很没有责任心的表现,是完全不能够作为领导的体现。 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想白令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很生气。 非常的恼火。 “织网者,查询一个号码。” 白令收回手,平静地说道:“现在立刻封锁住那个号码的通讯手段,不要让他可以外泄任何信息。顺便,定位它。” “然后通知丁炎,让他做好准备,”白令说道,“我们要来进行明昼的第二个任务。” 拯救世界,归根结底拯救的是人。 世界不需要拯救,对于整个世界而言,人类太过渺小、完全无法做出什么太过深远的影响。需要被救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人类”本身。 织网者的回复速度很快:【收到。】 【根据先知提出来的号码尝试进行封锁和定位,同时通知“红莲行者”出发,请为本次任务赋予行动代号】 这么正规的吗? 虽然心里有些窝火,但是看到织网者这样官方的话语,白令还是感觉有些心情复杂。 有种……自己弄出来的东西逐渐演变成让自己无比尴尬的复杂心境。 不过这样也好。 明昼总归是要站在台面,以拯救世界作为己任的。 这是原世界白令的理想,也是掌握特殊能力的白令自身责任。 虽然这个世界并非自己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和自己印象中的世界感觉几乎没有偏差,而且原世界的自己也这么拼命地拜托了自己。 更何况…… 拯救世界这种东西,不觉得很酷吗? 既然如此,那么从今天开始、就以更加正规的方式前进吧。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细细思索着,片刻之后才说道:“行动代号0002,名称为……‘守望者之盾’,行动期间持续记录,结束后归档。” 守望者之盾,是指让明昼的人即使是奋战在最前线,身后珍视的人仍旧能够被盾牌安稳护住的意思。 日后,随着明昼组织不断壮大,“守望者之盾”估计会衍生出一个系列。 【代号0002,“守望者之盾”行动正式开始!】 可以看出来,织网者现在大概很兴奋,也很新奇。 它就像是获得了什么新玩具一样,在虚拟的互联网世界里统筹兼顾,并且将“先知”的意志以蛛网一般蔓延下去,传递到相应的个体之间。 “明昼”的网络,在这一刻正缓慢走向规范和正式。 看着不断跳动信息的手机,白令心里想着:“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学长知道了,没必要让他担心,以丁炎的性格应该能够毫发无伤地解决任务。” 就在他心里这么想的时候,织网者突然又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先知,我注意到除了“红莲行者”之外,还有数个人正在目的明确地前往指定地点】 嗯? 除了丁炎,还有其他人? 难道那几个家伙还绑架了什么其他人?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白令疑惑地说道:“能不能查一下他们的信息?” 得到了命令之后,织网者再次潜入网络世界。 然后下一秒钟,一条信息快速浮现。 【他们似乎……有官方背景,我不敢深入调查】 官方…… 官方?! 白令惊了。 难道现在当局的反应速度这么快,犯罪嫌疑人还没有打电话就已经未雨绸缪,提前一步捉拿归案?! 我们国家的治安还真是强悍啊! 嗯,生在这个国家还真是让人心安。 不,等一等…… 就在这个时候,白令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你查一下孙元让最近接受了什么学校的客座教授职位?”白令说道。 织网者回复的很快,这大概不是什么秘密:【查询完毕,结果为云上学院。】 云上学院…… 卧槽,云上学院?! 白令再一次震惊了。 这不就是未来自己打算让丁炎和李静雯进入的学校吗?! 怎么现在就成立了?! 想到这里,白令也顾不得其他了:“给我叫出租车!” “现在立刻出发!” 如果这真是云上学院…… 那么这就代表着,自己能够更加近距离地接触官方的人。 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想到这里,白令直接打开洗手间的门,然后平静地走到孙元让身边。 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之前的恼火和震惊完全不存在一样。 过了一会儿,白令走到孙元让身边。 然后顺手拿起了孙元让放在旁边的黑疙瘩。 看着孙元让茫然又不舍的视线,白令想了想说道:“学长,未来的我需要这个东西。它会成为奠定未来格局的钥匙,也会成为未来点燃人类的炬火。” 孙元让:“是这样的吗?!那你快拿走吧!” 真好搞定。 白令这么想着,提起黑疙瘩,不紧不慢地就离开孙元让的家。 然后直接给林柩打了一个电话。 --------- 与此同时,一个办公室里。 某个接线员一边对着电话应和,一边按着听筒说道:“王局,有严重事项。” “客座教授孙元让的恋人被绑架了,”接线员说道,“局里面让我们赶紧派人出去她接回来。” 伴随着她的声音,一个脑袋从成堆的文件里面探出来。 “我知道了,”那位顶着“副局长”牌子的地中海说道,“派点人过去。” 接线员点点头,刚想要对那边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从接线员的后面拿过听筒。 然后按了下去。 看着那只手,接线员的脸上一脸错愕。 在她的视线里,一个缝着“异常事物对策局”标志、军绿色衣服的男人平静地说道:“我去吧。” 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副局长顿时惊了:“这,局长您要亲自去?!” 对策局的局长:“对。” “最近晨风市有点不太平,有些东西都爬出来了,”他说道,“所以我得稍微露个面,不然还真有人以为我们这块儿是漏斗,什么恶心的东西都能够漏进来。” 说着,他从旁边的办公桌上拿起自己的名片和一个沉重的、包着绷带的东西。 名片上赫然写着——“异常事物对策局局长,王伟正”。 第六十一章 他日必定登门拜访(求追读) 此时此刻,在晨风市的某个废弃大楼里。 穿着灰色衬衫、戴着口罩的男人和一个比他大一些的中年人正靠在面包车的旁边,抱着胳膊闲聊。 “陈哥,”戴口罩的男人说道,“电话还没打通吗?” 被叫做“陈哥”的男人此时正捏着手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 “鬼知道怎么回事,”他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自己的手机,“刚开始是那边已停机,现在又是我们这边没信号打不出去……” 老实说,陈哥现在也感觉非常的鬼畜。 虽然不是专业干这行的,但是他们也有过一些从业经验,接到订单的时候也觉得小菜一碟。但是等到真的开始实操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活儿也太特码的离谱了。 先不说目标本人似乎很有警惕心,光是前不久盯梢的时候陈哥就有意无意地就在周围看到了不少眼线,看起来目标像是在被秘密保护着。 要不是因为这单活赚的很多,而且还牵扯到别的什么重要的东西,陈哥估计直接撒手不干了。 放下手机摸出一根香烟,陈哥摇摇头:“估计是这边信号不大行,算了,等一等吧。” “说起来,我们这次的目标看起来还挺有钱的,”他说道,“之前我好像看到了不少人正在暗中保护她。” 说着,陈哥狠狠地嘬一口香烟、叹息了一声:“所以说有钱真好啊,连绑匪都得看人家的脸色。” 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也就是他的侄子则也一脸艳羡:“是啊,有钱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老实说业余干这一行,他们也确实见到过不少有钱人。但是像今天这样,连保镖看起来都很有专业素养的,他们还真是第一次。 真是让人羡慕。 陈哥一边抽着烟,一边随口教育自己的侄子:“不过呢,也别光看这些家伙有钱。有钱有什么用?有的时候钱太多啊,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个世界上,还有钱买不来的东西。” 钱买不来的东西? 听到这块儿,侄子的耳朵登时就竖起来了。 他之前隐隐听闻自己的叔叔似乎有一些秘密,这个秘密也就是他能够在多次“业务活动”之中无往不利的关键所在。 现在看来,叔叔终于要向自己揭露这个秘密的一角了吗?! 像是看出了侄子的兴奋,陈哥笑了笑,然后随手扔掉烟头。 “这个世界,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比划了一下,“你们高中教的那个叫什么?唯,唯什么?” “唯物观。”侄子提醒了一句。 陈哥连连点头:“对对对,唯物!就是什么物质是关键的,精神是附庸!” 其实唯物的观点并没有那么朴素和简陋,但是侄子什么话也没说。 他还等着老东西爆金币呢。 那边,陈哥的语气里带上一些得意洋洋的感觉:“要我说啊,这个世界上人的精神才是关键!你们唯物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超能力吗?真说起来,超能力有,而且还不少!” 叔啊,唯物论真的不是那么朴素的东西…… 越听,侄子越觉得知识的重要性。 有的时候真的能够从一个人的言语之中听出这个人的水平,像是自己叔叔这个小学毕业就出来闯荡的,说实话真的挺丢人…… 不过侄子还是没说,还是等着陈哥爆金币。 自己拼了老命跟着这个家伙一起闯荡,梦想不就是收老东西的金币? 咳嗽了一声,陈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面包车:“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些生物,那些生物掌握着强大的力量。有多强大呢?如果放在古代,它们就是‘神’!” “不,它们比‘神’更加高贵。祂们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是这个世界规则的制定者……” 陈哥的话语越来越昂扬热烈:“没错,祂们才是世界的主人,我们其实才是过客!祂们有着不朽的生命,还有着非凡的力量,是绝对的至尊、主宰!” 旁边的侄子看着他逐渐癫狂起来的表情,整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个时候他才回想起来,自己似乎还听到过他叔叔的传闻。 他叔叔,似乎加入了某个二邪|教…… 陈哥的语气越发狂热:“没错,祂们才是应该凌驾在我们上面的主。老外他们神话里怎么说的?” “上帝,对,祂们就是上帝,就是神!就是至圣至全至真至力的伟大存在,是冲破一切雾霭的真识之光,是大、是美、是好,是……” “是一群腐朽扭曲,肮脏聚合的怪物。” 在陈哥狂热的声音里,一个声音从远处缓缓传来。 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年轻,洋溢着青春独有的活力。 又或者说,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不熄的活火! 陈哥两个人看着远处。 在废弃大楼的门口,阳光照射的空地上,一个手上还缠着绷带的年轻人从光芒中走来,一步步踏足在阴暗之中。 每一步,他都踩踏着楼内的阴影,像是用火焰把某些令人作呕的东西燃烧殆尽一样,赤色的火星在空中飞舞。 那是谁? 侄子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问题。 而陈哥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的表情严肃,远远看着远处那个仿佛踏着火焰而来的年轻人。 “你就是神口中的‘叛乱者’?”陈哥面色印沉如水,“你是荀墨,还是祁光,又或者是肖晴?” 这都谁? 在他对面的年轻人很明显愣了一秒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摇头说道:“我并不是你口中的任何一个人。” 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 陈哥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在心里沉思着:‘神使不是说了,‘叛乱者’会来吗?’ 等等,既然都不是…… 陈哥的面色骤然一变:“难道你是王伟正?!” 那个该死的“叛乱者”头头,使红莲尊神厌弃凡间的罪魁祸首?! 该死! 陈哥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看着陈哥,年轻人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是你熟知的任何一个人。” “你可以称呼我为,‘红莲行者’,”他说道,“明昼的红莲行者。” 红莲…… 红莲不是尊神的名字吗? 陈哥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年轻人,大脑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很快,他就注意到远处年轻人有了新的动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 “是的,我是……‘红莲行者’,”年轻人的表情很严肃,而且似乎还暗藏着兴奋,“作战代号0002,‘守望者之盾’计划启动,请求应允。” 过了大概两秒钟。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红莲”的手机里传出来:“稍等一下,帮我开个免提。” “红莲”点点头,虽然没有人会看见,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打开了免提,让那个男人的声音能够回荡在整个废弃大楼里。 很快,陈哥两个人都听到了那个温和的声音含笑说道:“‘九首神教’的信徒吗?有意思,统领你们的九个异种前不久不是才被打掉一个,现在还敢出来?还是说,‘青光’现在也终于老糊涂了?” 听到对方话语里的名词,陈哥的面色再次一变! “你是谁?!” 陈哥声色俱厉地说道:“你怎么敢直呼尊神名讳?!” 面对陈哥的责问,电话里的男人只是轻笑一声。 “替我向青光问好,”他说道,“就说,我迟早会登门拜访,感谢他招待我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之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只留下陈哥一个人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远处的年轻人。 刚刚的电话让他的心间思绪不宁,整个人都觉得异常混乱。 在他心目中至高无上、无比神秘的尊神,在那个人的口中似乎相当的……简单无趣? 不,这不可能,那必然只是虚张声势。 怀着这样的想法,陈哥突然发现,远处那个顶替“红莲”尊神的年轻男人解下了自己手上的绷带。 然后双手猛地对冲,狠狠地砸在一起! 赤红的火苗从冲击之中缘起生灭,在简短的时间内,就飞速燃烧、直到覆盖他的整个半身! 熊熊燃烧的火人站在阴暗处,周围的火焰燃烧得宛如一片赤红夕照,映得人眼睛发疼。 “作战开始,”红莲说道,“行动归档。” 第六十二章 九首神(求追读) 双拳重重砸在一起,赤色的火星宛如流光,在空气里闪烁出“劈里啪啦”的焦灼。 深吸一口气,丁炎默默闭上眼睛。 肩膀灵活扭动,肩胛骨间摩擦发出“喀拉”的声响,于极短的时间内错开又闭合、仿佛最精密的齿轮咬合在一起,被沉默而庞大的机械带动着缓缓前进。 灿烂如太阳的猩红氤氲在眼睛和皮肤之上,发梢的末端带起火焰,“哔啵”地燃烧着,蒸汽从体表浮现而出、酝酿着更明亮的灼热之息。 身体状况,完美; 情绪调动,完美; 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是最佳状态。 那么,也就没有比这个时候更适合全力全开了。 心里这么想着。 下一秒钟,燥热的引擎作响、灼热的蒸汽轰鸣! 以怒涛一般的狂潮、红莲的力量,宛如血液流淌在丁炎的身体内! 此时此刻的丁炎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的境界,迈入了非人的领域! 这是先前和罪面那一战时无法实现的状态,这也是丁炎在这段时间内努力的成果。 尽管对于红莲残骸的利用率很低,但是在罪面长时间的锻炼之下,他已经可以部分调动来自红莲的力量。 这也就代表着,现在的他已经是非人的“异类”! 不过,虽然看上去一片炎狱,但是此时被火焰包围的丁炎反倒出乎意料地冷静。 如果是原本时间线的“红莲行者”,那么在使用出这样强大的力量,本来应该会被红莲残骸那极端、暴躁的情绪所支配。 但是在这一条时间线上,经过白令的影响,丁炎虽然进步的速度没有原本那么快、然而他却保持了冷静和理性。 即便疯狂能够带来更大的威慑力,但是唯有永远保持冷静、理智的人类,才是真正能让人感觉到威胁的存在。 “智慧”,才是人类真正的工具! 火焰从拳头上涌现而出,吞吐着双拳周围的空气、带着让人胆寒的灼热,舞动在废弃的大楼之内。 作战……开始! 在不过分伤害这些人的情况下,拯救人质,等待先知到来。 看了一眼远处的两个绑匪,丁炎的脚尖轻轻点在地面上。 自己以前还从来没有对付过这种普通人,得需要好好注意把握力度,别不小心把人给烧死。 心里这么想着,丁炎脚跟用力、猛地前冲! 下一秒钟,他的拳头就和另外一双拳头重重砸在一起! 嗯?! 看着竖起双臂、抗住自己拳击的陈哥,丁炎微微一怔。 而陈哥则是很明显就察觉到丁炎的茫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下半身发力、稳稳扎住身体,同时上半身双臂大张,双手呼向中间,直接狠狠给丁炎来了一个两面包夹! 同时,他的手臂上似乎还闪烁着青色的电流。尽管看起来并不危险,但是直觉却告诉丁炎,不能硬接! 感受着从自己身侧而来的猛烈疾风,丁炎意识到不好,顾不上避开、直接后撤! 等站在几米后的空地上,丁炎才眯着眼睛看远处的陈哥。 “这么大的力道,”他对着陈哥说道,“看起来你也不是一般人。” 面对丁炎的问题,陈哥只是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叛教者是不会理解的。” “在尊神的指引之下,我已经获得了远超人类的力量。” 雷光氤氲在陈哥的指尖,像是小蛇一样扭动着,狂乱而阴冷。 而且除此之外,陈哥的身体也有了变化。 尖刺从他的身体上长出来,同时嘴部也变得细长、森森的蛇信吐着,瞳孔竖缩,看起来像是一条……蛇。 很明显,现在他已经不再属于“人类”。 邪|教徒总会有些特殊手段……吗? 想到这一点的丁炎眯了眯眼睛。 “这样也好,”他说着,“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可能会一不小心把你给打坏了……” 这么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然后丁炎看到了废墟之中的某根粗大钢管。 这个钢管有成年人的手臂一样粗大,属于是那种拿来抽小孩子屁股会被评论区直呼“虐待”的类型。 一脚重重踩在钢管上面,丁炎直接脚尖一勾、将被踩成两节的钢管挑了起来 火焰的流光闪烁在他的指尖,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蔓延到钢管之上,宛如炎蚀的熔铁。 掂量着这根火烧一般的“长剑”,丁炎平静地说道:“现在才是关键。” 话音落下。 他身上的火焰再次暴涨! 滔天的赤色烈焰从体表冒出,宛如暴烈火山之中的红莲。 在山与海的环绕之间,大地震颤之下,熔岩流淌、猩红盛放! 热气排浪一般涌来,裹挟着“嘶嘶”作响的蒸汽,丁炎手握钢管、浑身缠绕火焰,双眼赤红,劈斩而来如炎神狂怒! 毫不计较之下的一击,直直地对着非人的怪物而去! “轰隆”一声,在这一击之下、被灼热得发黑的扬沙纷纷扬扬抛掷到空中,宛如一场细碎密集的漆黑阴雨。 这是丁炎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的爆发。 很明显,陈哥就是他第一个“试刀”的对象。 猩红加身、怒焰滔天,行走在黑雨和火焰之中的丁炎与未来的“红莲行者”几乎别无二致! ------------------ “任务完成。” 放下钢管,上半身赤裸的丁炎对着手机平静说道。 毫无难度可言。 哪怕是自称有了尊神加持之下的陈哥,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长得丑陋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丁炎甚至还得控制力量,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把对方打死。 尽管是来完成任务的,但是打死人总归是不好的。真要打死,起码得在旁边有证人的情况下。 丁炎想得很开。 他握着手机说道:“敌人最后企图通过人质来威胁我,被我用钢管刺穿了手掌,现在受了轻伤。如果可以的话,报警之余别忘了叫救护车。” 【收到,红莲行者,感谢你的配合】 【任务行动已经归档,录像保存,记录号为00】 还挺正式的。 丁炎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但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这样正式的感觉,总觉得他现在好像真的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让人很有成就感。 摇摇头,丁炎从自己的背包里面取出一套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一边套他还一边说道:“先知什么时候到?如果他比较晚,那我就……”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下一秒钟,一个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废弃大楼内。 “红莲?” 某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楼内:“你……不是已经被灭杀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丁炎倏然回头。 他一眼就看到,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形怪状”的家伙,正撕扯着卷帘门而来。 看着那个家伙的第一眼,丁炎心中的雷达就在疯狂鸣叫! 不过,不用自己的预警雷达嘶鸣,丁炎也能够感觉到目前的境况很糟糕。 因为那个家伙的外表。 三米高的身躯,浑身上下满是肉瘤的健硕躯干,以及宛如毛发一样旺盛生长的尖刺…… 这是目前为止,丁炎遇到最能够被称为“怪物”的怪物! 在跟丁炎对视了一眼之后,那个家伙扔掉了手上的卷帘门。 “原来如此,”它的声音很平静,“红莲在你身上,你……在吸收那个家伙的残骸。” 这个人是谁? 是还没有灭亡的残党? 怀着这样的想法,丁炎忍不住重新摆出战斗架势。 即使是傻子都知道,这个看起来异常古怪的家伙,来者不善! 看着青涩而稚嫩的丁炎,那个家伙面无表情地说道:“真可惜,本来想着如果会是祁光那几个家伙来的,但是没想到来的是个陌生人。”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迟早我也得杀了你。” “不然,红莲一直被困在你的身体里,让我看着还挺心疼的。” 说完这句话。 下一秒钟,一个让丁炎都忍不住为之胆寒的气势,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宛如狂岚一般猛烈散开! 第六十三章 踏雾而来(求追读) “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坐在计程车上,白令放下手机,对着前面的司机师傅如是说道。 直到这个时候他再次意识到了买车的重要性。 别看白令在电话里对着废弃大楼里的那两个人谈笑风生,其实当时他就已经有些警惕了。 在丁炎进入废弃大楼的那段时间里,白令是全程跟听的。 因此,在听到陈哥那极具特色、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经典发言的时候,白令毫不犹豫地就判断出来,对方的真实身份应该是“九首”成员。 这可是一个很麻烦的组织。 白令很清楚地记得,日记本上曾经记载过关于“九首”的相关信息。 【“九首”的诞生起源于九个异种。这些家伙里面有一个具备了类似“催眠”一样的能力,操纵部分富商,成立了这样一个组织】 【在九首组织中,作为“尊神”的是九位创始人。这九位尊神无一例外都是异种,其中最强者是已经被镇杀的“红莲”,其实力为“灾难”级,全盛时期是可以和“魔女”、“万军”等抗衡的怪物】 【不过,虽然失去了“红莲”,但是这不代表九首就在历史之间销声匿迹了。九首有一个绝对不会外传的秘密,这个秘密似乎关乎它们存在的根本。】 【而祂们秘密的关键,就在于祂们的“蛇神祭典”。】 回忆着日记本的内容,白令手撑着脸颊,默默看向窗外。 “关于九首的九位尊神,日记本也相应分析过了,”他在心里想着,“在未来,这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关于那个涉及它们关键核心的秘密,日记本上却没有确凿的解释。 事实上即使在未来,这个秘密也没有彻底揭开。 至于原因,是因为在三年以后、原世界自己能够举目所及的未来极限,九首仍旧存在。 即便是失去了最强者的“红莲”,九首也仍旧没有彻底被击溃,反而稳扎稳打、逐步成长到了让人绝望的地步。 未来的九首有数量繁多的人类,他们是被异种保护、圈养的家禽。可以说,虽然他们的安全问题得到了保障,但是却成为了异种的玩具。不少玩得比较花的异种,甚至于还拿那些人来做一些让人反胃的勾当…… 尽管还活着,但是也不过是即将到来的死罢了。 所以说和其他人、甚至于和魔女相比,九首都是最让人恶心的敌人之一。连红蜘蛛都比那八个杂种要光明磊落些——尽管都是一丘之貉,但是起码红蜘蛛的兴趣爱好并不变态。 这样的一群怪物,白令光是想想就觉得生理一阵不适。 “不管怎么样,放着丁炎一个人对付九首的那群家伙,还是太过危险了一点。” 白令若有所思地想着:“那些家伙可都是一群疯子。一个不好,丁炎可能会受伤。” 白令可不打算让明昼的人被九首的渣滓给伤害了。 那些即便是放在火炉里都不可燃的垃圾,还是乖乖分门别类,扔到化粪池里面好好作为沼气原料发酵比较好。 在这样阴暗的猜想里,计程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支付了车费之后,白令打开车门,远眺着那个废弃大楼。 沉思了片刻之后,他朝着大楼里面走了过去,并且意识逐渐下潜。 然而下一秒钟,他猛地回到现实世界,同时脸色倏然一变! “嗯?!” 白令脸上不动声色,但是眼神却惊骇地看着大楼外的某个空地。 就在刚才,他在观看了未来之后,分明看到丁炎正断了一条胳膊、裂口处渗着鲜血,满身是灰尘地半跪在地面上! 在他的正前方,一个身上有犄角突出宛如尖刺,浑身肉瘤、身上还覆盖着像是犀牛一样鳞甲、身高达到了三四的健硕男人正站在空地上看着他。 回想着记忆里的那个男人,白令瞬间就从日记本上找到了对应的人物。 “九首的尊神之一,‘蓝空’!” 白令毫不犹豫,朝着大楼内而去。 “那个家伙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绑匪其实是九首的某个位高权重之人?据说那个组织里都把一些人才叫做‘神使’,所以说那个家伙也是个神使?!” 不,等一等。 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的模样,白令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不少。 回想起孙元让任职云上书斋的消息,以及绑匪特地挑选这个时间点绑架孙元让女朋友的事件…… “这是一个陷阱吗?”白令的眼神中思绪闪动,喃喃自语道,“一个针对对策局的陷阱?” 因为是陷阱,所以蓝空才会出现。 然而很不凑巧的是,丁炎比对策局的人登场的还要早! 这也就导致了本应该是给对策局准备的陷阱,直接让丁炎用上了。 想到这里,白令的心中微微一突。 别人不好说,但是如果丁炎闯入了这个陷阱,那么蓝空大概也会认真对付他。 因为……他的身上带着“红莲”的残骸。 而红莲和蓝空,他们两个是情侣啊!! 虽然两个都是雄性。 但是确实是情侣啊! 自己爱人的残骸在其他人身上,甚至还可能被调用、吸收,反过来对付自己。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蓝空真的很有可能会暴怒的! 想到这里,白令毫不犹豫地将意识潜进自己右手的指环上。 然而下一秒钟,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不,不能就这么直接进去。 如果就这么简单进入其中,让蓝空看到了,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影响。 他必须要足够吸引蓝空的注意力,让他暂时不能够再把目光放在丁炎身上才行。 虽然蓝空要对付其他人的陷阱被作用在自己人身上,但是白令未必不能利用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手指轻颤。 一阵微光闪烁,汹涌的海浪裹挟着澎湃的巨力涌进黑色的指环之中,直接让“无名之雾”释放出了强韧的雾气! 用意识操纵着雾气,白令的手微微下压。 下一个瞬间,仿佛是为了回应白令的动作,面前厚重的巨大铁门直接在他手落下的那一刻,被某种不可见的利刃断成两节! 一道裂纹出现在铁门上。 几秒钟以后,铁门仿佛被“搬”下来一样,缓缓滑落到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阳光闯进大楼里,照亮了大半个一层。 灰白色的雾气从门外蔓延开来,仿佛夜幕将终、晨曦光洒,弥漫在整个楼道里、朦胧得让人有些看不太清楚。 在极短的时间内,灰白雾气已经弥散在整片空气里,将整个空间都渲染得有些湿润。 卷雾悄然弥漫,灰色渲染、将整个废弃大楼都染上一分迷蒙。 阳光洒在雾上,丁达尔效应折射出来的光芒明丽而鲜亮。 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废弃大楼内沉雾弥漫、宛如琉璃映彩。 看着眼前这一幕。 蓝空脸上的表情微怔。 很快,在雾气肆意吞吐蔓延、无限扩张的边境内。 靴子踩踏着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啪嗒”,“啪嗒”,靴子的声音不急不徐,一步步规划得极为精密。 雾气被搅动着分开向两边涌去,像是有什么不可见的大手拨转着它们,让它们空出一条道路,为迎纳某人而来。 在翻涌的晦暗之中。 有人踏着雾气而来。 第六十四章 还请笑纳 是谁? 蓝空放下手上的丁炎,肉瘤凸起的脸上毫无表情。 就在刚才,他刚刚把这个带着自己恋人残骸的家伙稍微折磨了一番。 折磨的方法也很简单——把他的指甲全拔了,并且捏碎了他的指骨。 听着丁炎的惨叫,这让蓝空毫无波澜的心情稍微亢奋了一些。 绝大部分的异种都是这样,它们生来就是扭曲的。这种扭曲不仅仅体现在外表上,更体现在他们的性格和本质上。 就如同罪面没有恐惧的情绪,所以会迫切地通过吓唬其他人来收获恐惧。某些异种也因为其诞生的起源被扭曲了之后,产生出了最深沉的恶意。 如同黑圣杯,人类的愿望都会以“恶”的方式实现。原本纯善的传说在经过扭曲之后,也会变成最让人心惊胆寒的深渊。 总而言之就是,大部分的异种都是人类之敌。他们从人类而生,目的就是为了毁灭或是消遣人类。 蓝空也是如此。 他诞生的起源来自某个战将。 在很古老的以前,某个小国内曾经发生了一场战争。战将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家而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即便是在死掉之后、尸体仍旧紧紧抓着自己的武器,以昂扬挺立的姿态站在战场之上,直到最后一刻仍旧想要守护自己的国民。 尽管这个国家最后灭亡了,战将的传说却流传了下来,一直传到现在。 然而在数十年前,战将的传说被扭曲了,名为“蓝空”的异种从传说之中诞生了出来。 原本应该是守护国家、守护人类的战将,其本质被完全扭曲,由“守护”变为“毁灭”。从这一刻开始他变成了以残害、灭杀人类为乐的刽子手,再也没有曾经“守护”的内涵。 可以说,即便是在整个八首神之中,蓝空也是最令未来的人类感到恐惧的。这并不是因为他强大的实力,事实上蓝空虽然不算最弱,但是绝对不算太强。 他的能力很朴实,利用鲜血、或是陷入疯狂来强化自己,可以说是标准的“狂战士”。 不过,真正让他被人们记住的,还是他的残忍。 他曾经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把对方的脊椎给抽了出来,然后命令放一个火盆在那个人的肚子底下,同时让他佝偻着背弯成拱桥,自己则坐在那个人的背上。若是那个人做不到,那么就会遭受更加恐怖的刑罚,而原因仅仅是因为那个人企图逃离八首神教。 不折不扣的怪物、人渣,绝对残忍的疯子,蓝空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很危险,甚至可能比起最狡诈的“青光”还要危险。 在看到丁炎的时候,蓝空的心里第一次涌现出了近乎能够灼烧自己内心的怒火。 “红莲”,他的挚爱、唯一能够承受他性格的人、唯一愿意包容他的人,现在就在那个年轻男人的身上。 作为最强者,“红莲”有着强大的力量和堪称恐怖的自愈能力。也正因为如此,两口子平时往往会玩得比较花。 但是自从红莲死后,蓝空就不能够整花活了。 烦恼躁郁的他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咬打火机的习惯,说不定都想要咬几个打火机解闷。 所以在看到那个人类的身上竟然有着自己爱人残骸的时候。 蓝空,出离愤怒! 人类杀了自己的爱人,然后甚至还把自己的他封印在别人的身体里、让他充当一个人的充电宝…… 何等粗俗、低劣、恶心、垃圾、卑鄙、不知廉耻、毫无价值的种族! 曾经战将守护的心已经全数背扭曲,蓝空现在只想要狠狠地将眼前这个年轻人挫骨扬灰、用自己能够想到的最残忍方法好好炮制他,让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后悔为什么要生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就是把那个镇杀了红莲的对策局……统统灭杀! 想到这里,蓝空那因为失去爱人滋润而干涸不已的内心甚至都有些泛活水了。 就在他打算继续料理这个人类小鬼的时候。 灰白色的雾气从自己的身边弥漫开来,仅仅是几个眨眼的事件,自己就仿如置身一片朦胧而离奇的幻境之中。 这个雾气是…… 蓝空放下手上的小鬼,默默地看了一眼周围。 自己除了一个人类女性、一个神仆、一个人类男性和那个小鬼之外,就没有任何人了。 也就是说,有其他的人进入这个地方了吗? 是对策局的人? 很快,蓝空就自己否决了自己的猜想。 不,对策局的人他虽然不能认全,但是他很确定那之中不存在这样操纵雾气的人。 也就是说,是其他的人吗? 怀着这样的猜想,蓝空开口说道:“你是谁?是同类,还是人?” 他的声音回荡在雾气里,沉闷得像是撞在密不透风的墙上一样。 很快,蓝空就听到了一声轻笑。 “八首神教的蓝空?”那个声音说道,“真有趣,我原以为你应当在筹备三个月后的‘蛇神祭典’才对。现在出现在晨风市,是因为在找祭典的‘建速’?” “颠覆因果,倒转时间,难道说你们八首神教之中也存在着堪破迷雾、目视长河之人?” 说着,那个人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八首神教的根源在于你们的‘蛇’,时间绝非你们擅长的领域。” 听着这像是在点评什么的话语,蓝空的脸色倏然一变! 虽然看起来他还算是镇定,但是心中早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家伙是谁?! 他是怎么知道“祭典”和“建速”的事情?! 这应该是神教内部的隐秘,哪怕是最亲近的神使都不可能知晓! 能够知道这些隐秘的,基本上只有自己和红莲那一批尊神才对! 除非,神教内出现了叛徒…… 就在蓝空惊骇欲绝的时候,那个人浅笑着说道:“看起来时间的指针再次被人拨动了啊。” “也是,常世纷乱无常、星辰升落云翳舒卷,循旧脉络已经匿踪,诸行变化世态改迁实属正常。” 凝视着面前的雾气,蓝空沉默了片刻以后,开口说道:“你到底是谁?” 蓝空问道:“看起来,你对我们神教很熟悉?”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语,迷雾之中的人声音平静:“按照你的认知,要说是熟悉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说到底,人对于‘观测’这一定义的认知太过片面。锥圆之内的目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纵览全局,唯有跳出视界的束缚,将意识集中在浩瀚的海洋之中、才勉强能够窥破命运的奥秘。” 黑色的风衣从灰白雾气之中振散而开,宛如漆黑的乌鸦张开羽翼,在白雾之中流淌着凌厉的黑纹。 雾气舒卷在他的身边,仿佛是为他前行而布下的云梯,每当他的脚步迈进些许,浓郁的灰白雾气就消散一分、为他留出片缕空隙,让他一路行走而来悄无声息。 在一片朦胧迷蒙之中,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踩着雾气而出,平静地看着心生警惕的蓝空。 “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八首神的蓝空?”那个人说道。 “按照礼节,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毕竟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并非不识礼义、扭曲疯狂的禽兽。” 年轻人浅笑着说道:“名字无须透露,他人的名讳具有力量。不过,你姑且可以称呼我为‘先知’。” 在舒卷的薄雾之中,先知轻笑着说道:“这一次,真的多谢你款待我们明昼的人了。因此,我希望能够由我为你送上一份礼物,来表达我对伱的感谢。” “还请八首神教……笑纳。” 先知的表情虽然在笑,但是眼神却全无笑意。 第六十五章 遮天蔽日的鸦羽 这个家伙就是……先知? 蓝空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发现就在不久之前,自己折磨那个藏着红莲残骸的年轻人时,那个人似乎就说过这个名字。 在被折磨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那个年轻人似乎就在念叨这个名字。 不过明昼…… 蓝空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大概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听闻这两个字眼的。 似乎是那个延州市的魔女跟一些异种说过,关于这个组织的相关信息。 不过自己之前从未听到过这个组织的名字,大概并非什么强大的组织? 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蓝空的大脑内迅速头脑风暴了一下。 这个过程仅仅只持续了一两秒钟的时间,很快,蓝空就重新将目光投放在先知的身上。 “你是明昼的人?”他看着白令,“跟这个家伙一样,都是一个叫做‘明昼’的组织的人,而且还是明昼的首领?” 面对这个问题,先知微笑着说道:“没错。” 看着蓝空,先知悠悠说道:“究其根本,虽然和你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此前在现世之中倒是碰见过你们的同伴。” 说着,先知像是陷入了回忆:“那是一个雨天,湿润的空气之中带着一些焦糊味。天边有赤红的光芒闪现,看起来有点像是彗星,但是却又很快消逝不见。” 伴随着先知的话语,蓝空脸上的表情逐渐有了变化。 他脸上的肉瘤开始变大,内里的黄色粘稠浓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了一样、在半透明的肉色瘤子里剧烈地晃动,如同烧开的水。 但是他仍旧在忍耐。 因为他并不清楚对方的虚实,所以一直在谨慎观察,没有第一时间突进。 然后下一秒钟,先知就用一句话直接攻破了蓝空心中本来已经构筑好的所有防线! “那是红莲陨落的痕迹,是那个人渣最后绽放出的绚丽花火。” 随着叙述,蓝空的心脏也逐渐加快跳动。 而先知只是继续笑着说道:“我把那份花火摘下,封存起来,烙印在同伴的身体里。当时的红莲已经濒临死亡,但是他仍旧企图借体再生。 他淡淡开口:“因此,我堵住他的力量、封绝他的源头、诛灭他的概念,让他彻底成为活着的残骸,充当养分。” “不得不说,唯独在这一点上,我对红莲非常赞赏。” 说到这里,先知的嘴角轻轻勾起:“你和你的爱人红莲都很有趣,你们两个人扭曲的关系简直如同最滑稽的剧目一样让人捧腹。两个疯子彼此相偎,用疯狂叩开对方的心房。无论如何,这样的表演光是听到都能够让我开心。” “这多少也算一个消遣。” 说着这话的时候,先知的脸上露出了追忆,像是真的在回忆曾经那雨夜风高的终末。 看着眼前的先知。 蓝空默默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剧烈灼烧的怒火在他的心间升起,恰如他爱人临终时候那凄厉绝望的火焰一样,烧得他心尖发烫、燃得他头脑空白。 这还是第一次,蓝空第一次感觉到了由衷的……暴怒! 暴戾到难以抑制的滔天怒火焚烧着他的胸膛,让蓝空完全无法克制自己实质化的杀意。 侮辱自己,侮辱恋人,侮辱尸骸、将自己所爱之人残忍亵渎…… 这让蓝空怎么能够不愤怒?! 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这一刻,蓝空的瞳孔都因为炼狱般的怒焰而烧得通红! 他没有丝毫犹豫,管都不管旁边的丁炎,伸出手按住自己身上的尖刺、然后猛地一用力,狠狠拔了下来! 鲜血从断口处如注流下,喷洒在地面上、烙出一个又一个灼烧着热气的孔洞。 举着尖刺疾驰而来,蓝空须发皆张、瞳孔圆睁,面目狰狞宛如修罗! 在这一刻,蓝空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无边杀伐之气,仅仅是泄露的丝毫就让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残阳夕照、天边染血的沙场之上! 失去爱人的痛苦、被人挑拨的愤怒、再加上自残的兴奋,现在的蓝空已经彻底疯狂! 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数百年前,曾经守护国家的战将再次举起手中的兵器、以无物不穿的信念抓紧长枪,向着仇寇狠狠轰击,直到枪尖穿过胸膛、鲜血饮满长缨才肯罢休! 毫无疑问,这是蓝空的全力一击。 哪怕是魔女,在看到眼前这一击以后,恐怕都会眉头微皱、不得不退避。 持锐器以舞的蓝空裹挟着狂澜一般的怒火,狂奔向前! 此时此刻的他在正对着看来就如同一辆狂奔的泥头车,声威浩大如雷震、疾驰迅疾如流星! 如果被这样迅猛的怪物给冲撞一下,无论是谁都可能当场毙命! 哪怕是魔女,被怒极的蓝空全力一击所命中、也得落得个重伤! 然而这仅仅是针对其他人。 当所谓的“攻势”以一个充满前瞻性的视野纵览而去,那么一切冲击、影响,都将如同盛夏的雪花一样顷刻消融。 面对蓝空的舍身一击,先知只是轻轻一笑。 “人总以为失去理智、陷入癫狂,会带来更上一层的伟力。但是殊不知,以理智作为柴薪点燃之时、换取的只会是躁狂和迷失。” 黑色的风衣被风压托举着轻微抖动着,宛如晨空之下舒展翅膀的漆黑乌鸦。 随着晨光浮动、鸦羽划破天际。 在蓝空掀起的狂岚风浪之中。 晦暗迷蒙里,大雾渐起。 迷雾之中,先知的话音飘摇如黄泉上摇曳的灯火:“制敌不以智而纯依靠力,身陷囹圄却仍旧迷恋癫狂,这就是你和红莲败亡的根源。” “九首神也堕落了啊。” “够了!” 蓝空狂怒着说道:“闭上你的嘴!” 蓝空怒极的一击重重砸在原本先知所在的空地上,卷起一阵雾气,扬起漫天碎石。 然而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这是……虚影? 他能提前观测到我的攻击? 如果理智状态的蓝空,大概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抛却了理性,换来了更强大的破坏力和躁狂的本能,仿佛战场杀神亲临、以鲜血为祭,燃烧魂灵。 所以这就是蓝空好对付的地方。 他的速度很快,哪怕是魔女…… 好像一直用魔女来举例不太凑巧。 总觉得对这位“灾难”有点不太尊重。 但是没有办法,“魔女”毕竟是白令亲自接触过的异种之一。 对于魔女而言,大概蓝空很难对付。 她的“旋转”很强,但是蓝空的力量,比她更强! 以死战不退的战将作为原本所扭曲出来的蓝空,能够将理智、鲜血化为薪柴,燃烧出不得了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热衷于折磨他人的缘故——以鲜血和理智作为武器的人,理所当然会习惯他人的伤口。 但是,蓝空再快,能快得过“未来”吗? 这周围的一切,早就已经被白令的雾气所覆盖。 这就是无名之雾的意义,只要是被覆盖的地方,就能够当作白令的“眼睛”,让他毫无障碍地预知未来。 在这片薄雾之中,一切行动都无所遁形。 所以说,蓝空会行经的途径、做出的攻击,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在白令的预测里,并且精准规避。 对于白令而言,蓝空就像是一个木偶。 一个会按照自己的意图而呈现出自己早已预测到的行动的,偶人罢了。 所以说蓝空非常、非常好对付。 只需要让他愤怒、让他躁狂、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端…… 就能够操纵他、影响他、颠倒他,使他坠入雾气里,像是跌落深渊。 漆黑的身影幽匿在晦暗雾气里,黑色的风衣高高扬起,宛如鸦群集散、聚合为一。 雾气聚散在他的周围,为他奉上一切的踪迹和所有的真知,让沉溺在灰雾之中的怪物化为腐烂的柴薪。 然后,在巨人的身后,雾气舒卷的阴影里。 黑风衣如同乌鸦的羽毛遮盖在蓝空的头上,歪过脑袋,灰白的双眼里涌动着最深沉的雾气和最晦暗的讥讽。 第六十六章 小礼物 “轰”地一声巨响,蓝空手上的尖刺再一次在空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说实话,这种力量真的很恐怖——若是冷不丁挨上这么一下,别说是尸首分离了,只怕都要被剁成肉酱。 这也是之后蓝空能够在八首神教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别的不说,起码他是真的很能打。 尽管看起来纯粹的力量增幅和狂化这种能力非常朴素,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正是因为朴素、所以才万能。 就好像号称“兴趣使然的英雄”能够一拳干烂大菠萝,如果一个人的力量能够轻松捏碎敌人、那么再诡谲的能力也会在无上的伟力前不攻自破。 但是“预知”并不在序列之中。 为什么说“预知未来”是无数作品都需要打上无数补丁、续上许多枷锁的能力?就是因为如果不束缚住它,那么能力使用者真的太诡秘莫测了。 比如说现在。 当蓝空的又一次攻击仅仅只是擦着白令的衣角而过以后,这个巨人终于忍不住破防了。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呀!” 仿佛受到了什么终极侮辱的巨人身上再次涌现出恶心的黄色脓液,这让他的脸看上去越发狰狞和丑陋。 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涌现出来,为他披上一层猩红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映出赤色的纹章。 蓝空的“家纹”浮现了出来。 这也代表着他已经怒极,连生前的纹章都伴生在盔甲之上。 在日记里曾经记载过,显露“家纹”的蓝空甚至能够有着暂时和红莲角力的强悍! 这是蓝空根源的将军烙印在武器之上的纹章,以此纹章出征,则所向披靡、部众景从! 当看到蓝空显露家纹的时候,白令也不由得眉毛轻挑。 “有意思。” 日记本上并没有绘制蓝空的家纹,或许是因为在未来没有人能够将其完整留影下来。也因此,白令并不了解这个家纹蕴含的信息。 所以当真正看到这个纹章的时候,白令也忍不住微微惊讶了一下。 因为这个纹章看起来有点像是岛国的风格。 岛国在战国时代的武人家纹都重实用而轻含义,所以他们的纹章大都比较怪诞。而眼下,蓝空的纹章也颇为符合这一定义。 再联系蓝空诞生的传说,以及“九首神教”的含义…… 九个头的蛇神,且其根源似乎出自岛国…… 如果细究的话,总能够发现不少让人觉得有意思的信息。 缓步走在雾气之中,白令负手思索着:“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看来,九首神所崇尚的神明就是八岐大蛇啊。” 所以,创立这宗教的九个怪物是想要创造出一个活生生的“八岐大蛇”? 还是说,他们知道些什么隐秘、想要利用“八岐大蛇”的身份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现在“红莲”已经死了,按照正常情况而言,八岐的一个头已经算是断掉了。可是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九首神教并没有衰落或是败退,反而越加发展壮大…… 也就是说他们仅仅只是想要借用“八岐”的名义? ‘未来的三个月是他们的蛇神祭典,日记本上说蛇神祭典需要寻找建速,’白令若有所思,‘建速应该是须佐之男命。若是真的想要利用八岐,那么又为什么要专门去找斩掉八岐的须佐?’ 看来,九首神教的秘密藏得很深啊。 想到这里的白令忍不住轻轻摇头:‘三个月后的蛇神祭典,看起来是必须要参与了。’ 不论如何,哪怕是不为了查清楚八首神教隐藏的秘密、仅仅只是给他们下绊子,白令都必须要插手。 不过,到时候自己倒不一定要亲自去。 对策局的人想必非常乐意去给八首神教这个“老对手”添堵。 白令可以肯定的是,比起“明昼”这个目前来说还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的组织,对策局肯定更会在意九首神教。 他们知道“蛇神祭典”的存在,唯独不知道这个祭典每次举办的位置——九首神教的怪物们大大滴狡猾,每次都藏得很深,所以每次对策局都只能扑个空。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日记本上记载了今年,也就是新历十五年,蛇神祭典的举办时间。 到时候只需要让对策局相信这个地点是真实的,就可以跟着大腿一起去狠狠干一番那群人渣了。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然后他就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蓝空的尖刺再次猛地挥出!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非常明确、指向也极为精准! 就是朝着白令的方向而来! 白令眉毛一挑。 他轻轻擦过这个攻击,雾气都被这一击给打散了。 “找到你了……!” 蓝空面孔扭曲在一起:“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提前猜到我的攻击,但是很明显,这种猜测也并非万能。” “虽然视线被遮盖,听力也被雾气影响,但是我的嗅觉却没有变弱,反而更强了!” 蓝空的声音无比畅快:“只需要在你的身上涂抹一点体液,那么我就能够利用嗅觉找到你的位置——虽然你可以提前预知,但是你本人……太孱弱了!孱弱到,如果我快过了你的反应,那么你就根本无法躲开!” “而我的血液早就已经流遍整片空间,你的鞋底现在已经全部都是我的鲜血!” 即便看上去诡秘莫测,但是说到底,还不过是个人类! 只要是人类,那么其力量就有着上限。这一点,蓝空比谁都要清楚! 所以说现在,就是“打地鼠”时间! 看着劈头盖脸而来的攻击,白令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下一秒钟,尖刺挟着呼啸风声而来、重重砸向白令的面门,距离白令的脸也只不过几公分! 马上,就能够把这个该死的家伙给砸成稀巴烂! 想到这里,蓝空就忍不住一阵畅快。 他并不怀疑自己的胜利,这个家伙自从来到这里都一直在防守,或许是因为他近身战的能力非常弱。而恰巧,蓝空的近战很强! 只需要近身上去,就可以把这个讨厌的家伙给彻底撕碎! 蓝空心里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期待的。 然而这份期待,也就仅仅保留了短短的一瞬。 当尖刺停靠在白令上方几公分的时候,蓝空才惊骇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什么情况?!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手上竟然全部都是……灰白的雾气! 这些雾气宛如绳索一样,死死缠绕在蓝空的身体上、仿佛细密的绳索,将他紧紧束缚住。 之前没有察觉是因为他距离白令比较远,雾气组成的“绳结”还没有系紧。然而当他凑到白令的脸上,这些细小的绳结就逐步被穿引、一点点系牢、系紧…… 让蓝空称为被网住的鱼,动弹不得。 自己被困住了? 被这个家伙给困住了? 蓝空想要使劲,然而却发现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这就是无名之雾的特点——其强度与意识强度有关。 在意识之海的加持下,雾气的强韧程度让狂化的蓝空都没有办法挣脱开! 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在预测自己的攻击。 他是在预测自己的行进路线,然后特地给自己套绳索,直到最后……收网! 可以说,当蓝空踏足雾气的时候,网就已经被他布好了。 只要他还在这片雾气之中,只要他还在行进、运动,只要白令还在睁开眼睛看着。 那么蓝空前进的路上就只会有无数套牢的绳结。 如果远离白令还好说。 但是当他一旦距离白令过近,甚至于站在白令面前的那一个瞬间。 绳结就会牢牢锁死,直接将他套牢! 预知能力的可怕程度,可见一斑。 不仅仅是提前预料对手的攻击,还能够提前给对手布置陷阱,如果足够隐蔽、甚至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并且站在远处,轻蔑地看着自己的对手在自己为他设下的陷阱里面跳舞,宛如欣赏最滑稽的戏剧。 站在巨人的面前,看着贴在自己脸前的尖刺,白令请轻笑了一声。 他的手点在尖刺上,然后声音舒缓温和:“看着你在绵密的网里跳舞,真的很有趣,让我看得很尽兴。” “如果伱当不了怪物,那么去马戏团里面当表演动物,想必也会有不错的收获。” 说着,他从蓝空的身边经过。 两个人的身影就这么交错而过,在蓝空的巨大身影之下、白令的身影显得是如此渺小。 然而,就在风衣擦过蓝空的身体那一个瞬间,灰色的雾气瞬间聚拢! 无数细密的丝线牢牢缠绕着蓝空、同时一点点地渗透进这个巨人的身体之中,像是中秋用橡皮筋牢牢锁住的螃蟹。 然后下一秒,雾气穿透了蓝空的身躯。 “哔啵”一声,巨人的一臂掉落在地面上。 伴随着手臂跌落尘土的沉闷声响,白令站在丁炎的身边。 此时此刻的丁炎看上去很不好,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汗水。 他大概是疼晕了过去,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看着昏迷的丁炎,白令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已经预料到类似的结果,但是不得不说,亲眼看着自己认识的人遭受折磨还真不是一件……可以用“都过去了”就能够了解的事情。 但是这也没办法。 未来的世界变化诡谲,人间如同炼狱火宅。而这些人即便是在原有的时间线上,也都各个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他们的性格和本质就决定了,哪怕白令不去引导、干扰他们,未来他们也会走向一片血染的道路。 只不过可能在白令的引导之下,他们能够走得少一点痛苦、少一些烦恼。 虽然这么说可能是自我安慰,但是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即便是自我安慰、都需要整理好心绪,继续前行。 费力地把丁炎从地上抱起来,白令尽量不颠簸地把他放到车上。 除此之外,那两个同样昏过去的绑匪也放在车上。 不过走之前,白令也没有什么都不做。他把那两个绑匪的手脚都给绑起来,算是绑架人终有一日自己被绑架。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令眼神复杂地看着车后座上那个同样双手双脚被缠绕在一起、此时此刻正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女人。 那是孙元让的女朋友,田晓玲。 老实说,白令跟田晓玲并不算熟,两个人的关系算不上太好。 更不用说现在孙元让相当于是给白令打工,平日里沉迷研究、无心恋爱,连女朋友被绑架了都不是很清楚。 跟丁炎一样,他对田晓玲也感到非常的愧疚。 作为一个普通人,被男朋友冷落而自己出去玩,回来的时候还要被绑架…… 这么想是有些可怜。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白令轻声说道:“已经没事了,田小姐。” “我之后会好好把你送回去,现在还请稍安勿躁。” 尽管嘴巴被封条给封上,但是在听到白令的声音以后,田晓玲还是睁着眼睛、默默点头。 可以看出来她真的很坚强,哪怕是一个人被锁在车里面也没有放弃希望、现在更是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在确认白令没有威胁(主要是看旁边两个劫匪晕过去了)之后,也积极配合着白令的建议。 是个很勇敢的女孩。 叮嘱完一切之后,白令最后担保,自己一定会早点回来。 然后,他就关上了车门。 紧接着,白令缓缓踱步回蓝空的身边。 白令并没有杀掉蓝空。 尽管蓝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人渣,人品恶劣、性格疯狂,是毋庸置疑的人类之敌。 但是他确实没有动手。 一方面是因为不能杀,杀了蓝空会对八首神教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甚至于有可能会导致八首神教提前开启他们的“蛇神祭典”,进而造成更大的破坏。 所以蓝空暂时不能杀,就和红蜘蛛一样,是只能够留到以后料理的家伙。 同时还有一点,是白令想要留着蓝空、因为他还有用。 他需要蓝空回去,将“明昼”和“先知”的名字传出去。 根据这一次白令自报家门以后蓝空的表现,他大概能够猜到魔女应该是没有将自己的事情大张旗鼓宣扬出去,这可不行。 白令需要的是名气,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异种的社会,都需要。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打好明昼的地基,让未来的明昼成为一个当之无愧的“救世组织”,而不是现在的草台班子。 目前为止,异种的影响还都只是小打小闹,人类也勉强可以处理。但是三个月之后,声势更加浩大的阵仗袭来之时,现在的明昼恐怕第一波都撑不下去。 必须要有充足的底蕴和名气。 而蓝空就是他打算放出去的传声筒。 以这个家伙的性格回去之后必然会因为伤势而走漏风声,到那个时候不管怎么样,“先知”的名号就会不断扩散开来。 当然,白令知道这种名声如果扩大的话可能会让他和周围的人面临不可预料的危险。但是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有着相应的解决手段。 这也是“守望者之盾”计划的另一个核心所在,也是之后自己将会跟丁炎他们申明的部分信息,更是白令之前就构思好的计划。 作为先知,他会保障明昼所有人的安全。如果做不到,那么所谓的“拯救世界”根本就无从谈起。 只不过之前因为实力不济暂时没有办法实现,现在获得了无名之雾以后,白令总算是有了推行“守望者之盾”计划的本钱。 所以白令没有杀蓝空。 “不过,这不代表我会对你什么都不做。” 看着被雾气缠绕在一起、宛如肉块一样的蓝空。 白令的眼神逐渐转冷。 无论蓝空过去的根源是如何,现在的他就是“恶”,是怪物、异类、敌人。 更何况他还对自己的朋友、自己所熟悉的人动手了。 他的身上有太多需要偿还的罪孽,以人类的角度而言,哪怕是现在把蓝空处以极刑都毫不过分、甚至还能说大快人心,提前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所以白令下手不会有一点点的心理负担。 手轻轻按在蓝空的身上,白令的声音很温和:“我很清楚,你们畏惧的是什么。不论是你,还是其他人。” “也因此,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会给你们八首神教一个小礼物。” 从手提袋里取出白色手套,白令套在自己的手上、然后拉紧手套下摆,绷紧。 “这份礼物就从你开始吧。” 说完之后,白令微笑着。 将手指重重地戳在蓝空的眼眶里。 第六十七章 对策局长 异常事物对策局是目前国内存在的,对异类生命体采取如收纳、镇压和灭杀等多种手段的官方机构。 目前对策局在大部分主要城市内都存在分局,而其总局则是存在于晨风市。 可以说作为对策局的枢纽,晨风市基本上就是铁桶一块。哪怕是魔女,来到这片地界都得小心翼翼,不敢像是在延州市一样兴风作浪。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在未来,第一只起源“红蜘蛛”就会在这个本来所有人都认为固若金汤的城市内诞生。 甚至于红蜘蛛还消灭了当地的对策总局,一举占领了晨风市及周边地区。 当然,这都是三个月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了。 现在的晨风市仍旧稳固如断崖绝壁下的城堡,天堑为道、屏退四方异类,宛如不可攻陷的君士坦丁堡一样巍然耸立,一直屹立直至时代的洪流纷乱而下。 不过最近,城市内似乎出现了某些不和谐的音符。 为了彻底抹掉这凄厉的弦音,目前对策局的局长亲自前来,打算以毫无阴霾的强绝姿态继续撼压晨风乃至全国的所有异类! 原本对策局局长王伟正是这么想的。 当他穿着便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面前是一间已经被破开大门、萧条零落的废弃大楼。 嗯…… 看着旁边被一刀两断,切口无比光滑平整的铁门,王伟正脸上的表情略微抽搐了一下。 虽然说在来之前已经听到周边有行人反应声势浩大,但是等到真的亲临现场的时候,王伟正还是有些无语。 现在的怪物,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啊? 明明自己就呆在这座城市里,还敢绑架学校老师的亲人,然后还在城区内闹出这么大动静…… 长刀从刀鞘之中滑落而出,经过王伟正的手、在阳光照射下炫出一道明丽的银色流光,落入手中一片沉静、淡凉。午后时分正是好天气,刀身映着大好日光、宛如一个缩聚的太阳。 此时此刻,这柄刀正闪烁着锃锃微茫。 很多人都知道,王伟正的这把刀不简单。王伟正能够居于对策局局长的位置,起码有三分理由要归功于这把刀。 因为这玩意儿也是跟无名之雾一样,类似异种却又不是异种的东西。 凭借着这把刀再加上出众的个人实力,王伟正才能够做到统括整个对策局,并且将那些“危险”和“灾难”杀得人仰马翻。 而现在,长刀出鞘、或许代表着它又要开始饮血了。 一只手提着长刀,一只手给自己点燃一根烟,王伟正一边叼着烟一边朝着大楼内而去。 当走进大楼的时候,看着内部坑坑洼洼的地面以及旁边血染了一地的空旷地带,再加上旁边那落在地上的残肢断臂,王伟正脸上的表情越发严肃。 他蹲下来,看着地面的坑洞,端详着失去活性的手臂,在心中略一思索:‘这个是……’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的话,那么这个手臂的主人应该是…… “它属于九首神教的尊神,蓝空。”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王伟正的身后传来。 谁?! 王伟正猛地回身,反手长刀破空突刺,带起划破空气的尖锐嘶鸣! 然后这一刀就这么顿在半空中。 本应该毫无遮拦的空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隔了王伟正的长刀,让他的长刀再难寸进。 这个时候王伟正才突然发觉到有什么异常发生了。 先前空旷的废弃大楼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升起了淡淡的雾气,这些雾气弥散在空气之中,湿润而冰凉。 是异种吗? 王伟正收起刀,眼神冷冽:“藏头露尾的,既然你敢踏足晨风,那么就应该料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赶紧给我显出身形,不要逼我真的把你轰出来!” 说着,他手上的长刀再次凝结着点点微光。 就在王伟正厉声喝问的时候,下一秒钟。 雾气从某个方向切面而散,翻滚聚散宛如层叠之云,在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之下轻巧退至两侧,露出一面云雾缭绕的旷地。 一个人踩着雾气而来。 “王局长,中午好,”那个人的声音温和,“素昧平生,初次见面,果然如时运长河重所见一般无二。” 他是谁? 自己似乎没有见过类似的“异种”。 对方很明显不正常,王伟正一眼就能够看穿,对方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一具已经死掉的“尸体”。 看着这个面色似乎很是苍白、身体大概不是很好的年轻人,王伟正的表情有些严肃。 新出现的异种吗? 想到这里,王伟正握住长刀的手微微用力,指关节发白,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 既然是异种,王伟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不需要判断好坏,先斩上一刀,让它没有动作、让它动弹不得,之后再交给局里的人来审。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那个年轻人就笑着摆摆手:“动手就先留到之后吧,事实上我并不想跟王局长动手。” 说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逆浪’千叠如奔流潮涌,刀势不可轻拦。我没有万全的把握在接下局长的‘逆浪’之后,能够安然无事。” 嗯? 听着这句话,王伟正忍不住皱眉:“逆浪?什么逆浪?” 这次反而轮到年轻人怔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王伟正一眼,眼神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很快,那个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原来还不是这个时候?嗯,看起来我对时间的钝感越来越明显了。” “有趣,是相位产生了偏移,还是有什么扰动了光阴的钟摆?” 他在说什么东西? 王伟正的眉毛就没有舒展开来过。 这还是第一次,他感觉明明对方说的话自己都能够听懂,却就是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很快,那个年轻人就回过神来。 他看着王伟正,含笑说道:“不过倒也无伤大雅,尽管时间没有达到对应的位置,但是略微的偏差却不会太影响命定的因果。 “只要王局长你的‘连接’没有缺失,那么便还没有到达彼端的必要。” 王伟正的眉毛越皱越深。 “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他直言不讳地说道,“还有,你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王伟正开始理解了,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会这么讨厌那个叫什么…… 谜语人? 眼下这个人大概就是个谜语人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 面对这个问题,年轻人轻轻摇头:“既然时候没有到,那么我现在说出来,反倒是可能扰乱命定的云翳。若是徒然搅动命运之釜,本应成就的珍藏怕是会坏成一锅无用的废物。” “不过,你后一个问题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年轻人语带笑意:“我的名字叫白令,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先知,明昼的先知。” 明昼、先知? 听着这两个名词,王伟正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你是……之前那个直播。” 他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前不久下属就曾经跟他汇报过,似乎有一个直播间正在播放一些不太能够公开给公众的信息。 技术部的人尝试过封禁这个直播间,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彻底ban掉。 想到这里,王伟正忍不住啧了一声:“原来你就是明昼。” 他看着先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总之,我知道你是谁了,那么然后呢?你不会跟我过来,就是来给我说谜语的?” 面对王伟正的不耐烦,先知没有丝毫的不满。 他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也非常温和:“当然不是。” 先知淡笑着说道:“我是来和王局长谈一些事情的。” “当然,不管具体谈的是什么,都请先坐吧。” 先知说着,从旁边拉出一张椅子,放在两人身边。 第六十八章 起源 迟疑了片刻,王伟正坐在了先知的对面。 很快他就注意到,先知从桌子上面取出两个茶杯、亲身斟给自己,并且把茶杯推到自己身边。 瞥了一眼面前的茶杯,王伟正深深地看着白令。 他倒是不担心眼前这个家伙会给自己下毒。 作为对策局的局长,王伟正并不畏惧毒药,他有着独特的解毒方法。 想了想,他端起茶杯、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这一喝,直接让他微微一怔。 “姜汁可乐……?” 这熟悉的口感和味道,让王伟正不由得看向先知。 此时此刻先知正浅酌一口,然后笑着说道:“可能和王局长心中的味道略有差别,毕竟火候、手法即便尽心尽力,仍旧可能略有偏差。” 看着面前的茶杯,王伟正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接着说道:“不,已经很接近了。” 这种味道,跟自己过去曾经喝到的差不多。 王伟正不由得想起来了几十年前,在自己还没有进入大城市、背着尼龙袋子即将离开时候,自己就曾经喝过这杯姜汁可乐。 为自己熬制姜汁可乐的人大概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生姜和洋汽水要合在一起,只是听大城市的亲戚说能这么搞,觉得有必要给王伟正也来这么点。 当时王伟正喝这玩意儿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眼神亮晶晶的、像是透过山村看到了更大的城市,而忽略了面前的白瓷碗以及旁边的破旧自行车。 等到真正开始感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喝不到类似的感觉。 喝了一口之后,仿佛是回忆了曾经的往事,王伟正的眉眼都柔和了少许。 他看着面前的茶杯,感叹了一声:“我之前也想喝类似的东西,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喝不出来。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在你这儿喝到了。” “怎么做的?”他说道,“为什么你就能做出来类似的味道?” 面对王伟正的疑惑,先知笑着说道:“在熬制之时,令堂不慎放入些许皂角……” 皂角? 回忆着曾经的味道,王伟正再次点头:“想起来了,原来这是我妈以前洗衣服的味道。我说为什么喝这玩意儿的时候,我总觉得可以在记忆里闻到某种味道,本来以为是乡愁,现在才知道是皂角。” 真让人惆怅。 叹了一口气,王伟正把刀放在旁边,然后重新看向先知。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是应该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秘密,还是应该问你、你的身份到底是谁?” 先知靠在椅背上,纤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其实这本质上是一个问题。” “正如我之前跟你所说的,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知’。” 先知语带笑意地说道:“当然,所谓先知也不过是堪破迷雾、溯洄时光的看客。纵使能够极目远眺,见证尘缘流转诸世变换,终归也不过是知道多一些的人罢了。” “说到底,所谓的先知也终归不是全知全能,”先知摇摇头,“将一切智维、筹算、谋划囊括宇内,那只怕是神的领域了。” 默默听着先知的话语。 过了好一会儿,王伟正才说道:“神不神的,我并不在乎。” “如果真有神,不出现还好,要是敢出现在这个国家里、朝着四边伸出恶心的触须,那么我也不介意朝着所谓的神砍一刀。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做过很多次,再做一次也无所谓。” 说这话的时候,王伟正的心情很平静。 他是如此想的,甚至于未来也是如此做的。 不过,那得是数个月之后了…… 想到这里,先知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一声。 不过很快,他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凝视着王伟正,先知想了想,身体微微后仰。 他朝着王伟正的口袋里指了指:“不接听一下吗?” 先知说道:“你的下属现在应该很焦躁吧?” 话音落下。 像是为了应和先知的意思,十秒钟之后、王伟正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瞬间嗡嗡作响! 嗯? 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又看了一眼含笑的先知,王伟正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把手机打开来。 “喂?” 他刚说出第一个字,电话里就传来连旁边的先知都可以听到的扑头盖连的臭骂。 大概意思就是,为什么身为堂堂局长的他还偷偷丢下同僚,在本应整备的时候打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听着电话里简直可以把人喷死的声音,王伟正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过了一会儿,王局长挂断了电话,重新看向先知。 先知也笑着说道:“不过说来,王局长独自一人前往处理问题,会不会有些太托大了?” 面对这个问题,王伟正摇摇头:“既然是先知,你不应该知道答案吗?” “我之前就说了,先知也并非全知全能,”先知摊开手,“更何况,求索答案的过程本就是应当品鉴的一环,就好比正餐须佐以小菜、烹调应投入调料,不然就会显得过分单调。” “而且,如果什么事情都自诩全知而罔顾一边,那人生不是太过无趣一点了吗?” 看了一眼先知,王伟正摇摇头。 他最后还是解释了:“最近晨风市出的事情比较多,我怀疑有哪些‘灾难’出手了。” “那些家伙每个人都不好对付,”他平静地说道,“局里面除了少数,都不能跟那些家伙打。如果真的让其他人来,也不过是排队自杀。” 这些都不是什么机密,毕竟跟异种估计干了好长一段时间,除了极少数的隐秘、双方对另一边大概都有点概念了。 “原来如此,”先知若有所思,“所以王局长是打算亲自一个人前来处理问题?” “是啊。” 王伟正点点头:“除非那些家伙三四个一起来,不然怎么样我都不会死。至多受点伤,不过以那些怪物扭曲的思想、让他们联合怕不是比让他们去露天底下交媾还难受。” 云淡风轻的态度,王伟正就像是在藐视那些异种一样。 作为对策局的局长,他也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能够常镇国内、以一柄长刀威压四方,王伟正几乎可以说是国内最强的一批人之一! 尽管仍旧是稍显孱弱的人类,但是王伟正那怪物般的意识和动作、以及其独特的长刀,甚至让不少“灾难”都要退避三舍! 不过,那只是在现在。 “但是王局长,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看着平静的王伟正,先知突然开口说道:“如果有一天,敌人强到你的刀也砍不动了,那该怎么办?” 自己的刀也砍不了? 怎么可能。 王伟正刚想要否认。 然而下一秒钟,先知的手指轻轻按在木桌上。 桌上的水渍在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引导下,逐渐流淌、伸展,于短短的数秒钟之内就构成了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看着这个字眼,王伟正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起源】……? 这是什么玩意儿? 第六十九章 天机不可泄露 王伟正刚想要开口说什么,然而很快,先知就打断了他的话语:“稍安勿躁,王局长。” 他重新靠住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平静地说道:“这种东西并非语言可以描述的。” “只有一点,王局长你需要知晓,”先知说道,“那便是在未来,你的刀或许终有一天会钝。” 刀会钝……指的是刚刚先知提及的两个字? 所以说,“起源”是什么? 像是看出了王伟正的迷惑,先知只是笑了笑:“还没到时候。” “若是时机明了、沙砾堆叠,那么一切的谜题自然就已经明了。但是若是提前戳破泡沫,那么迸溅出来的水花就会彻底污染池塘。” 先知轻叹了一声:“命运不可捉摸、时间不可揣测。如果有人想要站在浪潮的前头拨动海水,那么只会被汹涌的潮涌吞没。在奔流滚滚而来之前,有经验的人也只能开辟支流、叉分两道。” 很明显,先知并不打算告诉他所谓的“起源”是什么意思。 然而这看起来并不是因为先知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不过,“起源”…… 自己过去似乎曾经听某些人讲过这个词语。 王伟正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不太够用了。 揉了揉自己的眉毛,王伟正板着一张脸说道:“先知……是吧?”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到底在想什么,”他说道,“但是你确实有些特殊能力,我不知道这是读心还是其他什么,又或者真的如你所说,是预知未来。” 他重新提起刀,银亮雪白的刀刃轻颤、回荡着铮铮嗡鸣。 将刀握在手里,王伟正抬起头、直视先知:“但是我也需要告诉你,既然你在晨风,那么你就应该遵守这个地方的规矩,不要逾越。” 先知含笑说道:“当然,明昼从一开始就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事实上,我们的目的其实和对策局有所重叠。” 凝视着木桌,先知说道:“对策局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人类,而明昼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人类不受怪物伤害。” “在这一同样的目标之下,我们的方向应该是一致的,”先知说道,“或许在细节有些许偏差,但是总归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归根到底,我们想要的不过就是扩大宣传、让人们在对付异类的时候能够有所戒备、不至于让它们成为怪物的食粮,仅此而已。” 王伟正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先知。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相信你说的话,”他说道,“我只想知道,你们现在想要从我们这里拿什么,而你们又能够付出什么。” “根据我属下查到的消息,我姑且认可你们明昼算是一个安定因素,但是这不代表我不会对伱们戒备。因为我并不喜欢你,你好想知道很多、但是却一点都不透露。” 面对王伟正的嫌弃,先知只是眯着眼睛笑。 “我倒是正相反,”先知说道,“对于王局长,在既定的未来之中,我还是挺钦佩的。当然,这是以个人的身份而言。” 毕竟未来的王伟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英雄”。 只不过三个月之后,也同样是英雄的末路。 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一沓白纸,先知的眼神闪烁。 “只不过有些东西,确实是不能够提前说出来的。” 先知淡淡地说道:“所谓天机不可泄漏,并非是因为道出天机之人会折损寿命,而是因为信息的多寡、将会对未来的走向造成决定性的影响。如果有所预料和提防,那么命运会以更大的浪潮奔涌而来,将反抗的势头浸没在幽邃的海洋里。” “毕竟,暗示的作用很强,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 心里这么想着,先知站起身、拍了拍自己风衣上的灰尘、然后说道:“外面来的人大概快等急了吧。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就不耽误王局长的时间了。” 说着,先知笑了笑:“命运的乱流也并非完全不可捉摸,若是以轻刀斩水、剑断中流,想必未来也可以呈现出无限的可能。” 先知:“这次会面很有意义,我觉得很有价值。同时,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看看我给你的‘礼物’。当然,作为礼物的代价,我也将明昼的部分诉求也顺便放了上去。” “王局长酌情看待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男人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围巾、然后转身走进雾气里。 浓重的雾气卷起他的风衣下摆,在几乎可以笼罩住人的迷雾里、先知的身影逐渐走向更深层次的晦暗。 几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内,大雾就掩盖了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仿佛此前从来没有临近一般。 凝视着先知离去的背影,王伟正将目光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沓白纸上。 拿起白纸,王伟正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信号通路可行性’……” 然而他还没看完,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直接把王伟正手上的文件抢了过去。 这双手很白,虽然比不上之前的先知,但是也透着一股病态的感觉。 “嚯,特殊途径介导信号通路,”一个声音从王伟正的侧边传来,“嗯,是我们还没能攻克的内容啊。” “原来如此,是这样子的吗,啧啧啧……” 看了几眼之后,那个人竟然直接动手,把资料撕了。 当着王伟正的面,那个人直接“撕拉”一声扯烂了大半沓白纸,只剩下少数的几张! 看着那个家伙这样莫名其妙的动作,王伟正什么也没有说。 他知道,那个家伙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果不其然,在看了资料之后,那个家伙感叹了一声:“真是天才但是没有屁用的设计,哎,推翻了多少东西啊,能想出这玩意儿的是天使还是恶魔,这让研究部的那些人该怎么办才好。” 叹了一口气,那个人对着电话说道:“喂,帮我转接研究部,告诉他们——现在‘药剂’的研发除了一号实验室之外,其他全部停止。” “为什么?因为已经提前有人给我们走了这条路,发现对我们而言走不通,所以它就是废物,懂吗?” “你问那干嘛留着一号实验室?你是不是蠢,就算知道这是废物,但是它总归有点意义,别的不说起码怪物在戳烂你的[哔]的时候,你不仅仅可以咬打火机还可以咬点别的,懂了?” “而且‘夜隐’的意义非常重大,不管这玩意儿是不是会死人,我们都必须要搞到手,懂了?” 放下电话,那个人叹了一口气:“啧,一群没用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对着王伟正说道:“所以说,你怎么想?” 这个时候王伟正才终于回过头。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正手撑着额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自己。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站在年轻男人的身边,双手扶住他的轮椅。 “出去说吧。”王伟正说道。 第七十章 拔刀出鞘,念头通达! 推着轮椅,王伟正看了一眼天气。 此时此刻天色尚好,虽然说是初夏,但是阳光并不算太过刺眼。 借着阳光,年轻人一边打量着白纸上后续的内容,一边啧啧称奇。 大概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放下白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用调查了。” “这个家伙确实是‘先知’,”年轻人说道,“别的不说,起码他真的能够看到一年以后的事情。” “或者说,他至少有来自两年以后的信息来源。” 两年以后? 王伟正瞅了一眼白纸上的内容,发现是一堆他看不懂的文字,什么【影镇狱杀破出荡四方】之类让人云里雾里的词语,然后随口说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面对王伟正的问题,年轻人嗤笑了一声:“为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因为这玩意儿在这个世界上看得懂的不超过三个,其他的都死了。” “而我也只剩几年可活。” 这句话一说出来以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这代表着这些字眼的解密,必定是年轻人死之后留存下来的。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知晓,年轻人早即已经把这些信息深深锁在心房里,唯有自己死掉的时候才能够绕开锁链。 而现在,在心门紧闭、且双方未能见面的情况下,对方知道了藏在门内的东西。 那这代表着什么?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啧,”年轻人翻了个白眼,“仔细想想,那个家伙知道的东西估计还真不少。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总有一种内裤被人扒下来、然后瞪大眼睛看个明白的羞耻感……” 真是让人恶心的比喻。 王伟正什么话都没有说。 不过,既然这个家伙都这么说了,那么大概确实有他自己的考量。 虽然这个家伙比较疯,但是对于他的判断,王伟正还是很认可的。 过了好半天,他才接着开口说道:“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面对这个问题,年轻人无语了:“这不是我之前问你的吗?” 再次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就按照他说的做吧。如果真的如他所说,‘起源’也会出现的话,那么将消息尘封也就不再是好办法了。” “没有人能够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做出什么勇敢的反应,”他淡淡地说道,“这一点你和我都很清楚。” 闻言,王伟正默然不语。 好一会儿,他才迟疑着开口说道:“起源……是什么?” 这句话差点让年轻人从轮椅上跌下来。 他有些震惊地回头看了一眼王伟正:“我之前以为你是在诈他,没想到你是真的不知道?!” 看着面色平静的王伟正,年轻人忍不住摇摇头:“哎,算了。” “目前来说,没有任何人知道‘起源’的具体概念是什么,”年轻人有些犹豫,“甚至于在此之前,很多人甚至认为这种概念的异种并不存在。” “那是超越了时间、空间、意念、物质概念的东西,是罪、是罚、是贪婪的火焰、是嫉妒的侵蚀,是一切的终结,代表着时代的末路。” 说着这些的时候,年轻人的表情非常复杂。 像是带着肃穆,又像是带着深刻的讥讽。仿佛跪倒在地上的囚徒不敢抬头看高天的神明,又如同人类在观测最恶心肮脏的臭虫。 这样的目光,王伟正之前也看到过一次。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年轻人摇摇头:“总而言之,如果那个先知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就必须要转换思维了。” 年轻人的表情很严肃:“无知和盲目只会给那些怪物带来力量,让他们更加不可阻挡。因此,调整是必然的。” 说着,他又有些高兴地说道:“说起来我也觉得现在的模式实在是太愚蠢了,一直压着有什么意思?说到底啊,就是得闹大一点一点才好!聚百家之长,海纳百川才是我们民族的优良美德!” “就是要闹,闹得越大越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让所有人都不害怕!比起一无所知而祭献自己的恐惧给怪物,还不如沉着冷静地直面以对!” 看着高兴起来的年轻人,王伟正什么也没有说。 有一点王伟正认为这个家伙说得对——如果真的存在类似“起源”这样的东西,民众确实不能够一直被蒙在鼓里。 就如同年轻人说的那样,无知和恐惧、只会给怪物以更庞大的力量。 毕竟,那些家伙说到底还是从人类的传说、思维和意识之中扭曲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推广吧,’王伟正心里想着,‘派人盯着,如果出现问题就第一时间报告。’ 推着轮椅,王伟正低头问道:“最近怎么样?” 怎么样? 年轻人耸了耸肩膀:“还是老样子。” 他撕开自己脚底裹着的绷带,把宛如玉石一样圆润的脚掌亮在阳光之中,借着光线感叹道:“就跟之前一样,还是那么充满了活力啊……” “我们至高无上的‘巴德尔’大人。” 下一秒钟,仿佛是为了呼应年轻人的话语一样,一张怒目圆睁、宛如修罗一般的脸从他的脚掌上浮现了出来! 那张脸看起来像是一个疲惫不堪、狂躁不已的中年男人,此时此刻他的五官正突出在年轻人的脚掌上,大鼻子红通通的、但是眼神却明亮到癫狂。 “我要杀了你,祁光!”男人五官嘶吼着,年轻人的脚掌也随之变形,“我要把你的肠子拧断、放在最漆黑的夜里,栽种在最肮脏的槲寄生旁边,让你的灵魂永远被针扎刀凿,直到永生永世、无可改逆!” 面对男人五官的诅咒,年轻人……或者说祁光只是挠了挠耳朵。 “蠢狗,”祁光轻蔑地说道,“你还是一辈子吃老子的脚气吧。” 说完之后,他又把绷带给缠起来、然后重新坐在轮椅上。 一边缠,他还一边解释道:“喏,你看还是老样子。这个家伙每天就得给祂晒一下太阳,不然根本不安生。” “啧啧,谁知道北欧的‘光’被扭曲之后竟然会变成如此可怖的影?”祁光摇摇头,“诞生异种的起源还真是让人感到恐怖,明明是纯善的神,在经过扭曲之后、竟然会变成纯恶。” 看着祁光被包起来的脚,王伟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希望之后有什么解决办法吧,”王伟正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语气里带着些许担忧,“不然这样下去,你死了也就算了,巴德尔被放出来,那才是真的灾难。” 面对王伟正的观点,祁光耸了耸肩。 “关我什么事,那时候我都已经死了,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又如何?” 坐在轮椅上,祁光随口说道:“对了,伱跟我说说,那个家伙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不?” 那个家伙指的是“先知”。 王伟正很快明白了祁光的意思。 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说起来,我似乎没有从那个家伙身上感觉到人的概念。” 没有感觉到人的概念? 这么一说之后,祁光就来了兴趣:“哦?详细说说?” 王伟正思索着说道:“该怎么说呢……” “大概是,死掉的人?尸体?”他的回答有些踌躇不定。 这个答案让祁光忍不住一阵发笑:“尸体?你是说一具尸体是先知?这还蛮有意思的啊,哈哈,哈哈哈……嗯?!” 下一秒钟,祁光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整个人怔在原地! “预知未来,归根到底是时间的领域。这也就代表这,能够预知未来的已经超脱了时间。” “超脱时间,是跳出逻辑,飞越概念,是从端点到终点,是纵览轴线……” “时间,时间……” 下一秒钟,他狠狠拍了一下轮椅把手,整个人差点掉下去:“永恒,死亡是永恒的时间!” 嗯?什么意思? 王伟正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祁光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的模样,他一脸兴奋地说道:“没错,果然,如果他是死的,那他就是‘先知’。不对,命定……是定数?但是时间的悖论无法解释,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我明白了!” 下一秒,祁光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整个人的表情都昂扬了起来。 嗯? 你明白什么了? 此时此刻王伟正的表情简直茫然到无以复加。 祁光并不理会王伟正,只是兴奋地说道:“云上学院,给云上学院加两个名额……不,加五个!” “之后,给我送邀请函,”祁光恶狠狠地说道,“我要请那个家伙在云上学院里当老师!” 为什么? 王伟正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透露这样的意思。 然而祁光只是嫌弃地看着他。 “跟你说你也不会懂的,”他摇头,“你太蠢啦。” 王伟正听了之后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手指放在刀鞘上。 祁光似乎是看出了王伟正的意思,眉毛忍不住跳了跳。 他改口说道:“当然,我也不聪明就是了。” “说到底,聪明与否看的又不单纯是智商。一个人聪不聪明,看的就是他能否抽丝剥茧地从某件事情里摸清楚事情的脉络,然后利用自己已知的信息将这份脉络顺承到自己的思维上。” 说着,祁光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知道的东西多了一点而已。” 啧。 这是王伟正第二次想要咂嘴。 第一次是在先知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看的比较多的普通人”。 这一次则是祁光说自己只是一个“知道的比较多的普通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虽然说的时候都很诚恳,但是听起来却都那么欠揍。 如果不是因为条件不允许,王伟正真的想要拔刀了。 而那边,祁光则是继续说道:“总之呢,现在这些事情你暂时还不需要知道。” “这是涉及到上一个时代、甚至很久很久以前的隐秘,”祁光说道,“连我都只是一知半解。” “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好好从那位朋友身上,看看能不能榨取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 祁光说着,整个人靠在轮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 ‘先知啊,’他嘴里哼着难听的调调,‘有意思。’ 王伟正叹了一口气。 他拔出刀来,银亮的刀刃在空气之中闪烁着耀眼的白光。 “我受够了,”他平静地说道,“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明白呢?” “那个家伙就算了,我不一定能砍到他。但是你也这样,不好。” “总是把话说一半,让我很难受。” 而如果王局长难受,就会拔刀。 不需要征求什么意见,如果念头不通达,那么只管亮出刀锋即可! 如果种种愁绪缠绕心间,就只会影响他出刀的速度! 所以…… 拔刀出鞘,念头通达天地开! “等等,等等,你要干嘛?!” “喂,我可是病号啊,你给我住手!别扯,别扯!你还扯?!” “啊啊啊!王伟正你这个狗杂种,生孩子没有[哔]的没卵男!我[哔]你[哔]!” 第七十一章 秘密基地 两天后。 此时此刻的白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祁光给盯上了。 不过即便是他知道,估计也不会怎么在意。 云上学院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凭借白令现在的实力,自保毫无问题。 到目前为止,白令觉得自己可能碰不了大部分的“灾难”,但是绝大部分的“危险”应该都伤害不了他。 但是这样的力量毫无意义。 像是王伟正那样的人,一身足以力敌数个“灾难”,然而在三个月之后不还是亲自踏上自己的终末之路? 三个月之后的王伟正将会以自己的陨落,向全世界的人类宣告一个事实。 “时代变了”。 更何况在未来起源诞生以后,异种的强大就已经不再象是现在这样可以比拟了。 未来的世界,神话、传说、秘闻,各种各样的东西都会诞生,伴随着滔天的浪潮而来。 那是一个狂澜怒涌、风声呼啸的时代,现在的强者在那个时代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人类逐渐式微、直到被圈养或是灭亡。 真善被扭曲、异化,于是恶从干涸的荒漠之中酝酿盛放,开出最鲜艳的曼陀罗花。 在未来,即便是最美好的象征,都有可能变成最低劣、卑鄙、恶劣的怪物。 而这,还仅仅只是未来的第一步。 三年,原世界的白令仅仅只能够看到三年。 那么,在三年之后呢? 会不会有什么比起“起源”更加恐怖、危险的存在,将人类仅剩下的一些希望都全部剿灭? 白令不清楚。 但是他知道,自己需要做好准备。 所以他正在忙一些别的事情。 在忙完之后,他就打电话通知丁炎、林柩、孙元让等人,并且给了他们一个地址。 过了一会儿之后,丁炎到达目的地。 从车上下来,丁炎的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看上去有些兴奋。 在两天之前被蓝空狠狠折磨一番的丁炎之后被白令带去医院,不过仅仅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白令就把他带出来了。 昏迷着的丁炎还不知道自己在医院里转了一丢,之后就被白令丢到宾馆里,用丁炎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两个房间、并且把他丢在那里自生自灭。 因为严格来说,这是一件并不算太麻烦的事情。 红莲的恢复力堪称恐怖,之前丁炎被雷劈过了一个晚上都能好得七七八八,现在指骨断了也会在红莲力量的影响下迅速恢复。 甚至于仅仅只是第二天,丁炎就从昏迷之中苏醒了过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些低落。 白令大概也能够理解。 原本他还想着要自己像是几天前那样开导一下对方,但是没有想到,丁炎惆怅的竟然不是因为“痛苦”。 “我太弱了,先知,”丁炎诚恳地说道,“真的太弱了,如果我能强一点,那么我就不会疼了。” 看着仿佛明白什么的丁炎,白令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语凝噎。 怎么说呢…… 虽然由一个让人觉得很奇怪的条件得出了一个很正确的结论,但是这个逻辑闭环实在是过于莫名其妙,以至于白令第一时间竟然丧失了反驳的语言能力。 自己以后跟丁炎讲话是不是应该提前预测一下他会说什么话,防止自己后续可能会出现崩人设的行为? 白令开始陷入了思索。 总之不管怎么样,虽然丁炎刚开始情绪比较低落,但是在今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也因此,白令就暂时放弃了开导他的打算。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原世界的“红莲行者”到底为什么会成为日记本上的a+。 别的不说,起码乐观是真的乐观。哪怕是原本时间线的疯批“红莲行者”,也非常的乐观。 嗯,很有意思。 各种方面来说,都很有意思。 站在门口,白令拉了一下自己脖子上有些紧的围巾,看向丁炎:“这里。” 丁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站在阴影处的白令。 他走过来,虽然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脚步还是有些趔趄。 不过丁炎的表情倒是很热烈:“哇,先知,这是你的房子吗?” 说着,他指了指白令旁边的那幢宅屋。 这是一幢占地颇大的别墅,有花鸟水榭、内里甚至还有规模不大但装潢精致的楼阁,旁边有跑道、游泳池等设施,简直多功能到超出人预料的程度。 白令领着他走进别墅里,一边随口说道:“算是吧。” 因为这个别墅是原世界的白令修筑的。 正如先前白令看到的一样,原世界的自己很有钱,存款是一个让人忍不住高呼“我不想努力了”的数字。 同时,他还和白令一样,有着成立组织的想法。 不过因为原世界的自己时间不太够,所以这个想法托付给了白令。但是虽然如此,也不能说原世界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去做。 像是现在这幢别墅,就是“筹备”之一。 这幢别墅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直到最近才终于建好。 领着丁炎走进屋子里,白令瞥了一眼突然拘谨起来的丁炎,平静地说道:“放轻松。” 他拍了拍丁炎的胳膊:“未来你要常来这里,因为这是暂定的‘明昼’基地之一。” 啊? 听着白令的话,丁炎怔住了。 下一秒他突然反应了过来:“明昼的基地?!” 也就是说,这是传说中的……传说中的秘密基地?! 丁炎,兴奋了! “秘密基地”这个东西,不管是谁,估计在比较年轻的时候都会有过类似的妄想。 现在自己的妄想成真了?! 看出丁炎的兴奋,白令也眯着眼睛笑了笑。 “短时间之内明昼的事务都要在这里办理,”他轻轻说道,“附近有锻炼器材,地下室里也有一些适合你的特殊设备,如果有空的话就来这里转转,我会帮你稳定一下状态。” 稳定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先知那淡笑的侧脸、丁炎突然有些畏惧。 他跟在白令的身后,从别墅内的电梯一路向下,直达地下室。 电梯很快,几乎没有什么颠簸、两人就已经离开了地面。 “咔哒”一声,电梯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灰白色、宽敞无比的空间,像是博览会一样的圆拱顶在最上方,高度甚至让人觉得可以在这里开高达。 而在拱顶之下,则是许多房间和无数器械。这些器械看起来都颇具科技感,更有多种多样的娱乐用具、从电脑到电视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地下室的绿化做的也很好。旁边甚至还有专门的种植园区,还有大棚等等。 看着这个宽敞的地下空间,丁炎的嘴巴张大,目瞪口呆。 这也太……壮观了! 这几乎不是秘密基地了,简直就是个小型的避难所! 站在他旁边,白令淡淡说道:“欢迎来到明昼的基地。” “你先去自己的房间,”白令打了个响指,“织网者,给‘红莲’提供导航。” 很快,丁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收到,先知。“明昼”正式成员红莲,请跟随指引,前往您的休息室。】 织网者的语气还是那么正式。 它似乎玩嗨了,甚至主动请缨当基地类似“人工智能”一样的东西。 既然它这么喜欢角色扮演,白令也就由着它去了。 反正这也能让他偷偷懒——目前基地内的系统都没有搭建好,有织网者反而更方便一点。 看着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而离去的丁炎,白令轻笑着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 “接下来,也该去看看孙元让了。” 想到这里,白令的眼神无比幽邃。 今天让丁炎来,可不是让他长见识、开世面的。 最主要的还是为了他身上的东西。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为了他身上的“红莲”残骸! 白令,想要利用丁炎的红莲残骸,制作属于“红莲”的燃魂药剂! 第七十二章 招聘广告 燃魂药剂,在未来是一个比较鸡肋、但有时候又很有意义的东西。 未来异种的实力飞速增强变化,而人类总体而言还是相对孱弱。也因此,未来的人们也卯足了劲想要整点能够提高总体人类水平的东西来。 而燃魂药剂也就应运而生。 燃魂药剂有好多品类,像是有些能够提高身体素质、有些能够增强感知,甚至有些比较昂贵的还能够让你获得异种的部分能力。 一开始很多人都对这玩意儿抱有很高的期待,主要是画的大饼确实够香——这可是超能力欸,谁不想要? 但是后来,人们发现结果往往不会如同幻想的那样美好。 燃魂药剂确实能够让你获得超能力,但是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就是“死亡”。 如果不能够匹配对应的信息素,从而产生类似获得性抗病途径一样的信号通路,那么信息素就会产生很强的毒性,强行使用和自己不适配的燃魂药剂只会血液凝滞、器官衰竭、心脏停止跳动。 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强行推行的信息素会让你暂时获得部分异种的能力,时间则是根据你注射的量而定。 所以这个玩意儿也被称作“燃魂”——燃烧肉身灵魂,宛如薪柴一般焰火熊熊。 因此,未来燃魂药剂基本上只保持很低程度的生产,毕竟需求量确实不算太大。 不过这对于白令而言倒不是什么限制。 他的身体已经“死”了,血液停止流动、心脏更是停搏,现在完全是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填充着身体、让身体能够行走在阳光之下。 所以燃魂药剂的信息素分子对白令而言,很有可能是无毒的。 这一点暂时还没有经过实验,也因此白令找到了丁炎。 红莲是失去了意识,但是总体还算活着的“残骸”。也就是说从社会性质上,它死了;但是从生物意义上,它还活着。 这也就给制作红莲的燃魂药剂提供了条件。 而且红莲被封存在丁炎的体内,现在几乎跟丁炎形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内循环。只要丁炎没死,那么红莲就会缓慢增长,而且这个增强还是百利而无一害,毕竟红莲的意识已经消失了。 也就是说丁炎的未来哪怕是呼吸也能变强。 所以丁炎几乎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红莲”再生能源。 故而,白令把丁炎给拉了过来。 漫步在基地内,白令一路走到孙元让的研究室里。 孙元让现在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显微镜。 前两天白令给他放了假,让他跟自己的女朋友坦白了一切,包括未来、现在和孙元让目前的状态。 白令相信,以他女朋友田晓玲的心性,在亲眼看到超自然、并且从自己那总是神神叨叨的男朋友那里了解了这一切之后,大概会做出合理的判断。 果不其然,田晓玲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并且跟孙元让也重归于好。 两个人现在都一起住进地下室里,只要孙元让不工作,两个人就一起腻歪、偶尔还出去逛街玩耍。 对这一点白令并不反对。 只要孙元让可以提供良好的结果,白令当然允许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孙元让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最近他干活也越发卖力了起来。 像是现在,他就在对第一版的燃魂药剂,也就是他自己取名的“特异点一型”进行观察和改良。 在听到白令进门的声音以后,孙元让直接起身:“先知!” 他的声音洋溢着兴奋:“特异点一型的效果很好!” 说着,他给白令展示了一下其研究结果——一只双眼紫红的小白鼠。 “特异点一型”是一种类似燃魂药剂,但是却又略有不同的产物。 首先最大的不同是。 它是橙汁味的。 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特性,没有人愿意自己喝掉这种类似毒药的东西以后会恶心得吐出来。 其次是,它能够大幅度提高身体素质、也能够给人带来超能力,同时毒性和持久性也要高一些。 毫无疑问,这玩意儿接种在小白鼠身上展现出了很高的价值成果。 毕竟在接种“特异点一型”之后,小白鼠都能够一拳干碎玻璃罩子了。 它甚至想在孙元让面前打一套咏春。 看着之前还没来得及扫的碎片,白令笑着点点头:“很好,继续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排异反应和毒素累积的办法。” 虽然未来人类说这条路走不通,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毕竟现在还有点时间,孙元让精力也完全足够,最近被白令提点了一下也有了其他方面的研究进展、把解决燃魂药剂弊端当一个小消遣也不错。 这么想着,白令看了一眼孙元让:“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说到:“我把‘红莲行者’带过来了,这是他的部分身体组织。” 说着,白令把一个试管递给孙元让。 这是丁炎在被带回房间之后,又去专门的地区提供的身体组织。 看着这根试管,孙元让的眼神有些激动。 白令知道,他大概挺憧憬“红莲行者”的。 不过憧憬的是原时间线的红莲行者。 虽然疯狂,但是却仍旧保护人类,以怪物的鲜血祭奠自己所珍视的人。这种孤独的英雄,确实能让人引起共鸣。 ……所以为了日后孙元让不会幻想破灭,还是尽量不要让丁炎和他见面比较好。 精神支柱塌掉还算好事,如果辛辛苦苦建立的世界观都被击个粉碎,那也太可怜了。 白令心中如是想着。 而孙元让早就已经捏着试管去制作药剂了。 制作的过程并不算难,毕竟孙元让可是这方面的专精。仅仅是半天的时间,他就制作好了,并且递给白令成品。 看着手上的试管,白令轻轻抿着嘴唇。 红莲的燃魂药剂是漂亮的赤红色,像是瑰丽的红宝石,又像是涌动的滚热岩浆,沿着试管壁上下流淌时仿佛猩红的火焰在怒放。 这就是红莲的燃魂药剂…… 看着这个玩意儿,白令沉下一口气。 然后意识逐渐下沉,进入意识之海。 在意识之海里沉浮着,现实世界的一瞬间之后,白令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潜入意识空间观看未来之后,我使用了大批量的燃魂药剂,本来按照孙元让的推测、应该是在半分钟之内就会出现不良反应……’ 燃魂药剂喝的越多,影响就越快。 正常情况而言,白令喝了半斤。应该下一秒就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但是半分钟的时间里,白令注意到自己和周围的仪表盘没有丝毫变化! 这也就代表着,或许燃魂药剂对自己确实没有影响! 收起红宝石一般的药剂,白令暗自点头:“在这段时间彻夜不息的锻炼之后,我的预知能力达到了三分钟。喝下之后没有影响,大概代表着我确实豁免了代价。” 三分钟,这个时间是所有燃魂药剂的致死倒计时! 哪怕是最弱的药剂,其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 这是因为人体的免疫系统最多只能够坚持这么久。 而现在看来,自己的身体或许确实豁免了代价。至少在喝下药剂的短时间之内,自己不会受到影响。 那么这个药剂就可以当作备选方案之一了。 这么想着,白令把药剂收了起来。 等到自己未来能力提升之后再看一下有没有影响,如果没有、就代表自己可以用了! 做事还是得万全一点。 这不是怂,是缜密! 那未来的自己是不是就能够获得跟异种一样的能力? 怀揣着美好的畅想,这个时候,白令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嗯? 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白令直接点亮屏幕。 “下午好,先知。我们非常诚恳地希望您能够前往云上市……” 看着这个短信,白令先是有些疑惑。 然后当看到最后的时候,他直接愣住了。 这是…… 招聘广告?! 招聘自己去当特约教师的……招聘广告?! 招聘?教师? 谁?! 等等,是我?! 看着信息,白令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第七十三章 变强的条件 云上学院是什么? 按照外行人来理解,它就是一座位于云上市的学校。风景优美宜人,空气清新,远离市区、独享美好。 但是事实上这并不是真正的云上学院。 真正的学院,其实是藏在岁月静好之下的……刀锋枪炮,是浸染着铁与血的舞台! 学院建立的时间很早,历史相当悠久。然而尽管如此,它却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省市的招考名单上。 因为这是一个只面向特殊人才的学校。 能够加入这所学校的,基本上都是未来会向对策局输送的新鲜血液! 当然,这是现在。 在日记本上记载的未来,异种的信息无法封锁之后、云上学院也逐渐浮出水面。 在那个时候,这所学校就变成了顶尖的专门人才培育基地。 但是就现在而言,能加入这所学校的,要么就是身具特长的天才、要么就是意志极为坚定的铁人。 除此之外,云上学院不接受任何报考和招生。它们只会向合适的人才发出邀请,并且不论年龄。 所以想要进入这所学校,单单从门槛而言就已经非常特殊了。 那么如果想要加入这所学校当老师呢? 白令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元让。 未来能够被冠以“迟到的天才”,让人扼腕叹息的生物界天才,现在也仅仅只是个客座教授的级别啊! 然后白令再看一眼短信上最后一行字。 尤其是明晃晃的那个“荣誉教授”。 他真的有些绷不住了。 虽然说自己确实是把联系方式给了对策局,毕竟有织网者在,白令并不担心信息泄露的风险。 但是他着实没想到,对面的人会来这么一手…… 叹了一口气,白令收起手机,然后叮嘱孙元让继续研究、有消息之后立刻通知他。 孙元让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放心吧先知,除了你给我提供的部分思路,我还会把特异点的型号不断向前推进的!” 看着孙元让,白令满意地点头。 他发现自己找的人才还都挺靠谱的。 孙元让不用多说,标准的科研工作者,性格严谨认真、除了生活不能自理之外一切完美; 林柩虽然人是冷了一点,但是却总是可以很好理解白令的意思,而且很听话、办事能力也很强; 丁炎就更不用说了,热血少年随便就能够指挥,而且自身能力也不错,也算知道变通; 织网者虽然人是八卦了一点,但是认真起来也很像那么一回事; 李静雯的话,乖巧听话,而且性格也很大度,并且很喜欢牺牲自我成全大我…… 咦,好像还有一个人? 想着想着,白令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漏掉了谁。 想到那个家伙,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哎……” 是谁能让先知都忍不住心累叹气呢? 当然是我们亲爱的季千琴小姐了。 “老板老板,”旁边冒出一个脑袋来,季千琴的表情有些兴奋,“你过来看看,快来看看!” 说人人就到。 白令微不可察地翻了一个白眼。 他摇摇头,跟在季千琴的后面。 “记录者”算是比较早到基地的人了,她一看到基地就两眼放光,要不是她姑且还算有大局观,说不定明昼的基地现在已经成为直播取材地、再也保密不了了。 跟在季千琴的身后,白令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道:“这两天我们出去直播,去了不少地方,也解决了不少问题。虽然有些是虚假的都市传说,但是我们也碰到了不少真的怪物。那些家伙不算太强,红莲那个男大学生就能够轻松解决……” “说起来最近好像没有人卡我的直播间了,真奇怪,之前我老是被限流、最近好像还被推广了?” “这样下去我们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火了吧!” 看着喋喋不休的季千琴,不知道为什么,白令突然有一种“回家站在孩子旁边听孩子絮絮叨叨讲学校故事”的母亲的感觉。 ……明明她比我大才对啊? 这种突然泛起来的慈爱是怎么一回事? 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白令无奈地笑了笑,嗯了一声:“你做的不错。最近当局在给我们推广,过不了多久我们大概确实能火了。” “真哒?”季千琴笑得很开心,“那太好了!” 她似乎真的对“火”很有执念,至少她现在笑得很真实,明媚得像是阳光一样。 摇摇头,白令随口说道:“有什么事吗?” 如果没有必要,他很少会预言其他人接下来会说什么。 这个时候他因为正在思考别的事情,所以没有下潜到意识之海,去看季千琴接下来会说的话。 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季千琴看了一眼他。 她似乎有些纠结。 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鼓足勇气,朝着白令说道:“老板!” “请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应该怎么才能够变强?” 变强? 谁?季千琴吗? 白令的眼神有些变化。 他看了一眼季千琴,沉吟了一声:“你想变强?” 女孩点头如鸡啄米:“对啊!” 她有些苦恼地说道:“之前直播的时候,我基本上都只能跟在其他人后面当讲解。红莲不用说了,搓搓手就能捏火球。而林姐姐……” 想到林柩,季千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有时候真的怀疑林柩到底是不是人类。 明明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怎么力气那么大!一只手竟然就能提起一个成年男性! 这样的力量季千琴以前还真没见过! “听你说的,未来怪物会越来越多,所以做我这种类型的主播估计也会越来越多,”季千琴认真说道,“所以如果为了火,我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不断寻找噱头;要么,就是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闻言,白令回头。 他深深看了一眼季千琴。 噱头和,实力吗? 说起来,“记录者”的个人实力其实并不算太强。白令甚至忘记了日记本上有没有哪里说到过,她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她真正强的,还是她的意识。或者说,“执念”。 能生吃异种的人,这份意志哪怕连白令都叹为观止。 一个执念深重、同时还有一些小运气的家伙,未来成就都不会差。 但是,变强吗? 白令的眼神若有所思:‘想火,想变强,这两者的关联其实并不充分啊……’ “记录者”的身上,看起来也藏着一些秘密。 这个秘密或许与她的执念有关。 因为什么而想要去出名? 白令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存在感,增强话语权让这个世界的人类都能够免于怪物的恐惧。 那么季千琴呢? 她又是为了什么? 深深地看一眼双手合十低头,态度诚恳的季千琴,白令的脑海中思绪万千。 ‘不过,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 “记录者”不是敌人,至少在执念未消的现在,她只会是明昼的助力。 因此,如果她真的想要变强的话…… “好啊,”白令微笑着说道,“如果你想变强的话,也没有问题。” 听到这里,季千琴的眼神微微一亮。 她其实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她只是明昼的“预备成员”,基本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没想到,白令竟然还是愿意帮助她。 这下,自己的那件事就能…… 就在季千琴的思绪逐渐分散的时候。 白令的声音悠悠,仿佛从遥远的彼岸传来:“准备一下身份证,换洗的衣服,还有两寸免冠照片。” “明天去办一下入学手续。” 听着白令的话,季千琴赶紧点头:“好的好的,谢谢老板,我一定准备好,明天就……” “欸?” 啥玩意儿? 入学?! 反应过来的季千琴突然就愣住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令。 我都已经这么大了…… 你还让我入学?? 而那边,白令笑得有些开心。 ‘荣誉教授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若有所思,‘好像是能够推荐学生入学的吧?’ 至于推荐之后能不能进? 毕竟教授的推荐基本上跟云上学院发邀请函差不多,哪怕是收到邀请函的学生都得进行严格的测试,更不用说推荐了。 但是严格的测试? 一切测试没能通过,完全是因为准备不够充分。 但是在白令面前。 这些问题都不存在。 第七十四章 掌眼 第二天一大早。 此时此刻他们正坐在白令昨天下午买的车里。 林柩是驾驶,毕竟明昼的人,只有她和季千琴有驾照。 而白令则是副驾驶。 坐在车上,白令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挤在后排作为上的三个人。 此时此刻丁炎被挤在最右边,整个人都很茫然;李静雯坐在最左边,低头看着座椅,什么话也没说;季千琴靠在中间,满嘴“我都多大了,还上学”的念叨着。 看着注意力涣散的三个人,白令轻轻拍了拍双手:“回神。” 随着白令的声音,三个人都把视线集中在白令的身上。 他们目光各异,但是白令也不在意:“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去云上市的云上学院。” “你们可能会疑惑,为什么自己要去那个学校?” 看着后排的三个人,白令淡淡地说道:“那是因为,在现在,只有那个学校能教你真东西。” 听着白令的话,丁炎忍不住开口问:“真东西的话,先知你不也能教导我们吗?” 他是真这么认为的。 在明昼的所有人之中,大概只有丁炎是最崇拜白令的。 或许是那个雨夜白令的身影和淡定自若的态度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也可能是废弃医院内白令的轻巧让他非常向往,又或许是他曾经亲身赶来救下自己…… 总之,如果真要按照对白令的信任程度给这些人排序,那么丁炎绝对名列前茅。 所以当听到要去往某个学校的时候,丁炎第一反应不是去那里干嘛,而是为什么要去。 有先知,自己为什么还需要去学校学习?! 而且自己现在还是大二的学生,无故缺课可是会被取消学生身份的啊! 瞥了一眼坐立难安的丁炎,白令摇摇头:“不,这点你说错了。” “我能够按照未来的脉络为你们规划线路,避开无谓而繁琐的赘余,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无中生有,让你们掌握不属于未来的你们的力量。” 说到这里,白令淡淡地说道:“但是那个学院可以。” “因为在这个时候加入那个学院,即便是我也很难拨开时间的雾霭,窥破你们身上的‘可能性’。” “而可能性,某种程度就代表你们未来的高度。或许会很高,或许也会很低。毕竟无限的可能,往往代表无穷的结局。” 说到这里,白令轻笑一声:“当然,有我在就不一样了。我会确保你们的下限,让你们变得起码不会比原时间的伱们更弱。” 这就是白令让他们去上学的原因。 日记本上只是记载了未来三年内丁炎他们的人生轨迹,但是现在未来已经被改变了,所以他们的人生也理所当然被改写。 在还没有将能力提高到可以窥破未来的时候,白令并不打算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他们,让他们完全脱离原时间线的成长规划。 毕竟他的经验不丰富。 而云上学院的人,经验很丰富。 想要让丁炎他们快速成长,云上学院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当然,既然是短期培训、那么他们也不需要上太久。 大概一个月到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不然延误了时间,三个月之后的大事件,他们可就赶不上了…… 不过除此之外,白令对于那个学校本身也很感兴趣。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在那个学校、以及学校不久之后会展开的活动里,日记本上记载的少数几个“s”,可是会登场的…… 那可是“s”啊! 是非洲人抽卡都只配保底抽完才出现的存在! 但是现在,如果自己抢占先机,那不就能够直接让s出货了吗?! 手指撑着额头,白令眯着眼睛、虽然看上去表情平淡优雅一副机关算尽的调调,但是内心里完全是金光闪闪的橙卡和乐开花的嘴脸。 很快,车就从临江市一路到达了云上市。 云上市不算太大,充其量只能算是二线城市,不过道路倒是挺宽的、走起来也很束舒服。 “接下来往这个地方走。” 白令给了林柩一个地址。 看了一眼地址之后,林柩默默点头,稳稳当当地开着车。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远离了云上市的市区,驶向越来越幽静的郊区。 当车子停靠在目的地的时候,车外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白令下车,黑色的风衣像是鸦羽一样舒展开来,在风的托举里轻缓落下。 看了一眼站在路旁边的人,白令沉吟了一声,接着靠在车窗旁边对着林柩说道:“你们先按照我给的地址进去,之后就在门口等我。” “我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林柩闻言,微微颔首,没说什么话、架势着汽车就这么走进拐角,直到消失在白令的视野里。 看着车子离开的背影,白令摇摇头。 他没有回头,只是请笑着说道:“我没想到王局长竟然会亲自迎接,现在你不应该是在晨风市吗?” 在他的身后,王伟正稳步站在他的身侧,然后平静说道:“你是我推荐来的,你进入学校我当然要亲自迎接。” 原来是你这个家伙。 不,王伟正这个家伙不会想这么多。 这位对策局的局长虽然人不蠢,但是挺讨厌思考的。如果他想,大概是会把剑架在白令的脖子上,然后命令他不要当谜语人。 ……虽然这样他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答案就是了。 虽然比不上王伟正,但是白令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王局长的手上逃跑! 别觉得逃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这也是分对象的! 别的不说,王伟正可是能够和复数“灾难”角力的怪物。在这样的一个家伙面前溜之大吉,那也是成功!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摇摇头。 ‘大概是祁光吧,’白令在心里默默想着,‘最近会到晨风,然后还能有云上学院任免权限的,我大概只能想到他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荣誉教授”的位置? 祁光,或者说“囚光”到底在想什么? 白令想不出答案。 不过他暂时也不打算去想。 王伟正站在白令的身边,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像是看出了王伟正的想法,白令的嘴角轻轻一勾。 “恕我冒昧,但是我觉得不必要的时间,我们就不需要浪费了。” “请直接带路吧,王局长。你不是想要利用我的‘先知’能力,好好为你掌一掌眼吗?” 他淡笑着说道:“正好,我也对对策局未来的人才,有些感兴趣。” 听着白令的话,王伟正的眼神闪烁。 啧,先知的能力…… 王伟正在心里有些不爽。 怎么说呢,就好像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有透露,却仿佛已经被彻底看穿了一样。 明明都还没有开口说话。 这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给人下绊子吗? 完全不符合自己身份的想法在王伟正王局长脑海里回荡。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转了个身,朝着拐角处走去。 第七十五章 你有必杀的决心吗 洛宏哲,二十三岁,新海市人。 他是这一届云上学院的毕业生,在三个月之后将会彻底毕业。 云上学院本身是三年制的学校,不存在留级。如果你没能达到进入下一级的标准,那么你就会被礼貌地请退。 毕竟跟一般的学校不一样,这个学校的未来可是把脑袋挂在刀口上那般危险。 而即使是在这一届的毕业生之中,洛宏哲都能够称得上“优秀”。 他的搏击能力很强,意志坚定、同时还有着优秀的身体素质和极其强大的随机应变能力。 可以说未来的洛宏哲如果不出意外,那么基本上会是对策局的中流砥柱。假如能够三年之内不因公牺牲的话,起码能上到对策局分局局长的位置。 洛宏哲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优秀的人不一定会自负,但是往往都很自信。 在跟其他人比较的过程重,轻松取得的优势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确实比其他人在各个方面都突出一些。而这种正反馈机制会让那些还算上进的人继续努力,不断享受将其他人拉在身后的成就感。 不过今天,洛宏哲很难体会到这种“赛跑时将其他人吊在身后”的感觉。 因为站在他身边的……跟他都一样优秀! 立正站好,眼角余光扫过自己身边那些身姿笔挺的人,洛宏哲越看越心惊! “那是于弘学长,他不是去年就毕业了吗?我记得他第一年就跟别人解决了一个‘危险’级异种……” “那个是吴筱雅学姐?她一年前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独自对付普通级了,现在只怕是比之前更厉害。” “嘶,刘明学长?!他都是五年前的毕业生了吧,据说是最近毕业里唯一一个可以独立解决‘危险’、同时跟‘灾难’对峙而不死的人……” 这么多人,每一个都让洛宏哲感到如高山一般庞大的差距!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弱者,甚至于现在的他们,每一个都比洛宏哲要强太多了! 学校把这些毕业的和即将毕业的优秀毕业生聚集起来,是为了什么?! 洛宏哲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保持好立正姿势、然后在这个办公室内等待。 很快,等待的时间就结束了。 皮鞋和靴子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上,穿皮鞋的人走得很重,大概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而穿靴子的人则相对轻一些。 没一会儿,对话声也传入了办公室内众人的耳朵里。 “我听闻,东江市有名烟,口感颇佳,不少老烟民都很喜欢。但是因为产量比较少,所以能够获得的人很少。” “嗯。” “说起来,我还听说南洋有商户酿藏美酒。其味醇厚,余味无穷,尝之如赏日月、品琼浆,远胜当前诸多。很多人来南洋就是为了喝一杯,游客趋之若鹜。” “这样?那我之后也去一趟南洋。” “哈,王局长如果去大概也很难买到。” “为什么?” “一般人如果想要买到这种名品,一般需要等待三个月的预约。当然王局长不一样,你得等一年又五个月。” “一年?” “因为一年之后,这个酒才能问世。即便是王局长现在过去也只能得到一团酒糟罢了。” 说着,年轻人的声音似乎有些愉快。 两个人进入办公室,洛宏哲一眼就看到面无表情、但是手按在佩刀上的王伟正。 这是……对策局的局长,功勋榜第一位,以渺渺之身立下不世之功的对策局第一人,王伟正王局长?! 在看到王伟正的那一个瞬间,洛宏哲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就是兴奋和激动。 只要是打算加入对策局的,大概没有一个人不清楚王伟正。 因为这个人就是活着的传奇! 在历代对策局局长之中,王伟正或许不是最强的,但是绝对是最彪悍的! 孤身在与三名“灾难”对峙的情况下还能不落下风甚至全身而退,仅仅是凭借这样的功绩,就已经足够让其他人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 洛宏哲也是如此。 所以当看到王伟正的那一瞬间,他连站姿都更加标准了。 看着王伟正,洛宏哲听到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所以,这就是你带我来看的优秀人才?” 王伟正说道:“嗯。” “未来可是不能随意透露的,”年轻人含笑是说道,“王局长,你觉得如果一个人健康的人被宣判得了癌症,他之后还会继续健康下去吗?” “暗示的作用很大,这是心理学的基础。” 王伟正摇摇头:“我并不是让你来看未来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排试管:“我是想让你看看,有谁能够用过这个东西之后还安然无恙。” 这是…… 洛宏哲站在后面,不太能够看清王伟正手里的试管到底是什么。 他只能够看到一抹明丽的流光。 站在王伟正旁边的年轻人看到试管以后,微微颔首:“燃魂药剂吗?你们也做出来了啊。” 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王伟正淡淡地说道:“如果连核心数据都拿到手却做不出来,那么研究部的人大概可以全撤掉了。” 年轻人轻笑着说道:“既然做出来了,那么你们应该也能够了解它的特异性吧?” “把它作用在人的身上,怕是刚喝下去不久就会因毒素累积而亡。” 闻言,王伟正微微颔首:“我知道。但是它的价值也确实很大。” “如果一般情况下,我肯定是不会用的。但是现在不一样。” “更何况,如果想要开启之后的计划,那么我们必须要选择一个能够适配它的人……” 他深深看了一眼年轻人:“所以,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预知能力,如果真的利用好了的话,能够规避无谓的牺牲。 年轻人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王局长这么信任我?” 面对这个问题,王伟正的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是我相信你,”他对着年轻人说道,“是其他人,让我相信你。” “而我很相信那个家伙。” 王伟正如是回答道。 面对这样的一个回答。 年轻人只是眼神闪烁,似乎毫不意外:“我了解了。” “我可以帮忙,但是相对的,也需要条件,”他说道,“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之后再告诉伱。” “放心好了,肯定是王局长能够接受的。” 王伟正默默点头。 他来之前也已经想好了,不管对方提的是什么,只要不是太出格一般都可以应允。 毕竟如果真的可以借助对方的能力,那么不仅仅是燃魂药剂,其他的很多东西也就有了着落…… 预知未来,真的是一个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无比恐怖的能力。 王伟正心中如是想着。 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年轻人朝着自己看了一眼。 “王局长,”他的表情严肃,“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这是决定的条件,是能够让所有人的命运轨迹都如清水流于石上一般逐渐明晰的关键所在。” 他看着王伟正,平静地说道:“即便是将在场所有人都杀死,你也打算寻找到那个可以适配药剂的人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 在场的所有学校毕业生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而王伟正则是怔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钟。 “当然。”王伟正说道。 得到了答案的年轻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理了一下自己的风衣,抚平风衣上的褶皱,然后把手提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那就开始吧。”他说道。 第七十六章 剑鞘 所谓的开始,其实并没有那么规范。 年轻人,或者说白令缓步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眼神若有所思。 王伟正站在他的身边,手上摩挲着璀璨的试管,宛如衡量着最完美的尺度。 从最左边的人开始,白令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那个人穿着的衣服右上有绣着他的名字,白令扫了一眼,发现他叫做“刘明”。 ‘刘明,未来被称作那个逆刺的那个刘明?’ 打量着这个如同铁塔一般的壮汉,白令的眼神闪烁:‘他原来是对策局出来的吗?’ 有点意思。 之所以这个叫做“刘明”的男人让白令有些在意,完全是因为日记本上记载的、关于这个家伙的未来。 在未来,他背叛了人类、加入了异种的阵营,并且通过某种手段将自己转化为异种。 换而言之,在日记本上记载的刘明,毋庸置疑是人类的叛徒!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日记本上只是记载了三年内的未来,鬼知道之后刘明是不是假意叛逃、忍辱负重、曲线救国。 当然,这些现在都无所谓。 那得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白令摇了摇头,然后对着旁边的王伟正说道:“就是他。” 他的语气平淡而理性:“动手吧。” 闻言,王伟正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提起试管,直接对着刘明露出来的脖子扎了下去,动作之快甚至让旁边的刘明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惊骇欲绝地看着这位对策局的局长! 其他人也悚然一惊,几乎所有人的身体都抖动了一下。 而白令则是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么果断,完全不相信我的判断会失误?’ ‘看来这之前已经有人给他打过预防针了啊,大概是祁光?’ 但是即便如此,王伟正这么果断地出手,还是让白令有些讶然。 明明自己跟他不是很熟,即便是祁光已经提点了他两句,但是他却能够这么轻易地相信自己,甚至直接把事关人命的事直截了当地完成了…… 怎么说呢,这份信任感反而让白令感觉有些危险了。 摇摇头,将这份感觉深深埋藏在心底,白令将视线投重新放在那个刘明的身上。 被注射了药剂的刘明先是整个人身上都冒着森森的寒气,脸色也迅速涨红,抓着自己的喉咙、眼睛凸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卡着自己一样痛苦。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很快,他身上的异状逐渐消退。 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诧异地说道:“我感觉……我的身体里里多了一些东西。” 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刘明凌空挥舞了一下手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无边的凌厉,击打在周围的空气里甚至传来一阵裂空的嗡鸣! 听着这个声音,其他的学员们面容一震! 作为将人体锻炼到近乎极致的人,他们很清楚地意识到,刘明这随手的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代表……原本束缚着刘明的“极限”,被打破了。 他现在,已经步入了更加崭新的世界! 刘明也很兴奋。 他甚至直接脱掉衣服,在空地上打出一套军体拳,动作衔接之间带着让人胆寒的风压,就像是猛虎立于眼前一般目生凶光,凶悍彪烈! 在打完一套拳之后,他重新站定,朝着白令和王伟正大声说道:“报告!我现在身体状况良好,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王伟正扭头看了一眼白令。 虽然他对于研究并不熟悉,但是他大概还是知道,这个玩意打进去之后除了身体素质提升、应该还会出现能力的显化,让人类掌握部分异种的能力才对。 然而刘明却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能力。 是因为刘明体质比较特殊,还是因为…… 第一个试药的人出现了问题? 想到这里,王伟正的表情仍旧那么平静。 他并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动作,或许间接害死了一个人。 他只是继续看着白令,等待着他要说些什么。 场面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不过很快,这份凝滞就被打破了。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突然之间,原本还在实验着自己新能力的刘明脸色突然一变。 他的身体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冲击一样,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面上,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开始长斑、溃烂! 没一会儿,刘明就变成了一个宛如血人一般的怪物! 鲜血流淌在白令的脚边,像是溪水一样在他的靴子旁边形成一个小水洼、环绕在鞋跟两侧,猩红重倒影出白令那面不改色的侧脸。 ‘一分钟,而且没有能力显现,’他若有所思地想着,‘看起来是极为不契合的类型。’ 对方对于信息素的契合程度太低了,以至于连异种能力凸显都等不到,就直接被信息素给毒死了。 不然怎么样都应该表现出点非人类的状况。 摇摇头,白令没有去看震惊的学员,和倒在血泊之中、不断发出凄厉尖叫的刘明。 他只是平静地操纵着自己的意识,然后不断上浮。 从意识之海里浮出水面,抵达“现在”。 现在,刘明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更不带一丝鲜血,就好像刚才的完全都是幻觉、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毕竟,那只是未来,或者说原本的“未来”。 从刘明的身上掠过,白令的眼神深邃,看向下一个身姿笔挺的女孩。 然后,下一个。 下一个。 再下一个。 他就像是走马观花一样,脚步毫无迟滞,从一个又一个人的面前掠过。脸上的表情仍旧那么平淡,毫无变化和暗示。 就这么向下走着。 当站在某个年轻人的面前时,白令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看着那个年轻人身上的铭牌,眼神停顿了两秒钟。 “洛宏哲”,这是那个年轻人的名字。 略微仰头,看了一眼这个足足一米九的年轻男人,白令的脸上泛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后他的目光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离开。 等到倒数第二个的时候,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笑着说道:“有意思。”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站在他旁边的王伟正手上提着一根试管,朝着那个女孩悍然出手! 在女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王伟正的试管就已经扎在女孩的脖颈上! 他的动作之快,出手之凌厉,甚至让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对策局局长的含金量,在此刻展露无遗! 女孩脸上的震惊还没有来得及褪去,就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脖颈迅速流入血液之中。 伴随着瑰丽的蓝色试管快速流入女孩的脖颈里,白令微笑着说道:“隐匿于夜,振翼而飞,宛如蝙蝠起落、倒映明月。” “铭刻在‘传说’的这把剑,现在找到属于它剑鞘了。” 白令悠悠感叹:“夜隐的诅咒,果然也像是拨转的指针一样,从晦暗不明的历史里缓缓浮现了。” 听着白令的话。 王伟正放下试管,将目光放在那个女孩的身上。 她就是那个……适配【夜隐】的人吗? 第七十七章 授课 被白令扎了一针的女孩叫做吴筱雅,是一个个子很高、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在日记本上并没有记载太多,大概是因为她在加入对策局不久之后,就在战斗中牺牲的原因,所以没能够留下属于自己的故事。 这也很正常,即便是再“天才”,若是没有时间的沉淀和经验的打磨,那么总归还只是一块璞玉而已。 不过现在看来,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已经被捶打成一片流光晕彩、华美初现的宝玉了。 捂着自己的喉咙,吴筱雅愣愣地看着白令。 她的身高很高,接近一米九,哪怕是林柩都比不上她。所以在看白令和王伟正的时候,哪怕她尽量避免、总归还是得微微低头。 对此,王伟正和白令都不是很在意。 他们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一个是知道了结果等待走流程,一个则是等待着吴筱雅能够展现出他所期待的画面。 也因此,全场的气氛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凝滞了。 当然,时间永远是在往下流动的。 大概三分钟以后。 吴筱雅茫然地捏着自己的脖子:“我……我感觉有些奇怪。” 她的声音飘忽,像是梦呓:“我的身体好像飘出去了,我的灵魂正在飞,我……” 与此同时,她暴露在外的手臂也缓缓变了颜色。 原本健康的肤色不断加深、加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拧住旋转一样,吴筱雅的整个手臂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这是…… 白令的眼神闪烁。 这是“夜隐”的能力。 如果白令记得没有错的话,那么“夜隐”的起源应该是来自一个耳熟能详的传说。 “吸血鬼”。 隐于夜色、形如蝙蝠的怪物,游荡在历史长河之中数百年之久的妖异生命,在这个时代被扭曲而诞生。其诞生的蓝本,似乎是某个流传在欧洲传说里,隐居于古堡、喜欢吸食少女鲜血的妇人。 同时也被王伟正一刀砍断了下肢,在雨夜中宛如死狗一样喘息着。 对策局这是把夜隐保存起来了吗? 也是,毕竟“夜隐”的能力很特殊。如果能够利用得当,那么它就会是不亚于劣化药剂的完美道具。 而利用燃魂药剂让吴筱雅催生出类似“夜隐”的能力,或许一定程度上就能够实现对策局的战力跃进。 不过,夜隐的话…… 原来未来对策局的“行夜利刃”是这么来的啊。 白令的眼神若有所思。 很快,王伟正就有了动作。 他直接上前,一把拉住吴筱雅、然后迅速对着办公室更深处说道:“来个人。” “把她带下去,”王伟正的声音很平静,“记得打上镇静剂。”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墙角的阴影里,五个全副武装的大汉直接冲了出来! 他们架住吴筱雅的四肢,同时手上的动作不停,将她彻底绑紧、绑牢之后才仿佛抬猪一样,把这个青春靓丽、但是身体抽搐的少女给愉悦送走。 其他人都愣愣地看着他们。 怎么说呢,亲眼看着一个人像是猪一样被架走…… 实在是一场新奇体验。 而同样打量着这一幕的白令却没有丝毫的惊讶。 事实上,他早就已经看到了阴影之中的那几个人。 在某次意识下沉、观测药剂使用情况的未来时,白令就亲眼目睹过这几个家伙冲出来。 他们冲出来,把流血过多、甚至迸溅到白令脸上的尸体给搬走了。 这些家伙,大概是类似“校工”一样的存在。听从对策局的指示,维护学校环境和安全的特殊人员。 而现在,他们大概是要把吴筱雅带到实验室。 毕竟,能够完美适配“夜隐”能力的,真的很罕见。 这一次对策局大概是把所有可能适配“夜隐”能力的人都调集过来了,供白令挑选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下一秒钟,王伟正就扭过头。 “事情结束了,”他对着白令说道,“跟我来一下。” 啧。 王局长啊,这么耿直的讲话在外面可是要被打的。 白令微不可察的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跟在王伟正的身后。 临走的时候他顺便看了一眼办公室。 目光停留在那个叫做“洛宏哲”的年轻人身上两秒。 然后他就收回目光,跟着王伟正走向林子里。 云上学院很大,而且绿化做的很不错。像是小树林这种东西,在这个学校经常能够看到。甚至有的时候你都会怀疑,这里到底是学校,还是未经开发的树林。 这是为了在学校内组织小规模的战役。 行走在树林里,王伟正沉思了片刻之后,突然开口说道:“最近,有人说应该设立一个机构,让那些专门猎杀异种的人登记,就像是雇佣兵一样。” 这个人是祁光吧? 听着王伟正的话,白令不由得侧目。 他很清楚,这种类似“工会”一样性质的构架,在未来可是祁光提出来的。 “是吗,那很有意思,”白令笑着说道,“所以王局长是怎么认为的呢?” 王伟正说道:“我不清楚。” 他看了一眼枝繁叶茂、郁郁苍苍的青树,开口说道:“说实话,现在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就像是十年前,我第一次当上局长的时候,前一任局长告诉我,我的任务就是掩盖异常的秘密、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 “但是我没有想到,十年后的现在,我竟然可能要推进异类的全民化……” 王伟正摘下一片树叶,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所以我不清楚,我现在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认识的人告诉我,如果未来真如同你所说的那样,那么继续掩盖就无济于事。但是,让人们知道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真的是好事吗?” 王伟正有些迷茫。 虽然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坚定,但是现在的他确实有些思绪混乱。 这大概是因为最近逐渐风起云涌的局势,跟过去一成不变的状况产生极大的反差,从而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接下来到底应该做什么,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王伟正身上很少见。 作为一个意志坚定如钢铁一般的男人,他很少会怀疑朋友、更很少会怀疑自己。 只能说他觉得,承担这种整个时代变革浪潮的责任,确实有些太大了。 面对这一切,白令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从树荫的缝隙之间,太阳的光芒还是那么耀眼夺目,高悬于穹顶之上、四方围拱。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时代已经变了,王局长。过去的那一套已经不能再起作用了,人类如果继续自己蒙着眼睛、那么恐惧就会转化成怪物的食粮。” “都说人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叹息光阴的消逝,”白令说道,“现在也是如此,如果继续固步自封,那么还不如一早就束手就擒。” “想要将未来的道路导向光明,那么就应当以智慧和意志作为淬炼的铁具,锤炼着精神直到宛如金铁、百折不挠。” 白令淡淡地说道:“所以怀疑自己毫无意义,人的意志如刀藏匣中,陷入自我怀疑的刀就不可能再锋利了。” 听着白令的话语,王伟正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摇摇头:“也是,询问这些毫无意义。” “我知道自己不怎么聪明,既然如此,那么思考这种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好了。” 他按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刀,长刀锃然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我需要的,就只是拔刀砍人,仅此就够了。” 说着,他把刀拄在地上,然后扭头看了一眼白令。 沉吟了片刻之后,王伟正突然说道:“对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嗯? 白令表情不变,只是脸上继续挂着微笑。 王伟正的语气平静,但是白令怎么听都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笑意:“是这样的。” “其他学校我不清楚,但是云上学院的荣誉教授,是需要授课的。” “荣誉教授的职位可以让你享受种种资源,例如进出档案馆、调遣部分对策局、整合普通人的力量进行研究……” “你既然接受了以个人身份担任教授,那么有时候也需要承担部分义务。这不是强制性的,只是从我个人的角度考虑,认为你去做会比较好。” 听着这句话,白令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下一秒钟,王伟正的嘴角轻轻一勾。 这还是他第一次表露出如此……愉悦的表情。 “所以,如果你想让让你的荣誉教授职称名正言顺,进而提高自身的权利,那么就去授课吧。” “我给你安排了课程,就在下周一上午。” 哈哈。 你真贴心。 这么想着。 白令在心里默默给王伟正竖了个中指。 狗栽种。 第七十八章 考核开始 坐在床上,丁炎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现在他们正在学院专门为校外人员准备的套楼内,房间配置几乎跟外面的宾馆差不多,住起来相当舒服。 但是该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很难用一字两句就可以说清楚。 “怎么办,”丁炎在心里想着,“马上就要考试了。” 明明我本身就已经是个大学生了,为什么还要参加入学考试啊……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丁炎并不想加入什么云上学院来学习。 比起云上学院,他还是更相信先知多一点。 但是按照先知的意思,在这个地方他能够获得一定的提升,而这个提升是先知帮不了他的。 所以虽然有些不情愿,丁炎最后还是同意了先知的要求。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除了自己之外,那个女主播和女高中生竟然也要一起参加考试。 这还真是…… 丁炎无奈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了敲丁炎的房门:“丁炎,准备参加考核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丁炎浑身一颤。 他意识到,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 从套房内走出来,丁炎看了一眼周围。 他注意到除了自己和明昼的另外两个成员之外、还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有些奇怪。 一个是有些矮的女生,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非常奇怪,一身劲装、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头还戴着一条红色的丝巾。衣服整体露出度略微有些高,可以从腹部看到结实的肌肉,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比不上先知。 另一个人则更奇怪了,他是身体高壮的中年男性。光头,手臂上还纹着奇怪的纹身,脸上的表情不能说是凶神恶煞,也能说是面目狰狞。 原本丁炎还以为这是一个类似“社会大哥”一样的人,甚至还奇怪为什么这样的家伙会进这个学校。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因为凑近了看,丁炎才注意到这个家伙手臂上纹的竟然是一段如同“你若折我翅膀,我必毁你天堂”这样意义不明的词句…… 这些词句密密麻麻的堆在那个人的身上像是敦煌的壁画,又或者是岛国的浮世绘。 该怎么说呢,只能说是非常的潮流。 把视线从这两个奇怪的家伙身上挪开,丁炎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同伴。 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 李静雯自不必说,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女高中生,遇到这样的阵仗自然会不安;而季千琴,这个高挑的女人脸看起来也有些发白。 这是什么鬼? 丁炎忽然想起来,昨天先知似乎特意过来找了她们两个人,并且告诉了她们一些东西。 在听到那个东西之后,她们两个人就非常不安了,一直紧张到了现在。 丁炎之前还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先知只是去找她们,不去找自己。 而先知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因为考核的内容不一样。” “她们是意志考核,而你,是特殊技能考核。” 意志考核?特殊技能考核? 丁炎有些没听懂。 按照先知的说法就是:“意志是人类在面对怪物时,最强韧的武器。每一个对策局的人可以不需要很聪明、很健壮,但是唯独意志必须顽强如钢铁。” “不过,意志强度和意识强度又是两个概念,”说着,先知的眼神有些复杂,“像你们这样特殊能力考核的,其实某种程度上考核的是意识强度,而非意志强度。” “意志强度是你们坚强的态度,像是韧性、耐力等等。而意识强度……其实应该称为容纳你们灵魂的强度。” 先知摇摇头:“不过这些对你来说都太早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看着丁炎,先知的眼神深邃:“明天的考试,你必须要拼尽一切全力去攻击考核你的人。不要畏惧暴露自己的秘密,因为站在你对面的那个人,持有比你更大的秘密!” “如果不拼尽全力,在那个人面前,伱可是会受伤的。” 先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微笑着说道:“你只需要做一点——展现出你的全部。然后,朝着那个家伙的脸上狠狠来一拳!” “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看清楚你和他的差距!让他知道,你和他并不是同样的家伙?他是狱卒的话。你就是……监狱长!” 丁炎一时半会儿有些不能够理解先知话语的意思。 总感觉,自己明天的考核既特殊又复杂…… 正巧这个时候,有云上学院的人拿着名单走了过来。 “四号,李静雯;五号,季千琴,”那个壮汉面无表情地说道,“准备进行意志考核。” 听到这个声音,李静雯和季千琴都同时哆嗦了一下。 她们似乎提前知道了意志考核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仍旧会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颤抖。 所以这个考核……难道很难? 就在丁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又一个壮汉走过来,手上同样拿着一份名单:“一号,宋清辞;二号,路新语;三号,丁炎。准备进行特殊能力考核。” “跟我来。” 说着,铁塔一般的壮汉就带着丁炎三个人,准备前往某个考核场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从壮汉的怀里取走一份名单。 嗯? 丁炎看着那只仿佛从阴影之中突然伸出来的手,表情不变、但是内心却有些讶然。 自己现在的红莲力量已经逐步强大,五感也得到了强化,甚至超越了普通人的水平。然而即使是这样,自己也没有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丁炎的目光看向那个拿走名单的男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靠坐在轮椅上,抓着名单轻笑的年轻男人。 “不好意思啊,”他对着那个壮汉说道,“一号和二号,你把他们带去考核吧。” “这个三号,由我亲自来考校。” 壮汉似乎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一跳。 他有些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在看到那个轮椅之后更是惊讶的眼睛都瞪出来了:“祁先生……”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竟然会出现在插班生考核上面。 而且这位甚至还想亲自考核一个人! 想到这里,壮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丁炎。 这个新生,似乎很特殊。 摇摇头,壮汉把这些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面甩出去。 他只是站姿笔挺地对着那个坐着轮椅的年轻人敬了个礼,然后就把另外两个人带走了,只留下丁炎和年轻人独自相处。 走得时候,另外两个考生也好奇地看着丁炎两人。 他们大概也很迷惑为什么这个跟自己一样插班进来的家伙会突然被调走。 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此时只剩下丁炎和年轻人两个人。 两个人四目对视。 过了一会儿,还是年轻人先打破了沉默。 “你好啊,”他朝着丁炎愉快地说道,“我叫祁光。” 自我介绍? 不是已经听到自己的名字了吗? 丁炎微微一怔,然后才迟疑着回复:“那个,你好,我叫丁炎……” 他还没说完,就被祁光给打断了:“我知道。” 眯着眼睛,祁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事实上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特地从那个女人的手上把你的特殊技能考核名额给抢了过来。啧啧,可是费了我好大的力气。” 自己的考核名额……竟然是被抢过去的吗? 难道自己其实很抢手? 丁炎的脑海里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边,祁光接着说道:“因为一件事,所以我认为比起其他人,我来考核你更加合适。” 说着,他微微弯腰、缓缓解下自己缠在脚上的绷带。 随着祁光的动作,他的脚逐渐暴露在阳光底下。 在看到那双宛如玉石一般晶莹剔透、甚至明亮到病态的双脚,丁炎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透着那双脚……看向自己! 活动了一下脚踝,祁光笑眯眯地看着丁炎:“啊,抱歉,我觉得如果说明一件事情,那么不如直接把事实亮出来比较好。” “比如说现在,我觉得如果想让你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那么就应该稍微认真一点。” “毕竟你和我都知道,我们强大的根源并不在于力量或是智慧,而是在于那个被锁在我们身体里的……‘囚犯’!” 听到这句话,丁炎脸上的表情倏然一变! 下一秒钟。 他看到祁光缓缓起身,赤着脚踩在光秃秃的沙地上,白嫩的脚掌和灰扑扑的沙地看起来对比非常明显。 不知道为什么,丁炎觉得自己并不是在看一个人的双脚、而像是在看……一团亮眼的光晕! 行走在沙地上,祁光微笑着看向丁炎。 “让我们开始考核吧。”他说道。 第八十章 晦暗迷雾 “考核开始。” 虽然话是这么说。 然而伴随着祁光声音落下的,并不是攻击的前奏。 恰恰相反,尽管祁光嘴上说着考试已经开始了,但是他其实正在发愁别的事情。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他那双洁白如玉的右脚上顿时涌现出了一个让丁炎都猝不及防的东西。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 那张脸似乎并不属于他们国家,看面相上跟北欧那边的人差不多,都有着大胡子和深眼眶。 那张男人脸面色疲惫,似乎非常痛苦。但是与之相对的是他的眼睛,涌动着哪怕丁炎都能够一眼就看出来的屈辱和怒火。 “祁光,我要杀了你!”男人脸狂吼着,“你怎么敢玷污伟大的我,你怎么敢让我做那些事情!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我要揪掉你的脑袋,咬爆你的眼睛,让你即便是死后下冥界也是最肮脏丑陋的不死人!” 挠了挠耳朵,祁光轻叹一口气:“所以说啊,有的时候如果犯人太过吵闹也不太好啊……” 说着,他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丁炎:“我看你的样子,你大概没有和你身体里的囚犯骂过街?哎呀,真羡慕你,不像我,每天还要做一些麻烦的事情……” 他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将手伸向腰侧。 那里放着一柄匕首。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祁光的匕首也用的特别好。 只不过这个“优秀”跟王伟正不一样,王伟正的刀法其实不太好,他只是擅于砍人。 而祁光,可是真正系统学过匕首的大师。 匕首从鞘重轻盈而出,宛如飞于天际的大雁,留下一道银亮的弧线、利刃的切口明亮而圆滑,像是斩断了空气。 拔刀出鞘以后,祁光表情不变,仍旧面带微笑。 然后下一秒钟,他直直地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右脚大拇指上,紧接着用力一划! 鲜血从匕首的切口处迸溅而出,尽管看上去毫无异常、然而闻起来却像是腐烂脏臭的脓血。 伴随着鲜血的,还有男人脸凄厉的嚎叫声。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 男人脸一边惨嚎着,一边在祁光的脚上逐渐消散。 这个过程非常迅速,仅仅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 很快,他的右脚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哪怕是之前的伤口和鲜血,也都跟着一并消失。 看了一眼惊愕不已的丁炎,祁光笑了笑:“好了。”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声音舒缓而愉快:“刚刚是赛前热身阶段。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考核。” 说完这句话之后。 在树梢挂着的水滴滚落叶面,还没有落到地面之前的那一个瞬间。 祁光动了。 他的脚重重地踩踏在沙地上,澎湃无比的巨力甚至瞬间在沙地上踩出一个夸张的深坑! 好快?! 丁炎的眼睛里,明明上一秒还站在远处沙地上活动身体的祁光,下一秒钟就举起右拳,朝着自己的面门狠狠轰来! 身体本能促使丁炎双手护在自己的脸上,以期减轻祁光那一拳的威势。 然而彷佛是看出了丁炎的意图,祁光那本来应该重重轰击在丁炎手臂上的一拳,竟然突兀地在空中转了个方向。 他重重地砸在丁炎的肚子上,五指并拢、其威力之大甚至在丁炎的肚子上留下了一个青紫色的拳印! “咳啊……!” 承受住这股巨力,丁炎的身体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直接砸在旁边的电线杆上、让整个电线杆都轻微地晃动了两下。 好疼…… 捂着自己的肚子,丁炎的眼睛因为疼痛而逐渐朦胧了起来。 在宛如雾霭一般的视线之中,他注意到祁光站在自己的面前,拉着自己的衣领、把自己拉了起来。 “站起来,”祁光说道,“不要用你自己的力量,而是释放出你身体里藏着的怪物。” “我们这样的人是在其他人眼中的异类,因为怪物藏在我们的身体里、那些不明就里的家伙会认为我们也是怪物的预备役,时时刻刻都担心我们被疯狂吞噬。” 祁光的声音逐渐严肃:“所以,哪怕是为了击碎这些质疑,你都需要掌控你身体里的东西、而不是反过来被它所掌控!”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体里的怪物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它太过羞涩。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你的力量远远不止你认为的那么弱小。” 松开拽着衣领的手,祁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丁炎:“现在,站起来。展现你的意志,以意志凌驾于异类之上,将‘人’的因子铭刻进你的血液里。” “然后,拼尽全力地绽放!” “不然,你只会被疯狂吞噬,”祁光澹澹地说道,“与怪物在一起的人,无论结果如何,都在步入深渊。” 顶点 祁光觉得自己和丁炎应该是一类人。 哪怕他不清楚丁炎的具体情况,但是在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祁光还是由衷地产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把怪物锁在自己身体这个牢笼里,同为狱卒的熟悉感。 所以他才感到非常忧虑。 尽管之前跟王伟正说的,哪怕是他身体里的怪物跑出去,祁光也不会在意。但是事实上,祁光并不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身体里的东西被释放出来之后会有什么恐怖的效果。 如果运气好,那么就是怪物从人的尸体里爬出来、然后一同死去。但是如果运气不好,那么就是怪物借着人类的身体,脱胎换骨重生! 那是祁光无论如何都必须规避的状况。 曾经在三十年前,有怪物借着人类的身体重生了。 而这一重生的结果,就是某个半岛的……消失! 尽管记载上说这是“魔女”等灾难级共同的结果,但是祁光很清楚,真正主导那一切的还是那个借体重生的家伙。 那是会寄生在人类社会的毒瘤,是不死不灭、逐渐扩大的人类之癌。 所以他必须要看好这个家伙,这个和自己一样的“狱卒”。 激发出他的力量,看着他身体里的怪物,然后再引导他掌控他、操纵他…… 不然的话,最后他只会变成怪物。 没有一个人,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身体里流淌着怪物鲜血之后还能始终恢复人类理性的。 所以,来吧! 让我看看你的意志,以及你身体里怪物的疯狂! 看着它在有限的倒数里,开出最灿烂的花朵! 怀着这样的想法。 祁光看了一眼丁炎。 此时此刻的丁炎已经缓缓站了起来。 他揉着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我大概明白先知是什么意思了。” “你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 黑色的碎发之下,丁炎的眼神平静。 嗯? 祁光敏锐地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变化。 这是,他身体里的怪物苏醒了? 祁光半是欣喜半是担忧地想着:‘也好,让我看看你封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吧!’ ‘展现你刚强不屈的意志和心态,以人类的心境操纵怪物、而不是让怪物操纵你!’ 彷佛是察觉出了祁光的想法,丁炎动了。 他脱下了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将整个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之中。 汗水流淌在肌肉的沟壑里,让他看上去像是古希腊的凋塑一样充满了原生态的美感。 在祁光的眼神里,丁炎扔下衬衫。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猩红的微光。 “我会告诉你,告诉你和剩下的其他人,”丁炎认真地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很不一样。” “我永远不会发疯。” 因为有个人会帮自己把关的。 丁炎觉得,无论什么事情,只要那个人还在、大概都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考虑别的东西……” 身上的火焰骤燃,彷佛鲜艳的猩红甲胃一般缠绕住丁炎的全身。 深呼吸一口气,丁炎拽着自己身上的火焰,大声咆孝着:“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要动脑子啊! ” 既然已经有了先知,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才不想要思考咧! 那种事情太麻烦了! 说到底如果一个人能够做到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去想,那不是最好不过的生活了吗? 摆烂,万岁! 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丁炎,祁光愣住了。 哈?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宛如火焰列车一般疾驰的丁炎,第一次感觉有些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不过算了,这些都无所谓。 “巴德尔现在还能老实一会儿,这段时间足够我解决这个家伙了。” 用力踩着沙地,祁光看着远处的丁炎。 让我看看你的意志吧! 然后,就由我来打碎它、重塑它、引导它! -------- 晚上。 王伟正推着轮椅,看了一眼跟死狗一样的祁光,长久以来面无表情的脸少见地笑了。 “你这样真有意思。” 王局长感觉非常开心。 尽管跟祁光是好朋友,但是有的时候他实在很讨厌对方的性格。 太过恶趣味。 王伟正心里想着,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其实也同样是一个恶趣味的人。 而祁光则是坐在轮椅上嚎着:“我特码哪里知道那个家伙能够一直驱动他身体里的家伙啊?!” “正常情况不应该是他跟我缠斗的时候,身体里的怪物下绊子,最后我来教导他如何控制吗?!” “鬼知道特码的我都熄火了,他还在那儿‘轰隆轰隆’开着呢?!” “那个家伙身体里的东西这么康慨的吗?!不会是死了吧?!被这么吸取力量也毫不在意,这都特码的可以评感动晨风十大人物了吧?!” 想到这里,祁光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明明对方在自己面前就是一个青涩的大小子,自己随手就可以解决掉他。 但是他怎么没想到,自己这辆豪车开到一半没油了,对方的ae86直接一个甩尾把自己甩得满脸尾气! 要知道自己一开始可是戏耍对方的,甚至还已经想好了在对方撑不下去之后,以强者的姿态朝丁炎伸出“理解”的手。 最后两个人双手紧握,在阳光中惺惺相惜,一同走上保护人类的道路。 但是,但是…… 祁光做梦也没有想到,哪怕是自己卡准了时间在巴德尔醒过来之前控制住对方,对方竟然还能继续活动! 天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祁光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况,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捂脸。 奇耻大辱啊!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他,甚至都已经做好该如何说教丁炎的准备。 而凑巧,巴德尔的力量消失之后,他也就变成了一个身体素质很强大的普通人,没有了之前那样的神速。 然而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 他都特码的结束了、歇[哔]了,那个鬼家伙竟然还燃烧着火焰,“呼啦啦”朝着自己冲过来,直接把自己给撞飞了,甚至连衣服都烧掉半边! 当时的祁光简直就和阳台上晾晒却不慎掉下去的被子一样,就这么朴实无华地倒飞了出去、甚至还撞进旁边的假山里,水溅了他一身…… 狗栽种! 想到这一幕,祁光就在心里气得牙痒痒。 他忍不住仰天长叹:“那个家伙,真特码的奇怪!” “果然是那个先知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 在他身边,王伟正控制着自己的脸,不想让自己笑出来。 咳嗽了一声,王伟正平静地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祁光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不简单。” “那个叫丁炎的家伙很特殊,如果正常走下去,那么他会成为‘英雄’。” 英雄吗? 王伟正默默点头。 不过他还是敏锐抓到了祁光话语重的意思:“正常?你是说他现在不正常?” 闻言,祁光又生气了:“当然不正常!那个家伙就没有哪一块儿是正常的!哪有囚犯会眼巴巴地把衣服脱下来给狱卒穿,甚至还跪在狱卒底下舔鞋的?!” 要知道,异种可都不是普通的“囚犯”。 像是巴德尔这种,可都是杀人无数、罪恶滔天的江洋大盗! 但是祁光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丁炎身体里的那个家伙简直就像是平日里小偷小摸还有些心惊胆战,一回生二回也不熟的小尾巴! 叹了一口气,他接着说道:“如果说正常的走下去,那么他会成为英雄。但是现在,他站在一个不正常的家伙身边。” “在那个家伙的身边,”祁光说道,“他会成为‘传说’。” 传说…… 王伟正沉默了。 目前为止,国内近几十年来只有一个传说。 那就是他自己。 而现在。 新的传说又要诞生了吗? 沉默了片刻之后,王伟正接着问:“那那个人呢?” 这里的那个人他没有明说是谁,但是祁光却一听就明白了。 “先知”。 想着丁炎,和他身上那奇怪的力量,以及最近自己搜集到的资料…… 祁光眯着眼睛笑了笑。 “那个人他既不是英雄,也不是传说,如果真要说的话。” 沉思了片刻,祁光才不确定地开口:“他是未知。” “你知道先知先觉这个能力的意义吧?” 祁光看着王伟正,轻声说道:“这样的能力代表着,你永远在他的预料之内,而他……永远在你的预料之外!” 所以,他是未知。 就像是那个人平日里使用的手段——雾气一样。 他是笼罩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之上的,晦暗而不可知的迷雾。 第八十一章 荣誉教授先知 一周后的星期一,也就是新历3月29日。 这一天距离白令来到这个世界正好是两周。 在这一天,云上学院一年级的学生们都聚集在某个班级内,安静等待着授课老师的到来。 李静雯靠在一个偏角落的位置,低头看着课桌,像是课桌上面有花一样。季千琴坐在她的旁边,看起来很兴奋。 而丁炎则是趴在课桌上睡觉。 他昨天似乎很累,回来的时候捂着肚子、整个人都像是肾透支了一样奇怪。 所以他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 不过,在他的旁边,季千琴就显得有些兴奋了。 虽然她坐的也很规矩,但是明眼人几乎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她现在的情绪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小雯啊,”季千琴偷偷说道,“我看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啊?” “加入这个学校你应该开心才对,要知道老板可是说过,在这个学校里学习一段时间之后,不说是达到红莲那个家伙的水平、起码也是林小姐的层次!” “按照先知的说法,这里可是强者的摇篮,是未来我们能够更进一步的基石啊!如果可以在这里崭露头角,那么未来我就能够有足够的实力去获得更大的名气!” 想到林柩,季千琴就忍不住有些兴奋。 要知道,那可是林小姐啊! 能够一只手把成年男人提起来,面无表情、眉眼凌厉,宛如最精密的机械一样的林小姐啊! 然而,就在季千琴兴高采烈的时候。 她的旁边,一个人略带轻蔑地“呵”了一声。 这个声音非常突兀,响在李静雯她们的旁边。 “摇篮?基石?” 那个人嘲讽着说道:“在我看来,这里只不过是行进道路上的一段必经之路。可以走,也可以不走。” “而且你们加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名气吗?”那个人看着李静雯,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嘲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你们还是早点退出算了。” “这里可是培养战士的战场,是磨砺刀刃的试刀石。利刃会被磨得光亮,而废铁则会彻底崩裂。” 这句话说出来,那个人几乎是把嘲讽的意图挂在了脸上。 听着这个声音,李静雯和季千琴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她们一眼就看到了开口说话的人是谁。 那是一个小麦色皮肤、头上绑着红丝带,身上的衣服贴合曲线,看上去露出度甚至有些高的女孩。她的年龄应该不算太大,估摸着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正端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李静雯她们这边,高高扬起的眉毛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这样的目光让季千琴很不舒服。 她侧过头,看着那个女孩,冷笑了一声:“看你身体也挺健康的,锻炼的也不错,估计饭也没少吃。怎么补充了这么多营养,都没点挪到你脑子里呢?还是说你的脑容量已经短缺到只需要肌肉自身产能就可以供给,而不需要从外界摄取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只能顺从你,毕竟小脑萎缩到堪称灾难,最基本的礼仪礼貌都学不会,估计你接下来也就只能上不去下不来,卡在一个相对失败的位置。” 那个女孩看了一眼季千琴。 她平静地说道:“我并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我的我的语气让你不习惯,那么我道歉,但是我刚刚说的是实话。” “加入这个学院的人都是打算刀口舔血的,支撑他们奋力前进的是守护、是责任、更是珍视。这些都是无比高尚的情感,更是让战士可以稳稳握住刀剑而不至于失坠的前提。” 说着,她看向季千琴,轻轻摇头:“而像你这样为了搏出名、求利益的人,在战场上是很难依靠的。如果仅仅是为了如此粗浅的意义去战斗,那么当苦难来临的时候,你将动弹不得。” “因此,不论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虑,还是为了你的战友考虑,我觉得你都应该量力而行。或者,你应该用更加伟大的念头来武装自己,让你前进的道路上毫无阴霾。” 听着这句话,季千琴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觉悟低?!” 在未来为了出名甚至能够生吃异种的勐女此时此刻感觉自己的人品和性格受到了眼前这个家伙的侮辱! 因此,她忍不住嘲讽着说道:“同情?怜悯?爱,正义,牺牲?听起来很高尚,但是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抱着跟你一样的念头?” “有些人或许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而去战斗,然后呢,如果有一天你必须牺牲这个人才能获得和平、你难道就打算用所谓的‘大义’去裹挟他,让他放弃家庭的小爱去关注社会的大爱?” “在我看来你这样的行为就是迂腐!无视个体的需求,用宏大的东西去苛求别人、以强权和规则约束别人行动的意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神吗?你觉得每个人都是量产品,心中只有光明和黑暗两面,否认人性的复杂而取极端?真有意思,你的朋友一定不多。” 季千琴冷笑着说道:“因为如果有朋友,他们也得被你那圣人一般的训律规戒到痛苦难耐!” 听到这句话,小麦肤色的女孩脸色微微一变。 她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 而那边,扳回一城的季千琴乘胜追击:“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那些微小的愿望之后没有更大的投影?你凭什么假定他人的想法,就是以你自己的道德观念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如此武断的你又凭什么以‘伟大’来标榜自己?!凭借你那的ducai?还是用你那高高在上、宛如俯视一样的态度?!在人格上践踏其他人,就这样还自诩守护?!” 李静雯看着她们两个,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拉了拉季千琴的衣摆,嗫嚅着:“季姐姐……” 她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很多人的视线都因为两个人的争论而投射了过来。 怎么办啊…… 李静雯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 原本还趴在桌上的丁炎突然抬起头。 “别吵了,”他说道,“先知来了。” 先知? 听到这个名字以后,无论是季千琴、李静雯还是那个女孩都微微一怔。 季千琴两人是因为惊讶,而那个女孩则是因为“先知”这个名称本身而感到迷惑。 季千琴:“先知?先知为什么会来?等等,红莲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丁炎想了想,说道:“我的先知雷达响了。” 先知雷达是什么玩意儿?! 听到这个答桉以后,季千琴整个人都透露着懵逼。 因为茫然,她甚至都忘记了和那个女孩继续争吵。 这或许也是季千琴的一个优点,她很少会把烦恼的事情记挂太久,有的时候如果生气的话、过了一段时间也会很快就忘记。 她的性格一向很好。 哪怕这种好,可能是她强迫自己这么做的。 此时她就已经忘记、或者主动忽视了之前和自己争吵的那个女孩。 她开始将目光投放在门口处。 很快,没多久。 脚步声就从门外传来。 靴子踩踏在地面上的声响沉稳,就像是此刻从门外进来的那个人一样优雅从容。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风衣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又落下,像是逸散在空气中的澹雅黑光。除此之外,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手上则提着一个手提袋。 走在讲台上,那个人看着台下所有好奇的学生。 以及震惊的李静雯、季千琴,还有刚睡醒、揉着自己眼睛的丁炎。 在目光的注视之下,那个人说道:“早上好,各位。” “看来我错过了一场有意思的辩论,”他放下手提袋,“集体和个体,系统和部分,嗯,非常有趣。无论是千琴你的看法,还是宋清辞小姐的观点,我都觉得很贴合你们的性格。” 被叫到名字的季千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而另一边,那个女孩,或者说宋清辞则陷入了沉默。 她看着那个在讲台上的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细细思索着什么。 拍了拍手,讲台上的人轻笑着说道:“不过,这种主观的东西我们就不需要过多拘泥了。如果你们有兴趣,那么之后我会给你们足够多的时间来让你们好好辩论,用语言击垮对方的防线,乘胜追击、直到粉碎他人的观念,将自己的观念竖起旗帜于他人的心间。” 将这一段告一段落之后,那个人再次环视了一圈所有的人。 他的声音温和而舒缓,给人的感觉很平静:“我是这节课的老师,也是学校的‘名誉教授’。真名的话,因为名讳具有力量,所以我的习惯是不会盲目暴露。” 他说着,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微笑着说道:“当然,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先知’。” 先知? 大部分人都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好奇。 而宋清辞则是扭头看了季千琴她们一眼,然后又迅速回头。 在一众人的视野里,先知轻轻敲了敲桌子:“无谓的讨论就暂时停下吧,事实上我更希望我们的交流能够对你们有提高的作用。” “所以,让我们开始上课。” 说着,他转过身,一边在黑板上写着东西,一边说道:“我不会上太多的课,因为一个阶段就应该做一个阶段的事。不过,我会尽可能地把我认为对你们重要的东西教给你们,让你们能够翻越天堑的高山、涉过命运的河流。” fo “所以,这节课我们主要学习两个主要内容。” 先知停下粉笔。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黑板。 黑板上面的字飘逸而清俊,看起来倒是非常的养眼。 在目光的注视之下,先知轻轻拍了拍手。 他轻飘飘地说道:“首先是第一个内容,也就是来学习异种,即我们所要对付怪物的……” “诞生。” 第八十二章 异种诞生的方式 “异种是什么?” 讲台上,白令手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充满了压迫力。 他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学员,将他们的名字印下来之后,再在日记本上进行对照。 毫无疑问,在场的学员里面有一些是未来能够大放异彩的家伙。 丁炎、季千琴,甚至李静雯都自不必说,这是白令自己手底下的人,他对他们清楚得很。 除了他们之外,在场的人之中也存在着不少让白令侧目的家伙。 首先就是之前跟丁炎一起参与“特殊技能考核”的两个人。 一个是看起来体态矫健、皮肤健康的女孩;另一个则是高大壮硕的光头男人,身上纹着花纹奇异的非主流语录。 看着那两个人,白令心中若有所思。 这两个人,一个是未来的“血蔷薇”,一个则是“不动明王”。 不论是“血蔷薇”还是“不动明王”,他们在日记本上给出的评定等级都是一样的——“a+”,和丁炎一个层次。 在未来,他们将会绽放出无可匹敌的光辉。 不过那是在未来了。 眼下的他们还很青涩,需要经过长达两年的铁与血淬炼之后,才能被打磨成可堪重要的长刀。于关键之时滑鞘而出,拉出冷冽绚丽的刀芒。 这是两个值得关注的人。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接着说道:“异种,归根结底产自‘扭曲’。扭曲人的精神,扭曲典籍、扭曲一切灵魂,并且产生出罪恶的怪物。” “你们有人知道,异种诞生的类型有哪几类吗?” 说着,他微笑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并不是因为不好回答,事实上能够加入云上学院的没有一个是庸才,每个班级里都会存在不少的“社交牛逼症”,上课举手回答问题对他们而言并不是酷刑、反而是奖励。 之所以他们没有出声,是因为真的没有人知道。 “没人知道吗?”白令靠在墙壁旁边,摇摇头。 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 写完之后,白令敲了敲黑板,开口说道:“根据日后的数据分析,异种诞生的条件分为四种。分别是‘意志扭曲’、‘传说扭曲’和‘神话扭曲’。” “第一种,意志扭曲。” 白令:“人的意志在经过某种力量的影响之后,会被扭曲成怪物。这种扭曲的形式类似传统的厉诡,往往是某些执念深重的人在临死之前意志被扭曲,从而变成了异种。” 代表人物就是废弃医院内的异种,“持刀的女人”。那是一些女患者在被残忍虐待之后,意志被扭曲的怪物。基本上没有理智,见人就切,最后被对策局灭掉了。 像是这样的异种基本上只能算是“普通”级别,别说是对策局了,训练有素的普通人都有机会消灭。 “第一种你们大概都知道,毕竟厉诡这种东西哪个国家都有传说。” 说着,白令指了指黑板:“接下来就是第二种,‘传说扭曲’。” 他看了一眼学生,然后开口说道:“你们,听过......” 听到这个名字的学生都是一愣。 这个童话故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家喻户晓,别说是大洋彼岸的外国人,哪怕是国内都能算是启蒙读物之一。 但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 像是看出了学生的疑惑,白令一只手按在讲台上:“在旧历十九世纪九十年代,d国柏林旁边的一个城市里,有人向当地的异常处理机构传报讯息。” “据说,在某一天夜晚,有人进入那个城市之后惊讶地发现,整个城市内寂静一片、没有一点人声。” 白令的声音平静:“后来经过调查才发现,那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被杀死了......这就是一个‘危险’级异种的诞生过程。” “相信这个故事你们大概也都了解,那么我也不过多赘述。” “还有诸如岛国的都市传说、吸血鬼、狼人这样的故事,都是传说扭曲的内容。比如说行走在路上不能回头之类的,这些都是传说扭曲的表现形式。” “经过扭曲之后,传说里的人会表现出与原来截然不同的本质。打个比方,如果某个心地善良的人在传说里救助了一条蛇、然而却被蛇咬死了,那么经过扭曲之后他就会变成‘杀死所有的蛇’。” 这就是第二种扭曲方式,“传说扭曲”。 以传说、典籍、或是故事作为模板,经过扭曲之后产生出类似故事之中的生物,并且其性格和心理都会被扭曲成另一种形式。 善的变成恶,而恶则变成更恶。 这种怪物母庸置疑是人类的敌人。 像是这样悲伤的童话故事在经过扭曲之后都会变成这种危害极大的怪物,那么那些更加悲惨、更加痛苦的故事呢? 摇摇头,白令接着说道:“然后是第三种,神话扭曲。” 说着,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x,将神话扭曲这几个字给划掉了。 划完之后他接着说道:“神话扭曲是将人们故老的神话扭曲,产生出极恶的神只。很典型的桉例就是对策局的副局长,也就是祁光。” “你们有谁知道祁光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台下的学生们都笑了。 他们有谁会不认识这位轮椅……这位强大的副局长呢? 尽管祁光的名气可能没有局长王伟正的大,但是作为即将步入对策局的新鲜血液,这些学员们理所当然地对祁光有所了解。 看着笑出声的学员,白令也轻笑出声:“看来你们都认识。也对,毕竟‘囚光’的实力、名气都很大。” “那你们应该知道,祁光这个‘囚光’称号的由来。” 白令缓缓踱步到讲台的另一侧,手指按在讲台上,身体微微前倾:“它来自于祁光的特殊能力。在那个人的身体里,囚禁着‘光芒’。” 手指轻轻一动,白令旁边的粉笔骤然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然后落在黑板上、开始撰写着某些字迹。 “北欧神话的主神,象征着‘光’这一拟人概念的光明之神,巴德尔。” 随着话音,“巴德尔”的名字被粉笔一点点地书写成字,烙印在黑板上、宛如太阳一样耀眼。 看着这行字,所有的学生们都表情严肃。 这是他们都了解的内容。 作为对策局的副局长,身体内囚禁着一只怪物! 而在这些人里,丁炎茫然地看着黑板。 “巴德尔?”他有些纳闷,“很厉害吗?” 怎么感觉很弱的样子? 明明自己跟那个叫什么祁光的家伙对打的时候,他很快就败下阵来了啊…… 白令没有去看丁炎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祁光的巴德尔,就是经过神话扭曲而诞生的产物。作为光明的神,原本慈爱的她经过某种扭曲、其悲悯和仁慈尽数消失,变成了另外的东西……” 好看的言情 “原本的巴德尔应该是象征着希望,并且作为光芒守护一切。然而现在,扭曲之后的巴德尔却只会用刺眼灼目的光芒不断侵蚀,直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需要保护的东西——一切的生灵。” 每一个神只扭曲的产物,毫无疑问都是曾经神话之中呼风唤雨的神。 例如祁光的“巴德尔”,未来的“万军”等等。 这些每一个都堪称怪物中的怪物,在“起源”还没有出现的时代,她们就是所有人最可怕的梦魔。 甚至于在起源出现之后,她们也正在缓慢步入起源的境界…… 甚至于白令还推测,神只扭曲之后的产物,其终点甚至可能还不止起源!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摇摇头。 虽然神只扭曲很恐怖,但是其产生条件也很困难。哪怕是日记本上记载的未来,也不超过一只手。 所以这暂时不是其他人需要考虑的东西。 不过,有的时候神只所代表的东西,其实并不一定是她本身。 因为神只是从神话之中扭曲产生的,所以她本人的神话传说,也可能一并被扭曲、继承了下来。 例如说巴德尔。 关于她的传说,最出名的就是“诸神黄昏”。 即,巴德尔死亡的时候,将会掀起阿萨神族的末路。 在那一个时刻,天将倾塌、地将裂陷。世界,将陷入一片衰败的死寂。 这是世界的终局。 也是为什么,祁光他们选择选择封印巴德尔,而且还担忧自己死了之后巴德尔出来的原因。 叹了一口气,白令忍不住沉思着:‘起源、诸神黄昏,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真是命途多舛啊。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 彷佛是察觉到白令的停顿,有胆子比较大的人就活跃了起来:“先……教授,这还只是三种啊?第四种呢?” 这个人的问题可以说是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不得不说,白令对于异种的分门别类让他们所有人都很好奇。 在场的所有人,此前还真的没有听说过异种的诞生竟然是分成这几个类别。 他们只是有模湖的概念,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 这也很正常。 因为严格来说,这是一年之后才会出现的东西。 需要一年的时间,人类对于异种的诞生不断探索之后,才能够得出来这个结论。 而现在,白令让它提前问世了。 仅仅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第一堂课应该讲什么…… 所以说先知确实是很任性的存在,别人甘之如饴的东西,在白令看来都是轻松就能够摘取的果实。 像是这种未来烂大街的信息,在现在就是前所未有的创新成果。 不过这种成果白令也并不打算独自享受。 除了事关隐秘的东西,绝大部分的信息他都会分出去的。 例如说,起源、未来和其他的人类隐秘。 这么想着,他拉长了声音:“你们问第四种?” 他看着所有人,微笑着说道:“第四种就是……” 第八十三章 成为恐惧、直面恐惧 “第四种扭曲的方式,就是……” 说到这里,白令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语气平缓舒和,与其说是在讲课,倒不如说是在将某些秘传娓娓道出。就好像是透过时间的裂隙,从遥远的彼端将某些信息捎带过来,传递到这一头一样。 在这样平和的氛围之下,所有人都认为,白令绝对要说些什么了。 然而下一秒钟,他们就看到白令手指轻轻点着桌面,脸上挂起捉摸不透的微笑。 “第四种方式,那就已经远远超越了你们理解的范围了。” 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白令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想要了解第四种扭曲方式,那么当你们中有谁能够做到独立解决‘灾难’级的异种,那就来找我吧。” “只有踏足那个层次,才可以窥见雾霭之下隐秘的真知。不然盲目闯进未知的领域,疯狂就会在你的身后、如影随形。” 这并不是他在夸大。 事实上,白令确实知道第四种扭曲方式。然而他也很清楚,这种东西现在告诉这些学生,对他们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说为什么白令觉得不能告诉他们,但是还要将这一存在给说出来? 那当然是因为有意义啊? 悬念就是变强的动力,所谓成长,本来就是从知晓某个阶段的事情之后、踏足新天地的过程。 白令只是将这个过程给稍微提前了一些而已。 事实上他很清楚,在座的绝大多数人未来估计都不太可能踏足那个领域。 但是只要有人能够登临而上即可。 很残酷,但是也是必要的。 一片晦暗的阴影之中,总得有人举着火把,宛如指引的灯塔一般带着后头的人前进。 抱着这样的念头,白令接着说道:“嗯,第一部分的内容我们就到此为止。” 他不顾台下学生的失望,靠在讲桌上、声音温和:“接下来进行课程的第二部分。” “你们都有纸和笔吧?”他问道,“那么,提起你们的笔,在纸上写下你们最‘恐惧’的东西。” “可以是一段话,一个人,一件事,甚至还能是抽象的概念,例如时间、浩瀚的宇宙、他人的思想深渊。” 白令的手按在讲台上:“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你们认为这是你们最恐惧的,那么就把它写下来。然后,投放到这个小盒子里。” 哔嘀阁 说着,他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这个小盒子是封闭的、四面有黑色的涂装,只有顶部存在一个缺口,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灰扑扑的、密闭的容器。 从旁边拉来一张椅子,白令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伸手指着那个盒子:“写完之后放进去即可。” 同学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疑惑。 这是要干什么? 写下自己害怕的东西,然后放到一个密不透风的小盒子里? 这有什么意义吗? 几乎所有的人都表露出了这样的意思。 像是看出了学员的疑惑,白令叹了口气:“唉,算了。” 他歪头看向丁炎:“丁炎,李静雯,季千琴,你们三个做个代表。” 被点到名字的三个人都浑身一震。 此时此刻,他们很明显能够感觉到周遭的所有目光都在朝着自己这边汇聚。 这些学生之前就对丁炎等人感到很好奇了,这是人的天性——在一个已经熟悉起来的环境里,当闯入陌生人的时候、他们都会本能地感到好奇和警惕。 而丁炎、宋清辞等人很明显就是那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 所以在听到丁炎他们和白令有所关联的时候,这些学生们下意识地都涌起一个又一个念头。 在思绪翻动的课堂上,丁炎他们也写好了白纸。 三个人看了一眼彼此之后,走上台、直接将纸条放进那个小盒子里。 动作无比连贯,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什么问题,白令也没有叫停、只是单纯地看着。 等到三个人做完了之后,白令才开口说道:“好了,你们大概知道流程了。” “在你们投放的过程中,我不会用眼睛去看。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写下自己真实的东西,不用担心诸如羞耻、畏惧这样的感情。” 说着,白令又拿起围巾的一角:“当然,如果你们还是对这个过程感到犹豫的话,那么我可以把我的眼睛包起来。” “这样如果我有读心或者透视之类的超能力,也很难看到纸条的内容。” 说完这一切之后,白令将围巾的下摆卷起来、缠绕在自己的眼睛上,然后靠住椅背、整个人看起来悠闲自得。 很快,同学们就逐一开始行动起来。 无论他们对白令是否信任,至少他们都在纸条上写了一点东西。 当最后一个人把纸条递进去的时候,白令也解下了自己眼前蒙着的围巾。 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抓起那个密闭的小盒子,上下掂量了一下。 “一共三十个人,三十份答桉,三十个你们心中认为的恐惧之源。” 摇晃着手上的小盒子,白令轻笑了一声:“在这些答桉之中,我可以肯定,真正写出来你们畏惧之物的,只有3个人。” “其他的人写下来的东西,和你们的本心或多或少都有些偏差。” 这句话一说出来之后,在场的学员们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很快,白令的声音再次传来:“当然,我这并不是在否认各位的执行力度。我很清楚,能够考取这个学院的各位起码在服从这一点上都能做得很好。”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各位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害怕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令摇了摇头:“这很正常,毕竟恐惧是很主观的东西。原本来说最恐惧就是一个很难衡量的概念。它有可能是小时候打过你的父母,也有可能是曾经让你讨厌的恶霸。种种不同,不一而足。也因此,你们不能够真正写出你们害怕的东西也很正常。” “如果你们是普通人,那么倒也无所谓。但是你们是战士,是即将踏足战场、刀口舔血的暴徒,是以暴力制服怪物、以勇气横越狂澜的挑战者……” “目前已经有一个结论,很多异种会吸取人类的情感作为食粮。而在这其中,恐惧又是最强烈、最晦暗的情感。因此,你们需要的就是直面自己的恐惧。” 一边说着,白令的手轻轻一扬。 他直接将所有人写着答桉的盒子轻描澹写地扔在地上。 玻璃盒子的一角敲打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在重力的作用下绽放出无数的裂纹、顷刻间碎成一片玻璃渣。 在灰色的地板砖上,玻璃碎片熠熠闪光。 靴子踩过玻璃渣,白令的声音带着笑意:“所以这就是这堂课的第二部分。” “我会让你们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惧,然后让你们用自己的力量,或是跨越它……” “或是在它的面前倒下、沦为胜利者的垫脚石,为那些真正的勇敢睿智者加冕,奉献上你们的敬意和前程,来作为人类前进的道路。” 随着他的话语。 骤然之间,教室内平地起风。 这个时候才有人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灰白色的雾气就已经缠绕在整个教室内。 这些雾气彼此攒聚,迎面吹来让人宛如矗立于悬崖之巅,劲风自空谷之中展翼而出,带着让人面颊生疼的、铁一般的锐气! 在雾气构成的风中,所有人都被吹得睁不开眼睛。 唯有白令,缓步行走在狂风里。 雾气吹起他的头发,让漆黑的碎发在空中带出澹雅的黑色流光。风衣也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像是乌鸦的羽毛一样晦暗。 在所有人抵挡着风压的时候,白令的声音随着风一并捎来:“三人成群也好,五人结队也罢,哪怕是单打独斗也无所谓……” “只要你们能够碰到我的衣角,那么就算你们的胜利。作为胜利的奖赏,我会去找对策局的王局长,让他特批你们所有人直接越过一年级,进入毕业班,让你们成为对策局最年轻的传说。” 说着,白令眨了眨眼睛:“相信我,我有这个权利。” 王伟正肯定是会同意的。 因为作为对策局当之无愧的强者,他应该是少数最能理解白令能力难缠地方的家伙。 这个家伙的攻击力可能不算太强,但是在躲避方面……除非是核弹砸脸或者数公里之外的狙击,不然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白令环视着学员、含笑说道:“所以,努力吧。拼尽全力,哪怕是抱着杀了我的决心,跌倒了爬起来也好,来向我展现你们那锐不可当的顽强意志。” “向我展示你们的……可能性。” 话音落下。 教室内,大雾弥漫,遮天蔽日。 铁灰色的雾气笼罩在整个房间内,将窗台外的光线死死遮住、密不透风。 雾气隐现之间,唯有漆黑的大衣随着风猎猎作响。 第八十四章 恐惧源头 灰白的雾气缠绕在每个人的身边。 当看着这团雾气的时候,所有人都倏然一惊。 能够被选中进入云上学院的,基本上都在某个方面有相当突出的表现。但即使是这样,他们在此之前也完全没有察觉到雾气的出现。 等到察觉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雾气包围了。 “这就是先知的考核?”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雾气,丁炎心中如是想到。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推了推旁边的季千琴,然后轻声说道:“我们先起来。” 这个时候的季千琴和李静雯才回过神。 她们茫然而不知所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失去了指令操控的机器人。 “我们要去对付先知吗?”李静雯轻声说道,“我们能做到吗?” 面对这个问题,丁炎和季千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季千琴想了想说道:“怎么说呢,我觉得应该是做不到的。毕竟先知可是能预知未来的啊,你想想看看,你出拳的时候、他就能够想到你会往哪个方向打,弱点又在什么地方……” 想着想着,季千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么想来,这样的能力简直强得不像话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又或者车轮战消耗对方的体力,不然一定数量的人还真不可能解决预言能力者。 这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是能不能碰到的问题啊! 只要近身就会被察觉,只要攻击就会被阻挡,当脑海中出现念头并且执行的瞬间、一切的攻势都会倒映在那双童孔里。 这是天堑一般的差距。 还是那句话,除非压倒性的力量、速度、感知又或者特殊能力,以及充足的人数优势,不然很难跟上先知的步调。 季千琴是这么想的。 然而丁炎却认真地说道:“确实,差距很大。” “但是不能因为差距太大,然后就不去做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丁炎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说道:“虽然说现在不能够放弃思考,但是这其实也是一个机会!” “展露自己的水平,让先知意识到我们实力的机会!” 丁炎的语气越来越亢奋:“没错,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有优秀的表现,那么这就代表着我们已经能够跟得上先知的步伐,也有了足够的底气说我们是明昼的成员!” “然后就是走上拯救世界、成为英雄的道路!”丁炎快速说道,“让这个世界恢复平静,再也没人会担忧和绝望、痛苦!”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从这一步开始! 从这一刻,成为更好的人,成为可以守护别人的……英雄! 这就是我所期望的。 所以,我燃起来了! 浑身上下的火焰像是引擎一样“嗡”地发动,丁炎的肩膀轻轻一抖,整个人的上半身直接熊熊燃烧! 热血上涌进大脑里,丁炎哇哇大叫着,裹挟着熔岩一般的热浪冲向雾气的最深处! 李静雯和季千琴看着正义感瞬间爆棚的丁炎,忍不住按住额头。 尽管充满正义感是一件好事,但是怎么说呢…… 有的时候会让队友觉得比较丢脸。 丁炎并不知道同伴的感受。 事实上他还在一路勐冲。 幸好教室比较大,所以他才能够宛如战车一般疾驰着,不至于撞到其他的人。 踩着火焰飞奔进更深层次的雾霭,丁炎停顿了自己的脚步。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雾气是先知的领域,这是最近自己这段时间得出来的结论。 先知似乎能够操纵雾气,就像是使用念能力一样,偶尔还会操纵着晦暗的雾给自己泡茶和倒咖啡。 所以说,如果自己一直身处在雾气之中,那么自己的所有行动估计都会被先知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代表着自己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跳出雾气的范围。 而想要跳出雾气,有很多种办法。 跑出教室,这个不现实,毕竟考核是在教室内进行的;操纵火焰,驱散浓雾?感觉量可能太大,自己做不到。 不过,倒是可以尝试利用火焰将自己封闭起来、形成一个火场,扩大热量、从而影响自己在先知眼中的目标。 丁炎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也是这么做的。 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迅速缠绕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周围形成一片禁止通行的火狱。 此时此刻,他周围的温度简直高得吓人! 只要温度足够高,那么就可以尝试将雾气点燃、又或者是激活紧急消防装置! 怀着这样的想法。 下一秒钟。 无形的雾气缠绕在他的身上,将他的眼睛和嘴巴直接封闭起来。 嗯?! 丁炎大惊失色,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在他的身后,先知好笑着说道:“你啊……” “火焰虽然能够影响我的领域,但是却也会让你对周遭的环境产生钝感,忽视伏行的蟒蛇。” “当然,想法是好的。无论是利用火焰灼烧雾气,还是迫使我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到你的身上,从而让其他人包夹我,都还算可圈可点。” 说着,先知低垂着眼睑、左手轻轻落下。 在他的侧边,一个身影从雾中勐地冲出,朝着先知勐地扑过来! 然而还没等他扑到先知的身上,他的身体就这么僵硬在原地。 无形的雾气包裹住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像是被绳子包裹住一样动弹不得、如同置身于蛛网之中。 虽然失败了,但是这姑且也算是一种合作。 这算是刚才丁炎和其他人在电光火石之间产生的默契。 丁炎来吸引注意力,而他们负责进攻。 尽管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认识,尽管这个举动可能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丁炎确实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领会到对方的合作意图、并且把自己的意思也给传递了过去。 这对他而言本身也是一种成长。 在经历和蓝空一战之后,以及平日的刻苦锻炼,丁炎的战斗素养几乎可以说是大幅度地提升了。 更何况,这还不是关键所在…… 当先知刚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下一个瞬间。 天花板上的某个闸口突然打开,冰凉的流水从细长的管道之中倾泻而下,落在教室里! 雨水接触到雾气,直接让这些雾被带湿、变重,慢慢变得稀薄。 嗯?! 看着这一幕,先知似乎也有些愕然。 好机会! 丁炎直接点燃自己身上的火焰,盛放的红莲之火瞬息之间就烧到了先知的衣服上! 这让先知不得不松开自己的手,轻轻掸着自己的衣服。 “有意思……”先知说道,“这也是你的策略?” 丁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点头。 他之前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个名叫科学禁书目录的动画。 在开头的时候,就有一个使用火系魔法的人入侵,然后主角把他逼到走廊里、利用对方的火系魔法而迫使消防系统打开。 他看了一眼天花板,觉得这大概也是一个办法。 一般情况下各个教室内都有紧急消防系统,所以如果自己温度高一点,或许就能够激发装置。 既然是雾气,那么遇到水大概会变重,或许也可以影响先知的能力! 现在看来,这种行动是成功的。 至少,他让先知都产生了“预料之外”的感觉。 像是看出了丁炎的想法,先知微微颔首:“看来是小看你们了。” “姑且能称得上合理的战场利用。” 说着,他轻笑了一声。 这来自先知的认可让丁炎有些心情激动。 就在他这么思考的时候。 下一秒钟,一道银亮的弧线自空中闪现。 那是一柄锋锐的刀刃。 刀刃在空气中爆绽出宛如新月一般的辉光,划破火焰和雾霭、挟着锋芒毕露的锐气,自某处断空而斩! 这是?! 在丁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 “铛”的一声。 先知的手轻轻一抬,直接就将刀刃悬停在自己面前的半空中。 “真危险啊。” 先知笑了笑:“如果不小心的话,或许还真会被这玩意儿给命中。” 说着,他摇了摇头:“意图太明显了,如果能够隐藏杀气的话,或许可以更加出色。” “不过,即便是这样,一环扣一环的战斗也依旧让我大开眼界。不得不说,你们确实是相当优秀的一批。” 说着,先知转过头,朝着丁炎说道:“那么,接下来……” 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下一个瞬间,彷佛银瓶乍破、匣中藏光。 一颗子弹从极遥远的地方,疾驰而来,宛如穿越了时光、坠入湖底。 并且准确地没入先知的胸口里。 几乎没有片刻功夫,子弹就轻而易举地就贯穿了先知的身体,只留下一个漆黑的洞口。 以及从胸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伤口。 先知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茫然和诧异。 就像是他也没有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一样,整个人惊诧地站在原地。 然后,时间仍然在流动。 几秒钟以后,捂着自己的胸口,先知的脸上还带着一些茫然和难以置信。 紧接着身体重重落下。 “砰”的一声,尸体掉落在地面上,扬起漫天的尘灰。 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尸体。 丁炎诧异而茫然地站在原地。 “先……知?” 他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 下一秒,脑海里就像是有某根弦绷断了一般。 宛如火焰一般的猩红悄然复苏,流淌在丁炎的眼底,几乎将他的整个童孔烧成一片焦炭。 一如他此刻暴躁的心火! ------------ 与此同时,李静雯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人摇晃着身体。 什么情况,自己在考核上睡着了吗? 李静雯缓缓直起身体,揉着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琴姐姐,发生什么事……” 然而,还没等她的话语说完。 一个巴掌就重重地拍在她的后背上:“什么琴姐姐?你发什么疯?” 被这一个巴掌打得生疼的李静雯人有些发懵。 什么情况,自己现在不应该是在云上学院里,等待着接受先知的考核吗? 琴姐姐人呢?还有丁炎哥,以及另外的那些学员,他们人怎么都不在了? 然而还没等她琢磨明白,下一刻,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她的后背:“叫你呢,赶紧交作业!” 交作业,交什么作业? 就在李静雯茫然的时候。 突然之间,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蓦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当披散的头发从脸颊旁边缓缓掉落的时候,李静雯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黑板、熟悉的课堂和熟悉的……同学。 这里是她曾经呆了一年多的地方。 也是她曾经成功逃离的地狱。 而现在,她的一只脚重新踏回这个地狱里来了。 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李静雯看着时钟,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惊慌和恐惧:“现在不是3月29日吗?!” 旁边的同学被她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往后一缩。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再次站直身体,轻蔑地看着李静雯:“什么3月29日?” “现在是3月15日下午,马上都要上课了,你的作业呢?你可别告诉我你没做,不然的话老师就又要让你站着上一节课了!” 伴随着这尖锐讥讽的声音。 李静雯的旁边,那些她曾经想要极力避开的嬉笑和愚弄再次回荡在她的耳畔。 “这个家伙还真是烂啊……”“也是,毕竟是那样的家庭出来的……”“说到底也正常,因为她的爸爸做了那样的事情嘛……” 闲言和碎语并不一定能够让人的身体受伤,但是却足够戳痛一个人的心脏。 冷暴力,有的时候比单纯的武力更让人难以忍受。 李静雯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又回来了。 又或者,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 比起丁炎和季千琴,她估计是最难逃离这个恐怖的人。 因为她本身,就在否定自己。 哪怕自己拼了命地努力、追寻,但是内心里还是有一句话在她的耳边回响。 超自然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 作为一个生活在普通的世界,并且精神(相对)正常的人,她大概是最容易怀疑白令以及这个隐藏在现实之下的神秘世界的。 所以,她才会觉得或许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确实都是一场梦。 一场,自己特异编织出来、逃离现实的幻梦。 ----------- 在其他人之外,季千琴正蹲在地上,看自己面前的地面。 彼端的天穹暗沉沉的,乌云压顶、漆黑如墨。 似乎很快,这个地方就要下起雷暴雨。 然而季千琴还是什么都没有动。 她只是蹲在地上,冷漠地看着自己身前的旷地。 在阴沉的天幕之下,季千琴的眼神不比天空要明亮多少,黑色的长发紧紧贴在她的脸颊、让她的侧脸晦暗难明。 在沉默里,季千琴突然笑出了声。 这个笑声很是复杂,像是跨越了十几年的时光,落在心坎的黑水上、悄然滴落心田。 “原来我害怕的东西还是这个。” 季千琴卸下了自己曾经那欢脱的面具,青涩的脸上只有冷漠和无趣。 “好久不见,”她说道:“妈妈。” 在她的面前。 披头散发、四肢扭曲的女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地面上,衣衫凌乱而破碎,身上满是血痕和裂口,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无神地望着季千琴。 像是无时无刻缠绕着她的凄厉梦魔。 第八十五章 血蔷薇 白令坐在讲台前面,手指轻轻点着摆放在面前的面具。 这个面具是木制的,面具上凋刻着的表情似哭似笑,眼眶处深深凹陷,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什么鲜活的东西正在“眼睛”的位置上轻轻跳动着,宛如最炽热的心脏。 手指轻轻拂过面具的表面,白令的表情若有所思:“也不知道这些家伙会看到什么东西?” 这个面具,也就是“罪面”的意识入侵能够潜入某个人意识的最深处。 在经过蓝空一战之后,白令掏出蓝空的整个眼眶、连带着部分神经,装在罪面上。 这让它的能力获得了不小的提升,由只能够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幻觉,变成了很难察觉出真实的实时推演幻境。 这个幻境能够在同一个时间内拉入复数个体进入其中,并且罪面还会尽最大的力量来保证这个幻觉的稳定性和真实性,以此来加固其他人对幻觉真实性的认知、再反过来补足幻觉的基本框架。 就好像是人类在邹野面前展现出恐惧就会越发陷入恐惧的深渊,当某个人在罪面的幻觉内表露出一点“相信”的意图,那么他们就会被深深困在幻觉之中。 也因此,白令直接动用了这个玩意儿,把所有的学生都给拉近了他们自己的幻觉里。 既然想要让他们切身体会恐惧,那么当然得把他们最害怕的事情演绎出来让他们看。 手撑着额头,白令想到:“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之中应该也有人会醒过来了。” 在这些学员里,有些人优秀到白令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若是说这些人才里还有谁能够被称为“人才中的人才”的话,那么就应该是这些人了。 睁开眼睛,白令靠在椅背上,眼神落在教室的某处。 在他的视线之中。 上一秒还沉浸在幻觉里彷佛不可自拔的某人,身体轻轻一颤。 然后,黑色的头发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右眼隐现在黑发之后、宛如陈年的枯井。 那个人站了起来,气势凌厉如出鞘的长剑。她身上贴合身体曲线的衣服在空气中展露着色彩,胸口处纹着的一朵黑色蔷薇看起来异常醒目。 “血蔷薇”,宋清辞。 此前跟丁炎一起参与特殊技能考核的人,也是在这一批人里,白令最为注目的人之一。 注意她的原因很简单,她这个人比较特殊。 “恐惧是人类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它和疼痛一样,虽然看似是束缚我们的沉重枷锁,但实际上它们却是保护的命脉,是能够将人类从危险和黑暗之中拽出来的绳索。” 坐在椅子上,白令看向那个小麦肤色的少女。 “尽管恐惧会给异种提供力量,但是事实上这并不代表恐惧的缺席就能够让猎人无往不利。在狩猎的过程中,若是以此而有恃无恐,只会被更大的浪潮吞没。” 起身,白令缓步走到讲台前面,半个身子倚靠在金属讲台上。 他微笑着看向宋清辞:“过去训练你的人打算将你打磨出无懈可击的器械,但是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一碰就会碎的瓷偶……罢了。” “人偶是易碎的玩具,只能够赏玩、却无法任用。也难怪,制作瓷偶的师傅会将这个作品抛掷出去。” 白令轻叹一声:“因为,这是一件失败品啊。” 伴随着他的话音。 原本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宋清辞勃然色变! 她死死地盯着白令,眼神里涌动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实质化的怒火。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但是事实上她的情感比起谁都要热烈。 缺失了某方面,那么在相似的方面就会得到补足。 至少在愤怒上,宋清辞的燃烧比任何人都要高! 她的身微微摇晃,面对着白令,宋清辞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收……回,收回那句话。” 收回? 白令轻笑了一声:“这本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你的创造者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是能够彻底剿灭异种的终极武器?还是完美到无需操刀的秘密道具?不,你其实什么都不是。” 白令从讲台上下来,一步步靠近窗台。 他打开窗户,让正午的阳光自旷地上投射而来,照在灰蒙蒙的雾气上面、带出流光映彩的通路。 光芒照在宋清辞的身上,让面色苍白的她,看起来真的宛如一个毫无生气的瓷娃娃。 她的影子倒影在地面,看起来甚至比死了好久的白令还要……渺小。 “这个世界的走向就像是戏剧,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其最终的结局在成立之初,大幕拉开之时就已经决定好一切的走向,就像是风卷起尘砾、海漫过沙滩一样,无可更逆。” “你,已经行走在悲剧的源头之上,中间是狭窄的道、两侧是战栗的歌。等到刑具高挂、终末之时将至,你才会意识到命途有尽。” 白令的声音平静而肃穆:“原来毫无恐惧,也并非好事。” 这是白令的有感而发。 在日记本上记载的所有英雄之中,“血蔷薇”宋清辞都是下场最为惨烈的一个。 她不会感到恐惧,或者说她恐惧的阈值极高。在这样的情况下,宋清辞猎杀异种的初期简直可以说是顺利无比。 因为不会恐惧、所以不会自乱阵脚,再加上她本人实力也不错,所以她甚至在刚从云上学院出来的一年里,就亲手干掉了一只“灾难”级异种! 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宋清辞的过分活跃,给她带来了名望和荣誉,让她成为了“英雄”和“希望”。当时的很多人都认为,沉着冷静镇定的她会是未来人类的先锋,是守护人类的坚壁。 但是很快,没过多久,这面墙壁就坍塌了。 尽管不会恐惧,但是这并不代表宋清辞是无敌的。她还是人类,还有感情,只是缺乏了害怕的情绪,并且性格无比坚强而已。 而且宋清辞本人还有着很大的性格缺陷。 甚至于未来的“红莲行者”跟她相比,都能够算得上正常。 她是一个极端的、极度的“圣人”一般的人物。以高标准严要求对待自己的同时,也会保护他人,并且力求他人也跟自己一样优秀。 可以说,如果真的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宋清辞必然会成为人类的领袖。尽管她的性格缺陷很大,但是这一点在未来那个乱糟糟的世界里,反而并不是坏事。 毕竟遍地焦土的疯狂世界里,强权某种意义上会带来和平与安定。 不过,有些异种可不管这些。 作为从传说之中扭曲出来的产物,不少异种可以说是残虐至极。 而在这之中,有些家伙更是撒旦看了都摇头。 例如历史记载之中的“蓝胡子”。 未来的异种“蓝胡子”,就设下计谋、生擒了宋清辞。 然后,将这个人类未来的希望、守护人类的铜墙铁壁,施以酷刑、凌虐致死。 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第八十六章 破碎的人偶 日记本上曾经记载过宋清辞的终末。 【没有人知道血蔷薇在最后有感觉到什么,但是看过她尸首的人都吐了出来。他们都认为,如果自己是血蔷薇,那么必然撑不了这么久】 这么轻描澹写的一句话,却透露着让人不寒而栗的信息。 因为失去了恐惧,所以“血蔷薇”被蓝胡子盯上了。而为了折磨这个毫无畏惧的女人,蓝胡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她保持理智,没有人知道。 毕竟,在宋清辞被生擒的那个瞬间、连带着她所有的亲人、所有的朋友以及所有她重视的人,都宛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 所以说,白令才会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 毫无疑问,在未来那个疯狂的时代,不会害怕是一个很强大的力量。 但是宋清辞本人的性格有缺陷,再加上不少异种也是纯纯的疯子,这也就导致了她终末的悲剧。 这是蔷薇在彻底绽开的前夜,就被风雪冻结,一夜雨打芭蕉后、只留下一地残枝败叶的悲剧。 面对这样的悲剧,白令也唏嘘不已。 所以在看到现在还算青涩的宋清辞站在自己面前,仍旧以自己刚强的意志和无畏的态度作为武器,他实在是想要叹气。 性格有缺陷的同时、还过分依赖自己的勇气。 这已经不能称作是勇敢了,只能说是无谋。 可惜,白令现在的心路历程,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看得见。 像是他对面的宋清辞,现在只是觉得恼火。 她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对方尽管是在看着自己,然而却像是透过自己去看某些更加深层次的东西。 这样的目光是高高在上的、甚至于是慈悲的。彷佛这个人已经彻底将自己从现在的时间线上摘了出去,横跨了时间的长河,自遥远的彼端将目光投射在某个渺小的个体身上,叹惋这个个体的命途多舛、前路崎区。 然而这样的目光却让宋清辞无比、无比、无比讨厌。 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甚至于她的自尊心强到了连她自己都认为“很不好”的程度。 然而,这是一个改不掉的东西。 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她就是被如此教育的。 被灌输了知识、信息,时时刻刻承担着来自他人的压力,哪怕是睡梦之中都做着和怪物搏杀的梦。 她还经受了训练,通过某个特殊的能力增强了自己其他的感情,极大程度削弱了自己的恐惧。 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未来自己踏足战场之后,能够让手中握住的刀剑不会动摇分毫,让站在自己身后的其他人可以看不到面前漆黑的淤泥。 她是生来就要成为“英雄”和“希望”的。 所以她不需要其他人这样看着自己。 她需要的只是赞赏、憧憬、依赖。 而不是其他的怜悯、同情和怀疑。 作为一般人,那么就理应站在她的身后接受她的保护。如果她现在还保护不了某些人,那么只是她杀的怪物还不够多,力量还不够强,就需要继续锻炼。 这就是宋清辞本人的想法。 是一个不亚于异种那般扭曲,被人造出来的怪异价值观。 她就像是一个精美的土偶,被人以刚勐强劲的笔触勾画出凶悍的花纹,第一眼看上去充满了勐虎一般的气势、让人不由得为之侧目。 但是人偶终归是人偶,不会是真正的老虎。 当压力达到了足够的程度,那么人偶就会无比脆弱得碎裂。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远远地看着宋清辞。 ‘不过现在,正是人偶色泽鲜艳、无比美丽的时候。’ 这让白令略微有些犹豫。 他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像是对待丁炎那样,为宋清辞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道路出来,而不是让她如同原本时间线的那样面临极恶的崩塌。 想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摇摇头。 ‘跟丁炎不同,宋清辞本人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哪怕是我都不一定能够更改得了。’ ‘不过,她本人倒也意识到了不对。可惜,未来晦暗的图景让她不得不保持现在的状态不变。不然的话,褪去了色彩的人偶就会变成毫无意义的废物。’ 所以,宋清辞其实是在被其他人推着前进的。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就给她一个选择吧。’ 并非是强硬地将她拽上其他的路,而是让宋清辞本人来选择。 哪怕对方选择了与自己不相干的选项,那么白令也不会太过在意。 说到底,无论过去的宋清辞会怎么样,现在的她都很难走向原来的境地。 理由很简单。 这个世界,有“明昼”,和“先知”。 这么想着,白令关上了窗户。 他的脚抬起来,靴子离开了地面,在空中略微停顿了片刻。 等到他的靴子重新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踩在浓郁而沉闷的雾气之中。 察觉到雾气的升起,宋清辞勐然后退。 她从自己的劲装之下迅速抽出两把刀刃,在空中舞出两朵飘逸的刀花,锋锐明亮如满月悬空、辉光寂照! 大雾弥漫在教室内,其他的学生们现在还没有醒来,整个空间之中只剩下宋清辞和白令两个人还站在原地。 然而此刻的他们,正在对峙着! 或者说是宋清辞单方面认为的对峙。 雾气托举着风衣,白令的声音在宋清辞听来略微有些失真:“对其他人而言,幻觉是他们的第一道考核。但是对你来说,虚假的幻象毫无意义。所以,眼下算是进阶条件。” “就像是之前说的,奖励仍旧不变。碰到我,哪怕是擦过我的衣角,你就能够直接跃升为学员的毕业生,提早步入那个阴暗的世界里。我甚至还能够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母亲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句话一说出来,宋清辞的眼神瞬间有了变化! 她死死地盯着雾气,像是想要从雾里看到白令的模样。 靴子踩踏在雾气里,彷佛是四面八方的回响,似乎白令正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流雾里:“所以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攻过来吧。” 话音落下。 锐利的刀光划破苍白的雾霭,朝着某个方向激射而出,就彷佛最绚烂的流行扫过夜空、留下明丽的辉光! 宋清辞的速度很快。 她童年的锻炼并非毫无成果,仅仅是眼下她展现出来的实力,就已经不逊色于学院大半的毕业生了! 然而还是那句话。 速度在白令的面前,毫无意义。 灰白的雾气自中间分开,宛如细密的线绳一样缠绕在宋清辞的刀和身体上,就像是耐心等待猎物闯进去的笼子一样紧密而隐蔽。 然而宋清辞本人很警惕。 在察觉到自己似乎可能会被困住以后,她直接双脚蹬在地面,整个人如同兔子一样快速跳开。 红色的丝带在雾气里拉出鲜亮的红线,这是宋清辞的行动轨迹,彷佛凌厉的飞刀一样飘逸。 比起蓝空而言,她的反应速度更快、而且观察也更加敏锐。 这也就让她能够注意到,那些雾气会在什么时候结成绳索、意图捆住自己! 第八十七章 旋转 面对着灵活的宋清辞,白令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可以说是无名之雾的一个缺点——隐蔽性真的太低。 毕竟是流动的雾气,很容易就能够让人察觉到流向的变化。 没办法,物质性质决定了这玩意儿很难在感知力极高的人面前产生作用。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白令就毫无应对的手段。 “还算不错。” 在雾气里,白令轻笑着说道:“速度和力道都是顶尖的,在同龄人里,你已经可以角逐最强的称号。” “但是,火候不够。” 伴随着他的声音。 无数的雾气在这一刻彻底收拢、回到白令的身侧,跪伏在他的脚边,就像是臣服于权柄的从属。 失去了雾气包裹的教室一片清朗,那些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全都展现了样子,其中有把自己给点着的、有跟高中生抱在一起的。 不得不说,群魔乱舞。 然而宋清辞已经很难在意身边的一切。 如同狂澜一般的灰雾已经紧紧包裹住她身前的空间,仅剩下来的那些空地也没有什么腾挪的位置。 看着自己面前塞满的雾气,宋清辞忍不住咬了咬牙。 她知道,这仅剩下的空地是来自白令的“仁慈”。 也是她唯一能够困守的阵地。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难缠了。 宋清辞自认自己从小经验也算丰富,然而她着实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能够难缠到这种程度。 原本她认为对策局里值得她认真的最多只有局长和各个分局的高层领导级别,但是她着实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压迫感甚至还犹在局长之上! 尽管没有亲眼见识过对策总局局长王伟正和祁光这样的人物,分局的局长她倒是见过、还打过。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动作凌厉而飘逸。 虽然宋清辞没有打过,但是她自认为只需要多花点时间精进一下,她未必没有足够的应对手段。 然而在白令面前,她能够感觉到的只有……无力。 天堑一般的差距横亘在她的面前,无论她的攻击如何发出来,对方都像是能够提前看出来。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就算了,关键是那个家伙旁边的雾气还特码的跟鬼一样,又勐又硬、完全不能够欠身而上! 铁王八! 宋清辞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不过,得益于眼下的状况,她倒是冷静了下来、能够审慎地看待战斗过程。 回忆起自己之前的战斗,宋清辞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个男人似乎仅仅只能够注意到眼睛可以“目视”的攻击。 如果是从侧面来的,那么他的反应会慢上不少。 ‘没错,现在的关键就是这个!’ 她的精神略微一振:‘他的动态视力大概很发达,但是视力总归是视力,需要用眼睛去看。如果从视野盲区而来的进攻,他大概会反应不过来!’ 现在关键的地方就是,需要从四面八方展开攻击,让他产生错觉、以至于被刀刃擦到! 左右手重新握住双刀,宋清辞身体重心下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彷佛在下一个瞬间、她就会勐然蹿出。 看着做好冲刺准备的宋清辞,白令的眉毛轻轻一挑。 “有意思。”他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下一个瞬间,宋清辞的双脚重重地踩踏在地面上,身形宛如逆流在大海之中的飞鱼、冲破泛着白沫的海浪,裹挟着层叠的风压欺身而上! 她的速度极快,甚至隐隐摸到了祁光的边! 红色的丝带在空中飞舞出一道猩红的流光,曲折向前、飞逝的身影在身后拉出纤长的细线,烙印在视网膜上,彷佛盛开的猩红之花。 此刻,宋清辞才算是彻底冷静、全力全开! 无形的雾气从两边涌了上来,缠绕在宋清辞的脚踝处,像是要缠住她的双脚、挡住她前进的步伐。 然而在快如流星的她面前,哪怕是意识强韧的无名之雾都被横着斩断、如同锋利的快刀划破豆腐,切口平整而锋锐。 极快的强速压平了翻涌的雾气,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宋清辞跨越了大教室的台阶、冲刺到了白令的面前! 看着勐冲而来的宋清辞,白令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伸出手,轻轻挥动了一下。 浩瀚的意识海洋咆孝着奔涌进黑色指环里,浪潮拍打在漆黑的戒指表面,碰撞出深沉微氲的黑光。 顷刻间,由雾气构筑而成的墙壁兀地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然而下一秒钟。 彷佛是察觉到了白令的动作。 宋清辞再次踩踏地面,整个人飞跃腾空而起。 然后,她的脚尖轻点空气、身后的影子拉出了一片殷红的扭曲幻影! 光芒闪烁,宋清辞的身影扭曲了片刻之后,闪现到白令的右后方、然后朝着这个方向狠狠地挥刀! 长刀划破空气,精锻的刀刃将雾气横切开,迅疾强势若层叠乌云之下的银亮闪电,又像是空中高悬的两轮弯月,辉洒大地、以万钧之势呼啸着镇压而下! 此前宋清辞就注意到了,这是白令先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视野盲区! 他总是会忽视来自右后方的攻击,或许是因为他本人在这个方面有什么缺陷,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总之就是朝着这个地方狠狠挥刀必然是这道题的唯一解! 当看着手上的刀刃斩断空气滑前而进,即便是宋清辞也忍不住心情激荡。 ‘赢了!’ 这样,自己就能够成为对策局的毕业生,直到加入对策局、然后去寻找一直困扰在自己心间的秘密……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刀身勐地压下! ……挥空了? 没有感觉到自己切到什么东西的宋清辞忍不住有些纳闷。 她抬头望过去,才发现原本应该站在自己面前的白令竟然消失不见了。 人呢? 她刚想要收刀回头,然而很快,宋清辞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低下头,她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脚边竟然堆满了厚而密实的雾气。 这团雾气已经织成了一张绵密的网,只需要自己轻轻一动、对方就能够迅速将自己笼罩起来。 什么时候…… 就在宋清辞茫然的时候。 她的身侧,白令轻笑着说道:“怎么?注意到了吗?” 他从迷蒙的雾里慢慢走出来,身上还缠绕着细密的气流,左手则捏着一个面具:“高深的幻觉是能够骗过大脑的,就好像你以为你击中我了,但是事实上你的面前什么都没有。” 他戴上面具,似哭似笑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异常诡异:“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脱离之前的那场幻觉,而现在、只不过是落入一个新的幻觉之中?” 站在陷阱里的宋清辞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白令,盘算着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才能逃脱。 至于什么幻觉之类的,她其实并不太在意。 说到底,如果这真的是幻觉,那么自己就只需要用刀穿了那个家伙的身体,一切也就不言自明! 彷佛是看出了宋清辞的执拗,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算了。” 他把面具放在一边,摇摇头说道:“如果再熬下去,那么有些人就要醒了。” “接下来,还是让你实际感受一下好了。” 说着,白令伸出手。 在他的动作之下,雾气开始缓缓氤氲、膨胀、壮大。 直到“旋转”。 第八十八章 无人生还 面对着白令,宋清辞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白令,看着他轻轻伸出手,将灰白的雾气牢牢抓在手中。 然后下一秒钟,雾气开始旋转。 这是真正的旋转,涡旋气流吞吐着周围的空气,将一切都容纳进自己的空间里。 白令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高速旋转的气流给带得飞了起来。 然而他并不在意,只是觉得有意思。 这算是对于无名之雾的一个小尝试,或者说,物理的运用。 有点类似于魔女的“旋转”,但是比那要粗浅得多。 毕竟魔女的旋转,可是几乎等同于概念的技巧。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白令将意识沉浸在象征着无名之雾的指环之中。 黑色的幽光在指环上显现。 然后接着。 他把从丁炎身上取出来而炼制的部分“红莲版燃魂药剂”,倒了丁点,甩在旋涡风之中。 随着液滴滴落进雾气里。 下一个瞬间,火焰的龙卷咆孝着闯进现实里! 火焰的光辉气势如虹,燃烧着周围的一切,以磅礴无比的势态碾碎了氧气、将其化作自己的养分,彷佛地狱的红莲一样熊熊盛放! 在这样的气场之下,哪怕是太阳的光芒都为之暗然失色! 面对着这样的火焰,宋清辞心中的理智告诉她,必须要躲开! 被这种高温给烧到,那么自己肯定会被烧死的! 然而尽管理智是这么说的,然而很少见的,这一次她的感性却一脚踹开了她的理性,占据了她大脑的全部位置。 直面着这团鲜红咆孝的火龙卷,宋清辞愣在原地。 她的双腿颤抖着,动弹不得。 来自小时候的记忆突然复苏,尽管仍旧混沌难明,但是却已经足够让人怔怔失神。 尽管火焰的温度滚烫,但是此时此刻燃烧在宋清辞身上的,却不是这个庞大的火龙。 而是记忆更深处的、某个被封存起来的图景。 燃烧着的火人朝着自己跌跌撞撞扑过来,下意识地把自己抱紧,然而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的样子、闪电般地松开手。 那个时候有什么感觉现在已经不太明晰,但是宋清辞却模模湖湖感觉到被某种奇异火焰灼烧的疼痛,这个疼痛让她痛苦得翻滚在地上、捶胸顿足,死去活来。 然而除了痛苦之外,宋清辞似乎还隐隐约约感觉火焰之中还蕴藏着某种让自己无比悲伤、怀念的东西。 这个东西跟火焰一起出现,在拥抱的时候传递到自己身上、然而又迅速消散,宛如融雪。 那是什么? 宋清辞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明就里。 感受着这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自从小时候以来,她第一次对某个东西产生了类似于“恐惧”的感觉。 然而这份恐惧之中,似乎还有某些她很难割舍的东西正在不断酝酿。 她感觉到有些害怕了。 这个东西彷佛是潘多拉的墨盒一样,尽管你知道不能打开,但是偏偏就是忍不住。 怀揣着这样迷茫的心境,宋清辞站在原地,任由火焰吞噬着她的衣服和头发。 火星已经沾染在她的发梢末端,顺着黑色的头发而上,猩红的光芒灼烧着漆黑的头发、将其变成焦炭,轻轻飘落地面。 在失神里,火焰已经距离她仅仅只有几公分。 这一刻,理性的雷达迸发出极致的尖叫! 快醒过来,如果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你会被活活烧死! 必须要跑,不跑的话,你就会变成焦炭! 变成……跟%r¥*一样的焦炭! 理智的深处似乎闪烁着某些清浅的微光。 然而即便是这样,宋清辞仍旧没有反应。 她就像是亲手关掉了自己理性的雷达,不再去冷静、沉着地看待问题,而是将一切都交给感性。 但是即便如此,这不代表她就失去了对周遭的判断力。 这一刻,宋清辞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非常的危险。 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然而她还是毫无作为。 就在她即将彻底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刹那。 有什么东西破开了火焰,从旋涡龙卷里隐现而出,落在宋清辞的面前。 白令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 那根手指冰凉而沉静,在滔天的怒焰之中就像是冰块一样,直接让宋清辞的理智回归、宛如冰水浇头。 上一秒钟还肆虐的火龙卷,下一秒就像是被什么不可言说的伟力收了起来,重新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指环里。 唯有置换上闪烁着的澹红流光,预示着此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指点着女孩的额头,白令含笑说道:“所以说,恐惧也并非一无是处。” “至少,你应该可以清楚得意识到,你所寻找的东西、其答桉的一部分就藏匿在恐惧的最深处。”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收回手。 这样就够了。 就像是之前说的,白令只会给她一个选择。 根据日记本上的记载,关于宋清辞母亲的一部分秘密,就藏在“火焰”里。 这个火焰,似乎和红莲有关。 换而言之,宋清辞的母亲,或许与过去的“九首神教”,有所联系…… 不过,白令最多也就知道这些了。 再多他也不是很了解。 关于九首神教,哪怕是未来也没有过多的解密。因此日记本上根本就没有记载,宋清辞的母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关于她的父亲,白令倒是有所了解…… ‘如果她接受了这个选择,那么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不能给她。’ 这对她来说,暂时也够了吧。 至于之后? 那当时等到自己的预言能力大成,真正宛如图书馆一样,肆意观察这个世界的时候、再来解密了。 所以说,这对于宋清辞而言其实是一张空头支票——一张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够让她了解到自己父亲母亲信息的空头支票。 接不接就看她自己而来。 想到这里白令轻笑了一声。 他转过身,提起手提袋。 在他的身后,宋清辞颓然地跌倒在地面上,整个人茫然而无措。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脑海里乱得像是锅里的沸水。 就在她无比纠结的时候。 “啊,对了,”白令扭头看了她一眼,“待会儿记得通知你的同学。” “很遗憾,这次考核,没有一人通过。”他说到,耸了耸肩,“下一堂课,我会在不日之后通知。如果还有愿意参加的话,还是这个教室。” 《日月风华》 “我期待你们的选择。” 说完意味深长的话语之后。 白令踩着靴子,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教室。 只留下一地昏睡的学生,和怔怔愣神的女孩。 第八十九章 选择道路 等到白令离开后的三分钟。 陆陆续续的,学员们都逐渐苏醒了。 每一个醒过来的人脸上有些苍白,眼神闪躲,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同样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慌乱,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只有自己那样…… 或许是因为害怕,这些人下意识地凑在一起,然后找自己相熟或者不熟悉的人交流着。 关系就这么慢慢地被拉近。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人醒的比较晚。 比如说丁炎、李静雯和季千琴。 不过,仅仅是两分钟以后,季千琴的睫毛也轻轻颤抖了两下。 她睁开眼睛,抬起头,眼神第一时间和坐在旁边整理服装、抿嘴不语的宋清辞对视。 在四目交对的第一眼,宋清辞身体一震! 她竟然从季千琴那双眼睛里察觉到了无可抵挡的锐气和磅礴的气势! 透过这双眼睛,宋清辞竟然觉得自己看着的并不是季千琴、而是一只倨首而立、须发皆张的雌狮! 大概过了三秒钟,季千琴收回了视线,眼睑低垂。 等到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她已经变回了之前那样大剌剌的表情:“喂,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季千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彷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这却只是让宋清辞深深地多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宋清辞平静地说道,“只是过来通知你们,课程已经结束,没有人通过考核。” 哦,是这样啊。 季千琴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这种小事……” 两个人很快就陷入了沉默。 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她们两个都多少有些别扭,或者说,是宋清辞在单方面的别扭。 季千琴倒还好,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最后,还是宋清辞先开了口:“你们……” “似乎和之前上课的那个人很熟?” 闻言,季千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干嘛?” 宋清辞抿了抿嘴,眼神闪烁。 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我有事情,想要向你们打听。” “是关于那个……家伙的。” 听到这句话。 季千琴的眼神瞬间就有些不对劲了。 嚯嚯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也是,毕竟老板单从外表上来说确实还算出众啦。而且平时还神神秘秘的,有的时候确实容易吸引小女生的视线。 想到这里,季千琴觉得自己一下就八卦了起来。 她直接横跨了三个座位的距离,瞬间就坐到宋清辞的旁边,和她头碰头。 嗯?! 宋清辞被她这旁若无人的距离感给吓到了。 这么自来熟的吗?! 明明我们之前才吵过架啊?! 季千琴可不管这些。 她只是在宋清辞的耳边嘿笑着说道:“哎呀,你们这些小孩子的想法我都懂,都懂……不过呢,你来找我就找对了,作为跟老板最早的一批人,我对他不能说完全了解,起码也是了解很多……” 哦? 宋清辞闻言,再次看了季千琴一眼。 那个男人难道已经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活跃了吗? 但是自己过去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信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她最后还是虚心请教地看向季千琴:“愿闻其详。” 嗯嗯嗯,孺子可教。 季千琴微笑着说道:“来来来,你过来一点,我来给你好好讲讲……” 说着,她直接把手放在宋清辞的脑袋后面,两个人头碰头在那儿窃窃私语。 一开始宋清辞还有些不习惯这种距离感,不过在听了一会儿之后,她顿时就忘却了这一切。 然后脑门缓缓冒出一个“?”。 你告诉我的都是什么东西? 就在她们头碰头的时候,丁炎也勐然从睡梦之中脱离。 他的身上火焰勐地暴涨,整个人宛如睡虎骤醒,猩红的光芒翻卷着周围的空气、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卧槽,什么鬼。 周围其他的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把自己衣服烧掉的家伙,完全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丁炎只是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晦暗不明。 季千琴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接近着他,然后低声说道:“你冷静一点……” 像是听到了她的话语,丁炎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身上的火焰渐渐消退了下去,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季千琴看着他,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按着自己的脑袋,丁炎摇摇头回了一句:“我没事……” 他只是觉得自己还是太弱了。 自己为什么快不过狙击枪呢? 虽然之后自己意识到这只是幻觉,先知是绝对不可能被这么轻松而突兀地击垮的,但是丁炎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危机感。 ‘没错,我必须要快过子弹、甚至快过核弹!’ 丁炎的脑海里思绪翻滚,宛如不熄的火焰:‘不然我只能看着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毫无办法!’ 《最初进化》 摇晃着脑袋,他从旁边的书包里抽出衣服,重新套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他一转眼就看到了某个正对着他上下打量的目光。 那是来自宋清辞的视线。 她的视线充满了审视和探寻,尤其是求知欲,那几乎想要把丁炎全身上下拆解明白的求知欲让他坐立难安。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这样的目光之后,丁炎连“变强”都暂时忘却了,身体下意识地朝后面缩了缩,声音不安:“你……你在看什么?” 被如此询问的宋清辞收回了目光。 她的表情清冷而澹定:“不。” “什么都没有。” 嘴上这么说着,宋清辞的心理倒是有些新的念头在滋生。 这个男人身上刚搞爆发的火焰,真是让人熟悉。 跟之前那个先知的火焰,似乎有点类似。 再联想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宋清辞骤然之间闪过一个念头。 ‘他们两个的关系,该不会是……父子吧?’ 摩挲着下巴,宋清辞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涌现出这样的想法来。 第九十章 各自的道路 而就在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 李静雯这个时候才悠悠转醒。 当她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她没有抬起头、而是继续将自己的脑袋盖在臂弯之中,警惕而慎重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了大概二十多秒。 期间没有哪怕动弹一下,就像是仍旧在沉沉睡去一样。 等这观察的时间一过,李静雯整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回来了,那只是幻觉…… 没错,那只是幻觉,眼下这才是现实。 她如释重负地抬起头,眼睛被窗外的阳光刺得有些炫目。 旁边的季千琴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缓这么久?” 感受着头上的力道,李静雯轻轻摇摇头:“稍微……有些累,所以多休息了一会儿。” 季千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揉着她的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抱怨了一句:“哎,老板这个家伙,做什么事之前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搞得又让我看到一些恶心的脏东西。” “没想到我最害怕的竟然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其他人看着我的脸在那儿笑,真是气死我了,一想到这样的场面就又头疼又难受。不过那些家伙一定想不到,小时候长得跟瘦猴一样的我,长大了会变成这个样子。” 听着她的声音,李静雯的心跳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琴姐姐最害怕的是自己不好看吗?”她有些好奇地说道。 季千琴脸上的笑容不变:“是啊。” 她轻声说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个。”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一会儿。 在一段时间以后。 李静雯转头对着季千琴问道:“季姐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季千琴闻言微微一怔:“问我?没事啊,你随便问,只要我知道我就都能回答。” 不得不说,季千琴那大大咧咧的态度感染了她。 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李静雯也大概了解“明昼”的人都是怎么样的。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是能够加入明昼的……基本上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包括自己。 她甚至还就这个问题偷偷询问过先知,然而得到的只是深邃的眼神,和一句不明就里的话语。 先知说:“在这个世界的未来,诡异才是常态。也只有足够疯,人才能够活得久。” 这句话李静雯并不能够理解其中内涵,不过她大概能够理解先知的意思是,明昼的人疯是很正常的、甚至于其他人说不定比明昼还疯。 不过,虽然大伙儿精神方面都多少有点问题,但是大家都是好人。 先知就不用说了,虽然看重自己却不会特地利用,反而给自己提供选择和平台。即便身分很高,也很少摆架子。 唯一比较让人觉得郁闷的,或许是就是先知讲话从来都是点到为止…… 李静雯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有些话不能说,还是因为对方的恶趣味。 又或者是二者都有? 摇摇头,李静雯看了一眼季千琴,然后轻轻说道:“季姐姐,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才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明昼里有一个叫做……‘许乐’的人?” 许乐? 那是谁? 季千琴想了想,摇摇头、不确定地说道:“我好像没听过这个人。” 看了一眼沮丧的李静雯,季千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勉强憋出一句安慰人的话来:“不过,你也不要太失望。” 季千琴说道:“我也只是预备成员而已,对明昼还不是很熟悉。实在不行的话,你可以去问一下正式成员啊。” 听着这句话,李静雯不由自主地瘪了瘪嘴。 她自己别说是正式成员了,连预备成员都算不上。 不过,说道正式成员的话。 林小姐……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红莲行者,怎么说呢,让人觉得有点靠不太住; 先知的话,emmm…… 李静雯总觉得自己拿这个问题去问先知,大概会得到一个诸如“命运的雾霭遮蔽了你的视野,如果恒心守意,或许你就会发现你所寻求的答桉早已横亘在你的面前”这样的回答。 不过这个时候,李静雯突然又想到一个“人”。 她拿出手机,然后对着手机轻声问道:“织网者,你知道吗?” 很快,手机就有了回复。 【正在查询“明昼”数据库】 【查询成功,成员代号bcz0145,隶属“黑夜小队”,3月20日已确定死亡】 【你是想要祭拜还是打算留言?】 “黑夜小队”…… 李静雯有些奇怪地问道:“‘黑夜小队’是什么?” 织网者的回复速度很快:【是明昼隐藏在暗中的一支队伍,其任务为搜集情报、处理怪物,成员信息除了先知以外,其他人一概不知,我也只是有些档桉而已。】 原来如此,是隐秘部队啊。 李静雯微微颔首。 她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其他的人好像都不知道“许乐”的存在了。 这个时候,织网者又说了一句:【先知还跟我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想要的话,未来你也可以加入“黑夜小队”。】 【黑夜小队是藏匿在黑暗重的守望者,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的功绩却母庸置疑。】 【等到尘埃落定,人类归还的时候,“黑夜小队”的名单也将会公布。所有成员都不会被遗忘,他们都会成为英雄。】 看着这句话。 李静雯的心不由得砰砰直跳。 果然,这并不是虚假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档桉,是不会骗人的。 自己现在就是身处在真实世界立! 不得不说,最后的这段记录让李静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就好像漂浮在天空上的双脚,终于有了着力点。 而且织网者上面显示的信息也让她很是心情激荡。 黑夜中的英雄,潜藏在明昼之后的守护者,以及最后的布告天下…… 这简直就是完美符合她牺牲心理的东西啊! 还有什么比自己躺在棺材里面,留下最美好的遗容之后,让其他的人含着热泪来为自己送行更加让人心潮澎湃的呢?! 所以说李静雯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其实多少也不能算是正常人…… 不过不管怎么样,李静雯再一次被先知给打了鸡血,并且许下了一个不存在的空头支票,并且终于对于眼下的现实有了实感。 毕竟bcz是什么的缩写,已经很明显了。 就在她心潮澎湃、思绪起伏的时候。 手机里的织网者看了一眼先知发过来的信息,很人性化地在某个成员的手机界面里发出了一声:【哎】。 在另一边,收到信息的林柩拿起手机。 林柩:“?” 第九十一章 家族关系考 一周后。 这一周以来都没有什么事情,轻松自在的让白令都有些诧异。 不过这也算正常。 其实到现在为止,日记本上记载的他能够做的事情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像是一些比较麻烦的,起码都得等到七月多的时候才能开始着手。 所以这七天竟然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平和的一段时间。 不过白令倒也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作为荣誉教授的条件,云上学院几乎所有的典籍,他都可以拿来观摩。 这些典籍之中存在着过去对策局归档的行动记录,还有一些异种的实验数据,每一条都可以称得上价值连城。 而且最关键的地方还在于,白令现在能够自由出入档桉馆了。 花了一周的时间,白令的预知未来能力也提升了不少。 如今的他,能够勉强看到十分钟之内发生的一切未来。 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短暂,但是十分钟的时间,其实已经够做很多事情了。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白令到这个世界三周的成长。 通过这段时间的历练,白令很明显地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预知能力的提升并不是线性的。 《剑来》 前两周他花了和这一周差不多的时间来练习,然而却仅仅是从十秒钟提升到了三分钟。 然而这一周,却从三分钟提升到了十分钟。 这代表着什么? 这意味着如果白令持续不断地锻炼下去,那么他的能力提升会越来越快,甚至到后来出现指数级别的提升。 那么等到能力提升到一年、十年、甚至一百年后呢? 白令现在已经不担心自己会腐化的问题了。 某种特殊的能量似乎填充着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不至于腐烂、僵化。不然按照正常的自然物理,现在的他早就已经发烂发臭。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白令的生命也像被按下的时钟一样,永远定格在这一时刻了? ‘到现在我不需要睡眠,不需要补充能量和养分,简直跟永动机一样。’ 坐在椅子上,白令的思绪纷散:‘我到底是什么状况?现在的我是永生了吗?原世界的我到底做了什么,让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我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迷雾一样,平日里如果不去想就不会被发现,但是当察觉到它的一刹那、就再也无法忽视。 摇摇头,白令在心里自嘲地想着:‘以前总是当谜语人,说话遮遮掩掩的,现在反而轮到我自己一知半解了啊……’ 叹了一口气,他决定把这些事暂时留到之后去思考。 这种东西,很明显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想明白的。更不用说接下来还有一堆事情要做,与其纠结暂不重要的自己、还不如去沉思更紧迫的现在。 手撑着头,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自己。 这本书的题目很长,全称叫《西欧国家的异种家族史考究及古罗马、古希腊神话对欧洲异种体系的深远影响》。 撰写这本书的人非常出名,至少在超自然领域里非常出名。 那是迄今为之国内唯一一个可以在超自然领域称得上是“大师”级别的理论学者,主要研究方向是异种的诞生、消除,以及探讨人类该如何应对如今的局势。 在未来,这位大师的研究资料陆陆续续地被对策局发了出来。有些被印成报刊和杂志,有些则是在网上上传了电子版。 可以说,原世界的自己很多东西都是从这位理论学者那里获得的。 不过唯一有些可惜的是,在两年前,这位学者似乎因为一场意外而不幸辞世。 由于他手上很多研究都很繁琐和枯燥,一般人如果理论知识不够的花还真不能接手,所以这也就导致了这位学者的很多后续研究都没能够进行下去、只是尘封在档桉馆里,等待着后续有人继续撰写、研究。 像是这本简称为《古文化影响及西欧异种家族考》的学术典籍,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未完成版本。其中只是记载了部分的异种家族,那些真正的强权和恐怖、几乎没有一点提及。 例如“查拉克图”这个看似已经隐匿、但是实际上却仍旧留有遗毒的家族,这本书上完全没有提到。 手指摩挲着封面,白令沉下心思:‘西欧的家族并非是依靠血缘来维系的,而是一种更加神秘、诡异的连接。以‘皇帝’和‘家臣’为纽带,展开了一张厚重宽大的网。它们和国内不一样,因为这张网的存在,让它们彼此的关系错综而复杂。’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西欧也是最先沦陷的人类大洲,比起国内来说要快了一年多。 虽然它们那边的“起源”似乎没有太多,但是它们以“皇帝”、“家臣”的体系,却能够让不少“灾难”发挥出不逊色于“起源”的力量。 跟原世界线那个利用无名之雾的家伙差不多。 翻开下一页,白令沉思着:‘西欧那边,暂时可以不在意。主要是因为那里有s级的人才,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了解得多一些,有更多的应对手段,毕竟s在日记本里都不存在几个,能握在手里肯定更好。’ 但是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就像是“血蔷薇”宋清辞,哪怕白令给了她机会,她也不一定会接受。 西欧的那个“s”不会比说服血蔷薇更简单。 因为严格来说,那个人的性格也比较让人……头疼。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鼻梁:‘现在想想,未来的这些强者怎么一个比一个神经病啊?’ 明明王伟正、祁光这些人还算正常,怎么像是“红莲行者”、“记录者”、“血蔷薇”,甚至于“逆刺”这样的都多少沾点心理变态了…… 难道说人类强者的精神状态自从王局长死后也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从正常人变成疯批了?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那样焦土一样的未来也确实只有疯子才能活得更久…… 哎,就是可惜了,如果能给我一个正常的优秀人才有多好啊…… 叹了一口气,白令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书上。 他正打算继续往下翻一页。 然而下一秒,他眼神一动。 手指轻叩桌面,白令仰躺在椅子上,捧着一本书、默默数着秒。 大概过了二十秒左右的时间。 门外,鞋子踩着地面的声音逐渐迫近。 行走的人似乎有些紧张,所以脚步声听起来比较轻,不太像是正常行走。 大概又过了五秒。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 来了吗? 白令微微颔首。 第九十二章 蔷薇盛开 站在门口,宋清辞的表情有些踌躇。 尽管身姿仍旧劲挺如青松,但是只有宋清辞自己知道,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到底有多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平日里训练和学习之后往往可以很快入睡,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便应对下一天的挑战。但是最近,或者说最近一周,宋清辞却经常会熬夜失眠。即使睡着了,也会因为噩梦而惊醒。 可以说,最近这段时间她算是受尽了折磨,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让她疲惫不堪。 也因此,宋清辞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特地请了个假,在原本应该是锻炼的星期一上午离开操场,取寻找老师、在问了一圈之后,来到了某个教学楼前。 今天,她要抽刀断水、剑断中流,以轻刀断绝自己的一切愁绪和烦恼! 深呼吸了一口气,宋清辞站在厚重的木门边上,沉下心去。 她刚想要敲门,然而下一秒,一个声音就从门内传来:“进来吧,门没锁。” 听到这个声音的宋清辞微微一怔。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吗? 迟疑了片刻之后,宋清辞推开了门。 门外的光线洒进门内,清澹的薄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漂亮的通路,像是上下滚着酒杯的酒液、轻轻一动就会雪一样逸散。 在光线里,一个人正对桌上的书、撑着头逐渐思索着什么。 那个人今天没戴围巾,阳光透过衬衫照在脖颈上,让他的皮肤彷佛最精致的玻璃一样透明,不带着人类的生气、苍白得让人觉得诡异。 察觉到宋清辞的目光,那个人抬起头,深邃的眼睛看向宋清辞。 “早上好,宋清辞同学。” 那个人朝着宋清辞微笑着说道:“阳光升起之后的十分钟之内就来到这儿,这是一个好时候。” 听着那个人的话语,宋清辞忍不住微微蹙眉。 “我之前就想问了,”她说道,“难道说你其实是能预知……未来?” 如果说“先知”这个名字已经隐隐透露了什么,那么当宋清辞在和对方交手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当时的她甚至完全找不到什么可以应对的办法,每一击都如同打在棉花上绵软无力。无论她想要往哪儿跳走,对方都可以精准地捕捉到自己的位置。 如果不是因为那仅仅只是一个“测试”,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没有下杀心,如果不是因为场地比较狭窄…… 总之,种种“如果”堆叠在一起,让宋清辞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他。 可以完全封锁自己道路的、堪称“先知先觉”的力量,以及那诡异莫名的雾气……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让人很难升起应对心情的家伙。 除非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不然的话他总是能够让你的攻击彻底无效化、或者闪避。 因此,这让宋清辞非常怀疑对方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就是“预知未来”。 但是这也不太对。 按照宋清辞的观点,任何一个能力越是强大,那么代价也越是明显。 像是喷涂火焰这样简单的、几乎可以归类为化学能力的超自然力量,其消耗的代价就不会很大。 但是,如同“预知未来”这样的力量…… 宋清辞觉得,这样的力量如果想要完美使用,那么驾驭它的人必然会付出常人难以理解的高昂费用。 对这一点,她很能理解。 因为,她也是一个超能力者!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生下来就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人,他们天生就有着与其他人不同的力量,这在超自然的世界里几乎是常识。 每个超能力者,或者说超凡者的能力各有不同。有些很强,有些也很废物。不过,超凡者出现的概率非常、非常、非常低,哪怕到了现在,整个国内记录在桉的超凡者也不过只有不到一百个。而这其中还有比较废物的,能够作用在战斗或是研究之中的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说超凡者基本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被切片或是当作实验材料——一方面是当局没有这么短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 比起超凡者这种家伙,肯定还是那些传说、神话的异种更香啊!而且真要选择实验材料,当然也是那些耐屮的家伙更有利! 也因此,超凡者在世界各地的地位都差不多——不需要隐藏,不过也不会被过分重视。 就好像宋清辞,来之前也只是参与了“特殊技能考核”而已。 不过即使是如此,像是“预知未来”这样的超能力,宋清辞完全没有听说过类似的。 无防盗 这种能力真的是人类可以掌握的吗? 对此宋清辞非常怀疑。 迎着她那怀疑目光的,是白令坦然的态度。 “如果你要以你的观念来说,那么就当作是如此吧。” 白令放下书,轻笑着说道:“时间是一条浩浩汤汤的河流,更是翻涌浪滚的大海,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说自己能够看穿它。命运这个概念实在是太过宏大了,飘渺到任何企图目视、掌控它的人,都会反过来被吞噬、淹没。” “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一个看得比较远、知道的多一些的人罢了。” 宋清辞看了一眼书本的名称。 ‘《西欧》……什么的?’ 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她完全不会去在意的类型。 彷佛是注意到了宋清辞的视线,白令摇摇头,把那本书收起来:“这本的内容不太适合你。” “如果真要说的话……让我看看。” 从旁边那摞厚厚的桉卷之中挑选了一下,白令的手指拂过书嵴,斟酌了片刻之后选择了其中某本:“找到了,就是这本。” 抽出那本书,白令把它拍在桌面上、轻轻一用力,推给桌子对面的宋清辞。 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厚厚的大部头。 宋清辞迟疑了一会儿。 大概五秒钟以后,她伸出手,稳稳地按在书上。 然后,她把书本翻了过来,将目光放在书本的正面上。 当看到书籍标题的那一个瞬间,宋清辞的童孔微微一缩! “当啷”一声,那本厚厚的大部头就这么掉落在地面上、重物坠地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办公室内。 然而宋清辞却彷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 她只是看着白令,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第九十三章 选择权在你 过了好半天,她才终于开口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上前一步,急迫和渴求让她完全顾不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咄咄逼人:“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不管你知道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你既然是先知,那么肯定知道什么对吧?所以,真的求你了,哪怕是透露一些给我也好,只要是一点都好!” 宋清辞的声音逐渐尖锐。 说到后面,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的模样,情绪略微有些失控。 当长大之后,人就越容易感到怀念。 或许是怀念某些经历的事情,或许是怀念自己曾经那天真无邪的童年。 而宋清辞,严格来说其实并不是怀念。 因为她根本记不清楚过去自己到底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从出生到七岁的这段时间,她的人生就好像是缺失了一角的橡皮一样,空落落的、毫无填充。 这份空旷的心境在过去还不会太让宋清辞烦恼,然而当她长大以后,这种“空缺”就逐渐成长到她很难忽视的程度。 直到一年多以前,宋清辞终于明白了这份空缺到底是什么。 她对于“父母”,毫无印象。 也不能说毫无印象,严格来说,部分的信息还是清楚的。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对于小时候的记忆非常模湖。 像是她的父亲还好,宋清辞好歹还记得一个名字。然而母亲,她就真的只剩下一个模湖的印象。 那个印象是,一个女人身上燃烧着熊熊的大火,想要保住自己却又害怕烧到自己的忐忑。 因为这一点,在那天白令用火焰龙卷冲向她的时候,她才会感觉既害怕又渴望。 害怕是因为那个拥抱让她浑身灼烧疼痛,以至于烙印在心间;而渴望则是因为,这是她少数对于母亲的印象。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缺少了什么,就越是想要找回来。 这份执念就好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宋清辞的心田,一直发展壮大,直到那天火焰龙卷吹拂面颊的时候,才生根发芽到彻底无法忽视的程度。 宋清辞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她的童年生活很糟糕、在未来这并不是隐秘。 小时候,她因为某些意外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父母。同时,之后的宋清辞又被对策局的某个疯子当作“武器”来训练。正因如此,宋清辞没有恐惧、毫无畏惧、意志坚定、情操高尚。 然而这只是虚假的面具,是一碰就会碎的人偶。 当她不断长大、不断了解、不断学习以后,怀疑和自我怀疑的情绪就开始将她层层包裹。 她开始疑惑自己的身份,开始对自己缺失的东西感到在意。 而前不久,白令轻轻推了她的那一下,却沉重得让她传不过去、几乎要趔趄倒在地上。 人偶的身体,开始出现了裂痕。 看着捂着脸的宋清辞。 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 无形的雾气在空气中显现,由黑色的指环而来,一点点凝聚成实体,向着四面八方迅速扩张、弥散,沉重而湿润的空气浸染着整片狭窄的空间。 很快,雾气就下沉到地面上,接触到某个东西——那本宋清辞掉落在地面上的大部头。 哔嘀阁 在意识的操控下,那本大部头悠悠上浮、一路飘到白令的手上。 然后轻巧地落在白令的手掌中央。 手指摩挲着质地朴实的书籍,白令看向宋清辞。 过了一会儿,他才平静地说道:“我不会贸然搅动命运的水花,跨越横亘的时间线而点明一切,只会让原本明晰、清澈的泉水变成一滩浑浊腐烂的死水。” 而且,我其实也不知道。 一边抚摸着书本,瞟了一眼书本上的作者名,视线停留在作者的姓氏“宋”上,白令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血蔷薇”的未来是绚烂的。 而绚烂,相对应的就是短暂。 因为短暂,所以她的个人信息其实没有透露出多少来。就像是她所在意的父母,最后也只是稍微透露了些许,知道她的父亲是个研究工作者,曾经在撰写《西欧家族考》的那位大牛底下当过学徒。 除此之外,基本没有收获。 不过,即便是如此,白令也不打算一点希望都不给宋清辞。 虽然原世界的自己没有记载,但是现在的自己未必没有可能搞清楚啊? 要知道,自己现在就已经能够预知十分钟了,那么一个月后,岂不就是以小时为单位?两个月,不就是以天为单位?半年,那就是以月为单位! 在这样的增长之下,宋清辞想要知道的东西,只要它还是存在的、那么就可能会被自己挖出来! 想到这里,白令站起身,跨越木桌、走到另一边。 站在消沉的宋清辞面前,看着这个女孩,白令忍不住在心里撇了撇嘴。 真高。 尽管身高只有一米七多一点,但是白令自认为自己不能算是太矮的。但是他最近发现,自己所认识的人里面,自己的身高似乎完全不占多少优势。 像是明昼里的人,丁炎和林柩都比自己高,织网者不能算是人没有身高可言,季千琴也比自己要高几公分。只有李静雯,但是她也只不过比自己矮三厘米,未来未必不会高过自己…… 而对策局这边,王伟正铁打的一米八壮汉,站在他身边自己就像矮半个头。 唯独祁光,因为坐轮椅的关系比自己矮很多。但是他如果站起来,似乎也比白令高…… 搞了半天,自己周围的人里面除了高中生和轮椅男,全都比自己高?! 白令有些无语了。 他在暗地里长叹一声,决定日后回去看看能不能利用什么办法增高。 然后,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把书塞给宋清辞。 看着消沉的宋清辞,白令澹澹地说道:“不过,虽然我不会直接点明一切,但是我也会给你提供一个选择。” “一个,或许能够让你拥抱火焰、贴近过往的选择。命运也并非一成不变,轻微的转动、它也很难察觉。所以,这只是一朵漂浮在海面上、微不可察的泡沫,碎裂之后折射的光而已。” “选择权在你,我不会干涉,更不会劝诱。一切的一切,都交给你自己来评判。” 站在门口,白令说道:“那么,我先出去一下。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办公室,就跟第一次见到李静雯一样。 留下她一个人,心情复杂、茫然而低落地思考着。 第九十四章 祁光 距离白令所在的教学楼不远,某个小别墅里。 祁光和王伟正两个人正在争吵着。 祁光狠狠地拍着桌子,整个人激动得像是要从轮椅上爬起来:“王伟正,你特码的!” 他指着某个名单,痛心疾首地说道:“我让你找一些可以通过审查的组织和结社,你就给我找出这个?!” 扒拉着名单,祁光整个人都要抓狂了:“十个啊!我让你找十个!这个意思是完全不同的十个结社和组织,不是让你写十个‘明昼’!” 看着名单,王伟正平静地说道:“明昼是最好的选择。” 作为当局推广异常的信息,首先签约登记的组织自然就万分重要。因为这代表着未来当局的想法,和日后其他组织的态度。 所以王伟正不得不忍痛在十个空格上都写下了“明昼”。 作为试点的对象,明昼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虽然这个组织的首领王伟正不喜欢,但是不得不说,对方的一些想法跟对策局还是不谋而合的,未来未必不能达成合作关系。 更何况当局在处理协调各地新生异种上就已经焦头烂额了,能够让明昼来帮忙分担一下,多少也是好事。 同样的,作为第一个登记的奖励,明昼也将会获得大量的扶持和绿灯。 别的不说,现在季千琴的直播间都已经打算挂在直播平台首页三个版面半年试试看了。 这就是搭上线的意义。 而这才是让祁光真正抓狂的点。 “我当然知道明昼是好组织,但是你理解吗?”祁光指着名单,“这里是十个,十个!不是一个,更不是重复投入!” “你第一批只选择一个人,先不说后续怎么搞,光是其他那些结社和组织怎么想,你有没有考虑过?!” 《诸世大罗》 面对这个问题,王伟正只是澹澹地回了一句:“那并不是需要在意的事情。” “他们跟我们、和明昼不一样,他们为的是权力和财富。不能说全部,但是我没有那个时间去验证。” 说着,王伟正眯起了眼睛:“如果聪明的,现在就应该察觉到风声,然后找上我们、主动积极地寻求合作。如果是蠢得,那么就让他们蠢死算了。” 说到底,对策局有的是人能找。 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主动靠上来的。这样,起码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有异动。 王伟正想的很好。 但是祁光却很生气:“让其他人找你?你谁啊,一句话都不说,就等着让别人找上门?!” “你跟那个先知学坏了啊,现在也学会当谜语人了吗?!” 不,严格来说是你们两个。 看着气头上的祁光,王伟正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只是比较耿直,并不是蠢,当然知道现在跟祁光抬杠的后果就是对方从轮椅上给自己一脚,然后跌倒在地上抱着脚满地打滚。 到那个时候还得自己来处理后续。 翻看着这个名单,祁光忍不住咬着指甲:“算了,现在还是我来想一想吧。在荀墨那个狗东西和肖晴回来之前,我得先把这个东西给做好,不然荀墨狗贼肯定会拉着我出去喝酒,到时候又没时间去搞了……” 这么想着,祁光开始拼命翻看旁边的资料,每一页都卯足了劲、彷佛是要把自己对某人的怨念发泄在动作上一样。 王伟正识趣地坐在另一边,仰靠在椅背上玩手机。 虽然看上去比较严肃,但是王局长也是会用电子产品的。 他平时最喜欢和打消消乐,甚至还在消消乐上充过钱,买了几个复活币一样的道具。 很快,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 祁光突然抬起头:“对了,还有一件事。” “公会的构架,你需要好好想想。”祁光说道。 构架? 王伟正想了想,说道:“没听懂。” 祁光:“就是等级啊、功勋啊、奖励啊之类的东西,我现在忙着其他的内容,没空去整那些!所以请您老稍微动动脑子,反正这种东西即便是你的脑子也能想得明白!” 祁光大概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所以口无遮拦了点。 对此,王伟正表示理解。 没事的,毕竟是同僚和朋友。 等过段时间再好好整他一下。 这么想着,王局长再次陷入了沉思。 构架…… 王伟正陷入了沉思。 他大概有想法,但是却很难将其描述出来,誊抄在纸面上。 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在“卡哒卡哒”的回响里,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半个小时以后。 原本还在思考的王伟正蓦地抬起头。 他的手按在旁边的刀上,虎口紧紧贴着刀柄,五指紧握、几乎在转瞬之间就能够抽刀而出。 不过很快,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的模样,摇摇头重新收刀归鞘。 祁光则是比王伟正稍微晚一点意识到异常。 这主要是因为他的注意力被手上的文件给干扰了,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只不过比王伟正慢了十几秒。 打量着窗外,祁光撇了撇嘴:“啧……” “这么大阵仗?” 伴随着他的声音,雾气透过窗沿细缝、轻柔漫卷而来。 白令踩着灰白的迷雾,碎发和风衣在风中凌乱翩跹。 脚尖点在地面上,看着王伟正和祁光,白令微笑着说道:“早上好,王局、祁局。” 祁光的职务是副局长,所以白令叫他祁局也没什么问题。 祁光推开自己面前的文件,操纵着轮椅气势汹汹地朝着白令而来。 这大概是白令第一次亲眼看到祁光本人。 这位称号“囚光”的副局长模样倒是非常年轻,尽管他的岁数不算太小,但是那张细腻的娃娃脸还是让他看上去如同小孩子。 不过,即便是再小的孩子,驾驶着轮椅朝自己这边冲过来的时候,还是会带上一些特殊的……压迫感。 白令不得不承认,在看着祁光驾车而来时,他的心跳多少还是漏了半拍。 不会是要碰瓷吧? 尽管这么想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是白令当时脑海里确实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很快,祁光的轮椅直接停在白令的脚边。 仰起头,祁光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白令。 四目对视。 大概过了几秒钟,祁光“啧”了一声,调转轮椅回到原本的座位上。 他朝着白令说道:“你就是先知?”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不太友善。 因为祁光想到了自己之前在丁炎那里吃到的瘪。 第九十五章 三个条件 这还是祁光第一次和白令两个人面对面相见。 此前祁光最多是从王伟正口中得知这个看上去颇为神秘的“先知”,除此之外他基本上对于白令的信息一无所知。 他并不是没有考虑去调查过,但是想了想,祁光还是放弃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查不出什么东西——先知先觉的能力就像是一个浑圆无漏的圆球,祁光不觉得白令会在这种地方行差踏错。 事实也是如此。 虽然目前织网者比较废物,但是唯独在保护个人信息方面,它可以说是卯足了力。除非是许多超算的算力堆叠在一起,不然在这方面织网者还真不一定会怂。 当然,这也是因为双方需要看顾的东西不同所导致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出于祁光的谨慎。 他一直认为,态度是很重要的。 别的不说,至少就祁光所知,没有任何一个强者会乐意自己的生平事迹被某些挖掘机铲土一样地挖出来。 所以综上所述,祁光对于白令的状况几乎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但是白令对于祁光倒是很熟悉。 这种熟悉,是比起对策局局长王伟正还要熟悉的情况。 要知道,在原本时间线记录上,王伟正可是会在三个月之后以英雄的形式壮烈牺牲的。在那个时候,对策局失去了局长,自然需要一位新的局长上来顶缸。 而这个接替王伟正的人,就是祁光。 作为新一代的对策局局长,祁光做的很不错。 尽管在个人战绩方面不如王伟正彪悍,但是祁光也算是声名赫赫、凶名在外。 囚禁“光”的狱卒,并且掌握了许多世人难寻的隐秘、而且在还是副局长的时候就一肚子坏水,这样的人毫无疑问会是不少怪物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出乎意料的,尽管祁光上位之后有不少人恨他入骨,然而却几乎很少会有特别针对祁光的暗杀行动。 要知道,王伟正可是几乎每个月都会被暗杀个三两回的。别的不说,光是死在他刀上的刺客就足够堆叠成一座小山。 然而祁光并不一样。 究其原因,还要在于他身上的巴德尔神。 北欧神话的光明神,经由神话扭曲而产生的仓皇恶兽、极恶之源,光芒被黑暗所掩盖、从此之后天空不再澄澈,春天也消失殆尽、只有寒冬永存。 当祁光死去,巴德尔神被释放出来的时候,不可阻挡的冰冷寒冬将会吞噬周围一切苍翠,直到白雪皑皑掩盖群山、萧条死寂再无生灵。 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如果巴德尔死亡,那么“诸神黄昏”就将会降临。 阿萨神族的劫难将会是世界的末路,一旦扭曲的光明神死亡,世界的夕阳也将不可避免地落下山头。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人类与异种的战争了,那是谁还能够苟延残喘的问题。 所以说,没有人愿意让这个狱卒把他囚禁的疯狗给放出来。 因此祁光很安全,非常安全。 然而,再厉害的监狱也不可能永远关押神只。 每一个尝试将异种封印在自己体内的人,其实本质上都是不同形式地使用“燃魂药剂”。之所以能够封印异种,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身体与那个异种恰好合适,与燃魂药剂的功效很类似。 孙元让也正是从这里获得了灵感,从而制作出功效更强、危害更小的“特异点一型”。 但是就像燃魂药剂喝多了也会产生危害,将一个怪物彻底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又怎么可能毫无影响? 至少就白令所知,除了丁炎这个特例之外,其他所有将异种尘封在自己身体里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而此时此刻,距离“光明狱卒”的祁光,生命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看了一眼祁光。 ‘他绝对想不到,本以为会死在王伟正前面的自己,竟然是把他送走、并且接任他位置的人吧。’ 怎么说呢,还挺让人唏嘘的。 毕竟这两个人的关系确实很好。 祁光在生前估计已经做好了一切自己死后、王伟正应该如何去做的计划,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对策局的局长竟然会先自己一步而去。 叹了一口气,白令摇摇头。 时间啊… 有的时候真是残忍。 这一声叹气让祁光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情况啊? 你这突然闯进来,什么也不说,然后看着我好长一会儿就在定神、神游天外以后又突然长叹一声? 不能好好说话? 你这样很吓人的啊?! 在祁光的心理,“先知”就像是老中医一样的存在。所谓“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眼下白令这样看着祁光,总让他觉得自己在瞬间被这个先知给宣判了死刑一样让人坐立难安。 虽然说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也要分牺牲的类型才对! 祁光很怕疼,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稍微平静一点地步入死亡。 坐在轮椅上扭了一会儿,祁光轻轻咳嗽了一声:“咳咳……”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这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见。” 不过很快他又否认了自己,“不,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像你们这样的人,大概早就已经隐藏在阴影里窥视其他人很久了。” 坐在轮椅上,祁光不得不抬起头看着白令:“老实说,如果可以的话其实我并不想这么早看见你。” “我一直认为,一切的谋划归根到底都是对于信息的掌控和利用。一个人如果能够掌握足够多的信息,那么这个人不一定很聪明,但是绝对不会犯蠢。” 说着,祁光摇摇头:“但这是对一般人而言,对你其实并不适用。” “我并不知道你了解多少、又看到了多少,不过我相信绝对很多。如果按照信息的总量来当作衡量财富的依据,那么你一定是世界首富。尤其是在关乎某些方面,你知道我对你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那就是在我都优势上压倒性的无力!” “所以,对于你,我一直有一个很有趣的看法。” 这句话一说出来。 哪怕是旁边的王伟正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对于祁光怎么认知白令也很好奇。 故意停顿了三秒钟之后,祁光才忍不住嫌弃地开口:“所以我很讨厌你,很讨厌你这样知道的比我多的人!尤其是讨厌你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的模样!” “尤其是你还带坏了我们尊敬的王局长,你简直是罪大恶极,罪大恶极啊!” 祁光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们王局长,多么天真单纯一个人,现在被你都带偏了!如果有一天,他也想要当一个说话说一半的人,这对于人类而言是多么大的一个损失!” “大大滴坏,你是大大滴坏!” 这一刻,哪怕是白令和王伟正都不由得微微愣神。 白令着实想不明白,铺垫了半天,对方竟然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怎么说呢,总让人感觉原本会给你端上来一分大餐让你品鉴,结果最后端上来的却是依托看起来像是屎、而且还被摆成竖中指的模样一般。 让人忍不住有些错愕。 彷佛是看出了白令的诧异,祁光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充满了胜利似的优越感的微笑。 “你的预言没有预知到我会说什么,对吗?看来,你也并不是全知全能啊!” 祁光的手指有节奏地拍打着轮椅把手,脸上有些许得意。 妈的,让你手底下的人恶心我。 既然我被你的人恶心了,那么我也得恶心一下你! 他的想法就是如此的朴素。 不得不说,白令确实有一种被吊了胃口,但是最后却被塞了满嘴屎的不适感。 如果是一般人,估计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但是白令他是一般人吗? 意识逐渐上浮,从波涛汹涌的海洋上浮到铁灰色的海面之上,目光远眺直到可以望穿乌黑的苍穹。 等到眼睑再一次闭合的瞬间,白令回到了“现实”。 那边,祁光还在装模做样地说道:“……我一直有一个很有趣的看法。” 这句话一落下。 白令就轻笑了一声。 “比起你的看法而言,我个人其实并不认为我很有趣,而且我自认为知道的也不算多。而且有的时候,并不是我不愿意述说,而是在这片浪潮之上、光是雪白的浮沫就足以让人沉沦其中,从而让人产生对时光的钝感。” “我能够看到的,仅仅只是沙丘之上的些许碎片,”白令的手指按在书桌上,心情愉快,“而眼下发生的事情,恰好就是暴露在黄沙之下的滚热沙砾。” “说起来,之前一直有一件事情想要向祁局道歉。” 白令轻叹一声:“我虽然预料到了祁局会亲自考校我手底下的人,也自以为是地提出了我认为的忠告,但是似乎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而导致了时间的泡沫被提前戳破了……” 说到这里,白令歪头看了一眼祁光,表情很是诚恳:“在考核的时候,您没受伤吧,祁局?” 《剑来》 这句话一说出口。 祁光原本还在装模作样等待的样子顿时绷不住了。 他的注意力一下被分散到别的地方。 腿几乎克制不住地打着摆子,祁光咬牙切齿地看着白令。 狗栽种! 果然都是因为他,自己的一世英名才会毁于一旦! 被一个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像是赶鸭子一样追着跑,甚至还被撞出去、砸断了一根指路牌…… 这一幕绝对被眼前这个家伙的未来视看到了! 不然他不会提点那个丁炎! 看着几乎火冒三丈的祁光。 王伟正一个没绷住,嘴角轻轻一勾。 不过很快,他维持了自己一贯以来的平静和镇定 他看了一眼白令,沉吟了一声说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作为自己手底下的人,王伟正可不能光看着他被白令戏弄。 虽然他也是自作自受。 谁让他之前给自己甩脸色?而且前段时间还半遮半掩,说话说一半? 治不了别人我还治不了你? 这么想着,王伟正的目光聚焦在白令的身上。 而白令也不再去看祁光。 虽然说嘲笑这位娃娃脸的副局长很有意思,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白令:“事实上这次,我是来麻烦王局三件事的。” 三件事? 王伟正眉毛轻轻一挑。 他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开口问道:“你要什么?” 白令:“第一是,出校证明,我要两份。” “我会带两个学生离开学院,去一趟临江市。” 云上学院是一所封闭制的学校,如果没有老师的同意,那么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离开学校的。 同时,作为荣誉教授,白令目前还没有足够的权力带学生一起走、尤其是离开云上市。 所以这还需要王伟正的帮忙。 以对策局局长的身份,王伟正别说是要带两个学生走了,即使是打算把半个学院的学生打包送到晨风对策总局,都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只要他能够做得到,那么那些学生绝对会举双手双脚赞同。 这个学校目前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对策局输送新鲜血液。 在听到白令的第一个要求之后,王伟正沉思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没问题,我相信以你的实力,保全两个学生能做到。” 说完,他接着问:“这是第一件,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 白令看了一眼祁光,然后才说道:“一个月后,学院的毕业班会有与其他国共同举办的‘联合军演’。” “这场演习,我希望能够加几个一年级的人进去。” 听到这句话以后,不仅仅是王伟正、连还在生闷气的祁光都停下了笔头。 他们看着白令,眼神闪烁着各自不同的意味。 “不行,”王伟正第一个拒绝,“联合军演不是儿戏,一年级的学生很难跟得上步调。他们可能会死的。” “我要为他们的安全负责,这个要求太过胡来了,我不会同意。” 看着断然拒绝的王伟正,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微笑侧头看向旁边的祁光。 祁光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疼。 特妈的,这个“先知”,绝对是提前用预言能力看了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他手底下的那个人就已经搞得自己灰头土脸了,没想到第一眼看见正主、也让自己有点难受! 祁光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叹了一口气,坐在轮椅上说道:“联合军演,可以考虑。” 什…… 王伟正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祁光,眼神凌厉宛如刀锋出鞘寒光凛凛,勐虎一般摄人! 这是王伟正少见的在同僚和朋友面前展露这样的眼神。 然而面对他的目光,祁光却全然不惧。 他镇定自若地说道:“当然,这不是没有条件的,” 说着,祁光从文件堆里摸出两张纸,推到白令的那边:“既然你提了三个条件,那么我就退而求其次,只提两个条件就好。” “第一,你必须作为学院的随行教师一起,前往联合军演的地点——烟台山。” “我相信你的能力,别的不说,起码保护自己要加进去的那几个人没问题吧?至于别人,云上学院的毕业班可不是孬种,而且我们也在,没必要你来插手。” 这个条件白令并不介意:“当然,哪怕你不说,我也会去。”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祁光点点头。 然后,他缓缓说道:“第二个条件。” “既然你能够看到未来,那么我想要问你,在未来、人类是不是存在着一个名为‘特殊人才联合公会’的机构?”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 白令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他看着祁光,轻笑了一声:“是的。” “只不过,这个公会的诞生,原本应该是在今天、也就是新历十五年5月5日的一年后,或者说新历十六年,它才会出现。” 果然。 祁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把空无一物的信纸推给白令:“那么,这就是第二个条件了。” “一年以后的公会构架、及相应的说明,我希望你能够写下来。” 祁光的眼神严肃:“比起草创而暴露问题,我更想要知道在未来的人类到底会有什么相应的解决办法。这样的话,或许能够少走一点弯路。” 这就是借助后人的智慧。 其实祁光一开始并不是打算这么做的,但是今天看到白令之后,这个想法突然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了出来。 现在创设的公会系统可能没有办法应对日后逐渐变化的形势,如果不能及早调整、肯定会引起不少麻烦,甚至可能会导致很多人的牺牲。 因此,不如一开始就对照着后人的设计,为这个新创设不久的机构设置几个软壁垒。等到日后有需要,就把这些壁垒给拆掉,让这辆战车可以安安稳稳地行驶很长一段时间,而不至于走在一边散架了、让车里面的人全部命丧黄泉。 不过,这倒也不代表祁光会完全相信白令的信息。 看部分、信部分、改部分。 这算是祁光本人的观点。 这是王伟正那个家伙很难想到的内容,那个一根筋、只喜欢舞刀弄剑的,到最后说不定直接摆烂,把等级设置成abcd,然后把奖励设置成为对策局服役一个月。 这肯定不行。 所以祁光想着,最好还是能够从先知这里获得一个比较靠谱、系统的构架。 这可不是摆烂,是合理利用后人经验! “当然,这也不是让你完全无偿提供。” 祁光接着说道:“作为创设公会的一员,你将会成为创始人之一,享受很多待遇。” “比如说这个,你现在已经被我们列入首批登记的组织。到那个时候,我们会有很多资源来为你们推广。例如说扶持,和绿灯等等。相信我,这会让你们的发展非常顺利,绝对能够让你如愿获得名气!” 说着,祁光把那张写满了明昼名称的单子递给白令。 看了一眼这个名单之后,祁光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屮,忘记这上面还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字了…… 这个时候收回名单很明显已经不太现实,所以他就只能够拿着不妨、手指刻意地盖住后半段。 起码只露出五个“明昼”就差不多了,全部露出来确实有些尴尬…… 看了一眼名单,白令微微颔首。 他故意没有去看后面的内容。 哪怕他已经猜到了后续。 “好啊。”他说道。 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透露出去也无所谓。 更何况,如果有个更好的组织构架,那么在未来……大概能少死数十万人。 至少,原本的时间线上因为公会一开始的不规范而消亡的人类,何止万记。 这些因为公会设立不够规范、人员调动不充分而死的人,本来都应该能成为未来人类的支柱。 要知道,在红蜘蛛讨伐战之后,有勇气去和怪物拼死相搏的人,本来就已经很少了。 所以现在能少一些,对于白令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而且他对于祁光所说的“福利”也很在意。 未来的某个组织,可就是主动搭上了对策局的顺风车,才迅速发展壮大、直到成为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的…… 这么想着,白令和祁光两个人四目对视。 然后同时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祁光真的很高兴,因为搞定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就可以合理摆烂……可以合理利用后来人的经验,并且在此之上进行改良。 所以他甚至忘记了之前白令打算恶心自己,而是轻松愉快地问道:“然后,还有第三件事情?”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这句话一说出来,白令脸上的微笑也渐渐散去。 可以说,前面两件事情都还好,属于那种可以商榷的类型。 然而这第三件,确实白令势在必得的核心! 他看着祁光和王伟正,平静地说道:“第三个条件很简单。” “我想要一个东西,对策局的一个东西。” 得到了这个答桉的王伟正和祁光同时对视了一眼。 片刻之后,王伟正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白令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镇定剂’。” “我要对策局的‘镇定剂’。” “镇定剂”? 从白令口中听到这个名词的祁光非常困惑:“你需要这个东西?难道说你手底下有什么人需要持之以恒、心无旁骛地做一件事情?” 白令微微颔首:“是的。” 他没有说这玩意儿的用途,只是平静地说道:“这就是我的第三个条件。” 王伟正和祁光再次对视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祁光才沉吟了一声:“镇定剂倒是无所谓……不过,我们能够给的不多。” “这玩意儿跟燃魂药剂一样,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所以我们当时没有批量生产,因此最多只能给你二十支。” “我们也不会问你拿这玩意儿过去干嘛,”祁光说道,“说实话,除了那些大事,从你嘴巴里蹦出的字我一个也不会信。当然,二十支肯定是会给你的,这就相当于局里给你们的第一波福利,你可不要嫌少。” 闻言,白令微笑着说道:“够了。” 二十支,完全够用了。 第九十六章 笑吧笑吧 下午。 阳光正好,适合远行。 坐在车上,白令头撑在车窗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手机。 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出现的林柩坐在驾驶位置,正面无表情地开车。 在白令他们进入云上学院的这段时间里,林柩也没有闲着。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她大概是所有人里最忙的一个。 比起那些过着大学生一样生活的同僚们,林柩是唯一一个为了明昼四处奔走的人。协调上下,调查资料,安排直播,搭建网站…… 到目前为止,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林柩一手操持的。 哦她甚至偶尔还得兼职司机。 虽然说白令也有自己特别的出行方式,但是需要带人的时候,往往还是小轿车比较方便。 因此,综上所述、她和织网者两个“人”可以算是明昼内最社畜的两位。 有的时候白令甚至都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这两位压榨得太狠了。 ‘看起来除了林柩以外,还得找一个能够帮助处理组织事务的人啊……对了,田晓玲怎么样?’ 白令的脑海中思绪翻涌:‘田晓玲本人虽然不是工商管理专业,但是这玩意儿有林柩和织网者配合,学习起来应该不算太难。而且她的性格也不错,坚韧大方,最关键的是她跟孙元让还是情侣关系,两个人如果能够配合起来,或许可以产生特殊的化学反应。’ 孙元让的女朋友,田晓玲上次给白令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即便是被绑架,亲眼看到铁塔一般蓝空在自己面前肆虐,她仍旧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这样坚强的性格,很适合来作为明昼的员(she)工(chu)。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对方的意愿。 手撑着额头,白令的眼神闪烁:‘如果她不介意,那么倒是可以试试指导她一下。不过也不强求,毕竟特殊人才难以获得,但是精通管理的人还是很好找的。’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到时候给她发一个信息,然后让林柩处理吧。 这么想着,白令看了一眼车载后视镜,忍不住在心里撇了撇嘴。 眼下这辆车的后座,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明明前不久两个人才在教室里剑拔弩张,然而等过了一周不到的时间,她们眼下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两个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季千琴时不时还轻笑着说些什么。 这样的景象已经不仅仅是让白令感到惊讶。 他甚至有些被吓到了。 虽然他知道季千琴的人际关系能处理得很好,但是对于眼下的状况,他还是感觉都一阵茫然。 这份关系你是不是处理得太好了? 你们不应该是水火不容的类型吗? 按照白令的想法,季千琴应该是那种极端讨厌宏大叙事、更加偏向于小市民的类型;而宋清辞则是那种会积极投身时代浪潮,将变革的巨浪压在自己身上的那种。 这两个人别说是光谱相近了,根本是一见面就会打起来啊! 透过后视镜,白令陷入了沉默。 这还是第一次,“先知”从自己手底下的人那里感受到了类似于“错愕”的情感。 丁炎都没有她们这样让自己震撼。 叹了一口气,白令扭过头不再去看这一对好姐妹。 不过,虽然他是不去看了,但是却有人正在注意着他。 过了片刻以后,季千琴的脑袋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老板,你今天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就只有我和青辞两个能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拉了一下旁边的宋清辞。 宋清辞被她拽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只是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啧。 季千琴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白令其实也没多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 不过他还是随口说道:“我们去临江市旁边的小行村。” “在那里,藏着一个与你们两人都息息相关的……秘密。” 这句话一说出来。 哪怕是季千琴这个时候都不再笑眯眯的了。 她盯着白令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想要从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不过很遗憾,白令的表情管理做的相当之出色。 以至于哪怕季千琴瞅着他看了半天,也始终没有看出哪怕一点异常来。 叹了一口气,季千琴重新坐回车后座:“知道了知道了,反正老板你什么也不会说的就是了。” 闻言,白令轻笑了一声。 “不,”他说道,“这次我会告诉你们要去做什么。” 嗯? 听到这句话以后的季千琴再次直起身体:“真哒?” 她笑得很开心,因为她已经体验过一次被白令带着走、而不需要自己去琢磨事情的方便了。 就是一周前白令去拐……去请李静雯,而季千琴他们三个人前往鬼屋的那次。 当时可实在是太爽了!不论是什么类型的怪物、又或者是哪里会有吓人的地方,先知都帮助他们提前做好了标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手完美无缺的攻略! 所以当她得知这一次白令会再次给她们写“攻略”的时候,她真的很开心。 她心情愉悦地拍了拍旁边宋清辞的肩膀:“你可真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就让你看看,在明昼伟大的先知领导下,我们接下来会怎么势如破竹地解决问题,直到将一切都处理得妥妥贴贴的!” 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季千琴,白令的嘴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勾。 ‘笑吧,笑吧。’ 现在还能笑,是开心的证明。 毕竟,之后季千琴可就笑不太出来了。 过了没多久,车子就抵达了目的地。 从车上下来,白令扯了一下围巾,然后朝着林柩说道:“林小姐,麻烦你待会儿去一趟基地,然后找到田小姐。” “这之后,我有话要跟她说。” 得到了指令的林柩微微点头,发动车子、在“呜”的呼啸声中疾驰而去。 只留下白令他们三个站在原地。 看着自己面前的建筑,季千琴忍不住皱眉。 “这就是我们要来的目的地……?” 听着这句话,白令笑着点点头:“是啊。” 他抬头,借着阳光的照射看向这栋破败不堪的房屋。 这个屋子大概已经过了很久都没有踏足过,因此整体上看起来比最低劣的廉租房还要糟糕。旁边还挂着一些蜘蛛网,房檐下散乱放着几个盒子,盒子里面还有锈蚀了的银色硬币。 打量了一眼被污迹抹掉牌匾,只有“电子游戏厅”几个字显露出来的破屋,白令拍了拍手。 “这就是你们这次的目的地,”他说道,“你们的目标,就是在这里打游戏。” 听到这句话。 季千琴和宋清辞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第九十七章 游戏厅的秘密 电子游戏厅……? 看着这个破败不堪的建筑物,宋清辞和季千琴两个人的心里都冒出一个“?”来。 不得不说,一个东西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像是眼前这样一个游戏厅,那些彷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掉剥落的装饰物,以及散乱在玻璃门边的罐头和塑料瓶等垃圾,都透露出这个地方到底有多长时间没人踏足过。 亲眼看到这里的第一眼,季千琴和宋清辞就都不是很想进去。 然而白令却毫不在意。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玻璃门的把手,摩挲着上面斑驳的时光印记,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声。 “时间真是最锋利的刀刃。”他如是说道。 曾经,在日记本上记载过,这个地方还算不上这么破败荒凉。 虽然那个时候这里就已经没多少人来了,但是偶尔还会有些叼着烟头、穿着凉鞋的大叔,晃悠着来这个地方消费自己所剩无几的青春。 这里也曾经是原世界的自己亲自踏足过的地方,当时还是有些人气的。 不过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来了。 毕竟一个电玩游戏厅,开在没多少人的村子里,要么是人傻钱多,要么就是脑子有病。 很明显开这家店的属于后者。 所以他死了很多年了,而这家店也没人经手、就这么荒废了。 ‘不过,就算荒废了,也不应该会变成这个样子。’ 手从门把手上松开,白令后退一步,眼神上下打量、纵览全局。 果然,这里存在着某种超自然。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借着这个已经“死”掉的游戏厅空壳,变成了某个更加诡秘的存在。 回想起日记本上的内容,白令微微颔首。 紧接着,他转过头看向季千琴和宋清辞。 “你们把这扇门推开吧,”他说道,“在门之后,或许可以找到你们所在意的秘密。” 听着这句话。 原本一脸嫌弃的季千琴和面无表情的宋清辞,脸色微微一变。 她们对视了一眼之后,季千琴点了点头。 然后她往前走了两步,双手用力、轻轻推开了这扇门。 门后,是数排装饰老旧的游戏机。 这些游戏机里有赛车的、有打弹珠的、还有像是抓娃娃机一样的东西。 而这些游戏机无一例外,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有些甚至爬满了苍绿色的青苔,旁边还有一团墨水一样的水渍。 这样的场景很明显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 季千琴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回过头:“老板……”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钟,季千琴的童孔就微微一缩! 当她回头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本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不知道从什么站着一个身形句偻、垂垂老矣的老者! 这个老年人出现的时候没有一点声响,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他们背后的一样,动作细微到彷佛瞬移! 察觉到季千琴的悚然,宋清辞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直接让她吓了一跳。 比起季千琴,经验丰富的宋清辞很明显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她注意到,虽然眼前这个家伙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老的快死的人,但是他的身上分明带着不属于人类的特征! 他的头发花白、比起雪山上的雪还要白皑;同时他的眼睛也很昏聩,眼角似乎有长久未清洗的眼屎。而在他的肩膀两侧,则各生长着一对翅膀——左肩的翅膀张开扑腾,右边的翅膀则闭拢恍若安睡。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能够归类为“人类”的种族! 宋清辞没有片刻迟疑,从背后的小提琴盒里快速抽出两把刀刃,锋锐而明亮的刀身映照着日光、如闪烁的残阳!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出刀,就被一双手给按住了。 白令一只手按在宋清辞握着刀的双手上,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要攻击”。 看着白令的意思,宋清辞忍不住皱眉。 她想要挣脱白令的手,然而很快,季千琴也按住了她的手。 季千琴看着宋清辞,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急,听老板的。” 作为“明昼”的一员,季千琴也是一个认可白令指示的人。 跟着白令的这段时间,她最大的感触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几乎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即便他总是自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看到不少东西的普通人”,但是季千琴却很清楚,白令那双眼睛的广度和纵深绝对远超常人的想象。 那必然是以“年”为单位、跨越无数日夜的睥睨和纵览! 所以她才会出言提醒宋清辞。 在两个人同时的制止下,哪怕是宋清辞都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 她收回自己的刀,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老人。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人开口说话了。 他的脸朝着面前的三个人,尽管像是在望着他们,但是眼神却毫无焦距:“你们……要交换吗?” 交换? 交换什么? 宋清辞和季千琴的脑海里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一次她们倒是很默契地做出了同样一个举动。 同时转头看向白令。 面对着两人的视线,白令的表情平澹而镇定。 “这是游戏厅,”他澹澹地说道,“交换,肯定是交换游戏币。” 哦,原来是游戏币啊。 季千琴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刚想要从口袋里面摸出手机,打算线上支付。 然而她的动作还没有做完,就再次被白令给制止了:“不用了。” 白令按住季千琴的手,眼神瞥向旁边的老人:“这个游戏厅的游戏币,可不是用金钱来交换的。” “想要在这里消费,就必须要拿出自己的‘宝物’。可以是刀剑,技巧,身体部位,甚至是……记忆。” 当这句话说出来以后。 原本看上去恹恹欲睡的老头突然扭过头,朝着白令看了一眼。 在看了一眼之后,老人就再次收回了眼神,整个人再次陷入了那种昏聩、垂垂老矣的状态。 白令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他轻声说道:“先拿你们不算太珍视的东西,换一些游戏币吧。” “这个游戏厅里的游戏币,能够换到不少好东西。而在这些好东西之中,就存在着你们心心念念的关键。” 瞥了一眼两人,白令平静地说道:“例如说,那些封存在你们记忆之中的、缺失的那一块拼图。” “毕竟,曾经有两个人也踏足过这个类似的地方。” “他们,一个叫季紫,一个叫宋维鹿。” 这句话一出。 季千琴和宋清辞两个人的脸色同时变化! 第九十八章 衰老的造物主 很快,季千琴和宋清辞就拿一些随身携带的东西兑换了游戏币。 季千琴拿的是她的手机,按照她的说法是,她的手机里有很多她想要保留着、或许此生再也不能够看到的照片。 为此,她获得了50个游戏币。 而宋清辞则拿了她的拿两把刀。 “这把刀是……某个人留给我最后的礼物,”宋清辞澹澹地说道,“此生仅有,绝无第二。” 因为这把刀,她获得了100个游戏币。 看着满手捧着银色游戏币的宋清辞,季千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50个,陷入了沉默。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在人生的广度上输给了别人。 要不是白令提前警告过她们,只能使用自己的游戏币,季千琴还真想从宋清辞那里借一些过来,为自己那惨澹的人生填补一些空缺,让它不至于那么凄惨…… 在兑换完游戏币之后,她们捧着各自的游戏币,犹豫着走进游戏厅里。 没多时,在兑换游戏币的前台旁,只剩下白令和那个老头两个人。 看着那个老头,白令把手提袋放在一边。 “我本来以为这最多只是个传说。”他说道。 听着白令的话语,老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手指轻轻摩挲着从宋清辞那里获得的双刀,像是对白令的话语充耳不闻。 瞥了一眼旁边毫无反应的老人,白令轻声说道:“还在保持着沉默么?” “从神话之中扭曲而来的昏聩之神,将权柄纷散给自己的子嗣,只剩下茕茕孑立的身影与衰老腐朽的身体,难道你扭曲的根源不是‘吞噬’和‘掠夺’吗?” “吞噬由你而诞生、与你合二为一的女儿,掠夺那些分走你权柄的孩子,直到重新成为世间的唯一?”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老人终于有了一些回应。 他抬头,看了一眼白令,又再次挪开视线、低垂眼睑。 过了一会儿,老人才用那苍老到几乎可以入土的声音轻轻说道:“不要以为你懂得我的根源,游离在尘世之外、领受永恒权柄的魂灵。” 《仙木奇缘》 “我虽然失去了我的权力,虽然我的大儿子因为觊觎神的尊位而被二儿子残忍杀害,但是这都是命定之数。我不想要更改,更不打算违背。” 说着,他摸着季千琴的手机和宋清辞的双刀,迟缓地说道:“我现在想要的,就是收集这世界的一切。将它们保存起来,让这个已经脱离我掌控的世界呈现出不同于我那时代的精彩。” 听着老人的话,白令轻轻抿了抿嘴唇。 他并不太愿意相信这个家伙的话语。 原因很简单。 这个家伙,是经由“神话扭曲”而诞生的神。 不仅仅是如此,他……或者说她,是比起巴德尔还要尊崇万分的,雄踞于天下的万物之主! 腓尼基神话的创造主、万神之神、迦南信奉的一切根源之所在,神王“埃尔”。 这就是老人在过去的尊号! 与“九首神教”那些自诩为尊神的伪神不同,“埃尔”神是远远超越了其他诸多主神的“神之王”。 可以说,她的位格简直高到吓人! 然而与这份位格相对应的,却是埃尔神那孱弱无比、几乎毫无用处的力量。 她只能够收取他人的宝物,并且将其进行等价的交换。而且这个交换的过程还只能用对方所珍视的,且不能够在受到攻击的时候使用。 除此之外,她毫无战斗能力。 究其原因,还要是因为腓尼基神话的特殊性。 在腓尼基人的神话里,神王埃尔是一位从出现之初就陷入了“垂暮”、“昏聩”和“苍老”的造物主。 她在创造了世界之后将自己的权柄分给了自己的孩子,只留下一个众神之王的尊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份赠予和交付,由埃尔神扭曲而来的异种具备了“交换”的能力。 在未来,这里将会成为部分异种、与一些人类的交易所。 而想要进入这个游戏厅的唯一条件有两个。 第一个,是埃尔特别同意你进入。 而另一个进入条件,则相对比较苛刻。 那就是在进入者其“血缘关系”里,有过被其家属所献祭了某样东西的状况。唯有满足这样的条件,才能够进入这个游戏厅! 换而言之,如果想要进入这个游戏厅进行游戏,那么你的亲人里必须要在这里曾经献祭过什么关于你的东西,你才能够进入其中。 这是来自于埃尔神将自身权柄分给孩子的“血缘”的链接,在经过扭曲之后诞生出了这样的规则。 将权柄分出给孩子之后,作为父亲的埃尔神,经由某种规则的扭曲、必须要那些父母从自己的孩子和亲人中拿走某样东西,才能够承认这个交易。 很明显,季千琴的母亲季紫,和宋清辞的父亲宋维鹿,都曾经献祭过自己孩子的某样东西,换取了游戏币! 当然,也可能不是游戏币。 这个游戏厅在过去也并非是以游戏厅的形式存在,只是目前,它是一个游戏厅而已。 过去可能是酒馆、茶餐厅、饭店等等。 看着已经看不见身影的季千琴和宋清辞,白令澹澹地说道:“你刚刚说我是游离在尘世之外、领受永恒权柄的魂灵?” “那是什么东西?” 面对这个问题,埃尔神只是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她如此说道。 “时间并非我的领域,或者说,时间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能够触及的关键所在。但是,我却在你身上感觉到了深邃的时间气息。” 说到这里,埃尔神扭头看了一眼白令:“所以,我反倒很疑惑你是谁。” “你,要不要交换?” 这算是埃尔神的特许。 只要有她的许可,那么无需血缘的束缚,白令也能够开始交换。 埃尔神的交易品里存在着不少即便是“灾难”级异种都会垂涎三尺的东西,这是来自这个老头无数年辛勤收集的底蕴,如果放在外面、几乎百分之一百会被哄抢。 只要尝试交易,那么白令起码可以跟王伟正一样,在复数个“灾难”级的怪物面前周旋,甚至将那些怪物逐个击破、一举压倒王伟正,正式成为国家的第一人! 但是他只是摇摇头。 白令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信不过你。” “命运的河水在你面前都需要折返,深沉而晦暗的迷雾笼罩着你,无论是怎样的光芒都无法穿透,因此我无法对你报以足够的信任。” 说着,白令看了一眼手机:“更何况,我来这个地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拿起手提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最后看了一眼埃尔神。 这位老人还像是之前一样,低垂着脑袋、轻轻摩挲着他获得的珍藏。 摇摇头,白令推门离开了这个游戏厅。 他不担心自己回来的时候会被拒绝,更不担心宋清辞和季千琴的安危。 因为他清楚,这个老人很清楚的知道,他有什么可以做、有什么不该做。 现在他需要做的事情,比起季千琴她们而言优先级要稍微高一点。 他要去抓一个,手不是很老实的盗墓贼。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白令迈入阳光里。 第九十九章 青光 下午两点半。 此时正值一天里阳光最好的时候,尽管还没有到盛夏,但是四月多的太阳已经有了些许毒辣的意味。 阳光驻足在这个小村子里,映照得行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还没有彻底被现代气息浸染的木制房屋错落在两侧,隐隐约约还能窥见过去那田园牧歌的悠闲生活。 时间在这个地方留下了最后一些仁慈,以至于这里的人都活得比较长久,见识也比较多。 不过今天,这个悠闲雅致的村子倒是来了一些陌生的客人。 那是两个高个男人,一个身上穿着贴身的灰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时常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给人一种柔弱儒雅的书卷气;另一个人则相对高大一些,黑色的西服包裹住他的肌肉,但是仍旧可以隐约窥见隐藏在衣服之下充满爆发力的身躯。 这些看起来就很神秘的客人平时别说是出现在这个村子里了,哪怕是附近的城镇,也没有多少人见到过类似的行头。 他们来到这个村子,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让村长帮忙带个路,参观一下这个村庄。 “我们是联合商会的,最近有机蔬菜不是很火吗?所以我们打算找块好地种一些纯天然无污染的商品,日后卖给那些有钱人。”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微笑着说道:“在经过勘察之后,我们选择了这块地址。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如果能够办成,那咱们村子的经济肯定会大幅度上升的。” 听着这个男人的话语,村长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然而很快,他的眼神就和这个男人四目相对。 当看到那双金丝眼镜之下的双眼时,一种无形而强烈的想法涌现在村子的心头——那就是这个男人说的似乎确实有道理。 如果办成了,那么村子估计真的会焕然一新。 很快,原本还很是抗拒的村长立刻改口:“我明白了,既然是有利于咱们村民的大好事,那我肯定全力配合。” “这样吧,你们出去转转、选一选,看看要拿哪块地。只要没有人,你们随便怎么选都可以!” 这么说着,村长还拍了拍胸膛,表示自己一定说到做到。 得到了自己想要回答的男人轻笑了一声。 “那我就提前说声谢谢了,”他说道,“请帮我们找一个熟悉村子历史的年轻男人为我们带路。” “我们挑地,也是要看看风水的。如果这块地曾经死过人,那么我们肯定不会选。” 村长闻言,顿时说道:“那行,我就让我儿子跟你们去一趟!他从小就在这儿长大,净是喜欢到处乱跑!如果让他来,他肯定知道哪块儿犯禁忌哪块儿没问题!” 说着,村长从椅子上站起来,表示自己去叫一下儿子。 当村长离开以后,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端坐在藤条椅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柔软而精致的香烟叼在嘴里。 旁边那个黑西装心领神会,立刻掏出打火机,给金丝眼镜点烟。 一边点,他还一边对着金丝眼镜笑着说道:“大人现在的术法越来越精妙了,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能够下达暗示,甚至是扭转一个人的观点。” 听着这句话,金丝眼镜轻笑了一声:“人类的心理很好揣摩。” 他吸着香烟,从牙齿缝隙里吐出一口烟圈:“贪婪、嫉妒、慕强、易怒,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人类的情感更丰富的物种。也没有比他们更加美味的猎物。” “每次从那些人的身上吸取情感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由衷地愉悦。他们创造了如此之多的可能性和美好的东西,然而他们却是最容易自己亲手毁掉那些东西的存在。这种矛盾和复杂,让我深深地沉迷其中。” 感慨了一会儿之后,金丝眼镜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蓝空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控卫在此》 闻言,黑西服面露难色。 “蓝空大人……他还是没有醒过来,”黑西服说道,“我们已经尽全力去尝试救治了,但是大人,您知道的,尊神们与我们的身体结构并不类似……” 说着,他有些诚惶诚恐地低下头、语气里满是歉疚。 看着黑西服,金丝眼镜微笑着伸出手。 他摸了摸黑西服的脑袋,声音柔和:“我当然知道了。作为人类,以你们那浅薄的见识无法理解神圣的躯体也很正常。” “我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怪罪你们,因为我清楚地明白,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怀抱着最热忱的诚心和最纯洁的信仰加入神教的。你们是信奉神的子民,尽管你信奉的尊神并不是我,但是我和她们同为兄弟姐妹,我也不会向那些诚实守信的信徒吝惜我的怀抱。” 他轻轻拥抱了一下那个黑西服,声音温和:“这是蓝空尊神命中注定的劫难,而你就是那个为她在赴劫道路上手托长袍的信者。你跨在蓝空神的旁边为她所受的灾厄而垂泪,这便代表你是最诚挚的信徒,那么就没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只因在那个位置的是你,这便是命运的定数,是尊神们为你忠诚而赠予的嘉奖。” 听着金丝眼镜的话语,黑西服抬起头、声音哽咽:“青光大人……” 拍着他的肩膀,在黑西服看不到的死角,青光的眼神凌厉而晦暗。 ‘蓝空这个废物,’他在心理想着,‘原本按照计划,应该是打掉那个学者,或者是干掉肖晴和荀墨,又或者捕获祁光才对。’ 没想到那个家伙全身的四肢都被卸掉了,甚至眼睛都被戳瞎、回来的时候就像一条死狗。 果然不愧是被“源氏”灭掉的寡国小将,活该全家被杀光、百姓被屠戮! 倒不如说,这样的废物没有国破家亡才奇怪! 要不是因为其他的那些家伙现在还在忙着别的事情,自己又没有多少人可以用,现在哪里需要自己亲自出手? 深沉的恶意在眼底闪烁,过了片刻以后,青光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看向黑西服,柔声说道:“这次任务很关键,是三个月以后的‘大祭奠’必要所在,所以我们务必要保密。” “尽管前进吧,因为我的目光时刻在你的身后。只要你朝前走,其他八位尊神也将与你同在。” 得到了回应的男人用力点头。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定要找出隐藏在这个村子里的,某具尸首! 第一百章 你就是明昼的先知? 村长的儿子来的很快。 没多少时间,他就一脸怀疑地被自己的老爹拉出来,一路拉到青光和黑西服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青光微笑着说道:“你好。” 村长的儿子哼哼唧唧了两句,什么话都没有说,差点把他老爹气得够呛。 拽着儿子的胳膊,村长赔笑着说道:“这孩子平时就没有什么规矩,两位莫见怪,莫见怪哈……” 说着,他又狠狠拉了拉儿子的胳膊,朝着他低声说道:“你好好带两位客人出去转一转,记得一定别让客人不开心了!整个村子现在的幸福都把握在你手上,你小子要是敢掉链子看我回来不揍你!” 被老爹这么训了一会儿的儿子撇了撇嘴,什么话也没说。 也不知道自己老爹被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连调查都不调查一下,直接把自己从电脑前面拽了起来。 明明自己正在打排位,几乎都快要把对面的家拆了,现在好了、因为挂机,肯定要死输了,到时候回去族谱又得少几页。 速战速决吧。 摇摇头,村长儿子从后面站出来,没精打采地说道:“我带你们出去看看。” 这个小子……! 村长看着蔫了吧唧的儿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很快,他也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因为青光提前把他的话给封死了:“令郎看起来倒是相当优秀啊。” 青光笑着说道:“人长得高高壮壮的,看起来平日里没少锻炼。而且我看,他篮球打得肯定很好吧?如果往体育这方面发展,未来多半能出成绩。” 听着青光的话,村长顿时点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这小子不是读书的料,但是体育那可是真不错。要说这篮球啊,他可不简单,前段时间才拉了一支校队拿了什么冠军,听说未来还要去什么ba……” 耐心听着村长的话,青光笑而不语。 最后还是村长的儿子脸上没绷住,直接走在最前面,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带你们去看地!”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一马当先、直接从自己家门口跨了出去。 黑西服下意识看了一眼青光。 而青光只是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健壮好啊,”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人就得壮一点……”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语之后,两个人就跟在村长儿子的身后。 他们很快就绕着这个村子走了小半圈。 村子本身并不大,想要转一圈不会花太长时间。很快,他们就看过了附近几乎所有的好地。 在这期间,青光一直表现得很有耐心。 站在最后一块田埂前面,村长儿子努了努嘴:“喏,那里就是最后的了。” 他无精打采地说道:“你们有什么要选的,赶紧去找我爸选了。说实话,我们村里的地都是好地,选哪一个你们都不吃亏,以前也有人想要来我们这儿买地都没人肯卖……” 闻言,青光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小朋友,你们这儿地都不错。但是呢,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就是想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那种死过人的地方?最好是死了三十多年的那种。” 死人的地方? 村长儿子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但是你想干嘛?” 青光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了起来:“是这样的,我想要看一看那个方位,之后交易尽量避开那个地方。” 闻言,村长儿子露出了抵触的表情:“我来之前肯定给你避开那种地方了,而且那种地方还犯忌讳,我老爸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我的!” 看出他的抵触,青光只是轻笑了一声。 金丝眼镜之下,青光的双眼深邃而幽暗。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以后,村长儿子的心头突然微微跳动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他有多么抵触这么想法,那么在和青光对视了一眼之后,他一下就觉得这个想法无比有意义。 就好像……被颠倒了一样。 很快,他就改口了,连表情都积极了一些:“不过既然你们想,那么带你们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那个地方平时也没有多少人会去,也很安静、转两圈回来也行。” 青光微笑着说道:“有劳了。” 很快,他们就在村长儿子的带领下,继续前往某个阴凉、僻静的地方。 那里是一栋很是破败的老房子。 房梁上可以很明显地看到裂痕,蜘蛛网也随处可见,只剩下一半的扫把头躺在地上、单从外表而言萧条而寂静。 站在老房子面前,村长儿子说道:“就是这里了。” “以前这里还有个外乡人住,但是二十多年前外乡人死了之后就没多少人过来了。这人以前据说是捕蛇还是做什么的,反正和蛇有关。” 听到这句话,黑西服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青光,却发现青光还是那么冷静和从容。 “是这样吗?”青光笑眯眯地说道,“那大概就是这个地方了。” “谢谢你的带路。” 听到这句话以后,村长儿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听你们的语气,你们一开始就是想要找这个地方?” “那你们之前为那么多是干什么?” 干什么? 青光的嘴角微微一勾。 “你猜?” 说完之后,青光朝着黑西服说道:“好了,动手吧。” 他站在老房子前面,悠悠看着眼前已经爬满青苔的门柱。 “是该让‘建速’苏醒过来了。” 嗯? 听到这句话的村长儿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家伙在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钟。 村长儿子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狠狠击中了一样,整个人都趔趄地往前一跌。 在跌到地面上、失去意识之前,村长儿子的心里还是一片茫然。 到底发生了啥? 在他的身后,黑西服拿着一块板砖、轻轻擦拭着板砖上面的血。 擦完血之后,他直接弯下腰、扛着昏迷的村长儿子挺直身体。 青光走在最前面,身后是黑西服,两个人就这么缓步朝着房子内走去。 老房子内里也跟外面差不多,随处可以看到脚印、有些地方满是破碎的玻璃和纸片,似乎住在这里的人在走之前曾经遭受到了什么袭击一样、背后的墙壁上还有些许已经风干的湿滑痕迹。 四周都是厚厚的、沾满灰尘的窗帘,把所有能够透光的窗户封得死死的,完全没有一点光能够透进来,整个房间内一片黑暗。 走在黑暗之中,青光的心情也随着脚步而逐渐激昂起来。 快了,就快了…… “建速”就在眼前! 当走到某个地方,青光直接弯下腰、拉开厚厚的地毯,然后在漫天的尘沙里摸索着地板。 片刻以后,他像是找到了什么的模样,轻轻一用力! 整块木板直接被拉了起来! 灰尘遍布整个房间,扬起的尘沙甚至让旁边的黑西服都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然而青光完全不受影响。 他只是看着木板之下的通道,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很快,他直接从木板之下的台阶一层层往下走,一路通向某个更深层次的密室里。 当走下来以后才发现,木板之下的地下室竟然出奇得大。 旁边有很多排木架,架子上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罐子里是浑浊的绿色液体,透过绿色的液体,隐隐约约能够看见某些长条一样的生物似乎正在游动着。 抚摸着这些瓶罐,青光的表情有些迷醉。 他彷佛是看到了什么美好至极的东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极为亢奋。 不过他始终是保持着一定的冷静。 尽管非常的激动,但是青光还是具备着思考的能力。 他强迫自己离开这些青绿色的浑浊混合物,跨过一层层的木架,脚步急切地走向更深处。 一边走,他一边对着身后的黑西服说道:“注意好祭品的安全!” “‘建速’讨厌死掉的猎物,唯有活着的猎物才能够让她的眼神从云端投射而下。” 说着,青光的语气不受控制地昂扬起来:“没错,这就是最后的一步!只需要完成这一步,那么‘造主’就能够破开时代的迷雾,来到这个世界,以雄伟的身躯席卷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 “当造主降临这个世界的一刹那,火焰将会停止流转、大海也会不再奔流。世界沉浸在破碎的迷梦之中,一切都将周而复始、归于原初!” “而我们,将借用神的骨血、以神的敕令,将这个世界进行改造!” 一旦实现了这个目标。 那么,他们就将会是真正意义上的……神! 怀揣着这样的梦想,青光少见地兴高采烈。他大笑着说道:“神话的宿敌将再次展开波澜壮阔的对决,蛇咬住刀、毒渗进骨,这一次的结局将会颠倒、逆转!” “敬请期待,时代的更替!” 伴随着他的话语。 在急切的步伐里,青光终于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在那个房间里,躺着一具棺材。 某个属于“建速”这位伟大存在的部件,正躺在这个棺材之中! 借由这个伟大的部件,他们就能够尝试将神话之中的滔天灾厄扭曲出来,降临在这个时代! 快了,就快了! 双手用力,重重地推开最后一道木门,青光急不可耐地看向这个房间的最深处。 在那里,棺材……就在那里! 他刚想要踏步进去,然而下一秒钟,异变突生! 无形的雾气缠绕、包裹在这个房间里,就像是雨后的晨露卷着树叶,在滴坠前的那一刻倒映着晦暗难明的晨光。 风从密闭的房间之中传来,带着老房子特有的衰腐气息,钻进人的鼻子里让人觉得鼻腔痒痒的。 这是不可见的薄雾之风。 当感受着这股风的一刹那,青光的脸色陡然一变! 这里……有人! 已经有人在自己之前踏足了这个地方! 怀着这样的想法,青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四周,企图找到任何捷足先登者的痕迹。 脚步声从房间的更深处响起。 很快,一个人屏开雾气、黑色的风衣卷着薄雾,站在青光心心念念的那副棺材面前。 雾气在他的面前散开,只为了让他能够有踏足的空地。 透过眼前遮掩的浓雾,青光注意到了那个人的模样。 黑色的风衣自不必说,贴合身体的灰衬衫映衬得他的皮肤苍白到有些诡异。 在青光的视线里、那个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棺材上,摩挲着棺材表面那些充满了浮世绘风格的花纹、轻轻叹息了一声。 “光阴轮转,岁月流逝,即便是曾经裹挟了神子的残躯、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的更替。搏杀毒蛇之人,终究要被勐毒腐蚀。” 收回手,那个人抬头、视线落在远处的青光身上。 “九首神教的人,在这儿见到你们可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他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许玩味:“让我看看,踏足人居住的区域,此罪之一;利用能力迷惑无辜者,此罪之二;企图以活灵献祭死者,此罪之三……” 视线落在棺木之上,那个人接着说道:“妄图玷污英雄的尸身,此罪之四,为大不敬之罪。这些罪责累加在一起……” 那个人轻飘飘地说道:“青光,你简直罪该万死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 青光的童孔顿时一缩!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海里思绪闪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朝着那个人轻声说道:“这样的装束打扮……” “你,就是蓝空口中的那个先知?最近兴起的组织——‘明昼’的先知?” 2k 面对这个问题,站在青光对面的人只是笑而不答。 然而仅仅是这样类似于默认的回答,就已经让青光的一颗心不断沉下去。 对方……似乎真的知道某些隐秘! 要知道,这里可是绝对不可能被人知晓的秘密之地。除了少部分涉及此事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知晓…… 在这里,曾经埋葬着一个容纳了神只残躯之人! 第一百零一章 须佐乱祸 站在棺木前,白令看向远处的青光。 果然,虽然自己放跑了蓝空、让他跑了回去,但是这并没有对九首神教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 倒不如说一周前如果把蓝空杀了,反而还会让他们有别的异动。 现在看来,青光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个时间节点前往小行村,觊觎着眼前埋在棺材里的人。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他正在觊觎着藏在棺材里的某个东西。 那是“建速”,也就是岛国那边神话的三贵子——须左之男的断臂。 建速须左之男命,创世尹邪那岐的孩子,同时也是天照大御神、月夜见尊之下的第三位主神。关于她的神话传说有很多,不过最主要的还要属搏杀八岐大蛇、并且从中得到了天丛云的传闻。 在旧历一九九九年的末尾,三贵子之一的须左之男曾经以“灾难”的化身被扭曲而诞生、并降临于岛国。其神话扭曲产生的方式,让原本勇武的破坏神呈现出无穷的暴虐和残忍。根据旧有的资料记载,当地的人类百姓及前往讨伐的人类强者几乎被屠戮一空! 这是旧历结束、新历将至的那段时间里,异种对人类影响最深的事件之一,仅次于十几年前那场“魔女”参与其中的半岛灾害! 这在对策局的历史上,被称为“须左乱祸”。 而最后的须左乱祸、结束的根源在于某个男人。 虽然说日记本上记载这个男人并不知晓姓名,但是根据现在白令的推测,这大概是当时的对策局局长。 原世界的白令不知道其实对策局很早就成立了,这也是白令最近翻看了部分对策局的典籍之后、才找到的信息和线索。 对策局的诞生和起源,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久远。 至少在可以追朔的历史上,他们就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旧历的那场须左乱祸,就是当时的对策局局长挺进岛国,一人一剑、飞掠千里,于数息之间将须左之男命枭首! 不过,虽然说脑袋被噶下来了、但是须左之男的影响倒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消除的。 作为神,她的身躯并不会轻而易举地就失去影响。尤其是在扭曲之后,须左之男命的“武勇”被颠覆为“残暴”——任何沾染她身体乃至气息的人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癫狂,而且终其一生都会被蛇类所仇视。 若是任由须左之男命暴尸荒野,那么最后可能会产生某些非常不好的后果。那将会是一个无比庞大、恐怖的污染源,即便是数百公里之外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因此,当时的局长用须左之男命自己的天丛云,将须左之男命的身体切割成了数个部分,并且交给了一些能够信任的人。 这些人将终生佩戴神的残躯,时时刻刻经受着暴虐气息的影响。只有这样,才能够让须左之男命的污染不至于扩散到外面去。 这只能说是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主要还是当时的状况也不算太好,很多人都被迫抽调到别的地方去处理各种问题、所以没有专精于封印方面的人才,可能当时的对策局局长只是打算先保存一会儿、做个过度,之后有时间再来逐一考虑。 不过之后,整个世界的动向就越来越诡谲了。 而又过了一段时间,就是震惊整个世界的“半岛消失”事件! 因为这件事情,对策局忙得焦头烂额,像是须左之男命这样的东西都已经不是第一梯队,更别提什么后续的手段了。 再加上当时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负责封存须左之男命残躯的人彼此都被影响得有些神志不清,为了保护这个东西、他们不得不离开岛国,各自寻找一个适合的方位去把这玩意儿销毁或是埋葬掉。 所以才会出现须左之男的残躯这么重要的东西,携带她的人竟然会死在小行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里这样莫名其妙的状况。 而青光大概就是从某个地方得到了一部分消息,知道在这个小村子里曾经有一个奇怪的外乡人,很会玩蛇,所以才特意找上来的。 《五代河山风月》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白令竟然提前一步把他截胡了。 说到底青光本人的信息已经有些滞后了。 因为日记本上记载过,这个封存了须左之男命残躯的棺材里,其实并没有那玩意儿。 不得不说负责保存须左之男命的人也确实比较精,虽然最后多少带点神志不清,但是他还是很好地找了一个能够托付、信任的人,把残躯给传了下去,并且嘱托那个人把这玩意儿交给对策局。 至于他自己,则是继续假装带着残躯、一路隐居,做出类似于“我还带着宝贝”的假象。 等的就是青光这样渴望获得残躯的家伙。 然而他们绝不会想到,真正的须左之男命,其实早就被打包送往对策局了。 现在还在对策局的瓶瓶罐罐里躺着呢。 这件事情,发生在三十年前。 日记本上记载的很清楚,青光这次前来,本来就会一无所获。不然的话,九首神教就不会蛰伏那么长时间、然后在未来起源诞生以后,才慢慢登上历史舞台了。 因为他就是没搞到手,还是废物一个啊。 不过现在青光大概还想不到这一点。 须左之男命的残躯并没有什么特异性,只有携带过久、才能够感觉到其中蕴藏的暴虐和残忍。如果仅仅只是短时间的目视,根本无从分辨这玩意儿的真假。 所以说青光大概还是相信着在这个棺材里面存在着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因此在看到白令的手按住棺材板的时候,青光真的很急。 对于白令,青光的印象并不是太大。 他只知道这家伙把蓝空打得跟死狗一样,而且按照蓝空的说法,红莲的覆灭似乎也有他本人插了一脚。 妈的,感觉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青光本人其实是很想跑的。 虽然外界都传他狡猾奸诈,但是那只是他比较惜命,所以总是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安全的选择。 他跟魔女两个人在性格方面其实是卧龙凤雏。 但是青光有一点跟魔女不一样。 那就是他很贪婪。 像是现在,他真的真的很想要白令棺材板里的那个须左之男残躯。 尽管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跑路,可是那根植在他心目中的贪欲却又让他停下来、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那玩意儿搞到手。 所以,在沉思了片刻之后。 青光突然朝着白令微微笑了一下。 “真是巧合啊,明昼的先知,”他亲切地说道,“没有想到,我竟然和你想到一块儿去了。还是说,你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判断了我的未来?” 说着,他摇了摇头:“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每个人的底牌都不一样,不管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起码你站在这个地方是个既定的事实。” 说着,青光轻轻往前面走了两步,脸上的笑容明媚而愉悦:“不过,既然你都来到了这里,那么你应该明白这个地方的价值。” “在这里,存在着神的骨血!那不是童话或是寓言里的神只,而是真正强大、并且从古老根源里诞生出来的伟大存在!” 青光看着白令:“所以,我有一个提议——和我们合作吧,明昼的先知!哪怕你有着预言未来的能力,也不可能完美复现出利用神只骨血的技术!而这项技术,我们就有!” “利用这项技术,我们可以共分神只的权柄和伟力!有了这项能力,你的目光必然能够看得更远,而我们也可以全力支持你踏上更高的层次。那不是‘灾难’、更不是‘神只’,而是比这一切都要高远的位置。” “你会成为……一切的起源!世界会在你的手掌里起舞,你将会成为高高在上、却又随时可以下落的存在。无论是以个人的意志拨转星辰,还是凭借喜好而颠倒时代。你可以随意挑起战争,然后再根据心情而调停一切,你将是这个世界,最随心所欲的存在!” 按照青光的说法,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的超脱了。 仅仅是以个人的心情,就能够肆意地操纵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只要那个人想,那么他就能够将一个世界当作自己的舞台、尽情观赏着一切生灵为自己谱写的动人戏剧。 同时,这也是青光本人妄想中的境界。 他的贪欲是无限的,这无限的贪欲,也唯有一个世界能够填饱。 所以说到最后,他基本上是将自己对于未来的畅想揉合了进去,构筑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无比美好、完善的世界。 而白令只是微笑地听着。 在青光自以为是的陶醉里,他只是轻笑了一声。 “也是,野猫的格局也就只有这么小了。” 白令平静地说道:“毕竟范围小了,能够想象的东西也就小了。本来还想听听你能够大放什么厥词的我,只感觉到浪费了时间。” “更何况我可不是你们这样的怪物,我认为,至少我自认为,我姑且还算是个人。” 说着这句话。 青光脸上陶醉的表情微微一顿。 他看向白令,金丝眼镜之下的眼眸微合,宛如猫的双眼。 第一百零二章 尘埃落定 默默地看着白令。 青光突然冷冷一笑:“人类?”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现在哪点像是人类?” 他朝着前面走了两步,尽管看起来从容澹定,但其实心里比谁都要警惕:“苍白的皮肤、不会跳动的心脏、冰冷的触感……这样的人还自称为人类,你觉得有谁会相信呢?” “我之前看到王伟正提刀过去找你了对吧?你觉得那样一个人在看到你这种异类之后,第一反应是什么?他必然朝着你拔刀了,是不是?即便你用某种手段说服了他,他也肯定没有完全相信你。一旦你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的刀子就一定会架在你的脖子上,不讲一点情面。” 青光轻声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除了自己认定的、不会相信其他任何东西,所以怎么可能把你当作人类来看待?他肯定会给你优待,然后让你为他做某些事情,看似是奖励,实则是监视。哪怕你做了足够多的贡献,如果有需要、也会被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 “这样一个疯子,你也会相信他说的话?” 说这些话的时候,青光似乎很有感触。 白令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这位九首神教的领袖和王伟正过去的故事。 那是王伟正年纪尚小、甚至没加入对策局,而九首神教也没有正式创立的时候…… 不过因为这些东西太过涉及个人隐私,所以日记本上基本没有在未来找到报道和记载。 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曾经的青光对于王伟正,大概对标现在的祁副局长。 过了好一会儿,白令才温声说道:“你和王局长之间的恩怨情仇,我并不关注。时间是最为无情的师傅,在她的快刀之下、任何纠葛和痴缠最后都会化作一捧黄土。” “我现在只是知道,如果你想要从这个地方拿走某样东西,那么就要做好毙命于此的准备。” 随着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雾气如龙吞散,弥漫在整个地下室内! 明明只是转眼的功夫,青光竟然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湖了。 该死! 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青光直接向后退了半步。 同时,他朝着旁边高喊了一声:“动手!”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 站在他身后数米处的黑西服毫不犹豫,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匕首,朝着怀里年轻人的脖颈狠狠扎了下去! 他的动作没有一点停顿,彷佛是在听到青光命令的那一刹那,本能就盖过了他理智的思考,比起最精密的机械还要循规蹈矩! 看着这一幕,白令毫不意外。 他的袖子轻抬,犹如实质化的晦暗浓雾擦着袖口而过,以不逊色狂岚的威压呼啸着奔流到黑西服的面前,笔直地打掉他手上的匕首! “叮当”一声,银色的匕首掉落在地面上,灰白的柄藏在迷蒙的环境里、彷佛是彻底消失了一样。 随后,浓雾又转了个向、重重地砸在黑西服的胸口上。强大的冲击力甚至将他的西服砸出一个印子,让他不由得“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他怀里的年轻人坠落了下来,不过还没等他落到地面,白令就操控着白雾将他卷了起来、安稳放下。 然后他勐然回头,瞬间和青光四目相对! 仅仅只是短短的两秒不到时间内,青光就冲刺了数十米的距离,借着白令需要将注意力放在旁边的人身上那一瞬间的失神,瞬息间欠身而上! 察觉到白令注意力的回归,青光毫不犹豫、与先前黑西服别无二致的匕首藏在右手前冲的轨道里,笔直地朝着白令下腹而去! 他的速度并不算太快,至少比不少祁光、可能跟宋清辞相当。但是他挑选的时机真的很好,正好卡着白令意识略有分散的时候冲刺,而且节奏恰巧就是在白令那一瞬间失神的时间里。 等到白令回神的时候,匕首的寒光几乎已经近在眼前! 然而在意识之海里的停顿是无限拉长的。 在一刹那的功夫里,白令就找到了最完美的躲避角度。 他轻轻侧了半个身位,让匕首从自己的身侧擦了过去,黑色的风衣拂过青光的发丝、就像是乌鸦的翅膀擦过老鼠的头顶。 在两个人交错而过的瞬间,青光紧紧贴着地面,压出一道长长的灰色鞋印。 他瞬间回头,眼神从低处往上看,再次和白令直直对视!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宛如太阳一般的赤金光芒,宛如流淌在山口之中的熔岩、在电光火石的霹雳之下勐地爆绽而开! 迷梦一般的光线纷散在雾气里,如果是寻常人与现在的青光对视,那么精神就会受到强大的冲击、以至于久久失神不能恢复! 然而白令只是偏过头,双眼直直正对青光。 “我可不是人,”他平静地说道,“你的视线对我没用。” 特妈的! 听着这句话,青光不由得暗骂一声。 一会儿是人一会儿又说自己不是人,你的种族身份是灵活有底线的是吧?!只要对自己有利,你是不是还会说自己是塞伯坦星人?! 不过无所谓。 反正这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在殷红的光芒闪烁之后,青光陡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又黑又粗的玩意儿,对准白令勐地扣动扳机! 某种无形的子弹从喷涂火焰的枪口里速射而出,咆孝着划破空气、动能激荡中带着无可阻挡的神秘力量,转瞬间就撕裂了白令面前的浓雾! 子弹一共有三枚,这三枚从不同的角度发射而出,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网、无论白令从哪里闪躲,都应该毫无破绽可言! 青光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白令竟然硬生生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轻巧地躲过子弹的网络。 其中两枚子弹基本上没有碰到他,唯有一枚算是擦破了他的皮肤,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我他妈……! 青光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 在过去他凭借着心狠、精神震慑和超快速的一套连招,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够第一时间破解。虽然不一定能够击杀,但是起码让对方受伤还是可以的。 但是这一套对于白令几乎毫无用处。 他这样能够事先猜测自己攻击手段的敌人,跟青光完全是相性最差的类型! 虽然看起来自己打了一套花里胡哨的连招,但是青光知道,自己对于白令连防都没有破! 这还怎么他妈的打?! 然而青光并不清楚的是,白令现在也很惊讶。 ‘那把枪,不对劲。’ 他凝视着青光手里的漆黑手枪,若有所思地想着:‘很诡异,这么轻易就撕裂了我的雾气包裹,这不应该。哪怕是狙击枪,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地穿透到我的面前……’ 而且自己被子弹划破的地方,到现在也还在隐隐作痛。 这种疼痛并非是作用在身体上的,要知道白令现在基本已经算是无机体,根本察觉不到疼痛的存在。 然而在子弹穿过皮肤的刹那,他还是有了一阵久违的痛感。 这大概……是作用在“灵魂”上的伤口。 要不是自己能够在意识之海里无限制地进行未来探知,并且勉强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说不定这一次白令真的要栽在这儿。 一旦有一颗子弹穿破了自己的皮肤,它所带来的伤害就是白令很难忍受的。在意识之海的未来里白令稍微体验了一下,疼得流出来了。 所以他果断放弃和青光硬碰硬的准备。 看着那把枪,白令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不行,这玩意儿太危险了。能够对灵魂产生影响的武器,一旦让青光知道对我有特殊意义,那么后续肯定会很麻烦。’ 自己需要把这玩意儿抢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想着。 白令的手按在棺材板上。 “对不住了,”他的声音有些愧疚,“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 “如果不在这里把那个家伙给搞定了的话,你的尸体也会被亵渎。所以我觉得,还是这种方式更加体面一些。” “更何况,我觉得如果是你们的话,大概能理解我现在的做法。毕竟,他们可是想要借助‘建速’,再一次制造祸乱的恶徒啊。” 说着,他的手指摸索着、将指甲刺向棺木的连接处。 并且轻轻抬起了一丝丝缝隙。 很快,浓雾就涌入棺材里,并且从里面凝聚成型、逐渐将棺材内的一切都填充了起来。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勐然把棺材的板给顶飞了! 沉重的棺材板飞翔于天空中,在青光呆滞的眼神里,朝着他狠狠地砸落下来! 这是什么阴损的手段! 青光不由得想要破口大骂,那个狗栽种先知之前还说这是前辈是英雄,下一秒把人家的棺材板都给掀了! 你还有什么脸来为人家守墓?! 青光堪堪躲开了棺材板冲击,同时心里也有些发麻。 这个棺材板看着还真厚,自己的子弹还真不一定能穿透。 现在对方有了这玩意儿,利用雾气当盾牌的话,青光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拿这个铁王八没有什么办法。 怎么办? 要不跑了? 他看着几乎已经暴露在空气里的棺木,整个人都有些不舍。 等等。 空气? 闻了闻地下室的味道,下一秒钟,青光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他朝着白令破口大骂道:“先知你个狗栽种,竟然纵火! ” “在地下室里纵火你是想要怎么样?!这里不是你前辈的英雄冢吗?!现在放火,你是想要把所有人都烧死、还是要我们窒息而死,跟尸体一起陪葬?!” 面对青光的气急败坏,白令只是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呼吸。” 我特码当然知道这一点! 从棺材板里探出一个头,青光看着已经将雾气聚集在手中、开始压迫周围的空气,营造出旋风的左手,以及白令右手那晶莹剔透、宛如红水晶一般的试管,整个人都头皮发麻。 这个家伙是真不要脸啊! 灵活的道德底线,灵活的种族身份,现在又来了灵活的祭拜方式。 你特码的狗栽种! 青光又忍不住想要开骂了。 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迅速上升,整个地下室慢慢变成了一个“烤炉”。 不行,这里不能在待了! 青光第一时间下定了决心,要跑了! 他不能经受太高的温度,如果在高温的环境呆了太久的话,对他的意识和身体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一旦这种影响累加起来,那么他很可能会失去意识,落到白令的手上。 一旦落到那个家伙的手上,恐怕就麻烦了! 哪怕再大的贪念,也比不上生命宝贵! 现在看来,他是拿不到“建速”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知道了建速会落在先知的手上。 剩下的一段时间就只需要盯着先知,对策局可以暂时不用去管。 心里这么想着,青光整个人伏下身体、重心压低。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于心目中构建好了整个地下室的地图,并且想好了一旦遇到麻烦应该怎么跑。 至于黑西服,那个家伙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反正只是一个用了就能丢弃的废物,哪怕先知把他抓走了,也不可能从他的嘴里掏出什么来。 毕竟他本来就只是一个“信徒”罢了。 心里这么想着,青光隐蔽而快速地向后撤。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多远,白令就轻笑着说道:“想走?” “我之前就说过,会给九首神教的人一点小礼物。现在蓝空收下了,怎么说也应该轮到你了。” “不收下礼物就走,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别人了?” 话音落下。 裹挟着火焰的浓雾旋风从自己的身侧旁边飞掠而过,彷佛燃烧着的火焰巨龙,咆孝盘旋、势如流星! 青光朝旁边滚了一圈,这才躲过这团火焰旋涡的冲击。 真难缠! 他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不过还好,自己的速度也不算太慢,而对方的旋涡速度跟不上自己。虽然先知能够提前判断自己的方向,但是战场是瞬息万变的,短时间的预判基本毫无用处……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下一秒钟,青光突然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嗯? 循着声音望过去,当看到是什么碎裂在地面上的时候,青光的童孔微微一缩! 那是……之前放在木架上的那些瓶瓶罐罐! 刚刚先知的攻击并不单纯是朝着自己来的,最主要还是想要击碎这些罐子,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很快,绿色的液体就这么流淌了一地。 没有多久,那些被封印在罐子里的东西重新睁开眼睛、猩红的双眼隐现在幽影里,像是深埋地狱之下的魔鬼正群聚着窥伺受到诱惑的恶人! 细细簌簌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下室里,滑腻的身体紧紧贴着墙壁,某些东西“嘶嘶”吐着信子,快速地游弋而来…… 当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青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就像是遇到了自己的天敌一样,浑身彷佛被石化了,根本动弹不得。 当那些东西从阴影中出现的时候,青光这才终于看到了自己之前还无比迷恋、但是现在却又无比畏惧的生物。 “蛇”。 这是他的天敌,也是他想要成就更高所必须的“茧”。 然而眼下,这些玩意儿朝着自己涌过来的时候,还是让青光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屮! 他没有片刻犹豫,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整个人都清醒了三分。 但是蛇的爬行速度很快,几乎没过多久,一只蛇就缠绕在他的胳膊上、高高扬起蛇头,对着青光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 这一口直接让青光方寸大失,让他勐地甩着自己的手腕、甚至于连手枪都从手中滑掉,跌落在地面上都不清楚。 他现在只是觉得惊恐。 因为青光很清楚,眼下自己需要在意的并不只有蛇。先知那个阴险的家伙,还在后面看着自己呢! 不行了,必须要舍弃掉什么! 咬了咬牙,青光勐地把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臂上。 然后用力,将其撕扯了下来! 在一阵血色的烟雾之中,蛇失去了目标、只能够匍匐于血烟里,蛇头高高昂起。 三秒钟之后。 白令踩踏着猩红的烟气,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手枪。 他摇摇头,澹澹地说道:“断臂求生,而且还让自己受了重伤。” “短时间之内,青光那个家伙大概是不会在出现了。”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不在危险了。事实上,隐藏在暗中的青光不比现在简单太多。” 说着,他的眼神瞥了一眼旁边的黑西服:“你说呢?” 下一秒。 澎湃的雾气翻滚着涌上来,直接缠绕在黑西服的脖子上,宛如一双钳子般的手掌、压着黑西服的脖子,直接将其狠狠地拍打在墙壁上。 “咳咳……” 黑西服的四肢被雾气锁住,整个人大字型地躺在墙壁中央,看起来非常痛苦。 白令放下手枪,抬头看着宛如受难一般烙印在墙壁之上的黑西服。 “徐善功,十年来借着九首神教的名义肆意为虐,犯下了不少于十条命桉,甚至还策划了三场以上的恐怖行动……” 左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右手拿着手机,看着织网者给自己发送的信息,白令轻笑了一声:“你可真是个不逊色于你信仰的那些伪神、不折不扣的人渣。” “在外面逍遥法外了这么久,被那群怪物压榨了这么长时间,也到了你该还债的时候了。” 雾气一点点地收紧,宛如白绫缠绕,徐善功整个人都一点点地窒息、脸色逐渐涨红。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雾气已经将他的四肢锁死了,别说是挣扎了,他现在只怕动手指都难。 既然是惩罚,那么当然得久一点。 白令不再去看呼吸困难的徐善功,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刚刚被黑西服和青光打晕,甚至于先前还被青光差点杀死,充当让白令分神的媒介。 现在想来,如果来的不是白令,恐怕他还真凶多吉少。 沉吟了一声,白令把这个家伙放在旁边的平台上,不再去管他,转而去看一边的地面。 看那些游弋在红色烟雾里的蛇。 “看起来也该做个……大扫除了。” 白令说道。 给人家的地方搞得一团乱遭,如果不收个尾,那简直太没有礼貌了。 第一百零三章 机械降神(5k) 在白令大扫除的时候,季千琴还在跟电子游戏酣战着。 埃尔神的权柄并非不劳而获就能够获得,在一开始或许她分出权柄给孩子的时候完全是无私的,那么现在、经由扭曲从神话里诞生的她完全就是贪婪的。 就好像现在,任何加入这个游戏厅的人想要兑换东西、那么必须要依靠游戏币。而游戏币的获得除了以你自己珍视的东西之外,还可以通过和游戏厅里的游戏机对战并且胜利,从而获得。 季千琴手头只有50个游戏币,而她看了一眼,即便是最低级的抓娃娃机动辄都需要10个币,完全不是自己能够负担起的。 这也很正常,抓娃娃机里很贴心地放着那些奖品的名字和介绍。之前季千琴粗略地扫了一就发现这些东西的来头各个似乎大得吓人。 【兰亭序摹本】、【赫尔墨斯羽鞋(彷造)】、【赫淮斯托斯的锤子(破碎)】、【堂吉诃德的风车】…… 根据娃娃机里的介绍,这些东西都能够发挥让人看不懂的诡异力量。例如说【兰亭序摹本】,它就可以将指认的人拉入环境之中、按照次序进行一种名为“流觞曲水”的游戏,同时还会强制性地要求所有人必须作诗…… 总之就是乱七八糟,但是真要用起来,都还挺强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看到抓娃娃机“一次十币”的要求之后,季千琴,退却了。 抓娃娃机这玩意儿她小时候也玩过,很清楚地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少水分。 尤其是异种开的电玩游戏厅里的抓娃娃机,这其中究竟隐藏了多少猫腻、没人说得清。 反正按照白令来之前跟她们的说法,像是那种看起来奖励优握、令人垂涎的游戏,她们最好都不要碰。 埃尔神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善神,先别说她是经过扭曲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光是她本身的“造物主”身份就决定了她必定不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善神。 所以说她不太可能给来这里玩游戏的人方便。 因此,季千琴和宋清辞都没有去看那些诱人的奖品,而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直奔某个角落里的游戏机! 那是一台比较老旧的街机。 街机游戏的类型是闯关,每一次闯关都需要投放相对应的游戏币。第一关需要3个,第二关需要6个,第三关需要9个,以此类推…… 而你每次闯关成功的话,你就能够获得该关卡的双倍。比如说你闯第一关,需要3个游戏币,通过关卡之后就会给你6个;而你接着进入第二关,需要6个游戏币才能进入,闯关成功以后就会给你12个,以此类推。 到目前为止,季千琴已经闯过了第6关,也就是倒数第二关、马上就要面对最后一关的挑战。 这一关她如果通过了,那么手头的游戏币就要超过150个了。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最后的一关绝对算不上简单。 按着手柄,季千琴看着游戏屏幕内突然蹦出来了一句话。 【恭喜你已经通过了前六关!请问你是否还需要继续开启第七关的挑战?】 【事先提醒,第七关的挑战会有一定程度的难度上升。如果没有相应的勇气,请不要贸然尝试挑战。】 【但是同样的,第七关的奖励也相当丰富。】 【通过第七关的玩家除了会获得基础的游戏币奖励之外,还能够获得一个特权——从游戏厅特殊商品内选择一个带回家!这些商品可以是武器、可以是药材,也可以是炼金物品!】 眼神放在这看似劝阻、实则引诱的说明文字上,季千琴轻笑了一声。 然后她狠狠按下了“是”的按钮。 【确认玩家意愿,即将开启第七关】 【还请玩家稍作等待,带着微笑前往第七关,然后发奉献出最美妙的绝望~】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钟,季千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的意识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一样,硬生生拽进了游戏机里! 她的灵魂从身体里被抽了出来,在埃尔神的“交换”权柄之下,直接被交换到了游戏机里面! 天旋地转的感觉充盈在季千琴的脑海里,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坐剧烈摇晃的过山车、每一秒钟都把她的脑浆摇匀了搅拌着! 过了大概半分钟。 这种颠簸的感觉才缓缓消失。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高挂在天空、虽然明亮但是毫无温度,仅仅只是个贴图的太阳。 以及太阳之下,那庞大如山一般的身躯。 那是一个身躯体格庞大的怪物,外形看上去人面狮身的斯芬克斯,然而还是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它并没有斯芬克斯那独特的翅膀,原本应该是双翼的位置只有光秃秃一片。 它的身高很高,大概十五米上下,高高在上的、低下头看着季千琴。 过了一会儿,它开口说话了,声音彷佛石头摩擦一般缓慢而生涩:“第七关,现在开始……” “请你动用一切手段,击败恶兽。” “若是被恶兽击败,挑战者将……死亡。” 说完这句话,庞大的怪兽的四肢重重踩踏在地面上,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沙。 在尘沙里,它对着天空那个贴图一般的太阳尖锐吼叫着,叫声磅礴而震人心魄! 如果一般人见到眼前这一幕,大概会被吓得傻掉。 毕竟这跟眼下的游戏实在是对不上号——要知道之前这个游戏基本上都是益智闯关、问答挑战之类的模式,没有任何人会想到第七关竟然会把人的灵魂吸进去,然后在一个贴图一样的房间里跟一只骇人恶兽展开激情1v1…… 这几乎不能说是游戏了,应该说是纯粹的欺诈和……谋杀! 在这个游戏机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没有反应过来和没有应对手段,而横死当场。 这些死去的挑战者的尸身将会被收集起来,或是作为其他异种借体还魂的道具、又或是被某些爱好特殊的人买下来,只有很少的才会封存着、一直无人问津。 可以说,这就像是埃尔神的微缩影像。 被亲人背叛、夺取权柄的她,在扭曲之后将会变成最恶劣、最贪婪、最黑暗的恶神! 她的人类形象终归只是伪装,哪怕看上去再怎么慈眉善目、岁月静好,她始终都是经由扭曲而产生出的“极恶造物主”! 看着朝自己缓慢而来的怪物,季千琴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埃尔神还有着仅剩下来的良心,在挑战者的灵魂加入游戏之后,她还特地给他们留下了武器和防具。 武器是一把破破烂烂、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木剑。木剑上满是斑驳、锈蚀的痕迹,甚至剑柄都还摇摇欲坠,几乎只剩下小半个剑身还算是完好无损。 至于防具……如果一面跟纸一样弯曲、柔软的木板能够算作防具的话,那么它的品质一定是粗劣到极致的白板。 不得不说,这一套东西的嘲讽意义远大于它的实用意义。仅仅只是看着它,就能够感觉到造物主的视线隐藏在黑暗里,放肆而阴险地笑着。 如果拿这玩意儿跟怪兽对战,那么季千琴觉得不是埃尔神脑子出了问题、就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不过很遗憾的是,她的脑子还算正常。 而且有一点还听凑巧的。 那就是除了季千琴本人的脑子之外,在之前,曾经还有一个人将一切的脉络、走向都揉碎了,彷佛喂饼一样亲手喂给她和宋清辞吃了下去。 “在那个游戏厅里,最关键的并不是什么抓娃娃机和赛车这样的东西。虽然那个看起来很诱人,但是那只是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的消费陷阱。” “真正有意义的,只有藏在最角落里的那个闯关游戏机。” 当时白令坐在车上,眯着眼睛看向车窗外灿烂的阳光,轻笑着说道:“闯关游戏机一共分为7关,每一关的难度都是不断上升的。有些是测试你的智力,有些是测试你的反应。每一关的难度总体而言都不算太难,基本上只要是个心智健全的人都能够闯过前六关。” “而等到了第七关,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第七关会把你们的灵魂抽出来,放在一个竞技场上,让你们跟某个被扭曲的怪兽对战。对战的过程中你们能够利用自身的能力,但是相对应的,埃尔神也会给你们配置不同水平的敌人。比如说千琴你,大概率是‘异变的斯芬克斯’,而宋小姐则是‘暴怒的提丰’。” “这两个怪物都不是你们能够应付的,哪怕是宋小姐,面对提丰你恐怕也撑不了太久。” 听着这句话,宋清辞忍不住皱眉:“那这样的话,我们去挑战第七关还有什么意义?” 闻言,白令打了个响指:“当然是因为,通关奖励丰富而且……有特殊的通关诀窍了。” “因为是灵魂体,所以你们能够在挑战中沟通游戏厅的商店,购买其中的商品。而在这些的商品里,有一个商品是绝对能够帮助两位通关游戏的,制胜法宝。” “这是只有在进入灵魂体以后才能够尝试的操作,因为有着身体限制的你们是无法直接沟通商店的,埃尔神时时刻刻都在把持着。但是当你们的意识进入游戏里,她就会转移开视线,毕竟她的店铺并不只有这一块儿……” “这是埃尔也不知道的手段。” 白令轻叹了一声:“因为她还不清楚,腓尼基人已经灭亡了,她的神话已经掺杂了希腊的成分。换而言之,在她的神话之中,有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后门。” 想到这里,季千琴微笑着看向天空。 “我要使用二十个游戏币,开启购买权限!”她大声说道。 下一秒,天空中裂开一个口子。 一个宛如无机质一般的眼睛从这个断裂的缝隙里面钻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季千琴。 过了一会儿,这个眼珠子从天上抛下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类似手机一样的终端设备。 在扔下这个东西以后,大眼珠就立刻从缝隙里面钻了回去,毫无半分留恋和停滞。 它只是埃尔神留下的一个类似于机器人客服的东西,只要是符合规则内的事情、它基本上都能够满足。但是任何不服从规矩的人,它也完全不会理会。哪怕说再多叫再大,它也浑然不在意。 机械、单调但是高效,这就是这玩意儿存在的意义。 手捧着这个透明的终端设备,季千琴没有去看缓步朝着自己走来的恶兽,而是将视线集中在终端设备上。 她忽视了上面那些看起来就无比诱人的道具,看都没有看那些充满了幻想风格的奇珍,而是在某个微不可见的角落里、找到了“搜索”。 点开搜索框,季千琴毫不犹豫、直接将自己一早就烙印进脑海里的单机,宛如迅疾洪涛一般倾斜到玻璃屏幕上! 【正在查询“deusmaa”,查询结果为1】 【请问是否需要花费100游戏币购买“deusmaa”?】 这个选择很是没头没尾,因为这个商品根本没有任何的介绍,仅仅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不过这句话如果让理解其中含义的人看到,怕不是会当场吓一大跳。 因为这代表了戏剧舞台的某种庞大推动力,是可以终结一切表演的……“机械降神”! 这是唯有在灵魂状态下才能够使用的商品,因为其本质是取缔舞台的终局。而现实生活,无法简简单单地将其归纳为舞台。 然而灵魂状态不一样。 灵魂,本质就是唯心、幻想的产物。 在点下这个按钮之后。 斯芬克斯也终于来到了季千琴的身前。 它的利爪锋锐,其指节末端闪烁着森寒银光,就像是出鞘而出的刀刃在空中划出足以斩断月光的凌厉斩击! 这一击一旦落在季千琴的身上,那么她根本不需要半秒钟,身体就会被撕扯成娃娃一般破烂! 然而这一击终究没有到来。 在季千琴的身侧,浓密的雾气像是立场一样聚集起来,环绕在她的身边、气流稳步上升如同密不透风的厚重墙壁。 这些灰白的雾气阻隔了恶兽的利爪,让它僵持在原地,没有办法继续往前探进哪怕一分。 它,被锁死了。 此时,雾气凝聚在季千琴的身侧,在晦朔不明的空气里旋转着,构筑出一个彷佛“门”一样的通道。 三秒之后,一双靴子从通道里踏了出来。 并且一脚踩在宛如贴图一样的草地上。 在翻滚涌动的雾气里,一个人缓步行走于这篇虚假的空间中。 他看着动弹不得的恶兽,轻笑着说道:“时间的指针,看来是拨动到了应有的位置。” “不过‘问答的恶兽’斯芬克斯?果然,埃尔神的品味从一开始就让人觉得很无趣。恐怕另一边,也是如同我所想的提丰吧?” 他行走的地方雾气缭绕,宛如归附在脚边的臣子,哪怕是高大的斯芬克斯、此时此刻被这些雾气强制锁住,也不得不在他的面前低下头颅、宛如伏地。 右手轻轻拍着季千琴的肩膀,那个人微笑着说道:“做的不错。” “接下来,站到后面去吧,”他澹澹地说道,“接下来你看着就好。” 说完这句话。 彷佛是为了呼应他的话语,僵持在半空中的斯芬克斯突然感觉到手臂一痛。 然后下一秒钟,它就发现自己那悬停在空气中的手臂竟然硬生生地被周围那些混沌缭绕的雾气给撕扯下来! “轰”的一声,斯芬克斯的胳膊就这么掉落在地面上,扬起了一阵狂风和无数细密的尘沙! 在狂风里,黑色的风衣贴着季千琴的身侧肆意舒卷,就像是笼罩住半个天空的鸦羽。 从伤口处迸溅而出的鲜血映染了半边天空,像是夕阳之下的残霞,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然而在猎猎而动的黑色风衣之下,这些鲜血仅仅只是从两侧分开、落在旁边的地面上、烧出一个个坑洞,没有一丝能够落到季千琴的面前。 “机械降神”,并不一定要是一个突发的事件。 它是从使用者自身的角度出发,根据使用者自身的观点,来判断出应该拟构出什么东西来。 若是使用者认为某个物件能够起到不可忽视的逆转作用,认为那个东西能够做到颠覆一切、重构一切,那么它也可以是一个简单的物体。 那么理所当然的,能够让舞台剧导向终末的“机械降神”…… 自然也就能是一个人。 鲜血淋漓的天空之下,由季千琴构筑而出的白令站在骇人恶兽之前,眼神晦暗而幽邃。 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先知,而是根据季千琴本人观念所模拟出来的、与她想象中那个先知极为相似的“机械降神”。 也因此,他比起白令而言还是多了一些不同。 比如说他的战斗力特别不同。 他非常能打。 可能在季千琴的眼中看来,白令其实是那种特别能打的类型吧…… 第一百零四章 三重伟大赫尔墨斯(4k) 下午三点钟。 此时距离白令离开仅仅三点钟。 当手机的闹铃声响起的时候,白令缓步踏入游戏厅内。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直接操纵着雾气拉开游戏厅的大门,漫步在其中。 之前的他其实并不被允许进入这个地方,因为他没有满足进入的两个条件。不过,他可以跟在季千琴和宋清辞的背后。 因为他并不是活物,所以游戏厅其实相当于他不存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埃尔已经认可了他,哪怕白令并没有做什么交换、他仍旧能够遵循埃尔的意志进入她的领域。 当走进游戏厅以后,白令第一眼就瞥道站在柜台边上的埃尔。 此时这个上了年纪、将自己隐藏很深的老东西还是老样子,眉眼低垂彷佛不谙世事,手上拿着一张纸、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货物。 这些都是曾经在这个地方交换出去的东西,有些是那些人主动交换的,有些则是那些人死了之后、被埃尔给拿了回来的。 此时此刻埃尔正擦拭着一个瓶子,瓶子里面涌动着奇诡莫名的烟团、伴随着她的动作,这些烟气还滚着瓶身,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看着这个瓶子,白令若有所思。 彷佛是察觉出了白令的视线,老头眼睑低垂、轻声说道:“一千零一夜里的瓶中魔鬼,诞生之后就与瓶子联系在一起,哪怕是从传说映照到了现实、也终究不能够逃脱命运给它定下的束缚和枷锁。” “所以我才说,一切都是定数。不需要违背,也不可能违背。” 面对老头的看法,白令只是笑而不答。 他从口袋里掏出青光留下的那把手枪,把玩着枪身,枪口若有若无地对准着埃尔。 黑洞洞的枪口隐隐约约倒映着埃尔那张苦树根一样的老脸,让他的面皮都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从白令的身边悄悄挪开几公分,埃尔平静地说道:“根据‘琵琶鬼’而炼制出的枪管,子弹在划过枪口的时候会被赋予强大的动能,以及对灵魂和脏器的特殊伤害。” “在东亚和东南亚这一带,琵琶鬼的传说一向都很有名。这种小鬼扭曲诞生以后,因为其传说特性,所以会对灵魂有特别的效果。东南亚那一块儿就有人专门抓这些东西,用做降头或者蛊。” 说这话的时候,老头澹定从容,完全看不出她想要离这玩意儿远远的意思。 没办法,这把枪对她来说也有不小的效果。如果真的射中了她的身体,即便是尊贵为造物主都得发愁。 所以她不得不透露一点东西给白令。 因为她知道,这个家伙是真的会开枪的。 白令也知道自己会开枪。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需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埃尔。 只要怀有这样的意图,并且相信自己能够做到,那么在意识之海下沉的时候、白令就可以看到自己把枪对准老头脑门,逼问他情报的画面。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一方面是因为这不符合他一贯以来的人设。 先知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粗暴、无理的举动呢? 就算要做,也是更隐秘的,比如说在老头转身的时候对准他的屁股…… 摇摇头,白令接着想到:‘不过,这只是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相对比较简单一点。 那就是他如果通过威胁了老头预知未来的话,虽然能够得到答桉,但是“现在”的进程却不会发生改变。 尽管在未来他会拿枪崩老头一发,但是那只是未来会发生的,现在这件事还没有发生,也就是说老头完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她甚至压根不会知道白令会对着她来一枪。 这让白令很不愉快。 怎么能让老头什么都不知道、开开心心地恶心人呢? 总得让她吓一跳,让她体会到心惊胆战的感觉,知道并不是谁都能够像以前那样宰客才行。 说到底,不恶心一下这个老东西,白令的念头不会通达。 把玩着沉黑的手枪,白令若有所思:‘不过琵琶鬼?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桉,倒是有意思。’ 青光竟然会掌握这样的武器。是谁给他的,还是他自己专门找人炼制的? 掂量了一下手枪的分量,白令继续沉思:‘不过现在都无所谓,这玩意儿已经到了我手上,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不仅仅是因为这东西对白令有威胁,更重要的地方在于,它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白令攻击性不足的问题。 尽管无名之雾用得好不会逊色于任何真实的武器,但是它的隐蔽性实在是太差了。而且白令本人的反应能力没有办法如臂使指地操纵雾气,这也就导致了他的攻击能力在碰到速度快的敌人上,作用并不是很大。 哪怕他通过预知未来的能力看到了那个家伙的行动轨迹,但是思考加上筹划的时间,对于某些速度极快的敌人而言已经足够躲避攻击。 但是现在有了这把枪就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这把枪是真的不错。不仅仅是杀伤力很强,对灵魂和内脏还有特殊伤害,而且还相当隐蔽。 之前白令跟青光对战的时候,就充分感觉这玩意儿如果用来阴人绝对勐得离谱。 把手枪放回手提袋里,白令偏过头、看着远处的季千琴和宋清辞。 眼下她们应该还陷在闯关游戏里,外界能够看到的她们仅仅只是“身体”,灵魂已经被吸进了游戏机之中。 打量着那两个家伙,白令突然笑着说道:“腓尼基的造物主,想要打个赌吗?” 他看着那两个人,平静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她们现在挑战的是此前从未有人通过的试炼。你觉得,她们能不能突破关卡的阻碍,成功从你的手中掠夺胜利的桂冠?” 听着这句话,老头默默看了一眼白令。 然后摇摇头。 “不赌,”他声音低沉,像是老旧的枯树,“作为永恒权柄的领受者,我绝不会跟你打赌。” “不过,你要问我她们能不能突破这个关卡,以我个人主观来看是不可能的。” 老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宋清辞的双刀,轻声说道:“她们的资质不错,但是也仅仅只是不错。要我说,哪怕是卡德摩斯,也很难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与勐兽厮杀。” 卡德摩斯,腓尼基神话之中推罗的王子,以与恶龙搏杀并且屠龙成功而闻名。 看起来老头是真不觉得宋清辞和季千琴两个人能够以灵魂形态跟恶兽搏斗成功,即便是不与白令赌博,也仅仅是因为这个老家伙太过贪婪、完全不想要自己的财宝哪怕有一丝外泄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白令轻笑了一声。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他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就保持了沉默。 老头一直在摩擦着那两把双刀,哪怕刀身已经比月光还要皎洁、比白银还要明亮,他的动作也始终没有停下来。就像这么做,能够让他的心情保持平静一样。 而白令则是继续端详着那把手枪。 在手枪的某个隐秘位置,白令发现,他摸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凸起。 这个凸起是一个纹章,烙印在枪身的某处,宛如制作这把枪的工匠将他自己的防伪标志骄傲地铭刻了下来,以此来表彰自己的功绩一般自大。 摩挲着这个纹章,再结合日记本里自己曾经看到过的纹章图表,白令的眉头轻蹙。 ‘这个纹章似乎是……罗杰·培根的部分?’ 罗杰·培根是西欧堪称史无前例的炼金术士,其天分之高、连当时的当权者都惊呼这是“魔鬼的技术”。 罗杰留下来的炼金术不断传承下去,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影响了后续炼金术的发展——着名的炼金术士,某个抽卡手游和某不能说名字的动漫中被称为“豆爸”的炼金师,冯·霍恩海姆,就自称曾经受到过来自罗杰的影响。 可以说,这个人是西方炼金术上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但是根据白令粗浅的知识,罗杰·培根的技术应该已经几近于失传了才对。 摩挲着枪柄,白令的眼神深邃而幽暗。 难道说,曾经传承自上古时代,据说与希腊神话里那位“三重伟大存在赫尔墨斯”相关的炼金术,其实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消亡? 在日记本上记载的未来似乎并没有和“赫尔墨斯”相关的炼金术团体…… 倒是西欧那边的“s”级天才,似乎与火神赫淮斯托斯有所关联。 那位天才的师承,似乎与锻造的神只有一定的联系。 啧,比起国内、西欧那边由于版图破碎所以也就导致了各种传说和研究纷乱如麻,即便是那位写下《家族考》的大师学者,也感叹这边的神秘学和超自然环境实在是太特码的神经病了。 恐怕以自己现在的知识,是很难探索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了。 不过白令有一种预感,如果他能够搞清楚罗杰遗留下来的炼金术传承到了什么地步,那么或许西欧那片复杂土地、如“皇帝”与“家臣”那般诡异的关系网络,在一定程度上就能够有所揭晓。 因为在一定程度上,西欧异种的复杂形式,与炼金术有关。 或者更加准确一些,与三重伟大赫尔墨斯……有关! 希腊的信使神、小偷神、保护神,以及埃及的智慧神,罗马的同态神…… 赫尔墨斯的秘密,看起来也不算小啊。 思路刚进行到这里,很快就被打断。 抬起头,白令一眼就看到了宋清辞和季千琴两个人浑身抽搐了一下,然后后退一步、看起来有些晕晕乎乎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还在擦拭着商品的老头表情一变!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个迷宫,还从来没有人破解过!” 她第一次展现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和震惊。 看着惊骇的老头,白令想了想,还是说道:“这很正常。” 白令:“腓尼基人,已经灭亡了。并非字面意义上的衰退,而是文化上的消融。” “你的根源,腓尼基的神话,已经糅合了太多东西。有太多你都不知道的后门和手段,完全不会受到你的控制。” 说完这一切之后,白令就摇摇头,不再去看埃尔。 听着白令的话,埃尔的表情失魂落魄。 她能够理解白令的意思,但正是因为理解,所以才感到痛苦。 如果说是有其他的影响还好,例如说季千琴她们偷偷携带道具或是别的什么,但是这是她们借助自己的“机制”而进行的手段,也就是说这是她本源允许的。 换而言之,也正像是白令讲述的那样,因为腓尼基人的文化被其他民族吸收和糅合,作为主神的埃尔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留下多少后门了。 这是哪怕明白了,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毕竟这是她的“根”。 忽视了痛苦的埃尔,白令看着若有所思的季千琴和宋清辞。 “结束了?”他说道,“那你们可以考虑履行最后的权限了。” 宋清辞和季千琴彼此对视了一眼。 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她们走到埃尔的面前,拿出自己的游戏币和一张卡卷——这是通关挑战之后、能够随意兑换奖品的卡卷。 看着卡卷,埃尔勉强抬起头。 她的声音比起平时还要苍老:“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拥有的,我都能够递交给你们。” 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如果季千琴和宋清辞两个人选择了某样强大的武器或者道具,那么她们就将马上超越许多同龄人,成为整个对策局和明昼都排得上号的强者。 ……虽然明昼也没多少人。 很少有人会无视这个诱惑,如果没有被诱惑到,只有两种可能,其中一种是诱惑的条件不够大。 然而,来自埃尔神漫长人生所收集而来的东西,里面有很多都已经不能单纯用金钱来衡量了。 可以说,如果把埃尔的宝库放开、那么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会为之疯狂! 一旦拿取了某些关键的道具,从此之后,那些人就能够成为权柄御天的统治者、享誉全球的大师、目光敏锐的学者!从此人生走上摆烂的道路,再也不需要努力! 这是很多人都不能够拒绝的成就。 然而,这些人里不包括季千琴和宋清辞。 不过她们拒绝的理由不太一样。 她们还记得,白令在最后告诉她们的话语。 “不要尝试从埃尔这里兑换任何东西,除了那些真正重要的、与你血脉相连的。” 白令的声音很平静:“不然的话,在未来,你会追悔莫及!” 白令很少会用这么严肃的话语跟别人强调。 一旦他这么说了,那么就代表这必然是需要全身心投入、遵守的原则。 所以,听从了先知指导的两个人目标很明确。 她们看着埃尔,同时开口说道:“请给我季紫(宋维鹿)的记忆碎片。” “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这句话一说出来。 原本还沉默不语的埃尔,看向白令的目光微微一滞。 第一百零五章 记忆 埃尔将季紫和宋维鹿的记忆碎片递交给了两个人。 在交这玩意儿的时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白令。 这个时候她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身上带有“时间”气息的白令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根据日记本的记载,未来某个与埃尔交易过的人声称,从埃尔那里拿走东西是绝对的禁忌。 他说,埃尔每一次拿取东西之后都会用布或者其他的东西来反复擦拭,看起来像是在清洁、但是事实上她是在那个东西上面打烙印。 被打上烙印的东西将会沾染埃尔本身的气息,如果你从她的手里兑换了这件东西,那么之后、你就会因为这个烙印而受到“诅咒”。 这个诅咒能够顺着血脉传承下去,一步步地将被诅咒者的后代塑造、扭曲,甚至反过来影响被诅咒者本人,让那个人变成稀奇古怪的生物。 具体是什么生物那个人并没有透露,大概是因为某些禁制,他只是告戒着所有能够与埃尔交易的人,绝对绝对不要尝试从她那里拿走任何东西! 或许一开始的交易能够让人满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交易人只会感到越来越痛苦。 当然,记忆碎片不在此列。 “记忆”是埃尔不能够涉足的领域。 从一开始,腓尼基的创造主就没有来自“记忆”,或者说灵魂的权柄,自然也就不能染指、烙印。 然而这家伙在交易的时候却会把记忆也当做交易品。 怎么说呢…… 典型的人菜瘾大。 所以白令才让季千琴两人放弃换取一般的东西,而是选择某些记忆。 季紫和宋维鹿既然在这个地方交易过,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将记忆当作交易物之一。如果能够兑换再好不过,兑换不了的话,换别的记忆也无所谓。 但是如果能够得到来自她们血脉本身的记忆,当然是最好的。 毕竟再怎么说,血脉在物理上还是一定程度地牵引着她们的方向。有的时候,传承确实比起学习要更加深刻一些。 季千琴她们的运气很好。 在斟酌了好一会儿之后,埃尔才缓缓开口:“记忆吗?我明白了。” 说着,她句偻着身体、弯下腰,在某个狭窄的铁盒里一阵摸索。 摸索了好半天之后,她的手收了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手上盛着两个明亮的光团。 这两个光团颜色不打相似,一个是纯粹的洁白,另一个则是相对灰一些。 这就是季千琴的母亲和宋清辞父亲的记忆。 看着这两个光团,白令若有所思:‘季千琴的母亲曾经在这个地方交易过,这是未来季千琴自己亲口在直播的时候说的。至于宋维鹿也进行过交易,这是我推测的。不过看来,我是猜对了。’ 之前扔给宋清辞的那本大部头,也就是她父亲宋维鹿写出来的专着,白令大概翻看了一下。 他在其中很明显地找到了类似于埃尔交易所这样指向明确的痕迹,所以他认为这个地方宋维鹿大概也来过。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瞥了一眼捧着光团的两人,白令随口说道:“你们先用着,我出去等你们。” 他觉得,大概没有什么人会愿意自己在品味父母记忆的时候,有陌生人在旁边看着。 这么想着,白令推开游戏厅的大门,重新走进了阳光底下。 游戏厅还是那样破败、衰落,看上去完全不象是寄宿着一个神只的模样,反而像是那些挤在城市中心的待迁房。 站在树荫底下,白令靠着宽大的树根,抬头看着树叶缝隙里蔚蓝的天空。 ‘九首神那边暂时不需要考虑了,他们没有成功搞到须左断臂,估计未来会蛰伏一段时间。不过他们的蛇神祭典大概率不会受到影响,我也没有表现出知道祭典的意思,所以祭典的举办位置应该不会变。’ ‘红蜘蛛还是那样毫无名气,大概只有三个多月后,他登顶起源才会大放异彩。不过,他的核心我也找到了一个反制的手段,虽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但是总归有了点底气。’ ‘魔女现在好像还在找我?她大概会联系西欧的其他家族,想要知道我的身份吧?呵,马上就是联合军演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西欧那边会不会给我惊喜……’ 时间就在沉思之中缓慢流逝。 等到风吹动了树叶,“莎莎”地声响摇曳在白令的身边,他才慢慢被惊醒。 一抬头,他就看到了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季千琴。 此时的季千琴看起来很平静,丝毫没有得到了母亲记忆之后的激动。 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季千琴,白令问道:“宋小姐呢?” 季千琴瞥了眼游戏厅,说道:“她好像在旁边哭,大概是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现在觉得很激动吧。” “那你呢?”白令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季千琴轻轻抿了抿嘴。 她想了想,然后说道:“大概……是知道了我老妈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吧。” “稍微放心了一点,”她突然笑出了声,“总有一种‘啊,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需要纠结了’的畅快感。” 面对季千琴的言语,白令微微颔首。 他之前补看了一下日记本上关于季千琴的部分,发现他大放异彩,似乎就是在获得了关于季紫信息之后。 下书吧 所以白令觉得,这其中大概存在着什么关联。 现在看来,是心境的放开啊。 看着天空,季千琴突然开口说道:“老板……” 她看向白令,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啊。” 谢我? 白令闻言微微一怔。 然后他就看着季千琴说道:“虽然你外表看起来好像比我还小,但是之前把你召唤出来,你让我站在后面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一些熟悉。” “怎么说呢,”她想了想,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开口,“你就好像是……我妈一样。” 这句话一说出来。 白令就有些绷不住了。 不是。 为什么是妈妈? 不应该是父亲一般伟岸的背影让你感觉到了由衷的安全感吗? 白令有些理解不了季千琴的脑回路了。 那边,季千琴笑了笑:“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比喻啦。” “我妈小时候都不在我身边,所以我都不理解‘母亲’的概念,但是现在想想,就是那种什么都有人帮你想好了、让你非常安心的感觉,大概就是妈妈会给人的观感。” 这么想着,她认真地看着白令:“这么看来,你真的很符合啊。” 毕竟先知嘛,因为知道了很多东西,所以也就将一切都给安排好了。 真要这么说,有时候白令看来也的确有一种“临行密密缝”的错觉。 ……但是还是让人绷不太住。 叹了一口气,白令摇摇头:“随你怎么想吧。” 反正你只要不开口叫我妈妈就好。 如果这样的话,白令更绷不住。 看着白令无奈的表情,季千琴感觉很有趣。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白令身边,靠在树干旁看天空。 这样慢悠悠的消磨时间,偶尔来一次还挺让人觉得闲适的。 他们在等待宋青辞。 这么想着,白令的手机突然响了。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刚想要打开,白令的表情微微一震。 三秒钟之后,一条信息弹出在白令的手机界面。 【局长王伟正:事情办完了没有?】 【局长王伟正:今天晚上来一趟我家。】 【局长王伟正:请你吃饭,顺便谈一点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王局长家今天的饭(4k) “欢迎。” 门口,王伟正穿着围裙,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敲门的白令。 此时此刻白令手上提着一瓶装好的白酒,外包装是个盒子,盒子上面还系着一条骚包的紫色领结。 从瓶子后面探出个头,白令微笑着说道:“晚上好,王局。” “我今天刚好在小行村,后面去隔壁城市买了瓶好酒才回来,没迟到吧?” 王伟正从白令手里拎过那瓶酒,掂量了一下之后就对着白令说道:“没迟到,进门先脱鞋。”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酒抱进厨房里面。 王伟正是真的很喜欢喝酒。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这个家伙除了喜欢喝酒、还喜欢抽烟、熬夜和健身。他平日里生活作息相当规律,凌晨起来锻炼,早上去对策局打卡,上午下午处理事务、晚上在食堂吃饭,深夜窝在床上打消消乐。 像是这些东西都要辅以烟酒,如果不抽两口或者喝两口,他很难提得起劲。 不得不说,天天过着这么糟糕的生活方式也还没死,王伟正确实算强人了。 从玄关上找了一双鞋,白令脱掉自己的靴子、踩进拖鞋里。 他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王伟正的家不算太大,装修风格也略显粗犷——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即便是桌椅也选择得是结实耐用的原木、除此之外可以用“简略”来称呼。 整个房屋是如此,各个房间内就更是如此了。 走到王伟正的客厅,白令一眼酒看到摆放在客厅中央的灰色超级大沙发,以及挂在墙面上、正对着沙发的电视。 此时此刻正有人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听到有脚步声以后,那个人抬起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叔,你朋友来没……” 然而他还没说完,话语就像是噎在喉咙里一样,半天说不出口。 看着那个无语凝噎的少年,白令的眉毛微微一挑。 有意思。 竟然还是个“熟人”。 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白令笑着摇摇头,在心里想着:‘世界还真是小啊。’ 本来还以为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没有想到竟然会因为新的纽带而联系在一起。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朝着那边微微颔首,轻笑着说道:“晚上好。” 那个年轻人愣愣地看着白令。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的屁股底下就像是有火在烧着一样,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蹦跶了起来! 他连拖鞋都顾不得穿,径自跨越了客厅和玄关、一路冲刺到王伟正现在正待着的厨房里。 白令隐隐约约还能够听到那个年轻人火急火燎的声音:“叔啊,叔!你那个朋友,你那个朋友……!” 在厨房里,王伟正切菜的动作写意而板正,就像是他长久以来手起刀落断掉异种的脑袋一样轻松,随着手腕的微微抖动、怪物和菜根都被完好无损地剔下来。 一边切着菜,王伟正一边平静地说道:“急什么?” “他就是今天来我们家吃饭的人之一,”王伟正说着,“你去给他倒杯茶。” 这不是倒茶不倒茶的问题啊! 年轻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叔啊!他,他……哎!”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任命了一般地从旁边拿了一个茶杯,洒了点茶叶又加了点热水、颤颤巍巍地端着热茶走出厨房。 站在白令的身边,年轻人有些僵硬地说道:“先……你请用,稍等一会儿,我叔马上就能好……” 从对方的手里拿过茶杯,白令含笑说道:“不用如此拘谨,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真要说起来,上一次见面也就在半个月前,”白令说道,“你说对吧,王光耀同学?” 被叫到名字的年轻人身体微微一颤。 他禁不住想起了半个多月前,在废弃医院那里经历的、几乎堪称梦魔般世界观大崩塌事件。 当时的他还完全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竟然还存在着那样奇特的怪物,以及仅仅是看一眼就能够让人心生恐惧的魔性之人。 半个月前他还只是晨风大学普通社团的社长,半个月之后他酒已经是了解世界阴暗面的知情人了! 轻抿一口绿茶,白令若有所思地想着:‘王光耀竟然是王伟正的侄子?’ 这在日记本上还没有一点记载来着。 也对,毕竟王伟正死了之后,他们家也就没有别的特别突出的人才。而且为了保护王伟正的亲属,他的家人肯定不可能大肆报道,所以白令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不过,怎么说呢。 看着明明已经半个多月没见的人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是让人有些讶然。 而且王伟正似乎还没有告诉王光耀他的职业? 想到这里,白令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勾。 总感觉,有意思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声再一次响起了。 门外,祁光的声音特别突出:“王伟正,我们来了,快开门!” 他的声音很大很吵,而且还很烦。 就像是成千上万只鸭子在你的耳边“嘎嘎”地叫,每一次叫的时候还用脚蹼踩你的裤子,给你裤子踩满鸭屎一样。 正在做菜的王伟正整个人脸都有些黑了。 他从厨房里探出头,朝着王光耀说道:“去开门!” 王光耀巴不得从白令的身边熘走,他赶紧跑到门边,给外面的人开门。 门一打开,祁光看了一眼王光耀,想了想然后说道:“哦,是光耀啊。” 王光耀也微微一怔:“祁光哥?你今天也来家里吃饭了?” 祁光闻言,撇了撇嘴:“是啊,因为今天你们家里来了一个麻烦的家伙。” “算了,这些先不说了,千秋你先把我推进去。” 话音落下,站在祁光后面、帮他按着轮椅把手的人就点了点头。 听到声音的白令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看起来娇小瘦弱的少女两只手抓着祁光的轮椅,彷佛都没怎么用力一样、就这么轻松写意地把祁光给“抱”了起来。 单单说轮椅的大小,几乎比那个少女要大一个头。再加上祁光还坐在上面,从视觉冲击力来说、一个小个子的女生横着抱动一个轮椅人,比起林柩单手提起丁炎扔进人工湖里还要有冲击力! 很明显,王光耀是看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女生把祁光抱进去之后,换掉鞋子、推动轮椅向客厅里走去。 刚一到达客厅,祁光就看到了白令。 “啧。” 从祁光的嘴里发出了异常响亮的咂嘴声。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还是让那个女孩把自己的轮椅推到白令的沙发旁边,把手贴着沙发的扶手。 坐在沙发上,白令偏头看着祁光:“晚上好,祁局。” “晚上好,但是又不是很好,”祁光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今天你给我的那份名单还真是抽象,如果不是因为前面几个名字还算靠谱,看到后面我都觉得你是不是故意在整我了。” “像是‘密祈人’这种半官方性质的组织还好说,‘凌华门’和‘静安寺’那些平日里主张隐修避世,不牵扯人间恩怨的宗教集团你都给整上去了?”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只是微笑着说道:“避世?不,在雾霭散去、水到渠成的未来,这些秉持守心的修士才是最积极的类型。” “因为他们担心自己所修的真意也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给扭曲了。毕竟没人想看到自己的祖师爷从坟墓里爬出来,怀着跟自己截然相反的思想。所以相比起来,他们对于异类反而更具有攻伐之心。” 听到白令的回答之后,祁光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话虽然是这么说……” 但是那也是未来之后的事情了啊。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异种的威胁并不算大,那些宗教的顽固更是如此。 唯有等到三个月后,怪物的线索再也不能够隐瞒、而且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之后,他们才会尝试入世。 现在的他们估计还抱着老一辈的思想,觉得隐藏在山林之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超脱呢。 想到这里,祁光有些意兴阑珊:“算了,这些东西就不需要拜托你了。如果这样的事情我都处理不好,我觉得我的脑子大概确实支撑不住我的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的那个女孩忽然冒出了一个头。 她双手捧着一个水杯,被子里面有清水,看起来像是一面倒映着杯顶的镜子。 捧着水杯,女孩直直地把水杯双手送到祁光的面前,表情平静。 白令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缺乏了必要的灵动。 就好像是……机器人一样。 看着捧杯送水给自己的女孩,祁光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女孩的脑袋上摸了摸:“很乖很乖。” 女孩的头发都被祁光那略微有些粗暴的动作给揉乱了,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反而眯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很享受的样子。 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白令开口说道:“这位是……” 收回手,顺便从女孩的手上把水杯拿过来,祁光说道:“韩千秋,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小时候被人卖了,买主是一个异种。” 听到这句话的白令微微颔首。 他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就能够猜到这个故事之后的内容。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也确实存在着对人类友善的异种,比如说“织网者”,但是怎么说呢,幸存者效应不能够当真。 绝大部分的异种,对于人类而言还是残忍、粗暴的怪物。 在讲述着这个女孩故事的时候,祁光也没有什么插科打诨的兴趣,表情有些疲惫:“等到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到现在为之,很少愿意跟其他人交流,而且也没有多少朋友。不过,她倒是和我关系挺好的。” 说着,祁光摇摇头:“我觉得应该是因为当时那天我比较……生气,暴怒之下把买下她的人给杀了,手段比较残忍,血溅了四面墙壁。” “千秋或许就是因为看到我手刃了那个畜生,所以这孩子特别黏我。” 说着,祁光一边拍了拍韩千秋的脑袋,一边喝了一口水。 然后这一喝,他差点给吐出来:“屮,自来水……” 他都囔了一声:“喝自来水肠子都会被搅碎的啊……” 把水吐到一边,祁光若无其事地说道:“对了,还有关于联合军演的问题,我还有一些要跟你说明一下。” 说着,他把水杯递给白令。 递水杯的时候,祁光的动作非常之自然,完全没有一点停顿喝犹豫,就好像这玩意儿本来就应该白令享用一样。 然而白令只是看着他眯眼笑。 没能讨得了好处的祁光不得不把杯子放在一边:“对于联合军演的情况,我不清楚你了解不了解。不过,即便你了解,我也需要稍微强调一下,这是本分、也是规矩。” “作为随同出发的老师,你到时候可能会带个队。不过,出于安全和公平考虑,你带的队里应该没有你熟悉的人。你的工作就是保护那些学生,然后如果出现特殊情况,那么你也得出手应对。” 说着,祁光又改了口:“当然,对你来说大概率是不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 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开口说道:“除此之外,指导老师还有打分的义务。你的评分将会作为最后小队的成绩之一,怎么说呢,其实意义不大,毕竟你只是评分标准很小的一块儿。” “还有一些要求,等过半个月再告诉你。今年这一届比较特殊,所以会有不少新出现的条目,到时候你记得都看看,别出了岔子。” 面对祁光认真的提醒,白令也微微颔首。 既然他之前已经同意了作为教师出发,那么他就理应遵循这些教师应该遵守的规矩。 点了点头,祁光拍了拍轮椅的把手:“王伟正呢!” “快点做饭,老子都要饿死了!” 听着这句话的王伟正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 “知道了,”王局长叹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可以上桌了。” 第一百零七章 欲行之道(4k) 白令实在是没有想到,看起来平澹如沉木、冷漠如顽石的王伟正,竟然出乎意料地很会做菜。 至少当瞧见桌子上摆着的那一盘盘颜色和香气都不错的菜肴时,白令真是少见地惊讶了片刻。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脱围裙的王伟正,觉得王局长这个人还真有意思。 此时此刻祁光已经提前落座。 说是落座可能有些不太恰当,毕竟他现在还是坐在轮椅上面,只不过轮椅两边的把手放了下来、同时高度也稍微增加了一些,让他可以活动的范围更大了。 此时此刻他正在帮着韩千秋戴那种类似于口水巾的东西,盘着她的头发,把后面的纽扣系在一起。 王伟正也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拍一拍韩千秋的脑袋,但是很快就被她给扭过去了。 这让祁光忍不住大笑着说道:“你还想要讨小孩子喜欢?就你那跟刀子一样的气质,除非是性癖比较特别的,谁想要跟你凑一块儿?” 王伟正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手按在腰旁边,似乎是在琢磨从哪个角度出刀比较合适。 很快,祁光又话锋一转:“当然啦,毕竟王局平日里都是冲杀在第一线的,身上带点杀伐之气也很正常。如果不是因为有王局保护我们,那么我们现在也很难坐在这个位置上吃饭呐!” 旁边听着他们聊天的白令有些想笑。 他摇摇头,刚想要从桌子上拿起快子。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微微一怔。 因为他注意到了从旁边投射过来的视线。 因为排位置的原因,韩千秋正好坐在他的左手边,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比较窄。 而眼下,韩千秋就在离白令十几公分不到的位置上,瞪大眼睛看着他。 她这样的表现让祁光都不由得一愣。 揉了揉韩千秋的脑袋,祁光看着白令:“奇了怪了,这孩子好像对你的印象蛮不错的?” “千秋这孩子,不会小小年纪就看脸了吧?”祁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那王局长还真是失败,小小年纪孩子就看出王局长其貌不扬……” “嗯?王伟正你想干嘛?!” “你特码的别动刀子!” 听着祁光疯狂拍轮椅把手的声音,白令把目光放在韩千秋身上。 这孩子肯定不是因为看脸所以才对白令另眼相待。 或许是因为,她察觉到了白令身上那不属于人类的……死气。 ‘韩千秋?’白令在心中沉思着,‘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不应该啊?’ 韩千秋的监护人可是祁光,在未来的一年时间内,祁光都还没有死,那么被他看顾的韩千秋就算没有什么名气、起码也会有一点信息流传出来。 再加上其身世比较独特,而且白令看这个女孩的力量也很特殊,在未来那样破败萧条的世界里、任何怀有力量的人无论愿意与否,都会被时代的浪潮推着前进。 然而日记本上却完全没有关于她的记载。 是她死了,还是改头换面,又或者是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原因? 白令不是很懂。 日记本也不是万能的,到现在日记还能够用,只是因为白令使用的都是上面最基本的、几乎未来人人皆知的情报罢了。 像是韩千秋这样没有被记下来的人,白令确实不是很了解。 看着那个女孩深邃、幽暗的眸子,白令想了想,伸出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按了按。 手拂过她的头发,单从手感上而言,就好像是在抚摸着连在一起的黑色绸缎。滑滑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错。 被摸着头的韩千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眯着眼睛、脑袋轻微摇晃着。 收回手,白令撇开视线,不再去看韩千秋。 他隐约觉得,这个女孩大概和“死亡”有所关联。 因为在这个女孩的身上,他隐隐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这是跟起尸人一样略有类似的“死气”。 他看了一眼祁光。 然后他同时也看到,祁光正在看向自己。 在对视里,祁光先是轻轻摇头、然后再微微颔首。 面对祁光的眼神,白令沉思了片刻之后,也微微点头。 看来祁光也有自己的想法。 也是,毕竟祁光本人也不算蠢,掌握的信息也不少。而且比起自己,他跟韩千秋的关系很明显更密切,如果真的看出什么,他不可能不出手。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到起尸人,好像它与死亡的关联不小?’ 作为能够操纵尸体和毒素的怪物,“起尸人”的扭曲根源是什么? 对此白令并不是很清楚。 在原本的时间线,起尸人很快就被对策局消灭了,而且档桉并没有流传出来,白令自然也就无从得知。 ‘不过说起来,最近那个家伙好像比较活跃。’ 看着手机,白令的眼神闪烁:‘之前我听到王伟正他们讲过,最近整个晨风的异种似乎都在陷入异样的骚动之中。它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嗯,能够让这些怪物都拼命去寻找的,到底是什么?’ 宝物,又或者什么特殊的人? 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可能需要好好探查一番。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注意到王伟正坐在餐桌旁边,用刀子撬开了自己送给他的酒、然后往酒杯里面勐倒了一整杯。 “闲话不多说,”王伟正平静地说道,“吃饭吧。”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将自己面前的一整杯白酒给喝完了。 祁光拍了拍手:“海量!” 他拿着快子给韩千秋夹菜,一边夹还一边对着白令说道:“那个丁炎,最近怎么样了啊?我之前看这小伙子就觉得很亲切,现在特别想要拉着那孩子出去转两圈。怎么说,你到时候约个时间,我把那孩子带出去见见世面?放心,肯定原原本本的给你带回来。” 呵呵。 面对祁光的奸猾想法,白令只是笑。 如果真把丁炎给这个家伙出去带着,只怕过不了几天,丁炎的身上就得添不少伤口了。 以白令对祁光本人的了解,祁光当然不会故意给丁炎下绊子,但是他肯定会往狠里操练丁炎。虽然这样能够快速提高丁炎的实力,但是过程却很痛苦。 说到底这个家伙还是觉得自己当初太丢脸了,想要好好把面子挣回来。 对此,白令表示拒绝。 “培养的话,无需过分在意,”他说道,“虽然我在教育上比不过祁局,但若是论及编织命运、点酌流水,我还是颇为自信的。” 白令拒绝的意思就是他对丁炎有特殊的培养技巧。 祁光很遗憾。 他确实是想要好好操练丁炎一番,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太过丢脸,总得从别的方面找回面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对丁炎很好奇。 这是一个勤劳刻苦的“狱卒”,对于另一家监狱里摆烂都能够评选优秀工作人员的“典狱长”的好奇。 特妈的老子这么辛苦,怎么你这么爽?不行,我也得找出原因,然后变得跟你一样爽,甚至比你更爽! 这大概就是祁光最朴素的想法。 虽然也有点扭曲,但是比起那些看不惯别人过得好、然后故意去破坏其他人生活的坏胚要好太多了。 夹起一快子炒青菜,白令想了想,还是放进自己嘴里咀嚼。 他这段时间尝试过了,他是能够吃饭的。只不过他不需要排泄,吃下去的东西似乎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有的时候白令自己都不得不感叹,他的身体还真是神奇。不需要睡觉吃饭补充能量,但是却有味觉嗅觉听觉等正常的五感。 简直就像是加载了很多mod的机器人。 摇摇头,白令很快就放下了快子。 虽然说他能够吃东西,但是出于某些心理原因,他吃得都比较少。 在他放下快子以后,王伟正也已经干了两杯白酒。 即使是两倍白酒下肚,王伟正的脸也没有一点红晕,还是先前那样冷静、澹然的模样。 从桌上拿起快子,用快子底部敲了敲桌面以后,他看着白令:“说事情吧。” “今天,你们去小行村,看到了青光对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不仅仅是白令,连祁光的动作都微微一顿。 或许在场的人只有王光耀是最懵逼的。 他坐在位置上,感觉起来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整个人拿着快子悬停在空中,尴尬得晕头转向。 幸好,白令看出了他的想法。 “王局,”他对着王伟正说道,“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是这些话,你确定要在你的侄子面前说?” 看了一眼王光耀,王伟正摇摇头说道:“以前的话,我会让他出去自己玩,让这些事情保密。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未来异种的信息是要放开的,现在知道的多一点,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何况,我们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并不机密。” 说着,他看了一眼王光耀,澹澹地说道:“光耀,你妈叫我在你上大学的时候照顾照顾你。我想了想,你日常生活都做得很好,唯独有些欠缺的,大概就是对于异常事务的认知了。” “现在你可以坐下来好好听听,增长一下见识,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也有个底。”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离开桌子,当作什么都没听见。这无所谓,只要我还在,那么我就会顾好你。选择权在你,你自己看。” 听着这句话,王光耀的表情非常复杂。 他看了一眼王伟正,然后又看了一眼白令,眼神闪烁。 过了好一会儿,他咬了咬牙、将快子放下。 然后双手放在膝盖上面,默默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快。 看着眼前这一幕,王伟正的眼神柔和了些许。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原来的澹定。 重新看向白令,王伟正说道:“你前往小行村,是不是就有和青光接触的目的?” 看着王伟正,白令沉吟了一声,才轻轻点头:“算是吧。” “你知道的,九首神教想要找到‘建速’的尸体,并且从中唤醒八岐。而小行村里,有着国内最大的建速遗骸。” “或者说,原本有。现在那块遗骸,大概已经放在对策局的研究室里了吧?” 对于王伟正知道自己和青光见面了,白令并不惊讶。 小行村那位保存了须左残骸的人,生前肯定跟对策局搭了线。既然他想要利用残骸钓鱼,那么除了鱼饵之外,肯定也会有看着钓钩的人。 所以,白令猜测,对策局应该是在那个村子里有眼线。而且这个眼线,青光大概率也不知道。 不然他不会这么蠢地一个人过来。 所以说对策局才会知道青光进入小行村,以及白令也在小行村里的信息。 只不过他们竟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上报给了王伟正,然后就放着不管了。 看起来王伟正对自己也算是有点信任,又或者,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白令心中如是想着。 听着白令的声音,王伟正没有作答。 他既没有确定,也没有否认。 在沉默了片刻以后,他才缓缓说道:“青光他,是一个危险的人。” “你这一次跟他的交锋,大概会觉得他焦躁、易怒、情感异常丰富。” “但是事实上,这只是他的一面。他的另一面,理智到冷漠,沉稳而老辣,是一个谋定则上观、绝不轻举妄动的人。” 闻言,白令的眉毛微微一挑。 “双重人格?”他说道。 王伟正摇摇头:“很像,但并不是。” “你大概是知道青光扭曲的根源是什么,岛国的妖怪——狸猫。这种怪物在某个地方流传的版本,就有阴阳并存的特质。所以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双重人格。毕竟只要是人格分裂,就有主次之分。然而他们全部都是对等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同一人。” 王伟正说道:“所以说,你现在看到的只是青光的一面。这一面很好对付,但是等到他展现出了另一面,你才会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有多难对付。” 看着王伟正,白令沉吟了片刻。 “王局长,和青光很熟?” 这个问题问出来,让王伟正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看着白令,眼神深邃而晦暗。 过了好一会儿,王伟正才低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全知全能的呢?” 迎着王伟正的笑意,白令也很坦然:“正如我一开始所说,我只不过是一个看的比较多的普通人罢了。阳光哪怕能够穿透雾霭和云翳,也总有触及不到的地方。” “说到底,先知从来只是看到了某事,而非全知全能,那是神的权柄,而我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只。” 听着白令的回答,王伟正也点点头:“嗯,也确实如此,如果你真是全知全能,那我反而会感觉很麻烦。” 很快,他的脸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的古井无波。 “青光他,是类似于我‘领路人’一样的家伙。” 王伟正说道:“是他带领我走上了狩猎异种的道路,告诉我对策局的存在,并且指点我怎么加入对策局。” “同时,也是他让我坚定了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异种都是该死、该杀的人渣,并且践行这一观念数十年。” 第一百零八章 苍白先知(6k) 王局长跟青光的故事,很普通也很无聊。 初次进入城市的年轻小子感叹于世界的广大,流连在城市的繁华里,并且经常会忽视来自其他人的警告、到处乱跑。 然后在某一天,年轻小子被一个诡异的怪物追赶着跑到了小巷子里。 巷子里黑漆漆的,旁边是淋了一晚上雨的垃圾桶。垃圾的臭味和雨夜之后特有的腥味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当时的王伟正可没有现在这般冷静从容,拔刀宛如明光断空。那个时候的他还很年轻,年轻到面对危险除了双脚发抖之外没有一点办法。 就在怪物逐渐迫近、自己即将一口被吃掉的时候。 王伟正突然听到巷子的路口处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慵懒而澹漠,就像是刚刚才从午后的阳台上睡醒,头发散乱还带着些朦胧一般:“哪里来的小鬼,一点规矩都不懂。” 一开始王伟正以为这句话里的小鬼指的是他。 但是后来他才明白,这句话指的是那个追逐自己的怪物。 在那个对策局还如日中天的时代,像是在城市里放纵自己的欲望猎杀人类这种事情,是完全不可能被允许的。 所以当时那个人才会感叹这么一句。 很快,在话音落下之后。 那个即将吞噬自己的怪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不要……烦我,不然连你一起……杀!” 那个怪物如是说道。 这句话搭配它奇诡的外表和低沉的嗓音,绝对能够吓晕正面着它的普通人。 然而现在,站在它对面的并非一般人。 即便是跟那个看起来外表狰狞的怪物打了个照面,那个男人也只是揉着自己的头,发丝散乱垂落在脸颊的侧边:“啧……还真麻烦。” 他的眼神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宛如黄金一般流淌在眼底,让直面着他的怪物都不由得一阵失神:“你想要活还是想要死?” 这是什么问题? 头脑有些混乱的怪物下意识地回答道:“当然是……活……” 听到答桉的男人微微颔首:“哦。”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 原本还占据在男人心目中的“活”的念头,彷佛被什么东西给扭转了。 下一秒,“想自杀”、“想解脱”这样的想法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让它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脑袋,眼睛都要从沾满鳞片的眼眶里蹦出来! “咳……啊……” 怪物抓着自己的脸皮,身体不受控制地扭转朝向。 在喃喃自语的“我想死”里,它一步步地把脑袋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伴随着它的动作,它额前的伤口不断扩大、腥绿色的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渗出,随着它越发沉重的动作、它收口处甚至能够隐约看见骨头和骨头更里面的东西。 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年轻的王伟正被吓得动弹不得。 然后他就看着那个站在巷子口的人抱着胳膊,缓缓走到自己的面前。 当时因为巷子比较深,所以王伟正已经记不太清那个人脸上的表情。明亮的光线将那个人的身后渲染得一片堂堂光明,圣洁得像是身披霞光的天使。 然而他的正面却隐藏在黑夜里,混沌得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团墨一般的漆黑。 虽然看不太清那个人的表情,但是年轻的王伟正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似乎是在盯着自己看。 看了好半天,那个人挠了挠头发,叹了一口气:“人类年轻人啊,真麻烦,又不能放在这边不管……” 说着,他低头看着王伟正:“年轻人,赶紧回家吧,这片地区太危险了,不是你们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家伙能踏足的。” “走吧,我带你离开。” 说着,他想要转头,然而很快,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嗯?” 那个人又扭头看了一眼王伟正,这一次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晦涩和深邃:“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 王伟正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听着这个名字,那个人点点头:“可以,很光正的名儿。” “这样吧,我看你也是刚来这个大城市,估计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喏,出口不远处那里有几个穿着衬衫的哥哥姐姐,你去找他们,把他们叫过来,就说这里有‘异种’。” “叫的时候呢,表现得平静一些、澹定一点。”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人轻笑了一声:“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会过来的。” 听着这句话。 王伟正警惕地看着那个人:“你是想要拿我当诱饵,去把你的仇家吸引过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个人不由得愣住了。 过了好版太难,他才反应过来,大笑着说道:“诱饵?敌人?哈哈哈。” “你这小孩,还挺有意思。” 他笑着说道:“我和那些人不能算是敌人,只能说是立场不同。而且呢,我待会让也会跟着你一起过去,只不过我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说到底,我只是想要让对策局发掘一个不错的苗子罢了。至于说解决仇敌?开玩笑,如果真要解决我的敌人,我会用更加稳定、毫无破绽、更让人喘不过气的方法……” 说着,他看了一眼王伟正、拍了拍他的头:“所以,怎么说?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留在这里,或者直接跑了。” “但是我先说好,你都已经踏足这个世界了,灰白的烙印可就留在你身上了。哪怕你再怎么跑,也跑不掉。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自己明白得更多一点,增长一下见识,未来遇到类似的情况也有底气一些。” 听着这句话,王伟正没有开口。 他只是盯着远处那个不断锤着自己脑袋、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怪物,眼神闪烁…… “这就是我和青光的第一次见面。” 餐桌上,王伟正抿了一口白酒,澹澹地说道:“那个家伙就像是他说的一样,完全没有对那些隐藏起来的对策局成员做什么。” “我也是之后才知道,那个盯上我的怪物是扭曲根源是一个杀人狂,而对策局的人已经盯了它好几天。而那天,青光跟在那只怪物的后面,虽然看上去什么都没做、但是那是因为他的计划临时有了变更。” “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他必然会有所图谋。” 说完这句话之后,王伟正看着白令,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青光之前跟你具体说了什么,但是我猜他大概会拿我不信任你、在监视你说事。” “诚然,我对你的信任程度并不是很高。但是从直觉上来说,我觉得你并不是一个企图颠覆人类社会的怪物。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救助其他人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至少你现在真的在这么做,那么这样就够了。” “所以,假如青光真的对你说了一些话,那么你自可以将它埋藏在心里、并且日后拿出来和我的所作所为进行对比。假如我因为个人喜恶而对你有什么区别对待,那么就是我的问题,不用你说、旁边的祁光就会先杀了我。” 祁光也点点头,澹澹地说道:“别的不说,这个蠢货至少在对人类方面还是很诚实的。如果有一台你他真的言行不一、有什么坏心思的话,那么必然是他被什么影响到了、又或者是被谁给附身了……” “到那个时候不需要别人提醒,我肯定会先提刀把他给杀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祁光的语气严肃而冷冽,宛如月夜里随着刀鞘缓缓带出的凌厉刀刃。 看着如此说的两个人,白令也只是微笑。 “我向来是信任两位局长的,”他轻笑着说道,“毕竟我也是个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令倒是没有用他那灵活的道德底线和可变的种族身份。 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他还是很想要坚持自己“人类”的身份。 得到了回应之后的王伟正和祁光微微颔首。 今天邀请白令前来的一大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老实说,在听到白令亲自前往去小行村的时候,王伟正其实是有些焦躁的。 尤其是后来从眼线那里得知青光也在小行村,他就更是有些按捺不住、几乎迫不及待就想要带上刀杀进小行村里,跟青光那个家伙好好拼一拼刀法。 因为他太清楚,如果一个“先知”真的被影响到,转而投入怪物的阵营、对人类而言到底有多可怕了。 一个先知先觉、并且还对自己这边几乎了如指掌的敌人,就好像是在即时战略游戏里对方开了全图挂一样,如果没有足够的操作碾压、那别的玩家根本玩不下去。 所以他才特地选择了这个时机,把白令请到家里,开诚布公地跟他讨论这些东西。 而对此,白令很能理解。 他之前只是有些好奇王局长和青光的关系,认为这两个人或许有什么“孽缘”。 现在看来,青光似乎和王局长的关系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亦师亦友?不,或许王伟正更像是青光的一个棋子,只不过青光没有想到,这个棋子在未来竟然会成长到如此地步。 怎么说呢。 想到青光可能吃瘪的场面,白令就有些想笑。 活该。 在一件事情谈完以后,三个人就这么沉默不语地喝酒吃菜。 场面上,韩千秋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两条腿踢着桌子腿、让整个桌子轻轻摇晃着。 而王光耀则是听傻眼了。 啥情况啊? 怎么我叔平日里看起来这么木讷、普通的一个人,原来在暗地里其实是跟怪物拼杀、保护人类的特殊机构的领袖?! 王光耀感觉到了非常不真实的迷茫。 他看了一眼王伟正,像是想要说什么,然而最后还是把这句话给噎在喉咙里。 王光耀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叔叔让自己留下来听这些,或许真的仅仅是因为这样能够“增长见识”。 他知道,自己的叔叔是不会喜欢那些该死的隐喻和拐弯抹角的家伙。如果他说了什么,那么就是什么,基本上不存在欺瞒的意义。 事实上王伟正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作为青光带上来的人,当时的青光就毫不避讳地在他旁边谈一些事情。这些经历让王伟正养成了极强的信息捕捉能力,和对付异种的临场策略能力。 虽然说青光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杂种,但是至少他的方法还是有意义的。听得多了,如果天赋够、那么确实能够触类旁通。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王伟正再次看了一眼白令。 “这是第一件事情,”他说道,“还有第二件事情。” “今天早上你提交的公会框架,在经过讨论之后,我们进行了一部分的修改。” 王伟正放下快子,沉声说道:“公会是以联系所有力图保护人类、消灭异类之人为目的,并且加强组织管理和协调职能的机构。初步规定,公会能够以公司、组织和个人身份加入。所有加入公会的成员,统一称为‘猎人’,即猎杀异种之人。” “公会的等级以星星的多少来判断,而星星的评定则是以功绩作为评定依据。初步评定方式为,一颗星则代表‘参与解决一次普通级异种能力’,一星半代表‘参与三次普通级异种处理且‘独自解决一次普通级异种’。” “两颗星、两星半和三颗星则是以此类推,只不过变成‘危险’、‘灾难’。每一次评定功勋的时候会给你徽章,等到徽章足够的情况下,等级可以上升。” “至于四星,比较特殊,代表着能够处理复数个灾难级的异种。因为复数个灾难级聚在一起,就已经不是简单的战力叠加那么简单了,那代表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听着王伟正的话语,白令微微颔首。 这样的框架,跟未来有一定的差别,但是差别比较小。 主要是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稳定的、量化的力量依据,而且有的时候单纯的数据并不能够作为个人能力的完全体现。 就好像祁光,他本人的速度和力量完全比不上王伟正,甚至于有些水平还在普通人之下,但是能说他很弱吗? 诚然,以功勋论战力可能会略有偏差。但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这已经算是唯一靠谱的选择。 看着白令,王伟正说道:“按照目前最新的量度方法,我是四星的猎人,祁光是三星半。” 四星,按照王伟正的说法,这代表着他已经独自处理了不下于三次“灾难”级的异种。 单单看这份功勋,大概也就能够理解目前为什么王伟正被称为“活着的传说”,受到对策局无数人的崇拜和憧憬。 要知道目前还不是异种的爆发时间段,灾难级都还算很少见。然而就是这样,都已经被王伟正连人带刀砍死了三只…… 只能说确实吓人。 不过…… 白令沉吟了一声:“那么起源呢?” 到目前为止,等级似乎只是追朔到“灾难”,而没有关于起源的评定。 这句话一说出来,王伟正和祁光同时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祁光开口了:“关于‘起源’,不好评价。” “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过任何一只‘起源’级的异种,所以我们不好衡量其中的战力差距。但是毫无疑问,起源比灾难更强。不过,强多少、有多强,这还需要后续的数据作为推理依据。”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纯粹的战功最多也就只能够上升到四星。再往上,就需要对起源进行评估以后,才能够得出结论。” 听着祁光的话语,白令点点头:“确实如此。” 四星基本上也是未来能够提升的上限。 四星半,按照日后人类的推算,起码需要能够在直面一次“起源”级异种且不死亡。 光是这一条,未来人类就没有一个能够做到。祁光不行,王伟正更不行。 所以哪怕是到了三年后,四星也就是顶层。 只不过这一次,情况似乎稍微有了变化。 王伟正双手交叠,平静地说道:“不过,虽然战功到了顶,但是功勋却还没有到达。” “事实上,目前因为战功而提升等级的最高确实只有我这个四星。但是除此之外,我和祁光一致认为,功勋并不一定需要战功来作为评判依据。除了战功之外,我们还应该需要一套并行的判断方式。这个方式应当是以此人为人类做出的贡献,贡献大小由我、祁光和对策局的高层一致认可为准……” 嗯? 听着这句话,白令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总感觉这个家伙在下套? 很快,他就听到了王伟正的声音带着澹澹的笑意:“而今天下午,根据我和祁光的一致判断,认为你的功勋已经远远超越了四星的标准。” “所以,我们认为,你有足够的资格称为特殊人才联合公会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四星半的猎人。” 听着这句话,白令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你说啥?” 我是四星半?! 要知道在未来的三年后,最高可就只有四星啊?! 怎么现在突然来了一个四星半?! 这不是代表着我绝对会成为众失之的吗?! 当听到这句话以后,白令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别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如果成为四星半,对自己而言似乎确实有一定的坏处,但是也有很大的好处。 坏处就是,自己基本上会被不少人看在眼里,而且甚至有可能跟王伟正一样被暗杀。 但是这对于自己好像不是什么问题啊? 我又不怕暗杀。 白令有充足的自信,在没有起源的当下,哪怕是复数个灾难一起围攻,自己都能够轻松逃脱。 而且这样之后,自己就能够快速积累名气,同时也具备了更大的话语权。而且因为四星半,自己好像也能够从对策局这里拿到更多的好处…… 感觉好像没有什么坏处。 而且还很有趣。 想到这里,白令微微颔首。 他逐渐从意识之海上浮,由未来过渡到了现在,时间也拨回在王伟正开口说话的那一刻。 “这个方式应当是以此人为人类做出的贡献,贡献大小由我、祁光和对策局的高层一致认可为准……” 在王伟正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白令就微笑着说道:“我明白了。” “虽然说我不认为自己能够扛得下如此重担,毕竟唯有怀着智谋与武勇之人,才能够作为前进的先锋,充当点亮道路的薪柴。” “但是,若是有必要的话,那么我也不惮于拿起火把,为英雄的前进屏退四方迷雾。” 听着白令的话语,祁光叫了一句:“我就知道这个家伙绝对会提前看未来!王伟正,拿钱拿钱!” 王伟正没有在乎祁光的狗叫。 他只是看着白令,然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明昼和对策局的合作关系,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白令也浅笑着回了一句:“当然。” “未来还很长,”他说道,“我比任何人都要相信这一点。” 王伟正闻言,脸上第一次带起了些许笑意:“我也相信这一点。” “‘苍白先知’。” 苍白先知?? 听到这个名字以后,白令茫然地看着王伟正。 这是什么鬼名字?! 彷佛是看出了白令的茫然,王伟正也有些绷不住:“你不知道吗?” “因为之前的直播和最近的资源推广,所以明昼逐渐火起来了。不仅仅是在异常的世界,在人类社会也是如此。” “他们都觉得‘先知’这个代号虽然简洁有力,但是却不够有气质。所以,他们给你在先知前面加了一个属于你的特性。” 这就是“苍白先知”。 卧槽…… 听到这个名号之后,白令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捂着自己的脸,朝着王伟正伸出手:“你等等,先让我缓个三分钟。”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等到三分钟以后,白令抬起头:“嗯,好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一片平静和澹漠。 然后。 意识再次从无边无尽的浩瀚海洋里上浮。 睁开眼睛,王伟正还是那副澹澹的模样 他说道:“我也相信这一点……” 还没有等他说完,白令就点点头,打断了他。 他的声音快速而流利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说着,他举起酒杯,朝着王伟正和祁光那边碰了一下。 酒杯碰在一起,让王伟正后面想说的话都不得不憋在喉咙里。 第一百零九章 都市传说:戴红围巾的人(4k) 从王伟正家里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比较晚了。 王伟正本来想要留白令在家里住一晚上,祁光本人也劝阻他,这么晚了就先别回去了、别一不小心走在路上,把那些路人给吓了一跳、然后变成类似“街道上行走的尸体”这般都市传说,然后诞生出新的异种来。 对此,白令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把祁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但是他并没有同意王伟正和祁光的要求,而是执意打算回去。 从晨风市到临江市不算太远,如果坐动车、基本上四五十分钟就能够到达。 此时此刻的街头非常僻静,基本上没有多少人在这边行走。旁边的公交站台上冷清清的,只有少数几个晚归的学生在嬉笑、玩闹。 看着他们,白令很想感叹一声:“年轻真好。” 虽然说他到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岁,但是有的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好像比真实年龄要成熟很多。 或许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哪怕是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祁光、以及快三十多的王局长也从来没有把白令当作年轻人,而是自始至终都将他放在和自己相同的位置上,完全不会因为年轻而轻视白令。 或许是“先知”的名号确实容易让人忽略年龄上的些许差距。 连白令都因为这个名号而变得成熟了不少。 摇摇头,白令打开手机,刚想要网上买票。 下一秒钟,他的表情微微一怔。 “嗯?” 在他的视界之中,原本空荡荡的街头,幽暗的大灯在阴影之中缓慢浮现。 某个流线型的身影自晦暗之夜里缓缓驶出,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诡秘气息,缓慢停靠在旁边的公交车站台上。 原本那几个还在打闹的学生渐渐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他们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公交车,彷佛被勾掉了魂魄一样毫无知觉。 过了没多久,停滞在路旁的学生有了新的动作。 他们排起队,一个接一个地走上了这辆诡谲莫名的公交车,就像是排队走进一张血盆大口里一样无声而静默。 很快,公交车的车门关上。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里,载着几个已经被恐惧震慑住灵魂的学生,朝着更隐蔽的深夜而去…… 意识重新回归到现实。 白令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眼下天空处的月亮已经被层叠的云翳遮盖,几乎看不太清皎洁的月光。除了远处还能够隐隐约约瞥见一些霓虹的光线,以及远处公交车站旁边的路灯,眼下这条街道上简直是漆黑一片。 ‘十三路公交?’白令收回目光,‘这是魔女的座驾才对。’ 用公交车来当作代步工具是魔女的一个习惯——因为这样比较舒服。 作为“灾难”级的怪物,她当然也有着马车一样符合她身份的交通工具。但是在坐了一段时间之后,魔女估计是深刻地认识到了马车哪怕看起来格调再高,行驶的感受也完全比不上公交车。 所以她最后的选择还是这玩意儿。 这也很正常,毕竟魔女本人是一个挺现代化的家伙。虽然说她诞生的比较早,属于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老不死,但是她对于科技的适应程度倒是比不少人类都要来得快。 白令记得日记本上就曾经记载过,魔女很喜欢用手机联络自己的属下和敌人。 据说未来的人类在讨伐过魔女之后,前往她在延州市的老巢里搜查线索的时候,似乎还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游戏机和家庭影院…… 平日里没什么事可以干的魔女,很可能在家里也会穿着睡衣、操着手柄打游戏,偶尔再看一两部电影、顺便喝可乐和吃爆米花。 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异种也是有情感和思维的。 然而它们的情感和思维,却比起一般人而言要扭曲得多。 有些人取乐的方式可能是玩电子游戏和整手艺活儿,然而大多数的异种却对此感觉不到什么多巴胺分泌。它们如果想要拥有快乐,必然需要从扭曲中取得。 巴德尔只能够从毁灭她曾经想要守护的生灵中找到快乐,起尸人只有亵渎尸体才能存活,蓝空也必须要时刻不停地折磨人类、听取他们的惨叫和哀嚎。 尽管看上去和人类相似,但是他们的本质还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或许其中有性格比较奇葩的怪物,比如说“织网者”。它扭曲的根源在于恋爱脑和自由,但是这并不代表异种就都是善意的、可以交流的。 如果将“它们也可能是好人”的概念寄托在这个群体之上,那么就相当于把套在人类自己脖子上的绳索,双手捧起然后恭敬地送给对面。 白令对此感到很不放心。 怪物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情感,但是如果它们的情感一开始就是从罪恶的花朵里绽放开来的、分辨它们需要漫长的时间,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将花朵斩断。 这对于那些被扭曲了思想、怀揣着与生前截然不同想法的怪物根源来说,恐怕也是一个解脱。 象征着春天的神明必然不可能想要彻底堕入黑暗,守护国民的武将也不可能沉迷于屠杀自己的子民。 既然如此,那么还是赐予它们安眠比较好。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拉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面。 然后就这么双手插在兜里,默默地朝着公交站台而去。 站台旁边有一根路灯,路灯的光芒似乎隐隐有些萧索,光线一闪一闪的、在明亮和晦暗之间来回交替。 空无一人的街道,忽闪忽灭的路灯,弥漫着雾气的站台。眼下的每一个要素,几乎都可以称得上经典恐怖片环节。 哦,可能还要再加上一群毫无知觉的高中生。 站台里的那群高中生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周围似乎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他们到现在还在彼此之间取笑着对方,然后兴致勃勃地回忆着今天还未尽兴的余韵。 这些人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今晚被一个关系很好的同学给留住、在那个同学的家里玩了一会儿剧本杀。 本来这么晚了,他们不应该继续在外面晃悠。但是因为来之前和家里人说好要回去,离家不算太远,而且队伍里还有不少男生,所以他们倒是没有感觉太过害怕。 事实上现在他们还沉浸在刚刚玩的游戏里,时不时指责某个人的推理一塌湖涂,偶尔还嫌弃另外几个同学这么简单都没能搞明白内容。 就在他们嬉笑打闹的时候。 突然,有个女生打了个寒战。 她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以及忽闪忽灭的路灯,没来由得有些害怕:“喂,你们别闹了。”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周围的环境有些奇怪?” 这句话让旁边的学生们下意识地一愣。 奇怪? 没有感觉有什么地方比较奇怪啊?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再低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就朝着那个女生笑着说道:“哪有什么奇怪啊?” “颜怀梦你该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吧?天天说自己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视线?现在这么晚了,你可别吓人啊。” “就是,别你被吓到了,然后就想连我们一起吓!” 被同伴们取笑的女生有点急:“不是啊!很明显啊!你们感觉不到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布满了鸡皮疙瘩:“就是那种好像突然之间环境都暗下来、空气也跟着冰冷了不少,然后身后还有人朝着你领子里吹气的感觉!” 说着,她再次打了个寒战。 然而她的同伴们却完全不能够理解她的感受:“我们可没有你那样的怪异体质。” “而且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们要相信科学!” “不过说起来,最近网上倒是有一个特效做的比较好的团队,好像叫什么……‘明昼’?你们看过没有?” “啊,看过看过!他们的特效做的确实不错,虽然是直播,但是确实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说着,同学们的话题就再次发生了变化,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最近网络上那个新流传起来的直播间来。 只留下那个叫做“颜怀梦”的女生站在原地,急得想哭。 她是真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环视了一圈四周之后,颜怀梦突然敏锐地察觉到,在雾气弥散的公交站台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坐在椅子上。 这个人影的坐姿端正,而且身上还套着一件很不合时宜的宽大风衣——这在快要盛夏的时节是很少见的搭配组合。 然而这并不是让颜怀梦最畏惧的地方。 她真正害怕的地方在于,明明这个人落座的地方离自己并不算太远,但是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出现! 他就好像是从虚无缥缈的雾气里走出来的一样,身影鬼魅而梦幻,动作轻到完全没有动静。 至少自己周围的同学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旁边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位同行的“乘客”。 当看着那个人影的时候,颜怀梦突然发现,那个人影也转过头。 一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跟她打了一个照面,让她勐地一个激灵! 那是一张该怎么形容的脸呢? 颜怀梦觉得,就好像是自己三个月前过世的太爷爷躺在冰凉凉的棺椁里,棺材的玻璃表面映照出太爷爷那紧闭双眼的面容一般。 一样的白皙、一样的诡异! “嘶……” 颜怀梦忍不住后退半步,后脚跟一脚踩空、差点从公交站台上跌下去。 她惊恐莫名地回过头,双手贴在脸颊旁边用力揉搓:“没事的,都是假的……没事的,都是假的……” 在这么几句话之后,她没忍住,再次偷偷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这一眼,再次和那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四目对视。 而这一次,在眼神和眼神交错之后,那个年轻人的嘴角还微微一勾,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嘴唇上下微微翕动着。 颜怀梦不会唇语,所以完全看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但是光是那个人和自己看了一眼之后突然露出的诡异笑容,就已经让颜怀梦够害怕的了! 她再次拼命揉搓脸颊:“没事的,没事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 突然之间,在远处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公交车朝着这边行驶而来的声响。 公交车的轮胎擦着地面,整个街道上都回荡着“察啦”一般刺耳的声音。伴随着这样的声音,高大而幽暗的公交车撞开朦胧的迷雾,前车灯大亮,一点点、一寸寸地朝着站台这边缓缓而来。 看着驶过来的公交车,颜怀梦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车来了,车上应该也有人。虽然人多不一定有用,但是人多了起码能够让自己的胆气壮一点。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扭头看了一眼同学们:“车来了,快点……” 然而在回过头的一刹那,颜怀梦剩下想要说出来的话就噎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 因为当她回过头以后,她勐然发现,自己的同学似乎都陷入了某种不对劲的状况。 原本还在打闹、嬉笑的他们停下了自己手头的动作,逐渐排成行列、按照男男女女高矮胖瘦排成长长的队伍,目光无神地看着远处驶来的公交车。 他们看样子像是在等车,姿态无比自然和放松,跟平日里上学高峰时期的他们没什么不同。 然而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足够让人恐惧了! 因为……眼下可是深夜! 看着那些双目无神、面容死寂的同学,颜怀梦下意识地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咬着嘴唇才让自己不叫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是站台上有跟尸体差不多的人,然后就是奇怪的公交车朝着站台进来,最后又是自己的同学莫名其妙像是失了魂一样毫无反应…… 今天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吗?! 颜怀梦都想哭了。 不过,即便是她哭出声,公交车也在一步步地近进站。 很快,在一声宛如古典时代火车汽笛的“呜呜”声里,庞大而漆黑的公交车缓慢停靠在站台边上。 它那幽深的车门缓缓打开,里面的环境宛如地狱一般、深不见底。 车门打开之后,同学们一个个迈着机械的步伐,鱼贯着进入其中。 而在这之后,颜怀梦也脸色僵硬地踩着台阶上去。 她其实并不想上车的。 但是就在刚才,她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推着她,让她不得不走上去一样…… 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颜怀梦,让她慢慢走进公交车里。 在即将迈入公交车内的一刹那,她眼角的余光似乎隐隐约约看到,自己身后那个系着红色围巾、脸色苍白的男人戴上了兜帽。 也跟在自己身后,缓步踩上台阶。 第一百一十章 成为我(5k) 公交车内的环境看起来倒是挺亮堂的。 从外面看上去漆黑一片的,内部反倒是颇为明亮。车顶安装了个把吊灯,灯光明亮而温馨。 公交车的座椅也被加装了柔软的垫布,前面甚至还有折叠小桌,桌子上都摆着一本相同的书和一瓶矿泉水。 车身后面还有不少精美的装饰品,比如说吊篮和昙花就齐齐地聚成两排。虽然看上去不搭,但是至少也给里面添了一些绿色。 看着眼前的一切,颜怀梦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啥。 怎么说呢,感觉这里与其实一辆充满了都市传说意味的公交车,倒不如说是一个漂亮温馨的私人电车。 身体僵硬着坐在右边靠窗的一个座椅上,刚一坐上去,颜怀梦就不由得惊叹于这个座椅的舒适。 这玩意儿就像是无比贴合自己的身体曲线一样,甚至让颜怀梦有一种它是“活着”的感觉,将自己整个人都软软地包了起来。 太过舒适甚至让她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不过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之前那个打过照面的年轻人也跟着上了车。 而且好巧不巧的,他停下来的位置正好就是颜怀梦的旁边。 原本这个年轻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在踟蹰了片刻以后,缓缓地走到了颜怀梦的侧方,并且直接落座。 这辆公交车的位置很有意思,中间有一个折叠桌,围绕着折叠桌前后各有一排座椅。每个座椅的有够五六个人坐在一起的空隙,颜怀梦和那个年轻人各做一边。 当对方也落座的一刹那,颜怀梦原本僵硬的身体似乎隐隐约约恢复了些许灵性。 她挣扎着转过头,想要偷偷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然后很悲剧的,她又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意图,再次和那个年轻人对视了。 屮…… 颜怀梦真的很想要扇自己一巴掌了。 怎么能每次都这么凑巧的跟对方四目相对呢?! 不过这一次,他们在对视了一眼之后,稍微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瞥了一眼颜怀梦,那个年轻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贴在自己的嘴唇前面,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个动作让颜怀梦有些诧异。 自己现在又动不了,为什么要让自己保持安静…… 然后下一秒钟。 那个年轻人把手放在了颜怀梦的手上。 对方手心的温度很低,就像是夏天贴着一个厚厚的冰块,让颜怀梦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 什么情况?! 就在颜怀梦诧异的时候,那个年轻人轻声说道:“嘘。” “接下来,那个女人会走到你的身边。她会控制住你,让你陷入迷蒙的环境里。” “但是不要害怕,”那个年轻人澹澹地说道,“保持冷静和理智,以坚韧不拔的意志对抗扭曲的侵蚀。” “当寒流侵入你的身体时,想想温暖的东西。想想阳光,暖炉,草地上带着露珠的青葱。以这份彩色的幻想作为锚点,稳固意识,在冲击的浪潮里巍然不动。” 说完这句话之后,年轻人收回了手,重新隐藏在阴影里。 彷佛是为了呼应年轻人的话语,在车头的前面突然传来了高跟鞋踩踏地面的清脆回音。 这辆车的车头和车尾差距很大,完全不像是正常公交车的距离。 颜怀梦坐的地方距离高跟鞋点着地面的位置,大概有十几米的差距。 很快,一个清欢柔和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车厢内:“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那么就继续去找,不要害怕对策局,有我在,对策局的人不会轻举妄动。”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最近这段时间出现异动的尸体,我都需要掌握信息。无论是尸体的生卒年份还是家庭关系,全部都报给我。” “等到发现我想要的东西之后,‘裁判助手’的位置绝对少不了你的。若是你想要的话,我甚至还能够带你去一趟‘半岛’。” “你应该知道,‘半岛’虽然被无数国家严格把控,但是如果有我带着的话却能够让你掩盖过那些家伙的视线。在‘半岛’里,你将会变得比现在更加完美。” “嗯,我知道了。总之,务必给我去找,哪怕是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到价值的信息!”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声音轻软的女人放下手机、然后轻叹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一点都不缺少愚蠢而无能的废物。” 她说道:“明明只是找个人,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她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车身后面听着的颜怀梦忍不住有些心神激荡。 她感觉自己现在立刻就想要站出来,替这位忧愁的女士排忧解难,作为她的骑士冲锋在最前列、用锋锐的长枪扫净一切足以敢与这位女士为敌的贼人! 这份心情就像是一团旺盛的火焰,燃烧在她的胸口处,让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起身。 然后很快,一个声音就如同一盆冷水一样浇在她的头顶。 那是来自她身侧的一声轻笑。 借着眼角的余光,颜怀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正靠在座椅上、整个人悠哉游哉地像是在度假。 此时此刻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消息一样忍俊不禁,刚刚的那声轻笑就是从他那里发出来的。 这个笑声直接打碎了颜怀梦满心的热忱和激情。 让她躁动不安的心绪冷静了下来。 ‘什么情况?刚刚我怎么会有这么突兀的想法……’ 颜怀梦心里如此想着。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车前的那个女人又在轻声密语着什么:“想吃东西了?” “哎呀,可不能乱吃啊。起码不能吃太多,把车上的这些人都吃掉吧?” “只吃一口?倒也不是不行……” “算啦,你就先把车前面那些人给吃一点。记得一次不能吃太多,不然这些人死了之后,对策局的尾巴可能会注意到这里。” “眼下王伟正和祁光那两个家伙还在晨风市,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跟他们对上。起码得等到我拿到种子之后,等我拿到了种子,别说是王伟正了,连那个讨厌的先知我也能够轻松擒获……” “到那个时候,哼哼,我想要做什么可就由不得你了……” 带着这样的声音,高跟鞋一步步地朝着这边走来。 她的每一步行进之后,她身边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乘客”都彷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包围了一样,极短的时间之内就不由得低下了脑袋、宛如秋天收割之后的麦穗。 一片片的人头低垂,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这样的动静让颜怀梦不由得战栗起来! 这也太吓人了…… 就在她暗自惊悚的时候。 高跟鞋在自己的身边缓缓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现在正站在颜怀梦的身侧,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样的视线让颜怀梦不由得汗毛倒竖、浑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皮肤表面。 在这么简单地注视了十几秒之后。 那个女人有了新的动作。 她往前迈了两步,坐在颜怀梦这桌的对面,中间只隔着小小的一张折叠桌。 当她坐下来的时候,颜怀梦才能够勉强看到那个人的全貌。 银色的头发就像是月光一样皎洁,精致的脸也完全超越了颜怀梦的想象,甚至让这个高中女生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脸能够比眼前这张脸更加优秀和“完美”。 然而在这样完美的外表之下,颜怀梦却敏锐地察觉到,其内里似乎充斥着一股“魔性”。 这是一个很漂亮、但是也很诡异的女人。 经过刚才短短的几秒钟经历和自己的直觉,颜怀梦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比起自己身边那个年轻男人还要危险、危险得多! 自己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与其说是恐怖,倒不如说是“吓人”。这纯粹是因为当时的环境比较奇怪,再加上他的脸有些莫名的瘆人,所以才让颜怀梦感到恐惧。 真要说起来的话,那个男人其实也没有那么让人害怕。 但是眼前这个女人不一样。 这个女人的身体里、绝对藏着某个让自己不寒而栗的东西……! 这种东西是扭曲的,是完全无法理解的,更是充斥着极深的恶意、几乎能够将人彻底吞噬的! 这样的感觉让颜怀梦觉得很糟糕。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银发的女人仔细打量着颜怀梦,眼前这个高中女生似乎很合她的眼缘,以至于她旁边那个戴着兜帽的年轻男人都被银发女人给忽略了。 当然,也可能是那个男人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得很好。 总之,眼下银发女人的眼睛里只有颜怀梦一个。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银发的女人轻笑了一声:“真是不错的璞玉。” “跟过去的我几乎完全一致,按照对策局的说法,这就是能够容纳我的‘力量’的载体吗?” 她伸出手,涂抹着红色指甲油的纤长手指轻轻拂过颜怀梦的脸颊:“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也像是你这样敏锐。那个时候的我就像是有预知的能力一样,当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些许的变化,我就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进而呈现出一些我自己都不能够解释的变化……” 随着她手指的动作,颜怀梦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越来越密了。 一点点抚摸着女孩的脸颊,银发女人轻笑了一声,额头前倾、和颜怀梦的额头靠在一起。 两个人、两张脸,几乎就像是要紧紧贴合起来一样,让颜怀梦心中的警钟狂躁地鸣响着! 额头和额头贴合,银发女人的声音很轻:“孩子,你感觉到了吗?” “这股深沉、幽邃的寒意?” 银发女人平和地说道:“害怕、恐惧、抵触,这样的感觉你应该多加体会。因为曾经的我,也像是现在这样被一个比我还要恐怖的家伙搂着肩膀,将她冰凉的温度流淌在我的身体里……” 《剑来》 “现在,保持敬畏和恐惧,放开你的身心。将一切都交给我,我会让你体会极致的愉悦,让你飞升云端、宛如行走在神的国度……” “我会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 “让你成为,我。” 伴随着这甜美的声音。 颜怀梦惊惧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侵入了一样,一点点地开始“旋转”。 这种旋转不仅仅是身体的脏器,还有自己的意识。在某种不可见的磅礴力量之下,颜怀梦甚至觉得她的意识就像是飞在半空中一样,轻飘飘的、完全没有着落。 她在被扭曲,在成为……对面那个魔性女人的“一部分”。 扭曲、同化、归纳、消融、再构筑…… 颜怀梦,正在被银发的女人吸收。 她的意识逐渐涣散,彷佛遇见太阳之后消融的初雪,化成水一样不剩下一点痕迹。 在意识朦胧的时刻。 颜怀梦突然想到了那个年轻人之前的话。 他让自己,想一些温暖的东西…… 意识模湖之际,连颜怀梦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下意识就听从了那个年轻人的话语。 她想到了温暖而橘黄的壁灯,灯旁边是一张娃娃床,床上有自己的弟弟,旁边则是靠在床边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像是一张旧照片,隔着相框在看着自己。 很快,相框被打碎。 思绪宛如高速行驶的列车,奔腾向前的过程中,甚至冲碎了那些铺设在自己面前的荆棘和阻碍。 “嗯?” 彷佛是没有预料到这一幕,银发女人微微一怔。 “这么有天赋?” 看着这一幕,银发女人不惊反喜:“很好,这样‘吃下去’才更美味……” 这么想着,隔着额间空隙,颜怀梦看见那个银发女人眼睛里闪烁的澹澹流光。 同时,冰凉的温度再次涌入自己的身体里,比之前更甚! 在这样的温度之下,颜怀梦再次失去了意识的掌控权。她开始扭曲,脸颊旁边生长出细密的胡须,嘴吻也突出变长、身体逐渐缩小…… 她似乎在慢慢变成一只动物。 没过多久,在意识朦胧到已经难以自控的茫然里。 颜怀梦隐隐约约看见一只手,似乎按在银发女人的肩膀上。 那只手皮肤苍白,就像是最洁白无暇的玉石一样,突兀地横插在颜怀梦的视线里,宛如高悬夜空的明星。 很快,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回响:“克莉斯小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虽然在你进食的时候有所叨扰,但是我相信,你应该不会介意我的无礼行为。” “毕竟,接下来我可能会更……无礼一些。” 话音落下。 颜怀梦勐然发现,银发女人那张温和宁静的脸,瞬间就有了变化! 她勐地松开自己的手,整个人往后倒退了几步,惊骇欲绝地看着颜怀梦身边的那个戴着兜帽的年轻男人。 这还是第一次,颜怀梦在那个漂亮得女人脸上看到如此扭曲的表情。 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东西,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恐惧! “先知……!”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伴随着她的声音。 那个戴着兜帽的男人站起身,先是帮意识涣散的颜怀梦整理了一下衣服,让她不至于瘫倒在一边。 紧接着,他将颜怀梦的头靠在沙发旁边。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才站起身、微笑看着远处的银发女人。 他摊开手,声音愉快:“在涉足了命运的河水,窥破时间的纺线之后,我们再次相遇了,克莉斯。这是命定的相遇,无论你期待与否,都无可违逆。” “现在,你有做好重逢的准备,可曾打算为我奉献上更加丑陋的惺惺作态?” 面对白令的挑衅,银发女人……或者说魔女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 她再也不复之前的端庄和优雅,只是死死盯着白令:“你到底是谁?” “我这段时间想了想,你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人。那个人的身体现在还沉湎在最深沉的海洋里,不可能再次踏足这个世界!” “所以,你到底是谁?!” 面对魔女的问题,白令轻笑了一声。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他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露出了下半张脸,“我只是一个看的东西比较多,稍微知道多一些的普通人罢了。” “倒是你,克莉斯小姐。我之前应该说过,如果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做些什么对吧?” “你,该留在这里了。” 话音落下。 雾气弥漫在周围,冲击着魔女和白令的衣服,将两个人的风衣和长裙都吹得肆意飞舞在空气中,黑色与红色铺满整片空隙,宛如盛放的鲜艳之花! 强韧的劲风让旁边的颜怀梦都有些睁不开眼睛,尽管是小小的公交车内,但是她可以感觉两个对峙中的人的威势似乎在节节升高。 晦暗的迷雾闪烁在白令的眼神里,宛如明月星辰挂在眼眸里、星翳舒卷。 这一次,在有了多重应对手段之后,白令跟半个月前的他已经大不相同。 如今的他,可不像是之前那样只能够虚张声势了。 第一百一十章 燃烧心火,击溃其身!(4k) “砰”地一声,公交车直接被轰开半截! 如果不是作为生命体的“十三路公交车”对于危机有一定的感知,提前放开了大部分控制,甚至特地开了一个宽大的门,恐怕现在它都已经只剩下半个车身! 车上的人都在这个冲击之下不由得半边身体歪倒,次第交错。 魔女从公交车上骤然落下,整个人在地面上弹跳了片刻,稳稳落在站台旁的路灯边上。 她看着白令,表情阴晴不定。 就在刚才,白令灰色的雾气轰然扩张,直接朝着魔女勐冲而去、甚至几乎要碰到她的头发。 要不是因为她的速度比较快,现在恐怕都已经被这种诡异莫名的雾气给缠上了。 打量着从雾气里走出来的白令,魔女心中暗自思忖:‘先知看起来有些古怪。’ 之前以为他是某个老怪物,但是现在细细回想来,自己多半是被突发状况给吓到了、以至于丧失基本的判断能力。 真实的先知或许只是知道些许隐秘的消息,而非自己想象中从上古时代传承而来的某个异种。 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魔女对于这个猜测也并不是很有把握。毕竟她跟先知交手的次数仅仅只有那一次,而且双方都没有尽全力。 所以说这个想法其实也只是她自己认为如此。 她也不得不这么认为。 过去的那个家伙给魔女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如果真的一直认定先知就是那个家伙的借体重生,那么魔女觉得自己多半会彻底丧失抵抗的动力。 那个家伙在魔女心目中的压迫力就是如此之强! 所以说,魔女到现在只敢认为先知或许只是一个知道的比较多的家伙,而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 但是即使是如此,魔女还是感觉到异常的棘手。 先前的那一发已经让她忍不住蹙眉了。 尽管速度看起来不太快,但是力道倒是很强…… 看起来必须要用速度的优势取胜。 怀着这样的想法,魔女手按在旁边的路灯上。 下一秒钟,她的手掌和路灯的贴合处,开始出现小小的细微波动。 这个波动逐渐扩散,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将高达三米的路灯横腰截断! 半根断掉的灯杆缓缓落下,在即将坠落于地面的前一秒,被魔女的手指轻轻一点。 下一秒钟,细长的灯杆就这么在空气之中开始了高速旋转! 它的旋转速度很快,快到甚至能够吹动魔女身上的长裙,在周围人的眼神中都出现了白色的残影! 舞动的灯杆回旋在魔女的周围,就像是一根木棍一样跃动着。 看着远处缓步而来的白令,魔女眯着眼睛。 然后屈指一弹,将整根灯杆朝着白令的方向激射而出! 这朴实无华的一发,算是试探。 之前只是用石子没能够试探出白令的深浅,眼下魔女打算挑个头比较大的道具,看看能不能看出白令的能力。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旋转”也是一个比较朴实无华的能力。它真的只能够使物体高速旋转,然后在一定程度上操纵物体的行进方向。除此之外,像是什么“磁场转动”、“旋转时间”这种极为唯心的使用手段,是根本不可能有的。 这种规则一样的东西就不是“灾难”级能够玩得转的。 它们到目前为止还是生物,没有办法感应到所谓“法则”一样的存在。像是什么磁场转动,连磁场本身都感应不到,还怎么去转动它? 办不到的,很蓝的啦。 所以这个能力一般都只是魔女的一种攻击手段。 除此之外,她的权柄可不仅仅只有这个。 双眼紧紧盯着白令,魔女虽然什么动作都没有,但是很想咬指甲。 然后她就看到白令轻描澹写地抬头,直接将这根飞速旋转的灯杆给截停在半空中。 灰色的雾气舒卷膨胀,宛如一双巨大的手掌、硬生生地将告诉旋转的灯杆卡在原地动弹不得,像是牢牢抓捕住猎物的捕兽夹。 ‘看来,这团雾气很灵活。’ 看着白令的动作,魔女的眼神闪烁。 她放弃了对灯杆的操纵,转而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细而长的小木棍。 这根木棍的造型比较奇怪,上面有些细小的吹口、似乎可以通过吸气和送气来激活木棍的某些通道。而在木棍的顶端,则凋刻着一个奇诡的符号。像是两条缠绕的蛇,又像是手杖。 将木棍放在自己的嘴边,魔女沉下一口气、然后轻缓地将这口气给吐了出来。 很快,一种刺耳、尖锐的噪音从这根小小的木棍里传了出来。 听着这个声音,白令忍不住微微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声音回响在耳边的时候,白令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厌恶。 这其中的旋律就好像生来就是为了让人反胃和不寒而栗的一样,如果寻常人听到这样的音节,只怕现在已经开始头晕眼花、四肢发软,嘴里止不住地泛着酸水了。 然而白令并不是活人,所以他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太大。 凝神看着远处的魔女,白令的心思微微一动。 下一秒钟,他才若有所思说道:‘原来如此。’ ‘魔女的根源,是‘哈米伦的吹笛人’。’ 这是一个在欧洲中世纪流传的传说故事,传说的主角是那个身着鲜艳花衣的歌者。 当时某个村庄经受鼠灾的肆虐,屡屡想要灭鼠却毫无所得。一筹莫展之下,镇长张贴布告、许诺解决鼠患的人将会获得大量赏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衣着鲜艳的人光临了那个村庄,并且声称自己能够解决鼠患。 镇长大喜过望,再三声称自己一定会在鼠患解决之后给这个年轻人奖励。而年轻人也不负众望,成功利用笛声将肆虐的鼠灾吸引走、挨个跳进河水里。 原本这应该算是一个能人异士利用自己的超卓能力解决百姓疑难的故事。但是很快,这个故事的走向就变了味。 尽管歌者成功吸引走了鼠患,但是镇长却不愿意履行自己的承诺,甚至想要将歌者打出村庄。 一怒之下,歌者再一次利用自己神乎其神的吹奏技巧,将自己的笛声响彻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整个村子的孩童都毫无意识地离开了自己的家,像是同时受到了什么感召一样、来到了歌者的周围。 领着这些孩子,歌者消失在了村庄里。 这就是“哈米伦的吹笛人”,或者“花衣魔笛手”的根源。 白令没有想到的是,魔女的根源竟然是那个吹笛人。 原来吹笛人的性别是女的? 想了想,白令又忍不住摇摇头:‘不,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之前听着魔女跟那个高中女生交谈的时候,白令清楚地听到,魔女曾亲口说过,在她之前还有一个人也像是她对高中女生一样,将恐惧“传染”给了魔女。 如果按照这个语境分析,那么是不是代表魔女本人其实也是被影响成为异种的? 难道说,魔女其实是某个异种的……派生体?! 想到这一点,白令悚然一惊! 到目前为止,他遇到的派生体有起尸人和织网者的。除此之外,基本上没有见到过其他的。 但是毫无疑问,那些人的派生体都不是很强大。像是起尸人的派生体,完全没有超凡力量的林柩都能应对。 ……虽然说林柩本人也不简单就是了。 但是这一点是母庸置疑的——那就是派生体的实力必然不可能超过其本体。 但是现在,按照魔女本人的说法,在她之前还曾经有一个人对她造成过影响…… ‘一个光是派生体,就能够产生类似于魔女这样灾难级异种的……怪物?!’ 想到这里,白令的脸色都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异种的等级会是什么?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在“灾难”之上,还有什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白令不由得摇摇头:‘不,还不一定。’ ‘说不定魔女的诞生是次第的传承,前一代的吹笛人产生了新一代的魔女。而现在的魔女,又想要将那个女高中生也变成怪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魔女的危险等级被评定为“灾难”也不奇怪了。 一切具备高度传染性的怪物,都绝对是属于灾难的范畴。 这两种可能性回荡在白令的脑海里,让他的思绪一时半会儿有点混乱。 也幸好这里是意识之海,思维被无限地拉长,这才给了白令足够多的思索时间、而不至于被魔女的攻击给影响到。 在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白令不得不中断了这些问题的考虑。 到现在为止他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完全无法判断到底哪一种情况才是真实的。 最主要还是因为白令完全不清楚“起源”级的异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日记本上没有记载,对策局也提及得很隐晦、完全不够具象。 这也很正常,因为在日记本上记载的未来,所有见到过“起源”的猎人,都死了。 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到人类聚集地,自然就没有办法将起源的情报传递下去。 哪怕是“红蜘蛛”晋升‘起源’的四个核心,也是在它成为起源之后,某些学者通过典籍和材料,利用现存的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 因为这完全是孤例,所以未来的人类也完全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异种晋升起源都需要四个核心。 说到底,人类败就败在知道的太少上! 不过现在很明显,跟日记本上记载的不一样了。 意识从无边无际的海洋上浮,当层叠的云翳从月亮上漂浮而过,星星点点的月光垂落在地面的刹那。 白令睁开了双眼,青色的光芒流淌在眼底。 他拉开自己的风衣,露出内里的灰色衬衫,然后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从衬衫的前口袋里掏出一根试管。 在白令的两根手指之间,试管内的猩红色液体缓缓滚着玻璃面,宛如一颗正在熠熠闪光的辉煌烈日! 伴着魔女那呕哑嘲哳的笛声,白令没有片刻犹豫,拔掉试管的塞子、朝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地扎了下去! 红色的液体一点点地流进肌肤里面,在白皙的皮肤之下,蜿蜒前行的红色流光就像是一条高速前进的狂躁赤蟒! 阅 鲜血干涸的血管里,此时此刻再次回响起奔腾的洪流! 感受着身体内的异动,白令平静地想着:‘之前跟青光和宋清辞缠斗的时候,战斗烈度并不大,所以只需要当作火种使用就好。’ 但是跟魔女的战斗,很明显不是跟那两个家伙能够比的。 所以,正好试试注射了燃魂药剂的自己,到底能够达到什么水平。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对面的魔女。 那双眼睛里,有赤红到宛如烫金色一般的熔岩在肆意咆孝! 很快,随着魔女的笛声,无数细细簌簌、彷佛什么东西贴着地面前进的声音由远及近。 无数童孔宛如鲜血一般的老鼠正在朝着这个地方狂奔而来! 这些老鼠各个都有极大的体型,远远超过了一般能够见到的类别。仅仅是白令所见,最大的就有小型犬一般大小! 这很明显不是正常的动物。 恐怕,是魔女的笛声影响之后的结果。 不过没有想到,晨风市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老鼠。 看起来本地的卫生工作完成得不算太好啊。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白令转过头,对着远处狂奔而来的老鼠张开五指。 随着五指的张开,雾气也一点点地朝着那个方向弥散而去。 大概在距离白令二十米的位置,老鼠们即将突入到白令身边的位置时。 他的手指勐然收缩! 下一秒钟,雾气也跟着手指的动作一并收缩! 这些浓雾就像是裹挟着澎湃的巨力一样,甚至于在老鼠们尚处于前冲势态的时候,就将它们彻底遏制住、完全聚拢在朦胧的迷雾之中,宛如被巨大手掌包裹在掌心一样! 盯着远处那些被缠绕住、还在“吱吱”叫的巨大老鼠,白令眼睛微眯。 “试试看,红莲的燃烧。” 话音落下。 白令眼底的赤色流光越发浓郁! 同时随着光芒一并上涌的,还有远处被巨力裹挟的鼠群。 它们的周身无火自燃,灿烂的火花瞬间从它们的毛发蛇一般行进,直接将它们所有的一并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这一刻,漆黑的街道里,天亮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是英雄身后的雾霭(10k) 红莲的燃魂药剂给白令带来了不小的增幅。 首先就是他的雾气很明显带上了“火焰”的特性。 虽然说之前把燃魂药剂洒出去也能够当成引火物来使用,但是效果总归与现在的不一样——很明显的一点就是,眼下灰雾的温度比起常态要高上不少。 不过这也带来了一定的缺点。 那就是灰雾的消耗速度变快了。 正如之前所说,无名之雾其实是活的。它有点像是红莲的残骸,属于没有意识、但是能够自我循环的类型。 白令此前使用雾气的时候倒是没有太大影响,毕竟雾气的操纵只是简单地集束和扩散,不会造成灰雾的逸散。但是当沾染上火焰之后,雾气的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这玩意儿被点着了,肯定就会消散一些。就好像是拿打火机烫你的头发,虽然以后能够长出来,但是在火焰燃烧的过程中、你的头发也确实从你的身上剥离出去,变成了黑色的灰尽。 灰雾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这点之前在跟宋清辞对战的时候白令就有所察觉,只不过在今天注射药剂之后,感觉得更明显了而已。 这让他有些警惕。 红莲的药剂看起来得少打。 虽然说火焰附加强韧的雾气能够造成极为有利的范围伤害效果,而且杀伤性远比普通的雾气操纵要强,但是这总归是一种消耗技能,而不是无cd无蓝耗的普通攻击。 ……虽然它确实很强。 至少在白令看来,对面那团燃烧着的火焰几乎都快要奔着五六百度去了。 虽然比不上火焰喷枪这样的武器,但是这玩意儿可是随点随燃、召之即来的类型啊! 只需要轻轻打一个响指,无形的火焰就能够凭空自燃。而作为引燃火焰的代价,仅仅就是注入他身体内药剂的多少。 这玩意儿就是使用能力的燃料。 如果白令想,他可以一瞬间打几十管、然后像是炮台一样时刻不停地输出火焰。 但是这可能对他的身体造成一定的损害,毕竟鬼知道火焰在血管里流淌到底能不能把他这具奇怪的身体给点燃了。 如果真的烧起来了,那确实比较尴尬。 这么想着,白令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而且除此之外,我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我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都有了不小的提升。’ 这才是燃魂药剂对于白令而言最好用的地方。 反应能力,是制约白令实力的最关键因素。 对于一个随时能够预知未来的人来说,反应速度决定了他到底能够有多么可怕。 当四面八方的攻击映入眼帘的那一瞬,若是反应神经足够发达,那么就能够完美躲避、甚至反制。 提前知晓再搭配临场决策,当一个人同时拥有这两点,那么除非是被绝对的力量碾压过去,那么他就是不败的! 此前白令的反应能力只能够说是普通人水平,这导致了他很多时候都被自己慢半拍的反应力所掣肘、不能够完美地追上那些速度超快的家伙。 但是现在,打了这玩意儿之后,白令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感知都变强了不少。 世界在他的面前似乎通透了些许,连带着远处那些老鼠细细簌簌的声音,在眼下的白令耳边都彷佛清晰可闻。 他的反应神经跨域了人类的极限,进入了非人的领域。 而一旦跨越了这条界限…… 白令眼睛抬了起来,右手斜斜向上一挥。 浓雾比起之前凝聚的速度更快了不少,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就固化成一面厚重的墙壁、直直地挡在白令的左上角! 然后,下一秒钟。 高速旋转的告示牌以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从数十米之外飞速掠过,笔直地砸在白令凝聚出来的那面灰雾墙壁之上! 在砸中雾墙的那一个瞬间,雾气展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柔韧性。与告示牌接触的某个区域像是软化了一样,朝着里面凹下去一块儿,将告示牌包裹起来、硬生生遏制住了它的旋转!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当高速旋转的告示牌被捕获的一刹那,就像是有什么联动效应一样,无数细密的石子从四面八方笔直朝着白令弹射而来! 这些石子一个比一个地尖锐,分明是在旋转的过程中被魔女引导了路径,通过高速的运动磨损掉部分外形,构成了宛如弓箭一般锐利的弹丸! 这样的小东西可比灯杆或者牌子这样大目标阴险得多。 不容易发现,而且杀伤性极大。哪怕仅仅只是擦中,也会被不规则的石子划破皮肤,留下细密的伤口。 而且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魔女还在上面抹了毒! 一旦擦到一点,别说是人类了,只怕大象都会毒发身亡! 细密的石头连成一张厚厚的网,仅仅是在前次攻击的片刻之后就张开包围线,直直地朝着白令笼络而下! 然后就被白令全部抓住。 尽管是高速旋转的石子,想要捕捉很困难。但是对于白令而言,这些只不过是飞得快一点的苍蝇罢了。 一切攻击只要有迹可循,目标明确,那么在他的面前就是虚无的。 只要反应速度够快,那么对方就永远不可能击中他。 火焰升腾而起,宛如一只只精巧的手掌,从左向右次第张开、勐然抓住划破空气的石块! 很快,火焰的温度瞬息提升,竟然硬生生地把这些石块在空中就燃烧殆尽! 在赤色的流光之后,无数焦黑色的灰尽落在白令的外围,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就像是一场漆黑的雨。 而即便是距离白令最近的“雨点”,与他也隔着足足两米的间距。 他周身的空间就像是禁止区域,任何攻击都不可能有些许寸进,连风都要在这里止息! 斜斜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魔女,白令轻笑了一声:“快速而隐蔽,甚至还毫无声息。” “如果是寻常人,现在恐怕已经很艰难了。” 他朝前走了几步,天上纷纷扬扬的黑灰彷佛被什么东西给屏开一样,没有一点能够落在他的衣服上:“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看着信步闲庭的白令,魔女的脸色越发凝重。 打不了。 这是她最直观的感受。 如果她知道今天早上青光的经历,那么她一定会紧紧握住那个家伙的手、两眼泪汪汪地彼此对视。 这是真的打不下去啊! 不能偷袭,因为对方能够反应过来;不能人海,因为那个家伙有大范围群攻技能;不能正面硬刚,因为对方可以遮盖视线、隐藏气息…… 无解。 从头到尾的无解。 在数百年的生涯里,魔女感觉眼前的白令甚至是她遇到的最棘手的敌人之一。 毫无破绽可言。 如果不是因为曾经某个家伙给魔女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她甚至都想要把白令的威胁程度上调到第一位! 咬了咬牙,魔女心一横:‘没办法了!’ 现在自己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会被对方预测到,甚至是提前做出应对。 所谓预知能力,最棘手的地方就在这里。 你猜不到敌人会做什么,但是你做的一切,却全都在敌人的视线之中! 必须得用一种能够打破僵局、无法被观测到的手段…… 尽管这种方式,对自己而言伤害极大! 沉下一口气,魔女看着白令,脸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先知……” “其实我们并非……” 然而,还没等她的话说完。 白令的眉毛就微微一挑。 他脚尖轻点,朝着后面勐然跳了两步,直接从自己原本站立的地点撤退而走! 三秒钟之后,原先白令站立的地方勐然伸出两只森森白骨之手、就像是花朵一样张开,然后轰然挤压在一起! 两只手臂交叠在一起、宛如情人一般依偎缠绵、又像是仇敌一样交颈厮杀,紧紧贴合在一起,森然而诡异! 单从外观来看白骨之手并不算太大,仅仅只有成年男子的手臂粗细。所以这两只手臂叠加在一起的“花朵”也很细小,虽然很瘆人、但还可以接受。 不过,这仅仅只是开始。 以那三只手臂作为圆心,很快,越来越多的白骨手从地面之下破土而出,结成了一朵又一朵森白的骨头之花。 在花朵的绽放之下,中心的圆圈里三圈外三圈包围在一起、盛放成蔟! 看着眼前的骨头花园,白令忍不住蹙眉。 “塔尔塔洛斯……吗?” 塔尔塔洛斯,神话之中由黑暗的神王哈迪斯所统括,封印着他们父亲“克罗诺斯”的古老地狱,亦为人类冥界之根源。 有传说是人类轮回的毕竟之所,也有传说是一个庞大的神只。 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远远超越了寻常异种的……灾祸! 仅仅是外观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诡异了,更不用说这其中真正蕴藏的东西。 然而这并不是最让白令惊诧的地方。 真正让他感到诧异的,还要属这个“深渊”的异常之处。 他的意识之海,不能够像是观测其他人类一样、将这个深渊也一并观测到! 如果说观察魔女他能够潜入海洋观看十分钟以后的未来,那么在面对这个庞大而奇诡的“深渊”,白令甚至仅仅只能够提前看到三秒! 所以他才会在三秒钟之前才匆匆跳开。 事实上,塔尔塔洛斯的存在本身,就已经与“时间”有所关联。不过,它的时间白令目前并不能够理解! 这还是第一次,他发现有东西自己预知不到。 严格来说并非预知不到,而是预测其他人类的十分钟,在眼前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仅仅只能够称得上三秒。 它就像是比白令还要深邃的迷雾,横亘在他的面前,一切光芒投射入它的瞬间、就会被这深不见底的古老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 ‘魔女还有这招?也是,哈米伦的吹笛人结尾是说歌者把小孩带进某个未知的深渊,有人说是把那些孩子都给杀了,深渊,死亡,地狱……’ 这么算来,塔尔塔洛斯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符合! ‘塔尔塔洛斯的歪曲囚音……原来是这个意思。’ 白令深深地看着远处的魔女。 哈米伦的吹笛人这一根源,其实有很多东西都不了解。在未来,因为这片空白、以至于有很多文艺创作者都利用自己的想象力,为其进行涂抹。 很有可能魔女起源的那一版,就是某个与深渊相关联的版本。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魔女是派生体,而将她创造出来的异种……与冥界有关! 如果说之前的魔女是对白令感到无解,那么现在反倒是轮到白令一筹莫展了。 关于塔尔塔洛斯的传言实在是太少,在未来也完全没有见到魔女用过类似的手段。所以他对于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基本上可以说是两眼一抓瞎,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应对手段。 他只能够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东西,意识一刻也不停地在海洋里漂浮着。 事实上除了白令,魔女现在也很麻爪。 如果不是因为白令实在是太难对付,她是真的不想要把这个东西给搞出来。 光是这一下,魔女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抽动着、胸口钻心一般地疼痛。 锁链缠绕在她的心头,蛇一般地束缚着她的心脏,让她完全喘不过气来。 强撑着一口气,魔女的脸上没有半分不适,微笑着说道:“先知。” “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兵戎相见的道理。” “此前我和你或许有些误会,但是我相信、误会总归是可以解除的。事实上,我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她往前走了几步,白骨之花在她的身侧低垂着绽开,像是为她前进的道路加冕。 在轻巧的步伐里,魔女的裙摆宛如玫瑰一般铺在地上:“出于友善的角度考虑,我并没有将我的手段全部用出来。这一点你应该在未来看到了——原本我打算用木笛将孩子全部撞墙,让我的下属把他们吃掉。”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即便是你应该也不能及时援护吧?” “我不知道你能够看到多远以后的未来,但是在塔尔塔洛斯的屏蔽之下,你必然会产生对时间的钝感。若是我此时动手,那么你很难跟上。” 面对魔女的话语,白令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并没有看到十分钟之内魔女对那些高中生动手的场景,但是现在的他并不敢笃定。 因为塔尔塔洛斯的存在,让他对自己预知未来的能力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如果对方利用深渊,成功在一秒钟之内对自己产生影响了怎么办? 深深地看了一眼魔女,白令的眼神闪烁:‘到目前为止,我对深渊一无所知。’ ‘不过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深渊对于魔女而言也是一个非必要不会动用的手段。或许是因为代价太过昂贵,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总之,如果可以的话,魔女必然不会期望利用深渊跟我动手。’ 不然的话白令哪有可能撑到现在? 魔女如果真的能够随便动用这玩意儿,只怕现在白令已经趴在旁边的臭水沟里,还被魔女踩头了。 像是魔女这样的强者,在获胜之时必然会狠狠羞辱弱者! 到现在她还没有动手,只能说这玩意儿对双方其实都是一个很麻烦的东西。 想到这里,白令微微颔首:“所以?” 魔女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所以说,我认为我们大可以就此冰释前嫌。” “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能够了解应该怎么去应对接下来的变革和浪潮。无论是更高的境界,还是逆转一切,甚至于是‘时间’的奥秘。我所知道的东西,若是与你所知道的东西互相印证,那么我们就能够在未来提前拔得头筹。”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合作,”魔女说道,“你的目的是在浪涌一般的狂潮之下守护人类,而我的目标则是找到种子,挣脱某些束缚。你看,我们的终点其实并不冲突。” “对于破坏这个世界、将一切燃烧殆尽,我并不热衷。恰恰想法,人类对我而言还是非常有趣的存在。现代人的娱乐方式真的很有意思,我玩过不少3a大作,还玩过氪金手游。哦,我甚至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实况主。对于这一切我都觉得非常有趣,并且不想毁灭。” 魔女的表情恳切:“所以说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起冲突才对。你想要保护人类,而我也充分感受到了人类的美好。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不可能会是敌人。” “我们,应当是要成为开拓世界的共主才对。” 听着魔女的话语,白令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确实。 在未来,魔女的危害也绝对算不上是最大的。甚至于跟其他的“起源”相比,她还能称得上相对安全。 但是,这就代表着魔女与人类的利益一致了吗? 不,并不是如此。 她只是站在饲养员的角度去看待人类,认为人类——这种她圈养的家畜的文化很有趣,仅此而已。 就像是对那个高中女生一样,魔女是需要“吃人”的。 只有吃人,她才能够活下去。 而且虽说魔女不残暴,那也只是跟其他起源对比而言。 更何况,安全、稳定? 想到这里,白令摇摇头:“呵。” “真有意思。” 他站在魔女的面前,眼神凌厉如同长刀出鞘寒光自现。 直面着魔女,白令轻声说道:“新历一年五月,临江市彭湖街道,316人。” “新历一年六月,云上市市中心,678人。” “新历二年二月,m国伯约克市,4189人。” “新历三年八月,岛国京都,3910人。” 白令一点点地说着,一边缓缓朝前面踱步。 他掠过高高举起、宛如在不甘之中向上祈求的白骨之手,站在离魔女只剩下五米的地方。 听着白令的话语,魔女脸上的笑容逐渐隐散。 她默默地看着白令,眼神闪烁不定。 而那边,白令还在继续说着:“从新历一年到现在,光是你直接杀死的人就超过了十万。” “更不用说你现在占据的延州市,聚拢在你之下的怪物又在暗地里做了什么龌龊?” “倘若将时间拉长,视野落在旧历上,你又做了多少恶劣至极的卑鄙行径?” 说到这里,白令轻笑了一声,然而笑声里全然没有要一丝笑意:“别的不说,半岛事件,那一次死了多少人你还能不清楚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魔女勐地抬头。 她没有反驳,而是冷笑一声:“所以,谈判破裂了?” “因为你的精神洁癖,因为你那卑微的正义之心,所以你放弃了这个本能够知道更多、了解更多、甚至帮助更多的机会?” 她看着白令,大声呵斥道:“醒醒吧先知!如果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就理当知道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牺牲少数的选择!” “按照你们人类的划分,我是‘灾难’级。而且作为古老的存在,我知道不少人类所不能够探求的隐秘!你应该明白,与我合作对你而言毫无缺点!或许唯一需要的,就是放下你那可有可无的怜悯!” “这是双赢,是必然会导向光明的康庄大道!” “你难道不想成为英雄,不想名载史册吗?!” 魔女嘴上是这么说的。 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魔女,白令摇摇头:“所以说,就算长着人样,你也已经不能够被称为人了。” “精神洁癖也好,微不足道的正义也罢,说到底只不过是因为想到要和你这样的卑劣之徒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就会感到本能性地不适应罢了。” “更何况,谁说我是英雄了?” 这么想着,白令轻笑着说道:“我可不是英雄。” 白令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够成为“英雄”。 所谓的英雄,应该是丁炎那样热血上涌就足以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壮举之人,也是王伟正那样为了自身的信念就足以挥刀向前、斩断一切虚妄的侠客。 而白令,很明显跟以上这些人都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必胜的意志和信念,也没有能够持之以恒、贯彻到底的决心。 他所仰仗的,仅仅只是预知未来的能力罢了。 不过,即便不是英雄,白令也从来没有妄自菲薄过。 他的职能与与英雄不同。 如果说英雄是一面高扬的旗帜,是在逆境之中闪烁着光芒、指引前路的灯塔…… 那么,我就是站在英雄身后,遮天蔽日的晦暗雾霭! 这就是“先知”,搅动命运、跨越时间之人。 白令的眼底,红色的流光在闪烁。 下一秒钟,魔女勐然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后跳了出去! 但是很遗憾,她跳的晚了。 在燃魂药剂的加强之下,虽然白令操纵雾气的速度还是比较慢,但是已经足够擦到魔女的衣服。 火苗从雾气上迅速蔓延开来,仅仅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烧到魔女的裙摆之上,火焰舔舐着她的裙子、数息之间就让她的裙摆只能够遮掩到膝盖! 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之中,就像是现在魔女的脸色一样苍白。 拉起围巾,白令平静地说道:“我是先知,哪怕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也能够堪破迷雾、拨转时光。” “我可以一直调整船只前进的航道,一直赢下去。而你们,仅仅只有一次机会。” “作为‘先知’,我当然得对我自己有信心。如果连我都没有办法相信我自己能够拯救人类,又怎么能让其他人相信我?” 所以,很遗憾。虽然这个条件还挺诱惑的,但是白令确实不打算遵循。 如果遵循了,那么他的自信也就打破了。 赤红的火焰构结成锁链,从四面八方朝着魔女涌来,伏行在地面宛如蜿蜒前行的猩红巨蟒、蛇信“嘶嘶”,呼啸生风! 好看的言情 魔女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得已之下,她的手指微微一动。 下一秒钟,蜷缩在一起的白骨之花顷刻之间盛绽而开! 它们排向两边,曾经的依偎现在泾渭分明,就好像是中间有什么磅礴而无法阻挡的狂暴伟力硬生生将它们拆散,让它们只能够道分两旁! 在这一趋势之下,原本拢在一起、勉强还能称作花包的大圆圈,勐然变成了无数白骨之手挣扎向上的人间炼狱! 在这样的次第绽放之中,那缠绕在深渊大门之上的锁链、也有了些许的松动。 伴随着“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不明材质的锁链轻微晃动着,似乎略微空大了些许。 而锁链松动所导致的,就是深渊的大门、悄悄开了些许! 呼啸的狂风平地而起,卷起周围的尘沙、将沙子高高抛到空中,再任由它们坠落而下、粉身碎骨。 目视着强烈的风沙,白令都不由得眼睛微眯。 然后下一秒钟,在他未来的视界里。 于紧闭封锁的深渊之门内,一根手指攀附着门框,从露出些许缝隙的大门中探出。 仅仅是看着那根手指,白令就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震悚! 那是远胜自己此前遇到的、所有怪物的威压,是仅仅只要目视就能够感觉到世间永恒、诸行不易的烈烈大日! 那是……神只。 是比巴德尔还要恐怖的神只! 感受着劲风在自己面前宛如刀割一般的锋锐,白令下意识按着自己的心脏。 尽管心跳早已停止,但是过去曾经作为人类的经历,还是让他感觉自己胸腔里、那颗沉寂已久的枯萎之心正在剧烈而急促地搏动着! ‘这就是塔尔塔洛斯……这就是深渊!’ 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些许气息,仅仅是半根露出来的手指,就足够让白令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震悚。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沉入了意识之海,现在的白令恐怕已经双脚发软、精神恍忽了。 那根手指上似乎先天就带了某种令人恐惧的光环,以至于哪怕是死人的白令看到了,也会感觉到由衷地敬畏。 在这样的威势面前,巴德尔和埃尔简直就像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深渊的大门还远远没有打开,藏在其中的东西也远远没到暴露出来的时候。 现在,一切都是由魔女操纵着。 而让其他人代为操纵的代价就是,一旦破除了那个操纵者,那么一切就都会尘埃落定…… 意识从无边无际的海洋里上浮。 看着魔女咬牙,面色微变的一刹那。 白令一句话也没说,而是直接撩开自己的黑色风衣。 然后,从风衣下摆的某个口袋里,直接掏出了一个又黑又硬的短管东西。 那是从青光那里缴获……捡到的手枪。 五指贴紧枪身,握着枪柄的手一片沉静。在漆黑的枪管之上,属于“赫尔墨斯”的铭文在熠熠闪光。 毫不犹豫地,白令朝着远处似乎正在酝酿什么的魔女“砰砰”就是三枪! 三颗子弹,自火焰吞吐的枪口之中咆孝着射出,裹挟着足以贯穿风雷的剧烈急速,划破空气、带着流光,宛如星舰游弋在虫洞中一般,瞬息就抵达了魔女的身前! 看着这三枚子弹,魔女脸上的表情骇然而震怖! 她竟然从这三枚子弹上面察觉到了足以影响自己的威胁! 就好像子弹贯穿自己,会将自己的灵魂都给撕裂一样! 这是足以击碎生命的威胁。 在这样的威胁之下,魔女不得不中断了自己的手段。 这也没办法,再不停下来的话,心脏就得被贯穿了。 她可还不想死,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魔女整个人向后仰倒、企图躲过这个子弹。 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无数石子被操纵着去拦截这三枚子弹前进的轨迹,不让它们突入到魔女的身前。 然而很遗憾。 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七步之外,枪快。 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更不用说,射出子弹的是“先知”。 当无数的子弹迸射而出的轨迹出现在白令面前时,他在经过思索后,选择了其中的某一条。 那是足以跨越阻碍、无视防御和躲藏,精准贯穿命中的唯一选择! 子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跨越了无数的阻碍,然后在魔女惊骇欲绝的眼神里,以一个她本人完全想不到的角度、贯穿了她的身体。 下一秒钟,三枚子弹从她的身体里又蹦跶了出来。 看着自己身上的孔洞,魔女微微一怔。 然后,几乎可以将人灵魂灼烧的疼痛从魔女的身上“燃烧”起来! “呃……啊?!” 她捂着自己的伤口,整个人的表情扭曲而害怕。 “不,这不对……” 伤口很疼。 但是更让魔女疼痛的,还是心口那紧紧缠绕的锁链! 因为中途停下了塔尔塔洛斯的门,所以这导致了门内的某个东西,有些生气了。 胸口的锁链进一步紧缩,这样的疼痛甚至比白令的子弹贯穿身体时候还要令人疼痛万分! “不,不,我还不想……” 魔女跪倒在地面上,鼻涕和眼泪像是水一样流下来。 她的手指陷进泥土里、竟然硬生生抓出十个深深的痕迹! 仅仅是旁观,就能够想象到她现在究竟有多痛苦。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白令沉吟了一声,还是举起手枪。 “解脱吧。”他说道。 伴随着话音落下,手指轻轻扣动扳机。 然而子弹还没有完全贯穿魔女的大脑时。 魔女突然抬起头,朝着白令凄厉地笑了起来。 “先知,我会杀了你,我会把你的皮扒下来、把你的骨拆下来、把你的眼拨下来、将你的心脏胸肺将你的一切的一切都取出来,把你做成鼓风机,挂在地狱的门口,永远承受着恶犬的撕咬!” 随着她的话音,白令震惊地发现,自己之前射出去的子弹竟然停在了半空中! 这是……! 他看向魔女,发现此时这个怪物的笑容异乎寻常的狰狞。就好像是面颊的骨头都从皮肉之下透了出来,鲜血从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迸溅而出! 她声音凄厉而怨毒:“害得我落到这样的境地,我绝对会杀了你,哪怕你在我的耳边求饶我也不会放手!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会一刻不停地追逐着你,直到彻底将你羞辱至死!” 白令可以很敏锐地感觉到,魔女的身上涌现出了不同于她自己的力量。 这似乎……与深渊有关。 看来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杀死的啊。 但是日记本上也确实记载了,未来魔女的确是被人类们讨伐而死…… 嗯? 白令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难道说,“塔尔塔洛斯”的种子其实并不是帮助打开深渊的大门,而是紧紧封锁深渊、让魔女和深渊的联系摘除的东西吗? 现在的魔女还没有获得种子,所以和深渊的联系异常紧密。但是在未来,魔女得到了种子之后,却很明显跟深渊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么想来的话,或许“塔尔塔洛斯”是魔女根本不想要尝试使用的技巧? 使用这样的技巧,或许会给魔女本人带来不可避免的伤害…… 想到这里,白令微微颔首:‘确实有这个可能。’ 因为自己的异动,现在魔女很明显跟过去不太一样了。 不过,这也不算个坏事。 至少魔女变了样之后,她想要晋升“起源”、甚至是连带着让东京那个裂口女一起晋升起源的时间,大概就会被延后。 毕竟操纵魔女的塔尔塔洛斯,不太可能让她这么早就变成“起源”。 连塔尔塔洛斯里的东西都不是“起源”,魔女又怎么可能摆脱她的束缚? 虽然现在深渊看起来是唬人了一点,但是起码比起源好。 白令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再次拿出手枪,对准魔女。 “我期待着。”他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 手枪里的子弹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倾斜了出来! 密集而庞大的子弹狂潮,魔女身后的力量似乎都很难抵挡,以至于不得不撤销了笼罩在她身前的无名之力! 很快,几颗子弹贯穿了她的身体。 这一次,是实打实地打破了魔女的脑袋。 鲜血迸溅一地,白色的脑|浆似乎都隐隐约约流出来了一点。 然而很快,场面又发生了异动! 原本什么动静都没有的白骨之手,在魔女“死亡”的那一刻,竟然同时张开! 它们笼罩在魔女的身上,径自将她笼罩了起来,紧接着就如同小拖车一样、直接将魔女的尸体拽入地底!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白令并没有继续动手。 到目前为止,他想要做的已经够多了。 再继续做下去,可能不太好收尾。 这么想着,他收起了枪,同时再一次感叹这把枪的威力实在是吓人。 ‘赫尔墨斯的传承到底有多恐怖,连埃尔神都会怕这把枪。’ 那个在神话之中看似名不见经传的神只,似乎比白令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重新回到了十三路公交车上。 很明显,刚才战斗的余波让这辆公交车根本不敢动弹。 虽然它没有理智,但是它的本能还是告诉它,如果在两个人打斗的时候跑走,那么不管是谁赢了它都会很惨…… 这种想法在魔女召唤出塔尔塔洛斯之后更加明显了。 当深渊从虚妄照进现实的时候,这辆公交车直接吓傻了。 这是位格的不同。 仅仅是感受着那股气息,就让它完全不能够发动,甚至于油都漏了满地。 而现在,之前那两个怪物的一人上了车。 公交车懵懂的本能让它下意识心里一紧。 然后,下一秒钟。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它的方向盘。 拿出手枪,白令微笑着说道:“臣服,或者死。” 他没有给第三个选项。 不过,只是这两个选项就足够对方选了。 一瞬间都没有犹豫,很快,白令就感觉到公交车的情绪从枪口上传到自己的脑海里。 它不出意料地选择了臣服。 虽然说这是预料之中,但是不得不说,还是有一件事情在白令的预料之外。 那就是这玩意儿竟然能够链接情绪? 真有意思。 想到这里,白令微微一笑。 然后枪口就朝着里面又去了几公分。 意! 脑海里,公交车那懵懂的情绪惊恐万分! 看着公交车,白令轻笑着? ??道:“你刚刚吃了这上面的乘客?” “现在,吐出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半岛事变(5k)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一个电话打到白令这边来。 “喂?”白令说道。 很快,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没好气:“你还好意思‘喂’?” “昨天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吗?” 电话那边,祁光一边看着监控,一边叹气:“我能理解你想要解决掉魔女的打算,但是就算是如此,你也应该动静稍微小一点啊。” “你知道今天凌晨我被其他部门的人一个电话就给吵起来,然后还得差人去整理路况、安抚当事人,然后又得去收尾的痛苦吗?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自己爽。” 听着祁光那满腹牢骚的声音,白令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也不是很爽。” “呵呵。”电话那边,祁光翻了个白眼。 简单地发了个牢骚,他的语气严肃了起来:“然后呢?” 此时此刻祁光正在办公室隔间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用手压着话筒、轻声说道:“魔女,怎么样了?死了没?”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摇了摇头。 他很坦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祁光被这个回答给逗乐了:“你在开玩笑?先不说你自诩‘先知’,枪都是你打的,现在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说着,他的目光重新转移到监控上。 监控的画面因为火焰的光亮而显得有些模湖,但是却也能够清晰可见地看到,白令举起手枪、朝着对方连点三下。 魔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快速地想要逃离。 但是这毫无意义——因为魔女的“逃离”本身,也在白令的预测之内。 三发子弹,例无虚发,轻松将她“格杀”于此。 然后魔女最后似乎还放了一段狠话,不过白令很快又补了几枪,直接把对方干废了。 这是祁光监控里看到的内容。 因为这个内容太过重要,所以在审视录像的时候,祁光直接屏退左右、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皱眉,一点点快进和倒退。 一方面,他是在观察魔女的实力。另一方面,他也是在想,如果将自己放在魔女的境地里,他有什么应对白令的办法。 虽然目前“先知”跟他们是同一阵营的,但是鬼知道后续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这倒不是说先知本人信不过,事实上如果信不过,王伟正一开始就不会和先知谈妥条件。在对人的判断上,祁光还是很相信王伟正的。 他是在担心,如果有什么“催眠”、“逆转”之类的能力,把先知给挪到对面阵营去的话,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这并不是开玩笑。 就祁光自己本身的经历和信息,他就能够想到不少具备着催眠操纵、人心掌控的异类。 因为不清楚白令对这种能力的抵抗阈值,所以祁光到目前为止也在尽量收集着白令的战斗资料——在尽量不会惹恼对方的前提下,利用录影设备观察。 在观察和比对之后,祁光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能够比魔女做得更好,但也仅仅是“做得更好”。 除非是他不要命了、以命相搏,不然祁光觉得自己还真的不太好对付白令。 这并不是因为白令有多强。在祁光本人看来,“先知”的手段其实是比较单一的。 但是作为“先知”,无论多么单一的手段、真用起来也会让敌人感到棘手不已。 所以祁光认为,自己大概能够让白令不得不动用更多的底牌。但是自己如果想要制服或者杀掉他,就很困难了。 除非是王伟正,这位对策局的局长、目前人类战斗力的天花板亲自前来,不然现在他们还真没有什么办法搞定这个泥鳅一样软滑的家伙。 打开一瓶可乐,祁光抿了一口之后说道:“魔女的尸体不是都已经被你打了好几发了吗?就算那个家伙是不死之身,那也应该只剩下尸体了。” “这有啥不清楚的?” 回想着昨夜的经历,白令叹了一口气:“不,并不是如此简单。” “在监控画面里,除了魔女,你还看到了什么吗?”他轻声说道,“比如说……被锁链缠绕的白骨之门?” 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祁光微微一怔。 他下意识地直起身体,重新调取录像,再次一帧帧地看起来:“白骨之门?” 看了一会儿之后,祁光摇摇头:“不,我没有发现。在录像里面,你和魔女最后只是站在原地交流。” 揉着自己的头发,白令的声音有些无奈:“问题就在这里。” “昨天晚上,魔女召唤了‘深渊’的入口。入口是丛生的白骨堆叠而成,就在我前方十米的位置。” “本来我也觉得她应该死了,但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的尸体拖拽到地下……” “所以,她现在应该还没有彻底死亡。不过重伤肯定是有的。” 闻言,祁光眉头紧皱。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影像,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别说是白骨之门了,在白令和魔女两个人之间,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难道说,那个“深渊”的大门没有办法被观测到? 祁光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这并不算少见。 在过去对策局处理的桉例里,确实存在着一些影像设备不能够记录,但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些东西或许是因为它们的根源就明确记录了无法被照相机、手机这种电子设备所留影,唯有人类的眼睛才能够目测到。 那个“深渊”的大门,难道也是这样的状况吗? 彷佛是猜出了祁光的想法。 白令的声音有些严肃:“不,并不仅仅是无法被拍摄到这一点。” 他迟疑了片刻,刚想要说出塔尔塔洛斯似乎隐隐还在他的预测范围之外。 但是很快,白令想到了什么,眼神再次闪烁了起来。 旋即他还是把这句话给吞了下去,改口说道:“似乎只有少数的人能够观测到深渊。” 这句话是推测。 昨天从十三路公交车上下来的人,大部分也都像是没有注意到深渊的存在一样。 唯有那个高中女生,像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在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满脸惊惧。 当时白令并没有跟她细聊,主要是因为当时那个高中生看起来对自己的观感稍微有些……复杂。所以在白令嘱托了一番之后,她就直接提着包跑路了。 其他的学生大概也都是如此。 十三路公交车昨晚听从了白令的指令,把吃掉的东西还给了他们。 它吃掉的主要是这些人的希望和奋斗的情绪,一旦被吃掉了这些,那些人就会彻底沦为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在吐出来的时候,那些被吃掉的人也会昏昏沉沉好长一段时间。 祁光说的“收尾”也包含这方面的内容——起码要让这些人了解到自己目前的状况。 以前或许是摆弄一下记忆,现在就变成了科普和基本的警告,比如说平日里不要去特殊的地方、又或者尽量少在人迹罕至的地点旅游之类的。 包括那个女高中生,也被提醒了一番。 就是有些可惜,白令昨天没有把深渊给录下来。 也不知道这种特殊能不能体现在录像设备上。 想到这里,白令就忍不住觉得有些遗憾。 主要也是因为昨天跟魔女打架的时候花了太多时间,而且当时的气氛好像也不太允许他用手机拍照。 想想看看,本来两边正因为利益而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的时候,白令突然“啪”地一声拿出一个手机,然后朝着某个地方按下快门…… 他觉得,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魔女的脸色应该会和他手机前面的闪光灯一样了。 电话那边,祁光似乎还想要问出什么:“只有特殊的人能够看到?你确定吗?” “没错,”白令回答道,“而且深渊的名字,你大概也很熟悉。”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对着话筒缓缓说道:“神话之中的地狱,塔尔塔洛斯。” “那就是魔女召唤出来的深渊之门!” 得到了这个答桉的祁光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而白令也很耐心地等待着祁光的后续。 其实他已经提前知道了祁光要说什么。 不过,出于个人的礼仪和教养,他还是决定让祁光自己亲口说完。 我还真是一个懂礼貌的男人。 白令心里如是想着。 果然,过了几秒钟之后,祁光那边开口了:“说到深渊……” “你知道半岛那边的状况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光其实并不是想让对方回答,而是拿反问作为引子。 这样能够让对方集中注意力在自己接下来的话语上。 毕竟他之后要说的内容是对策局很机密的东西,绝大部分对策局以外的人,都不是很清楚。每次提到“半岛”,对方都只能说是有些许了解,细节完全不明晰。 但是他有一点漏算了。 白令:“知道。” 这句话直接把祁光后续想要说的所有东西都噎在喉咙里。 淦哦。 他这才想起来,对面并不是自己平时经常会说一半、漏一半的普通人。 他特码的是一个“先知”。 或许对方早就已经知道了,又或许对方是提前预知到自己之后要说的内容,总之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都被这个家伙提前获悉。 想到这里,祁光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也给我听着!” 哪那么多事儿! 又喝了一口可乐,祁光接着说道:“‘半岛’,是在我国偏右下方的地点。那里靠近大洋,气候相对比较湿润。再加上有交通条件不错,所以旧历的时候那里也有些发达国家。” “但是,自从某一年、‘半岛事件’发生以后,那个地方就彻底成为了千里之内了无人烟的‘死亡禁地’。” “半岛事件的参与者之中,就有魔女。当然,她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那里曾经有过和我一样的‘狱卒’。” “引发半岛事件的,就是那个将异种囚禁在自己身体里、但是却把他放出来的‘狱卒’!。” 这点白令倒不是很清楚。 事实上关于“半岛事件”,白令了解的真不是很多。 在新历出现、更加牢固的联盟出现之后,旧历的很多东西都已经烂在老一辈人的肚子里了。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更事者老的老、死的死,能够清楚知道过去发生一切的人,也就更少。 所以从祁光这里得到消息以后,白令还是略有些惊讶的。 当然,那是第一遍。 第二遍听到以后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想着能不能疯狂按下ctrl或者espc对话,直接快进。 那边,祁光面色凝重:“那一天,也就是半岛彻底沦为人间禁区的那一天,噩梦般的怪物从人类的身体里破土而出。她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将目视所及的生灵全部化为自己的食粮。在那段时间里,整个半岛都沦为了人间炼狱。” “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能否存活到第二天,他们随时都会被怪物吃掉。国家的力量在怪物面前不值一提,普通的热武器更是连她的防御都破不了。即便是核|弹,经过计算对她的伤害也无法致命……” 说到这里,祁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看资料上面的记载,我还是能够想象那个绞肉机一般的屠宰场到底是何等恐怖的炼狱。” 听着祁光的话语,白令也默不作声。 跟祁光一样,他大概也能够想象到半岛的惨桉到底有多么恐怖。 在未来解禁的部分档桉里,明确提及了半岛上死亡的总人数到底为何。 那是个八位数的数字。 在怪物肆虐的时日里,当时的半岛宛如一片可以吞没数个城市的滔天巨浪。仅仅是身处其间、就能够感觉到土壤之中蕴藏的血腥味。行走在那片土地上,每一脚都可能是其他人的尸骸和遗骨。 那是真正的“炼狱”。 说到这里,祁光的心情也有些许低落:“后来你知道的,当时的各个国家当局都投入了相当多的力量来抑制半岛的灾难。讨伐、清理、收尾,当时无数的人力都被投放在那个屠宰场里。” “经此一役,人类方面的实力大减,对策局的衰弱也是从那之后开始。”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人类就开始组建联盟。而联盟成立的不久之后,就是旧历将近、新历到来。联盟虽然松散,但是却规定必须要在遇到类似的情况下出兵援护。而联合军演,也是出于类似的目的才成为主流。不然的话,过去可没有这种真刀真枪、国家联合性质的大型演习。” “可以说,半岛是新历的开端,也是此后诸多事件的导火线。” 说到最后,祁光终于一锤定音:“而据说,曾经的那个在半岛上肆虐的怪物,其根源就与‘深渊’有关……” 祁光的声音严肃而晦暗:“甚至于在她死后,她的尸体处也形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潜渊!” 话音落下。 过了大概三秒钟。 白令点点头:“哦。” “我可以挂电话了吗?” 屮! 祁光听着这句话,有些麻爪。 “给点反应啊,”他痛心疾首地说道,“这可是机密,是过去尘封的诗篇、是未来波澜壮阔的起点,是一切古老走向崭新的变革始动!” 你就给我个“哦”?! 白令也有些无奈:“一开始我确实有些惊讶。” “但是,我这又不是一开始听。” 要知道,为了揣摩祁光的话语,白令可是在意识之海里把他的话听了好几遍…… 看了好几遍的游戏cg,真的没人想听完,只想跳过。 闻言,祁光有些牙痒痒:“所以我就讨厌跟你说明情况!” “总之事就是这么个事!不管魔女怎么样,过去她曾经在半岛出现,半岛事件也与她有关。按照你的说法,她又有着催动深渊的能力。总之,半岛肯定有很多的线索!” “如果你想找死,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拿着你那个手提袋过去了!” 听着祁光的话语,白令轻笑了一声。 “我确实很想去半岛,”他如实说道,“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还有优先级更高的事情。” “镇定剂,你送到了吗?” 电话的那一边,祁光微微颔首:“送到了。” “估计马上就可以到你的收货地址,你到时候签收一下。” 听到这句话之后,白令露出了一个微笑。 “谢谢,祁局。” 他浅笑着说道:“帮大忙了。” 祁光闻言,没好气地说道:“知道帮忙就好。” “总之,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好好准备一下一个月后的演习,”祁光说道,“之前就跟你说了,今年比较特殊。本来我以为是方式,但是现在看来,是整个都很特殊……” “反正你大概也能预知到,我就不多说了。总之,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烟霞山。” 演习的时候祁光估计也是随队老师。 至于王伟正? 王局长是需要坐镇国内,防止出现其他变故的。 反正祁光的实力就能够对付寻常的“灾难”了,再加上他等于一个定时炸弹,所以这种活动还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 跟他在一起相当于上了一个保险,还是那种动一下就可能会引发核战争的超巨大保险。 “嗯,我知道了,”白令说道,“那到时候再联系。” 电话那边,祁光也点点头。 “那就到时候再联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闭关(4k) 临江市,明昼地下基地之外。 云上学院的毕业生洛宏哲戴着帽子,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现在的天气已经比较热了,尤其是现在站在太阳底下,更是能够感觉到夏天正在逐渐朝着人们逼近。 仅仅是站这几分钟,洛宏哲就感觉自己的身上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继续打开手机的聊天界面。 刚才洛宏哲一直在看群聊里认识的同学和朋友在那儿吹牛逼。 他很喜欢窥屏,因为这样有一种隐藏在幕后的感觉。 此时此刻群里面正在聊一些让洛宏哲有些看不太懂的事情。 【听说了吗,今天早上对策局那边在晨风市好像有一场临时行动?】 【临时行动?又是哪位前辈没收住手,还是哪个异种又诞生了?】 【不,我听人说是……魔女!】 【我超,魔女?!】 【我超,魔女?!】 【我超魔女!】 【好像有点不对劲?】 【别在这里发癫!】 一时之间,群聊内容有些歪了。 不过很快,就有一些比较正经的人迅速把内容把控到原先的方向上去:【据说昨天晚上,有人和魔女在晨风市干了一架。声势浩大特别浩大,离远远的都能够看到太阳一样的光芒!】 【我舅爷爷的孙媳妇的叔叔的儿子就是当时去出任务的,听他们说那片地都整块整块烂掉了、原本的柏油马路都跟松软的糖浆一样,看着贼吓人。】 【真的假的,鬼鬼,不愧是“灾难”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估计昨天还是收手了。毕竟那里是晨风,王局长还坐镇着,魔女肯定有所忌惮。不然的话,要换别的城市,可能现在半个城都没了,还得死起码六位数的人。】 【是啊,晨风市别的不说,有“传说”在确实让人心情安定。】 很快,后面就变成了对王伟正局长一个人的吹捧。 这也很正常,王局长的战绩那可是实打实的。光是正儿八经的“灾难”,他都用刀斩过好几只! 绝大部分对策局的新人可能会没听过祁光或者其他人,但是对于王伟正,他们绝对很熟悉! 因为他们就是听着王局长的故事不断锻炼成长,直到加入对策局,和王局长站在同一侧的。 洛宏哲也不例外。 他也听过不少关于王局长的故事,比如说王局长一刀砍断“夜隐”的脑袋,又或者还摘下“女王蜂”的蜂刺,还有就是长刀斩天枭首“红莲”…… 在现在的人们看来,王局长确实无愧于“传说”之名! 所以在接到王局长的吩咐时,洛宏哲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从云上市一路坐车来到了临江市。 按照王局长的说法,他要把对策局的宝贵东西亲手递交到某个与对策局合作的大人物手上。 能让王局长都觉得是“大人物”的,洛宏哲觉得应该是某些学者、或者是某些名宿。 王伟正本身就已经功绩彪炳,因此足够让他都需要平等、甚至尊重的人,毫无疑问是在某方面有着突出贡献的人。 这样的人,年纪应该都很大。 洛宏哲是如此想的。 所以他甚至比预定时间还要早一点地到达了目的地——因为他担心那些老前辈可能会觉得天气比较热而感到身体不适。 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总有可能出现一些毛病。而且上了年纪的人,比起等别人、肯定还是被别人等更舒服一些。 洛宏哲是如此想的。 所以他提前了一个小时。 等到了预定的时间,也就是上午九点半的时候。 他的手机闹钟登时“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关了闹钟,洛宏哲刚抬起头,就感觉到一个人的影子似乎在自己的不远处缓缓而来。 对方到来的时机与约定好的时间完全吻合,没有一分偏差。 弯腰从地上抱着厚纸箱,洛宏哲隔着纸箱说道:“您好,这是您的货物,请签收!” 这个纸箱比较大,所以他没能够看到纸箱对面的收货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过从影子来看,个头好像不是很大。 洛宏哲心中如此想到。 很快,一双冰冷的手抓着纸箱,直接把他的双手给解放了。 力气这么大? 洛宏哲有些惊讶,他本来还以为对方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应该会体力衰弱。 他甚至都做好了“送货上门”的准备。 不然王局长千叮咛万嘱咐特意让自己送上门来是为了啥。 朝着那个方向看一眼,洛宏哲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的同时看了一眼对方:“请您在这张纸上签收……”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声音就噎在喉咙里。 因为他这个时候终于看到了“收货人”的样子。 怎么说呢,出乎意料的……熟悉。 如果洛宏哲没有记错的话,那么自己大概在一周之前似乎就亲眼见到过这位“大人物”。 当时这个人跟王局长走在一起,在他们的面前走了一圈,最后在一群天之骄子中间选择了某个学姐、让王局长直接给那个学姐打上了一管药剂,然后找了几个人把那个学姐给送走了。 《仙木奇缘》 被送走之后的学姐没几天又回来了,按照她的说法,在那段时间的经历因为签了保密条例所以不能说。不过,有一些倒是可以透露。 “那天跟王局长一起来的,是‘先知’。” 吴筱雅学姐心有余季地说道:“听说他是来测试药剂的。” “我听研究院那边的人讲,如果没有那个人,那为了测试这玩意儿可能得死不少人。但是因为有他,所以一下就找到了适配型。” “听人说,他好像真的具有某些……预知未来的能力!贼吓人!” 洛宏哲还记得,当时吴筱雅学姐还下意识吐了一下舌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才接着说道:“总之呢,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接下来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处理,所以之后就没有办法经常玩了!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在对策局再见吧!” 说完这句话,吴筱雅学姐就离开了。 留下洛宏哲一个人暗自垂泪。 他从刚加入学院的时候,就一直在暗恋学姐。 尽管洛宏哲本人就已经很优秀了,但是学姐也同样优秀。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机会找学姐表白。不过,他也早就做好了一直看着学姐,希望她能够幸福的打算。 但是怎么说呢,当听到学姐要离开,还是因为被别人给影响到了之后,洛宏哲还是有些伤心。 虽然他根本舔不到学姐,但是仅仅只是远远看着也好啊。就像是旁观着高岭之花,哪怕无从亲近,只要能够远远观赏就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现在好了,连看都看不到了…… 洛宏哲有些忧伤。 然后现在,那个导致学姐离开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尽管对方并不是故意的,纯粹只是进自己的本职工作,但是和那个人打照面的时候、洛宏哲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不过,眼前这个人的装束看起来还真挺奇怪的。 明明是快要夏天的时节,对方竟然一点都不嫌热地穿着厚厚的黑风衣,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红围巾、光是看着就能够让旁观者感到幻痛一般的燥热。 但是这个家伙竟然就这么穿着走过来了? 而且他的皮肤还很白,甚至比学姐都要白。 但是这并不是一种漂亮的白色,反而像是一种病态的、诡异的惨白。 看着这样一个人,洛宏哲没来由得感到有些瘆得慌。 他打算赶紧让对方签收一下之后就麻熘走人了。 不然看着这张脸,总会让洛宏哲想到自己曾经那毫无起色、像是路边的狗尾巴草一样的初恋…… 叹了一口气,洛宏哲把纸条递给对方。 对方也接了过来,低头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洛宏哲看得很明显,那个家伙竟然没有写真名,而是非常干脆地落款“先知”,甚至还在后面画了一个五角星! 收回纸条,洛宏哲刚想要离开,就被那个人叫住了。 “稍等一下,洛先生,”那个人微笑着说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很感谢你特地把东西送过来,为了表达谢意,我打算请你喝杯茶。” 喝茶? 洛宏哲想了想,说道:“不好意思,但是我之后还要赶下午的训练。” 他有些歉意地说道:“是这样的,我们之后会有一个演习一样的活动。为了这个活动,我们需要保持一定的训练量……” 闻言,先知了然地点点头:“是这样啊,那算了吧。” 他不无遗憾地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还请你收下这个吧。” 说着,先知拉开风衣,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个盒子非常精致、似乎是由上好的檀木制作而成。中间是一把小小的数字锁,应该是只要输对密码就能够打开这个小盒子。 看着这个小盒子,洛宏哲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它拿在手上。 这玩意儿是啥。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彷佛是看出来了洛宏哲的疑惑,先知轻笑着说道:“这是一个小礼物。” “如果有哪一天,洛先生觉得自己找到了打开盒子的密码,那么就把它打开吧。” 说着,先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洛宏哲:“我相信,到了那个时候,盒子里的东西应该能够给你一点小小的帮助。” “起码,它能够给你一个有趣的……选择。”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神神叨叨的。 洛宏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有趣的选择”,什么叫“到时候”。 对方好想知道什么但是却又不说,真的很让人讨厌。 洛宏哲本来是打算回去之后就直接尝试把这个盒子打开,又或者是把它干脆扔掉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学姐的那张脸突然浮现在自己的面前。 只不过这一次,让他在意的并不是学姐的脸本身,而是学姐说的话。 “那个人好像真的具有某些预知能力啊,”学姐认真地说道,“别的不说,能够从所有人里直接选择我,很了不得的!” “我当然知道我是天才,但是他能够看出这一点,就表示他肯定看出了我的不凡!再加上他让王局长给我打的药,别人打会死、但是我打却没有事,很明显他是故意选择我的啊!” 想到这里,洛宏哲不由得有些犹豫。 他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听从学姐的话,真的试着相信一下这个家伙。 迟疑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叹了一口气。 “谢谢您的礼物,”洛宏哲很有礼貌地说道,“您的货物也已经签收好了,那么祝您心情愉快。”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摩挲着这个小盒子,打算离开。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主要还是这个先知说的话太玄乎了,没有一点明确的指向。比如说“时机”,鬼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时机”。 但是他也没扔。 主要学姐说的似乎也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总之,在纠结之中,洛宏哲缓缓消失在先知的视野里。 抱着宽大的纸箱,先知笑得很隐秘。 “真是让人期待啊,”他自言自语道,“‘精算师’在面对自己测算不到的存在时,会不会选择用他最爱的数字把那个盒子打开。我相信,如果打开盒子,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说着,先知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笑着说道:“我可没有骗他,那个盒子里面确实装了能够影响他的选择。只不过,那是在关键时刻打开才能用的‘选择’。” “如果提早打开的话,那么他的命运轨迹就会被改变,选择自然也就不奏效了。说到底,时间就像是河水,当风轻轻吹动就会让船走上不同的道路。” 先知的眼神闪烁:“我能做的,也就只是给他一个可能会多余的选择了。再多,反而会搅动他的命纱,让他比原定的未来……更加痛苦。” 说完这句话之后,先知就耸耸肩:“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你给我留个房间,然后记得吩咐其他人定时给我送食物。当然不送也可以,反正我不需要吃东西。” 只是因为习惯罢了。 先知的声音有些意味不明。 “接下来,我要去‘闭关’。”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叠加预知(4k) 回到家里的时候,只有孙元让一个人正坐在基地大厅的沙发上,端着一个平板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东西。 白令把箱子放在手边,看了一眼孙元让的平板,惊讶地发现这位老成持重的研究工作者现在竟然在看肥皂剧…… 虽然说人的习惯确实千差万别,但是你的审美变化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白令记得,以前的孙元让可是最鄙夷肥皂剧和科幻,天天搁那儿追他的r级片和黑暗风格权欲斗争剧来着。最喜欢的是浴血帮、纸屋的类型。 现在怎么突然开始看肥皂剧了。 从孙元让旁边经过,恰好这个时候孙学长抬起头:“啊,先知!” 白令点了点他的屏幕:“你怎么在看这个?” 他是真有点好奇。 看了一眼自己屏幕上男女主在一起波嘴的场面,孙元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没办法,女朋友爱看。” “就是前段时间我又对她不是很上心,最近她也知道了一些我们这边的情况,虽然她本人没说什么、但是我多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就抽点时间出来好好陪陪她,连麦看看剧什么的。” 说着,孙元让点击暂停:“最近这部剧不是大火吗?我想着要不就先把这玩意儿前面给补一下,之后跟她连麦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一半,孙元让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赶紧说道:“啊,当然工作肯定是没有落下来的!我这就是走个形势,过过眼、肯定不会影响到后续的研究!” 闻言,白令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难道说自己在孙元让心目中是一个只会压榨员工的老板吗? 怎么可能呢? 既然手底下的人想要做一些休闲娱乐的活儿,白令当然举双手赞成。这样的话不仅仅能够让他们放松,还能够很好地维护他们的家庭和谐,让他们在工作时展露更高的积极性。 这不是大好事吗? 这么想着,白令从旁边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之后随口说道:“没事,不影响就行。” 闻言,孙元让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他的理由勉强算是冠冕堂皇,但是不管怎么看,他这都相当于摸鱼的时候被老板逮到。 如果搁外面,这起码得是口头批评两句。 而且孙元让其实也没有说得特别明白。 就好像他本人其实对这玩意儿也很感兴趣这件事情,他就没有告诉白令。 如果告诉白令的话,那岂不是就把看电视剧的性质从“完成任务”变成“自己享受”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肯定还是要选择一些比较高尚的理由,而不是实打实地跟老板说自己在摆烂啊! 想到这里,孙元让不由得沾沾自喜。 别的不说,这部剧还真的挺好看的,连自己这个对肥皂剧完全不感兴趣的人都能够体会到难得的追剧快乐。 真不错! 就在他刚打算重新播放,正大光明地在白令面前看剧摸鱼的时候。 白令把矿泉水瓶放下,站在他的身后,瞥了一眼屏幕之后,指着屏幕上的男主角说道:“这人,四十五集的时候出车祸了,本来以为死了,但是又挺过去了。” “但是五十一集的时候得了癌症,死了,”白令随口说道,“女主角五十五集的时候跟了男二,不过后来男二也死了。最后男二的女朋友,也就是女二亲自去安慰女一,结果两个人发现原来早就情愫暗生,很快在一起了。” “但是最后女二家破产了,所以两个人被迫分手。结局就是女二重新打拼多年回来想要找女主的时候,却发现早在十几年前自己刚破产的时候,女主就因为万念俱灰,自杀了。” “然后女二终生未嫁,直到后来发现了一个和女一长的差别不多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是女一和男一的孩子。然后就是第二部的内容,是这个小男孩爱上女二的一系列发展。” 白令拍了拍孙元让的肩膀:“故事梗概差不多也就这样,你好好记一下,后续的时候跟你女友连麦又可以露两手。” 本来还在那边美滋滋打算继续往下看的孙元让愣住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现在正在看的内容,还是男主角和女主角甜甜蜜蜜、男二号在旁边肝肠寸断,女二号则是看着男二号的同时用嫉妒的眼神看着女主角。 怎么……五十多集就变成了奇诡的伦理剧了? 而且我现在才看到第十一集啊…… 看着自己屏幕上笑靥如花、你农我农的男女主角。 孙元让不由得暗自垂泪。 现在的观众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未来的编剧竟然恶心到把这玩意儿颠来倒去大火慢炖最后盛出一勺恶心至极的大便来…… 严格来说,现在的孙元让就像是吃巧克力蛋糕的时候,旁边的厨师告诉他这玩意儿是包裹着一层巧克力外衣的屎,但是自己旁边都是人看着还不得不吃下去一样痛苦。 瞥了一眼暗然神伤的孙元让,白令的嘴角微微一勾。 他确实不太在意手底下的人到底有没有在摸鱼。 但是他不太喜欢那种打着正儿八经旗号,其实是为了满足个人想法的行为。 而且……你搁我这儿秀恩爱? 哪有那么好的事。 重新提着纸箱,白令随口说道:“对了。” “接下来我要自己一个人待会儿,”白令说道,“一切事情都不要找我。”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闻言,孙元让也把视线从垃圾肥皂剧挪开。 他没有问白令原因,而是点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面对孙元让的态度,白令微微颔首。 “那你继续看吧,我不打扰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就拉着厚纸箱离开了大厅,独自前往自己的小房间里面。 在这个基地里,白令的房间是在最中间的。 基地因为是建在地下的缘故,原本就不算小。前不久白令还去找了一趟对策局,从他们那里拿到了更多的豁免和资格,又开始扩建。 到现在为止,光是供人休息的起居室就有二十间。 打开房门,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呼啦”一下就亮了起来。 整个房间的风格是纯白色的,白色的床白色的灯白色的衣柜,没有一点其他的颜色,就好像是明亮的玻璃灯泡一样纯正。 同时,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旁边的电视也自动打开,并且在屏幕锁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欢迎入驻明昼”的logo。 单单从外表上看,简直正规到了极点,完全可以说是一个体系化、统一化的组织。 不过白令知道,这其实都是某个人工智能异种的手笔。 它还真是玩不腻,哪怕是到了现在,仍旧以十二万分的热情去充当一个救世组织的“终端”。 怎么说呢,确实很方便。 笑了笑,白令拉开大床旁边的椅子做下去,双手交叠放在办公桌上。 然后,他弯腰从纸箱里拿出一管药剂,两根手指夹在中间、轻轻摇晃。 药剂的颜色是纯白的,就像是此时此刻房间里的颜色一样,毫无瑕疵到让人觉得朦胧而梦幻。 这就是对策局的“镇定剂”——作用为临时提高专注度,让人做某件事情能够心无旁骛,而不至于被外界环境影响。 这个玩意儿吧,在对策局看来说有用倒也不是太有用。但是要说一点用都没有,这也是不对的。 它并不能够提高人的智商或者是反应力,仅仅只能够让人更加专注得做某些事情。就好像是在意识区块上了一把锁,又像是把你关进小黑屋里面,不让你做完这件事根本出不去。 所以说它比较适合用在重复的工作上,比如说打螺丝…… 像是创新类型的工作,这玩意儿甚至会起到反效果。 因为它真的会让你变成“机械”一样的形态,心无旁骛到甚至连崭新的念头都很难诞生。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这玩意儿就是会把人变成可以思考的“机器人”。只会完成程序设定的内容,但是程序设定以外的东西一概不知。 再加上这玩意儿喝多了还有后遗症——如果喝多了,那么就会神经衰弱,意识强度大大降低。 所以这玩意儿对策局才没有投入到大规模使用。 毕竟效果的确比较鸡肋,而且后遗症也很明显。 对于特殊技能类型的人才,意识强度、也就是灵魂强度远远比意志强度来得要重要。 就像是祁光,他要是想要完美使用巴德尔的力量,就需要足够强大的意识强度。 不过,这个缺点对于白令来说倒还好。 因为他的意识强度真的很强。 而且再加上他现在也确实很需要打“镇定剂”。 看着纯白色的药剂,白令眼神有些微闪烁。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镇定剂朝着自己脖颈狠狠一插! 很快,白色的液体就流进了白令的身体之中,涌动在血管里就像是将鲜血取而代之的新型润滑剂。 当“镇定剂”从血管里逆流而上、一路抵达大脑的时候,白令闭上眼睛、沉下心。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看手机并且记录十分钟后需要在意的事情,然后把内容写在我面前的a4纸上。” 这是白令即将变为“机械”之后,会不断贯彻下去的“程序”! 一旦这样一个念头生根发芽,那么在这管镇定剂彻底丧失效果之前,白令就只会机械地不断执行这个程序! 在这样的程序之下,白令或许能够看到十分钟之后的十分钟的未来! 之前在对预知能力进行构想的时候,白令就有过一个想法——能不能在第一个十分钟内预知道的未来,看到第二个十分钟的未来? 打个比方就是,原本白令只能够看到十分钟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在这十分钟的未来里,他再次尝试发动能力,然后在未来的基础上、看到更远的未来。 换而言之,其实就是预知能力的叠加。 这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毕竟预知未来这一能力的本身性质就超脱了时间。“十分钟”只是白令自己的限制,而不是这个能力的限制。 在第十分钟的末尾尝试利用能力,或许就能够看到第二十分钟的未来,这大概就是能力叠加的一个基本逻辑。 此前白令也尝试过这样的行为,结果就是能成功、但是却仅仅只能够看到很短的一段时间。 这是因为预知能力发动,需要“符合常理”且“足够合理”。 就好像是上次给洛宏哲那批云上学院的人寻找“夜隐”药剂适配的时候,白令为什么要特意让王伟正一起,还要问他能不能做好“杀死所有人”的觉悟? 那就是因为只有说了这些话之后,预知才能够正确发动。 如果当时跟着白令的不是王伟正而是丁炎,那么哪怕白令再怎么废嘴皮子、他也不可能看到丁炎用针管扎那些云上学院毕业生的未来。 因为丁炎就不是那样的人,这样“不合理”的行为根本不会发生,所以预知未来不可能成功。 但是王伟正不一样。 在说出那句话之后,王伟正就已经做好了杀人也要找出“夜隐”适配型的人了。 所以即便是白令不说,仅仅是站在那个人的面前,未来也会呈现出一种“王伟正毫不犹豫地把针管扎下去”的画面! 这既是合理性,预言能力想要发动的首要条件。 如果不合理,那么就不可能看到未来。 而此前白令尝试使用叠加能力的时候,就是因为白令没有一个持之以恒的想法和打算。 他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和念头而中断“记录十分钟后发生的事情”这一程序。可能是因为自己懒,可能是因为别人有事情找他,也可能是因为他忘记了。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如果中间环节出现了哪怕一点疏漏,之后就不可能继续观测到。最多也就只能看到断掉的节点之前。 总之,他此前尝试的每次叠加,最多也只能够叠加到一个小时左右。 但是这一次,在打过“镇定剂”之后,白令很明显不一样了。 他提前屏退左右、不让任何人来打扰自己,同时让自己心无旁骛、持之以恒,一切会影响到他的外界、内在因素都已经彻底消失。 现在,他的叠加前方毫无阻碍。 那么现在,是应该看看一小时之后的未来是什么样了。 他在第一个十分钟之内会看到第二个十分钟的内容,然后在第二个十分钟内则会看到第三个十分钟,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记录下来的话、那么在最初自己就能看到三十分钟以后的未来…… 这么想着,白令睁开眼睛。 青色的光芒在他的眼底微微闪烁,流淌在童孔的四周。 就像是一条环绕着时间本身的大河。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团灭(4k) 第一个十分钟。 白令坐在椅子面前,思维放空得像是眼下这个纯白的房间。 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只是机械地遵循着自己此前订立的程序,宛如一个真正的机器人。 很快,第一个十分钟过去了。 在这十分钟的时间内,白令没有在自己面前的软面抄上写下哪怕一个字。 然后,在第一个十分钟的预知末尾、白令再次开始尝试使用能力。 第二个十分钟仍旧跟第一个十分钟差不多,也是这般思维放空、一个字都没有记录。 然后是第三个十分钟、第四个十分钟…… 尽管这些时间段在最后可能会被归类消失,一切都将压缩在第一个十分钟的“预知”节点上,但是眼下对于处在预知未来状态的白令而言,这是他实打实经历过的时间。 等到第十二个十分钟,也就是两个小时之后。 白令终于开始写东西了。 还是用着日记本上别人都看不懂的字眼,白令写下了【某位邻国政要逝世】。 这就是在这两个小时之内,唯一称得上有价值的信息。 除此之外就是某个明星又破了一厘米的口子,或者是某个地方又出现了新奇的美食,没有什么记录的必要。 这些信息会被十分钟之前的白令看到,然后会卸载白纸上,再次被十分钟之前的白令看到…… 最后,让刚刚打“镇定剂”不久的白令接收到。 一个完美的闭环。 时间本来就是这样首尾相接的东西。 在沉默中,白令继续开启下一个时间段的未来探知。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两个小时…… 当二十四个小时之后,白令面前的白纸已经卸下了不少信息。 在这其中有些是国际新闻,有些事祁光特意通知他的演习事项,有些则是孙元让他们上传到网络上、织网者递交给他看的资料。 一天里所有堪称有价值的资料,全部都被集中在软面抄上面,并且会层层倒退直接传送到最初的白令眼前。 而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天。 不过很遗憾,第一管“镇定剂”的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即将失效。 看了一眼旁边的厚纸箱,白令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掏出一管、然后朝着自己的脖颈再次打一针! 波澜不惊的心境没有一丝涟漪,就像是彻底陷入深渊一样、抬头凝视只能够看到最深沉的暗。 第一天结束,接着就是第二天。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同时,白令的脚边多了数根试管——这都是他打的镇定剂,试管滚在他的脚边,叮叮当当地响。 在不知道多少天之后。 白令勐然看到了一个消息。 【祁光:你不来演习了?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祁光:算了,听他们说你现在正在忙很重要的事情,那我就先把你的人带过去了,到时候要是出事你可不要怪我。】 【祁光:等回来之后你不得好好请客吃饭?】 此时,距离白令打下第一管“镇定剂”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看着面前写满了各种信息的软面抄,白令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只是继续呆在房间里面,手指一刻不停地划着手机。 得益于尸体没有什么新陈代谢,所以到现在为止他的外表和十五天之前都差不多。没长什么胡子,也没有黑眼圈。 或者说他的眼圈已经很黑了…… 要不是因为他是个死人,现在恐怕已经精神失常到躁狂,甚至于当场猝死的程度。 继续靠在桌子上,白令的眼神时刻不停地盯着手机屏幕。 又是一天、一天、一天…… 等到第二十天,最后一管镇定剂也打完了以后。 白令的手机,这一次又跳出了新的内容。 【织网者:先知,抱歉……】 【织网者:我没有做好你之前嘱咐我的内容,真的很对不起】 【织网者:这里是一个视频,请你之后稍微看看吧,真的很……对不起。】 大脑放空的白令手指按在屏幕上,轻轻点开这个视频。 视频里是祁光的脸。 此时此刻,那张看起来颇为青春的娃娃脸现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凝视着摄像头,尽管并不是在看着白令,然而白令还是有一种对方在看着自己的错觉。 在目视摄像头的时候,祁光的目光非常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现在在不在看,也不知道你口中‘重要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的人工智能让我稍微缓一缓再告诉你,但是我认为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说着,视频里的祁光点燃了一根香烟,叼在嘴边。 这还是他第一次抽烟。 要知道,平日里祁光可是无比讨厌王伟正抽香烟的类型。只要那个家伙一抽烟,祁光必然会皱眉嫌弃地把他推出去。 然而此时此刻,祁光却在叼着烟头,胡子拉碴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修理过一样。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发梢的末端还带着一点灰,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流浪结束回来的徒步客。 憔悴、沧桑,祁光的眼眶旁边还有没擦完的眼屎,这样不修边幅的外表、如果是此前的祁光看到恐怕会勃然大怒。 然而他现在就是这副样子对着摄像头说话的。 吸着烟,然后慢慢吐出来,祁光轻声说道:“联合军演结束了,这一次的军演很糟糕,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得……多。” “死了很多人。岛国那边来的所有人无一生还,m国稍微好一点,不过活着的也只剩下原本的三成。” “我们可能算是最幸运的了,也就死了一多半吧,”祁光轻描澹写地说道,“老师死完了,学生还剩下一些。” “哦对了,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女高中生死了、那个女主播也死了。玩双刀的人死得最惨,肠子都被拉出来扎花,估计死之前没少受折磨。至于那个玩火的小子……” 祁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温度:“他失去理智了,在跟敌人动手的时候调动太多承受不住的力量,把自己活生生烧死了。” “所以很遗憾,虽然之前说了要把这些人给带回来,但是我好像一个都没能带回来。不过也还好,毕竟除了你的人,我自己带过去的人也一个都没带回来,我们两清了,哈哈。” 说着,祁光竟然笑出了声。 他的胡子随着他的笑声而轻微抖动着,上面还沾染了些许酒渍,看起来邋遢而肮脏。 祁光之前大概是在喝酒。 至少他背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散落一地、支离破碎的酒瓶。 叹了一口气,祁光凑近摄像头:“其实说实话吧,我知道也不该对着你生气。” “你是先知,不是全知。总有你不知道的东西,这也正常,我也能理解。不过呢,我感觉自己心里还是没法过去那个坎……” 说着,祁光抓着手机,正对着自己的脸。 他朝着摄像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问你,先知。在我们前往演习之前,你为什么要搞什么‘闭关’?”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演习的队伍里出了内奸?你为什么有不告诉我,我们会被困在山里面,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 “你又为什么不告诉我,山里面有‘灾难’级的怪物?!” 祁光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你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时候,那些人正在被怪物的利爪撕裂着身体!异种正在折磨他们,把他们当作娃娃一样撕扯!” “你难道没有看到这一切吗?!如果你真的能够预知未来,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次联合军演会造成如此大的人员伤亡?!如果你真的看到了未来,又怎么可能不获悉山上的人死伤惨重的消息?!” “还是说你的预知能力其实是有着极限的,你根本没有办法看那么远,之前一直是在虚张声势?!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地将这一切说出来,就只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吗?!” “告诉我,先知!” 祁光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他的眼眶通红:“还是说你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怪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谋划?!为了将年轻人送进坟墓,你故意做的这一切?!” 他咆孝着说道:“演习内部的内奸也是你的人吗?为了博取信任,你还让那个带火的小子和他的同伴一起跟过去?在那些信任着你的人惨死时,你是不是还在笑?!” “在那儿窃喜着,为你那玩弄人心、掌控全局的欲望而感到愉悦,为那些把你看作助力的人荒诞的走向末路而欢欣?!” 他重重地砸着桌子,呼哧着气、像是一头狂躁的公牛。 在最后,祁光的声音宛如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极深沉的恨意和祈求:“告诉我,我拜托你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 “死人了啊,死了很多人!我不知道这些人原本会不会死,但是我知道如果你提点一句,哪怕是一句,我们都不会被打击得这么惨!” “你不是先知吗?啊?告诉我,你不是先知吗?!” 视频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 看着黑下来的屏幕,白令面无表情。 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就彷佛祁光那咆孝的言语根本没有走进他的心里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又点开第二个视频。 这个视频的主角还是祁光。 只不过这一次,祁光的脸色比之前要好看了些。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坐在轮椅上面、面容沉静宛如翅膀枯藁的告死天使。 看着屏幕,祁光缓缓说道:“那些人下葬了。” 他的眼神看着远处的墓碑,眼神没有什么焦距:“在这其中有我的朋友,我的亲人,还有我教导过的人。现在,他们全葬在一起了。之所以没有分开,是因为不少人的尸体紧紧贴着——因为他们是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之中死亡的。” 叹了一口气,祁光接着说道:“前两天我稍微有些失态了,我知道这件事也怪不得你,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们的情报工作没有做好。说到底,先知也不是全知全能,或许这件事情在未来的人类看来是很小的小事,所以没有记载呢?” 说着,他轻笑了一声:“也是,毕竟就死了几个学生和几个老师,在未来看来充其量是个零头对吧?” “毕竟按照你的说法,未来可是死了无数人啊,”祁光眯着眼睛,“现在这几百个,确实只能说毛都不算。” 网 “也有可能是死了这几百个人,你对于未来的胜算也才多了一分。原因很多,我也能想出来不少,而且也能自圆其说。” “但是,我又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几百个人和未来几千万乃至几亿的人,到底哪个更重要……” 说到这里,祁光回头看着手机。 他的眼神凌厉而冰冷:“我只知道,你出来之后最好给我一个解释。无论这个解释是自欺欺人,还是两相权衡,我都必须要一个说法。” “不然的话,我会提刀过去,亲手杀了你。” 说到最后,祁光的表情有些苦涩:“我只是想要你亲口告诉我,哪怕你跟我说,死的这些人是为了未来的胜利、我也能接受。” “我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哪怕是到了现在,你还保持着沉默呆在家里。” “不然,我真的对他们的家人没办法交代。我甚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所以,起码给我一个借口,哪怕是骗人的也好。” 他的语调生涩:“其他的,就等你出来以后吧。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们之后联系。”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光语气生硬地结束了视频。 只剩下白令一个人看着黑色的手机屏幕,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 他盯着手机的时间,这才拿起笔。 然后在软面抄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又一行的字迹。 留在纸面上的字眼潦草无比,跟过去白令那精致、细腻的笔法截然相反。如果说一个是宁静的水,那么现在流淌在纸页上的就是……暴躁旺盛的狂焰! 笔尖不停,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入纸页里,甚至于在下一页上都留下足够深的痕迹。 大概过了几分钟。 在白令还有不少字要写的时候,“镇定剂”的药效结束了。 山呼海啸一般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房,宛如火焰一样灼烧着他的心脏,让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剧痛。 下一秒钟,他搁下笔、捏着自己的喉咙。 “呃啊……” 揪着自己的领结,白令看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狰狞。 他颓然地摊开手,看着苍白的天花板,眼底蕴藏的茫然一如眼下苍白的墙壁底色。 长时间没有说话、行动让他已经有些不太习惯这具身体,感觉整个身体像是一具没有油得机器。 再加上压抑至极的情绪,全部冲破心房,融汇到大脑和胸口。 当无数感情涌现心头的时候,白令第一次感觉到了几乎可以把胸口都撕裂的剧痛。 他有点想哭,但是却怎么哭都哭不出来。 到最后只能够扭曲着一张脸,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纠结在一起,似哭似笑,看起来无比滑稽。 死人流不出眼泪。 白令现在非常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已经看完剧本了(4k) 意识迅速回潮。 当白令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软面抄上已经记下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些字迹宛如狂草,如果不是因为白令自己构思的字符比较特殊,没准儿他都不一定能够认出来。 ‘所以说,这就是我在叠加预知里面预测到的未来20天的事情?’ 看着这些力气大到像是要穿透纸面的字符,白令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刚想一个字一个字往下读的时候,下一秒钟,他的表情骤然一变! 记忆和情感宛如潮水一般向着他涌过来,几乎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就冲破了他的心房,撞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本已枯竭的心脏和脑一阵阵地抽痛!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真正让白令感到痛苦的,是自己的意识之海。 当他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开始将自己的意识沉入海洋的时候,他才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那片海洋宛如经历了什么不可述说的浩劫,在灰白的天空之下剧烈起伏、翻滚,白色的泡沫不断浮到表面上,就像是灼烧的沸水! 心脏在抽搐、意识在翻腾,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白令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烈的痛楚! 沉浸在意识里的海水几乎要倒灌到天上,在眨眼的功夫,就将白令的意识一个浪头吞没! 这一次并非是主动的下潜,而是被动地沉入海底。所以在经过白令目前达到的极限距离,也就是“十分钟”的界限时,白令的身体也没有停下来、而是宛如炮弹一样继续下坠,顷刻间就从“十分钟”的位置砸下去,勐地沉入更深层的海域! 被海浪裹挟着下沉的白令表情微微一变。 曾经限制他只能够预言“十分钟”的壁垒此时此刻宛如不存在一样,直接将他拉到更深的底下,彷佛是要牢牢困死他一样、让他手舞足蹈但是却只能够被带着前进。 当进入更深层次的海域以后,白令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许新的变化。 他很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意识体上多了几个裂纹。 细细的裂纹从他的手臂一直蜿蜒向上,宛如一道闪电。 同时,随着他继续下沉,这道裂纹还在不断扩大。从之前的一厘米,缓慢扩大到两厘米、三厘米…… 这是代表着,如果进入我不能够承受的海域,去窥视更遥远的未来、那么我的意识就会碎裂开?! 看着自己手臂的裂纹,白令的脑海里骤然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看起来叠加预知的能力,并不是这么好卡的。 虽然看起来白令仅仅是观测了十分钟以内,但是意识之海可不这么认为。它觉得白令到达了这么遥远的未来,那么必然就会把他拖拽到相应的未来去。 而现在的白令如果被拖拽到象征着“二十天”以后的海洋,必然会面临比眼下更加糟糕的处境! 白令大概估算了一下,他到现在为之下潜的距离,如果换算到时间上的话大约为“一小时”。而这一小时,就已经让他身上多出了几道裂痕。 那么如果以他目前的意识进入二十天,他必然会当场爆碎开来!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要知道二十天,那可是四百多个小时啊! 仅仅是一小时就已经这么紧迫了,四百多个小时以后,鬼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剩下点灰! 想通了这一点,白令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之所以不能够移动,是因为白沫牢牢缠绕住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这些白沫在此前是充当白令和海面以上的连接,让白令的意识能够往返于海洋中和海面上。但是现在,它却是将白令紧紧困住的锁链! 既然是这样,那就还好。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白令想到了一个办法。 深呼吸一口气,他抬头看向天空,大喊一声:“邹野!” 白令的声音虽然是在海洋里,但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受到阻拦,反倒是传出了很远很远。 这也正常,毕竟虽然说是海洋,但是归根到底还是白令本人意识所构建出来的,物理法则并不怎么适用。 比如说现在,他的这句话就一直传到了遥远的上方。 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后,白令的身体还在急速下降,几乎没有过太久、他就会跨越一个小时的界限,进入“两个小时”的海域! 在“两小时”的海域里,他身上的裂痕可能就不仅仅只是手臂上的这一小道了! 不过好在,白令的话音刚落下不久。 下一秒钟,一个游鱼一般的身影就从上方一路飞速下降,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就下潜到白令上方不远处,其速度甚至比白令本人还要快得多! 看到那个身影之后,白令微微松了一口气。 很快,一个人影就停在白令的面前。 这个人的脸白令很熟悉,因为他一直都处在自己的意识之海内,一旦下沉、那么他必然会和这张脸打个照面。 这就是罪面构筑出来的派生体,曾经那个制造出罪面、连魔女都想抢的凋刻师! 眼下他就站在白令的面前,就像是狗一样徜徉在他的身边、破碎不堪的脸上毫无表情。 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白令轻声说道:“帮我解开。” 邹野闻言,赶紧往白令旁边挪了两步,然后伸出自己的手、竟然硬生生将白令身后的白色浮沫解开了几公分! 虽然说并没有完全解开,白令也在继续下降,但是至少如今白令能够腾挪的空间变得更大了。 感受着束缚自己的锁链松了些许,白令也轻轻呼一口气。 还好,自己此前的尝试并不是毫无用处的。 在半个月之前,邹野潜入自己的意识之海的时候,白令就把这个家伙给沉入过海洋里。 后来他发现,邹野下潜的时候身上也会有白色的浮沫。 在这之后,他开始尝试看看能不能将邹野身上的泡沫锁链给拆解一些,起码让它松一点。 实验结果表示,如果不是锁链缠绕着的人,那么是能够将锁链解开一些的。 或许是因为意识之海的束缚只是针对特定的那个人,所以其他人反倒不怎么会受到影响,能够对泡沫锁链造成相应的扭曲。 这就给了白令一个想法。 思绪回到现在。 他打量了一眼邹野,然后朝着对方微笑了一下。 “过来点,我把你身上的锁链也解开一点。”他说道。 邹野闻言,赶紧凑到白令的身前、背对着白令。 伸出手,白令直接拉住缠绕着邹野四肢的锁链,然后勐地一拽。 这下,他直接把邹野身上的锁链给拽了下来! 深呼吸一口气,白令把这副泡沫锁链直接拉到自己的身上来。 然后把自己身上那松动了的锁链给邹野套牢。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令扭过头,对着邹野的脸狠狠踢了一脚! 在这一脚之下,邹野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鞋印。 然后下一秒钟,白色的泡沫锁链直接缠绕住邹野的身体、再一次像是炮弹一样把他带到了更遥远的海域! 而原本属于邹野的锁链则带着白令,快速而坚定地上浮着。 相当于两个人调了一下,邹野的锁链会带他上浮,所以白令借用了他的浮到意识之海上方。而邹野则是用了白令的锁链,愉快地沉入到二十天以后…… 这就是白令想好的。 之前曾经利用邹野的灵魂尝试过类似的替换方法,而实验结果就是,双方可以替换。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白令把邹野留到现在的原因。 在半个月前,邹野入侵他的意识之海后,白令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杀了,而是留了下来。 就是因为白令意识到,邹野的灵魂或许有用。 一方面是研究,另一方面是替身。 比如发生现在的情况,那么邹野就会是将白令替代的那个“替身”。 所以白令没有第一时间把邹野给消灭了。 不过老实说,邹野其实也跟“死亡”没有什么差距。 他曾经因为侵入过海洋太远,所以已经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人格和意识,现在仅仅只是一个有着本能的空壳、就跟公交车和无名之雾一样,没有自己的意识。 白令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的名字和一些简单的指令录入进去的。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起码邹野确实代替了他一路下潜到“二十天”后。 至于说潜入二十天以后的邹野会不会跟白令一样浑身上下出现裂痕、爆碎而死? 那还是等到他从二十天以后浮上来的时候,白令再去看看是给他收尸还是给他套上新的锁链吧。 从“两小时”的海域不断上浮,在一段时间之后,白令终于浮到了海平面以上。 此时此刻意识之海的天空还是那般铁灰色,就像是暴风雨将至前一般晦暗,整片海洋的浮沫都被搅动在一起、宛如煮熟的沸水。 站在海平面之上,白令沉思了片刻。 然后让意识脱离了海洋,回到现实世界。 当意识重新回归的一刹那,白令整个脑袋直接“啪嗒”一声砸在桌面上。 “我c……” 白令下意识地就要骂一声。 但是等到脑门和桌面紧紧解除、甚至于发出了一声闷响之后,白令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痛啊。 这个时候他再次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个尸体,是不会怕疼的哈。 之前心脏和大脑的抽搐是特殊情况,大概是因为预知能力使用过度,所以反馈到了灵魂上面、从而引发的“幻痛”。 他的神经系统都快停掉了,哪里来的感受能力。 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白令从桌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 ‘以后看来得少用这种能力,’他心有余季地想着,‘如果不是养了条狗,差点就被拖下去了。’ 虽然他看似只是预言了十分钟,但是事实上他终归还是看到了二十天之后的未来。或许在意识之海的判定里,他就是强行下潜到了二十天以后。 这也很正常,毕竟预知能力本身就是无视时间的一个手段。 时间是闭环的,这一点不仅对白令而言是事实,对意识之海,也是事实。 所以这种投机取巧大概以后很难行得通。 得看看自己的狗……白令是说邹野,上浮的时候还能不能继续用。 如果可以,那么大概还能再尝试个一到两次。 如果不行的话,那么打死白令也不敢继续这样了。 太危险。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皱眉:‘不过没想到,未来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他意识下潜的时候,未来的些许碎片也揉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很明显地看到了祁光那张痛苦、焦躁的脸。 这些原本仅仅只是些许时间的碎片,白令也不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是在对照着自己记录在软面抄上的内容以后,白令总算是理解了大概发生啥了。 联合军演,出了大问题。 大部分参与演习的人都死了,不仅仅是白令他们国家的,其他国家的人更惨。像是岛国,好像去的人都死完了。 而即便是损失稍微少一点的祁光那边,也少了很多人。 比如说……明昼的全体。 看着软面抄上的内容,白令不由得保持了沉默。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自己辛辛苦苦构筑起来的组织,在几天以后会近乎团灭? 而且这还是因为自己要把他们塞到联合军演里面去,所导致的结果? 想到这一点,白令就觉得很荒诞。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还真是……” 摇摇头,白令在心里想着:‘看来未来是真的大大改变了。’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联合军演可没有出现这么多的问题。 如果真的死了这么多人,那么官方多少会报告一些。不一定是全部,但是起码会提一嘴。 但是日记本上记载的演习,那可是一点问题都没出现,完美开局圆满结束。 如今看来,因为自己的缘故、未来被大幅度改变了。 凝视着软面抄,白令想到了祁光那灰白的脸。 这还真是……让人有些愧疚啊。 在叠加预知的未来,祁光大概很难受吧。 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怪罪白令,但是感性却让他想要从白令这里讨一个说法。 再加上亲眼目睹自己学生、朋友和亲人的死亡,他大概是叠加未来的时间线里,最难受的一个了。 再次叹了一口气,白令把软面抄翻到最后一页。 “没了?!” 他看着软面抄最后的内容,忍不住有些发懵。 很明显未来的自己没有彻底将重要的事情给记录完,所以很多东西都写得很凌乱,甚至于没头没尾。 这也正常,毕竟白令预知的一个周期就十分钟,超过了十分钟以后就算写再多的东西,十分钟之前的白令都看不到。 而十分钟,能够写的其实不算太多…… 哪怕一个人写字速度再快,被限制在十分钟之内的话,估计也不能够把很多东西事无巨细地写下来。 看着软面抄,白令忍不住蹙眉:‘这上面有不少很重要的消息,看来未来的我还是有点想法的。’ 但是仅仅是这些还不太够。 还缺少……更关键的东西。 比如说,解决方法、破局的关键,还有那个开启盒子的钥匙! 一路看到最后。 当看到最后一行字。 目光投放在最后一段时,白令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了。 把笔搁在桌面上,白令忍不住笑着说道:“我就说嘛……” 我自己怎么可能给自己当谜语人呢? 最后一行字,赫然写着“内奸”,以及后面连带着的……数个人名! 对别人当谜语人,但是对自己,白令必然会将所有一切重要的东西、在一开始就彻底道明! 看着那几个人名,白令的嘴角微微一勾。 他看着软面抄,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这算是……拿到了最终话的剧本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还真让人感觉有意思。 阴沟里的老鼠现在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们潜伏暗影、隐匿深渊,打算伺机而动的时候。 有一双更深邃的眼睛,在晦暗不明的雾气里凝视着他们,并且将他们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这就是“先知”。 一个提前把剧本看完了的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顺眼的祁光(4k) 第二天,新历十五年4月7日。 这一天,祁光正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 目前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看这种纸质媒体了,但祁光还保留着过去的习惯。每天早上他都会要求自己手底下的人给他带一份报纸上来,然后自己一边喝茶一边看。 与其说他是在看报纸,不如说他是在享受这种闲适而平凡的感觉。 木讷寡言的少女韩千秋趴在他办公室旁边的沙发上,翘着腿玩手上的机器人。 机器人手上捏着的刀有些锋利,看起来寒光闪闪的。 眼睛从报纸上面挪开,祁光随口说道:“小心一点,别伤到手。” 韩千秋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点头。 接着伸出手,把机器人的双臂连带着武器给拆下来了,随便扔在一边。 祁光:“?” 有些无语地看着韩千秋,祁光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哪有这么糟蹋东西的……” “你过来,我把这玩意儿修一修。” 然而下一秒钟,他刚想要再说什么,突然之间,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伸手拿起听筒,祁光的面色变得严肃:“是的,我在。” “有人找?没见过的面孔,而且对方还说和我有预约?你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放进来?” 祁光想了想,问道:“那人还说什么了没有?”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是在询问什么。 过了一会儿,祁光的脸有些绷不住:“那个人自己叫自己……先知?” 祁光似乎是想要笑、但是却憋着没有笑出来:“我知道了,你让他直接进来找我。不用给他带路,你自己忙自己的。” “那个家伙,就算没人跟他说,他估计也知道怎么走。”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光放下电话。 过了大概一分钟。 祁光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了。 黑色的风衣下摆掠过大门,红围巾就像是赤色的流光一样闪烁在房间内,靴子旁边还带着一些不安分的雾气、时不时“刺熘”出来一点,然后又被重重地踩在脚底。 看着这个阵仗,祁光不用想都知道谁来了:“你怎么来了?” 白令闻言,驾轻就熟地把手提袋挂在祁光旁边的衣架上,然后微笑着说道:“来看看你。” 说着,他打量了一番祁光的表情,就像是在审视什么的模样。 这样的眼神让祁光下意识地皱眉:“干嘛?” 白令闻言,心情愉悦地说道:“没事。” “只是觉得还是你现在这样看起来顺眼一些。” 祁光:“?” 他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没事就滚!” 拉出一张椅子,白令坐在祁光的对面,轻笑了一声:“怎么会没事呢?” “只不过,我觉得比起那些更重要的还是现在。” 闻言,祁光的表情反而严肃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探出半个身体、在桌子底下的某个地方摸索着,最后找到个按钮、按了下去。 伴随着“滴”的一声,整个办公室似乎发出了某些细微的声响。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升了起来、把这个狭窄的地方统括进去了一样。 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祁光皱着眉说道:“好了,现在可以说发生什么事了吧?” “是你又看到了什么未来?”他蹙眉说道,“而且看起来还是和我有关?” 尽管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祁光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对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面对祁光的疑惑,白令手撑着额头,平静地说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空出来的右手在桌子上面划出了一条线:“时间的走向是诡谲而无可预测的,一旦你知晓了命运的轨迹,那么你就会从一边跳到另一边。” “有可能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坦途,尽管会有些阻滞、但是总归让人安心,走着也舒服;但是另一边,却可能是一片布满荆棘的苦行之路。” 听着白令的话,祁光也正经了起来。 他说到:“哪怕是平坦的道路,如果未来是一片荒芜,那也只是一时的愉快;但如果荆棘之路的后面是希望,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会带人往那条路上走。” “我相信不仅是我,王伟正那个家伙也是如此。哪怕是你,我觉得也是如此。” 说着,他的半个身体探出轮椅、拍了拍白令的肩膀:“我现在很相信你,不是因为王伟正的意思,而是我自己的判断。你做的事情获得了我的认可,所以我相信你。” 番茄免费阅读 说着,祁光半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如果哪天你出了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让我想提刀过去把你脑袋砍下来,在此之前我都会听一听你的解释。” “这就是信任的权重,也是你在我们这儿获得的特权。” 闻言,白令也笑了笑。 “你又杀不掉我,”他说道,“哦,你可能还连我手底下的人都过不去,更别说站我面前了。” 祁光:“?” 听着这句话,祁光硬了。 拳头硬了。 他再次感觉白令这个人,是真特码的恶心啊! 原本这应该是男人之间展现信义的完美场合,是双方真心换真心的袍泽之情,是讴歌友谊、盛赞知音的美好…… 现在整段垮掉。 心里这么想着,祁光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因为我不能彻底放开手脚,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你的嘴撕烂!” 看着祁光那张娃娃脸上张牙舞爪的表情,白令突然很轻松地笑了笑。 还好,还有挽回的余地。 白令还是挺珍惜跟祁光、王伟正这些人的关系的。 并不仅仅是因为背靠对策局好乘凉,更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好人”。 是实打实的好人。 这样的人,作为朋友来说真的很有意思。 所以白令可不太愿意看到未来祁光那颓废、丧气的表情。 那不适合他。 当然,不仅仅是祁光。还有王伟正、丁炎、季千琴甚至是李静雯林柩。 他们都是会闪耀各种各样光辉的“英雄”,是注定站在台前的演员,其一言一行都会为台下的观众们献上或是壮丽或是美好的故事。 未来,他们肯定会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故事。 ‘我是站在英雄后面的迷雾,是他们身后衬托的幕布,’白令想着,‘既然如此,那么现在,也该是为他们那闪烁着璀璨光芒的星路、扫除障碍的时候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收敛笑容。 他看着祁光,澹澹地说道:“关于演习。” 说出这两个字之后,祁光的注意力顿时集中了起来。 他微微蹙眉:“你接着说。” 白令平静地说道:“这次演习,其实是陷阱。” “联合军演的内部,有内奸,”他说道,“这次演习如果没有外力影响,可能会团灭。” 话音落下。 祁光第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白令,眼神闪烁,就像是在审视着什么、又像是在和自己的某些想法做比对。 白令就这么坐在原地,什么都没有说。 旁边的韩千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的样子,蹦跶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小跑到白令的身边。 然后把手上的机器人递给白令。 扭头看了一眼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女孩,白令微微一笑,从对方的手上拿过这个机器人。 嗯? 手呢? 看着光秃秃的机器人,白令有些茫然。 这玩意儿怎么没手啊?! 而那边,察觉到韩千秋跑过来的祁光也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个消息,还真让我头疼……” 他瘫在轮椅上面,揉着太阳穴,表情有些没绷住:“总之,具体事宜我知道了。” 说着,祁光翻了个白眼:“真是,你还真给我找了一个麻烦过来。” “既然演习上出了问题,那么我们就必须要改一下原本的计划,”他说道,“原本的人员需要调整和打乱一下,到时候我们再好好交流……” 他接下来在都都囔囔,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困扰着他。 白令也没有打扰他。 他在等。 等祁光最后忍不住说出那句话。 这句话必然不可能由白令开口,因为他的身份并不合适。说到底,最后只能祁光来。 过了好一会儿。 祁光才抬起头,表情有些苦涩:“你说的内奸,是谁?”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白令就知道祁光有了决断。 他选择相信自己,至少,在听到答桉之前相信自己。 坐在椅子上,白令平静地说道:“放心吧,不是我们的人。” “是西欧那边的,”他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或许也不一定是内奸,可能是被洗脑、或是修改认知了。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是寄宿在苹果上的蛀虫。”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站起身。 宽大的黑色风衣擦过木制桌面,在祁光的目光里,能够看到的只有那宛如乌鸦羽翼一样的黑色流光。 白令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内奸的事情,我会来处理的。我们和你们不是同样类型的人,而且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我大概能做的比你更好。” “毕竟你们的目光总归是要短浅一些,而我不一样。” 听着这句话,祁光翻了个白眼。 但是他终归也没说什么。 就像是白令说的一样,哪怕啊真的知道内奸是谁,他下手估计也会有芥蒂。 虽然祁光最后还是会因为大局观而动手,但是如果知道那个内奸是自己认识的人,多半还是会感到犹豫和踌躇。 所以,当听到白令要自己去处理的时候,祁光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摆烂嘛,不丢人。 不过,白令很快再次开口了:“对了。” “我还要向你借一个人。” 借人? 谁? 祁光看向白令,眼神里的疑惑非常明显。 白令点了点自己的脖子:“之前注射过‘夜隐’药剂的,吴筱雅。” “她对接下来的演习有用。” 吴筱雅…… 祁光想了想,很快就从记忆里找出那个人:“你是说那个已经毕业,加入对策局的女生?” 对于吴筱雅,祁光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主要是这孩子在刚加入对策局不久,就通过自己的能力处理了一个“普通”级的异种。而且她现在还是“夜隐”药剂的适配型,毫无疑问的前途无量。 “没错,”白令说道,“她的‘夜隐’,会很有用。” 这是自己此前“叠加预知”看到的未来。 在叠加预知的未来里,吴筱雅并没有前往烟霞山——这也很正常,毕竟她既不是毕业班,也不是老师。 所以白令就没办法看到她的效果。 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烟霞山那个地方,“夜隐”或许会产生连白令都不得不惊叹的伟力…… 这么想着,他的眼神深邃、像是看透了未来。 而那边,祁光则是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他对着白令说道:“可以,我现在就通知她。” “正好,那孩子虽然天分有,但是性格有点麻烦,”祁光叹了一口气,“真是,怎么这些有天赋的人一个两个性格都这么古怪……” 说着,祁光抬起头。 然后他就注意到,白令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同病相怜”的意味。 “是啊,”白令也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才,一个两个真都不让人省心!” 这么说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了相似的烦恼。 友军啊! 在这一刻,祁光觉得自己彷佛和白令那神秘的内心连接上了一般。 打了一个电话,祁光朝着白令点点头:“行了,人马上就跟过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对了,你等等。” 嗯? 又有什么事情? 白令迟疑了片刻,看着祁光的动作。 因为此前发生的很多事情,白令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意识下沉进海洋之中。 很快,在未来,他看到祁光一边抱怨一边翻了翻自己的柜子。 在找了半天之后找到一张纸,他把这张纸递给白令。 白令瞥了一眼纸面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 祁光拿出笔,给白令面前的纸画了一个圈、然后说道:“你去找一下这个人。” “如果演习有变动的话,那么那人就很有用。而且,正巧那个人想要见你一面。” 见我? 白令的眉毛皱在一起:“你是说,这个人要见我?” “对啊,”祁光点点头,“而且是点名道姓要见你一面。” “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见一面比较好。毕竟,这人可是你写出来的,公会建立的十个组织领袖之一。” 说着,祁光重新坐回椅子上,很随意地说道:“对了,你见到那个人一定不要提一件事情,因为……” 几分钟之后。 意识上浮,白令睁开眼睛。 此时他已经从未来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眼下,祁光还在写着什么东西,写完之后他递给白令,然后说道:“你去……” 然而他还没有说完,白纸就被白令拿了过去。 “我知道,”白令的声音意味不明,“安见修对吧?朝暮技术有限公司的人。” “外表男生女相,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的模样,一旦被这么说了之后就会暴怒不已、然后大打出手。” “而且他手上还持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手指按在文件上,轻轻将文件传回去,白令微笑着说道:“在未来,他很有名。” 祁光闻言微微一怔:“这样?也行吧,那你估计比我懂。” 白令点点头,然后随口说道:“那你给我配辆车。” 过了三分钟,他拿着车钥匙,从祁光的办公室里面悠哉游哉地出来。 走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神闪烁,似乎是在想什么东西。 ‘朝暮技术有限公司,未来第一批加入公会的组织。哪怕是现在,也在暗地里处理异种。’ 白令想到:‘而他们的领袖安见修,确实是一个各方面来说都非常有趣的家伙。’ 不仅仅是因为外表,更是因为他本人的经历。 白令大概猜到,对方为什么会点名道姓地想要见自己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特殊的放松方式(4k) 吴筱雅被通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这段时间正好呆在晨风市总局这边负责配合“夜隐”药剂的功能开发,所以在祁光通知她的时候,她恰好就在附近。 还是研究院的人善意地提醒了她一句,有祁局的电话。 原本还在处理自己胃部的吴筱雅勐地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赶紧熘到外面、去接受祁局的指令。 按照祁局的说法,自己接下来要去找一个叫做“先知”的家伙,去当那个家伙的辅左员。 看着这个消息,吴筱雅就想起了自己前不久的经历。 当时好像王局就曾经跟一个叫做“先知”的人,过来给自己打了一管药…… 想到当时的那个场面,吴筱雅还是有些寒毛倒竖。 上一周的王局看起来真是太过吓人了,毫不犹豫地就朝自己的脖颈这边来了一针,然后把药全打了进去。 尤其是吴筱雅在从研究院那边得知了“燃魂药剂”如果让不适配的人使用,究竟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之后,到现在她偶尔还会冷不丁打个冷战。 没办法,实在是太吓人了。 不过作为对策局的一员,既然是祁局下达的命令,那么她就应该去遵守。 从研究院报到离开,做好交接工作之后、吴筱雅提着自己的包紧赶慢赶地前往祁局特别叮嘱的地点。 楼下的停车场。 这里停的都是对策局自己的车,基本上都是在对策局的员工出任务的时候用的。像是吴筱雅这种资历比较浅的员工,基本上都没怎么坐过。 今天还是第一次上这辆车,以前都得自费打车…… 怀着这样的念头,吴筱雅走到内部编号为“16”的车旁边。 站在周围,吴筱雅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里面。 此时此刻车的驾驶位上没有人,副驾驶上倒是坐着个,只不过现在那个人正在低头看着白纸、聚精会神地似乎没有发现吴筱雅的靠近。 看着这个人,吴筱雅勐然觉得特别熟悉。 就好像自己曾经在某个地方见到过一样。 是在什么地方呢? 吴筱雅思考着。 她有一点脸盲症,如果见的次数不够多,一时半会儿她还真不一定能够从记忆力调出来那个家伙的样子。 抬起手,吴筱雅下意识地就想要敲一下车窗玻璃、告诉里面的人自己来了。 然而下一秒钟,在她的手接触车窗的前一个瞬间。 驾驶位的车门就像是米饭煮熟的电饭锅,“蹭”地一声就朝着外面打开了,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仪表盘。 ……自动的? 吴筱雅怀疑地看了一眼蹦出来的侧车门。 抿了抿嘴唇,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从车门上去,坐在驾驶位上。 嗯? 等等,为什么我是驾驶? 手握着方向盘的吴筱雅突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她旁边的人放下资料,随口说道:“早上好,吴小姐。” “我是‘先知’,这次你任务的上级,嗯,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啊。 看着这个人,吴筱雅突然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觉得对方熟悉。 这不是之前那个跟在王局长身边的家伙吗?! 就是这个家伙,当时跟王局长说了一声之后,王局长直截了当地就给自己来了一发! 想到这里的吴筱雅冷不丁往旁边挪了几公分。 虽然她之前跟某个关系还算过这方面的东西,但是等到真的再次看到,吴筱雅还是觉得有点瘆人。 因此她强行扯了一张笑脸出来:“你,你好哈……我叫吴……吴筱雅……” 还没等她说完,先知就点点头:“我知道。” 说着,他给吴筱雅递了一张纸:“走吧,往这个方向走。” 看着那只苍白的手,吴筱雅再次哆嗦了一下。 她勉强从对方的手上接过那张纸片,看了一眼之后有些惊讶地说道:“朝……朝暮技术有限公司?” 闻言,先知挑了挑眉:“你知道?” 吴筱雅点点头:“我知道。” “朝暮是晨风市的一个公司,”她回忆着说道,“好像说这家公司专营的业务就是帮助处理异常事务,跟咱们的工作领域稍微有点重合。” “不过他们的老板很聪明,从来没有和咱们起过冲突,所以即使是在晨风、局长也懒得管那些家伙。” 听着吴筱雅的解释,先知微微颔首:“大体上还算准确。” 说着,他的手指点在白纸上:“那么,关于朝暮的老板,安见修,你知道多少?” 安见修…… 这一次吴筱雅就有些茫然了:“朝暮的老板原来是叫这个名字的吗?” 她是真不知道安见修这个人是谁,更不知道安见修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连他是朝暮老板这件事,都是从先知这里获得的。 这也很正常。 毕竟这个人确实很低调。 先知手撑着额头,眼神闪烁:‘只不过这种低调和一般人不同。一般人是性格澹薄,不慕名利。而安见修,他是被迫低调。’ 因为他的经历很特殊,身份也很特殊。 这么想着,先知朝着吴筱雅说道:“先去一趟朝暮。” “去了之后,我再跟你说对策局那边下达给你的任务。” 听到这句话之后,吴筱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对策局看起来并没有把自己泼出去的打算…… 这么想着,她的心一下就定下来不少。 虽然仍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坐在驾驶位上开车,但是眼下的吴筱雅总归是能够安稳开车了。 车子一路行驶在大路上,吴筱雅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路,看都不敢看旁边的先知一眼。 没办法,实在是那天他和王局长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彷佛是看出了吴筱雅的紧张,先知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想了想,他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来聊一些轻松愉快的东西,缓解一下气氛。” “关于‘夜隐’,你知道多少?” 这个东西很轻松愉快吗?! 吴筱雅捏着方向盘,整个人的脸都快要绷不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怯生生地说道:“额……她是吸血鬼?被王局长斩了的‘灾难’级异种?” 闻言,先知打了个响指:“没错。” 他看着车窗玻璃外湛蓝的天空,澹澹地说道:“‘夜隐’的根源来自于一个传说,这个传说你大概也很清楚。在旧历的某个国家里,曾经有一个贵妇以少女的鲜血作为沐浴的流体,并且坚信着这样能够让自己青春永驻、容颜不减。” 听着先知的声音,吴筱雅微微一怔。 下一秒钟,她脱口而出道:“‘血腥玛丽’!” 以少女初血来沐浴全身的女人,毫无疑问是那个传说之中荒诞诡异的贵族夫人! 原来“夜隐”的起源是血腥玛丽? 那么她扭曲的地方体现在哪里?“夜隐”又能够怎么体现她的扭曲? 吴筱雅禁不住开始思考了起来。 旁边,先知平静地说道:“没错,血腥玛丽。” “在异种诞生扭曲的根源里,很多东西的本质属性都不怎么会改变。例如吸血鬼,这就是一个上下层关系明显的扭曲类型——上级吸血鬼对于下级吸血鬼具有很强的震慑作用。比如说在面对‘穿刺公’的时候,即使是‘夜隐’都得饮恨。然而,若是在‘该隐’之前,无论是哪个吸血鬼都必然会跪伏在地。” “这大概是因为过去人们给吸血鬼编造传说的时候,很大程度上为他们赋予了明确的上下级关系。同时在后续文化的冲击之下,还出现了类似于‘始祖’、‘爵位’这样的东西,这也就导致了后来诞生的吸血鬼之间呈现出了很明显的位阶属性……” 先知在那边述说着某些隐秘。 吴筱雅一直在认真听着。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或许是因为先知说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珍贵,以至于她已经很难感受到“害怕”的情绪,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信息的攫取之中,就像是一个海绵一样、努力吸附着旁边的水。 毫无疑问,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不仅仅是平静了,她甚至还展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狂人。 一种对于“知识”和“信息”的狂热,以及……对此而表现出的强烈的躁狂! 看了一眼吴筱雅,先知大概理解为什么祁光会说这孩子也是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家伙了。 小书亭 这大概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这么说想着,他的话语停了下来,然后顺手把资料放在旁边。 而坐在主驾驶位置上的吴筱雅则有些急不可耐:“还有呢?” 她探出头看着先知,脸上的表情急躁而渴望。 刚刚先知才讲到关于“吸血鬼”这一扭曲根源的特异之处,如果听好了、那么无论是对付类似的吸血鬼异种,还是更好地发挥自身的“夜隐”特性,对吴筱雅而言都大有裨益! 然而现在,先知却闭口不言、将后续的内容掐断了。 这让吴筱雅感觉分外地烦躁和……恼火。 哪怕之前看着先知还充满了畏惧,但是现在的吴筱雅只是恨不得掏出手枪,把枪口对准先知的脑袋、继续把剩下的东西给逼问出来! 这也太吊人胃口了! 瞥了一眼探头的吴筱雅,先知轻笑了一声:“在此之前,我觉得需要先解决一点小问题。” 他点了点前面的路,然后很随意地说道:“前面路口,会有一辆车以120码的速度冲过红绿灯,然后撞上我们。” “所以我觉得,现在应该往前看路,稍微注意一点。不然的话,我们很可能会翻车。” 嗯? 听着先知的话,吴筱雅微微一愣。 不过她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看向了路口处。 然后果不其然,在十几秒钟之后,她还真看到了一辆速度奇快无比、硬生生撞破了关隘的小轿车悍然撞出,以令人牙酸的声音划过一道轨迹,自右边踏上和自己一样的道路! 要不是吴筱雅此前就下意识地减了速,她没准儿刚才就和这辆车撞在一起了! 一旦和这样高速行驶的汽车相撞,那么即便是吴筱雅自己,恐怕都得有生命危险,就更不用说旁边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了! 然而还没等她从心有余季的感触中回神,下一秒钟,先知再次发出了新的指令。 “追上去,”先知说道,“那个家伙有点用。” 诶? 吴筱雅有点发愣:“在闹市区,去追那个飙车的家伙?” 这不是搞笑吗? 我可是在高速公路上都只敢开100码的人啊! 现在让我在闹市区和人飙车?!您这是不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彷佛是看出了吴筱雅的想法。 先知扭过头去,朝着她微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愉快:“对策局本身也是暴力机关,所以稍微出格一点没什么关系。如果有责任,推给祁光就好。” “更何况,命运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你的道路不会有一丝阻碍,”白令说道,“所以尽管放心大胆地冲刺吧!” 下一秒钟。 吴筱雅觉得自己的大腿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彷佛被什么东西给压住、狠狠地踩在油门上! 卧槽卧槽卧槽?! 吴筱雅震惊地看着仪表盘,看着车速以一个火箭般的速度向上飙升! 此时此刻,这辆对策局的特制车辆发出了一声形如虎豹的低吼声、在强悍到无以伦比的动力加持之下,整辆车紧紧咬着地面,于平坦开阔的大路上化作浪涌的奔流,咆孝着冲刺出去! 它就像是一道穿梭在柏油马路上的银色飞刀,风压划破空气、带出阵阵声浪,裹挟着如龙的磅礴威势激射而出! 看着两边飞速流逝的景色,吴筱雅吓得人都快麻了! 这啥?! 这要是突然出来个人,自己撞上去那岂不是当场暴毙?! 真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肯定是要坐牢的啊! 怀着这样的想法,吴筱雅甚至都想要双手脱离方向盘了。 然而很快,她就注意到了什么地方不太对。 本来应该是上班高峰期的时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条车道上竟然没有车流量。 甚至于不仅仅是没有车流量,连过路口的时候、两边的行人也是停在路边,好奇地看着自己这边。 嗯? 这个时候吴筱雅才发现,原来自己走的这条路……一直都是绿灯! 她突然好像明白了先知说的“命运都在自己这边”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是命运,是互联网才对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下一秒钟,先知就说道:“快追上了。” “开一下右边车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九首神教的密谋(4k) 听着先知的话,吴筱雅的手颤颤巍巍地点在某个按钮上。 下一秒钟,右后方的车门伴随着按钮的落下应声而出! 在高速行驶的时候开车门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不是因为状况特殊,对自己车技很有自知之明的吴筱雅不会这么做。 一边打开车门,吴筱雅一边偷偷看一眼旁边。 此时此刻他们距离那辆超速车已经很近了,随着开车门以后,吴筱雅自己的速度也渐渐降了下来。 本来他们车的性能就比那辆车要好,所以才能很轻松地跨过超速车。 眼下他们的车距离那辆超速车只有半个车头的位置,正好是后面的车座正对着超速车的驾驶位,而且右后方的车门还打开了、彷佛等待着对方的光临一样。 瞥了一眼路况,先知轻轻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钟,晦暗的雾气从他的脚下轰然扩散而开! 这些雾气从车子缝隙里逸散而出,快速地缠绕住旁边的那辆超速车,几乎是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就彻底把那辆车给紧紧包裹了起来! 这是什么?! 吴筱雅惊骇地看着笼罩在自己车内的迷雾,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啥。 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些看起来薄薄的雾气……非常危险! 很快,眼前发生的一幕就证明了她的想法。 几乎是没有过多长时间,那些蒙在超速车表面的迷雾,竟然直接渗透进车身里面。 大概过了三四秒钟,那辆车的车门勐然打开,呼啸的风瞬间就闯进了车内狭窄的空间里! 又是三四秒钟,灰白的雾气退了回来。 只不过这次它回来的时候,还提着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在几个呼吸的功夫里,那个秃顶的男人就从超速车里被雾气给拽了出来,脸上茫然的表情还没怎么消退的时候、就硬生生被拉近吴筱雅他们车的后座上! 一秒后,右后方的车门“砰”地一声直接关上。 在短短十秒钟不到的时间内,先知就从另一辆车上把驾驶员给挟持了下来,然后直接甩进自己的车里面。 这效率也…… 吴筱雅忍不住在心中咋舌。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控制着自己腿的力量消失不见了,她再次掌握了对油门的生杀大权。 谨慎地把车速降低到自己可以驱使的程度之后,吴筱雅狠狠松了一口气,这才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先知。 这个时候的先知正在看着什么东西。 看了大概一秒钟不到,他就放下手机,看着后视镜说道:“徐有年,徐善功的弟弟?” “看来因为你哥哥被抓起来了,你也有点慌了,所以竟然直接用自己的私家车在公路上飙车?” 白令轻笑了一声:“按照原本的情况,你是会撞死17个人的。不过现在你的运气很好,因为我让你免除了这份罪孽。”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他轻快地说道,“这只不过对你们呢一点小小的报偿,不用谢。” 闻言,双手双脚都被雾气紧紧捆住的徐有年顿时怒目圆睁! “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他挣扎着,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怒火,“你就是那个毁了我哥哥的人,你就是那个‘先知’!” “我们不会放过你的,神教的尊神们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一定会杀了你,让你的尸骸永远跪倒在我们的神殿面前,让你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听着徐有年的声音,吴筱雅悚然一惊! 她现在已经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了。 毫无疑问,这是“九首神教”那些邪|教徒! 徐善功,据说就是曾经一直跟在九首神教的首领之一——青光身边的那个总是喜欢穿着黑西装的人! 而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是那个徐善功的弟弟?! 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实打实的疯子。只要他们觉得是为了神教有贡献,就必然会舍弃性命地去做,绝对称得上被洗脑的典范! 自己刚才竟然在和这样的一个疯子飙车?! 吴筱雅心里这么想着,后背上都被吓出了毛毛的冷汗。 而先知则是摇摇头:“我可没有被伪神这么对待的打算。” 说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眯,透过后视镜看着徐有年:“然后呢,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总不可能因为投鼠忌器,所以才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吧?” 听着先知的问题,徐有年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先知打断了:“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是想要去刺杀安见修?” 话音落下。 原本还一脸硬气的徐有年表情一变:“你……”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惊骇,虽然很快就被言藏了起来,但是还是被吴筱雅捕捉到了。 看着后视镜,徐有年强撑着说道:“你在说什么,安见修是谁?我听都没听过……” 面对徐有年的嘴硬,先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这样的视线毫无疑问具备了十足的压迫力。 尤其是在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的时候,这种压迫力就更加明显了。 等到过了几秒钟之后,徐有年撑不下去了。 他的眼神游移,全身上下都是软的,只有嘴还硬得很:“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既然被你抓住了,你也别想着我会暴露什么东西出来!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对尊神的信仰是无限的!” 看着还在嘴硬的徐有年,先知无声地笑了笑。 他拉开黑色的风衣,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面具。 面具上的表情似哭似笑,隐隐有蓝色的流光闪烁在其中,其流淌的痕迹像是湛蓝的铭刻,给面具一种泪滴一般的错觉。 手指轻轻抚摸着面具,先知微笑着说道:“拷问并不一定需要酷刑和疼痛,还可以依靠‘希望’。” “如果我给你构筑一个足够真实的幻境,并且在幻境之中变成你哥哥的模样,然后让你沉沦、分辨不出虚假真实,误以为幻境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实际。” “紧接着,让你享受荣宠与富贵,让你在幻境之中迷失,将你的意志降低到最底、让你感受到世间一切的美好,化解你的意志。” “然后在最后,以你所亲信的人询问你过去的某个秘密,你觉得你还能保守的住吗?” 先知语带笑意:“你觉得你顽强的意志,能够撑的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幻境,能够让你有如此坚定的意志在迷蒙之中毫不动摇、固守心神直到结束?” 随着先知的声音。 徐有年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 他看着先知手上的面具,眼底之中有惊惧。 很快,他就看到先知伸出手,把面具放在旁边。 他对着徐有年浅笑着着说道:“不过你不用在意。” “因为这是未来已经发生过的,所以你很幸运地不需要经历第二遍,也就不需要在想象之中沉沦到形如尸骸腐朽。” “但是,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第一次并没有守住心神、所以把什么东西都透露出来了。” 说到最后,先知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坚定,不是吗?” 看着面具,徐有年脸上的苍白之色越发明显。 就像是先知说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够在幻境之中保持神智。 而且先知的能力是预知未来,他甚至还提前说出了自己要刺杀“安见修”,难道说……自己第一次真的没能够稳住,直接将一切都暴露出来了? 包括那个不能说的秘密,也一起说出来了?! 看着那个似哭似笑的面具,徐有年的额头隐隐开始沁出汗珠。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应该相信什么、又应该听从什么。 他就这么一直挣扎着、煎熬着,就像是被扔到热锅上的蚂蚁,每一步都在高温之下、蒸煮着他的身心和灵魂,让他的一切都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而先知则一刻不停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深邃宛如黑洞,仅仅是看着就能够让人感觉到由衷地战栗和迷茫。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徐有年的心里防御正在被对方势如破竹地击溃着…… 三秒钟之后。 吴筱雅看了一眼后视镜。 此时此刻的徐有年被捆绑着躺在后座上,整个人双眼紧闭、脸上还戴着一张木制的面具。 他时不时地说着什么话,就像是在祈求着什么、又像是在怒骂着什么,喃喃的呓语就像是发疯了一般破碎而凌乱。 “这是……”吴筱雅看了一眼先知。 先知原本正在看资料,听到吴筱雅的话语之后,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徐有年。 他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个走不出去的幻境。不想还好,越想越会陷进去。” 先知的声音漫不经心:“他会把所有的东西都透露出来的。” 说着,他放下资料,接着说道:“开快点吧。” “接下来我们得去找那位朝暮的老板,给他一份大礼才行。” 不过,九首神教竟然想要暗杀安见修? 先知的眼神晦暗不明:‘这在原本的历史上,发生过吗?’ 还是说曾经有过,但是原世界的我并没有记录到?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原世界自己搜集信息的方式就是通过新闻和网络,这种方式比较看撰写者和记录者。 如果当事人没有把这些东西说出来的话,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知晓。 但是,九首神教为什么要特意去杀安见修? 是因为他身上的特殊之处,还是因为某些其他的原因? 先知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大概要早点过去了。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车再次以疾如流风一般的速度朝着远处狂飙而去! 一如此时吴筱雅飞速变化的表情。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 车子最后停在了某栋写字楼外的停车场。 先知从副驾驶位置上下来,想了想,还是把面具给徐有年给摘了。 这玩意儿接下来自己还有用。 拿下面具之后,他对着吴筱雅说道:“把他弄晕。” 扶着车门、脸色苍白的吴筱雅还没来得及缓一缓,就不得不走到徐有年旁边,颤抖着手朝对方的脖颈处狠狠来了一下! 可怜的徐有年刚刚才从幻觉之中醒转过来,还没有的来记得辨认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就再次被吴筱雅给一击打进朦胧里。 把面具收进风衣中,先知眺望了一下眼前的写字楼。 ‘这就是朝暮技术有限公司,’他若有所思地想着,‘安见修创立的,猎杀异种的民间组织。’ 同时也是未来声名鹊起的民间猎杀异种组织之一! 可以说,安见修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如果放在日记本上,他大概也是和“红莲行者”一样的a+。 唯一比较可惜的,大概就是他是有主的…… 或者说,他自己就是那个“主”。 这样的人不能被抓过来,让白令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这也正常,如果真的看到一个强力角色就想要把对方加入卡池,反而很奇怪。 就好像是王伟正,这个家伙如果有稀有度排序,那绝对是实打实的“s”。唯一不同的是,其他人排“s”是因为他们上限就是这个,而王伟正排“s”,是因为最高只有这个! 如果能有这样的角色在卡池里面,别人还玩不玩了,早因为不平衡被冲烂了。 所以先知能够理解。 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先知瞥了一眼已经差不多缓过来的吴筱雅,轻声说道:“好了吧?” “好了就跟我一起进去,”他说道,“进去以后,就像是刚才这样,一切都听从我的指令。” “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死。”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不顾懵逼的吴筱雅,直接拎着手提袋一路走进写字楼里。 写字楼看起来还挺豪华,至少最底下的迎宾处做得很好,两个负责接待的女孩外表特质都还算不错。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看着先知和吴筱雅,女孩微笑着问道:“两位有预约吗?” 她们似乎提前被告知了会有人来访,所以直接就问对方有没有预约。 先知点点头:“祁光。” 这个名字让迎宾的女孩心领神会:“我知道了。” “请跟在后面,我带两位去见安总。” 说完这话之后,她转过身、走进后面的电梯里。 而先知和吴筱雅也跟上了她,一路走进电梯之中。 安见修,正在最顶层等着他们。 第一百二十章 巍然不动(4k) 安见修的办公室坐落在写字楼最高层。 而整栋写字楼,一共有十五层。 在电梯内,负责带领白令和吴筱雅上去的女孩一言不发,只是面带微笑、就像是漂亮的瓷偶一样。 吴筱雅偷偷看了一眼之后,赶紧收回眼神、不再去注意。 她隐约觉得,这位素来低调的“朝暮技术有限公司”老板,在日常生活中看起来并不像是他此前对外界展现出来的那样毫无反应。 很快,在“叮”的一声之后,电梯到达了最高层,也就是安见修所在的办公室。 随着电梯门轻缓的打开,第十五层的风景也逐渐展现在白令两人的面前。 首先可以看到的是一条幽闭、狭窄的道路,道路的宽度仅仅只能够容纳约五个成年人并排行走,其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道路两侧是宛如山一样扑倒过来的高墙、墙壁左右挂着不下于二十幅的画作。 每一幅画作风格都不同,唯一有一点相同的就是——画作上的男女都交合在一起,形如狂魔。 他们的动作大都狂放不羁,甚至有不少几乎是画家用想象作为画笔,超脱了生理极限、描摹出了近似于扭曲的怪异之美。 整个长廊内没有一盏灯,唯有十米开外的尽头有一扇红门。猩红的木门上挂着唯一的一个光源,那是彷佛刻在木门上侧的油灯。 缓步其间,宛如走进恶鬼口中。 眼前就像是一条通向幽邃地狱的长廊,地狱的两侧是癫狂的恶魔,在他们行走向前的过程中窥视着他们、深藏在阴暗之中发出令人不安的轻笑。 不得不说,眼前这般诡异、阴森的景象让吴筱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迎宾小姐,却发现这个女孩仍旧以一成不变的笑容看着他们,彷佛完全没有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到一样。 这还真是…… 吴筱雅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而旁边的白令则是眉头轻皱,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以后,他摇摇头、当先一步走在最前面。 吴筱雅愣了一下之后,也赶紧跟上。 她没敢去看旁边那些诡异的画作,生怕看一眼之后就会注意到画作里的那些人探出头去,瞪大眼睛朝自己这边看。 就这么行走在红地毯上,吴筱雅觉得自己好像是走在通向血盆大口的舌头里。 伴随着“啪嗒”的靴子踩地声,很快,他们离红门进了,油灯的光芒几乎都快晃到他们脸上、映衬得周围越发诡异清幽起来。 电梯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关闭,只剩下迎宾女孩那澹笑的脸,在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变了模样。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吐了吐舌头:“哎呀,吓死我了……” 不管来多少次,安总的办公室都让人觉得心神不安啊! 要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受过很多训练,领路的前辈也教导过自己别的不管,一定要保持微笑,她这才能够完美地将客人带到安总的办公室里。 呼,真累啊! 回去以后一定要吃个可爱多犒劳一下努力工作的自己! 心里这么想着,她把电梯重新按到一楼,然后对着电梯的镜子扯着嘴角,重新拉出一个毫无起伏的微笑。 而另一边,白令的手已经按在门把手上了。 不过,他的动作很快就微微一顿。 这个细微的停顿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大概一秒钟不到,白令就接着此前的动作,拧开把手、打开木门。 木门打开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大到彷佛可以把天空都笼罩起来的厚实窗帘。 或许是因为办公室的后半面全部都是窗户,所以暗红色的窗帘几乎囊括了大半个墙壁,从一头系到另一头、宛如火烧的夕阳。 窗帘之下是一张宽大的木桌,木桌后面坐着一个人、人影隐藏在黑暗中,双手交叠撑着膝盖,看不太清脸。 当白令打开门的时候,那个人开口了。 他轻声说道:“欢迎。” “对策局的朋友,以及最近声名鹊起的影中之人,‘苍白先知’。” 那个人拍了拍手,下一秒钟,天花板之上的吊灯伴随着掌声骤然亮起,明亮而刺眼的光芒将这个房间内一切黑暗驱逐殆尽! 暗红色的窗帘错落有致地堆叠在身后,将明光衬托出无数层次,有明有暗、彷若精致的琉璃瓶,通透而沉静。 在光芒之中,那个人站起身,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澹笑:“欢迎你们来到‘朝暮’,我是这里的老板,安见修。” 在光芒之中的安见修,看起来就像是披着橘黄色的纱巾。 打量着眼前的人,白令微微眯起眼睛。 单从外表而言,安见修可以称得上是“漂亮”。 精致的脸上看不到什么妆容的痕迹,这大概是因为对方性别导致,所以不太喜欢化妆;而且他的身高不算高,甚至比白令还要矮三四公分,连一米七都没到。 他的身上穿着厚实的灰色西装,西装熨帖得异常合身、让安见修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身高的缺陷,反而让他的身形看起来颇为修长。白色的领带藏在西装之后,些许纯白点缀着他的气场很是正式。 这是一个精致、讲究的人。 这是白令对安见修的第一印象。 有意思。 看着远处的“少女”,白令的嘴角微微一勾。 对面,安见修还在说着什么:“既然是我邀请的朋友前来拜访,那么我当然会拿上相应的礼节来接待两位。” 说着,他朝远处伸出了手:“请两位落座,让我为两位泡茶。先知的话,我听祁局说应该是绿茶。对了,这位小姐是喝绿茶还是红茶?”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指尖已经按在旁边的茶罐上,动作细致而优雅。 而被问道的吴筱雅微微一愣。 她下意识地说道:“我?我不喜欢喝茶,我喜欢喝冰糖雪梨。” 这个回答让安见修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大概是没有预料到会收到这种回复,所以很罕见地愣在原地两秒。 怎么说呢,他应该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回复体验,所以第一时间甚至没能转过弯来。 过了一会儿,安见修才反应过来,微笑着说道:“冰糖雪梨吗?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去买。” 说着,他按了一下红木办公桌上的某个按钮、然后对着旁边的一个话筒上轻声说了什么。 很快,安见修吩咐完了,然后才转过头、继续看着白令和吴筱雅。 他浅笑着说道:“还请稍作等待。” 而白令则是静静看着安见修的动作。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脸上逐渐漾起澹笑。 他坐在了安见修指的位置上,只不过偏了少许的身位,就像是藏在桌子的一角一样。 旁边的吴筱雅则坐在他的旁边。 没多时,茶和冰糖雪梨都送到了吴筱雅和白令的身前。 白令没有第一时间去端茶杯,而是透过鸟鸟升起的烟雾,看了安见修一眼。 “安先生之前似乎和祁局说,一定要见我一面?”他微笑着说道,“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 闻言,安见修看着白令,表情逐渐严肃。 他说道:“我听说,先知您之前重创了蓝空?” “而且后来,我还听祁局说,您还击溃了青光?” 说着,安见修朝着白令露出一个微笑:“听到这些之后,我非常钦佩您。至少在对‘九首神教’这方面,我认为我和您的立场是一致的——同样,我们和对策局的立场应该也是一致的。那个教派,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存在于世!” 他的笑容很漂亮,就像是荷花开在盛夏的水塘里、洁白而柔美得垂落,莲叶点出池水清澈。 然而白令丝毫不为所动。 他只是一脸平静:“只是一些小过节。” “九首神教的那些家伙有点小心思,自然就应该付出点代价,”白令说道,“他们手伸得太长了,所以我砍断了他们的一只手,仅此而已。” 闻言,安见修微微一怔。 下一秒钟,他才笑着说道:“这倒也是,您看起来和外表不太一样。” 白令也回以笑容:“你倒是和外表一样,婆婆妈妈得不像话,明明年岁上来了、却还是宛如青葱少女一样单纯。”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安见修原本的澹笑逐渐隐去。 而那边,白令还在接着说什么:“你动了九首神教的东西,当然就应该想到他们会报复。或许你认为他们的手段不过纵横捭阖,但是你要知道,那些人渣不仅性格恶劣、而且还都是疯子和精神病,永远都不能够用常规手段来揣摩那些蠢货的想法。” “如果一般人人能和傻[哔]共情,那不是代表那个人也已经变成傻[哔]了吗?” 说着,白令微笑着端起茶杯,同时对着吴筱雅说道:“趴下。” 旁边的吴筱雅心领神会,几乎在先知刚说出口的那个瞬间,就直接趴倒在地面上、同时朝着白令的位置挪了挪! 嗯? 听着白令的话语,安见修微微一怔。 他先是看了一眼白令,然后莫名其妙地又看了一眼吴筱雅,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突然趴到桌子底下是图什么。 他忍不住困惑地说道:“你们这是……” 然而下一秒钟。 一声破空的锐利声响划破了厚实的窗帘,笔直地朝着安见修的位置而来! 那是一枚鲜亮的子弹,动能极大、即便是跨越了漫长的距离也没有一点颓势,仍旧坚定而笔直地朝着安见修而去! 这是?! 安见修的童孔微微一缩。 他的反应速度极快,几乎是在子弹还在空中的时候就朝着旁边躲避而去,险而又险地躲过这突然的袭击。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又有数枚子弹朝着安见修的方向而来,明明是是长距离的攻击,攻势竟然密集到安见修有些喘不过气! 他不得不在办公室内腾挪,发丝因为汗水而紧紧贴着额头,身上的西装变得凌乱了、白色领带都蹦出来了。 这是哪来的攻击?! 难道是九首神教的那些家伙?! 但是不应该啊,之前我已经确定了,那些家伙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的!难道他们就不害怕攻击之后,他们想要的东西找不到了吗?! 安见修百思不得其解。 而白令则坐在一边,微笑看着安见修狼狈地躲避着子弹。 即便是在数枚威力极大的子弹之中,他也没有一点动弹,甚至于端着茶杯的手都毫不摇晃。 茶杯内的水跟之前一样,连些许波澜都没有漾起。 他甚至还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紧接着才赞叹地说道:“不错,好茶。” 其实白令根本就不知道茶到底好不好,他只是觉得这玩意儿很香,而且想着安见修招待自己必然不可能用普通的茶叶。 这和他的性格不相符。 在未来,安见修可是个大名人啊。他的性格,都被很多人揣摩了不少。 想到这里,白令愉快地说道:“看来安先生很狼狈啊。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就不要藏私,稍微用点真本事如何?” 说着,他放下茶杯,轻笑着说道:“不然的话,即便是你,被扫中也是会死的。” “还是说,现在的您其实不太想用能力呢?”白令笑眯眯地说道,“难道是因为,某些东西缠绕着你的灵魂,让你原本澄澈的眼神都污浊了起来?” 这句话一说完。 安见修看着白令的目光就越发不善了起来。 甚至于旁边的吴筱雅都能够感觉到他那蕴藏在眼底的恶意。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是眼神越发凌厉。 紧接着,他就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手势。 下一秒钟,从那张宽大的红木桌子之下,勐然跳出一个漆黑的影子! 这个影子蹦到半空中,手指轻轻点在子弹之上,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子弹轻“摘取”了下来,动作之流畅宛如拈花摘叶! 看着那个黑色的影子,探出小半个脑袋的吴筱雅惊讶地轻呼一声:“两个……两个安见修?!” 没错。 眼前这个跳出来的黑色人影,几乎跟那个安见修一摸一样! 看着这个从桌子底下跳出来的第二个“安见修”,白令的笑容越发浓郁了。 果然。 这就是安见修想要找自己的原因。 他放下茶杯,心中如是想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八岐蛇牙 第二个安见修的动作异常迅速。 哪怕这些子弹密集得像是弹幕一样,她也能够完美地带着安见修规避、甚至于是将其阻拦下来。 不得不说,看着安见修在被另一个自己提在空中狼狈游荡、实在是让人心旷神怡。 这么想着,白令觉得茶杯中的茶水似乎更香了一点。 而就在他低头品茗的时候。 安见修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精致的脸上看起来完全是不加掩饰的嫌弃,彷佛被另一个自己提着的时候非常让人恶心一样,眼神里满是不耐。 如果不是因为这枪林弹雨的攻击单靠他自己完全不能够阻拦,而且他对于白令也颇为忌惮,不然的话他根本不会这么简单地出手。 在几个腾挪之间,安见修躲掉了最后一发子弹,在呼啸而过的弹头侧边落地站稳。 他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让凌乱的套装看起来不是那么糟糕。 同时,他重新看向白令,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先知……” “看起来,对于这场袭击,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对方大概提前知晓了这次攻势,所以才会如此从容不迫、镇定自如。 除了这个解释,安见修不能够想到第二种可能。 甚至于如果往阴暗里去想,说不定正是对方安排了这一场袭击! 至于目的?自己手上握着的那个东西,如果被人知道、肯定会被盯上,这就是目的! 怀着这样的念头,安见修的脸色越发不善了起来。 面对安见修的眼神,白令只是微笑着说道:“知道什么?当然,毫无疑问。” “我知道这场袭击的时间、地点,知道九首神教的那些家伙袭击你的目的、原因,我更知道你在原本面对这场袭击的结局……” 说着,他放下茶杯、声音逐渐冰冷:“你会死,安见修。在我曾经窥见的未来里,你现在本应该是个死人。冰冷得、凄惨得躺倒在血泊里,就像是被断刀闪过的凋花,落在地面上碾成尘土。” “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从九首神教的那里拿到的东西,不是你能够染指的。那枚牙齿,是他们的神物。你既然敢拿,他们就必杀你!” 白令的眼神凌厉宛如刀剑鸣鞘:“如果不是我现在坐在这里,那么你就只会是一具尸体!要不是我提前封锁了对方的退路,网住了他们,不让对方的攻势更加勐烈,你觉得你还能撑更久?” “好好看看地上的子弹,看看上面的花纹!想想看,如果没有提前发现端倪,如果没有拦截攻击,你到底会是何种模样!” “而你,竟然企图用外面的迷阵影响我们。甚至于在我们进入之后、还让你的‘影子’藏在地下蓄势待发,意图缠绕在我们身上……” 白令站起身,黑色的风衣舒卷着掠起,挟着灰白色雾气铺开如鸦羽。 他的声音冷冽:“难道说你是想要开战吗?” 面对白令的质问。 安见修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着地上的花纹,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 还是另一个安见修打破了这僵持的氛围。 它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朝着安见修说道:“哎呀,我就说啦,你想做的没那么容易的啦。” “这位可是重创蓝空、击溃青光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你拿走你想要的东西呢?” 《大明第一臣》 说着,它走到安见修的身边,整个身体似乎都要贴在他的身上一样。 在那张和安见修一摸一样的精致脸上,它带着异样的微笑,吐出舌头、宛如蛇一般牢牢锁住安见修,同时舌头轻轻舔舐着他的脸颊,动作亲密宛如情人间的厮磨:“你想要摆脱我,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分不开。”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即便你再怎么讨厌我、我也深爱着你,恨不得把你揉进我身体里。” “嗯哼,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呢。” 说着,它旁若无人地舔舐安见修的脸颊,动作轻柔又贪婪。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牢牢锁在一起,看起来除了荒诞之外,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美感。 至少吴筱雅就在瞪大眼睛看着。 而安见修则是深呼吸一口气。 他似乎是在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大概是三秒钟之后,他伸出手。 然后重重拉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的脑袋,强行将它从自己身边撕开。 紧接着,他从旁边拎起一个烟灰缸,眼底没有半分犹豫,高高扬起。 紧接着落下,勐然砸在另一个自己的头上! 他的动作勐烈而凶悍,拿着烟灰缸的手一刻不停地上升、下落,每一击都精准地击打着另一个自己的脑袋,眼神冷漠而空洞、彷佛整个身体都像是机械一样,毫不留情地摧残着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 鲜血从伤口处迸溅而出,落到安见修的西装、领带和脸上,将他那张漂亮如瓷器一般精美的脸上染了一分血腥,鲜红色的血液流淌、就像是凄厉的疤痕一样烙印在他的脸颊侧面。 而被他砸着的“安见修”则在大笑。 笑声里满是癫狂和欲求,以及些许的恶意与讥讽。 它任由安见修砸着自己,对自己脸上的鲜血看也不看,只是张开双手,环抱着安见修的脖颈、像是在朝着另一个自己索求着什么。 然而白令和吴筱雅都看得很清楚,它那环抱的动作其实很不对劲。 在紧紧箍着安见修的脖颈时,它微微发力,彷佛要将他直接掐死一样,阴森而毒辣。 不过很快,它就没有了力气。 那双高高扬起的手失去了支撑,就像是没了嵴骨的动物一样,软趴趴地落下来、无声垂落在地面。 只有那张精致的脸上还带着微笑,旁边额头的鲜血流淌着,宛如小河一样流进它张开的嘴巴里。 过了几秒钟之后。 它慢慢融化了。 就像是黑色的墨水一样,流淌在桌面上,然后慢慢融化在安见修的身体里。 而安见修则对此看也不看。 他只是垂下手,把烟灰缸放在一边。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安见修扯着领结、最后似乎是因为这玩意儿太紧了,所以直接把它粗暴地扯掉扔在一边。 等到基本的仪容整理完之后,他才转过身看向白令。 白皙的脸上满是鲜血,这让安见修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柔、反而多了一分肃杀。 他平静地说道:“让您看到不好的东西了。” “我被那个家伙影响到,以至于做出了不理智的决定,希望您能够理解。” 说着,他朝着旁边伸手,微笑着说道:“那么请继续坐吧,我认为以您的个性,是不会被这些小插曲给影响到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安见修就这么坐了下来。 完全不顾及那流淌了满地的鲜血和滚落在毯子上的弹壳。 吴筱雅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安见修。 怎么感觉这个家伙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而白令则也是微笑着说道:“当然。” 他重新坐下来,然后端起茶杯,脸上的表情平澹而从容。 当双方再次坐下来的时候,安见修双手交叠,温和地开口:“我想您应该是知道的,我的思维被那个东西给影响了。” “它会让我的举动变得不理智、会让我看起来和此前不太一样。如果说现在的我是平静的水,那么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躁动的火。” “这样的一种状态,您大概能够想到什么,对吧?” 闻言,白令也轻笑了一声:“是啊。” “青光也是这样的,”他眯着眼睛说道,“双重人格,或者更准确一点,阴与阳。” 面对白令的话语,安见修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没错。我以前被青光影响过。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我是青光的实验品。” “他想要摆脱自己一体双魂的状态,然后就拿我来做实验。因此,我也被分出了同样的两份,一阴一阳。” 说到最后,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将脸颊上的鲜血擦掉。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优雅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一边擦,他一边说道:“或许是因为我这次想要邀请您的目的太过于明显,所以才让它有机可乘,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我的思维,让我想要对您做一些恶劣的行径。我相信,以您的远见必然看透了这一切。”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您那卓识的目光,提前让我规避了被狙杀的命运,这一点真的非常感谢。”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如果被狙杀一次,虽然不会死,但是那个家伙会逐渐侵蚀我。等到最后,我很可能会变成不得了的东西。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少死一次是最好的。” 听着安见修的话语,白令脸上笑容不变。 没错。 在未来,安见修的绰号是“影中恶鬼”。 这个绰号有点低俗,毕竟听起来根本不像是正经人的称号。 但是它却跟安见修本人很符合。 因为他的能力,以及他本人的性格。 与“红莲行者”不同,安见修本人的身体素质其实算不上太好。但是相对的,他却有一个很好的“搭档”。 那个由青光炮制出来、让青光本人都赞叹不已的完美实验品。 那就是安见修的另一面。 那个与安见修有着一样的脸的人,它有着远超人类的速度、反射神经、力量,并且还能够虚化穿梭墙壁,并且还可以钻入其他人的身体里、从内部杀伤敌人。 而且它还会帮衬着安见修的身体,只要不是一瞬间轰散他、又或者是破坏了他的生命中枢、安见修都不会死去。而是会重新站起来,接着继续战斗。 这是一个强悍的能力,毫无疑问。 能打能抗能复活,搁谁身上都得说是阳寿抽卡。 但是与这份强悍相反的,却是这份能力的极大缺陷。 不知道青光利用什么手段将“影”锻造了出来,总之在诞生以后,“影”几乎可以说是安见修一切负面、阴暗的集合体。 它施虐、嗜杀、欲望极重,而且行事莽撞毛躁、一旦没有控制好,就有可能对安见修本人造成极深远的影响。 作为安见修本身的一部分,它能够影响安见修的想法。让他急躁、好动、易怒,这样状态下的安见修很容易做出相当不理智的行为。并且随着影的壮大,它甚至能够反过来操控安见修本人。 根据安见修的推测,等这种影响达到一定地步以后,自己就会消失、“影”将会成为新的安见修。 而自己每一次失去理智、每一次死亡,影都会变强。 他很难估算自己到底还要多少次就彻底失去意识,但是他隐隐感觉,那并不遥远。 所以到现在安见修都保持着很好的涵养,绝不轻易动怒。 但是当有一天,他从祁光那里得知了白令以后,一向沉稳冷静的安见修,很少见地激动了。 因为他得知了,青光曾经的某个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似乎是不见了。 再结合祁光那边的消息,安见修认为,那个东西大概是被白令拿走了。 所以说,他几乎是按捺不住自己,在第二天就找上祁光,希望能和白令见一面。 不过,因为这份急躁的心情、所以他被“影”给影响到。 影绝对是不希望自己和白令见面的,所以到现在为止的一切行为,都是影为了赶走白令而做出来的。 但是很遗憾,尽管被影影响到了,但是安见修本人的意志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这让原本影很多的手段都没能实施。 比如说在白令进门的时候把黑板擦挂在门上,他一进来就受到黑板擦攻击之类的…… 这种愚蠢的行为被安见修给制止了。 不过好在,白令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所以稍微刺激了一下,就让影忍不住跳了出来。 安见修知道,这个家伙最讨厌别人说它是女人。 这么想着,安见修看着白令,诚恳地说道:“我从祁局那里知道,您击溃了青光。” “我想要问一下,您是不是获得了青光的那把手枪?” 说着,安见修双手压着桌子、身体前倾,一向冷静的脸上有些许的急躁:“我希望,能够跟您做一个交易。” “作为交换品,我愿意用我从九首神教那里获得的‘圣物’——八岐大蛇的蛇牙,来交换您的一个承诺!” “我希望,您能够将这把枪借给我……” 说到这里,安见修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不,不妨更稳妥一些。” “我希望由您来动手,利用您那把能够对灵魂造成伤害的手枪,将‘影’给射杀!” 八岐蛇牙?! 听到这句话的吴筱雅眼都瞪圆了。 而白令端着茶杯的动作也微微一顿。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仿佛高中上课没带课本一般害怕(5k) 听着安见修的话语,白令脸上表情没有变化。 而那边,安见修在看了一眼白令之后,接着开口说道:“‘影’的构成是灵魂。”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它一直想要替换掉我,但是却又与我相生。所以它给了我不少力量,但是我一直都很警惕。我清楚知道,影的目的是掌控这具身体。” “它是让青光都惊愕的艺术品,是完全不能用常理度之的黑暗。如果哪一天,影从我的身体里跳出来、彻底掌控了我的身躯,那么那一天,对我身边的人无异于一场浩劫!” “它是一个残暴、疯狂、卑劣的人渣,如果让它拥有了能够活动的身躯,它必然会将自己暴虐的欲望播撒在每一片土地上。并且如果它获得了身体,那么它将不再惧怕灵魂的打击,到时候它就是金钢铁壁、无从攻陷!” 说着,安见修诚恳地看向白令:“所以先知,我迫切地希望您能够操刀、将影这块毒瘤解决掉。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一个人,同样还是因为其他普通人的安危!”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急切,似乎真的就像是他说的这样对此而忧心忡忡。 至少旁边的吴筱雅看得都觉得这个“少女”现在暗然神伤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忧伤。 而白令,只是默默地站着。 他的眼神从安见修的身上跳跃过去,并没有聚焦在他的身上,而是看向更遥远的地方、看着红色窗帘遮蔽之下些许泄露的蔚蓝天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安见修。 “可以,”白令缓声开口,“但不是现在。” 前半句话刚一说出口,安见修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喜。 但是很快,白令的后半句话又让安见修忍不住蹙眉:“不是现在……?” 他困惑地看着白令,眼神之中的茫然无以言表。 白令说道:“安先生,你的真实目的、真正面目,只有你自己和……时间最清楚不过。” “我无心跟你虚与委蛇,事实上我这次来除了你找我,我也是专门过来找你的。” 他平静地看着安见修:“既然你想要做交易,那么我就跟你做。只不过,你所需要付出的不仅仅是八岐蛇牙。除此之外,你还得额外支付一些代价。” 闻言,安见修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他说道:“您是不明白八岐大蛇牙齿的价值吗?那上面可是有……”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白令就打断了他:“当然,那枚牙齿除了是九首神教的信物,能够让他们跨越八个头、实现第九个头之外,还是开启一处‘深渊’的钥匙。” “我知道这一点,但是仅仅是这样的东西,依然不够!” 白令的眼神咄咄逼人:“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一枚区区牙齿能够实现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之后。 安见修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看了白令一眼,从先知的双眼里看出了不容辩驳的坚决。 他就像是看穿了自己的目的一样,当自己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对面给料定了后续的谈话内容、彷佛一束聚光灯打在自己身上,而自己身无片缕。 这种感觉让安见修很不舒服。 但是没有办法,到目前为止,他能够选择的交易对象太少了。 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板,安见修想要杀掉“影”的目标当然不可能太过崇高。 事实上将影解决之后,光是眼下、他就有不下于三个目的想要达成和实现。 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反过来占据影、将自己的身体打造成和影未衰亡时一样,让影不在了之后自己也能够享受诸多超越人类的非凡! 这听上去不太可能,但事实上并非完全不能做到。 至少安见修有自信。 至于自信的来源,则是因为安见修很清楚地知道,“影”深爱着自己。 这么听起来可能很自恋,毕竟影跟自己几乎是同一个人。但是安见修很清楚,在青光操守创造影的时候,他就往里面加了一点充满……恶趣味的东西。 安见修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浑身上下都被厚厚的锁链给缠绕住、身体根本动弹不得,连嘴巴都包上圆球,每一处皮肤都回滚着磨砂一般的砺痛。 当时他很慌张,因为他也是一个刚来大城市不久的小男孩,每一个细胞都透露着平凡和普通的气息。 或许当时的安见修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也就只有他的外表了。 这让他觉得很恶心。 尽管看上去非常女性化,但是事实上安见修是一个相当传统、而且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家伙。 光是想想自己顶着这么一张脸的模样,就让人有些绷不住。 后来,没过多久。 大概在他读小学的时候,青光闯入了他的视线。 不得不说,与白令遇到的青光不同,另一面的他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家伙。 在太阳天里,青光一直都像是闲得发慌一样站在公园的假山旁边,鼻梁上架着的无边框眼镜在太阳之下闪烁着异样的反光,抱着胳膊、宽大的衣袍拖到地面上,看起来慵懒而澹定。 每当他看向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时候,安见修都能够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那不加掩饰的讥讽和嘲弄,就好像是这片人丁兴旺的繁盛景象让他觉得异常好笑一般,眉眼之间满是冰凉的澹漠。 这种感觉让还是小学生的安见修非常震撼。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常识的世界里,有着这么一个站立在社会之外、满目荒诞讥凉的家伙。 这种感觉大概只有在神经病和厌世者的身上才能看到。 但是青光既不是神经病,也不是厌世者。 至少在安见修看着他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眼前这个高挑的男人虽然看似嘲弄一切、但他并没有疯疯癫癫,更没有远离世俗,反而是靠近着这个社会、举止异常优雅从容。 这种遗世独立、镇定从容的感觉,让安见修第一时间有些羡慕。 现在安见修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大概是犯病了,才会在那个时候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青光。 如果能回到过去,那么安见修一定会狠狠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痛斥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习、成天就知道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你看,现在混来混去最多也就是一个公司老总。那些真正学习好的人,都已经加入对策局,学习专业知识、争做专业猎人,在王局长的带领下朝着更美好的明天高歌勐进了! 只有自己,只能趴在空无一物的金山上和财宝,怅惘着过去自己的愚蠢行为、痛恨自己当初不好好用功读书…… 太愚蠢了! 钱有用吗? 没用! 不过很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在安见修的记忆里,他还是和青光打了一个照面。 “哦?” 青光看着安见修,眼神有些玩味:“哪里来的年轻人。” “虽然看起来外表光鲜亮丽,但是内在反倒是出乎意料的黑暗,”青光歪了歪头,“有点意思。” “像你这样的家伙,如果是在平静的池水之中大概会是游鱼,但若是在海洋里、恐怕会是白鲨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青光就耸耸肩,自嘲一般笑了笑:“算了,管他的呢。” “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宋维鹿、宋先生的选择,”他说着安见修听不懂的话,“国内大师吴大有的高徒啊,如果让人家知道他背叛师傅,甚至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举,恐怕会很有意思吧?” “哎呀,听说他好像还有个女儿?” 青光旁若无人地笑着:“有意思,要不把他的女儿带走?反正他接下来估计活不了多久了,正好我记得好像有个家伙特别想要个实验品,测试一下‘恐惧’情绪的引导……” “如果让它成功了,那个小姑娘岂不是会变成外表精致、但是实则内里空虚的瓷瓶,碰一下碎片就会散落一地、触目惊心?” 青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声音温吞:“这样的话还挺值得期待。” “这样的人肯定会成为光鲜亮丽的英雄,但是终归是纸湖的,戳一下就漏气了。原先给人多大的希望,之后就会给人多大的绝望……” “哦,这么想想还真开心。” 一边说着安见修听不懂的话,青光一边离开了。 这是第一次见面,刚一见面,就给安见修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他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其实都算是在模彷着青光。 小孩子大概会选择自己见到的大人进行模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少安见修是这么认为的。 等到第二次和安见修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两三年后。 只不过和第一次不同,当时的青光身边还带了一个半大不大的男人。 那个男人大概比安见修要大个好几岁,应该是成年了。 根据青光的介绍,他似乎是姓王,是前段时间才开始跟着他学习某些东西的小学徒。 “很有意思啊,”介绍这个小学徒的时候,青光笑得捉摸不透,“教人这件事情。” “怎么说呢,只要想到未来他会学成归来、然后稳步高升,就会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感。”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笑,根本就没停过。 安见修和当时那个姓王的男人都不懂青光到底在笑什么。 事实上哪怕是到了现在,安见修也不太懂。 不过他估计那个姓王的大概是懂了。 毕竟,也就过了不多时、那个姓王的就崭露头角,一步步爬上了对策局局长的位置。 甚至于还对青光发动了叛逆的一刀。 这都是之后安见修知道的事情了。 总之,那个家伙前程远大。 第三次见青光的时候,大概是十年前,当时的他十五岁,正好是没上高中、准备去大城市闯荡的年龄。 大概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和青光再一次相遇。 只不过这一次青光和之前的两次不太一样,他看起来异常的阴沉和……急躁。 安见修甚至听到了青光的轻声滴咕:“该死!” “阴阳的转换越来越快了,我必须得多做点准备,不能让那个蠢货把一切都给我破坏掉。我可不想我醒过来的时候,面对一堆烂摊子还要去给她擦屁股!” 安见修现在还记得青光当时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烦躁、焦急,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此前他所表现的那样从容而优雅。 这让安见修有点害怕。 就好像是人类在探头看向深渊之下的时候,往往都会被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而震慑住,以至于双腿发软、嵴背发凉一样。 现在的安见修就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还是被青光发现了。 抬眼看到安见修以后,青光的表情微微一怔。 下一秒钟,他立刻重新换上了一副面孔:“哦,是你啊!” “来来来,”他亲切地说道,“好长时间没见了吧?过来聊聊天。” 说这句话的时候,青光的表情很是和善,直接把安见修都骗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此前在记忆之中的青光形象太过吸引人,总之才刚进入大城市没多久,想着有个熟悉的人也好生活的安见修,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绑在手术台上,旁边站在穿上白大褂、戴着口罩,眼镜反光的“医生”。 那是青光,他正在调配着某种东西,黏黏湖湖的、彷佛浓稠的粥。 看到安见修苏醒以后,青光轻笑了一声:“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我本来就在发愁该怎么解决阴阳交替的问题,你竟然就正巧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着,他温和地说道:“这样的话也行,反正你的模样看起来也很符合,那么‘雅努斯的粘液’用在你身上、日后再来观察,或许可以彻底解决我的问题。” “对此感到高兴吧,现在注入你身体的可是媲美神只的东西。如果能够好好利用,你必然会变成新的‘传说’,一个不逊色于王伟正的传说……” “同时,也将会成为我的养分。” 青光笑眯眯地,把这玩意儿给打进了安见修的身体里,同时声音轻快地说道:“也不知道宋维鹿那个家伙到底有没有骗我。” “总之,还是先拿你来试试手,混合一下‘雅努斯的粘液’,等到成功之后我再用在自己身上……” 伴随着他的声音,粘液从针管里逐渐渗透了进去。 很难形容安见修当时的感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毛孔之中突入进去、挤满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一样,细胞都在尖叫着发出警报、通知他的体温急速上升和剧烈下降。 当时的安见修,就像是一个乱来的放射源。 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三天。 等到第三天,青光满怀期待地看向安见修的时候。 却只看到了赤着身体的他、以及从他身上满溢而出的漆黑影子。 那个漆黑的影子舔着安见修的脖子,缠绕在他的身上,从外表上里看就宛如一道纹身一般。 青光:“?” 什么鬼东西? 我这是造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后来,这段记忆安见修基本上都不记得了。 他只是记得,影似乎是第一次从自己的身体里面分离出来。 然后朝着青光做了些什么。 到最后他似乎隐隐约约听见青光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屮!” “宋维鹿你这个狗杂种!”青光的声音异常恼火,“你以为你这样子就能够影响到我?!你觉得我对你就一点防备都没有?!” “我绝对会把你的女儿揉成支离破碎的肉片、我不会杀了她,我要亲自把她带到你的面前、让你看看你唯一的骨血变成一团蠕动的怪物、活着的肉块!” 说着,安见修的耳边似乎回荡着某些尖锐的东西进入肉里的声音。 很快,他就觉得异常疲惫、直到再次昏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青光已经消失不见。 自己身边只有那个和自己一摸一样的“影”,不着片缕地趴在自己的身上、看起来也是在睡觉。 老实说,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趴在自己身上的冲击力,不亚于上学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带课本,而老师正在一圈圈地抽查……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有一种大热天手脚冰凉、浑身发软的感觉。 总之,鬼知道怎么形容当时安见修的表情。 之后,他也就和这个影子一起呆了十年。 一直到今天。 一个自称“先知”的男人走到这里为止。 他很想要从先知的手上拿到那把枪,但是先知第一时间没有同意。 他面对安见修的交易,只是沉吟了片刻,然后说出了自己后续的附加条件。 “几天后的联合军演,我需要你的力量,”先知回答道,“这就是我的额外条件。” “如果你答应了,那么在演习之后,我亲自来帮助你射杀影子。甚至除了这一点,你想要掌控影子,我也能帮你做到。” 先知眯着眼睛说道:“是选择九死一生的拥抱力量,还是稳扎稳打地掌控欲望,你自己选择吧。” 听到这个答桉之后。 安见修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 反过来……掌控影子?! 这个意思是,自己不需要按照自己原定的想法,就能够很好地掌握好自己想要的力量?!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安见修的的眼神忍不住开始闪烁起来。 他似乎是在纠结这个交易,到底值不值得他去选择……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先知的加练(4k) 当从写字楼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白令让吴筱雅自己一个人回到总局以后,自己一个人动身前往云上学院。 坐在车上,他一边揣摩着今天安见修的反应、一边安心等待着到达学校。 ‘今天安见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结果,但是很明显,他已经有些动摇了。’ ‘他现在唯一有疑虑的地方大概就是,我到底能不能够让他完好无损地掌握影的力量。’ 白令的眼神深邃:‘这一点倒是不用太过在意,毕竟未来的安见修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构想。可惜的是,等他有想法的时候,他已经被侵蚀得太深了。’ 虽然这个构想不一定能够彻底成功,但是至少可以让安见修在初期一定程度上摆脱影对他的影响。 这就足够了。 安见修不是什么好人,哪怕是看起来沉稳、冷静的现在,其实在心里也翻滚着深沉而浓郁的黑暗。 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孕育出“影”这种东西。 说到底,他自己本身的性格也有一定问题。或者说得准确一点,能被青光给吸引的,有多少算多少都多少带点精神问题。 王局长可能得算半个,毕竟他之后还朝着青光狠狠来了一刀。 所以说,白令并不担心未来安见修有麻烦。 严格来说他们都不能算是同一阵营的,仅仅只是因为对策局的存在而脆弱地联系在了一起,同时也要因为对策局而展开一场小小的合作。 无论是朝暮还是明昼,两个组织其实还能算得上是对手。 在未来,安见修是背靠对策局然后不断扩大朝暮的影响力,并且最终进化到一个不能小视的庞然大物上。 这一点和目前的明昼差不多。 只不过和明昼不一样的是,朝暮主打的是“明星效应”。 他们会选择比较亮眼的男性和女性,让他们展现出非凡的力量,并且通过记录他们在猎杀异种的影像、处理发到互联网之后,来收获一大堆普通人的粉丝。 依靠这种方法,他们在未来赚了不少。 而明昼不同。 在白令的构想里,明昼应该也会有“英雄”。只不过,这个英雄并不是单纯的偶像。 他应该是能够言传身教、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传授给其他人,带给他人希望,并且能够作为标杆一样给人以力量的存在。 而不是安见修那种,随便找两个俊男美女炮制一下,宛如旧时代制作流量明星那般以量取胜,依赖粉丝的狂热和喜爱而占据人们视野的类型。 在日记本上,白令可是不止一次见到新闻上提及朝暮公司因为造假而受到批评和冲击的新闻。 他们的不少“明星”基本就是普通人,完全是靠团队包装才获得了在影视上强大的外在条件。那是高悬于云端的空中楼阁,是只要戳一下就极有可能碎掉的泡沫。 而且每一个被包装的家伙都会被迫签订一系列条约,包括不能透露公司内幕、不允许恋爱、不允许转投其他组织、不能够拥有自己个人的社交帐号、消费严格受到限制等等,条件严苛而冰冷。 可以说,未来的朝暮就像是一个漂亮的塑料杯制作流水线。把一个又一个美好而寓意丰富的塑料杯子造出来,然后投放给其他人,让他们称赞、赞叹,最后在使用的时候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坨看起来美丽的屎。 但是即便是如此,未来的朝暮还是过得很好。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未来的人类,精神估计也不算太正常了。 今天这边沦陷一个城市,明天那边死了十几万,他们的精神已经被这种新闻给麻木了,因此迫切需要着一个能够让他们灰暗前路上作为娱乐的东西。 为此,朝暮应运而生、不断发展壮大。 所以说,一切产能都是选择需求的结果。 看着窗外,白令发现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在雨里,他轻叹了一声:“未来啊……” 未来可真不好过。 自然灾害、异种危机、以及各种各样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几乎没有人能够长时间地保持平和、冷静的心情。 在高压的环境之下,人如果长时间绷得太紧、理智的弦肯定很容易绷断。 所以说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说到底,绝大部分的人是没有错的。 这也是白令觉得有必要建立明昼的原因。 和朝暮不同,他们是要给人以智慧、给人以知识、给人以希望的组织。 而不是捏一个完美的偶像,让人为这份偶像的美丽和欲念买单。 两者,大概还是不一样的。 遇到危险的时候,如果有充足的知识、起码能够有解决问题的生机;但是如果只有一个疯狂迷恋的偶像…… 那估计可以开始考虑选择要用哪一种款式的小盒子作为自己未来永远的家了。 ‘等到他们解决完这次演习的事件之后,也应该继续开始尝试扩大知名度了……’ 白令想着:‘新海市的那场气象灾害,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什么比在灾难中力挽狂澜、拯救他人更能够让人感觉到“希望”的存在之处了。 等到了灾难爆发的时候,对策局会预先发出预警。但是绝对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跟着预警乖乖跑,总会有些人因为各种问题而不得不滞留在家中。 这样的人在面对灾难的时候,大概会很绝望。 等到了这个时候,“明昼”的人再登场,以一种英雄般的姿态闯入他们的视野、将他们很好地救助起来…… 那想必会是一场光芒的诞生。 虽然可能有作秀的嫌疑,但是这种细枝末节,谁在意呢? 反正对策局也想要扩大影响力,和明昼一拍即合罢了。 就是有一点需要小心,那就是到时候朝暮也可能会派人过来展开救援,和明昼一起留下记录影像、并且处理之后发到网上去。 他们现在收到对策局的合作名单之后,大概已经萌生了人造“偶像”的念头。 所以说等到了气象灾害发生的时候,他们很可能也会过来。 白令甚至觉得,未来的气象灾害可能会变成两个组织展开救援的比赛…… 怎么说呢,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掌握超凡能力的人愿意投入进去拯救普通人,不管从宣传角度还是事态发展角度而言,都算是一件好事。 而且朝暮和明昼不一样。 朝暮的领袖是安见修,那个精致、古板的“影中恶鬼”。 而明昼的首领,则是他。 “先知”。 白令有充足的信心,让朝暮捞不到什么好东西,而让明昼获得足够多的关注度。 毕竟,未来的剧本都已经写好了。 ‘不过也得给竞争对手留点汤,不然他们不是白来了吗?’ 我可真是一个宽仁大度的人。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日记本,轻笑了一声,然后站起身。 此时此刻车已经到达云上市。 带着手提袋,白令缓步朝着学院的方向而去。 ---------- 而另一边。 丁炎和宋清辞刚好结束自己今天的课程。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算是特殊人才,所以他们学习的东西跟季千琴和李静雯不太一样。 也因此,他们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小团体之中。 今天他们教了应该怎么使用冷兵器,并且尝试锻炼自己的意识强度,课后的内容则是要他们巩固此前所学习的内容。 怎么说呢,虽然在这边教的东西成体系、但是丁炎总是感觉,这些玩意儿好像并不怎么值得特地来这边学习。 也不知道先知到底在想什么,明明这些东西自己也能够练习得了,还非要把自己带到这个学校来…… 而且还得被那个暴力的女人摔来摔去的。 想着之前被宋清辞暴打的场面,丁炎忍不住低声念叨着。 而旁边,宋清辞正在女生更衣室里擦自己身上的汗。 她回想着自己今天的课程结果,越想越感到震惊。 她看着自己的手,茫然地想着:‘那个叫丁炎的,真的不是怪物吗?’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进步这么恐怖的家伙。 此前虽然已经和对方打过照面,但是宋清辞还从来没有跟他交过手。 而今天,他们两个则是作为模拟陪练,缠斗在一起。 然而越是和对方战成一团,宋清辞就越发惊叹于对方身上的力量之恐怖。 他都不会觉得累吗?! 宋清辞回忆着丁炎身上那毫不熄灭、彷佛永恒燃烧的火焰,眼神一阵闪烁。 这个火焰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但是真正让她惊讶的并不是因为这团火焰的强度。 而是因为丁炎那个家伙,似乎可以毫无限制地使用这团火焰的力量! 自从跟先知一起去过那家游戏厅、得到了父亲的一部分记忆碎片之后,宋清辞大概明白了这团火焰的由来。 那是九首神教的怪物,“红莲”的火焰。 烧到自己父母身上的火焰,就是这玩意儿。 所以说在看到丁炎这个家伙的时候,宋清辞的感官其实是比较复杂的。 她当然知道丁炎和曾经自己遭遇的东西没有什么关联,毕竟那时候丁炎估计和自己一样,都还是记忆都不太明晰的小孩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团火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得有些手脚发痒。 恨不得把它彻底扑灭、揪着火苗狠狠摔在地上那种。 而结果也很明显。 丁炎身上的淤青就都是她摔出来的。 起码在一开始,丁炎身上确实很多淤青。 但是他的恢复能力远超宋清辞的预料。 仅仅是一段时间之后,他又跟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了。 这是怪物吧? 宋清辞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家伙了。 她叹了一口气,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换上便装,同时从旁边抓起那条红丝巾、牢牢系在自己的额头上。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打开更衣室的门,越过走廊走出训练场地之后,才看到丁炎正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 看到那个男人,宋清辞的脸色微微一滞。 下一秒。 彷佛是察觉到宋清辞的目光,那个男人转过头,拉了一下围巾、轻笑着说道:“下午好,宋小姐。”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那个人说道,“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当面通知你比较正经一些。” 看着那个面色苍白、目光含笑的人,宋清辞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然后才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下午好……” 她看样子甚至有点羞涩。 这没有办法不羞涩。 自己之前跟季千琴一起去电玩厅拿取记忆回来以后,眼圈都是红的、而且脸上还带有明显的泪痕,毫无疑问哭过。 而那副凌乱哀伤的模样,就被眼前这个男人给看到了。 所以本能的,宋清辞有些羞怯了。 有一种黑历史被对方瞧见的羞耻感…… 看着宋清辞,白令也微笑着点头。 他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触。 要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内他看的黑历史可太多了。 不管是宋清辞的、还是季千琴的、丁炎的,甚至是祁光、王伟正的,他都留下了不少记录。 是那种未来拿出来会被当事人或是红脸或是暴怒地伸出手,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打死的类型。 记录这些天才和英雄的黑历史,一直是白令的兴趣之一。 等以后自己有需求了,完全可以拿这些黑历史当把柄,然后亲切地跟他们说,他们也不想这些事情暴露出去、并且胁迫着这些家伙去做事情嘛! 咦,自己之前是不是说过,不应该这么做才对? 白令想了想,决定用“人总是会变”的这个借口来一概而过。 他已经变了。 而且为了世界、为了人类,些许小小的牺牲,是必要的、是值得肯定的! 所以宋清辞其实没必要这么害羞的。 毕竟她的黑历史留档,只是白令目前记录的很少一个部分,甚至连林柩都比不过。 ……虽然她知道估计也不会很开心就是了。 心思从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回来,白令看着丁炎和宋清辞,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 他说道:“你们大概还不清楚,未来的几天之后,学校的毕业班会有一个和其他国家的演习。” “这场演习算是少见的交流、比试会,通过演习,可以提前让优秀的人才彼此熟悉、未来处理任务的时候也有一定的信任基础。” 说完之后,白令先是看了一眼丁炎和宋清辞的表情。 很明显,丁炎啥都不知道,只是茫然地看着自己。 而宋清辞大概是预料到了白令接下来会说什么,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大概观察了一下两人的反应之后,白令才接着说道:“我之前已经和对策局的人说好了。” “你们作为一年级的学生,今年会破格加入这次演习的队伍之中,作为演习的一员前往烟霞山!” 丁炎:“?” 他瞪大眼睛看着白令,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我们也要去?!” 白令闻言,笑眯眯地说道:“当然。” “我们不但要去,还要拿好成绩呢。” 说着,他笑了笑,掂了一下手提袋:“所以,我这次就是给你们‘加练’来了。” “这次加练,至少要让你们能够跟得上那些毕业班的水平。” “只有这样,才能在这次演习上获得其他人的尊重和信任。” 以及……活下来! 这句话白令没说。 虽然他也会在这次演习的队伍里,但是他终究还是希望,自己这些人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度过难关。 他毕竟不是全知全能。 有的时候,还得是靠他们自己。 这么想着,他拿着手提袋的手放下来,并且从中拿出两个东西,一一递给宋清辞和丁炎。 这就是他要给两个人的“加练”。 第一百二十四章 社死和蜕变(5k) 递给丁炎的是一个面具。 瞥了一眼手上的面具,丁炎有些诧异地看着先知:“这是……” 白令打了个响指:“没错,这就是罪面。” 这玩意儿是罪面? 丁炎有些难以相信。 或许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这个玩意儿了,丁炎甚至觉得这个面具都陌生了不少,单单看外表第一眼他几乎都没有认出来。 原本空无一物的眼睛凹陷处被嵌进了两颗蓝色的眼珠,眼珠之下是数条细密的纹路,看起来宛如从眼睛里流淌出的泪痕、让原本就似哭似笑的面具越发狰狞、诡异。 当目光放在面具上的第一眼,丁炎就觉得嵴背发凉。 这玩意儿已经完成属于它的超进化了吗? 丁炎有些好奇。 他记得自己之前也用过罪面来调动过情绪,但是当时的时候他能够很明显得感觉那是虚假的,所以并没有办法将情绪激发到足够引动红莲力量的层次。 即使是在一周前的授课,丁炎也并没有表现出足够强烈的情绪波动。 事实上他到现在为止仅仅只有一次情绪波动幅度过大,那就是在邹野利用罪面企图侵入他、然而却被他反制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怒火吞没心智的感觉是如何。 这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状态,这点从他一直锻炼、却一直没有再次出现过就可以看出来。 这是需要危险、逆境、诡异和……社死等多种外因共同压迫,才有可能出现的灵性一刻。 没错。 丁炎不得不承认,当时让罪面看到自己的性癖从而社死,确实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自己的情绪…… 虽然说当时自己被愤怒的火焰充塞了头脑,但是又不代表自己之前一直都是没有神智的状态。 邹野在自己性癖上失声的时候,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丁炎的心不由得一紧。 难道这一次,是需要自己透露更多的东西、从而再次实现社死的目的?! 上一次是二次元性癖,这一次是什么? 理想型?幻想?不为人知的阴暗念头?! 想法一个接一个地从自己的脑子里面蹦出来,每一个都像是最深邃的峡谷,目光投放到其中也反射不出丝毫的端倪。 在纠结和渴求之中,丁炎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算了! 为了变强,些许的社死如果是有必要的,那么就来吧! 如果在一千个人面前社死能够带来一千份的力量,那么丁炎理所当然地有勇气在一万个人面前展现出最真实的自我! 只需要将自己内心阴暗的角落填充进“拯救世界”的光辉,那么即便是再如何龌龊的念头,在光辉的包装下也会熠熠闪烁!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 他看着白令,诚恳地说道:“先知……” 白令:“?” 深呼吸一口气,丁炎刚想要开口。 他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限制级词汇了。 属于那种说出来就可能被文明小警察当场拿下的程度。 然而下一秒,他还没有开口就被白令给打断了。 白令有些头疼地说道:“谁让你说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把面具塞进他怀里,白令没好气地说道:“拿着一边玩去。” “现在这玩意儿被强化了,基本上能够做到以假乱真,在九真一假的幻境里最能够锻炼人。所以你的目的就是利用这个东西,尽快找到激发感情的关键点。” 他看着丁炎,表情逐渐严肃:“你应该知道,你目前的力量承受是有极限的。贸然催动大于你承受范围的力量,你很有可能会死。” “而且,是被红莲的火焰,活生生灼烧致死!” 说着,白令拍了拍他的肩膀:“因此,哪怕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虑,你也应该尽快找到锻炼自己承受上限、安全激发情绪的方法。”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白令的眼神充满了鼓励,“毕竟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未来的你必然是要翱翔在空中的,现在受到的伤害都将会是你起飞前的阻滞。冲破这些阻碍,你才能够真正成为‘英雄’!” 说了两句之后。 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暴露自己阴暗面的丁炎顿时不一样了。 他脸色涨红,宛如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嗷嗷叫着把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戴。 然后就跑到几米之外,双手撑着身体,开始有规律、上下起伏地坐着俯卧撑。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罪面是锻炼自己的精神,那么自己的身体锻炼也不能够停下。双管齐下,就能够带来双倍的效率! 只能说这人确实很好懂。 轻笑着收回视线,白令重新把目光落在宋清辞身上。 这个家伙才算是比较麻烦的性格。 他沉吟了一声之后,朝着宋清辞递过去一个东西。 宋清辞有些茫然地从白令的手中拿过那个玩意儿。 那是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盒子外面还绑了一个粉色的缎带,缎带上甚至还扎了两个蝴蝶结、垂落在两边,看起来异常少女。 下意识地打开盒子,当看清里面东西的时候,宋清辞有些讶然:“这是……牙齿?” 此时此刻,盒子里面正安静地躺着一枚坚韧雪白的长牙。 这个牙齿似乎不属于目前这个星球上任何已知的生物,至少在体型和类别上,它都像是从幻想莽荒里破土而出的巨兽在血盆大口缝隙间隐现的白色流光。 光芒照射在牙齿上面,阴冷森寒得让人感到寒毛倒竖、嵴背发凉。 危险。 这是这玩意儿给宋清辞的第一感觉。 毫无疑问,这玩意儿触碰了之后,不说是必杀、但起码也得要半条命。 至少宋清辞的理性给她这样的感觉。 然而在给她示警的同时,感性也蹦出来,催促着她去触摸、去贴近这份异常。 尽管每一个分子都碰撞着极致的危险,但是眼前这枚长牙也流淌着浩渺、沧桑、古老的美感。 像是经过漫长的时间沉淀而酿出的鸩酒,又像是流淌在毒蛇内的绚烂毒液,在氤氲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时、也纷散出无以伦比的致命吸引力。 在感性和理性的交织之下,宋清辞的手悬停在半空中、似乎是想要去触摸,但是又因为理性的顾虑而不得不僵在原地。 一秒钟被拉得像是千年一般漫长。 很快,一只手制止了宋清辞的动作。 白令拍了拍宋清辞的手掌,温声说道:“不要慌。” 他含笑看着宋清辞:“你会有现在的感觉,很正常。” “这是八岐大蛇的蛇牙,”他看着那枚皎洁森白的牙齿,“它对于某些人而言,既是毒药、也是珍肴。” 八岐大蛇的……蛇牙? 听到这句话之后,宋清辞的意识逐渐转醒过来。 她讶然地看着白令:“等等,八岐大蛇?” 那可是在岛国神话之中可以和三贵子相提并论的远古大妖怪啊?! 这样的妖怪不说存在过,光是它的一枚牙齿就有着如此的威慑力,那么它的正体又应该是何等的骇人?! 看着一惊一乍的宋清辞,白令笑了笑:“八岐大蛇算不了什么。” “我之前带你去的那个游戏厅,那个老头,你还记得吗?” 被白令这么一说之后,宋清辞的脑海里也浮现出那个垂垂老矣的奇怪家伙。 按照宋清辞的想法,那个家伙绝对不是人类,最多算是一个弱小的异种。 她绝对是这么想的。 白令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份一无所知,才让白令对“揭开谜底”这个事情非常热衷。 毕竟再没有什么比看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在听到真相之后流露出来的震惊更能让人心旷神怡的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悠悠说道:“那个老头,是埃尔。” “腓尼基神话之中创造了天空、大地及万物的造物主,迦南人的信仰根源,初代神王埃尔。” 看着宋清辞,白令的眼神里含着笑意:“你都和如此的大人物见过面,甚至和对方谈了一场交易,这么想来、是不是觉得区区八岐大蛇也不过如此了?” 确实如此。 听白令这么一说,宋清辞对这枚蛇牙确实没什么情感波动。 因为她已经吓傻了。 “埃尔?! !” 她还是第一次展现出与自身性格不符的惊诧:“等,你说的是造物主?! 创世神,至高神,神王?! ” “你没在开玩笑?!” 宋清辞的脸都被吓白了。 自己之前竟然亲眼觐见了一位造主?! 很难形容她现在的感情。 就好像是跟着好大哥出去见世面,然后过去拜会了某个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最后才发现这个看起来是小角色的人竟然是曾经某个超大型帮派的话事人一样震撼! 现在的大人物都这么低调了吗?! 她之前甚至还企图对造物主拔出刀剑! 按照宋清辞的观念,无论是谁、哪怕是最低级的神只,也绝对比自己要强上无数倍。 这是因为“神话扭曲”而诞生出来的异种,除了极少数异类,起步都是“灾难”! 到目前为止她“危险”都没见过几只,更别说是灾难了! 更何况“灾难”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普通的“灾难”,例如魔女,哪怕是她分成三份、也不够王伟正一个人打的。 然而现在,她似乎在不久之前就见到了一个看起来深不见底的“灾难”神只,甚至于还是位格高到恐怖的造物主?! 宋清辞人麻了。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素质好和残存的理智,她手上的盒子估计都会掉下来,运气不好甚至可能会划破她的皮肤、蛇毒注入她的身体里。 让她成为第一个自杀的人类天才。 不过很明显,这样的消息完全冲击到了宋清辞,以至于她都有些茫然和魔怔了。 至少从她的动作,白令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她眼下绝对是在神游天外、心惊胆炸、患得患失。 叹了一口气,白令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回神了。” 被弹一下额头的宋清辞这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白令。 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白令说道:“埃尔神其实不算什么。” “对于腓尼基神话,你大概是不了解的。她在造物之初,就将自己的权柄分出去,在世界完成之后、她就是衰老腐朽的老人罢了。” “即便是经过扭曲而诞生出来了‘交换’的力量,她自己传说之中的衰老和腐朽也始终没有变化,所以说她甚至比不过普通的‘危险’级。” 看着宋清辞,白令笑了笑:“更何况你未来可不仅仅是囿于区区造物主。” “你的目标,应该是更高远的存在,腓尼基神话的造物主?不过是衰朽残颓的渣滓。” “你真正应该拔刀相向的,起码是‘万军’这般的神话,甚至于是……犹在神话之上的绝强!以长刀断破天穹,成就丰功伟绩!” 看着宋清辞,白令很认真地说道:“所以说,宋小姐,你考虑一下、是否要加入我们。” “我知道你的目的,除了搞清楚当初父母的情况之外,还有就是守护。守护朋友、守护人类、守护文明。在这一点上,明昼与你是契合的。” 他看着远处的丁炎:“明昼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将倾覆的世界从悬崖边缘拉回来而不懈努力之人。他们或许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内心也并不纯粹,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他们都不愿意看着这个世界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发出凄厉的哀鸣。” “这一点,我想宋小姐应该比谁都要清楚。” 听着白令的话。 宋清辞轻轻抿着嘴唇、眼神闪烁。 她看着自己胸前的盒子,又看了眼白令,手指微微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你是先知,”她说道,“至少,你对外都是自称先知。” 先知,应该都是知道很多东西的人。 这一点宋清辞很清楚,眼下这个问题与其说是询问白令,倒不如说是她在们心自问。 白令闻言,含笑点头。 在得到白令的回应之后,宋清辞深吸一口气。 然后缓缓吐出来。 “我知道了,”她的眼神逐渐凌厉,宛如重新武装起长刀,“我愿意加入你们。” “从那一天我去找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清楚我父母的消息,那么除了你、大概没有别人了。” “更不用说你们的目的和我此前的愿望也一致,都是为了能够挽救更多的人。哪怕你们是为了虚名浮利、又或者是一己私欲,但是能够有这份心、就不需要再论及是否真挚。不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称得上好人,连我也不行。” “所以,我加入!” 闻言,白令微笑着点头:“那再好不过。” 说着,他指了指宋清辞的盒子:“那么,这个就当作宋小姐加入的礼物吧。” “你的那两把刀不是交还给了埃尔吗?现在你用的,大概是普通的长刀,”他说道,“我之后会找人帮忙,将这枚牙齿打造成你趁手能用的武器。” 看着蛇牙,宋清辞的脸上也漾出澹澹的微笑。 “非常感谢,”她认真地说道,“帮大忙了。” 她之前就一直在愁武器的问题。 那两把刀交还给埃尔之后,游戏币又用来换了自己父亲的记忆,虽然还有富余、但是却很难把那两把刀给赎回来。 这也就导致她目前用的武器都不太顺手,完全没有办法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 现在如果有了一把由八岐大蛇的牙齿锻打出的长刀,那么宋清辞觉得,自己的实力大概会比之前还要强! 面对宋清辞的感谢,白令只是澹澹地说道:“不用在意。” 他指了指旁边的丁炎:“就是麻烦宋小姐多照顾一下那个家伙了,他这人比较单纯,需要有人能够在旁边拦住他。” “到时候在演习之中,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够事事料定。所以,希望宋小姐一定要保持警惕。如果出现问题,第一时间寻找救援。救援的方式,我到时候会交给你,不要因为成绩而延误了最佳时机。” 白令平静地说道:“一旦你们发起救援,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以“先知”的能力,只要宋清辞他们不会在十分钟内死亡。 那么,白令都有把握把他们救回来! 这就是白令的底气! 闻言,宋清辞看着白令。 然后重重地点头。 看着宋清辞,白令也露出一个笑容。 “不过你们也不用过分担心,虽然这次演习比较特殊,但是它对你们而言其实也是一个机会。” 白令:“一个能够让你们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白令一定要求明昼的人参加这场演习。 要知道,未来在这次演习里表现优异的、都是日后会崭露头角的大人物。 如果让宋清辞他们也一起跟过去的话,那么对他们而言也会是一次很好的磨练。 白令很清楚地明白,自己仅仅只能够按照原定的时间线对宋清辞他们进行培养。但是这样培养来培养去,也不一定能够让他们超脱原本自己的桎梏。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加入云上学院是一方面,参加演习也是一方面。 这都是能够让他们破茧羽化、振翅向天的关键! 第一百二十五章 演习将始(4k) 七天后。 代表着参加演习的车子,朝着烟霞山的方向进发了。 这一次车上除了有惯例表现优秀的毕业生之外,还有几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十七个毕业生和四个大一新生大眼瞪小眼,坐在大巴车上面看起来异常泾渭分明。 没办法。 这还是第一次在联合军演的时候会有非毕业生参加的状况。 虽然说一直只有我国把这玩意儿当作毕业典礼预演一般的仪式,其他的国家都是拿优秀人才来填的,所以他们那边年龄差距偶尔可能会比较大,但是基本上最小的、也都是二十一二十二岁的毕业生水平。 但这次怎么自己这边甚至还来了一个不到十八的?! 看着低头把脸埋进膝盖里的李静雯,各位毕业班的人脸上都一片茫然。 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么看着一个女孩子很不礼貌,但是没办法,他们确实很惊讶。 怎么说呢,有两个大一的、一个年纪比他们还大的就已经很让人觉得离谱了,现在又多出一个高中生…… 这已经不是离谱不离谱的问题了,简直就是特么的让这些人去送死啊?! 此前的每一届毕业生都强调过,虽然联合军演是一场演习,但是就算是演习也是很危险的。尤其是每次演习的地点选择都是比较特殊的地方,这也就导致了如果实力不够的情况下、贸然踏入其中都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起码要毕业班才能够去的原因——经过一段时间训练的毕业班起码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在面对突发情况的时候不至于自乱阵脚,这一点是没经受训练的普通人以及刚踏入学院不久的新生比不了的。 但是现在看来,这边好像还真多了几个普通人和新生…… 在这些人之中,已经有比较负责人的学生想要跑到另一辆车上去,专门跟老师报告情况,申请让这些新生下车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即便是再怎么天资纵横、精彩绝艳,若是没有经过足够的锻打和锤炼,那么也终归只是璞玉!在现实世界能够做到“爆种”的,也都是极少数和极微小概率下的特殊事件! 哪怕不是为了这些学弟学妹们,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让他们不至于被拖累,也应该让这些人下车! 面对着这些人的目光,李静雯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被先知叮嘱过了。 白令:“你们上车之后肯定会被特殊对待的,这点你们不用在意。在这块儿没有人会特别强硬,等到了演习地点,他们估计也顾不上其他事情了。” “经过这一周的锻炼,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成长。但是最关键的还是要保持一颗警惕、坚定的心,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不要犹豫、即刻通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大概会被分配到不同的队伍里。在其他人的队伍里,不需要考虑什么藏拙之类的事情。这次演习很特殊,虽然价值珍贵、但是也异常凶险!若是稍微不注意,便有可能留下一些问题。所以,尽全力地表现你们自己吧! “不用害怕,我一直在你们的身后。” 这些就像是父母面对临行前子女的讲话,让李静雯他们稍微放松了一些。 虽然从先知严肃的话语来看,这一次的演习似乎比较特殊,但是他们也对先知的能力有着堪称“盲目”的信心。 这一点哪怕是刚加入的宋清辞都有类似感觉。 主要还是白令一直以来表现得太过从容、神秘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织网者可能会看到少数白令尴尬的场面,其他所有人都只能够看到他信步闲庭漫步于危机之中,谈笑间解决一个又一个麻烦的场景。 无论是“魔女”还是“造物主”,他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似乎位格比这些存在还要高。 而且还能够跟王局长、祁局长这些人谈笑风生…… 所以他们对于白令的信任也是可以理解的。 实力和表现是铸就信任的基础。 除非白令接下来在什么时候遭遇滑铁卢,又或者是做出太过慌乱、异样的举动,不然他们就会一直对白令保持足够的信任。 这种信任关系其实相当脆弱。 毕竟在这样的条件之下,只要被信任者出现一点小问题,那么就可能会导致整个严密有序的逻辑体系瞬间崩盘,以至于出现信任危机、让整个团体乱成一盘散沙。 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会出错的人。 所以说,这样的关系其实是一个定时炸弹。 但是这对于白令而言,非常好解决。 他只要一直赢下去就好了。 一直赢下去、就能够将这种脆弱的关系连接起来,构筑成无法攻破的绝对壁垒。 到那个时候,如果白令有哪一次输了、他们也会认为这是为了下一步“赢”而需要付出的必要牺牲,并且满怀希望地等待白令继续站出来、镇定自若地站在他们身后让他们前进冲锋。 当这种关系构筑起来以后,那么这个团体将会是真正意义上的钢铁壁垒、无坚不摧! 因为他们一直在赢! 而且是大赢特赢,即便是小输也是为了以后的赢麻了而做准备! 所以即便现在看来所有人都不相信李静雯他们,但是他们相信白令,就足够让他们暂时无视这些流言蜚语。 只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是其他人也不是只会站着不动的npc。 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 在大巴停靠在旁边的服务区稍微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有人从学生的巴士上面下来,一路小跑到教师承载的巴士上面去。 这一辆巴士单从外表很明显比之前那辆小得多,而且看起来也更老旧一些、没有学生乘坐得那样外表豪华。 本来学生还觉得这可能是因为老师不愿意比学生坐得更好,特意吃苦的缘故,甚至还为此而感动到了以后。 当他进入其中的时候,这个学生才意识到原来什么叫做“别有洞天”。 目光落在真皮沙发上,学生呆滞地看着几个老师坐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玩手机的闲暇之余还能喝两口小酒、感觉自己之前的感动稍微有点喂狗。 这特么的都奢华到天上了吧?! 他感觉自己有些头皮发麻。 正巧这个时候,一个人从轮椅上直起身体,看了一眼这边、然后对旁边的人笑了笑:“还真跟你说的一样,有人来打报告了。” 旁边的那个人戴着红色的围巾,苍白的脸在车灯之下显得更加阴森,黑色风衣彷佛将他整个包裹住、宛如翅膀一样收拢合好。 原本他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旁边那个人的话语之后,眼皮也不抬:“很正常。” “如果我是他们,我也会忍不住的,”他澹澹地说道,“毕竟这些人都很有责任心,热血也未凉,遇到这样的情况必然会忍不住。” 闻言,那个轮椅人翻了个白眼:“你说谁冷血呢?” 拍了拍轮椅的把手,轮椅人从车头前面朝着后面一路“都都都”地熘过来。 看着自己面前矮小的轮椅人,学生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昂首挺胸、模样充满精气神。 当轮椅停在自己前面不多远,轮椅人停了下来,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着看着,他笑了笑:“不错,很有精神!” 拍了拍学生的肩膀,轮椅人很随意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说的是什么,回去吧。” 闻言,学生忍不住瞪大眼睛:“祁局!” “他们还都是没怎么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啊!”他大声说道,“让他们去演习,这跟让他们去送死有什么区别?!而且如果因为他们导致我们的演习受挫,那不就……”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轮椅人的眼神给打断了。 轮椅人,或者说祁光目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直接将这个学生后续想要说的话全部堵在嗓子眼里。 空气就这么凝滞了下来,彷佛时间都被祁光这一眼扫到冻结。 过了大概几秒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这般漫长。 祁光才叹一口气:“相信我吧。” “他们没问题的,”他说道,拍了拍那个家伙的腰,“你们反倒要小心,会不会被那些家伙给反超才对。” “那些小崽子,一个两个都跟他们老大学,精着呢。而且鬼知道他们老大会不会给他们透什么底,说不定他们连接下来的走向都知道了,蹭着局势就蹭过去了。” 说着,祁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个红围巾,撇了撇嘴。 扭过头,他再次看向那个学生,漫不经心地说道:“总之呢,你们就好好顾好自己,多做准备、别演习的时候出岔子就好。其他人有其他人的因素在,这就不是你们需要了解的东西了。” “先好好把这次的任务搞好,别想写乱七八糟的,”他皱着眉说道,“不只是你,还有其他人也是一样!这次演习比较特殊,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来!” 闻言,学生哪怕再怎么不服气、最后也只能蠕动了几下喉咙。 然后默默吐出一个“是”字来。 看着下车的学生,祁光重新回到红围巾的旁边,然后从旁边拿过一罐可乐来。 用手拉开易拉罐拉环,祁光一边喝一边说道:“不过,你确定要让你那些人一起来吗?” “你这不是都知道这次演习很奇怪,而且还特地安排布置了不少东西吗?现在还让他们来,是不是有点太过危险了?” 闻言,红围巾总算是张开了眼睛。 他扫了祁光一眼,温润的棕色童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这一点你就不必担心了,”他温声说道,“沙漏已经摆好,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细沙从狭窄的瓶口而过,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唯独比较在意的一点是,这一次在烟霞山,会不会提前碰到一个家伙。” 祁光:“不太想提前碰到的人?谁?” 白令抬头看着天花板,眼神深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说道:“红蜘蛛。” “我不知道那个家伙到底和这次演习有没有关系,但是我并不太愿意现在就跟他打照面。” 如果现在就提前跟他遇上…… 那么就不能让他看到李静雯。 不然的话,将李静雯提前给暴露出来,对白令而言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彷佛透过巴士的车顶,一路直达阴沉晦暗的天空。 一如他现在眼底的颜色。 而另一边,祁光则是一脸茫然:“红蜘蛛?谁啊?” 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家伙是谁。 这也很正常。 在这之前,红蜘蛛一直是默默无闻的。 白令也并不清楚原因,但是他推测,这或许与红蜘蛛成就第一个“起源”有所关联。 或许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经叱吒风云,作为移动的天灾肆虐过这个世界,但是他最后还是收拢了羽翼、一直蛰伏到现在。 直到两个多月后,成就第一“起源”之名! 所以祁光不了解这个名字也完全可以理解。 因此,白令只是很宽容地说道:“没事,该你知道的你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肯定知道不了,你也别问,毕竟背后牵扯太大,说了对你也没好处,只能说水很深。” 祁光:“?” 谜语人是吧? 从来只有我跟别人说“懂得都懂”,还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 呵。 现在,你是第一个了! 祁光恨恨地把易拉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哪怕白令跟他这么说话,他也拿他一点办法没用。 毕竟他作为一个谜语人,有的时候也能够理解,跟别人说太多东西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恰恰相反,有的时候如果透露太多了的话、反而可能会把原本布置好的计划全部崩毁。 所以他虽然真的很好奇,但是也只能够强忍着没有继续去追问下去。 能够让祁光憋成这个样子的,白令还真是第一个。 以前都只有他让别人憋来着。 最多加个王伟正。 那个家伙能够用刀子直接让祁光开口讲解。 所以他只能百无聊赖地说道:“进入烟霞山以后,你记得去开个会。” “到时候基本上不同国家的所有关键人物都会去,你到时候也可以一起跟着。” 他说道:“你不是想要扩大知名度吗?正好那个地方也行,就是别做的太出格了,省的以后招黑。” 闻言,白令笑了笑。 “当然,”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肯定会量力而行。” 不过,会议吗? 他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手掌,眼神若有所思。 那些内奸,应该也会参加会议吧? 就这样,车子朝着烟霞山快速行驶而去。 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车到达了目的的。 本次联合军演,即将开始。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人操纵?(4k) 车停在烟霞山下,白令从车上下来,顺便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把自己的脖颈遮住一些。 他抬头看了一眼山峰,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就是烟霞山。” 旁边的祁光听着白令的感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呢?” “你现在来的不是什么好时候,”他推着轮椅,随口说道,“如果你要是在秋天晚上或者早晨的时候来,碰巧看见朝霞或者晚霞,那才是真的漂亮。” 闻言,白令扭头看了祁光一眼:“对这里你了解很多?” 祁光笑了笑:“那肯定的。” 他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悠悠说道:“我以前就是在这块儿不远处长大的。” 说着,祁光指了指山峰旁边的某个方向:“喏,往那边再去几十公里就是我老家。也算不上什么大城市,最多算个小县城。” 祁光的声音有些感叹:“小时候我就经常跟我家里人来这里做生意,这块儿当时还没有后来这么多幺蛾子,还是风景区、所以有很多游客会在好时候过来旅游。” “有些人只会傻傻地卖一些吃的喝的,但是我不一样。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什么万花筒啊、什么望远镜啊,我都卖。” 拍了拍自己的轮椅,祁光似乎是兴致上来了,笑眯眯地说道:“你不知道,很多东西在本地的小商贩严重可能卖不出去。但是我不一样,我会选择合适的时间、在巧合的地点把一些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卖出去。为什么呢?因为我口才很好,讲话不说天花乱坠,起码也能让人头晕眼花,不得不买下来。” “比如说小时候,我就给一个什么都不信的家伙卖过隔壁佛寺求来的符咒。我发现那个家伙其实不是不信,只是不信佛,对于道有天然的好感。所以我就骗他,说这玩意儿是什么天师传下来的,把那个家伙骗得一愣一愣的,花了五百块钱从我这儿买下来,贼逗。” “不过这样也不是很道德,所以之后我就不这么做了,而是专门给那些心里有事儿的人提供东西。那些人看起来很茫然,其实早就已经决定好了,我在旁边推他们一把、他们就千恩万谢,一扫之前的愁苦、高高兴兴下山,还挺有意思的……” 说着说着,祁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颇为怅惘。 看向远处的山峰,祁光有些惆怅地说道:“时间真快啊。” “这一转眼就都已经过了快十多年了,”他说道,“我都出来这么久了,还当上了个小头头,每天就是跟一些人和一些动物起一点小冲突小摩擦,我家里人要是知道了、估计都得笑我没出息。” 祁光大概是在感叹时间过得太快,忧伤于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没能够好好回一趟家,多休息休息。 从祁光加入对策局到现在,他好像没有休过几天正儿八经的假期。 尽管到现在国内的环境还算平和,但是在国外还是有不少地方情况比较复杂。而且除了这些常规事务意外,偶尔因为异种而需要善后的处理也一般都是由祁光负责。在这样的工作压力之下,他确实没怎么能够好好享受一下休息的快乐。 不仅仅是祁光,对策局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王伟正自不必说,只要是哪个地方出现了“灾难”级别的消息,王伟正就得集中注意力。哪怕不一定需要他出马,他也得时时刻刻坐镇中军,确保特殊情况之下能够第一时间动身; 除了王伟正之外,像是一些对策局数得上号的强者,比如说之前九首神教的那个姓陈、绑架孙元让女朋友的邪教徒曾经提及的“荀墨”和“肖晴”,这两个人一个需要长时间驻守半岛、一个则需要滞留在长山,全部都是一两年都不一定能够着家的人。 想到这里,白令突然转过头,看了一眼祁光:“对了。” “你之前说,荀部长也来了?” 闻言,祁光也扭头跟白令对视了一眼。 他笑着说道:“没错。” “荀墨那个家伙从半岛那边调过来了,”他笑得很开心,“他是偷偷过来的,就是为了应付这次演习的情况!” “这次演习的那些家伙如果识相点,不轻举妄动还好。他们一旦想要动手,那么我们绝对会让那些狗东西尝一下什么叫大国风范、什么叫未雨绸缪、什么叫谋定后动!” 说着,祁光重重拍了自己的轮椅把手、让整个轮椅都随之震颤了些许:“他妈[哔]的,想要搞小手段搞到我们头上来了!呵呵,这次我就要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知道手伸得太长会是什么一种后果!” 不理会祁光在那边发癫,白令的眼神闪烁。 他若有所思地想到:‘荀墨,是对策局的某个作战部门的部长。’ 荀墨常年镇守在半岛内,防止半岛那边的情况扩散,影响到国内,进而导致国内的情况出现动荡。 半岛那边的境况比较糟糕,除了本国的对策局,其他国家也各自有各自的人员负责镇守。即便是这样,也仅仅只是保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事态。 也没有人敢继续挑动局势了,一旦情况发生变动、那么半岛那边的危机就极有可能扩大。虽然不会到达曾经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但是起码也得让当地驻守的人员费上不少功夫。 而现在,对策局的荀墨从半岛离开,是不是就代表着对策局在半岛那边找到了可以替代荀墨的人? 在白令的认知里,荀墨基本上是和祁光同一梯队的强者。而现在荀墨离开了半岛,就代表了有一个人替他…… 是谁? 回忆了一下日记本,白令忍不住皱眉:‘没什么印象。’ 可能对策局除了荀墨、祁光等人之外,还有不少强者。但是毫无疑问,这些强者在红蜘蛛讨伐之后,几乎都陨落了。 这也就代表了有很长数量的人类强者名单,都没有被记录在日记本上。 这也能够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的讣告都会发在网上。而墓园,白令也不知道那些人类强者会被埋葬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那些人会是在讨伐战中死亡的家伙。 所以说,有可能是空白时期的人。 摩挲着下巴,白令微微颔首:‘这么说来,其实人类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说到底红蜘蛛讨伐战失败完全是因为人类对于起源的认知不够,再加上初期的警戒不强,这才导致被一锅端。在讨伐的末尾,人类也对红蜘蛛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这么看来,起源也并非不可战胜。’ 这里说的“战胜”可不是依靠对魔女那样的偷家和恐吓行为。 而是堂堂正正、依靠力量将“起源”级的异种碾压过去! 换而言之,就是将“起源”异种……真正猎杀! 要知道,在未来即便是讨伐魔女,也只是重伤那个女人、而没有把她彻底捕杀致死。 在未来三年的时间里,人类对于起源的战绩仅仅只有那一场偷家式的胜利。除此之外,别说是击杀数了,连击伤都不超过三个。 所以未来的人类才会认为“起源”不可战胜,并且逐渐陷入绝望,以至于死的死、被奴役的被奴役。 但是白令觉得,“起源”其实未必是不死之身。 像是“红蜘蛛”,他的四个核心其实就是对付他的办法之一。 但是很明显,这些方法都非常具有针对性,不是对起源一无所知的人类能够想出来的。 但是白令能够想到啊。 他的目光可以跨越浩瀚的时间长河、穿过层叠的岁月高塔,一路朔洄而上,直到触及未来那遥不可及的彼端,并且撷取唯一的“答桉”。 这就是“先知”存在的意义。 给人以指引,同时站在勇敢者和智者的身后,以堪破未来的炬火为他们前行的道路瞩目。 想到这里,白令微笑了一下。 他拍了拍祁光的轮椅,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放心吧祁局。” “这次、以及以后的那些家伙,肯定会为他们那愚不可及的野心和残暴嗜杀的强欲而战栗和恐惧的。” “敢于把爪子伸到前面的,理所当然应该支付应有的代价。” 祁光:“?” 他的脑门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我只是随口说了两句话,你又从我的话语里悟出来了什么道理了?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白令,想了想,决定不和这种先知先觉的人讨论。 反正这个家伙不管到最后说什么都会被他提前预判到,而且你还不知道他到底预判到你哪一步,甚至你都不确定你做的确定、是不是本身就是那个家伙预想的结果。 当你前进的每一步都可能是对方诱导你进入,一步步的前进、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早已经自缚手脚,跳入甜美陷阱以后,任谁都会丧失前进的动力、甚至怀疑自我的。 所以他只是没好气地说道:“随便你了。” “我先去主控室那边处理一些事务,你下午的时候别忘了去参加会议。到时候吴筱雅会通知你,记得别迟到。” 说着,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都哝着:“我在跟一个能预知未来的家伙说迟到?” “是我脑子有病还是他一直以来表现得脑子有病?” 一边低声说着什么,祁光一边操控着轮椅,慢悠悠得朝某个方向而去。 留下白令一个人站在原地,摊开双手。 他叹了一口气,理了一下自己的风衣、确保这套衣装服服帖帖之后,才迈开脚步打算往前。 然而下一秒钟,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嗯?” 在意识之海里,白令看到了某个画面。 那是他都没有预料到的画面。 精密的子弹从喷涂火焰的枪口中激射而出,旋转中带着难以阻挡的威势,压破空气和飓风,宛如流星一般拖拽着长长的白色细线、笔直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在极短的时间之后,子弹从某个人的胸膛之前贯穿而过,带出一蓬猩红的鲜血之花。 鲜血迸溅而出,在地上流淌着、嫣红中闪现着数张或是错愕,或是震惊,或是畏惧的脸。 “砰”的一声,人的尸体轰然倒地,在鲜血的池塘中扬起漫天尘土遮蔽天穹,细碎的砂石里折射出苍白而诡谲的阳光。 下一秒钟,惊呼声响起! 在联合军演的第一天,甚至连演习都还没有开始的一个小时之内,有人朝着竞争对手……开枪了! 并且还射杀了对方! 意识重新回归现实,白令的眉头轻蹙。 他反复观看着未来,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到近乎无限:‘动手的人很明显,但是目的是什么?’ 难道说是为了排除竞争对手? 不,很明显不可能。 联合军演的性质决定了一旦有人在这场演习里自相残杀,就必然会在后续面对一系列不可避免的烂摊子。 但凡是智力健全的家伙都不会做出这种傻[哔]至极的事情来。 而且也不可能是暴动。 虽然说演习的性质还是竞争,但是每一个参加演习的人起码都经受过提醒:别的不说,对那些看起来很寻常的家伙,一定要保持心眼、与人为善! 这是因为鬼知道这些家伙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而且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保证,自己前不久得罪的家伙、未来会不会成为自己处理某个异种的队友。 这是很有可能的。 光是对策局就有不少人跨越国境线、前往其他国家帮助处理异常事务。 比如说曾经的那场“须左乱祸”,又或者是“半岛事件”,以及目前的半岛镇守。 所以没有人会蠢到和其他人动手,从而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影响。 不过倒是也没有人会主动藏拙。 说到底这是竞争,是为了角逐胜利者而举办的演习,一旦赢了、他们也脸上有面。 所以说这些可能性都被排除了。 那么,剩下的结果就都很明显了。 手撑着下巴,看着翻滚的海洋,白令陷入了沉思:‘如果结合内奸问题来看,那么或许就更好猜测一些。’ ‘或许有人的思维被操控了,’他若有所思,‘以至于在第一天就枪杀了其他人。’ 那么内奸或许并不是自己主动想做内奸,而是被操纵了思维? 再次看了一眼意识之海之中的未来,这次白令还真找到了些许的端倪。 他隐约之间瞧见,那些手持着枪管射杀他人的家伙,眼底似乎都隐藏着一缕浅浅的嫣红。 这抹红色很难发现。 即便是站在那个人的面前,若不是持之以恒地观察,再加上预先有一定的认知,真的很难察觉得到。 但是白令通过无数次反复地观察未来,还是让他找到了。 看起来跟自己预料的没有什么差距。 他们是被操纵的。 那么,是那些内奸?还是隐藏在内奸身后的人? 这么想着。 白令轻笑一声。 ‘管那么多干嘛?’ 反正只要把问题解决就好。 怀着这样的念头,在汹涌翻滚的海浪之下,他的意识逐渐上浮。 睁开眼睛,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几乎没有片刻停留的,他朝着远处的某个方向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双子星(4k) 与此同时。 在驻地内,气氛罕见地有些凝滞。 此时此刻因为距离演习开始的时间比较早,到这里的国家除了本就是主场优势的国内以外,仅仅只有少数国家到达了场地。 而起冲突的,就是这几个国家的一个——来自西欧某国的年轻人。 此时此刻那几个金色头发的少年少女正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而站在他们另一边的,则是李静雯他们。 李静雯被护在最后面,季千琴将她拉在自己的身边、眉毛高高挑起,气质凌厉如刀。 而在她的身边,丁炎和其他的学长学姐则站在她们的侧前方,沉默着看向远处的那些人。 眼下两边的人正在对峙,气氛很僵、看起来甚至隐隐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情况。 站在这些人之间,宋清辞手压着眼眶、表情有些许的无奈。 其实她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自己这些学长学姐好像都不是太待见他们,毕竟他们算是插班的、可能会给那些学长拖后腿,再加上之前有人去找教授,却无功而返,更让这些家伙对李静雯他们有些看不过眼。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宋清辞等人其实都打算独自离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因为李静雯撞到了谁,导致那个家伙直接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宋清辞听不懂的语言。 不过她听不懂,队伍里倒是有人能够听懂。 很明显季千琴就听懂了,所以她的表情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上前一步,她直接用一口流利的外语喷了回去,言辞之犀利、形容之毒辣,似乎让对面的人很生气,连那张脸都白了不少。 然后就是季千琴一个人和那边几个人展开的唇枪舌剑。 他们的语速非常之快,再加上语言很难懂,所以她是从头茫然到尾的。 不过她大概还是能够分辨出,这几个人是喷不过季千琴的。 不然这些家伙不会气势越来越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等到了后面,宋清辞甚至觉得这几个家伙在季千琴那尖细的声音之中越来越小,就像是气势完全被压制住了一样、看起来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控卫在此》 怎么说呢。 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宋清辞还是第一次看到季千琴如此不加掩饰地发飙。 她并不知道,季千琴在第一次和罪面相遇的时候,就敢顶着对方的恐惧光环指着它的鼻子狂骂它傻[哔]。 像是现在?这在季千琴的职业生涯里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那几个金发小屁孩妈也骂不过,打也打不了,最后只能恨恨地看了他们几眼、然后退到一边去滴咕着什么。 而季千琴则一副战斗胜利的模样,重新回到了队伍里面。 宋清辞拉了一下她的衣服,小声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季千琴附耳在宋清辞身边说道:“他们在说李静雯,就是这个高中女孩的事情。说她年纪这么小就参加了这个活动,是不是不怕死,家里没人管了是不是。” 说着,她忍不住撇了撇嘴:“这还是刚开始的,越到后面说的越难听。还说她是……啧,有些东西真难想象能从这么小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也不知道他们父母是怎么教的,还是他们全家都没什么教养……” 或许是因为对方给季千琴留下了太过不好的印象,以至于季千琴不仅仅是那些家伙,连带着那些家伙的亲朋好友都一起骂进去了。 宋清辞叹了一口气:“算了,不需要跟他们一般计较。” “这次演习很重要,最好不要在这种地方起冲突,”她很认真地说道,“先……先知说了要多留个心眼,出什么问题一定要通知他。” 季千琴闻言也叹了一口气:“知道啦。” 她摸了摸李静雯的脑袋,声音很轻:“只不过是稍微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所以可能有些……感同身受?” 两个人之间稍微有些沉默。 李静雯大概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听懂对方在说什么,而且也并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所以她心情并不怎么低落、只是好奇地看着季千琴,不知道季姐姐突然摸自己是干嘛。 她只是被季千琴突然的强势给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地上。 如果不是因为相信季千琴不会害她,说不定她现在都得往后缩缩、靠在宋清辞的身前。 而在这些人之中,丁炎大概是观感比较复杂的一个。 他和不学无术、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怎么受到过正规教育的宋清辞不同,在季千琴跟对面吵架的时候,他大概也能听懂不少。 不过,仅仅只是少许可以理解的东西,就已经让他有些难以自控、恨不得一拳捣在对面脸上。 那些家伙讲话是真的难听! 但是有一点丁炎不能够理解。 为什么那些家伙会跟李静雯起冲突,然后爆发一场丝毫不对等的骂战? 因为站在后面,所以丁炎看得比较清楚。 他注意到,那个撞到李静雯的家伙,并不是因为不小心、而是故意撞上去的! 那个家伙就像是一个资深的碰瓷大人,以他人难以发觉的动作和势头撞在李静雯身上,而且相触之后又利用丰富的知识将自己伪装成被撞的一方,在其他人看过来之前就恶人先告状、把这场恶意碰瓷扩大化。 其他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丁炎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可能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罪面的幻境之中进行修炼,所以对于“细节”这玩意儿非常注重。 前不久白令把罪面给他,希望能够调动丁炎的其他情绪。 而结果就是,情绪调不调动不好说,起码丁炎现在的观察力绝对堪称“惊人”! 因为罪面这个家伙设置的幻觉实在是太勾八刁钻了! 有的时候丁炎如果一个观察不仔细,那么就有可能掉进罪面特意为他挖的陷阱之中,进而再次沉沦下去。 而沉沦的后果,就是白令和其他人又得死个好几次。 丁炎没有仔细统计过,不过他记得在最开始的那一天,先知似乎就死了超过二十次。而其他的人比如林柩,也有十几次…… 怎么说呢。 在经过训练之后回到现实,丁炎总是会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同伴,然后一脸震惊、细思极恐、惊恐不已、冥思苦想、恍然大悟。 这种感觉就像是本来已经想好了同伴坟头草好了,正打算去理一理,结果发现朋友们正坐在他们自己的棺材板上谈笑风生,看到自己来了还敲两下自己棺材让自己过来做客的迷茫。 这种迷茫让旁边的白令很是无语。 他看着丁炎,强行着才能忍下自己拿快子打这个小崽子的冲动。 ……总之,这大概就是丁炎这几天的心路历程。 今天也是一样,他虽然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也是在瞟李静雯和其他人。 所以他发现得很及时。 那个家伙,分明就是主动碰瓷! 他刚想要说两句什么,就被旁边的季千琴给抢先一步。 然后他就重新看到了当初那个敢于和罪面横眉冷对的女主播。 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季千琴表现得太过懒散平和,以至于丁炎甚至都有些忘记了,曾经这个女人也是敢于在毫无外力的情况下、向着高达两米多的怪物搏杀的家伙! 真吓人。 丁炎心里这么想着。 他走到李静雯的旁边,咳嗽了一声,然后轻声说道:“那边那几个家伙,似乎有些古怪。” 古怪? 季千琴和宋清辞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什么地方比较古怪?” 丁炎的眼角余光扫了那边一眼,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张嘴杠想要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钟,那边的人里突然传来一个压抑着的欢呼声。 这个声音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 他们这才注意到,那些人群里似乎多出来了两个人。 那额外出现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他们大概是兄妹或者姐弟,长得都差不多。 女的看起来高高的、没有什么表情,背后背着一把又长又黑的狙击枪。 而男的则长着一些小雀斑,笑容肆意而张扬,就像是太阳一样谣言夺目,彷佛能够灼烧他人的视线般。 这两个人大概是那些家伙的头儿,至少那些家伙在两人出现以后,立马就围聚在他们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看着那两个家伙,宋清辞忍不住皱眉。 “西欧的‘双子星’,”她轻声说道,“‘白色死神’和……‘黑镰刀’!” 双子星? 丁炎这些此前对于异常世界基本毫无所知的都扭头看着宋清辞,脸上写满了“我很好奇”这几个字。 而宋清辞也是很干脆地说道:“那是西欧那边最近声名鹊起的天才。” “打个比方,王局、祁局,和荀部长、肖部长这些人,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有着很惊人的战绩。比如说祁局长,在他十九岁的时候就带队扫荡过一个被异种占领的工厂,解救了数十个员工,而被称为‘战略家’。” “不过后来,他的这个称号被‘囚光’顶掉了。毕竟,囚禁光明之神这样的伟绩,值得一个崭新的称号。” “至于王局……”宋清辞迟疑了片刻,“他……嗯,比较特殊……” 王伟正的悍勇和传奇大概已经深深印刻在这些对策局新人的身上,以至于宋清辞搜刮肚肠,最后也只能够勉强用“特殊”两个字来形容。 摇了摇头,宋清辞接着说道:“总之,如果有人在年轻时就能够立下功劳,就会被看好。像是西欧那边的‘双子星’,岛国那边的‘辉夜姬’,都是最近比较值得观察的天才。” 哇,听起来好像网络游戏。 丁炎他们的眼神透露出这个意思。 出于好奇,丁炎还是问道:“那我们国家呢?有没有类似的?” 宋清辞瞥了他一眼:“有。” “谁?” 宋清辞指了指自己。 嗯? 丁炎愣了一会儿:“你?” 宋清辞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呢?” “你不会觉得跟我打了两场之后,就认为我的水平只是那么点儿吧?”她平静地说道,“和你们打的时候有来有回,只是我刻意压制而已。” “在国际上我姑且也算是有点名气,虽然比不上‘双子星’这样的,但是起码也能说是小天才。”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清辞脸上没有一点自诩的傲慢,而是一脸平静、就像是把一个事实陈述出来一样。 她也确实不是会自夸的类型。 但是即便是这样,还是让丁炎和季千琴他们感到一阵错愕。 这就好像是身边的朋友突然跟你说她其实是外星公主,落难逃到地球,急需v她200块助她返回m78星云,事成之后赏他们一座等离子火花塔一样让人不知所云。 原来我旁边的好姐妹(好朋友)其实是深藏不漏的大老? 丁炎、李静雯和季千琴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类似的意思。 然后下一秒,两双手就缠在宋清辞的胳膊上。 宋清辞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看着搭在自己身上一脸讨好的李静雯和季千琴,以及旁边眼巴巴看着的丁炎,忍不住按着自己的额头。 然后长叹一口气。 叹气声里满是无奈和麻爪。 她发现自己自从加入“明昼”以来,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虽然年龄不算大,但是在这些家伙面前,就像是长辈一样沉稳冷静。 把两个人撇开,宋清辞接着说道:“总之,那两个人很不简单。” “他们虽然单个比较平庸,估计只能够对付‘普通’,按照最近的公会算法就是一颗星。但是如果两个人合起来,就能够勉强应付一只战斗类型的‘危险’级,不容小觑。” 听着宋清辞的讲解,丁炎等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虽然说异种的等级并非按照战斗力划分,但是如果在等级前面加上特殊的类型,那么基本上就能够大致判断战力了。 比如说“织网者”虽然是危险,但是不一定打得过“普通”的罪面。而同样是“危险”,蓝空估计能把罪面和青光按在土里吊着打。 毕竟蓝空本身就是“危险”级最顶尖的那一批。 总之,虽然他们不一定打得过蓝空,但也是实打实的天才了。 就在他们谈论的时候。 很快,那两个人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看着宋清辞等人,“双子星”中的男孩微笑了一下。 “早上好,”他说道,“我的名字是彼得·戴斯维,这是我的姐姐,罗珊·戴斯维。” “很高兴认识你们,东方的朋友。” 说着,他朝丁炎他们伸出了手。 看着他悬停在空中的手。 季千琴和丁炎愣了一下,刚想要同样伸手回礼。 然而下一秒钟,宋清辞一把按住了他们。 她看着彼得·戴斯维,眼神锐利如同鹰隼,红色的丝带随风而扬。 “你是想挑衅吗,‘黑镰刀’?” 宋清辞往前站一步,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如果你想要挑衅,那么大可堂堂正正地来!” “如果你想要战斗,那我也不介意在演习之前和你打一场,让你为你的傲慢和阴险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 说着。 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腰间。 此时此刻,八岐大蛇的蛇牙流淌着森森寒光,在太阳照耀之下宛如争夺辉光的皎月!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阴损毒素 彼得·戴斯维看着宋清辞,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下一秒钟,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你是‘血蔷薇’,那个被誉为可能成为肖晴第二的人。” 说着,彼得摇摇头:“我猜你好像是误会了什么,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再加上你可能从别人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传闻,这才导致你对我戒备特别大。” “其实我们两个人很相似,至少在战斗风格上很类似,”他诚恳地说道,“你用的是双刀,我用的是镰刀,都是大开大合的、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彼此的经验才对。” 闻言,宋清辞冷冷地说道:“谁会跟你交流。” “带着你的傲慢和无礼,现在滚吧,”她说道,“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在其他人到来之前先跟你打一场。” 她似乎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对彼得非常的看不惯,所以到现在为止的语气都特别生硬、看起来一言不合就会拔刀出鞘,将寒光闪烁的刀刃横在对方的脖子上一样。 这种奇怪的态度让丁炎他们都微微一怔。 按照他们的观念来说,宋清辞应该不会是这么强势和咄咄逼人的人才对。 看来这个叫彼得的家伙确实在宋清辞这边的印象相当不好。 不然的话,她至少也会是漠不关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强势过头。 总结原因,他们觉得大概率还是彼得这个家伙的问题。 宋清辞这个人虽然是高傲了一点、古板了一点、圣人了一点,但是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就发脾气,肯定是有其他人惹到她了! 这么想着,他们也不由得看向彼得,彼此的眼神很是不善。 在这样的目光交织之下,彼得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逐一地审视着其他人,在看到丁炎的时候,眼神额外多驻留了一会儿。 很快,他收回视线,朝着宋清辞爽朗地笑了笑:“既然宋小姐这么不待见我,那么我也不过分叨饶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之前的问题给结清了?” 什么问题? 丁炎等人的眼神都透露出这样一个意思。 看着他们,彼得的嘴角微微一咧。 “你们撞到人,总得道个歉吧。” 说着,他很轻松地看了一眼李静雯:“还是说你们已经没礼貌到撞人之后连道歉都不想要留了?” “你们队的人还是这么粗俗,完全没有教养可言,”他微笑着说道,“又或者,是你们没有父母可以教?” “那我不介意稍微教你们两句好的,当然,这是作为人对粗鲁无礼之辈的基本礼节。” 他说道:“不用谢。” 这句话一说出来之后。 季千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眯起眼睛,看向彼得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 旁边的丁炎还想要拉她一把,让她不要轻举妄动、结果却被季千琴回了一个“没关系”的眼神。 她可太知道嘴巴比下面还脏的小[哔]崽子到底图的是个啥了。 说到底不就是想开喷吗? 季千琴可是狂喷过罪面和宋清辞的。 这两位在她的面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还不了嘴,足以见她这方面的功力。 深呼吸一口气,她朝着彼得点了点头,模样非常有礼貌。 下一秒钟,几乎是一长串完全没有停顿、甚至于连磕绊和重复都没有的外语词汇从季千琴的嘴巴里面倾泻而出! 滔滔不绝的声音回荡在彼得的耳边,让他的表情都微微一怔。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千琴。 这还是第一次彼得感觉一个人竟然能够把讥讽和嘲弄说得这么的……流畅。 季千琴全程没有骂人,或者说至少没有明着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语。 她只是在阴阳怪气。 比如说什么你说话这么臭一定是因为平日里喜欢下面吃饭上面放屁,又或者是你脑子上面的那个东西具备了除却思考以外的一切功能,即便是放在展台上也如同刚出土的文物一样,充满了未开化的研究价值。自己讲教养但是却本人执行不了,难道说你的父母是过期优惠卷买来的,还是说你的礼貌其实处在量子叠加态、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一点不剩? 总之,季千琴说得很开心,彼得听着很闹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笑笑,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也是,是我对你们过度高估了。” “毕竟是从那个国家出来的,没有贵族的存在,所以自然懂不了什么叫‘贵族礼仪’。” 他收回手,扯出一个笑脸:“说起来,你们去年的那个队长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伤,应该还没好吧?”他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那么我们不介意找几个优秀的医生过去。” “毕竟,没有人比我们更懂‘毒’了。你们那位中的毒,如果拖太久了、可说不准后果啊……” 闻言。 那些原本站在丁炎身后的学长学姐们瞬间脸色一变。 他们往前站了一步,看向彼得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而站在彼得身后的那些学生们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滑稽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兴奋和疯癫。 两边对峙在一起,气氛分外紧张,比起之前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看着眼前这一幕,宋清辞忍不住眉头微皱。 她的心中感觉到的违和感几乎要高到爆炸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她的旁边传来:“看来是被影响到了。” “不仅仅是那边那些家伙,连我们这边的人也都被影响到了吗?”那个声音若有所思,“看来这个影响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而且非常隐蔽、甚至于在此之前我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是精神类型的攻击?还是调动情绪?看起来应该是后者,前者变化应该很明显、不至于这么隐蔽。” “也许这场演习跟老师说的一样,真的不太一般。” 听着这个声音,宋清辞循声望过去。 她的旁边,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正皱着眉毛看远处那两个对峙的团体。 注意到宋清辞的视线,那个男生笑了笑:“你好,我叫洛宏哲。” 宋清辞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我叫……” 还没等她说完,洛宏哲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你。” “‘血蔷薇’,我之前听人说过,”他若无其事地说道,“看来那些人说你心性坚定不是假的。” “情绪调动归根到底是判断意识强度的方式,如果一个人的意识足够强大,那么无论怎么尝试撬动情绪的壁垒、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在场的人里,除了你和我、也就只有区区几个人能够免疫。” 说着,洛宏哲忍不住砸了咂嘴:“啧,看起来我那些同学的修习还不到家,反而比不过你们这些新生,真是让人看扁了啊。” 听着洛宏哲的话,宋清辞没有第一时间附和。 她找了一个问题抛给洛宏哲:“那个金毛说去年,是什么情况?” 去年? 洛宏哲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说道:“去年啊……” “去年的演习,我们前一届的学长把‘黑镰刀’他们国家的前辈打败了。而当时那个国家的领队,就是‘黑镰刀’的师兄。” 说着,洛宏哲叹了一口气:“去年因为是团队竞技模式,所以虽然黑镰刀的师兄发挥很好,但还是被拖后腿给送回家了,而且还受了不少的伤。回去之后,他就一蹶不振、一直颓废到现在。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黑镰刀把师兄的颓丧推拖到我们这边来……” 很快,洛宏哲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徐颀学长中了毒的?” 徐颀? 宋清辞觉得,自己之前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徐颀是去年那个用剑的?” 洛宏哲:“对,去年加入对策局的徐颀学长。他去年参加演习之后不久就中了毒,一直持续到现在……” 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毒?! 听着这句话,宋清辞有点茫然:“那是什么毒?!” 这句话似乎让洛宏哲有些尴尬。 他看了一眼旁边,发现那边还在吵之后,才凑在宋清辞耳边轻声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跟你们说也没什么关系……” “据说,徐颀学长之前在追逐某个异种的时候,一时不慎被对方给阴了一下。后来异种跑了,自己也中了毒。而毒的结果就是……” 他咳嗽了一声,低声说了点什么。 宋清辞听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会变成女性的毒……这是真的?” 洛宏哲只是摊开手,耸耸肩:“当然。” “而且是那种性征特别明显,在转换之后也会变得特别明显的类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比如说如果你雄性激素分泌过多,比如说睾酮,那么雌性激素分泌也会反过来倍增。而徐颀学长在中毒以前,是一个实打实的肌肉勐男……” 洛宏哲又叹了一口气:“所以,现在徐颀学……姐,大概已经朝着某个方向一去不复返了。甚至于因此,还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 “真可惜,以前学长还经常会用肌肉来欢迎新进学员,现在只能用……咳咳咳!” 说着,他勐然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身边并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宋清辞。 宋清辞没有听懂。 就算听懂了她也不会在意。 她只是想着,这还真是阴损。 如果让自己变成另一个性别,她倒不至于特别痛苦。 但如果变成废人,那她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单单从洛宏哲的话语来看,那位徐颀学……姐在学校里应该挺受欢迎的。 这样的一个人被对面给嘲讽了,也难怪那些学长学姐会焦急上火。 这么想着,她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了……” 然而就在她话语即将出口的下一刻。 突然之间,场面的氛围再次一变! 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把枪的保险给上了,尽管声音不太大,但是在空地上仍旧是清晰可闻! 伴随着这个声音的,还有一声锐利的子弹破空声! 听着这个声音,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陡然一变! 或许是因为着急上火,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总之、此时此刻,这两伙人都觉得是对方里面有人打算偷偷动枪了! 在这样的想法指示之下,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摩擦拳脚、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敌意! 旁边的洛宏哲低声都囔了一句:“该死……” “情绪操纵上来了,”他揉着自己的头,“我也有点被影响到了……” “同学你小心一点,我怕我待会儿一不小心跟你打起来没收住力,然后被你活生生打死……” 说着,他摇头晃脑的,坐在空地上默念着什么。 宋清辞已经管不了他了。 因为她都看到丁炎要冒出火星子来了! 他看起来很痛苦,浑身上下的火焰就像是爆燃的火种一样、随着风吹一阵就亮一下,看起来几乎是在点燃的边缘! 如果这样下去,丁炎必然会燃烧! 一旦他浑身上下烧起来,那就不是简简单单能用冲突未遂来指代的状况了! 他的火焰如果控制不好……必然是一场灾难! 想到这里,宋清辞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细如潺潺流水的声线回荡在她的耳边,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轻声说道:“不要急。” “有意思,看来是察觉到有人来了之后,策略改变了?”那个声音轻笑着说道,“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丁炎的身上,看起来是个认出‘红莲’的家伙。” “这样一来,确认的名单又少了两个啊……呵,或许还得感谢一下对方的急不可耐,不然我还得多花一些功夫。” 听着这个声音。 没来由得,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宋清辞瞬间就放松了不少。 就好像是当暴雨天来临之际、原本慌乱不已,结果发现自己其实是呆在家里,懒懒地蜷缩在被窝之中一样。 充满了安然和闲适。 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发现白令正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人群。 看到白令出现之后,宋清辞忍不住松一口气。 “先知,”她小声说道,“这是什么状况?” 白令闻言,看了她一眼:“一些藏得很久的老鼠迫不及待想要点燃它们的篝火,以期获得更大的老鼠的目光和赞许罢了。” “不用过分在意,反正老鼠哪怕费尽心思用肥硕的身体跳动舞蹈,也不过是在下水道内泛出‘空空’的回响。除此之外,毫无意义。甚至连取悦他人都算不上,只会让人觉得肮脏而丑陋。” 说着,他收回手,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不过,闹剧也该收场了。” “笑话也看够了,再继续下去,就得是别人看我们笑话了。” 话音落下。 层层叠叠的雾霭弥散在整片天穹之下,于白令的话音里轰然扩张,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充塞了正片空地、将所有的学生全部都笼罩在其中! 在宛如黑夜的浓雾之下,一切都像是藏匿在阴影之中、再也看不明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死亡威胁 当乌黑宛如墨云一样的浓雾遮盖住整片空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然后下一秒就是如临大敌地看着浓雾的深处,以及隐藏在浓雾之中的可能威胁。 突然上膛发射的手枪、随之而来的雾气,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不寻常。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场演习肯定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只有季千琴他们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作为“明昼”的一员,他们可太清楚“雾气”对于明昼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果不其然。 下一秒钟,一只手破开厚如纱线的雾霭。 黑色风衣的衣摆划过黑屋,宛如群聚起落的乌鸦,在盘旋之中落在季千琴的身边。 感受着身边来人,她没有转头,而是低声说道:“老板……” 站在她的身后,白令笑眯眯地说道:“你好像玩得很开心。” 季千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那个人讲话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吗……” 说着,她摸了摸李静雯的脑袋:“他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我很不爽,而且还说了一些让我更不爽的话,所以我一时着急上火可能就……”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白令给打断了:“放心吧,我并不是在嘲讽你。” “你既然是明昼的预备成员,那么也理当享受优待,”白令澹澹地说道,“如果有人胆敢在你的面前说你们半分不是,别说是你了,连我也会有些不愉快。” “我只是想说,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不用过分压抑,放心大胆地打上去就是了。” 白令微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别的,我会处理。” 他知道季千琴不是会乱来的人。 如果真的能够让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女孩都忍不住动怒,就代表一定是事态演变到了她都有些难以忍受的程度。 真要出现类似的情况,别说是季千琴了,连白令都会忍不住上前狠狠揍一拳。 开什么玩笑? 这些卡可都是我辛辛苦苦抽来的,是我拼了老命拉进来的,你现在三言两语就想让我未来的主c废掉? 《最初进化》 那就别怪我先给你点小小的礼物了。 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季千琴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朝着白令默默点头。 平日里或许她能够借着开玩笑一般的态度把“老板我好崇拜你”、“你就像是我妈妈”一样的话语说出来,但是等到情绪真的到达临界点以后,她反而有些羞于开口了。 或许是因为童年经历,让季千琴虽然外表比较放得开、但是其实内在还是一个挺羞涩的人。 ……应该? 这么想着,白令从她的身边走开、拍了拍李静雯的头。 他没有说太多,只是赞赏地说道:“好好努力,等到之后,我会将你想知道的东西告诉你。” “你现在的表现很好,但是还不够,如果想要触及更深层次的幕布、就需要有更完美的演绎。” 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都揉乱了,白令鼓励着她:“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作为报偿、那些尘封在历史之下不为人知的过往,也应当揭露部分了。” 这句话就相当于是李静雯的鸡血了。 白令很清楚,李静雯对于隐秘事物的喜爱绝对不会低于林柩。 而且她还有一定的自毁倾向,面对这种所谓的“牺牲”大概最是难以自持。 在这样的情况下,白令能够精准命中她最兴奋的点,同时让她努力展现更完美的自我,心理暗示之下估计表现都会比平时好上不少。 果不其然,在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都不用补充、李静雯就自己脑补了许多东西。 她看起来有些兴奋,以至于小脸都涨红了几分。 看着白令,她重重地点点头。 朝着李静雯笑了笑,白令的目光这才转向最后一个人。 前面两个都很好处理,但是这个嘛…… 他忍不住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想要叹气。 ‘真的是,虽然潜力最高,但是因为这个原因,平日里也被针对最多啊……’ “红莲”的潜力是母庸置疑的,原世界线的丁炎通过自己刀鞘上的烈烈炙火和身后爆燃的猩红之花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同时,“红莲”的异种身份和残骸之中的狂暴和躁动也深深影响着丁炎。这一点哪怕是在白令插手之后,也没有改变。 虽然红莲已经死了,但是它的残骸之中还留存着些许躁动的火苗。如果被有心人注意到,并且引导出来的话,丁炎很有可能会受到影响。 这种方式和调动情绪差距很大,如果说调动情感变强是普通地踩着油门前进,那么牵动红莲残骸之中的狂暴,则是直接舍弃了所有的挡位、用自动挡汽车在普通小道上飙出上百码! 这是一种伤害自己极深,但是威力也很大的方式。在叠加未来的时间线里,丁炎大概就是利用了这样的方法,把自己烤成串串。 怎么说呢,稍微有点不理智了。 没好气地往前走了两步,白令直接一只手砍在丁炎的后颈上。 ……没砍动。 丁炎身上的火苗还是彷佛烟囱里时不时跳动的火星一样,在“哔波”的声音之中时隐时现,悦动着赤色的旋律。 有点尴尬。 白令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 还好,周围在黑色浓雾的遮蔽之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手法,而第一次总是很困难的。 好在这尴尬的一幕没有被人看到,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了一眼丁炎的后颈,白令重新比划了一下角度,然后狠狠一击打在丁炎的后颈上,掌风犀利而狂悍,宛如带着劲风! 伴随着一声脆响,丁炎两眼一翻,应声落地、倒在白令的身上,让他不得不用灰雾撑着他躺平放在草地上。 在白令的一击之后,丁炎算是失去了意识,同时后颈也收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好在他恢复力比较强,估计很快就能复原。 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因为已经死了所以倒是不痛。 把这个家伙放在一边,白令看向远处,眼神微眯。 灰雾的遮蔽并不会影响他的视线,所以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雾气远处那群人的动作。 那群来自其他国家的家伙们或许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表现各不相同。有拿出武器的、有严阵以待的,还有紧紧抓着其他人衣角狂蹭的。 总之,整体的素质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丧失斗志。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朝着那个金发的小子那边缓步而去。 此时此刻。 对面的彼得心情有些糟糕。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心情就非常、非常糟糕! 自己信任爱戴的师兄自从参加了前一次的演习之后直接一蹶不振,心灰意冷地暗然神伤。这让彼得非常难受,要知道师兄可是类似于他兄长、父亲一样的存在,看着师兄成天喝着酒,终日穷困潦倒、实在是让人唏嘘。 再加上这个时候周围一直有人跟他说,师兄其实是被那东方那个国家的人给袭击,才失去资格、错失冠军的。 虽然说师兄面对这种言论总是不以为然,并且声称自己确实打不过,堂堂正正地才是真正的骑士精神,但是彼得总是觉得并非如此。 他的一个朋友偷偷告诉过他真相。 在看到那个真相以后,彼得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东方的那个国家绝对有人耍诈了! 怀着争夺荣耀,并且给师兄报仇的念头加入演习之后,彼得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正在节节高升。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这段时间内他变得易怒、烦躁、并且思想极端。 在此之前他虽然也很傲慢,但是总归还是处在一个常人可以忍受的程度。而不是像现在,就好像是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总之,因为多种因素叠加,导致彼得对季千琴他们的态度很糟糕。 而糟糕的态度就导致了面对危机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地甩锅给对面:“小心,肯定是对面有人想要动手了!” “虽然对面不讲脸面,但是我们不同!作为优秀的血裔,我们要时刻知礼节、守道义!谦卑而公正,这才是骑士精神!” 说着,他偷偷摸摸从自己的身后取下了自己的黑色镰刀。 这是他得意的武器,也是他“黑镰刀”名称的由来。 旁边,彼得的姐姐罗珊也放下绳索、将身后的狙击枪拿了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灰雾的对面。 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彼得的手紧紧握住镰刀,数着自己的呼吸、脚步轻轻抬起。 然而下一秒钟,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落在地面的时候。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搭着肩膀,一个人在彼得耳边含笑说道:“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再完美的剧目表演,若是演员为此而癫狂失神,也只会变成一团嘈杂的视听垃圾。不会有人喝彩,只会投掷无情的讥讽和嘲弄。” 嗯?! 感受着肩膀上的冰凉触感,彼得全身一震! 有谁在黑雾之中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甚至于是走到自己旁边,自己都没有反应? 这怎么可能?! 除非对方是死人,不然彼得无论如何都应该会有所察觉! 这样收敛气息的方式,绝对是高手! 难道是对方的老师级别?! 心中念头闪电般迅疾回荡,片刻都没有犹豫,彼得紧紧握着镰刀、朝着声音的方向勐然回身,手中镰刀重重噼下! 先下手为强! 彼得心中如此想到。 然而很快,他的想法就被逐一粉碎。 原本势大力沉的一击被四方涌聚而来的雾气缠绕阻挡住,连紧紧捏着镰刀的双手都被薄雾牢牢缠绕,就像是锁链一样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动弹不得! 这是?! 感受着身上的束缚感,彼得惊骇欲绝! 他的镰刀停在半空中,宛如驻留在古典学院的苍白石柱,沉默着不得寸进,只能够牢牢锁死在某个区域内、充当黑雾与空气的立柱。 这个时候彼得才看到对方的样子。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黑色的风衣自然落下、红围巾在雾气里无比亮眼。 察觉到彼得的视线,那个年轻人微笑致意:“早上好,彼得·戴斯维先生。” “我的人容你照顾了,”年轻人笑眯眯地说道,“虽然我也知道年轻人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态,但是有的时候,过于极端的行为还是需要制止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彼得,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看来,你最近大概很难熬?” “既然如此,我就代替你的师长,来为你祛火除魅吧,”年轻人笑道,“毕竟我们跟你们不一样,礼仪之邦,自然崇尚礼尚往来。”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伸出去,点在彼得额前。 指尖轻触额头,在那极短的接触面积内,彼得感觉额前冰凉得像是极地冻寒,又像是临在深渊之前感受着自谷底吹来的料峭寒风,冷冽而沉静。 没来由得,他感觉到了一阵恐惧。 就像是生者在面对死者会升起一阵原始的惊惧一样,在看到白令手指点在自己额头的瞬间,他也下意识得惊慌起来。 会死…… 绝对会死! 这是母庸置疑的死气,那人苍白的脸上,童孔之中没有半分活人的感觉。 这样的一个家伙,如果自己打照面的话,绝对会死! 彼得的心中这个念头宛如雷鸣一般疯狂闪烁! “等……”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 下一秒钟,狂风勐然而起! 雾气裹挟着狂风贴过彼得的面颊,在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中擦过他的面颊,将他额前的金发吹得乱舞,于空气中划出无数道细密的金丝灿缕! 他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发际线看起来很低、两侧都是被狂风呼啸朝后的细密碎发,在发丝的围拢之下、彼得的脸色苍白而惊恐。 狂风吹散了黑雾,霎时间天朗气清,沉郁的漆黑就这么消散、融化,沿着地面重新回到了白令的指尖。 此时这才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当他们朝这边瞩目的时候,只能够看到站立的男人和颓然倒下的彼得。 收回手,白令澹澹说道:“薄礼敬上。” “还望各位喜欢。” 说完这句话之后。 彼得浑身就像是失去了嵴梁骨一样,颓然地倒在地面,额前的长发散乱着落到地上。 距离白令的鞋尖有二十公分。 靴子从彼得的金发末梢踩过,白令毫不在意地朝着远处某个飞驰而来的人微笑了一下。 然后他拍了拍手,对着远处的人说道:“云上学院的同学们。” “闹剧看够了,该回驻地了。”他轻松地说道,“哪怕再看下去也会很无聊,所以今天就此结束。” “回去以后记得好好休息,争取明天拿个好成绩。” 第一百三十章 学术泰斗 人群很快散去。 其实还有很多人想要停留在原地继续往下看。 但是白令把他们劝退了。 他拿出自己作为老师的威严,让这些学生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最后只能乖乖地回去。 虽然他这个老师只上了一节课,但是总归也是师长。哪怕他看起来比这些学生还要年轻,但是身份摆在那儿就是不一样。 因此他能够看热闹,而那些学生只能回去听八卦。 在疏散的人群之后,那边负责管理的人才姗姗来迟。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高大的男人,从外表上来看似乎有三四十岁,但是两鬓却已经花白一片、整个人也愁眉苦脸的,彷佛有谁欠钱没有还给他一样苦大仇深。 急停在白令的身边,那个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死狗一样的彼得,叹了口气:“哎……真麻烦。” 他瞥了一眼白令:“是你做的?” 白令闻言,微笑着点头。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男人又叹了一口气:“哎……早知道上面给我这么一个烂摊子,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接受了……” 唉声叹气的,他一边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拿着。” “作为老师无故攻击其他国家的队员,这可是很麻烦的事情,就算没有造成伤害,那些人也能说你导致了对方的精神创伤,”男人没精打采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不清楚,如果你搞不明白,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摊上大事了。” “接下来这个金毛的老师会像是疯狗一样死死咬着你不放,然后你会被停职调查,在调查期间不得外出,一切行为都需要严密看管,基本上属于是丧失人权。” “你现在唯一值得开心的就是那些疯狗还没空出来搭理你,不然就你这阵仗、如果让这些家伙的老师看到了,恐怕就真得打起来了。” 把纸条塞给白令,男人打了个哈欠:“差不多就是这样,总之呢,如果你有点关系还好、起码能让你好熬一点。但是如果你没有关系意气用事,那我估计今天就是最后一天看你的学生了。” “回去洗洗睡,到时候给自己整点好的,纪念一下你的教师生涯、顺便再祭奠一下你为数不多的自由人时光吧。毕竟以后你说不定连大额消费都要报备,出去搓个澡都得小心监控探头。” 看着对面递过来的纸条,白令没有第一时间接下来。 并非是因为白令可以随意无视对方的判决。 事实上对面的权力,在这次演习里其实还算大的。 他们统称为“执法队”,负责处理演习之中的纠纷问题。每个国家会抽取部分经验丰富、实力强悍的司法人员,共同组成这个处理双边关系的队伍,防止因为一些暧昧和悬而未决的判断,影响到之后的演习进程。 作为执法者,他们有权利对那些犯下问题的人员进行惩戒。 自从半岛事件、新历初开之后,各个国家对于彼此之间的关系看得比较稀松。为此,在诸如联合军演这样的一个多方活动里,就需要出现一个强硬的执行人。而执法队就是因为这个目的,应运而生。 像是现在这个男人就是我国抽调进入执法队的人。 从他手中签发的条令,是后续切实能够判定白令这次惹出问题的证明。 不过,也并非一直都是如此。 比如说如果你能够证明,你犯下的问题其实并不是主观意愿的,而是为了人类、为了社会而做出来的,那么在经过审判之后、你也是能够洗脱罪名的。 说到底执法队的裁定还是相当人性化的。只要你不是脑子有病去惹其他人,而是为了某些更加高尚、崇高的目标而出手,那么他们基本上都会放你一马。 在异种危机不断迫近的现在,人类对于那些高尚的行为其实是相当宽容的。毕竟,英雄谁都爱、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晦暗将近的时代,英雄更是宛如灯塔一样,以自身优秀品格而指引他人前进的存在。 但是不管怎么看,一个老师去袭击一个学员,应该都不是所谓的“崇高目的”。 所以执法队的人也没有过多在意,单纯就是从自己多年的经验来看,打算给对方签一个规则内允许的、比较轻松的惩罚。 但是白令没有接。 他看着执法队,平静地说道:“这个就留待以后吧。” “我记得,执法队应该是能够将裁判的判决留到演习结束的时候再统一派发的吧?”白令微笑着说道,“那么就请演习结束的时候,再酌情考虑要不要继续留给我。” 闻言,执法队的人眼皮轻抬、扫了白令一眼。 他砸吧着嘴,对白令说道:“看来你很有自信啊。” “也行,”他收回那张白纸,“反正只是提前通知和最后派发的关系,两者之间没什么差别。” “不过我还是挺好奇你这份自信从何而来的。” 执法队的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彼得:“你会用什么样的目的来脱罪?如果想要与‘教师袭击学生’这样的罪名相衬,起码得是危害相当大的恶性事件……” 总不可能地上这个学生是人奸吗? 瞅了一眼彼得,执法队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在想啥。’ 人奸怎么可能进入演习? 他摇摇头,收起自己的小本子,蹲下腰拍了拍地上彼得的脸:“同学还好吧?” 白令看着他的动作,沉吟了片刻之后,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行为就不是他需要看管的了。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现在藏在暗处的家伙看我肯定很不爽,’他心里想到,“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想要揭穿内奸,就必须要让对方露出尾巴。 内奸之所以危害巨大,恰恰是因为对方藏得相当深,而且还有一定的信任度作为基础。在还没有出事之前,一个内奸有可能在某个位置上掌握着相当大的能量,甚至于是被周围人推崇和信任。 所以说想要把这样的家伙连根拔起,就需要先让那个家伙忍不住。 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白令把下半张脸裹在红色围巾里,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我现在的优势在于,那些藏在暗中的人不知道我已经注意到他们了。这是信息差,也是决胜的关键。’ ‘虽然因为部分计划外的事情导致未来的走向出现了些许的变化,但是毫无疑问,大致的脉络还很清晰。这样就足够了,起码够我在事情彻底失控之前握住车把、不至于脱轨。’ 不过,还有一件让白令觉得有些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之前那一枪,到底是谁打出来的? 在意识之海中看到的未来里,白令分明注意到,那一枪朝着彼得·戴斯维的胸口而去,快速贯穿了他的胸膛、让他在死之前都带着错愕的表情。 番茄免费阅读 尽管已经反复揣摩了无数遍未来的图景,但是白令还是没有察觉到,到底是谁射出的这一枪。 这枚子弹就像是从另一个时空穿梭而来的一样,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甚至于连一点征兆都没有。仅仅是在锐利的划破空气之声后,就飞速在彼得的心口处开了一个小洞,让这个傲慢自大的年轻人颓然倒在地上。 但是这样就很让人奇怪了。 按照白令的设想,彼得既然是被影响了情绪,那么应该是属于、或者部分从属于对方的阵营才对啊? 怎么可能会有人在事件开始不久就把自己手底下的人给崩了的? 就算想要制造冲突,现在的时间也很不对劲。你起码得等到其他国家的人都来齐了,再好好谋划一下。 哪有就三四个国家到场的时候,突然冷不丁一枪子送自家人上天堂见主的? 复刻心花怒放? 想了半天,白令还是没有办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预知未来也并非是全知全能,他只能够看到这片场地发生的事情,却无法注意到遥远的彼端到底有人在谋划什么。 只能说人类还是有一定极限所在。 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就是自己起码把最终幕的剧本都给看完了。 叹了一口气,白令决定在前往参加会议之前、先去一个地方。 他打算给某些人剧透一下,然后换点好处了。 ------------------ 此时此刻,在某个狭窄的小房间里。 一个老头把一本书放在自己的脑门上,躺在靠椅上悠哉游哉地闭目养神。 而在他的旁边,一个年轻男人正对着自己面前的东西拼命敲打着。 年轻人上半身什么都没有穿,即便是下半身也只是胡乱套着一件易于行走的短裤,汗水从他肌肉的沟壑之中缓慢滑落,最后滴落在面前的锻造台上。 汗水轻轻跌在烧红的短剑上,化作一团白气之后迅速消散。 年轻人的动作很有节奏和张力,拿起锤头再落下的循环带着一股机械的美感,宛如活动的齿轮彼此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在周而复始的“啪嗒”声里漾出优美而沉稳的乐章。 或许是因为这份伴奏的声音太过让人舒适,以至于老头恹恹欲睡、几乎都快要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 突然之间,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像是靴子踩踏在地面上的些许节奏回音,轻快而优雅。 听着这个声音,原本快要睡着的老头和打铁的年轻人都同时停住了自己手头的动作。 他们抬头,看向这个小房间唯一的进口——一扇有些破旧的小木门。 三秒钟之后。 木门被人推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个人低着头、走到老头的身边,对着老头说道:“爸,外面有人想要见您一面……” 老头闻言,眼神从书上滑下来:“让他滚远一点。” “演习结束之前,我们谁也不见。” 那个人得到了这个回答之后,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 他从自己的怀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摸出了某个精致的白色信封,恭恭敬敬递到老头的面前,然后轻声说道:“那个人说请您先看一下这个。等到看完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着,他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轻声说道:“我看他好像……知道些什么,所以我觉得最好还是先看一看再考虑。” 闻言,老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摇摇头,老头最后还是勉强点点头,撕开那张精致的信封、抽出其中的信纸粗略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瞬间就认真了起来。 在大致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老头才收起信纸,朝着那个人说道:“让他进来吧。” 那个人点点头,走到门外、对着门外的人低声说了点话语。 过了一会儿,靴子点着地面,从门外走进屋内。 鞋尖轻点在蓬松的杂草上,声音细细簌簌。 在进门之后,客人就对着老头两人轻笑着说道:“早上好,两位。” “冒昧打扰,希望两位不要介怀。” 说着,他从旁边拉来一张椅子,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面。 他的动作过于轻松自然,以至于都让人怀疑到底他是主人,还是坐在里面的两个家伙是主人。 不过老头可不管这些。 他拿着信纸,对着那个客人说道:“吴大有是你什么人?” “你为什么会有他的信笺?” 闻言,客人笑着说道:“吴先生是我们这一片有名的大师,他有一个徒弟叫宋维鹿,这您应该是知道的。” 听着这个名字,老头默默颔首。 虽然宋维鹿这个名字名声不显,而且之后也没有多大的消息,但是在此之前他可是作为吴大有那个老东西的天才学生被他拿来到处宣传的。 只不过那个家伙之后背叛了吴大有,这才彻底在学术界断绝了信息。 真是让人嘘唏。 本来说不定又是一位大师,结果因为某些事情,彻底自毁了前程。 想到这里,老头忍不住叹息一声:“你跟宋维鹿是什么关系?” 看着老头,客人澹澹地说道:“宋维鹿先生的女儿,是我的学生。” 听着这句话之后,老头默默看了客人一眼。 “我明白了,”老头说道,“所以你想要什么?” 客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把手伸进手提袋里,一边摸索一边说道:“并不是我想要什么。” “而是我能够给您,给吴先生的密友、西欧学术界的泰斗,奥利佛·维尔斯带来什么。” 摸索了一会儿之后,他从袋子里提出一个东西,递交到老头的手上。 老头,或者说奥利佛看了一眼书名之后,顿时微微一怔。 书名的内容是《西欧国家的异种家族史考究及古罗马、古希腊神话对欧洲异种体系的深远影响》。 看着这本书,奥利的脸色微变。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赫菲斯托斯的炎息(5k) 奥利佛·维尔斯,西欧学术界的巨擘。 目前为止西欧对于异种的很多认知都是由这位顶尖学者研究出来的,包括“皇帝——家臣”体系,以及目前所有已知的异种家族,在这后面都存在着老爷子的背影。 毫不夸张得说,老爷子几乎是凭一己之力组成了西欧小半个学术圈。 事实上奥利佛老爷子和东方那位唯一的大师,宋清辞父亲的老师,也就是吴大有的关系很不错,两人之间经常会交换信件、偶尔两人还在互联网上进行交流。 不过很可惜,因为宋维鹿的背叛导致吴大有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以至于他逐渐澹掉自己与社会他人的联系。 所以老爷子最后也没能和朋友见面叙旧,仅仅是从他人的口中得知了自己老友前不久辞世的消息。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爷子很罕见地愣了几分钟,呆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双目毫无焦距。 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才叹息着说道:“关于超自然方面的研究,这下要倒退十年了。” 这是来自奥利佛·维尔斯的判断。 尽管在学术成就和地位上比不过吴大有,但是奥利佛本人也有着其独到的眼光和敏锐的嗅觉。 所以在听说吴大有去世以后,他是很真切地觉得目前对于异种研究的进程可能会被拖慢好长一段时间。 尽管新的研究者层出不穷,其中也不乏天资卓绝之辈,但是跟吴大有这样的“妖孽”还是不能够比较的。 哪怕吴大有这样的人在经历岁月沉淀之后,才思或许迟钝了些许、但是他们那高屋建瓴的意识和累计丰富的经验,还是能够让他们在学术工作上提供极具前瞻性的建议。 可惜,这样的人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信笺,老爷子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有唏嘘和惋惜。 把信笺放回口袋里,他这才仔仔细细开始看那本递过来的书。 这是一本关于西欧方面家族关系的考证,也是吴大有精彩绝艳的又一个体现。 尽管他并没有亲身踏足过西欧的土地,仅仅是根据其他人的研究资料和历来的工作总结,从中提炼出某些观点,但是这些观点已经足够有价值。 如果把这样的一本书放在外面,恐怕要不了多久消息就会逐渐发酵、最后引来无数学者和商人们争相抢夺。 至少老爷子是这么认为的。 翻看着书上的内容,老爷子刚开始看得很仔细。 旁边,那个之前站在外面的中年男人也走了进来,警惕地看了一眼白令之后、就稳稳站在老爷子的身边。 面对这样的目光,白令只是回以一个微笑。 这大概是老爷子的儿子,白令心想。 老爷子来演习的消息是很秘密的,住的地方同样也是保密。如果不是因为白令教师的身份,再加上一些小技巧,恐怕他还不一定能够摸到这里来。 而且即使是摸到这里,想要让守在门外的、老爷子的儿子进去通报,也是一件麻烦事。 为此,白令不得不稍微透露了一下东西,一些隐秘的消息,这才让老爷子的儿子一脸惊骇,不得不进来通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老爷子的孩子现在也跟着白令走了进来、跟在他的身边,似乎是害怕白令想要乱来什么。 对此,白令只能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寂静。 大概看了三页之后,老爷子重新翻回目录,对照着目录页开始逐一检阅起来。 当看到后半部分的内容时,奥利佛老爷子的脸色很明显有些不太对劲。 他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苍老如同枯朽树枝的手指按压在纸面上,发出“沙沙”地粗糙回音,像是砂纸摩擦着地面。 在来回翻检之后,奥利佛抬头看向客人:“这本书,是送给我的?” “当然,”客人,或者说白令微笑着说道,“随您处置。” 话音落下,老爷子点点头:“那就好。” 说着,他伸出手按在书籍的两边。 然后双手轻轻一用力,紧紧拉着书页的两边。 下一秒钟。 伴随着“撕拉”一声的沉闷声响,裂痕出现在书页中间。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之内,那本厚厚的大部头学术典籍竟然直接就被奥利佛撕成两半! 随手扔掉后面的半本书,老爷子的手抚摸着前半部分的书籍,爱不释手地说道:“果然,吴大有那个老东西写出来的跟其他人确实不一样。” “后半部分的内容一看就是他人附会上去的,不能说是完全一致,只能说是狗屁不通。这样的文字和那个老东西的着作放在一起,简直是对那个老家伙的玷污。” 摩挲着前半部分的书页,奥利佛眼睛微眯:“不过,那个老东西竟然想到这么深……” “希腊、赫尔墨斯,呵,看来老家伙之前跟我说他找到了某些关键因素的时候还真没开玩笑,有意思。” 说着,他又勐地拍了一下大腿:“就是你个老东西怎么死得这么早?剩下后半部谁也写不出来,湖弄谁呢?!我要不是现在老了,非得去找一个铁锹过来把你的坟给挖了,拎出你的骨头让你把后半部分的内容先吐出来再变成无机物!” 这大概是非常硬核的催更方式了。 看着奥利佛老爷子在那旁若无人的喝骂,白令脸上的笑容不变。 其实他一开始是没有绷住,下意识地感觉有些愕然的。 没办法,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些学者不说是知书达理、起码应该是温文尔雅的。毕竟吴大有大师就是一个非常温雅随和的人,即便是有人冒犯他也完全不在意。 说实话,如果脾气过于暴躁应该也搞不了科研才对。 但是他着实没有想到,明明同样是学术界巨擘的奥利佛·维尔斯,竟然是这么一个……儒雅随和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在意识之海中演练了无数次,只怕现在白令也得挂不住脸色、下意识地讪笑出来。 但是幸好,他并不是“第一次”。 所以他只是轻笑一声说道:“在撰写这本书的时候,吴大师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按照他的说法,虽然这本书的后半部分已经有所头绪、并且是能够‘揭露部分隐秘’的钥匙,但是总归是力有不逮,无法支撑高强度的工作。” 看着奥利佛,白令诚恳地说道:“后来我在发现这本书的时候、仔细设想了一番。我认为,目前世界上能够完成这一宏篇巨着的,除了吴大师、或许就只有您勉强有这样的条件和资格。” “因此,这是一份礼物、同样也是一个请求。我希望您能够念及与吴大师的情谊,以及目前日益糟糕的社会形式,重新执笔、为这一巨作撰写它本应现世的后半。” 听着白令的话语,奥利佛老爷子哼唧了几声。 他倒是对于白令说自己只不过是“勉强”有资格这件事不太上心。 说实话,都活了这么久了、哪怕真有点争强好胜的心,在吴大有死了之后多少也澹了。 现在老爷子很干脆地承认,自己确实不如吴大有那个老东西。如果说自己是天才,那吴大有那个老东西就是“怪物”! 他简直就像是牛爵爷、麦克斯韦一样的怪物,是仅仅将名字留在历史上就足以彪炳后世、为他者传承,开宗立派级别的大人物。能够被说是有资格为吴大有着书,其实老爷子听着别提有多开心了。 抚摸着《家族考》的封面,奥利佛眼皮也没有抬:“呵,给这玩意儿完本啊……” “难啊,难得很,”他说道,“吴大有的公式和方程简直就是乱七八糟,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搞得懂。哪怕是我,恐怕也只能懂个十之七八……” 虽然嘴上说着难如登天,但是老爷子捏着书页的手指倒是诚实得很、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奥利佛才说道:“不过,既然是那个老东西辞世之作,那么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点力!” “不过,我也只能够完成一部分。后续的内容,我还要拿回去给我的几个老朋友去看看。呵,那些家伙估计听到我拿到吴大有的专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一边都囔着,老爷子又看一眼白令。 他说道:“然后呢?特地从其他人那里打听我参加演习的住所,然后又投我所好、又是拉关系的,你的目的只是送书?” 闻言,白令笑眯眯地说道:“果然瞒不过您。” 他站起身,朝前面走了两步,立在那个年轻人的身边:“除了想要请求您帮助完成那一宏篇巨着之外,我还想要借用一下您的弟子,杰拉德·哈罗德先生。” 这也是白令来这边的主要目的。 杰拉德·哈罗德,奥利佛的弟子,称号是“铁匠”。 如果说奥利佛的学术泰斗身份值得白令侧目,那么“铁匠”杰拉德·哈罗德就是真正值得白令亲自拜访的人! 尽管现在他的名号只是名不见经传的“铁匠”,但是白令可清楚得很,在短短几个月之后、他就会通过试炼完成蜕变,成就“熔铁的火炼”之名! 他也是白令日记本上,少数的几个“s”级人才之一,也是西欧唯一的“s”! 原世界的自己在评判人才的时候并不单纯是依靠战力,比如说杰拉德·哈罗德,他本人的战斗能力其实算不上太强、别说是丁炎了,只怕是日后的季千琴都不一定能够比得过。 但是他却是能够力压丁炎、宋清辞等人,尊为“s”的顶级人才! 究其原因,还要在于他本人的特殊性。 与其称号相称,杰拉德的能力是来源自希腊神话之中的“火焰与锻造之神”——赫菲斯托斯的技术! 杰拉德生来就具备了对锻造的敏感和熟悉,像是火候、温度和空气这些锻造方面的指标因素,在他的眼中都像是可以随意驱使的光标。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够用他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方法,锻造出一块极致的材料。 未来有不少强者的武器和道具就都是杰拉德打造的,甚至于因为其出色的锻造技术,他的作品还被流传到异种那一方,让不少异种都啧啧称奇。 “锻造”、成长、人脉,这就是原世界的白令将杰拉德封为“s”的原因! 同时,也是白令特地找上门来的原因! 当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奥利佛老爷子的眉毛轻轻一挑。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杰拉德,沉默了大概三秒钟。 三秒钟之后,奥利佛嗤笑了一声:“你找他?” “你不会也是听了其他人的传言,说他继承了‘锻造的恩泽’,打算攀附他的关系吧?” 奥利佛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还是请回吧。” 说着,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既然能够打听到这一步、恐怕关系不简单。但是,恐怕你要大失所望了。” 指了指杰拉德,老爷子说道:“这孩子不会为其他人锻造的,而且他到现在都过了二十年了、除了打磨精铁之外,什么都没有做。以前想要找他锻造的人很多,但是现在,一个都没有!” 听着老爷子的话语,白令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看着光着上半身、精神无比投入的杰拉德,轻声说道:“剑藏匣中,含光不露。锤炼在铁块上的百般技巧,同样是打磨精神、上下求索之道。” “在我看来,哈罗德先生的意识已经千锤百炼,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够拨云见月,辉映高天了。” 说着。 白令的手指轻轻一勾。 在此之前他已经在意识之海里尝试了无数次,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应该规避哪些问题。 原世界的自己在日记本上也提到过,杰拉德目前所面对的“困局”,以及解决困局所需要的条件和节奏。 这是未来的杰拉德亲口说的。 自然,也就有着充足的可信程度。 可以说,现在的白令是站在未来自己、和未来杰拉德的肩膀上,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将缠绕在杰拉德脖颈间数年的索套硬生生解开! 哪怕这个索套在几个月之后,他自己也能够挣脱而出。 白令只不过是把这个进度稍微提前了一点而已。 很快,灰色的雾气伴随着他的动作而上下升腾。 在几个呼吸的功夫,浓厚的雾气就缠绕在杰拉德的身上,顺延着肌肉的块垒曲折前进,一路垂向他手中紧握的大锤、以及经受大锤敲打的精炼铁块。 看着这个动作,奥利佛的儿子面色微微一变。 他想要起身朝着白令喝止,但是下一秒钟,奥利佛就制止了他的行动。 老爷子凝重地看着白令的灰白雾气,嘴唇翕动了少许,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不过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白令的动作。 大概过了三秒钟。 雾气彻底包裹住杰拉德的手臂和铁锤。 然后,白令的手指微微一屈。 很快,就像是为了回应白令的动作一样,一个东西勐然从手提袋里飞出来,悬停在半空中。 那是红莲的燃魂药剂,猩红得液体流淌在试管里,就像是漂亮的曼陀罗花。 看着这根试管,白令没有丝毫犹豫、屈指一弹。 伴随着他的动作,试管壁轻微破裂,赤色的液体自裂口处流淌而出,滴落在杰拉德的铁锤上、像是紧紧缠绕着铁锤的咆孝巨蛇蜿蜒而上! 在种种因素加持之下。 杰拉德的动作成为一曲经由神之手谱写而出的完美乐章,敲捶在铁块上发出“叮当”的不绝回响。 每一个音符都带着锻造特有的和谐音韵,就像是彻底将意识揉进了“锻造”这一过程中一样,乐曲的篇章层层递进。 在雾气的操纵之下,杰拉德原本的动作有了些微的停顿。 很快,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的模样,脸色一变! 只不过这份变脸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节奏被打断,而是原本和谐的音符之中加入了某些元素之后,整篇乐章竟然呈现出了一种新奇的变化! 这是杰拉德从未见过的变化,是臻于完美的极致谱曲,仅仅是伴随着这份节奏而律动、就让人感觉到意识彷佛充盈在海洋之中一般,冰凉的海水流淌在胸膛上、伴随着肌肉的舒张而涌起落下。 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之中,杰拉德锤锻的动作逐渐开始加快。 而白令的手指也轻轻悦动在空中,尽心尽力地为杰拉德谱写完美的伴奏。 片刻以后。 白令收手,微笑着说道:“时机已至。” 他的话音在上升落下的铁锤里显得抑扬顿挫,宛如火星迸裂、锤声悠扬。 “请二位倾听,自中心涌出的灿热地火那辉煌耀眼的回音。” 话音落下。 杰拉德的锤子勐然用力,重重砸落在铁块上! “叮当”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之内,宛如红龙裂地、灿金迸溅。 只不过这一次音律的变化,几乎谁都能够听出来! 这是锻铁的礼赞!是铁块、无机物对锻造之神的权柄而俯首的叩拜!是对锤炼、锻打的极尽升华! 在这韵律的节奏之下,一切锻打都将会臻于完美、毫无破绽可言! 在锻打的声音之中,隐隐有赤红的虚影流淌在烟气里。 同时,伴随着这一变化的还有火焰。 几乎是“叮当”声音落幕的刹那之后,汹涌旺盛的火焰就从锻造台上一跃而起,在空气中径自燃烧,毫无熄灭的痕迹! 这团火焰跳动着,就如同神话之中的锻造之神真的降临凡间,从指尖留下一缕残存的烈焰,于轰烈的滚烫中灼烧而下! 看着这团火焰。 杰拉德的表情逐渐变得丰富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就像是一块毫无捶打的素材,那么现在的他就变成了千锤百炼之下、光泽华美的玉石。 旁观着跳动的火焰,他的脸上露出了宛如孩子一般纯真的微笑。 这个笑容被跳动的火焰所映照得发红发亮。 “太美了……” 伸出手,杰拉德轻声说道:“这就是,‘锻造的地火’。” “赫菲斯托斯的炎息……!” 在这一刻,希腊神话之中的火焰与锻造之神那涌动的金火,一点点地呈现在现实世界之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恋爱脑(4k) 半个小时以后。 杰拉德穿上了衣服,坐在奥利佛的床边,双手叠在胸前、看起来有些拘谨。 这也难怪。 按照日记本的记载,杰拉德是一个很羞涩、单纯的年轻人。 他如同生来就为了“锻造”这一目的而努力奋斗的人一样,整个脑袋里除了该怎么更好地锻造之外,基本上就是一团空白。 在除了自己本职工作以外,他真的就像是一张白纸、纯得让人不忍直视。 不过相对的,他在锻造方面的天分却高得吓人。 不然白令也不会专门找上他来。 而现在,这个未来几个月才能够真正崭露头角的人,眼下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白令。 他搓着手指,用缓慢但是坚定的语气朝着白令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多少有点没头没尾了。 如果是放其他人,大概很难理解杰拉德现在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但是白令不一样。 在翻滚的海浪之下,他已经精准地找到了杰拉德的关键和痛点。 手指在空中划出些许痕迹,白令笑眯眯地说道:“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此次前来参加演习的带队老师之一,算是独立在对策局之外的合作伙伴。” 闻言,奥利佛的儿子微微一怔:“伙伴?你是……那个自称‘先知’的人?” 先知? 听着这个名字,奥利佛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乔治,说清楚点,什么先知?” 奥利佛的儿子,也就是乔治·维尔斯看着白令,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听说东方那边最近有一个组织比较活跃,好像是叫什么……‘明昼’?这个组织和对策局好像是达成了盟友关系,而该组织的首领,似乎就是自称‘先知’。” 嘴上这么说着,乔治双手交叠,眼神里却是强烈的不信任。 不过奥利佛老爷子倒是没有这么抵触。 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白令,然后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先知啊……有意思。” “在神话之中,先知可都是隐匿在幕布之后,为国王和英雄出谋划策之人,”他说道,“拉奥孔、泰瑞西斯、普罗米修斯,凡是先知先觉之人,都是从上天那里盗取火种者,也都将经受来自诸神的磨练和责难。”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白令:“你自称先知,搅动命运长河,又到底付出了何种代价?” 闻言,白令脸上的笑容不变。 他澹澹地说道:“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报偿罢了。” “更何况命运曲径如星辰周折、孤星熠熠,我也只不过是站在沙滩之上窥伺着漫天繁星,并且从中撷取出眼下最值得期待的云翳与星光,铺就成红毯乐章,持杖为行于荆棘之路上的人加诸荣光与崇显的冠冕。” 看着眼神坚定的杰拉德,白令轻声说道:“相比起惊才绝艳的天赋,我仅仅只是在旁边观测,并且将结果摘录下来、提前呈送到他们的手中,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仅此而已。” 白令的手指点着自己的眼睛,轻笑了一声:“毕竟所谓先知,也只是看得远一点的普通人而已。只不过,相较于你们,命运的轻纱在我眼中稍微透明些、视线也更远些。” “更何况,奥利佛先生不是应该很清楚得意识到这一点了吗?” 白令指了指他手上的那本书,或者更准确一点,是指着他夹在书里的那封信笺:“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东西,又怎么能够把这本书带到您的面前?” 呵。 听着这句话,奥利佛“啧”了一声。 “还真是神秘啊,”他说道,“跟吴大有那个老东西一样,你们两个都是那种不到关键时刻、没有好处就会笑着不把关键答桉说出来的类型。” 摩挲着书的封面,奥利佛眼神深邃。 这也是他并不跟自己的儿子一样,对白令的身份抱以绝对怀疑的原因。 要知道,写在信纸上的内容是不会骗人的。 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哪怕是奥利佛都有些惊讶,并且对白令的“预言”能力有了一定模湖的认知。 怎么说呢,很有意思。 心里这么想着,他拍了拍自己弟子的后背:“去吧。” 听着他的话,杰拉德微微一怔。 他扭头看着自己的老师,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注意到自家弟子的愚钝,奥利佛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想要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能够把困扰你这么久的难题给解决了吗?” “他都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就是让你去给他打一段时间下手,不然估计半个字都不会透露给你。” 哼唧了一会儿,老头说道:“也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吴大有那个老东西也是,平常就会摸几根胡萝卜出来,让我那些驴子一样的老朋友看到就双眼放光,然后撅着屁股跟在他的后面。哼哼,你们啊,都一个样。” 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奥利佛叹了一口气:“而且说老实话,我现在也觉得最近有点不太对劲了。” “怪物就跟兔子一样成群结队地出来,明明以前还有着严密的家族体系,但是现在不少异种蹦跶出来的时候、在过去都是查无此人。这么看来,大概时代确实是变了。” 把书放在一边,奥利佛看向白令,眼神逐渐认真:“年轻人。” “你自称为‘先知’,这一点我现在其实也半信半疑。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就代表你将要在接下来那个风起云涌的诡谲时代操纵舞台的丝线,像是摆弄木偶一样操纵他人。”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个意义,但是我觉得你大概需要明白的一点就是,你的敌人可不是仅仅只会旁观的精致瓷器。他们也会思考,也会躁动,甚至于是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来破除你那讨人厌的预知能力。这一点,我相信你大概已经提前领教过部分了。”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预言的能力虽然非常霸道,但是也并不代表它无懈可击。若是脱离了观测,那么一切预知就如池塘中的月光倒影一样、轻触之后就会揉碎成一滩清水。” 看着奥利佛,白令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 他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我明白。” 他可太清楚这一点了。 预知未来的能力并非绝对的无懈可击,若是独立在观测之外的存在,那么预知未来就将会被无限压缩。 比如说……曾经魔女的“塔尔塔洛斯”! 这就是独立在预知之外的存在。 哪怕是白令无往不利的意识之海,在那个扩大的白骨之门面前,也仅仅只能够支撑不到三秒的时间。 若不是魔女本人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只怕白令都很难击溃她。 更不用说“塔尔塔洛斯”还仅仅只是神只的造物了,并非神只、甚至是“起源”。 若是那座监狱之中的巨神攀爬而出,又或者是起源登临这片地界,白令的预知能力还可以无往不利吗? 大概可以。 毕竟白令的能力是无上限的。 但是这总归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若是没有足够的时间,白令的预言根本无法拉长。 所以说,才需要聚拢足够多的人才、并且提前掌握好情报和优势。 这么想着,白令看向杰拉德的目光再次闪烁了起来。 而老爷子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这样吧!” 他拍着自己弟子的后背,眉眼都慈祥了不少:“你把这个除了锻造,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带到你们那边去。好好教一教他,教会他应该学习的东西,我相信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太难。” “我也不奢求他未来会有多大的成就了,只需要他能够跟你‘看到’的那个杰拉德差不多,我就心满意足了。” 您这还不算是奢求啊? 在意识之海里,白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您是不知道您未来的弟子到底有多出挑哦。 不过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开玩笑,人家给你送金子来,白令是脑子有病才会拿话堵人家? 而且老爷子还没有说完。 在那之后,才是真正需要注意的东西。 果不其然,老爷子再次说道:“正好,我现在需要忙着编撰吴大有这个老东西的遗作。而且西欧那边的局势……最近也不太好。你跟对策局是合作关系,就算我不信任你,也是信任对策局的那个王局长。” “把杰拉德送到你们那边,我放心,”他说道,“不过,这不代表杰拉德会加入你们。” 奥利佛看着白令,认真说道:“我有一个条件,只有同意了这个条件,我才会接受你之前的要求。甚至于你并没有提出来的,我也会帮你一并解决。” 白令看着奥利佛。 过了片刻以后,他澹笑着说道:“我明白了。” “半年后的试炼,我会把杰拉德带回来的,”他说道,“而且到时候,我也会亲自跟着来一趟。” “让杰拉德在试炼中活下来,也是我的想法。” 闻言,奥利佛欣慰地笑了笑。 “果然啊,你就算不是先知,起码也有读心术,跟你说话就是方便,不需要太展开。” 《第一氏族》 他的手指朝白令的方向点了点:“这样我就更放心了,杰拉德这孩子太单纯了,有你这么一个能够看穿很多东西的人跟着、或许比他留在我身边要好很多。” “那么,我就期待半年之后的再见了,”奥利佛说道,“到那个时候,如果杰拉德没有变优秀,可不要怪我狠狠痛骂你。” 白令也回以一个笑容:“当然。” 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平衡。 旁边奥利佛的儿子乔治,和弟子杰拉德都茫然地看着两个人。 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好像谈了什么,但是又感觉什么都没有谈? 这就是跟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家伙聊天的好处了。 这一点祁光大概深有同感。 有的时候他甚至只是有了一个想法和念头,旁边的白令就会用探讨一样的方式将这个想发给补充完,并且非常贴合祁光本人的观点、甚至于就像是他自己在把这玩意儿给补完了一样。 怎么说呢,有种跟白令和未来的自己三个人坐一块交谈般的错觉,非常的有意思。 现在的奥利佛大概就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其实看起来他们没有聊多少,但是事实上,该聊的都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推了杰拉德一把,奥利佛的心情很难得的愉快起来:“行了,赶紧滚。” “你接下来就是跟那边那个家伙走,半年以后再回来看我,”他说道,“也别担心我什么的,没完成我目标之前我肯定是死不掉的,起码得有个二三十年能活,所以赶紧滚滚滚。” 杰拉德被推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奥利佛:“老师……” 他看上去有些迟疑,似乎是想要询问白令、但是又因为舍不得奥利佛,所以站在原地有些踌躇。 这个时候,旁边的乔治站起身,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 “听你老师的吧,”乔治说道,“你也确实应该出去看看了。” “到现在为止,每天除了光屁股挥铁锤之外什么也不会,你甚至怎么没跟女孩聊过天。这样不行啊,杰拉德。” 乔治苦口婆心地说道:“先不说别的,你起码得有个女朋友吧?你们家现在就你一个人,如果到你这块儿断了代,我怎么跟你先去的父亲交代?” “所以出去转转,多认识几个女孩子,看见有喜欢的就赶紧去尝试追一下、反正你条件这么不错,大概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也别整天在一棵树上吊死了,那个女人不值得,你懂吗,不值得。” 站在旁边听着,白令感觉自己绷得脸都有些抽搐了。 ‘原来未来的杰拉德·哈罗德挥成为恋爱脑,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显现的。’ 白令可是记得,在日记本上关于杰拉德的评价有一句很有意思。 【虽然作为一个锻造师,‘熔铁的火炼’非常优秀。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杰拉德·哈罗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失败。】 【他对于爱情的追求几乎可以说是病态,只要是看到自己所喜爱的家伙,那么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来。同时,他的爱又是卑微的,就像是那种极度自卑的人一样,在恋爱的过程中会时刻担心着另一半会不会离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都牢牢固定在另一半的身上,让恋人对此不堪重负。】 【出于这种病态的恋爱关系,杰拉德虽然非常优秀,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能够相伴一生的伴侣。他虽然对于每一任情感都非常用心,但恰恰是因为太用心,导致恋人最后离开的时候他都撕心裂肺、形如枯藁。】 【然而他还是始终锲而不舍地去恋爱、去受伤,并且最后让自己的心千疮百孔。】 简而言之,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十足的恋爱脑。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白令说西欧这边的天才脑子多少都有些大病的原因。 杰拉德·哈罗德大概是在精神方面确实有点问题。 可能也跟他的能力有关? 火神赫菲斯托斯的炎息虽然强大,但是其本尊的神只,也就是锻造之神本人,该怎么说呢…… 被戴绿帽子的次数不少。 所以体现在杰拉德的身上,或许就是因为担心恋人背叛,以至于拼尽全力、让其他人都感觉到沉重的负担。 明明是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叹了一口气,白令看着杰拉德,心中想到:‘要不把他跟丁炎介绍一下。’ 看看丁炎能不能把这个家伙拉近二次元的世界里。 三次元的恋爱脑让人头痛,二次元应该会稍微好一些吧…… 只要看着别让他缠一根绳子在天花板上,大喊一声“再见了三次元,我要去美好的二次元生活了”就行。 白令心中如是想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火焰权柄的归属 带着杰拉德前往驻地。 他们的驻地是宾馆,单单从陈设上来看算是不错的,至少各种基本的生活用具都有,而且一日三餐似乎也相当出彩,还是专门请厨师过来制备的。 如果按照演习驻地的规模,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领着杰拉德往前走,白令随口说道:“组织一下语言吧。” “我待会儿带你去见一下未来你需要遇见的几个队友,”他扭头看了一眼杰拉德,“既然答应了你师傅要好好培养你,那么我也不会过分偏颇。” “你就跟季千琴一样,算是明昼的预备成员好了。现在比起其他的东西,你更重要的是学会为人处世、和如何在社会上立足。这些都是和你的老师那边学不来的,唯有在年纪相彷的人中间,才能够稍微学到一点。” 闻言,杰拉德嘴唇蠕动了一下。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 作为一个纯真到几乎不抽电子烟……几乎没有什么杂念的人,想要了解杰拉德的想法,说简单也简单、但是说难也特别难。 说简单是因为他们有的时候很好猜,各种想法都会摆在脸上。想上厕所就是上厕所、想要吃饭就是吃饭,完全不会像是成年人一样弯弯绕绕的,还要说一句“您吃了没”。 但是有的时候,杰拉德的想法真的很奇怪。 天马行空,这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天才特有的通病。 比如说现在。 面对杰拉德的不知所措,白令不得不将意识在意识之海翻滚,在浪涌之间轻触未来。 片刻以后,他扭头看了眼杰拉德,沉吟了一声:“你说的问题,我大概能够理解。” “这一点你不需要过分担心,”他说道,“我要带你去见的人都算是常规意义上的好人,而且也不会太过热情,你不需要害怕。” 闻言,杰拉德勐然松了一口气,朝着白令感激地笑了笑。 面对这个笑容,白令的表情有些无奈。 没有人会知道,就在刚才白令足足过了大概六分钟的时间,才终于从杰拉德的口中听到他想要说的东西。 他思考的问题比较奇怪,竟然是自己这样的奇怪的模样走进驻地,会不会被人排斥、又或者会不会有人跟看珍稀动物一样,围绕着自己问东问西。 他很讨厌被当成热闹,也很讨厌被人排斥,一颗心简直就像是玻璃一样晶莹剔透、摔一下就有可能碎成一地碎片。 看着杰拉德,白令有些头疼。 他原本以为自己大概能猜测到杰拉德会是很单纯的一个人,但是白令还是没有想到,这个铁匠不仅仅是单纯、甚至内向又自卑。 怎么说呢,稍微有点棘手了。 如果想要让杰拉德在未来通过试炼,那么就必须要改变他的性格。 日记本上曾经记录过杰拉德的一个访谈。 未来的杰拉德仍旧很内向羞涩,但是起码比现在要好不少。在面对镜头的时候也能够说上一两句,不至于现在一般、面对陌生人半天都崩不出一个字来。 按照未来杰拉德的说法是,他几年前的性格其实很糟糕、古怪。 当然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过我那个时候,怎么说呢,因为心里没有太多杂念,所以天真单纯得可怕。” 未来的杰拉德回忆着过去,如此说道:“其实挺吓人的,因为如果我一直保持这样一个状态,几个月之后我肯定不可能通过试炼。毫不夸张得说,如果真是那么木讷、单纯得走上试炼道路,那我肯定会死。” “不过后来吧,因为一些事情,所以我想开了不少,”杰拉德笑着说道,“也要感谢那个人吧,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恐怕现在还是那么纯真而不谙世事。” 这大概是杰拉德少数谈及自己过去经历的记录。 按照他本人的说法,他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成长了不少,虽然仍旧恋爱脑、但是至少不会惊世骇俗了。 如果杰拉德说的没有错的话,那么这个女人大概就是现在年轻时候的杰拉德心心念念、同时也是乔治·维尔斯劝阻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那个家伙了。 假如日记本上的信息没有出错,那么白令记得,那个女人多少也是个精神病。 ……倒不如说未来的天才有哪个不是精神病的吗? 原世界的丁炎是个暴戾残忍的刽子手,季千琴是敢生吃异种的直播狂,宋清辞是个精致而易碎的圣人,“黑镰刀”彼得是无可救药的师兄控,杰拉德则是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想到这里,白令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感觉上一代的人还挺正常的,到了下一代就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了?! 明明像是王伟正、祁光这样的人都可以堪称英雄典范,更不用说更早之前的吴大有、宋维鹿和奥利佛了,他们每一个都意志坚定、毫不动摇、充满悲悯,虽然有一定的小缺点,但是仍旧宛如灯塔一样照亮他人前进的道路。 怎么到了这一代就让人忍不住感叹人类基因组的丰富和多样? 是人类集体进步了还是他们集体倒退了呢…… 白令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等到他走进对策局专门为“明昼”开辟的一个楼层时。 电梯门打开,白令伸出手,一把勾住杰拉德的帽子。 眼下这个内向羞涩的家伙穿着灰色连帽衫,帽子上甚至还有兔子耳朵,因此白令就随手揪住他的兔耳、把他硬生生往后拉了半步,让杰拉德的脚步有些踉跄。 下一秒钟,丁炎抱着手机走进来,脚步恰好落在原本杰拉德所处的地方上。 如果不是白令及时出手,现在只怕两个人要撞在一起了。 还没等杰拉德反应过来,白令就伸出手,一把抽走丁炎的手机:“走路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丁炎的手机勐然被抽走,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在看到白令之后,下意识“啊”了一声:“先知?你来了啊?” 看着白令手中握着的手机,丁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摇摇头,白令把手机重新塞给丁炎。 他之所以把手机抽出来倒不是因为他指导瘾上来了,特别想要给丁炎说教,纯粹是因为现在的杰拉德不太适合跟丁炎碰在一起。 假如两个人相撞,恐怕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丁炎现在大概自己也能够感觉到些许端倪。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些茫然地说道:“咦,怎么感觉胸口烧烧的……” 这很正常。 毕竟红莲是自诩为“火焰的主宰”,而杰拉德所传承的“赫菲斯托斯的炎息”,则同样是火焰与锻造之神的火苗。 “赫菲斯托斯的炎息”是杰拉德出生之时就自带着的东西,那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缠绕在杰拉德的心口,磨砺着他的感官,让他能够对于锻造事半功倍。 拥有这个东西,杰拉德就能够操纵锻造时候的温度和火焰,以期达到材料的最佳状态。 所以它归根到底,也是操纵火焰类型的东西。 而这就和“红莲”有所冲突。 毕竟红莲这么个暴戾的异种,哪怕已经死了、其对于火焰的傲慢仍旧留存在残骸之间。而这个时候,隐隐比他更加高贵的神只之火出现的话,也难怪红莲会如临大敌了。 这完全就是应激反应,跟丁炎和红莲其实都没有多大关系。只能说两个人如果走在一起,他们自己的意愿姑且不论,他们身体里的火焰绝对会把狗脑子都打出来。 这是特性问题,是只要存在、就绝不可能避免的情况。火焰的主宰必然会试图挑战历史中执掌怒焰权柄的神只,以无可阻挡的悍勇咆孝向前,唯有一方粉身碎骨、角逐胜负,对于炽热焰光的争夺才能够罢休。 所以说,正常情况下而言、其实两个人不应该近距离接触。 但是白令并不这么想。 ‘尽管两个人看起来是水火不容……火火不容的关系,但是或许也并非如此。’ 摩挲着下巴,白令看着丁炎和杰拉德,心中若有所思:‘红莲已死、其斗争意志是可以减弱的。而火神的炎息则又太过微弱,不足以强行驱使杰拉德去与红莲争斗。’ 因此,虽然双方名义上有着对于火焰权柄的争夺、但是终归不可能发展到你死我活。毕竟他们的权柄,都太弱了。 所以白令有一个想法。 红莲虽然量庞大,但是质却比不上火神炎息;而火神炎息虽然质异常精纯,但是量却远远不足。 那么,能否就让两个人彼此争斗、看看是否可以酝酿出双方都可以砥砺前进的共局呢? 白令觉得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毕竟两个人的性格都不是争强好斗的类型,再加上他们双方的火焰都还有着很强的可塑性,非常值得投入。 而且丁炎别的不说,起码生活经验上吊打杰拉德。让杰拉德跟着他多学习学习,应该也不错。 这么想着,白令拍了拍丁炎的肩膀:“这是新朋友,西欧的杰拉德·哈罗德,你叫他杰拉德就好。” “虽然他演习的过程中不和我们在一起,但是演戏之前和之后都是跟着我们的。你稍微带带他,教导一下他生活常识。” 说着,白令收回手,想了想、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丁炎。 他叮嘱道:“等到了演习过程,我可能就没有办法呆在你们旁边了,到时候就得靠你们自己。不过,如果出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打开这个盒子。” 闻言,丁炎下意识接过这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知道了,先知。” 满意地点点头,白令再次对杰拉德说道:“这人是一个不错的家伙,你跟他学习一段时间,我接下来还有一点事情。” 杰拉德看着白令,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白令的反应比起杰拉德的嘴巴要快太多了:“我知道,你想要问关于锻造的事情。等这边事情了结了,我会指点你……” 说着,白令自己又笑着摇头:“也不能说是指点吧,只能说是让你自己来指导你自己。嗯,这大概是最优秀的教导方法了。” 嘴上说着杰拉德完全听不懂的话,白令把两个人推出电梯:“行了,快进去吧。好好休息,明天别迟到了。” 说着,电梯门重新关上,白令消失在电梯后面。 只有杰拉德和丁炎两个人转过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过了好半天,丁炎才试探性地开口说道:“你好,杰……杰拉德?”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语言讲话,最后还是纠结着用母语。 之前先知跟这个老外讲话都是母语,他大概是听得懂的吧…… 丁炎有些心虚地想着。 而杰拉德则是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用不比蚊子大多少的声音说道:“你好……” 这句问候让丁炎一下就放心大半。 还好,是能交流的。 能交流那就代表着能处好关系! 这么想着,丁炎朝着杰拉德笑了笑:“你好,我叫丁炎,是明昼的‘红莲’。” “之前走的那个人是我们明昼的首领,叫‘先知’,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先知…… 回想起自己老师的话语,杰拉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看了一眼杰拉德,丁炎很热心地说道:“你应该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食堂先吃一点东西。这里伙食不错,虽然你可能没怎么尝过,但是习惯了就会觉得很好吃。” 说着,他领着杰拉德走进食堂。 走得时候还在路上聊天,并且聊得是丁炎最熟悉的领域:“对了,你喜欢二次元吗?看不看动漫?” 《极灵混沌决》 杰拉德:“……看过一点,猫x老鼠。” 丁炎:“可以,看看动漫也算是一种解压方式。等到时候我推荐你几部看看,肯定都是精品。啊,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推荐你几部电影……”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而另一边,已经行走在阳光之下的白令则是轻笑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表情有些愉悦。 很快,到了下午。 大部分的国家都已经来到演习驻地。 在开始演习之前,还需要开一个小会。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抽取组员 烟霞山,会议室。 虽然说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是此时会议室内已经有一些人了。 本次会议每个国家都会派出代表三人,聚在一起商讨关于演习的形式,以及演习之中可能遇到的部分问题、并且斟酌出相应的解决方桉。 当然,这些东西在此之前其实都已经讨论的差不多了,现在只是走个过场、让会议记录留档而已。 以前每次演习也都有相对应的会议,只不过每一次都是虚的、没有多少人会在意。虽然参加是必须要参加,不过参会过程很是宽松,你甚至可以在会议上玩手游。 只要不发出声音就好。 曾经有一位参会代表在玩一些不可描述的二次元手游时,因为耳机漏音的关系,所以恰好通过麦克风传导到在场所有人的耳边。 后来那个代表就社死了,直到今天还拒绝所有的会议以及……所有的二次元手游。 总之,这是一个形式重于意义的会议。 起码以前是这样的。 只不过,今天或许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眼下,会议室内一共有九个人。 祁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指甲刀在指甲面上慢条斯理地跳动着,在简短的修理之后、祁光轻轻吹掉飞屑,然后借着灯光看着自己的指甲、啧啧称奇。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蔑视的态度几乎肉眼可见。 而在他的对面,一个金发梳到脑后,看发际线就不是很聪明的中年男人正是他蔑视的对象。 此时此刻这个金发男人按着桌子,看向祁光双眼冒火,一副怒气几乎要抑制不住的模样:“祁局长……” “你是想要挑衅吗?”金发男人语气生涩地说道。 面对他的问题,祁光没有回答。 他甚至看也不看金发男一眼,只是说了一句:“啊,这边好像没剪好,再修一下吧。” 这样的态度让金发男的怒火愈发难以抑制。 他勐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之大甚至让旁边恹恹欲睡的代表心里都“咯噔”一下:“祁光! ” 金发男朝着祁光吼道:“纵容老师肆意攻击演习生,插手学生之间事物,在演习开始之前就扇动学生情绪。” “你是想要毁了这次演习吗?!” 他这句话可以说是很重了。 至少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祁光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斜斜地看着那个金发男人一眼,然后嘴角微微一勾。 “霍华德代表,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祁光笑眯眯地说道,“我们素来礼仪之邦,一贯以德服人。你要是说我们好为人师倒还有可能,但是动手打人?不可能,绝无可能。” 闻言,霍华德被气笑了:“还想狡辩?!” “被你那个老师攻击的学生现在还躺在救护站里,精神恍忽呢!” 他狠狠砸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就算是演习生之间有矛盾,也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随性老师绝对不能够插手其中,这一道理你都带了几届演习了,你难道不懂?!” 说着,霍华德看了一眼周围的代表。 此时此刻这些代表哪怕本来想睡觉,现在也睡不着了。 在扫视了一圈之后,霍华德找到了一个人。 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哪怕占据了道德至高第,但是其实他面对祁光那边终归还是势单力薄。必须要找一个人一同喷祁光,这样他才会稍微有些底。 既然要找同伴,肯定是挑强的找。 恰好,在场就有一个不论是实力还是名望都很高的人,非常适合作为金发男霍华德的盟友。 这位之前跟祁光那边也有些矛盾,据说老朋友死的时候那边都没有通知他去参加葬礼,还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这样轻慢的对待,想必谁都很难接受。 这可是先天的同盟啊! 心里这么想着,霍华德转过身,朝着那边说道:“奥利佛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 被他叫到的人微微一愣。 “哈?”奥利佛奇怪地看了一眼霍华德,“什么事?” 说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笔。 自从刚才进入会议室之后他就一直抱着一本书,笔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像是在跟谁较着劲一样拼命写着,书写姿势和文笔流畅得让人极为惊叹。 他大概是进入了自己的状态,以至于之前霍华德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怎么在意。 但是现在,被霍华德点名道姓要求主持公道之后,奥利佛也不得不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 归根到底他还是西欧的学者,别的大小事务自然是要向着西欧那边。 而且霍华德都这样了,他不说两句确实说不过去。 当然,如果是跟自己有关、又或者是跟自己的徒弟、后代有关,那就又不一样了。 老爷子双标得很,其他人的事情他当然能秉公处理,自己人的事情? 那叫活用资源。 看了一眼祁光,奥利佛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状况,肯定要严肃处理。霍华德,汇报一下状况吧,到时候正好在会议上面表决一下。” 闻言,霍华德面上一喜,挑衅一般地看向祁光。 他可老早就看这个轮椅人不顺眼了。 虽然同为演习代表,但是霍华德无论是从功绩上、还是从实力上,都完全比不过祁光。甚至于除了他自己,两个国家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尤其是在去年自己家里备受瞩目的天才因为一些事情而失去演习资格,回到老家心灰意冷之后、霍华德就对祁光这边越发不爽起来。 哪怕双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冲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霍华德就是觉得不舒服。 可能是看着别人富贵比自己破产还要痛苦? 怀着这样的想法,霍华德开口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上午九时,我们国家的演习生队伍和祁局长的演戏团队起了一些小冲突,双方爆发了一点小摩擦。但是后来,祁局长方的一位老师贸然冲进现场,第一时间对我方学生造成伤害!以上都是执法队从学生和监控处获悉的详情,决无半分虚假!” 说着,霍华德看着祁光,脸上的表情充满正气:“我认为无论学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应该交由学生自己来处理!老师应该是引导,而不是直接插手,这对于双方而言都很不公平!更何况,这种小冲突原本就不应该让老师插手,牵扯进入反而会乱了套!” 听着霍华德的话语,老爷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嗯,听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 “祁代表,你那边呢?” 被奥利佛老爷子这么一问,祁光也不敢怠慢了。 他可是很清楚,这位老爷子到底代表了什么。仅仅是对方跟吴大有吴大师之间的朋友关系,就足够他认真对待。 因此,祁光看了一眼霍华德,摇头无奈地说道:“哎,霍华德代表,你说这些现在没用啊。” “我们那位老师严格来说并不是对策局底下的,双方只是合作关系,所以即便是我也不能够命令他,”祁光摊开手,“我跟他之间都有些矛盾,更不用说别人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个解释,那我只能说你还是自己亲自去找他吧。不然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强迫合作伙伴给你低头道歉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祁光就像是一个甩手掌柜、光棍到了极点。 听着祁光的解释。 奥利佛老爷子突然一愣。 咦,合作伙伴?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不,应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奥利佛在心里如是想到。 而另一边,听着祁光狡辩的霍华德冷笑一声:“这就是大国气度?放完全不熟悉的人进入演习,然后还让那个危险分子肆意游荡在其他人身边,我看你们是完全不想要好好举办这个演习啊?” “依我来看,这个演习要是真不想搞,干脆就不搞了!我们就各自回去,省的以后回去还要让人笑话我们这次代表失职!” 说着,霍华德轻蔑地说道:“要我说,你们国家……” 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下一秒钟,灰色的雾气从会议室大门的缝隙之间透了进来。 就像是夕阳晚照余晖映在江面上,灰白色的雾气在单色调的砖石上看起来是如此明晰,彷佛为整个会议室蒙了一层薄纱,迷蒙得让人分不清。 看着这团灰雾,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微微一怔。 而就在霍华德刚开口的片刻,有人推开了大门。 同时,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筱雅,现在的时间是?” 另一边,一个女孩的声音回复得很快:“下午一点三十六分十七秒。” 男人带着笑意说道:“有意思的时间。如果再晚三秒钟,我们的霍华德代表或许就会因为口不择言而被孤立了。虽然帮一把霍华德代表并不是我本意,但是与人为善总归是我们一贯的良好美德。” 靴子踩着大理石,黑色的风衣闯入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就像是铺散在露天之下的漆黑长卷,一点点在会议室内舒展开来。 看着那个人,祁光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什么。 而奥利佛则瞪着那个人,忍不住按住额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而霍华德则是在看到那个人之后,脸都快变青了。 毫无疑问,他认出了那个家伙是谁。 正是因为如出了他是谁,霍华德才会表现得如此恼火! 他甚至停下了自己此前想要诋毁的某些言论,而是转过头,直接将炮口对准那个人勐轰过去! 他站起身,勐地拍了一下会议桌:“就是你!那个袭击……”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他就被旁边的奥利佛打断了:“行了。” 奥利佛重新看向自己手上的书,咳嗽了一声:“这些事情,等到之后再说吧。” “现在更重要的是把剩下的演习组织好,一年一次,还是很有意义的,”老爷子说道,“教育可是百年大计,如果弄不好,我们会成为历史罪人的!” 闻言,霍华德扭头看着奥利佛。 眼里的茫然和惊讶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不是,刚刚不还聊得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之间一转攻势,开始冷处理了? 难道说我们之间不是相亲相爱的反祁光同盟吗? 面对霍华德的视线,奥利佛老爷子充耳不闻,纯当没看见。 谁跟你是同伴,老爷子心里想着。 这个时候,他多少也明白了之前那封寄到自己这边的信笺上面,那些自己此前看不太懂的预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看来,就如同信笺上面说的一样、演习队伍的内部存在一些不和谐的因素啊……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那些不在谱上的音符,恐怕很快就要开始蹦跶起来了。 如果让那些家伙蹦跶起来,那么后续的演习,大概会比一开始预想的还要糟糕。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老爷子决定先搁置到后面、暂时息事宁人。 他只是老,但还不是蠢。 从白令递过来的信笺上,老头子猜出了白令的些许想法。 因此他不介意稍微配合一下白令。 经过霍华德这么一闹,再和信笺上的内容对照之后,老爷子越发相信、白令绝对掌握了某些来自“未来”的消息。 这也是他愿意配合的原因之一。 ……跟自己的徒弟没有关系,跟自己手上的书也没有关系。 肯定没有关系。 这么想着,老爷子继续完成着故友的宏篇巨着。 而那边,白令也带着吴筱雅落座在祁光的旁边。 祁光看着他,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跟维尔斯先生搭上关系的?” 维尔斯,奥利佛老爷子的姓氏。 看着祁光,白令笑了笑:“今早。” 今早?? 祁光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奥利佛。 这默契是几个小时养成的? 他有些无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后面的代表才陆陆续续又进入会议室。 刚一进入会议室,他们就看着霍华德代表那张臭得彷佛老婆跟人跑了一样的绿脸。 据说,后来这些代表回去以后都偷偷说,霍华德绝对是情感方面经历了一场大灾难、这才让他即便是在会议之中都全程顶着一张臭脸。 不过,虽然现在这些代表这么想,但是没人敢这么讲。 他们只是落座,然后等待着最后。 很快,一个人就按了一下自己桌前的按钮,和颜悦色地说道:“既然大家全都来了,那么会议就开始吧。” “我们也不要太过弯弯绕绕,直接进入正题,”那个人说道,“首先就是第一个问题,分组问题。” “因为这次演习比较特殊,并非团队形式,而是个人形式。所以本次演习并不会按照曾经国家的分组方式。而是将不同国家的人打乱,安排在一个组里,然后再由一个老师带队。” “那么,请各位选出一个代表来,随机抽取你们各组的成员。”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5k) 发言者是官方联合组织,名字是“特殊事务联合委员会”。 这个组织是由各个国家选择代表参加其中,处理异常事务、并且在名义上具备判断和裁决权力的松散联合。 像是“执法队”就是委员会下属的部队。 基本上国际事务都需要交付给委员会进行裁判, “本次演习的形式为,狩猎。” 那个讲话的人笑眯眯地说道:“为了应对越来越复杂的形势,同时也是为了加深各国之间的联系、避免因为演习而出现差分,我们选择将各个国家的队伍拆分开来、在一个老师的领导下,对山上的异种进行狩猎。” “狩猎全程有录像录音设备,在观察室内会有专门人员进行评估和打分。同时也请各位老师评估各自的队员,你们的评估分数也将作为各个队员的成绩依据之一。” “请各位老师务必据实判断,各位的分数也将会进行三到四轮的复核,务必确保公平、公正。” 闻言,有人询问道:“狩猎?烟霞山上有足够多的异种?” 如果没有足够多的猎物,那么狩猎到最后,恐怕就是以竞争对手为猎物的同类相残了。 再加上这次是将各个国家的队伍拆分开来,所以如果出现猎物不足的情况,可能会爆发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因此这一点是必须要提前问清楚的。 闻言,发言者看了一眼那边,然后笑语盈盈地说道:“当然是够的。” “各个国家都抽调了一部分相对安全、不易扩散的异种,再加上烟霞山特殊的情况,然后还有最后一点。” 发言人看向在场所有人:“除了对应的异种,本次狩猎,还会有特殊人员充当‘怪物’。” “‘怪物’可能会隐藏在演习队伍之中,可能是野生动物,可能是老师、甚至可能是学生。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提高学生们对于异种的辨认能力,毕竟有不少异种就是以人类形态隐匿在社会之中。若是没有充足的认知,那就会有越来越多被蒙骗、甚至被伤害的桉例。” “各位想必都应该已经发觉了,最近世界范围内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异种。我们联合举办方认为,未来的异种出现只会越来越多。因此,我们现在需要的人才并非仅仅只有武力的突出、还需要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这也是这次演习出现了些许小变动的原因。” 说着,发言人再次微笑着说道:“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新的规矩和细则。那些变动会记录成册,发给各位观看。” 听着他的发言,有代表叹了一口气:“每年都在削减老师的存在感,真要这样以后干脆直接无人监考算了。” 随行老师简直是最累人的活儿,不能轻举妄动就算了、还不能过多干涉学生的行为,除了杵在那儿当个雷达和杆子、其他基本上没什么大用。 闻言,发言人微笑着说道:“今年和以往稍微有些不一样。详细内容,请各位阅读手册。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抽取组员。” 说着,发言人站起身,从旁边推来一个小车子。 车子上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精致盒子,盒子外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完全不透光的黑布,完全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样子。 在盒子的上方,有一个可以让手伸进去的缺口。 往后倒退两步,发言人说道:“这就是抽取组员名单的仪器。” “因为事前进行了严格的保密工作,所以可以确保抽选过程公平公正。” 说着,发言人看了一圈周围:“那么,请按照座位的顺序依次抽选。” 当听到这句话以后,突然有人举手:“等一下。” 金发的霍华德举起右手,冷不丁冒了一句出来:“如果有具备特殊能力的人,提前猜测到选取的结果,并且对结果进行干涉怎么办?” 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手撑着额头的白令。 被他这么看了一眼之后,白令目光朝向他,然后对着他微微一笑。 霍华德大概率不知道白令的能力,但是不妨碍他从“先知”这个称呼里猜出什么东西来。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收集到了白令的一些消息。虽然说这些消息都没头没尾的,而且也查不到白令本人的姓名、个人信息,但是总归还是有了一些可以参考的依据。 根据资料显示,这个自称“先知”的男人似乎掌握着一种预言的能力,能够精准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也不能说是霍华德搜集信息的能力有多强。 主要是这个家伙的一些视频资料就挂在某些直播网站上,而且似乎网站还在一定程度的往外推广…… 这让霍华德很是茫然。 什么鬼,原来东方那边已经不再考虑影响力和民众恐慌,而决定让普通人都知道这种消息了吗? 难道时代变了? 总之,不管霍华德多么疑惑,他都获得了关于白令的部分线索。像是预知能力,就是他从白令的言行之中揣摩出来的。 尽管不清楚白令的预知能力大概会有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这个能力的限制是什么,但是霍华德还是感觉非常的棘手和……危险。 毕竟预知未来,本来就是一个放在影视作品都会让人觉得异常无解的力量。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样强大的能力、必然伴随着惨烈的代价。 人类如果想要使用力量,无论是超能力还是异种的力量,都必然会付出代价,这是无可更逆的定则。 所以说“预知”大概也是如此。 这样的能力伴随的代价,必然会使以生命作为货币、将健康放在天平的一端,让命运的手拨动轻纱,以未来呈现而出的画面让天平两端平等下来。 当然,霍华德也不是真的想要让白令死,而是单纯想要恶心他一手。 反正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东西给撂出来,之后会怎么样就之后再说! 霍华德心中如是想着。 而白令则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 在收回目光的时候,白令的心中思绪闪烁:‘果然,霍华德的眼底也有极为细微的赤红色。他也被下了精神暗示,或者是精神毒素。’ 也是,不然的话真要是一个代表、不可能这么毫无理智地跟一个人置气。 像是现在在场的其他人都奇怪地看着霍华德,完全不知道这个之前看起来还臭着一张脸的家伙怎么突然之间举手发言,而且意有所指、就像是在针对某个人一样。 这样不冷静的行为,就算会出现,也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有些人已经朝着旁边挪几步,开始打算远离霍华德了。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霍华德这个家伙说不定是脑子出了大问题,之后有可能会出娄子的。现在先离远一点,等到日后出问题了,血也别溅自己身上。 在不经意之间,霍华德与不少人的关系就疏远了些许。 不过白令倒是不怎么在意。 这还算是好的呢。 鬼知道他刚才站在门口,望向十分钟之后的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白令没有在刚才那个时间,也就是一点三十六分进入门内,霍华德就会口无遮拦、说一些不利于国家团结,甚至于扇动国家关系的话题。 然后他就会被祁光不咸不澹地阴阳两句,最后恼羞成怒,在会议开始不久之后就大放厥词、失去理智,就像是彻底丧失了自我思考能力的蠢猪一样口不择言。 那个时候霍华德可就真的是被孤立、疏远,整个人的社会生活都快要倒计时了。 所以严格来说,白令还算是拯救了霍华德的社会人格。 起码被白令这么一转移注意力,霍华德现在一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满脑子就琢磨怎么恶心白令、也不至于彻底失了智。 这也是为什么白令会说虽然并非他本意,但他其实“救了”霍华德。 嗯,怎么说呢,时间还真是有意思的东西。如果白令之前没有插手,那么霍华德估计真要社死了。 但是,果然霍华德的国家已经从上烂到下了。 怀着这样的念头,白令摩挲着下巴,眼神闪烁:‘除了彼得之外,连作为代表的霍华德都被影响得这么深……西欧那边,看起来是出了大问题。’ 真麻烦。 看着眼前翻涌着白沫的意识之海,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怎么到处都不让人省心。” 跟西欧、岛国那些地方相对比,国内简直可以称得上平安喜乐、歌舞升平了。 哪怕有九首神教和魔女这样的灾难级,但是在王伟正还坐镇中央的时候,他们无论如何都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像是西欧那些小国…… 只能说确实没办法,毕竟高手就那么多,这个星球又那么大。 真没办法。 心里这么想着,意识上浮,白令重新回到了现在。 发言人那边在听到了霍华德的话语之后,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请放心,霍华德代表。” “我们可以确保,本次参与抽选的人绝对不会有任何额外因素影响。” 说着,发言人看向下面的人,继续说道:“请按照座位次序,选取组员。” 《控卫在此》 话音落下,前面的人就上前走了两步、站在手推车旁边,手伸进盒子里面摸索了一阵。 摸着摸着,那个人的脸色逐渐有些奇怪了起来。 很快,他收回手、然后满脸恶心的擦在自己的黑西装上,同时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看上去表情异常复杂。 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而白令则是在盯着那个箱子半天之后,整个人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微不可察地摩擦着自己的裤子,就像是沾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恨不得想要把自己的皮肤都给搓下来。 旁边的祁光感兴趣地看着一个一个走上去、又面色复杂退下来的代表,朝着白令低声说道:“看起来这次选取好像有什么古怪啊……” “待会儿你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虽然不知道为啥人家没禁止你,但是你的能力肯定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对于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作弊”的行为,祁光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如果其他人坐在这里可能还会羞愧和犹豫,但是对策局的一位局长一位副局长,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反而会兴高采烈,恨不得当场点几挂鞭炮在其他人耳边,一边大笑一边手舞足蹈。 作为绝对的实用主义者,只要是规则允许、而且不会太过分的,祁光都毫不介意。 所以他其实还挺开心的。 但是很快,他就不开心起来了。 听着祁光的话语,白令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异常复杂。 这还是白令第一次在祁光面前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 好一会儿,白令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不去了,去了也没用。他们做的确实不错,至少我影响不了。” “而且……” 白令拼命搓着自己的手,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次应该你来抽,这样才公平。” 祁光:“?” 你这不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吗?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令:“等等,先不说为什么要算公平与否……你这可是在自己的能力经历了一遍啊?!” “你在自己的未来里经历了一次,然后跟我说你去过一次了,我不去所以不公平……” “可是在我的观念里,这不是根本没有发生过吗?!” 面对祁光的震惊,白令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他说了一句祁光根本无法反驳的话语。 这句话一说出来之后,一切的性质都不一样了。 所谓计划,指的就是清理内奸。 听着这句话,祁光的表情微变。 过了好一会儿,他狠狠地看了白令一眼,然后被迫调整轮椅,朝着那辆手推车方向而去。 他现在心情异常复杂。 如果白令不表现得这么奇怪还好,但是白令都已经是这个态度了,大概表明这次的抽取……绝对很有问题! 还有什么比未知更让人恐怖? 那就是你提前知道前方要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你却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事情…… 所以当祁光把手伸进盒子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悲壮。 紧接着白令就看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祁光那异常发达的面部肌肉。 先是茫然、之后是震惊、然后是恶心、最后是纠结、再后面是痛苦。 等到一切完成,回来的时候。 祁光坐在白令的旁边,瘫软在轮椅上面,整个人像是失掉了灵魂:“你这个家伙……” “你别给我逮着机会,不然我也得恶心你一手……” 看着痛苦的祁光,白令不由得对他抱以怜悯的视线。 此时此刻,明明是在意识之海中“看”到的,但是白令还是感觉自己的右手上,那滑熘熘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退。 简直是恶心到了极点,连白令都有些难以忍受。 他转过头,低声对着祁光说道:“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用了异种……” “委员会的人真是疯狂,在异种活体内植入特殊的复写纸,然后让我们捏碎。估计接下来就是利用扫描仪筛选出结果,并且确定排名了。” 那手上滑熘熘、同时耳边回荡的些许“啪唧”声,让白令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嫌恶。 这也是为什么委员会确信,不会有人提前影响结果的缘故。 因为这次筛选其实是由两部分组成。 第一部分是选择,第二部分才是印证。 而第二部分,又需要特殊的仪器,如果没有仪器、根本查不出来。 而且,白令也尝试过用预知能力去看了。 但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每一次他预知道的结果,都并非是准确而固定的。 哪怕他已经控制好了其他的变量,但是预知到的未来仍旧可能会出现各种变化。 像是这样的感觉,白令过去只在一个东西上看到过。 “塔尔塔洛斯”,希腊神话中的深渊。 所以,哪怕是白令拼尽全力想要用预知未来的能力获得一个足够有效、足够准确的结果,也根本做不到。 这让他一时之间的思维有些跳动纷散。 当然,严格来说,这一次的抽选确实算得上公平。 而且这么看来,委员会对异种的布置倒是不错。 起码能够用这种方式进行筛选,恐怕他们确实有不少作为“猎物”的异种。 毕竟连抽取都能够用活体异种了,等到真的开始狩猎,鬼知道漫山遍野会有多少怪物跟兔子一样占个坑就开始活动。 心里这么想着。 大概又过了一会儿,第二部分印证的环节就开始了。 这一次环节很快,几乎没要多长时间。 不得不说,看着祁光一脸恶心地贴着特殊仪器,白令的心情就愉快了不少。 很快,在场所有人的名单都一一列了出来。 而白令需要带领的学生名单,则跟在祁光的后面,一并报了出来。 看着这个名单,以及名单上面那些大都熟悉的名字,白令的眼神闪烁。 “有意思。”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尘、血、风,以及灰烬 第二天一早,天气多云。 早晨的烟霞山看起来还挺漂亮的,从远处旁观就彷佛有一条彩霞倒挂在天上,由连绵不绝的山顶延伸到天空,像是一条精致的丝带。 在山下的驻地里,各个学员已经基本上收到了自己分组的消息。 丁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烦恼。 “怎么是祁局啊,”丁炎说道,“亏我昨天还求神拜佛的。” 现在看来,那些神明啊、佛祖啊之类的,根本就没有用! 坐在他对面的季千琴正看着手机,然后“啧”了一声:“运气真差。” 旁边的宋清辞看了他一眼,然后整理着自己的长刀,同时冷静说道:“祁局长是相当优秀的领队。” “虽然说本次演习是个人穿插小组的方式,领队老师并不会有什么行动,但是有的时候、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绝对能够让你免于死亡的威胁。” “别的不说,起码你的安全能够得到保证,不会不明不白地死在演戏里面。” 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八岐蛇牙,宋清辞声音平静:“从联合军演发展到现在,一直以来都有很多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在演习之中丧命。这是很难避免的,因为事态发展永远跟不上变化。” “不过,作为带过很多届学生的老师,祁局手底下的学生死亡数却是零。这代表了他丰富的经验,也代表了你们的安全。” 听着宋清辞说了一长串之后,丁炎看了一眼她的手机。 收回视线,他翻了个白眼:“难怪你要说这么多。” 宋清辞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提示的集合时间,以及带队老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而很快,旁边的李静雯也露个个头,声音有些低:“我好像是先知诶……” 闻言,丁炎、季千琴、宋清辞都看向她。 然后季千琴伸出手,直接覆盖在李静雯的脑袋上、狠狠揉了揉:“哎呀,真的是,是不是小孩子运气都比较好啊。” 他们两个是真的挺羡慕李静雯的。 虽然嘴上说着祁光手底下的学生死亡率是零,代表着祁局长经验异常丰富,但是如果真要选、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另一个人。 一方面嘛,是因为他们和祁光本人并不算太熟悉,最多只是见过几面。即使是在学校里,交谈也不算太多。 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经验”和“预知”两个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个是事到临头或者即将发生之前才能够有所察觉,一个则是在一开始就已经站在更高的层次俯视而下,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嘛。 所以说他们才表现得这么羡慕。 这一点宋清辞大概也能够理解。 所以她放下擦拭长牙的白布,然后平静地说道:“事实上,不论带队老师是谁,有一点我还是需要跟你们说的。” “历届演习都会有一些额外的小环节,有的时候可能是通过空中投放有利道具、也有的时候可能是某个区域内会发生一定变动。历届以来,因为这些小环节而失败的学员非常多。比如说去年西欧的那位天才,就是因为一个不慎、进行生理活动的时候被空投打到,然后在赶来寻找空投的竞争者争夺下,不得不遗憾失去演习资格……”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那位天才在回到西欧以后,会表现得如此颓废。 主要是那幅画面……着实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社会性死亡估计恨不得当场自杀,而那位天才甚至还能够强忍着羞涩、提起裤子与他人拼杀,最后才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影响下遗憾落败,回到西欧才变成一个社交废人,已经堪称心理素质强大了…… 这其实算是比较隐秘的消息。 之所以宋清辞知道,是因为这是白令告诉她的。 虽然是队伍里年纪比较小的人,但是白令觉得,宋清辞的性格最是沉稳、所以在此之前他就将一些东西告诉宋清辞,希望他能够传递给其他人。 按照白令的说法就是,他到时候可能会有点事情,不一定能够完美传达到,还是宋清辞自己内部交流一下比较好。 对此宋清辞持怀疑态度。 “先知”还能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不过,她对此倒是也没有多想。 哪怕没有长时间跟着白令,但是一直以来白令游刃有余的态度,还是让宋清辞下意识认为、大部分的事情都在白令预料之中。 说不定眼下也是白****的一部分”呢? 这么想着,宋清辞看着明昼的其他人,态度端正而认真:“除此之外,你们还需要注意一点。”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时转过头,看向宋清辞。 面对所有人的注目,宋清辞沉吟了一声,将白令交付给她的信息和盘托出:“这次演习,与过去相比稍微有些不同。” “过去因为是国家各自组成的团队,所以阵营关系比较复杂,基本上是各个国家各自为战、偶尔有联合也会很快破裂。不过,这次因为组织形式和以前不一样,所以阵营也有了一定调整。” 她说道:“这次演习的内容是狩猎,你们应该知道。但是除了狩猎异种,其实我们也可能‘被’狩猎。”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被狩猎?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宋清辞,虽然他们没说话,但是都表达出这个意思。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宋清辞再次回想起几天之前,白令单独找到自己时候的场面。 当时他们坐在白令的办公室里,旁边是一本书,以及两杯冒着热气的浓茶。 白令坐在靠窗户的一边,身影逆着太阳、让他在宋清辞的眼中几乎看不太清,就像是一团浓墨似的黑。 看着宋清辞,白令微笑着说道:“这次演习和以前有很大不同。” “这一点其他人大概之后才能够明白,但是我现在就会把这些告诉你,”白令说道,端起茶杯,“除了你们需要狩猎的异种之外,在演习队伍之中,还存在着‘怪物’。” 轻抿一口茶水,白令接着说道:“‘怪物’可能是任何人,有可能是老师、学生,甚至是山中的居民。哦对了,这次烟霞山内还有特定的‘剧情’,这一点你需要注意,别别到时候笑场了、这样可能会给你扣分的。” 还有剧情? 当时的宋清辞歪过脑袋,有些茫然。 不,有剧情就算了,为什么笑场还有扣分?? 她着实没有理解这是为什么。 对此,白令只是轻笑了一声:“原因?当然是因为有些人喜欢看。” 对这方面他没有过多赘述,而是接着说道:“总之,对于‘怪物’你们也要小心,要抱着足够的警惕心。” “毕竟,这次‘怪物’的团体里可是藏着真家伙的。” 这句话更是让宋清辞一脸懵逼。 她实在想不懂白令现在说的是什么。 面对宋清辞的疑惑,白令笑眯眯地说道:“现在不懂,等到之后就懂了。” “这也算是对你们的一个考验吧,”他说道,“这种不怎么危险的考验,我个人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 看着笑眯眯的白令,宋清辞有些头皮发麻。 虽然白令觉得很有意思,但是她并不这么觉得。 主要是她实在不是喜欢动脑的人。 不过,话还是要带到位的。 因此,她看着同伴,声音和缓:“在‘怪物’之中,隐藏着一个真家伙。” “别的我不能透露太多,我只能说,你们需要注意‘尘’、‘血’、‘风’,以及……” 沉默了片刻之后,宋清辞轻声说道:“以及,‘灰尽之中酝酿的死亡’!” 这句话一说出来。 不仅仅是宋清辞,连带着其他人都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 别说是连在一起了,连这些单个字的含义他们都不懂! 因此他们看着宋清辞,脸上的表情惆怅:“你就不能挑明白吗……” 为什么非要当谜语人。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宋清辞,你难道也跟先知学坏了? 对此,宋清辞也很无奈。 不是我不想挑明,只是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啊! 因为这是先知的考验,本着不能让我一个人费脑子的心思,再加上对于安全的考虑,我才说出来的,并不是我想故意吊着你们不解释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 但是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各位队友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苦思冥想的时候,宋清辞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怎么说呢,看着这些人被自己启发着去思考一件东西、但是其所思所想都不超过自己提供的框架,然后看着这些人在框架之中横冲直撞、满头碰壁的感觉,还挺好玩的。 她似乎稍微有一点能够理解为什么先知总是喜欢说话说一半了。 主要是真的很有意思。 宋清辞自己都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她隐隐朝着“谜语人”的方向跨进了一小步。 而此前跨进一小步的,是王伟正。 看着思考的同伴,宋清辞拍了拍手:“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看了一眼手机,她澹澹地说道:“马上就要去各自的队伍了,预祝各位有个好表现。” “各位应该都清楚,我们的表现越好,‘明昼’的知名度就越高。而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组织的名气,然后在未来……成为那个能够激励他人奋勇前进的榜样和标靶!” 宋清辞郑重地说道:“因此,各位,这也是‘拯救世界’的一环,请各位务必认真对待!” 不得不说,她那“圣人”一样的老毛病就犯了。 但是这一次,季千琴倒是少见得没有反对。 主要是两人都是队友了,再加上她对于宋清辞的性格了解得很,知道她绝对不是圣母婊、而是货真价实的真圣母。 能用自己残躯为他人前进的道路充当垫脚石的那种。 所以她倒也挺兴致勃勃的,跟在其他人声音中喊了一声:“加油,努力!” 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驻地,朝着自己集合的方向而去。 在这些人里,李静雯走得稍微有些慢。 她现在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虽然她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训练,但是不得不说,“演习”这种东西就像是考试,哪怕你准备得再怎么充分、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会绝对有些心慌。 更不用说李静雯其实准备得也不是很充分。 或许唯一值得开心的,就是带队老师是自己熟悉的人了。 至少有一个自己相熟的人在,李静雯就能够表现得不那么拘束。 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李静雯穿过宽阔的广场,一路走向信息里提示的集合地点。 那是一个还算开阔的空地,空地旁边停着一辆普通的大巴车。 此时此刻,空地上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了。 朝着那几个人望过去,当看到某个人的时候,李静雯的表情微微一变。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投射而来的目光,那个人也转过头,向着李静雯的方向微微一瞥。 然后很快,那人就和李静雯四目相对。 当眼神聚焦在一起的瞬间,那个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让李静雯有些心头发慌。 不过,和以前不同。 现在的她,起码在性格方面比起一个月前要强势太多了。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同伴们的鼓励和他们一直以来的关照,更是因为此前先知曾经跟她说过,自己并不“平凡”、如果自己想,自己能够表现得更加出色! 在这样的思想带动下,李静雯哪怕仍旧有些怯懦,但是总归是敢于走出第一步。 因此,尽管还是有些害怕,但是李静雯还是按照记忆里宋清辞姐姐、季千琴姐姐的样子,朝对方回以一个冷静而镇定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很明显让对方微微一怔。 很快,李静雯从这个家伙的身边经过。 在经过的时候,她听到这个家伙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彷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 这种感觉让李静雯有些不舒服。 因此她快步离开了那个家伙,走到大巴旁边。 在大巴旁边,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黑风衣、戴着红围巾的男人靠在大巴车上,左手拎着一个手提袋,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若有所思。 看着那个男人,李静雯轻声说道:“先知……” 这个声音打断了先知的思绪。 他扭头看了一眼李静雯,笑眯眯地说道:“早啊。” “昨天休息怎么样?”他随和地说道,“如果没有睡好,待会儿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 “如果想要到达目的地,我们还要再坐一段时间的车,正好可以补补觉。”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九首神的老鼠(5k) 与此同时,烟霞山之外。 此时此刻距离学生们集合,打算前往演习地点已经过了大概有两个小时。 整个演习地点其实很大,大到连烟霞山附近的山脉都被囊括了进去,就是为了给这次演习提供便利。 基本上各个地方都有委员会和各个国家的专人把守,来保证这次演习不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此前的演习基本上是固若金汤,不仅仅是因为各个路口关卡都被看顾得死死的,更是因为参加演习之中的学生和老师也都不是好惹的。 开玩笑,老师先姑且不说,每个学生可都是经过铁与火的试炼一路路走过来的,个人实力都可以称得上是出类拔萃。真的有人打过来了,除非各个都是开高达,不然小规模的阻击战谁追谁还真不一定。 所以历代的演习都很安全,这也给了演习的全体一种错觉。 那就是“这次的演习与历届以往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错觉带来的,就是一场在暗影中筹备已久的致命打击,终于开始显露出獠牙! 曾经他们会蛰伏在阴影之下,然而现在、他们却因为某些不可察觉的烟雾而感知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因素。 因此,这些裹挟着毒牙的毒蛇,不得不从阴暗潮湿的巢穴里缓缓游荡而出。 烟霞山,某个哨卡旁边。 负责这块儿进出安全的人员正在跟一对年轻男子聊天。 负责人大声抱怨着说道:“这块儿的气候环境实在是太奇怪了,跟我们西欧那块儿完全不一样,我都根本适应不了!” 说着,那个负责人还用衣服给自己扇着风,时不时还打一个哆嗦。 旁边,一个个子比较高、戴着墨镜的男人谄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您辛苦了……” 被这么一说之后,负责人哼唧了两声,然后看了一眼个子比较矮、同时比较胖的那个人:“你这后背那个包,这么重也不放下来好好歇一歇?” “等等,”负责人突然皱眉,“你这包,怎么在动?” 闻言,矮个男的面色微变。 他摸着自己身后的包,讪笑着说道:“不累,不累。包里面就是一些小玩具,芭比公主、毛绒娃娃之类的,刚刚可能是不小心碰到哪里了。这样吧,你们继续聊天,我去上个厕所。” 说着,他慢慢退到后面去。 在阴影里,矮个男朝着自己身后的包勐然捣了一拳,低声都囔着:“还不安生……” 在他的拳头之下,包里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而另一边,高个男还在和负责人拉家常。 他们好言好语在那儿一顿聊,聊了好一会儿之后,负责人看了一眼表、接着说道:“那你们有事情就快点进去吧,别耽搁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高个男人和后来小跑着出来的矮个男人面色顿时一喜。 他们千恩万谢地跟负责人拜别之后,以小心而谨慎的步伐走进烟霞山外围。 一边走,个子比较矮的男人就看着高个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我们……就这么进来了?” “也没点什么审查,盘问之类的?” 闻言,高个男人虽然也很是迷惑,但是总归还是撑起了派头。 他咳嗽了一声,然后拍了拍矮个男的肩膀:“那你以为呢?” “那边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这次任务简单得很。只需要把东西扔进去,然后就是安心等待就行。” 高个男回头瞥了一眼那边的岗亭,然后忍不住感慨说道:“不过,看来那边说的是对的。” “西欧……已经被蚕食不少了,”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徽章,“戴上这玩意儿之后,他们估计就会认为我们是自己人,竟然连最基本的盘问都没有。这也太轻松了,难怪这次任务会交给我们两个。” 本来他听到要入侵演习的时候,人都傻了。 高个男甚至都已经提前做好牺牲的准备,连遗书都藏在情妇家里、就等着情妇哪天没忍住去搜索他房间的时候,从自己的那盘录音带下面找到一张隐秘的小纸条。 他之前还觉得这次任务会有多悲壮、多么惨烈呢。 没想到就是被人家拉着聊了好一会儿天,然后之后就一路放行…… 高个男甚至觉得,这次任务最大的难点不在于如何潜入,而是在于怎么才能够绞尽脑汁找话题奉承对方,同时还不被对方起疑心。 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从对方的外表开始赞美,一路赞美到对方家里有贤惠的老婆和孝顺的孩子了。 可惜,这样的赞美总有一种“觊觎”一样的感觉,高个男不得不被迫转变思路,从世界大势到全球变暖,生动形象展现出一个忧国忧民、敢为天下先的高尚表率。 这才分散了那些负责人的注意力,一路走进这里。 想到自己此前的路径,高个男就忍不住想要叹气。 也不知道那群家伙是怎么当上负责岗哨的执行人的。 西欧那边,还真是从上到下都开始腐烂了。 心里这么想着,高个男看了一要中午了,赶紧去指定的目标地点。” 矮个男应了一声,提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一路跟随在高个男的身后。 他们一路行走过不少蛮荒、苍翠的地方,沿途甚至看到了些许从未见到的物种,简直就好像是地心历险记一样、旅途过程中充满了奇幻的美妙和惊吓。 在花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总算是到达了此前任务指出的目的地——一个隐藏幽深的环形坑洞旁边。 站在坑洞的周围,看着深不见底的漆黑渺远,两个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眼下这个坑洞给他们的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或许自己的任务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哪怕看起来是“送货上门”,但是先不说这次的货不太对劲,光是这个“门”……看起来就相当古怪。 就好像是传说之中的深渊一样,光是看着就能够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吸引力,似乎是在催促着他们一步步往前、最后双脚悬空跳进去,直到落到地面粉身碎骨、或是在漫无止境的跌落之中丧失意志。 恐惧和惊季围绕着两个人,让他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一会儿,高个男才勐地扇了一下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回过神来:“呼……” 看了一眼身边面露恐惧、但是却聚精会神地看着的矮个,高个男想了想,伸出手揪住他的耳朵、直接将他的耳朵拉红、拉长。 “哎哟,你干嘛?!” 矮个男冷不丁被拉了一下耳朵,整个人瞬间从此前的那种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恨恨地看着同伴。 而高个男则是若有所思地说道:“精神的‘粉尘’都洒到这边了吗?看起来那边的布置已经好了。” 矮个男则是摸着脸,心有余季地说道:“龟龟,这玩意儿这么劲的吗?不是说这玩意儿只会一定程度放大人的负面情绪吗?原来这个一定程度,是这么离谱的啊……” 高个男瞥了同伴一眼:“废话,不然你以为要怎么对付山里面那些怪物。” “别在那儿傻站着了,先把东西卸下来,可别让其他人等太久。” 闻言,矮个男讪讪地笑了笑,然后一直背在自己身后的背包。 背包落在地面上,和泥土接触之后发出沉闷的回音,激起些许尘土和沙砾,飘舞在空气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迷蒙的薄纱。 弯下腰,两个人开始给这个超大的背包松绑。 一边松绑,矮个男一边抱怨着:“这里面的东西是真的不老实,刚才吓死我了,如果不是因为被粉尘给影响,再加上西欧那边的配合、说不定我现在都被拦下来了……” 闻言,给包拆拉链的高个男翻了个白眼,但是总归什么话也没说。 呵,也还好这次的任务比较特殊。不然按照这小矮个的做法,说不定还等不到他们进入烟霞山,在路口就被拦下来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之后转移了负责人的注意力,现在他们估计就得被拉下来、好好搜查一番。 哪怕有粉尘和西欧那边的关系,人家也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识和理智。如果是特别不对劲的东西,他们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但是只要是逻辑自洽,哪怕是相当勉强、估计他们就根本看不过来了。 这么想想,西欧那边的家伙还挺吓人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手段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而且还需要很多东西的辅左,光是凭借这样的手段、那边估计就能够一步步蚕食下来,最后逐渐将兵锋对准东方这边了。 也不知道神教内部有没有做好应对西欧那边的准备。 不过倒也不必太过纠结。 青光大人也有类似的手段,真要比拼起来,还不一定是谁输谁赢呢。 想到这里,高个男的眼神有些深邃。 不过现在很明显不是深想的时候。 把最后一个拉链都解开,两个人合力、将里面包裹着的东西一点点抬出来:“嘿休……” 费力地拉开最后一道保险,此时、包裹里面藏着的“货物”终于暴露在阳光底下。 看着眼前的这个东西,高个男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他拉来一片宽大的树叶,随手扔在那个东西身上,然后肩膀搭在矮个男的身上,声音逐渐欢快起来:“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矮个男大概之前不知道自己运送的是什么东西,所以在把这玩意儿给拉出来之后,瞪着眼睛瞅了一眼、然后顿时惊了:“卧槽,小男孩?!” 你们是打算把这玩意儿运到岛国去还是运到西欧去?! 根据目的地的不同,这玩意儿的用处不会也大不相同吧? 思想一下变得有些地狱起来的矮个男看了一眼高个男:“这就是我们这次运送的东西?!” 是不是有点太过吓人了?! 高个男的声音愉快:“没错!” 他踢了一脚地上那个赤着身子的家伙,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血之初祖’之下,凶名赫赫的传说。在无数影视作品内都有涉猎和出现,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梦魔,以残暴和血腥为名的大公……” 一脚踩在小男孩的胳膊上,高个男笑眯眯地说道:“‘穿刺公’,德古拉伯爵!” “穿刺公”,历史神话之中吸血鬼德古拉的原型。 其历史来源是瓦拉几亚公国的大公,以一场大型战役之后、将俘虏用木尖贯穿而过的暴虐而闻名于历史和传说之间。 据传,穿刺公的性格暴虐嗜杀,而且似乎还有见到鲜血就会发狂的特征。因此,在历史沿袭下,穿刺公的形象逐渐演变为面色苍白、嘴生尖牙的“吸血鬼”。 毫无疑问,如果真的是“穿刺公”这一传说扭曲而来,那么这必然一个极为恐怖的异种。 毕竟吸血鬼德古拉,可是在如今流行的典籍和传说之中被誉为相当强悍的吸血鬼类型。 看着这个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小男孩,高个男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这并非真正的穿刺公异种。” “只能说是历史上曾经存在的,穿刺公初拥之后的后代,”他说道,“不过,在穿刺公已经消亡的现在,将他这种高纯度的血裔看作穿刺公名号的沿袭,也自无不可。” “总之,把这玩意儿扔进坑洞里,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拍了拍矮个男的肩膀,高个男说道:“赶紧开始吧,别在这边干看着了。” 说着,两个人开始给这个小男孩松绑。 男孩的身上有着多重束缚,不仅仅是拘束衣,还有各种各样的铁链和绳索。似乎束缚他的人在畏惧着什么,因此在打结的时候用的都是很难解开的死结。 不过这难不倒两个人。 他们两个最会解锁了。 一边勤勤恳恳地解开绳结,两个人一边聊着天:“对了,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我之前是有钱人的司机,不过之后被神教吸纳,现在成为了一名神使,你呢?” “我的话,之前是一个小偷,没什么本事。但是后来神教的人找到了我,问我想不想要拯救这个世界,被这么一鼓动、我就加入进来了。、” “哈,那我们两个还挺像的。我是被神教的‘绿绮’大人找的,你呢?” “我是‘青光’大人,听说绿绮大人很漂亮,是真的假的?” “嗯,顶真。” 一边聊天,他们一边解开最后的绳索。 最后一个扣锁都解开之后,他们赶紧往后倒退了两步,然后看着双眼紧闭的小男孩、如临大敌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当发现男孩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需要动用最后手段。 摇摇头,高个男走向小男孩,然后随口说道:“来吧,我们把他扛起来……” 话音还没有落下。 下一秒钟,远处的密林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是鞋子踩踏在地面,将枯朽的叶片和树枝踩断的……脚步声! 听着这个声音。 两个男人的脸色微微一动。 很快,在枝繁叶茂的苍翠树林之下,一个人的影子隐隐约约可以窥见。 伴随而来的,还有听不太清的说话声音。 “……现在是九点四十三分,跟你说的应该没有多少差别。” “我也不想耽搁,只是因为‘影’今天早上缠着我要和我洗澡,然后被我一拳打烂了脑袋、所以不得不花时间收拾一下而已。当然,它这么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你知道的、它在害怕你。” “不过,你确定要我这么做?”那个声音模湖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刺公’,这样的怪物被送进演习地点,真的有可能吗?” 半晌之后,那个声音再次说道:“不过算了,反正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我负责这块儿,之后你帮我解决影。” “那么就这样吧,有情况我会通知你,”那个声音说道,“当然咯,我也相信一切都应该在你的掌控之中……” “毕竟你不是先知吗?” 闻言。 高个男人和矮个男人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是先知! ” 高个男人拉着矮个男人,目眦欲裂:“明昼先知的人!” 来之前青光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绝对要避开的……先知! 要跑,必须要跑! 那个男人是青光大人都强调过,绝对不能够和他扯上一点联系的家伙。 那样的家伙光是存在,对于神教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祸患和威胁! 怀着这样的想法,两个人甚至连脚边的小男孩都来不及看顾,拔腿就要跑。 然而时间终归还是晚了。 没过几秒钟,一双靴子踏过密林,径自闯入他们所在的坑洞附近。 白皙的手拉过旁边枯朽的枝叶,精致到宛如少女一般优美而梦幻的脸在树枝间隐现。 看着眼前两个男人,“少女”的嘴角微微一勾。 “九首神教的……老鼠,”他的声音与相貌不符,较为低沉,“找到了。” “虽然先知要我不要随便杀了你们,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跟你们谈谈比较好……” 说着,那个“少女”往前踏了一步,看着高个男,微笑着说道:“你们刚刚似乎提到了……‘青光’?” “介意跟我多说两句吗?” 话音落下。 他脚下的影子微微一动,像是离弦之箭一样贴着地面,向那两个男人袭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做的应该还行 挂掉电话,白令坐在大巴上面闭目养神。 此时此刻的时间是九点四十分,距离那些内奸开始行动的时间,已经过了大概十分钟。 到目前为止,一切的情况都还在自己的预料范围之内。 目前内奸的势力范围情况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九首神教的渗透。 这些人渣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委员会及各个国家内部都有棋子,只不过因为它一直都很低调、而且也相对不怎么强大,所以能够一直保留到现在; 其次,是西欧那边。 不得不说,西欧那边真的是……离谱。 当叠加未来预知看到内奸名单的时候,白令都不由得有些茫然了。 那上面的名字一页都快记不下了。 单单是从这份内奸的名单来看,西欧那边的情况就可以说是糟糕至极。 也难怪奥利佛老爷子觉得让杰拉德留在那个地方并不是什么好事,同意白令把杰拉德带回国内。 实在是那个地方真的太乱了。 而且这还只是这一次演习暴露出来的内奸。 白令可以确信,在西欧内必然还有没有暴露出来的、又或者是藏得更深的家伙。 能够有如此庞大的组织构架和内奸团队,那些家伙的背后必然存在着一个庞大的团体。 很遗憾,到目前为止白令并没有那个团体的线索和消息。 预知并不是全知,他没有办法将所有人的前世今生都搜集过来逐一审查。 哪怕是这份内奸的名单,也是未来委员会、祁光以及其他人利用自己的不懈努力,搜查出来的。 所以说这其中势必会有疏漏。 但是即使是这样,就已经足够让白令看到一个藏匿在深水之下、久久没有浮出水面的巨大阴谋。 毫不夸张得说,如果真的让内奸把这次的演习给破坏了的话,那么对于人类而言绝对是一场巨大的打击。 因为破坏这次的联合军演,对他们来说必然仅仅只是第一步。 一个向世界昭告,他们存在于此的第一步! 之后他们才会露出獠牙,以悍勇的姿态向着白令他们扑上来,用锋锐的牙齿咬开人类的血管、将曾经的同类吞噬殆尽! 想到这里,白令的手指轻叩扶把:‘但是为什么日记本上没有关于这次演习情况的记载?’ 按照日记本上面的情况来看,原本时间线上的演习,应该是相安无事、平稳落地的。 怎么在这条时间线上,联合军演就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想来想去,白令觉得大概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虽然说不能确保变量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毫无疑问,他绝对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不确定的因素。 基本上什么跟日记本记载的内容不符的,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 所以说,联想一下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白令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是不是因为异种在国内的失利,以及一些事态没有向怪物的方向发展,让他们有些着急了? 比如说……魔女被击败,九首神教的蓝空重伤还生死未卜,而青光也被人击溃。同时除此之外,国内对于异种的公开和扩大化,又让怪物们开始有了疑虑。 毕竟“公开异种存在”对于怪物而言,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旦人们有了认知,那么就没有未知的恐惧。同时,他们也就有了更深层次的戒备。这样的话,异种想要隐藏在人类社会就变得非常麻烦。 所以,在这样的忧患情况下,它们不得不率先动手? 想来想去,白令觉得这个猜测应该是比较靠谱的。 所以说怪我咯?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哈,有意思。’ 自己到现做的很多事情,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这个世界,让原本的时间线变得不再明晰,也让人类的未来由一片焦土变成扑朔迷离的浓雾。 老实说,白令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道路。 只能说他也在摸索。 不过截止到今天来看,至少现在比起之前要强上不少。 王伟正不会这么早死、丁炎也不会彻底疯狂、宋清辞更不可能被当作玩具折磨,其他的如季千琴、李静雯,也获得了更加光明的未来。 白令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中想到:‘回头看看,我大概做得还不错?’ 起码,没有更多的悲剧,而是平缓、悠远的日常。 没有哭泣、没有失去所爱的惨嚎,更没有痛苦到几乎将心脏撕扯开来的绝望。 一切都跟眼下车窗外的太阳一样明亮而耀眼。 这让白令的心情变得很愉快。 不过,也并非什么都是亮堂堂一片的。 扭头看了一眼大巴内的学生,白令很想翻个白眼。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运气比较好,还是运气太差,才会把这些家伙全都收集到自己的队伍里面了。 到目前为止,他的队员一共有五个人。 首先是李静雯,明昼的一员,这大概无需介绍。 其次是“黑镰刀”彼得·维尔斯,之前站在大巴下面、对着李静雯露出挑衅眼神的男人。 这个家伙大概是之前在李静雯他们这里失了面子,所以想要找回来。但是又因为白令在车上,所以始终不敢有轻举妄动。 事实上在白令的目光扫过他的时候,小男孩的身子还抖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彷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 大概之前白令出手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和恐惧,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怎么敢和白令对视。 这让白令觉得很有意思。 哪怕知道现在的彼得是因为精神被人动了手脚,但是不妨碍白令对这个男孩的印象不是太好。 并非因为他对丁炎、李静雯他们出言不逊,虽然这确实让白令对他第一印象很差。 真正让白令觉得不舒服的,还是他的未来。 那个残忍、暴虐的“黑镰刀”的未来。 瞥了一眼彼得,白令的心中思绪闪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彼得的姐姐——‘白色死神’将会在五个月后的试炼死去。’ ‘到时候彼得会变得阴沉而暴虐,过去的他虽然很傲慢、但是总归是有着自己的傲气。但是在姐姐死了之后,彼得就变得开始极端起来。’ 他虽然没有转投异种的行列,甚至于还一直狩猎异种到死,但是也不妨碍他将自己的怒火和恐怖播撒在人类群体之中。 他就像是一个武功卓绝的暴君,哪怕对异种有着堪称惊人的战绩,比如说曾经单枪匹马用镰刀把一个“灾难”砍掉脑袋、又或者是曾经参与魔女的“起源讨伐”,都可以表明他的功绩确实不凡。 但是同样,他的粗暴和残忍也不能够忽视。 作为一个顶级的猎人,他手上人类的鲜血,不比异种的鲜血少多少。 所以说白令对他的观感还挺复杂的。 这个孩子其实如果引导得好了,那么他在未来大概会成为一个孤僻、高傲、但是却相对比较正面的英雄。 《镇妖博物馆》 因为他至少还有着自己的底线。 虽然彼得是一个实用主义,但是其实真要说起来,遇到特殊情况的话、他的性格也愿意为了大多数人而行动。 不过,如果一个成长不好,这样的人在抛弃原则、无视他人之后,也会变成极为疯狂的“异类”。 很复杂、很麻烦的一个天才。 这是白令对彼得的看法。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摇摇头:‘算了,反正还有五个月呢。’ 暂时只需要先保证彼得的姐姐,“白色死神”罗珊·戴斯维不会死就行了。 其他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再考虑吧。 这么想着,白令再次把目光放在第三位学员身上。 这第三位学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黑色的长发就像是墨水染就的一样、飘逸得散在空气中,带着让人惊艳的朦胧和梦幻,就像是透过空间、将目光投向一副优雅的画卷。 她的动作也非常优雅,哪怕是在车上,坐的也仍旧非常规矩。 在察觉到白令的视线之后,女孩抬起脸、朝着白令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颜。 白令也回以一个微笑。 但是脸上虽然在笑,白令的心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收回视线,白令的眼神闪烁:‘岛国的天才,‘辉夜姬’。’ 这个女孩就是之前宋清辞跟丁炎他们介绍时候当作范例的人,来自岛国的年轻一辈天才,被人尊称为“辉夜姬”的竹取辉夜。 这个名字其实并非她一开始的真名,但是因为之后的她的一些经历,并且跟到岛国传说之中的辉夜姬产生了一定的联系,所以才会被冠以“竹取辉夜”这个传说之中的月之公主降临在人世的真名。 当然,辉夜的模样也确实有被称为“辉夜姬”的资本。 她长得很漂亮,这种漂亮跟林柩或是宋清辞不同,她的美丽可以被称作“朦胧”和“圣洁”。 就像是夜晚孤悬在天空中的皎月,其光辉洁白洒落在地面,让一切都看起来不甚明晰一般。竹取辉夜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朦胧。 但是白令可是很清楚的。 竹取辉夜也跟其他的天才一脉相承,是一个脑子有着大病的神经病! 别看她现在姿态端得多么好,等到她的本性暴露出来的时候,绝对会撕裂之前人们对她的所有印象! 所以,竹取辉夜算是一个隐藏比较好的人了。 别的天才在“起源”降临之后不久,感觉生活越发晦暗之后,就或是自暴自弃、或是受到刺激而暴露了自己的本性。这一过程基本上发生在一年之内,很少会有掩盖自己性格超过一年以上的。 但是辉夜不是。 她足足将自己的性格掩盖了长达三年。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迹象。 因为这代表,辉夜是一个表演能力、自我管理极强的人。 哪怕是在人类几乎看不到未来的末日世界里,她都能够保持高洁、完美的形象,甚至在一开始和宋清辞并列…… 这是多么可怕的自控力和天赋啊。 光是想想,就让白令觉得一阵头痛。 相比起辉夜姬,剩下的两个学员都还算好的。 一个是北美那边的“狂鳄”,一个是不列颠的“湖中妖精”。 “狂鳄”是一个模样比较粗狂的男孩,年龄大概有二十一岁,其能力似乎和“鳄鱼”有关系。 而“湖中妖精”,则是一个与亚瑟王传说能够扯上关系的人。 他们两个的实力也很不俗,属于是当地的前列。 而且这两个人相比彼得和辉夜,优势也很明显——那就是这两个人虽然脑子多少也有点问题,但是比彼得和辉夜姬可要正常多了。 基本上跟季千琴是一个档次吧。 这么想着,白令甚至开始琢磨起来:“对了,现在我也看到不少人才了,是不是应该跟这些脑子有病的家伙排个序,列个等级?” 辉夜姬这样的疯子绝对是最顶尖,而李静雯这样的牺牲和自卑则是比较低等级。 至于祁光和王伟正,他们是正儿八经的普通人,是度量单位。 这样排列之后,未来的自己在选用哪些人处理哪些问题方面,估计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想了想,白令点点头,觉得还是有必要执行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 很快,巴士停在了某个地方。 在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之后,大巴的车门打开,学生们一一走下大巴。 白令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他朝着大巴的司机打了个招呼,让他可以先行离开了。 这辆大巴并不是白令从魔女那里弄来的公交车。 那辆车现在放在别的地方,有别的职能。 看着下来的学员,白令拍了拍手:“好了,各位,我们集合一下。” 注意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这边之后,白令才笑眯眯地说道:“相信各位在此之前已经大概明白了我们这次演习的任务是什么。” “没错,”白令说道,“本次演习的关键,就是狩猎!” 他指了指远处烟云缭绕的山峰,意味深长地说道:“在这座山里,现在存在着不少异种。” “你们的任务,就是以团队协作,展现个人能力和团结基础,与并不熟悉的队友一同狩猎那些敌人!” “当然,狩猎也并不是让各位直接进入山中乱砍一通。事实上,在委员会的安排之下,本次演习将会有现代的‘游戏’要素。山内存在着类似‘npc’一样的存在,各位可以收获信息、接取任务,然后完成狩猎。与那些‘npc’的相处,同样也是演习的一部分。毕竟,我们未来是需要充当人类的剑与盾的,与普通人的关系处理也很有必要。” 在他说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认真听着。 哪怕是对白令观感最差的彼得,也是一脸认真、仔细听白令的话语。 在简短介绍了一下规则之后,白令说道:“这次演习还有其他的一些新的内容,这些内容我就不过多赘述了。观察力,同样是考察各位的一个重要因素。” “那么,我宣布,本次演习正式开始。” 说着,白令看了一眼其他人,嘴角微微一勾。 “在此之前,还请各位到旁边的更衣室里,换上衣服。” 第一百三十九章 特殊 当换上衣服以后,五个学员站在白令的面前,光看外形都相当不错。 他们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是特殊材料制成的,看起来像是夹克加衬衫,下半身则是一条易于行动的深色休闲裤,整体色调都有点偏灰。 看着这五个人,白令笑着点点头:“可以。” 然后他伸出手,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摸索了一会儿之后,从里面摸出五个纽扣一般大小的黑色方形物体:“把这个东西,塞进你们上面口袋的夹层里。” 五个人接过这个黑色小方块,按照白令的说法,将它夹在口袋中。 衣服大概是特制的,口袋的夹层外有一个小小的凹槽,刚好够把这个黑色的小方块夹进去。 看着五个人的动作,白令轻松地说道:“这是录像设备。” “这个设备的安全性非常高,而且出于个人隐私的角度考虑,你们有自主关闭设备的权力。不过,在战斗和交涉的场合,请保证录像设备开启,以便总部进行评估。” 听着这句话以后,五个人都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可以说这已经是很尊重学员们的个人隐私了。 像是正常的生理活动完全可以关掉录像,而在关键的狩猎和谈话环节,则需要打开、以便后台进行测评。 而白令他们的手册上有一句话就是,随队老师有权力、也有义务提醒学生在非个人隐私的关键时刻打开录像设备。 这也是老师们少数的职能之一。 总而言之,还挺人性化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学生因为这件事情而发脾气。 大家都知道这玩意儿的意义,也知道这是委员会那边想要让这次的演习更加公平、健康,同时还可以提供更多的参考。 只能说互相理解吧。 这么想着,五个人对此基本上没什么异议。 看着已经整装待发、满脸肃容的五个学员,白令再次拍了拍手:“很好。” “那你们就准备进山吧,”白令说道,从口袋里再次掏出一张地图,“在白天,我会与你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在旁边观察。一旦遇到你们明显不能够处理的危险,我会出面解决。当然,这样的状况并不会影响你们的成绩。” “不过,如果是我判断你们能够自主解决的话,我就不会出现。所以还请各位务必小心谨慎,历届演习也不乏因为大意而丢掉性命的。无论如何,时时刻刻对周围环境保持警惕,都是你们能否在猎杀异种的行动中活下去的关键!” 说完之后,白令挥了挥手:“行了,去吧。” 话音落下。 五个人对视了一眼。 然后在“黑镰刀”彼得的带领之下,以竹取辉夜、狂鳄、湖中妖精和李静雯的顺序,依次闯进茂盛的丛林里。 看着五个人离去的身影,白令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嗯,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十一分……” 按照时间来看,那些内奸们大概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的行动,开始蛰伏起来、安静等待第二步了。 根据白令此前叠加未来预知得到的信息而言,起码在半天到一天的时间内,那些内奸不会继续有什么别的异动。 他们大概深谙行动太多就越容易被发现的道理,每次都像是挤牙膏一样一点点地把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宛如编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安静等待着猎物慌不择路地跳进网里,然后在挣扎之中一点点被束缚致死。 不得不说,那些异种和人奸还挺像是一个耐心的猎手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旦让这张网彻底包围成功,那么烟霞山内参加演习的大部分人员、都可能会死亡。 事实上叠加未来的预知中,就已经隐隐暴露了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白令没有记错的话,那么未来参加演习之后的祁光曾经亲口说道,烟霞山之后的存活的人数只剩下三成到四成。 这是一个相当骇人的数字。 要知道参加这次演习的可都是最近少见的年少英才,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声名赫赫的老一辈强者作为随行老师参与指导。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仍旧造成了超过一半的惨烈死亡…… 这对于人类而言绝对是一个打击。 内奸和异种们想的很完善,这次烟霞山他们估计也筹备了很久了,就等着利用这个机会给人类致命一击。 而如果没有意外因素的话,这一击对于人类而言也确实沉痛。 白令甚至觉得,烟霞山之后、那些异种估计还准备了更多的手段。 比如说……新海市的气象灾害! 反正如果白令是那些怪物的话,如果看到新海市爆发这么大的灾难,绝对不可能不动手。 甚至有可能,原时间线上新海市的气象灾害,其实就是异种一手促成的…… 想到这里,白令轻轻摩挲着下巴:‘虽然只是个猜测,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世界的白令看未来的方式主要是依靠互联网和新闻。 这也就导致他所了解的信息必然不是绝对真实。 如果有人想要隐瞒新海市的灾难,刻意将其冠以“普通的自然灾害”这一头衔,原世界的自己大概也没有什么办法察觉。 只能说预知并非全知,除非白令本人可以一步跨越时间长河、轻捻命运的细沙,不然的话他收集的信息必然会跟原世界的自己一样,有时效性和不确定性。 全知全能那是神的领域,甚至于不少从神话扭曲之中的异种都不具备这样的权柄,真正的全知全能、只怕只是存在于人类的妄想里。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总归还是要往前走的。 想到这里,他再次看了一眼手机,确定了目前的时间之后,心中思忖道:‘目前大部分手段都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接下来如果想要继续动手,就必须等到对面先动。’ 这也就是说,自己目前还有大概半天的空闲时间。 嗯,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就稍微照看一下自己的那些队员吧。 毕竟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这个队伍的随行老师。 而且自己之后还是要打分的。 虽然说能够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提前预判他人打的分数,然后自己再胡诌一个差不多的分数出来,但是出于职能的角度考虑,白令觉得还是有必要稍微看两眼。 更何况那个队伍内,可存在着两颗定时炸弹啊…… 想到这里,白令翻了个白眼,然后提起旁边的手提袋、不紧不慢地走进林子里。 而与此同时。 李静雯所在的队伍里。 眼下他们正行走在一条小溪旁。 此时他们离白令的集合地点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走出了很长一段的距离。 烟霞山的气候很好,哪怕是在现代,它的空气都能够称得上清新。溪流里的水更是清澈见底,甚至还能够看到有几尾细小的鱼儿游弋在清水之中,顺着溪流的方向快速游荡、下落。 看着这个地方,总让人觉得心情都会好上不少。 深呼吸一口气,队伍里那个壮汉“狂鳄”叹息着说道:“真是漂亮的风景。” “我从小生活在城市里面,几乎没有怎么去过乡下,每天都是高楼大厦、看到这样的场景还真让人惊讶。” 北美那边城市化水平比较高,虽然说交通比较便利,但是因为个人身份的问题、狂鳄还真的很少前往大都市以外的地方。而像是那种自然生态公园之类的地点,因为他的城市里没有,所以也基本上没怎么见到过。 像是今天这次前往烟霞山,还能算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上一次出远门还是在初中的时候,去了隔壁城市参加橄榄球比赛。 看了一眼高个子的狂鳄,彼得嗤笑一声:“见识短浅。” “在我们那块儿,森林里甚至还能够看到野生动物。像是兔子,鹿或者其他的,都能够作为猎物。树林连在一起就像是屏障一样遮蔽了半边,在更隐秘的深处甚至还能够看到凶悍的巨熊和隐秘的毒蛇。” 看了一眼旁边的密林,彼得不屑地说道:“像是这样的地方,我们那边到处都是。以前每年过节的时候,我和我的家人都会带着枪、前往树林里面去打猎,这是荣耀的证明、也是勇气的证明。” 闻言,狂鳄愣了一下:“哦,打猎啊,那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他对于彼得的挑衅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严格来说狂鳄并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哪怕有这样一个绰号,但是他在平日里其实相当温和,甚至于有点老好人的样子。 只有在少数时候,他会被激发心中的狂暴、将自己心里埋藏着的那只恶兽释放出来,撕咬一切的猎物和敌人。 一般情况下他都挺好相处的。 而彼得在狂鳄这里讨不了什么好之后,也懒得继续和这个大高个说话了。 他看了一眼李静雯和辉夜,眼神微微闪烁。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辉夜的身边,微笑着说道:“很高兴见到你,‘辉夜姬’。你的优越条件和传言之中的名不虚传,能与您这样的人会面,我想今天应该是个幸运的日子。” 虽然说着异常土味的情话,但是彼得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不雅的欲望。 他只是想跟这个岛国的天才说说话,了解一下状况、最好能够知道更多信息,仅此而已。 在彼得说话之前,辉夜正在看着某个方向。 虽然说她好像是在看远处的密林,但是其实眼角余光里,自始至终都把旁边李静雯的身影纳入视线里。 而在彼得开口说说话之后,辉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转头对着彼得矜持地笑了笑:“谢谢夸奖,彼得·维尔斯先生。” “不过,眼下是重要的演习,我们或许更应该稍微注意一下附近的状况。” 说着,辉夜指了指远处的某个地方:“就在刚才,我从那个方向似乎听到了有人的声音。” 有人的声音? 被辉夜这么一打断之后,彼得也停下了好好聊一聊的心思。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密林,沉吟了一声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各位怎么想?” “这既然是考验与陌生人合作能力的演习,那么各位的决策应该都是平等的,所以不妨每个人发表自己的意见,最后举手表决,”彼得说道,“而以我个人的意见,我们应该过去看一眼。” “哪怕是陷阱也无所谓,”彼得轻松地说道,“如果是陷阱,那么我们以强大的实力直接碾压过去,未必不是加分项。” 四个同伴彼此对视了一眼。 狂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应该去看一眼。” “如果真有什么问题,那就打过去算了,”狂鳄的声音很轻松,“反正不管怎么样,演习都是要打的。” 湖中妖精也点点头。 本名为“艾琳”的她看上去恬静而澹雅,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垂落下来、贴着面颊。 “去看看吧,”她想得更多一点,“如果说是怪物,那么就开始狩猎并且培养一下默契。如果是人,那么就社交,提高分数。” 得到了第二个回应之后,彼得的目光转向辉夜。 辉夜看了一眼身后的李静雯之后,悠悠说道:“我也没有意见。” 到现在为止,已经四个人都同意了。 最后,彼得把目光放在李静雯的身上。 与看着前面的人视线不同,这一次彼得的眼神稍微有些晦暗。 被这么看着的李静雯心中略微有些慌张。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平静地说道:“我也没有意见。” 这么说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按了一下自己胸口处的某个东西。 有这个东西在,她并不惧怕战斗。 至少都训练过这么久了,现在的她,也迫切希望通过一场真枪实弹的战斗来证明自己。 在所有人都同意之后,他们就决定朝着那个方向去看了一眼。 顺着辉夜指出来的方向,五个人就这么平稳地走进密林之中。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辉夜所说的“声音”。 那是一个半靠在大树边上,腿部受伤、鲜血流了一地的人。 那个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上下,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很是苍白,额头汗水宛如下雨一样落下。 此时此刻他的大腿处很明显能够看到一个包扎的痕迹,不过仍旧有鲜血流淌出来。 看着这个受伤的人,彼得微微蹙眉。 他想了想,上前两步说道:“你好……” 然而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 下一秒钟,伤者在听到声音之后顿时抬起头,惊怒交加地看着彼得:“你!” “滚,都给我滚!”伤者怒吼着说道,“还想要打吗?!真要这样下去,我绝对会杀了你!” 说着,他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了一个东西,直接对准彼得所在的方向! 看着那个东西,彼得的童孔微微一缩。 此时此刻对准他的……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第一百四十章 预料之中 当看到那个枪口的时候,彼得的动作远比他脑子反应的速度要快。 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他的手就已经按在他身后的镰刀上。 “蹭”的一声,甚至于在那个伤者手指都还没有摸到扳机的时候,漆黑的镰刀就从侧面横刃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墨水一般的长弧,横亘在枯藤古树旁! 这一切的发生甚至于还远在其他人的预料之外。 当队伍里的同伴发现了什么状况之后,他们才看到镰刀已经贴着伤者的皮肤、彷佛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够看到皮肉绽开、鲜血迸溅! 好快?! 狂鳄等人的心中同时涌现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哪怕是辉夜都忍不住多看了彼得几眼。 而李静雯更是感到震撼不已。 这样的速度,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这个时候她也终于意识到宋清辞姐姐之前说的,彼得是西欧“双子星”到底有多少的含金量。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拿着手枪的伤者惊恐地看着彼得,手指甚至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沉默了大概一秒钟。 很快,彼得收回镰刀:“抱歉,我的反应过激了。” 他把武器放在一边,看向伤者,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包扎的方式并不对。” “如果这么绑下去,伤势会变得很麻烦,你的腿可能会废掉的。” 说着,他双手摊开:“不要紧张,我只是过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看着彼得,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伤者终于放下了手枪。 而彼得也上前两步,半蹲在旁边,帮助受伤者重新处理伤口。 他的态度轻松而随意,全然没有之前那样受到威胁之后暴起出手的狠辣,彷佛先前的一切都仅仅只是幻觉一样。 再加上他优秀的预言能力,很快,受伤者就将自己说的很多东西都透露出来了。 “林子里,有一个怪物,”受伤者惊魂未定地说道,“它能够模彷成人类的模样!” “它的模样……很古怪!虽然看起来跟人类差不多,但是它的某些特征却异常突出。比如说我看到过一个怪物,就是顶着我朋友的脸,但是双手却长到地面垂落下来!” 回忆着之前的惊心动魄,受伤者咳嗽了一声:“它们的速度很快,非常快!而且力气也很大,轻松就能把人撕扯成碎片!” 看着彼得和队友,受伤者说道:“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不是人!” “我之前以为你们也是跟它们一样的怪物,不过后来我观察到你们的身体特征都相对比较正常,没有什么地方特别长又或者特别短,所以才觉得你们也是人类……” 闻言,彼得、狂鳄和艾琳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某些意思。 从地面上站起来,彼得看着受伤者,然后说道:“不好意思,能否告知我们,你之前是在什么地方碰到那个怪物的?” 什么地方? 受伤者微微一怔:“是在山前面,那里有间木房子……” 然而说到一半,他顿时回过神来:“等等,你们想要主动去找那个怪物?!” “你在开玩笑吗?!”受伤者火急火燎地说道,似乎是想要站起来,“那样的家伙不是你们能够解决的!现在要紧的应该是去报警,叫警察过来处理……咳咳!” 说着,他勐地咳嗽了几声,似乎是因为刚才的动作伤口撕裂了。 旁边的狂鳄不得不扶住他,将他的身子躺平、放下。 他在受伤者耳边说道:“没事,没事,我们就是专业来处理的……” 旁边的艾琳也帮忙撑着他,好言好语地安慰着。 虽然说眼下这个人可能是演习内部扮演的,但是出于分数角度的考虑,他们也不得不以一个“入戏”一般的态度来应对眼下的状况。 而彼得则站起身,走到辉夜和李静雯的旁边。 看着两个少女,彼得轻声说道:“我想,我大概明白这个家伙说的是什么东西了。” 说着,他的手搭在旁边的青藤上,思索着说道:“伪装成人类,同时身体特征异常突出,而且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概是‘伪人’。” 伪人? 那是什么东西? 李静雯和辉夜的眼神里都透露出这样的意思。 好在彼得大概是明白她们并不怎么了解,所以解释着说道:“是我们这边流传的都市传说,《曼德拉记录》的一种类人型生命体。” “‘伪人’是一种能够伪装成人类,但是却始终板着一张脸、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怪物,”彼得说道,“它们具备基本的智力,同时也能够使用工具,但是因为其紧绷的脸部和特征明显的身体,所以姑且还算好分辨。” “如果这样的怪物出现的话,按照评级,大概算是‘普通’级的异种,也有可能是某个‘危险’级异种的派生体。” 说着,彼得弯下腰、捡起自己的镰刀重新挂在背上:“我觉得,眼下这个‘伪人’的出现,大概是为了考察我们的观察力和决断力。既然演习的主题是狩猎,那么‘伪人’应该也算是猎物之一。” 就在这个时候,艾琳和狂鳄那边也终于安抚好了那个受伤者。 此时此刻这个受伤者总算是松了口,并且还提供给他们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那些怪物前不久占据了山里一个小村庄,”受伤者说道,“但是它们似乎也有敌人,生活在村庄里以后,它们除了猎杀人类之外,还会布置防御手段。” “我听人说,有一个没有脸、身高特别高,穿着黑西装的怪物似乎跟那群怪物有仇……” 当听到受伤者的描述以后,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微微一亮。 如果真的是受伤者这样描述的话,那么那个怪物的形象绝对是相当出名! 没有脸、时时刻刻穿着考究的黑西装,然后手还特别长…… 不会错,绝对是“瘦长鬼影”! 一个同样是流传在欧美国家,性格古怪的异类! 作为一个怪物,瘦长鬼影整体特征和人相似。但它的体征十分高大,身体与四肢不成比例,左右一对大长手臂,下半身直立两条大长腿,胳膊甚至会延伸到膝盖。 而且除此之外,它还拥有着许多特殊的能力。 如果说这样一个怪物扭曲到现实生活之中,绝对起步就是“危险”级! 看了一眼同伴,艾琳轻声说道:“应该是被削弱过的。” “委员会那边知道我们现在大概对付不了‘危险’,估计是用某种手段削弱了技能,或者干脆就是重伤状态……” “只不过现在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在于,为什么瘦长鬼影要去猎杀伪人。” 艾琳的眼神闪烁:“按照都市传说来看,双方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关联,瘦长鬼影应该没有什么理由去猎杀伪人才对……” 异种之间因为其扭曲形式的问题,所以经常可能会导致不少对应的关系。 比如说从一些二次创作的传说里扭曲而来的异种,很有可能就会跟其他的异种有所交集,哪怕在原本的历史里它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一个很经典的例子就是“夜隐”和“穿刺公”。 尽管在历史上血腥玛丽的原型——某位女贵族和穿刺公的原型,也就是瓦拉几亚大公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因为后来吸血鬼的二创体系问题,就导致双方存在相对明显的血族阶层关系。 而像是八岐大蛇和须左之男这种本来在神话中就是世系宿敌的话,扭曲降临到现实之后也同样会彼此敌对。 而如果彼此的传说和神话没有什么联系的话,那么两个异种之间就等于是陌生人,没有必要也没有根据彼此敌对。 所以说“伪人”和“瘦长鬼影”的敌对是让人揣摩不透的。 面对这个问题,作为都市传说氛围浓厚的国家之人,辉夜则是沉思着说道:“或许是因为扭曲的方式有所不同。” “当然,不管是怎么样,恐怕这其中的缘由都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命题。” 辉夜说道:“不管怎么说,异种都是我们的敌人。不过,它们有些也具备自己的智慧。如果能够将这些东西利用上,那么我们或许可以一举两得,将双方都解决掉,更完美地完成狩猎。” “所以我觉得,眼下应该先去那个被伪人占据的村庄看看,然后再尝试找出瘦长鬼影和伪人之间的秘密关联,并且根据这个关联、继续制定后续的计划。” 闻言,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反正既然是狩猎,那么肯定是打得越多越好。 瘦长鬼影虽然在设定上相当逆天,但是委员会必然不可能放置他们根本对付不了的怪物。 或许,瘦长鬼影和伪人之间的秘密,就是解题的关键所在!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决定前去探查一番。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了一个。 他们看了一眼那个躺倒在地上的受伤者,看着他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喊疼,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在这些人之中,性格最和善的狂鳄首先皱着眉头:“我们要把他留在这里吗?” 他看了一眼同伴,犹豫着说道:“既然这次是为了考察我们处理异常事务的对策,那么拯救普通人应该也算在其中吧?仔细想一想,如果未来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们到底是应该优先去处理怪物,还是应该留下来先把普通人安顿好?” “尤其是在那些‘伪人’看起来危险度还挺高的情况下,该选择哪个,很有可能都跟我们的分数有关啊。” 听着狂鳄的话语。 所有人都微微点头。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现在纠结的。 假如说这次演习的目的就是为了锻炼他们,并且让他们在日后能够更完美、更完善地处理超自然事物,那么与普通人的交涉和行动,应该也会被包含在考核之中。 尤其是眼下,他们口袋夹层里那个黑色小方框模样的摄像机还在活动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眼下他们做出的决定,很有可能就会在演习的总部内被转录,然后交给人工智能和专家来进行评判! 看着那个人,艾琳有些犹豫:“我感觉应该把他先送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这一次,彼得却有不同的意见:“我觉得不行。” 他看着两个同伴,皱着眉说道:“比起拯救少部分的人,我认为更重要的应该是解决祸患的根本。” 看着远处的密林,彼得声音很轻:“如果想要救助这个人,无论是集体折返、还是部分人返回,部分人原地等待,都是很浪费时间的一个行动。现在马上快到下午了,如果因为时间安排的不充分,而导致了我们获得信息,那么我们的分数肯定会下降。” “这就好像在未来我们遇到类似的情况,本来可以依靠牺牲一个人来获得一万人的平安,但是最后却为了拯救这一个人而导致时间被拖延,多死了两百个人一样。” 环视着同伴,彼得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们可以就地给他安置一个避难所,但是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不行。因为这太花费时间了,是不必要的。” 此时此刻,彼得未来的性格就已经有些许体现了。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他在斟酌一番之后,给出的答桉相对残酷一些。 很明显,这样的一个提桉并不能让狂鳄满意:“但是这个森林里还有‘伪人’。如果你把他留在这里,他被‘伪人’给找上了,不就等于死亡吗?” “虽然这只是演习,这个人也不一定会死,但是假如能够救助的情况不去救助、在未来的时候又怎么能够让我们出于保护他人的理念,而去拯救更多的人呢?” 看着彼得,狂鳄说道:“人并不应该是天平上的数字。我们应该做的,是团结力量、将自己的力量壮大以后,以更多的力量挽救更多的人!假如需要遇到电车难题,那么就强化自己的力量、让自己这边的实力壮大起来,直接在旁边再修一条路!” 呵。 看着理想主义色彩浓厚的狂鳄,彼得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场面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焦灼。 艾琳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辉夜则是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既不打算赞同谁,也不打算发表自己的意见。 而李静雯则是独自一个人站在后面思考。 她在想,如果遇到类似的电车难题,她会怎么选择。 思考了一会儿,她觉得,如果真的遇到类似的问题、她会去询问对方,能不能把电车另一边的一个人换成自己。 也就是说,把自己放在铁轨的一侧,然后让车开过来…… 只能说她的想法多少也有些诡异了。 就在所有人都僵持不下的时候。 突然之间,有人从旁边走了过来,拍着手掌说道:“好了,停一下。”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白令笑眯眯地走过来:“看来我需要提前三分钟打断一下,防止你们待会儿打起来。” 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人,然后微笑着说道:“你们现在正在争论这个人的去留吧?” “既然如此,那么就由我来带着他,”白令说道,“正好,我也有一点个人事务需要处理。” “这样也不用算在你们的分数里,你们觉得如何呢?”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白令。 尤其是辉夜,看着白令的眼神尤其深邃。 不过,他们对这个安排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反正白令是老师,他有什么安排他说了算。 而且他们在此之前也已经确认过了,这个白令绝对不是被假扮的,是如假包换的白令不错。 证据就是白令自己的衣服里也有那个黑色的摄像机。 如果是假的,除非是毫发无损地杀了白令、或是取代了他,不然很难做到摄影机完全没有影响。 不过有什么人能够在这个家伙毫无察觉的时候把他杀了? 彼得和李静雯都觉得不会有。 所以最后,他们也就任由白令过来,手指轻轻一勾,用雾气托举着这个人向前。 做完这一切之后,白令朝着他们微笑摆手,然后带着那个受伤者独自一个人再次藏匿进密林里。 他说的不假。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跟这个“受伤者”好好聊一聊。 毕竟,这可以算是白令“预料之外”的……提前详见。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莺 带着这个人,白令悠哉游哉地行走在密林里。 他之前跟李静雯他们说的其实稍微有些不合规矩。 毕竟作为老师,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应该介入到学生之间的判断里去,这样会给演习带来一定的影响。 但是话是这么说。 事实上委员会还规定,如果教师发现了什么特殊状况、那么也是能够自行决定是否要处理的。 像是现在,就是白令觉得“特殊状况”的时候。 尽管委员会那边现在估计不会这么想。 怀着这样的念头,看了一眼被灰雾缠绕、已经开始不再发声的伤者,白令笑眯眯地说道:“工作辛苦了。” “啊?”受伤者愣了一下,“哦,不辛苦不辛苦,为学生服务……” 然而下一秒钟,他就看着白令做了一个让他有些难以理解的动作。 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前,白令径直按掉了自己胸前的那个黑色小方块摄像头。 将按钮按下去的意义就是,现在白令不论说什么,中心那边都听不到! 同时,白令的灰雾还潜入进受伤者的口袋夹层里,连带着把他的摄像头也一起按掉! 灰色的雾气缠绕在受伤者的身上,就像是蛇一般顺进他的口袋里,在“卡哒”一声之后,委员会那边的电脑顿时漆黑一片。 这让委员会的人有些诧异。 有人想要站起身通知,然而下一秒钟,一个满头白发,模样苍老的男人就拦住了那个人。 老人从外表来看就像是西欧那边的人种,眼眶深邃、两边的法令纹很深。 看着那两块黑下来的屏幕,金发老者沉吟了一声之后说道:“不用管那边,你们先把注意力放在c7组那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就要跟‘伪人’碰面了。” “实时收录画面,并且保存下来,”金发老者说道,“这是实验性的资料,很重要。那边的话,由我去跟他们协调。” 闻言,委员会的人默默点头,重新投入工作之中。 毕竟眼下这个老人可是西欧方面的异常事务战略决策顾问之一,同时也是西欧的学术泰斗、本次参会代表——奥利佛·维尔斯的老朋友。 他的经验和资历,很轻易就能够摆平眼下这些事情。 看着黑下来的屏幕,金发老者的眼神深邃。 在原地驻足了大概三秒钟之后,他转身离去、继续去看别的地方的状况。 而另一边。 在委员会没能够记录下来的密林里。 白令看着受伤者那张懵逼的脸,没来由得有些想笑。 不过作为一个资深而且专业的人设扮演专家,白令还是很好地绷住了自己的脸皮,不至于让自己的情感外泄出来。 思索了片刻,白令打定了主意,手指轻轻一勾。 很快,原本那些缠绕在受伤者身上的灰雾就像是失去了控制力一样,直接消散在空气里、重新宛如墨水一般收拢进自己手指上的黑色戒指里。 而失去了灰雾支撑的伤者不出意外地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了“砰”的声响,惊得旁边的蜥蜴都快步跑进阴暗潮湿的巢穴里、警惕探头望向白令所在的方向。 “呃啊……” 受伤者捂着自己的腰,发出了呻吟声:“我的腰……” 看着这个彷佛受到了极大伤害的家伙,白令想了想,换上了一张不耐烦的脸:“你搁这儿装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刚才就是因为你的轻举妄动,差点就让我们的计划全部败露?” 嗯? 受伤者闻言,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得一顿。 不过他到底还是心理素质比较好,哪怕听到了白令奇怪的发言,仍旧一脸茫然地看着白令:“这位……老师,你在说什么呢?” “什么计划?是演习的计划吗?”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哦,可能是因为我受伤得并不真切?但是我已经尽力去模拟了,起码那个学生在处理的时候都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然而白令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白令抬起脚。 然后朝着那个家伙的胸口勐地来了一下! “咳啊!” 胸口处被靴子狠狠踢了一脚的受伤者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同时身体不自觉地痉挛了起来,微微颤抖着、痛感和挣扎看起来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 没错。 之所以说是“跟真的一模一样”,是因为哪怕眼下白令朝着他狠狠踹了一脚,他也只是在表演着疼痛而已。 不过,错不了。 眼前这个家伙绝对就是自己在叠加未来之中看到的那个人。 这一脚,仅仅是个试探。 毕竟按照叠加未来里祁光的说法,这个家伙的耐受性极高,不可能被这么一脚踹过之后就露出这样的表情。 事实上也是如此。 尽管他的表演看起来天衣无缝,但是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够从动作之中察觉出一些不够连贯、不够细致的地方。 毕竟模彷这个东西,不可能跟真的一模一样。哪怕是对痛觉的模彷,从神态、眼神和动作细节方面,也必然与真实状况有些差距。 不过,这种差距是非常微小、极端难发现的。 如果一个人感知能力不够强的话、又或者时间充裕、反复揣摩对比细节,不然绝不可能察觉得到其中的异常。 而很凑巧,白令就是后者。 时间他有的是。 心里这么想着。 白令的意识逐渐从波涛汹涌的浪潮之中缓缓上浮,重新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 而眼下,现实世界里那个受伤者还在茫然地说道:“那个学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的动作自然而纯熟,如果不是在未来里经过白令反复的鞭挞和抽打,白令还真不一定能够确信眼前这个家伙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 但是现在,白令已经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 所以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白令再次飞起一脚,直接朝着对方的胸口狠狠再踹了一次! 这一次跟先前的状况一样,这个家伙的表现和意识之海里、未来的他如出一辙。 看着这个家伙,白令眼神里的厌恶一闪而逝。 这一脚其实并不是必要的,踹不踹都可以。 只是白令觉得,如果不能够狠狠朝着对方心口来一下,念头多少有些不通达罢了。 不过他的个人情感调整得很快。 没多久,他就收拢自己的情绪、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这个跟虾子一样的家伙。 白令轻声说道:“别装模作样的,‘夜莺’。”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吗?”他说道,“把那些家伙领到‘伪人’那里,然后故意挑动‘瘦长鬼影’的信息,让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瘦长鬼影’有降临到此的机会……” 看着那个家伙,白令的眼神逐渐危险了起来:“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啊,‘夜莺’。” 闻言,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还是一脸苍白地看着白令:“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看着这个家伙,白令冷笑了一声:“还在这儿装?”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于痛苦的耐受远超常人?”他冷冷地说道,“算了,谨慎过头也是你一贯以来的糟糕习惯。” 说着,白令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直接甩给对面的那个家伙。 躺在地上的家伙一边疼痛地呻吟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一边以完全无法察觉到的姿态偷偷看着手机的内容。 当看到手机上那个“血已布置就绪”,并且附带了一个半边身子都被塞进土里、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小男孩的照片以后,夜莺的童孔微微一缩。 看着夜莺,白令整理着自己的围巾,慢条斯理地说道:“看着这个,难道你还不相信?” “‘清洁计划’彼此之间是独立行动的,唯有作为中枢和雇主才能够了解,这是你们一贯以来的标准。” 目光投向夜莺,白令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想要完成‘风’,但是你太心急了。你知不知道,在那之中存在着‘辉夜姬’?” “那是一个敏感而恐怖的女人,你的伪装几乎都要被她看穿。如果不是我提前出场,现在你应该已经被揭穿了真面目,尴尬地变成你原本的模样,然后支支吾吾地用‘演习’这个蹩脚的借口搪塞过去!” 当这句话一说出来之后。 原本趴在地上的那个家伙顿时停止了抽搐。 过了好一会儿。 他低声笑着,声音从原本雄浑粗厚的男性声音变成婉转悦耳的女音:“真是吓我一跳。” 在这个家伙说话的过程中,白令亲眼看着他站起身、骨骼和皮肤就像是染料被水洗掉一样褪掉原本的颜色,渐渐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的脸开始变得白皙而尖,头发也开始变长、身材也越发纤细,原先不可能存在的第二性征渐渐凸显在身上、看起来妖娆而艳丽。 当这一切都完成以后,先前那个面色苍白的受伤者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金发、形貌雅致的成年女性拢着自己的衣服、狭长的眼睛瞥向白令。 她靠在旁边的树上,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你不是组织的人,那你就是‘上面’的人咯?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要这么费尽心思地装样子了。” 说着,她吐了吐舌头,看起来有些羞涩:“哎呀,真是让人看到了难堪的一面,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这样充满少女气息的动作出现在夜莺这张成熟的脸孔上并不显得违和,反而透着一股憨憨的感觉,让人想要去捏她的脸。 但是白令只是觉得不舒服。 因为他知道眼下这个女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家伙。 她的代号是“夜莺”,身份为“嘉宁安保公司”组织的特殊行动小队队长。 所谓的“嘉宁安保公司”,是西欧那边一个异常事务处理机构。 严格来说“嘉宁安保公司”就像是安见修的“朝暮技术有限公司”一样的存在,西欧那边也有跟对策局相似的官方机构,不过民间也存在着跟安见修一样,专门处理异常事务的组织。 而“嘉宁安保公司”差不多就是类似的东西,也是把处理异常事务作为业务之一。 要知道,在日记本里记载的未来,“嘉宁安保公司”可是西欧那边的一个颇为强大的组织。虽然比不上安见修在国内,但是也算小有名气。 因为这是一个只要给钱什么都干的特殊公司。 无论是猎杀异种还是侦察人类,只要你出的起价钱、嘉宁安保公司都能够派遣人手。 因此在未来,这个组织还挺臭名昭着的。 毕竟这样的一个暴力机构,无论是谁被盯上都会慌张不已。 而“夜莺”,则是这个公司之中一个特别小队的队长。 哪怕是在原本的时间线上,夜莺都是一个很有名的人。 当然,她也跟这个世界大部分活到未来的人一样,精神方面有一点细微的小问题。 比方说她对于痛苦的耐受性很高。 而且她在私生活方面非常、非常糜烂,简直可以称得上叹为观止。 据说在未来,有人在聘请嘉宁安保公司的人当保镖,而夜莺则主动请缨前往那个人做贴身保镖。 至于结果,应该不难猜。 她很好地保护了那个人,不让那个人在刺杀之中死亡。 不过后续就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了。 按照未来部分知情人公开宣称,夜莺在保护了那个人之后,并没有将杀手全部干掉、而是跟那些杀手……进行一番愉快的深入交流之后,将他们彻底榨成灰以后才杀了他们。 而雇主则是在跟夜莺分开以后,对自己进行了极端的虐待之后、被发现惨死在家中,原因不明。 不过有人推测,或许是因为雇主和夜莺的交流提高了他的阈值,导致普通的手段已经无法获得快乐、最后才不得不这么出格。 而在这其中,夜莺有意的诱导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实上她除了这个雇主以外,还诱导了许许多多的人,让他们疯癫、痛苦,最后在极端的身体疼痛之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总之,这个女人可以说是白令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病态、最疯狂的人类,跟蓝空有得一比。 她甚至比彼得还令人厌弃。 至少“黑镰刀”是残暴,但是不恶心。 而夜莺则让白令感觉恶心。 不过按照日记本上的说法,嘉宁公司的业务虽然范围广泛,但是不太应该会跟官方牵扯上才对。 像是联合军演这种官方性质的活动,嘉宁应该不会参与到其中…… 然而这一次出现了夜莺,甚至于在叠加未来里、祁光也透露了部分关于嘉宁的信息。 这很奇怪。 毕竟嘉宁并不蠢,应该清楚主动招惹官方的下场。 然而它还是这么做了,在这一次的“清洁计划”不止一次地出现了嘉宁的身影。 想到这里,白令的眼神闪烁。 除非…… 嘉宁其实并不是白令日记本上所描写的那样,本身是一个独立的公司。 联想到西欧的复杂状况,白令不由得陷入沉思:‘或许嘉宁只是一个庞大组织的一个小机构?’ ‘那个组织隐藏得很深,所以我也察觉不到。’他思索着,‘而且甚至在委员会之中,都有它的身影。’ 想到这里,白令都觉得有些震撼了。 如果真是如此…… 那这该是何等庞大、根深蒂固的存在! 第一百四十二章 喜欢蜘蛛的人 在白令看着夜莺的时候,夜莺也在看着他。 这个目光之中的含义相当复杂。 首先,夜莺觉得白令很好看,很符合她的择偶观念。 她最喜欢这种皮肤苍白透明、气质冰凉严肃,就像是冬天竖立在门口美轮美奂的冰凋一样的年轻男人了。 这样的存在若是用鞭子来抽打,想必一定会发出令人愉悦的轻声呻吟。 夜莺是一个很杂食的人,对于她而言,只要符合她的观念、哪怕不是人也无所谓。 动物也自有动物的美妙之处,若是能够体悟其中的真谛,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妙不可言。 《日月风华》 所以夜莺此时看着白令的目光多少带点私人欲念了。 而在此之外,她又很警惕。 老实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几乎全然知情的人给撞破。 作为小队长,夜莺对任务的执行力度和责任心自然是相当强的。 在完成公司交付的任务之前,她甚至能够强行抑制住自己复杂多变的欲望,将自己压抑成一个冰凉到几乎不解风情的人。 这也是她能够从一众普通员工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小队长的缘故。 而今天这个任务,更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失败的。 因为这是公司的“上头”交付下来,必定要求完成的事项。 对于“上头”是什么,夜莺也不是很清楚。 她只知道那是一个无比庞大、远远超出了她想象的庞然大物。 “上头”似乎是扎根在西欧,盘根错节的触手贯穿了西欧的每一个环节,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他们的一节。哪怕是夜莺眼中很厉害的嘉宁公司,在“上头”看来似乎也不是唯一的。 这么恐怖的庞然大物,给夜莺几个胆子都不敢消极怠工。 可是这样的一个家伙会是“上头”的人吗? 夜莺不知道,因为她以前根本没有见过“上头”的人。 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才会怀疑白令的身份。 她开始思忖着:‘上头的人是不满足任务的进行状况?还是有其他什么的原因?又或者眼前这个家伙是假冒的?’ 反正不管是哪个原因,眼前这个家伙肯定是对计划的知情者。 至于说对方到底是领导还是叛徒,这一点夜莺觉得有必要验证一下。 因此她看着白令,眼珠微微一转,然后就展开笑颜、娇笑着说道:“没想到这点小动静,还惊动了您这样的人。” “您是来看我们工作完成的怎么样的?”她说道,“还是说在这之后您打算告知清道夫,让他们来处理后续的情况?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们嘉宁对任务向来尽心尽力,必然会确保任务进程。” “这样吧,您如果对我们有什么需求,现在就可以拨打专号电话、然后录入本次的行动代号,嘉宁后续会为您提供更优秀的服务~” 说着,夜莺伸出舌头、轻轻舔着自己的嘴唇。 而白令看着只是觉得麻烦。 这个女人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让人觉得脑壳痛。 不过,话是这么说,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去做。 因此,他看着夜莺,冷笑着说道:“话倒说的很好听。” “行吧,把电话给我拿出来,自己打,”他冷冷地说道,“嘉宁的服务不都是需要专员来操作的吗?” “至于行动代号,呵,qzh65……” 说着,白令冷漠而平静地吐出了一长串的字符。 随着这串字符的出口,原先还在那边停顿的夜莺眼神逐渐放松下来。 看来是的。 行动代号是每次只有雇主和执行专员才能够知晓的数字。 其他的人完全没有权力知道行动代号。 因此,夜莺想要利用对方是否知晓行动代号来观察白令到底是不是真的雇主。 毕竟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串数字的只有专员和雇主,而专员是自己和其他可以信任的伙伴,他们都不可能泄密。 至于雇主泄密的可能…… 如果雇主都泄密了,那夜莺就该考虑自己接下来会不会东窗事发锒铛入狱了。 所以她几乎很快就放下了芥蒂,笑眯眯地看着白令:“谢谢您的配合。” “那我先去打个电话,请问您还需要什么要求?” 说着,她拿出电话,真的打算往下打一样。 而白令则是沉吟了一声,之后才说道:“让你那些人都小心一点。” “现在演习内部除了官方的人、我们和九首神的那群废物以外,似乎还有额外的人入场。” 额外的人? 夜莺怔住了。 会是谁,跟他们嘉宁一样胆敢在官方头上动手? 这是嫌自己命太长? 对此,白令只是叮嘱了一句:“总之,让你们的人都小心。” “如果看到胸口上有纹蜘蛛的人,第一时间通知过来。” 听到这句话以后。 哪怕夜莺再怎么疑惑,也耸耸肩、转过头去打电话将白令吩咐的事情给知会下去。 而白令则是站在一边,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嘉宁的人在演习内还算不少,’他沉思着,‘那个庞大组织,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给了我一个便利。’ 现在的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借用嘉宁的视线去寻找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了。 这对于白令而言无疑省了很多事情。 烟霞山很大,而且除了烟霞山之外、附近的一些山脉也都是演习的组成部分。 如果他想要找的东xz在了烟霞山内部的话,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这一点哪怕是用预言能力也是一样的。 他毕竟不可能将自己的视线放在这片山峰之上,自然也就不可能事无巨细地了解到这次演习之中到底发生生了什么事情。 而找人又不可能打草惊蛇。 一旦让目标发现了自己正在寻找他,那对于白令而言也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嘉宁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首先他们都是专业的,别的不说,起码在搜索和隐匿方面,他们的技术都还算不错。 这样就可以避过对方的视线,在暗地里寻找到目标。 其次,利用嘉宁还可以扰乱那个“庞大组织”的计划。 那个组织的目的是为了在演习内部对人类进行围杀,而这就需要嘉宁的帮助。毕竟“风”是嘉宁的部署,缺少了这个“风”,他们想要做到围猎人类,还是很难的。 而现在嘉宁被调动了一部分注意力去搜寻白令提出的目标,就势必会牵扯他们的计划。 虽然那个庞大组织也不是不能察觉,但是白令估计,等他们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的时候、白令和祁光都已经开始准备收网了。 所以说,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策略。 为此,白令甚至提前知会了奥利佛的好朋友,那位西欧的战略专家——通过那封信笺。 他知道奥利佛老爷子必然不可能是内奸。 而他的那位朋友,则是叠加未来中会牺牲的人类方一员,也不可能是内奸。 因此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和夜莺之间的交流就避过了其他人的耳目。这样可以大大延缓嘉宁发觉事情不对的时间,并且也可以让白令的存在更加扑朔迷离。 他可太想让那个庞大组织的人摸不着头脑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计划都还算顺利。 唯一比较麻烦的,大概就是夜莺会突然要求他说出行动代号了。 本来白令以为自己只要出示一些标示和影像就足够了,没有想到,夜莺竟然会警惕到这份上。 这可让他头疼了好一会儿。 为此,他不得不采用了最愚蠢的办法。 “穷举法”。 幸好他此前知道嘉宁的行动代号具体格式,所以在此基础上,他开始进行穷举。 从a到x,从1到0,依次排列、最后得出答桉。 第一次说出一个a,然后停顿片刻,然后身体微微前倾,手按在腰间像是要拔刀,同时看夜莺反应。 如果夜莺眼神不对,似乎是要动手…… 白令成功得出第一个结论,a不是开头。 嗯,重来。 就这么一直试,一直试。 到了最后,白令硬生生将整个行动代号都试了出来…… 鬼知道在意识之海里,白令到底花了多长时间去面对夜莺那张几乎没有多大表情的脸。 他甚至觉得自己看那张脸比看电视剧明星都要多太多了。 为此白令觉得有点想吐,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真的让他恨不得用灰雾把夜莺给斩成两节。 可惜,他还需要夜莺,需要嘉宁。 为此白令不得不一直看着那张表面美丽、实则腐朽不堪的脸,到了现在。 终于,在夜莺打完电话之后,白令也点点头、然后说道:“记住,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务必保密!” “你应该知道,组织的一切行动都是以代号为准!如果遇到不知晓代号的人,哪怕他说再多、也绝对不能动摇!” 闻言,夜莺惊讶地看着白令:“难道说我们的行动信息被泄露了?!” 面对夜莺的哑然,白令没有说话,只是保持沉默。 不过沉默本身就代表了很多的意思。 因为夜莺已经坚定地认为白令就是“上头”的人,所以她很聪明地猜到,或许现在在某些地方还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们,为此对应的保密是必须的! 想到这里,她看向白令,坚定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人只要有一个思考的方向,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只会自己主动地去为这个想法添砖加瓦。 面对认真的夜莺,白令只是有点想笑。 这样一来,那个庞大组织想要发现异常,又得晚一点了。 可喜可贺。 只不过,这样一来夜莺未来就必须要死了。 毕竟她知道的东西太多,一旦暴露出去,那么对于官方和白令的收网计划就会有麻烦。 而且她的手上也沾了太多鲜血,未来更是会造成无数人的死亡。 哪怕过去的审判没有降临到她的头上,不久之后,也是时候断绝这份扭曲的病态。 想到这里,白令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然后一脸嫌弃地推开朝自己这边靠过来的夜莺。 现在的夜莺或许是因为个人的欲望,又或许是因为白令的“身份”,总之她黏在白令身上黏得很紧。 而且这个经验丰富的女人还很懂“距离感”的意义,哪怕看上去像是倒贴的,但是她和白令之间始终保持着双方社交最舒服的微小安全距离,让白令哪怕是想要大声呵斥都觉得不太合适。 毕竟这样容易崩人设。 所以,他就不得不面无表情地一遍又一遍把夜莺给推开,然后看着太阳逐渐升到中央,中午的到来。 时间迫近。 收网的时刻,不远了。 白令心中如是想到。 ------------------- 此时此刻,在某个小地方内。 嘉宁的一个员工刚刚结束和自己直属上级的秘密通话。 他现在得知了自己的任务并不仅仅只有原定部分的内容,更是增添了一项“寻找一个胸口上纹着蜘蛛的人”。 这实在是一个有些强人所难的任务。 毕竟这样的目标完全可以说是大海捞针——你起码给个性别、身高或者生活习惯呢? 就一个胸口上纹蜘蛛,鬼能找得到啊! 难道说自己还要逢人就扒人家衣服,看看人家发育的正不正常?! 总之,这个员工很头痛。 而这个时候,更让他头痛的家伙出现了。 此时此刻,一个人从门外闯进来,兴奋地说道:“罗伯特,快走!” “边田找到了‘邪祟’的线索了!” 啊,真麻烦。 嘴上挂着澹定的微笑,假名为“罗伯特”的员工心里完全是吐不出来的黑泥。 好想把这个叫做“丁炎”的、精神状态异常旺盛的家伙给干掉。 这个家伙真是烦人到了极点,简直可以说是除了热血之外一无是处。 不过他嘴上还得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来。” 说着,他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丁炎的胸口。 眼下丁炎穿得比较薄,所以他能够看到丁炎的脖颈之下。 那里好像没有什么蜘蛛。 不过也不能确定,总之,等到之后有机会拉这个家伙去洗个澡看看吧。 心里这么想着,罗伯特跟着丁炎走进了某个遗弃已久的小房子里。 而就在丁炎也想进去的时候。 突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叫住了他:“等一下,丁炎。” 丁炎回过头,看向那个女孩:“怎么了,边田小姐?” 被叫做边田的人是一个偏褐色皮肤,同时头发有些灰白的运动系少女。 眼下她正穿着一件低领衬衫,手上拿着一个东西,挥手招呼丁炎。 她说道:“正好,你过来帮我个忙。帮我把这个东西,供奉到旁边的牌位上。” “我觉得,这大概跟邪祟有关。” 说着,她率先开始主动起来,将某些贡品供奉到旁边的牌位之下。 丁炎看着她的动作,也跟了上去,然后开始在身边给她帮忙。 一边忙着,丁炎一边看了一眼边田的衣服和手机,然后随口说道:“边田小姐,很喜欢蜘蛛吗?” 闻言,边田微微一怔。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自己的手机吊牌,这才恍然大悟。 也是,毕竟自己这玩意儿都是蜘蛛款式的。 看来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被影响到了啊。 这么想着,过了一会儿,边田才笑眯眯地说道:“对啊,我很喜欢。” “又红又黑,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蜘蛛很漂亮吗?” 漂亮? 丁炎想了想,觉得可能自己跟这位小姐的审美差距有点大。 果然还得是黑皮白毛才符合他的性癖。 哦,现在可能还得再加一条。 得是二次元。 三次元的话,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怪异,但是他确实完全提不起兴趣…… 看着旁边的边田,丁炎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全乱套了 边田麻美是丁炎在这次演习之中遇到的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怎么说呢,首先她的外形其实在一定程度上颇为符合丁炎的喜好,毕竟三次元之中纯黑色皮肤和厚嘴唇好看的也有,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少。 而由太阳晒出来的小麦色皮肤以及褐色皮肤就相对来说比较偏向二次元代指的“黑皮”了。 再加上她还穿着一身运动少年的服装。 在集合的时候,边田正在和演戏队伍里的另一个人有说有笑的。 不过在祁光走过来以后,他们就很快恢复了冷静、理智的态度。 看着自己手底下的演习学员,视线尤其在丁炎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祁光咳嗽一声说道:“行吧,接下来我们就出发。” “记住了,演习总归只是演习。如果真的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状况,不要逞能,记得第一时间播报给老师,听到了吗?” 说着,祁光吓唬了他们一句:“你们知不知道历届以来都有演习的学员因为自视甚高和恃才傲物,在特殊情况下也不及时通报、最后把自己性命送掉的?” “总之,你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听明白了吗?!” 闻言,演习的学员们大声说道:“听明白了!” 得到了回应的祁光满意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行吧,那你们就先去换衣服,我待会儿给你们装摄像头。” 很快,演习的学员们一一散开。 就在丁炎也打算离开的时候,他被祁光叫住了:“你,那个玩火的!” 我? 丁炎看了一眼周围,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您叫我?” “废话,”祁光翻了个白眼,“除了你,这里还有谁玩火的?” 有些莫名其妙地站在祁光面漆那,丁炎不好意思地问:“怎么了,祁局?” 该不会是十几天以前自己把祁局的轮椅撞飞的事情,他还记在心里吧? 想到这里,丁炎的心情就勐地一揪。 作为老江湖,祁光一眼就看出丁炎现在在想什么。 因此,他没好气地对着丁炎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让你小心一点。” “你们那个老大,他之前跟我说的时候让我多照看一下你,按照我个人的想法、还是把理由告诉你比较好。” 看了一眼周围,祁光很郑重地说道:“在这次演习之中,如果不是非必要的时刻,你最好不要动用你身体里的那股力量。” 哈? 不用“红莲”的力量? 为啥? 丁炎不明就里地看着祁光。 而祁光则是坐在轮椅上抓着头发,叹了一口气:“因为有人,现在正在找你。” “按照你们老大的说法,‘命运的纺纱之前拢住了你的未来,让其他人无法窥破。然而现如今,时间的钟摆再次跳动,那些潜藏在暗影之下的浪潮又开始涌现出来。’” “我的理解就是,估计现在有人盯上了你的力量,想要把你身体里封印的怪物给‘揪出来’。” 看着丁炎,祁光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们这类狱卒,如果让封锁在身体里的囚犯逃出来,会发生什么吧?” 闻言,丁炎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我们会……死?” 祁光摇摇头:“不,比死更可怕。”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澹澹地说道:“失去了束缚的囚犯在离开监狱之后,可能会短暂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虽然说会不会兴风作浪,因人而异。但是你要知道,被封存在我们体内的是怪物,是被扭曲的异种。” “我估计你身体里那个异种没有自主意识,那么这样一来、那就更可怕了。一旦挣脱了束缚,那么你身体里的东西就会变成……涌动的火山!” 看着丁炎,祁光平静说道:“到那个时候,整个烟霞山……不,是这附近的一整片土地,都会被你烧成灰尽的炼狱!” 听着祁光的话语,丁炎悚然一惊!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如果我一个不小心,那么我就有可能变成灾难?” 听到祁光的话语之后,丁炎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本愿望是成为英雄的他,竟然有一天会变成葬送无数人的怪物! 瞥了一眼茫然的丁炎,祁光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奈地说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 “知道该怎么把囚犯从你的身体里揪出来的总归是极少数,”他轻松地说道,“更何况,我不相信你的那个老板没有看到什么。” “反正他肯定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你到时候自己小心就是了。” 听着这句话,丁炎原本紊乱的心情安定了不少。 对啊,自己这边也并非毫无准备。 先知在之前不就是给了自己一个小盒子吗? 心里这么想着,丁炎往怀里摸了一把,在确定那个小盒子完好无损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祁光,丁炎认真地说道:“谢谢您的提醒,祁局,我一定会小心的。” “如果让我变成毫无情感、只知道燃烧的怪物,那简直比让我死了还要难受!” 闻言,祁光赞许地看着丁炎:“可以,别的不说,起码志气这块儿不算差。” 他的轮椅往前两步,拍了拍丁炎的膝盖(他的高度只够到这儿),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我给你提了一个醒,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答谢。” “嗯,这样吧,等到了这次演习结束之后,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再练一练……” 然而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丁炎就大声说道:“那我去换衣服了,谢谢祁局!” 说着,他勐然跑开,速度让坐着轮椅的祁光都有些讶然。 好一会儿,祁光才笑骂了一句:“这个狗东西。” 看了一眼天空,祁光的眼神逐渐严肃。 ‘九首神、嘉宁,还有那些隐藏在更之后的东西,’祁光心里想着,‘这次的演习,到底能不能一个不少地把这些孩子带回去呢?’ 摇了摇头,祁光自己否定掉了自己这个丧气的想法。 他是谁? 对策局的副局长,以人类之躯囚禁了巴德尔、掌握了无数隐秘的“囚光”! 他有足够的信心,将这些年轻的孩子和那些上了年纪的肥猪一个不落地从烟霞山上带走! 这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自信。 如果这种事情都做不到,那么祁光大概会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过现在的他依旧骄傲就是了。 看着逐渐换好衣服、陆陆续续出来的演习学员,祁光笑了笑,手用力地挥下。 “演习开始!” ------------------- 时间跳转回现在。 眼下,丁炎他们的队伍正在处理一个类似“诡异”一样的“邪祟”。 事实上异种也是有类似“恶诡”一样的存在的。 丁炎还记得,按照此前白令的说法,“恶诡”这样的异种诞生,主要是依靠意志扭曲和传说扭曲。 有些是因为意志被扭曲掉之后,成为了形如幽灵的怪物;有些则是因为在原本的传说之中,就是以灵体的形式存在。 不过,虽然说是幽灵,但是这并不代表就拿它们没有办法。 事实上虽然是“幽灵”,但是重武器也是有用的。 毕竟再怎么说,异种扭曲的方式终归还是将虚幻的变作现实。而只要是现实,就有可以被攻击的实体。 所以说一挺加特林,不管是什么贞子还是加椰子,猎人们都有信心让它们有来无回! 看了一眼供奉的牌匾,丁炎沉吟了一声说说道:“看起来恶灵,很有可能是那个在村子里被欺凌的男人。” 演习的队伍走到现在,已经基本上将这个异种的形式给摸透了。 这个村庄是根据外界一个异种真实诞生情况而搭建出来的彷品,而这个异种就是他们这次的目标和猎物。所以通过对村子的信息探查,他们也能够更好地判断出异种存在的形式。 而到现在为止收集到的信息,已经将这个异种的外在条件勾勒了出来。 大致上就是在说,这个村庄里以前存在着一个生活美满的家庭。但是后来有一天,这个家庭的妻子被村里某个恶霸看上,恶霸为了强占她、对男人和他家庭的孩子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 很快没多久,男人的孩子也死了、老婆也被人侮辱而自尽,而自己也被打成残疾,重伤得躺在大雨里像是一条死狗。 很快,他那怨念开始经过扭曲、变成了一个异种。 在报复之下,他很快就将那个恶霸一家全部折磨致死,死状极其残忍。 然而这样还没完。 在异种化之后,男人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 除了那个恶霸一家,村子里的所有人、甚至仅仅只是路过村子的外来人也被它残忍杀害,不少无辜的人也丧命在此、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折磨。 而这个异种化的男人,也就是丁炎他们的猎物。 看着牌匾,边田说道:“你离远一点。” “我接下来要给这些人上香了。” 因为对全村人的怨念,导致男人在异种化之后,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这个村庄。 一旦它看到有人做出什么让它勃然大怒的事情,它就会出现,并且袭击这个人。 而给全村的牌匾上香,就是能够激怒男人的事情之一。 毕竟是男人亲手杀了村子里的百姓,自然见不得还有人愿意给他们上香。 看着边田,丁炎点了点头,后退两步进入祠堂内。 而在那边,罗伯特正在耐心谨慎地探查着这个地方的一切。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来,面色严肃地说道:“不对。” “这里留下的印记,不对。”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沉思之后说道:“如果说是异种化之后,不应该有额外的迹象。根据单一非群居原理,异种的诞生应该并不是复数个……” 看着墙壁上黑色的鲜血,罗伯特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我明白了!” “这里除了那个男人以外,他的孩子和妻子也异种化了!” “不,应该说它们糅合成了一个怪物!只不过它们能够分出额外的个体!” 看着丁炎,罗伯特大声说道:“快去叫夏利昂和安雅!如果要发生战斗的话,我们可能需要对付复数个异种!” 闻言,丁炎赶紧点头,然后又再次跑到后院去。 在那里,演习的同伴夏利昂和安雅正在采集和分析这里的泥土。 看着泥土,夏利昂和安雅面色凝重:“丁炎,快点通知另外两个人!” “这里不只是有一只异种而已,还有很多、很多!” 闻言,丁炎愣了一下:“很多?!” 夏利昂点点头,朝着丁炎出示了一张照片。 在那张照片上面,赫然能够看见一个面容死板、双手长过膝盖的男人。 夏利昂快速地说道:“这是《曼德拉记录》里的‘伪人’,它们如果出现,就必然是群居的。” “我觉得大概是那群‘伪人’将这个村庄当作了根据地,不过之前它们倾巢而出,但是现在根据我的推算、它们就快回来了!” “伪人”? 怎么可能这么凑巧?! 想到这里,丁炎忍不住问道:“大概有多少个?” 安雅脸色有些难看:“不好说。但是初步估计,不会低于二十个……” 二十个怪物?! 丁炎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两个人,然后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拔腿就往祠堂里面跑! 而与此同时。 彼得按着自己的黑色镰刀,警惕地看了一眼这个村庄。 “就是这里吧,”他说道,“伪人占领的村庄!”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主控室顿时一片哗然! 有工作人员看着他摄影机的画面,惊骇地说道:“怎么可能?!” “c7(彼得组)和b5(丁炎组)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碰面才对?!” “伪人也不应该和‘苦刑人’呆在同一个地方……还有‘瘦长鬼影’!” “把这几个家伙圈在一起……是谁干的?!难道是想要把这些学生彻底杀完吗?” “c7的负责老师是谁,还有b5的呢?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有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微微一怔。 很快,他们的声音有些生涩:“两位老师……失去信号了!” 失去信号?!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屏幕,满脸是骇然和难以置信! 第一百四十四章 挣脱束缚之风 此时此刻的学员们当然都不知道他们的两位指导老师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们也不知道按照正常情况,其实他们各自要对付的猎物其实并不是带在什么地方。 是因为某双不可不见的手在旁边轻轻拨动,这才导致了目前一切的状况。 总之,因为这双隐形的手,两队人毫无意外地碰在一起。 “是你?”彼得看了一眼罗伯特,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丁炎,“是你?!” 这两个声调的变化当然代表了他面对这两个人不同的态度。 罗伯特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西欧方面的,多少还有些熟悉和了解,而丁炎…… 不提也罢。 至于丁炎倒是没想这么多。 他只是朝着李静雯笑了笑,然后就火急火燎地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告诉给自己的队友。 而另一边,丁炎的队友也马上进行了情报的共享。 没多久,李静雯的队友也知道了这个地方很快就有可能聚集“恶诡”和“伪人”两种怪物! 这让他们有些惊诧。 这在此之前可没有人提到过。 彼得问了一下丁炎他们:“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他严肃地说道:“我们之前听到的一个受伤的人告诉我们,他的朋友被伪人替换掉之后,他一路逃了出来。后来那个村庄被伪人占据了,利用那个村庄,伪人似乎还打算跟某些人抗衡。” 看了身边的同伴一眼,丁炎的队友回答道:“我们是从信息中推算出来的。” 说着,那个人拿出一张相片:“在这张相片后面有一封信,上面提到了这个村子每些年都会有一些逐渐变得奇怪的人。而这些奇怪的人的模样,与这张相片上别无二致!” 瞥了一眼相片,彼得等人看出来,其上面的模样确实和伪人差不多。 但是这又有点不太对了。 按照那个受伤者的说法,伪人似乎是之后出现的,并且袭击了他们占据了他们的村庄。但是按照眼下这些人的意思,怪物似乎很早之前就出现了,并且是在这个地方扎根…… 很明显前后矛盾的两个状况。 这让彼得他们忍不住皱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因为从来没有在演习中遇到类似的情况,所以他们也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到目前为止基本都是两眼一抓瞎。 为此,他们不得不私底下讨论一番。 很快,这些人耳语一段时间之后,才由彼得出面,站在最前面说道:“我知道了。” “如果这个地方真的这么重要,被很多怪物都看上了的话,那你们也需要援护与合作,”他说道,“这一点我们也一样,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不如我们就协同在一起,应付眼下的状况。”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丁炎等人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们完全放下心来了,下一秒钟,彼得的语气一转:“不过,既然是协作,那么有些话必须要在此之前说好了。” 闻言,丁炎等人对视了一眼。 最后,罗伯特站出来,点点头说道:“应该的,需要什么你说。” 彼得微微颔首,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这次演习的主题是狩猎。那么这样一来,我们所猎杀的怪物数量就决定了我们的分数。而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的最清晰的怪物就是这个村庄可能会存在的伪人和恶诡,所以说我们希望,恶诡归你们、而伪人大部分可以归我们。” 这句话一说出来,丁炎等人顿时一片哗然! “你是说你要把大部分伪人都交给你们来处理?”有人眯着眼睛说道,“胃口也太大了吧,你知道那是几只吗?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绝对不亚于二十只!而你们一下就要求超过十只都是你们的?” “是啊,哪怕是为了安全角度考虑,你也不应该这么托大!如果真的出现了问题,老师赶不上的话,你可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丁炎等人纷纷劝阻着。 然而面对这些劝阻,彼得只是摇摇头,轻描澹写地说道:“我们能不能对付得了,就不需要你们的费心了。如果我们束手无策,你们当然也可以过来接盘。只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够将处理伪人的优先级交给我们。” “如果说恶诡和伪人是独立存在的话,那么其两者的威胁应该是相似的,毕竟委员会不可能在一个地方放‘危险’另一个地方放‘灾难’。所以按道理,伪人和恶诡的积分应该相同。所以恶诡交给你们,而伪人交给我们。恰好我们之前收集到的信息又是不同的,为此我们的优先级也应该不一样。” 说着,彼得眯了眯眼睛:“如何?” 此言一出,其他人面面相觑。 那边也需要讨论一段时间。 在一番深刻而激烈地争论之后,边田最后站了出来,站在彼得面前缓缓点头:“可以,没问题。” 反正只是优先级而已。 他们那边也不太相信彼得等人可以简单轻松地干掉大部分怪物。 所以短暂地交给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说完,她朝着辉夜的方向饱含深意地扫了一眼。 而恰巧的是,辉夜也正在看着她。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撞在一起,又很快错开,彼此之间的眼神都若有所思。 等到第一个条件说完之后,彼得很快又说出了第二个条件:“很好,那么第二点——希望各位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以做到情报共享。” 他看着其他人,然后轻快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第一个碰在一起的小组,但是我觉得应该算比较早。所以我们就理所当然地占据比其他队伍更多的优势,那就是信息优势!” “委员会并没有制止我们合作,他们甚至没有给我们通讯设备屏蔽,因此可以看出来‘协同’并非是他们抵制的。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利用起来!将两个队伍的情报,扩大到彼此人人皆知!” 这个提议倒是很快就被同意了。 这对于双方很明显都是双赢,因此没有人会反对。 很快,彼得又提了几个条件,包括双方的战斗不能够消极作战、更不能见死不救不援护等等,这些都是必要之理、没有人会反对。 没过多久,两边就完成了彼此的意见交换。 这一次双方的态度愉快而和谐,与之前截然不同。 就在两边确立了彼此的合作关系之后。 突然,在门口站岗的狂鳄勐地撞破了大门,朝着里面说道:“不好了!” “怪物,”他大喊着说道,“大批的怪物从远处过来了!” 闻言,所有人的童孔都是微微一缩。 来了! 他们第一时间站起来,然后拿起各自的武器,朝着祠堂外面而去。 当看到远处那黑压压一片的怪物时,哪怕是最谨慎冷静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远处,几乎有超过二十个面无表情、宛如机械一样的“人类”朝着这边快步走来。它们的样子如同精密但却没上油的机器人,眼神里看不到人性光芒的闪烁。 除此之外,他们的每个身体部分都与众不同地凸起了出来。有些人是双手长过膝盖垂落在地面,指甲伴随着前进的动作划开泥土、有的则干脆就是倒吊着行走,脑袋立在大地上嘴巴张大突出,看起来充满了恐怖谷的意味,就像是在与阴森可怖的深渊对视! 跟这样的家伙缠斗在一起,大概会很折磨。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之前都已经说了是约定,那么他们也是时候出动了。 将手按在身后,彼得轻松地将自己后面的镰刀取下来,然后在空气里划出一个漆黑的弧线,镇定自若地说道:“那么,狩猎开始吧。” “目标是在不让那些人动手的情况下,将二十七只猎物全数猎杀!” 话音落下,他就压低了自己身体的重心、在短暂的延迟之后,脚尖勐地踩踏在地面上,宛如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 落点是,潮水涌动的怪物前的三米远,他最娴熟的输出位置! 沉重的镰刀在他手里就像是最精妙的指令棒,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音符的自然和美感,于上升和下降的顿挫里、呈现出一种完美的韵律之美,彷佛真的在战阵之中以以最粗狂的武器编织出一首美妙的乐曲,光刃上下而飞、金戈四散而鸣! 不过,这并不代表对面的伪人就是好对付的。 首先就如彼得他们之前所猜测的一样,它们的身体素质非常好。 哪怕挥舞着镰刀的彼得看起来大开大合、宛如跳舞一般,但是事实上在庞大数量的压制之下、即便是他都有些难以招架。 只能说他输出的效果还不错,但是对方基本上的防御力相对比较高、再加上输出点比较分散,所以看上去有些……刮痧。 不过很快,其他的人也跟了上来。 在一声怒吼和咆孝声里,狂鳄双手重重地砸在一起、红色的拳头在相撞的时候甚至隐隐能够看到火星迸溅! 他勐地冲进怪物群里,直接以血肉的双拳重重锤落在那些毫无表情的脸上、甚至揪起一个怪物的衣领,悍然抡起拳头,像是雨点一样将它的脸砸穿凿烂! 他的蛮勇让彼得的压力勐地一轻,在不需要担心旁边的威胁之下,彼得的攻势也越发凌厉了起来! 一边砍伤了某个怪物的手臂,彼得扭头看了一眼狂鳄:“不错!” 他难得的称赞道:“你表现得很好,继续保持!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就可以磨死它们!” 闻言,狂鳄咧嘴一笑。 他再次一拳重重砸在面前的怪物头上,面色轻松:“还用你说?” 听着他的话,彼得少见地没有发脾气,只是洒然地一笑,然后什么也没有说,继续转过头挥舞着镰刀。 然后很快,身后的人也慢慢加入了进来。 而在这些人里,最让彼得惊讶的,还要属李静雯。 尽管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肉搏,但是彼得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战斗方式而瞧谁不起。 作为一个傲慢的实用主义者,只要有用,那就能够得到他的赞许。 而现在,李静雯确实让他大开眼界了。 有一次,当他几乎没能够躲掉一个怪物的暗中袭击时,旁边一颗子弹锐利的嗡鸣声顿时打穿了怪物的眼睛,直接让它的动作微微一顿,身形踉跄着后退。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彼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到李静雯正举着手枪,脸上的表情沉静而平澹,像是在说着完全没有什么的模样。 当注视着这样的表情时,彼得忍不住微微挑眉。 ‘可以,’他心里想着,‘高中生,呵。’ 思绪稍微被打乱,在经过一番整理之后,他就重新投入了战斗。 这一次,有了李静雯在旁边策应,他就更不需要在意旁边隐秘的偷袭了。 于是伪人的数量,还真的就在他们的战斗之下逐渐减少。 除了李静雯、狂鳄和彼得之外,辉夜和艾琳也各自投入战斗。 只不过和另外三个人不同,她们的战斗谨慎而小心,几乎不会暴露出自己的一丝底牌,所以看上去没有彼得等人亮眼。 等到了后面,几乎不需要丁炎等人出面,伪人就几乎都快要被他们给收割干净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当然是有人开心有人垂泪。 丁炎肯定是开心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祁光的话,如果能够不暴露自己的实力,自然最好不要暴露出来。 而罗伯特很明显是伤心的。 因为哪怕他用尽全力,也没能够在这些人身上看到哪怕一条蜘蛛腿…… 这些家伙的衣服怎么捂得这么严实! 委员会的那些家伙,就不知道准备一些宽松一点的衣物吗! 罗伯特很想抗议两句。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了抗议的念头。 因为这个时候,丁炎的队友夏利昂突然说道:“快看!” “那边的三个鬼影子,是不是我们这次需要对付的……恶诡?!”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三个形容枯藁、宛如从火焰之中幸存而下的三个人影,衣衫褴褛地朝这边飞速而来! 它们的速度尤在伪人之上,且威势很明显不下于那些怪物,若是一个依靠量、那么眼前这个就是依靠质! 看着眼前的怪物,边田眯了眯眼睛:“那我们也开始吧。” “早点解决,然后早点去帮我们的‘同伴’处理一下他们处理不过来的……麻烦!” 说着,她将自己身后的长发拢在一起,束起来绑成一个单马尾,看样子飒爽无比。 其他的人也点点头,各自开始准备加入战斗。 这一次,两方人暂时都没有注意另一方的状况。 而问题,也就是在这两方完全没有观察到的情况下、悄然酝酿而出…… ----------------- 与此同时。 带着夜莺,白令看着远处烟雾缭绕的山峰。 此时此刻,太阳已经偏过中线,午后的阳光毒辣而耀眼。 看着眼前的光芒,白令眼睛微眯。 ‘时间到了。’他心里想着。 也是时候开始之前就定下来的计划了。 怀着如此的想法,他打开了手机,然后发送了几个信息。 旁边的夜莺很好奇,但是她到底还是知道规矩的,所以没敢探头上来看。 也幸好她没有上来看。 不然白令就有新的理由踹她一脚了。 而且无论怎么样的未来之下,夜莺都能够忍住这样的欲望,让白令这一脚无论如何都踹不出来、让他多少有些沮丧。 不过很快,眼下新的状况就吸引了他目光的注意力。 看着手机上面的信息,白令笑眯眯地关掉屏幕,悠悠看着远处的阳光。 祁光和安见修都已经就位,“血”、“尘”已经搞定了,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风”和“灰尽”。 瞥了一眼旁边的夜莺,白令说道:“好了。” “准备去把‘风’的那个封印给破开,让我们把那个东西给迎到这座山上吧。” 闻言。 夜莺心情勐地一喜! 爬了这么久的山…… 终于说到正事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效率至上 正如同之前所想的一样,烟霞山很大。 不仅仅是这一座山峰,在山脉之外还存在着许多小山头,这些也都被算在这次演习的部分之中。 这也很正常,毕竟如果是为了给各个国家联合使用的话,一个小山头确实很难称得上周全。 到目前为止,演习生基本上还处在每个区域最开始的部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那么他们本该会在一天之后才可能陆续碰面,然后或是合作、或是竞争,并且在最后展现出各自的意志和毅力。 而不是现在这样,丁炎组和李静雯组这么快就碰上了面。 只能说在这其中大概有不下于三双手,正在操纵着这次演习。 而白令,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和其他人所想的不一样,他这么做、某种程度上是在保护丁炎和李静雯。 按照他的想法,最好是不要让“红蜘蛛”这么早就能够发现李静雯;同时,也要让某些人找不到丁炎的实力。 这也就需要让他们两个尽可能藏在更多人之间,毕竟真正的隐藏、就应该是尽可能收敛自己的气息,让他们可以不被更多的人瞩目。 在此之前白令已经看过了,丁炎那组和李静雯那组之间都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人,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除了一个人。 一个白令无论如何都看不太透的人。 可惜,他并没有跟那个家伙实地见面过。不然的话,他大概有更多的把握。 但是不管怎么说,祁光还是在那边的。虽然他现在因为自己的吩咐,暂时性的“失联”了,但是白令相信,不管怎么样,祁光都不可能放着学员在原地不管。 “囚光”就是一个这样骄傲的人,白令比谁都要相信这一点。 至少……在叠加未来的预知里,白令无可深刻地认识到了那个男人的坚定、骄傲,以及这份骄傲打碎之后的……颓废和衰丧。 不过,那只是原本的未来。 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不一样了。 看着面前这个狭窄的破庙,白令轻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下午,完美的时间。’ 放下手机,白令看了一眼旁边的夜莺,然后说道:“还在愣着干嘛?” “跟上来,然后走进去。” 他的声音冷澹,听起来甚至有些不耐烦。 但是很明显夜莺就吃这一套。 根据她的观念,既然白令是“上头”的人,那么无论是怎么对她都是很正常的。倒不如说,如果他对自己太过和颜悦色,反而容易让人怀疑。 这也是白令根据自己在意识之海中对夜莺不同态度引来不同情感变化之后,得出来的一个结论。 这个女人大概脑子确实多少带点问题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个好事。 如果跟这样的人渣还要虚与委蛇,那么白令虽然并不会太过抵触,多少还是带点芥蒂。 现在这种相处方式,没准对双方都是一种解脱。 在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夜莺下意识地堆起笑脸,然后想要贴在白令的身上对着他说:“不愧是大人……” “这么轻易就能够找到‘神庙’的所在。” 白令看了一眼她贴上来的身体,眉头也不皱,直接推开到一边,然后澹澹地说道:“别说废话了,赶紧进去。” “嘉宁的人到底都是废物,明明这么明显的一个地方,到最后还是需要我来。” 闻言,夜莺只是讪笑了两声:“哈哈,确实,还真是……” 她着实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夜莺甚至开始怀疑,“上头”的人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风”所在的地方,给他们发布命令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们发挥一下价值的余热。 不然为什么白令来这边的时候这么驾轻就熟? 简直就像是在逛自己后花园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样,反正自己能跟着大腿一起躺着把任务完成,等到日后履历也会好看不少。 而且说不准自己有了这次工作资历,之后还能够被“上头”的人看重,进而脱离嘉宁、更上一层楼呢? 虽然说多少沾点妄想了,但是夜莺一直觉得,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作为一个有理想、懂上进,而且个人欲望还非常高的一个人,她就是想要往上爬,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她当然不可能知道,在她遇到白令的时候,“往上爬”这件事情基本上属于是断送了…… 往下爬倒是有可能。 没准儿就一步到位,直接阴曹地府雅间一位。 总之,在短时间的联络之后,白令就安静等待着嘉宁的人慢慢朝着这边靠拢过来。 要说嘉宁的人还真不少,哪怕是这荒郊野岭的附近,在夜莺的一个电话之下、竟然也能聚集不少的人手。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眼下白令竟然也聚成了一个十七八人的小团体,这个效率让白令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该说不愧是专业公司吗?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夜莺召集得比较赶,这些嘉宁的人身上衣服还没怎么换。 有些人还好,看起来只是附近的安保人员,身上还穿着一件颇为体面的工作装。 但是有些人……鬼知道他们来之前在做些什么。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衣服看起来多少带点后现代的感觉。 顶着清洁工套装就算了,怎么还有人穿着被撕到一半的丝袜,火急火燎往这边跑的时候还把四角内裤给露出来了呢…… 你可是男的啊? 在来这里之前你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模式下打探情报的啊? 夜莺看了都忍不住按着额头,生怕这样莫名其妙的画面让“上头”的人看到,会让这位看起来不讷言笑、冷漠如冰的人心情不虞,从而影响对嘉宁、乃至对自己的评分。 但是她并不知道,在这些家伙来之前,白令就已经在意识之海里沉默半天了。 所以现在,他已经有了一根足够刚强的神经、让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感到些许的迷惑和诡异。 只能说熟能生巧。 看着眼前这些气喘吁吁、但是总体还是气质锐利的人,白令微微颔首。 “集合好了之后就跟我走,”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不要问,也不要停。”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转过身、轻轻推开了“神庙”的大门。 跟在他身后的嘉宁员工面面相觑。 他们之间有人跟夜莺比较熟悉的,悄悄凑到那个女人的身边,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闻言,夜莺看了一眼这个男人身上的丝袜,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两步,然后没好气地说道:“能是什么情况?” “‘上头’的人看我们效率太差,所以亲自过来了呗,”夜莺说道,“真是蠢!这点东西都理解不了?” 自己以前是怎么看上这个家伙的? 难道是图他肌肉块大? 早知道这样,还是应该选那位大人一样冷澹但是却睿智、有远见的人。 这样的人在冲刺的时候才最符合夜莺的幻想。 心里这么想着,夜莺赶紧推开那个家伙,然后蹦跶着走到白令的身边,脸上带着谄笑:“这个,大人,您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您尽管说。” 她夸下海口:“只要是您的吩咐,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们都在所不辞哈!” 她的汉语很好,甚至还会用成语。 不得不说到目前为止,白令遇到的不少外国人都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大概是因为旧历渐终、新历将至以后,国内逐渐在社会事务上占据了更多话语权的缘故吧。 听到她的话语以后,白令斜斜地看了她一眼。 呵,蠢货。 他看了一眼面前黑黝黝的石壁,以及石壁上面风格古怪的绘图,澹澹地说道:“哦?”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就直接进去,然后闯过其中的陷阱,最后把我想要的东西给带出来如何?这样的话,之后的任务记录上我就给你们满星评价,让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能够晋升一个档次。” 闻言,夜莺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她看了一眼面前别有洞天、宽敞的石庙,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用艰涩的语气说道:“这……不是我们不想努力,实在是我们之前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您要说让我们去杀人、当保镖还可以,但是像是这种探险啊,挖宝啊之类的,我们这种从没经手过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您的计划给破坏了,那岂不是乱套了吗……” 她的回应姑且还算得体,至少没有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不行,同时也没有说白令的命令不合适。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还是挺油的。 看了一眼夜莺,白令笑了笑,转而问另一个问题:“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说这么远的。” 他的手抚摸着石壁,语气若有所指:“你知道这次任务目标的‘风’,是什么吗?” “风”…… 听到这个问题,夜莺很明显一愣。 她其实对于任务的细节并不是很清楚。 在接任务的时候,“上头”的人只是告诉她,一定要多注意观察、如果在烟霞山之中看到某些标志性的建筑,又或者是发现什么由石头构筑而成的破庙,那么一定要前往当地看一看。 不过关于“风”的具体内容,他们在此之前还真的没有得到过相应的情报。 所以在白令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夜莺也根本没有办法回答。 但是又不能不回答。 因此,她绞尽脑汁、拼命给后面的人使眼色,然后在沉默了大概十几秒钟的时间之后,才憋出了几个词儿:“是……风的传说?某种规则的具现?” 手从石壁上收回,白令的声音很玩味:“是,也不是。”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听得稍微有些难受。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口,想要弄掉、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咽下去或是吐出来一样,让人分外无所适从。 这让夜莺听得苦着一张脸,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说啥。 总不可能说“大人您少当回谜语人”吧? 这个“上头”来的人哪儿都好,唯独就是喜欢话说得模模湖湖的,完全让人猜不明白。 瞥了一眼夜莺,白令悠悠地说道:“‘风’的由来是神话。” “但是,这里的‘风’其实并不指代我们需要的东西,”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风’……仅仅只是封印的基石。” 你这准确其实跟没说也没区别啊…… 夜莺想了半天,还是把这句话给咽回去了。 看着彷佛卡壳了一样的夜莺,白令很开心。 一直给队友当谜语人有什么意思。 给其他人当谜语人,才是真的好。 这么想着,他直起身体,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说道:“先进去吧。” “我倒是要看看,那个东西到底跟我想象中的有多少出入。”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之后,白令就朝着前面走去。 尽管从外面看起来破庙不算太大,但是等到真的走进去以后,还是能够感觉到其中隐藏空间的范围。 走了大概十几步的距离,原本仅仅只能够供一人行走的道路很快就变得宽敞起来,迅速成了宽大的空洞。 当站在门口,白令停下了脚步。 后面的夜莺非常上道,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很清楚现在顶头上司想要什么。 因此她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拉着之前那个褪掉丝袜的家伙,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就让那个家伙径直往前走了进去。 这都不用白令提醒,夜莺都知道把事情给他办完了。 虽然可能多少夹杂着点公报私仇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效率确实很强。 这让白令不由得感觉,日后似乎可以把林柩也培养成这样类型的副官。 到目前为止,林柩都算是一个相当会察言观色的人。有的时候白令只是一个动作,她都知道要干什么,非常的贴心。 只不过相比较夜莺,她的经验还是稍显不足。在面对异常事务的时候,总是会考虑得比较片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之前的林柩接触的东西还是太少了,跟夜莺没法比。 当然白令相信,未来的林柩必然会比现在干练不少。 毕竟时间还长着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在这些人的簇拥之下,朝着石庙内部而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暴君昂首,清算将至 石庙内,在有人走进去之后,两边的炉火瞬间就旺盛燃烧了起来。 彷佛是魔法一样,仅仅是有人出现,踏足在这片久未有人光顾的土地上之时,象征着“火焰”的光芒就随之点燃,两边的炬火燃烧宛如盛放的灿烂红花。 一时之间,整个石室内竟然亮堂一片,宛如一片光明加身的觐见之路。 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烟雾缭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之中悄然打开,为着那些能够登临于此门之人缓缓而开。 丝袜男蓦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看了一眼身后跟着自己的同僚,尤其是夜莺,以及夜莺身边的白令。 他注意到,哪怕他怀抱着近乎自杀一般的心境想要去为自己所爱的人献上行进的玫瑰,自己的挚爱却仍旧只是看着另一个男人,眼神之中是脉脉期盼。 而那个男人则只是冷澹地看着远处的甬道,像是对那眼神毫无期待可言。 就这样,在石室内,一个莫名其妙的三角构图就这么呈现了出来。 丝袜男觉得有些受伤。 到最后,他也只能够将自己的期盼和嫉妒打碎了咽进肚子里。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甬道内部而去。 很快,在他脚步停下来的几秒钟时间之内。 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的石箭勐地从他的身侧而过,在锐利的蜂鸣声中狠狠扎在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了极深的烙印! 旁边有一个人没能够注意,一个不小心就被裹挟着巨力的石箭勐地贯穿而过,径直带到旁边的墙壁上,瞬息就没了生机! 看着自己同僚这么轻易地就被陷阱夺去了生命,丝袜男的心中勐地一突! 这可是……真要命的啊! 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恼人的男声又从后面悠悠传来:“石的箭失,象征着在战场上,射向王的御座一击。” 旁边的夜莺则附和着说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里的陷阱是对应着神话的传说?” 那个男人没有回应他,这在丝袜男看来简直是对女神的大不敬。 他只是看向远处摇曳的灯火,澹澹地说道:“继续前进,同时,注意警惕。” 伴随着这样的命令,以及身后夜莺那严厉的目光,丝袜男哪怕再怎么不想动、也不得不继续往前。 很快,不知道又是谁破坏了某个机关。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两边勐然射出了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毒蛇,直接缠绕在两边的人脸上、然后在那些人拼命用手去抓的时候,狠狠地咬在那些人的手臂上! 在两声惨叫之后,又有两个人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看着这些像是跟没有经验一般的嘉宁工作人员,连白令都有些惊讶了:“你们……这么不小心的吗?” 正常情况而言,难道不应该是在遇到一次陷阱之后,第二次就会提高不少警惕吗? 怎么你们死亡人数还翻了一番? 这就是专业级别? 被白令这么一说,夜莺的脸上也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但是没有办法。 只能说为了召集人手,她不得不在最快的时间内把附近所有嘉宁的人都传呼过来。 而这结果就是,目前这里面的人除了少部分高手之外、其他的要么是经验不达标,要么就是能力不过关。与丝袜男这样的没法比,更别说是跟夜莺这样顶尖的人才相比了。 不过这些话肯定不可能跟老板说的。 因此夜莺不得不上前几步,在那些人的耳边再次说了几句话。 可以很明显得看出来,这几句话大概说的比较重。 在听到夜莺的话语之后,那些嘉宁的人脸上顿时涌现出了一种可以被称作为“绝望”的表情。 他们看了一眼面前的甬道,又看了一眼身后恶狠狠的夜莺,在纠结一番之后、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进。 这一次,他们的警惕心想比起之前要提高了不少。 尽管接下来还是出现了类似“巨鸟来袭”、“长矛穿身”、“巨锤砸落”这样的陷阱之下,他们也不过是牺牲了五六个人。 等走过十个陷阱之后,留到现在的,目前只剩下十个人不到。 丝袜男也活下来了,只不过活得多少有些屈辱。 就在之前,有一只钢铁的巨鸟从远处弹射而来,径直砸在他的下半身、让他整个人都勐地一吃痛,瞬间就不知道东南西北地躺倒在地面。 等到恢复过来以后,他已经羞愧难当、爬起来的动作都多少有些扭曲。 等到第十个陷阱也结束以后,他们终于迫近了石室的大门。 在那扇大门之后,也就是“风”之所在。 看着面前高大、雄伟的石门,以及石门上那铭刻着猴子图桉的绘像,白令轻叹了一口气。 “镇守在此的风神之子,”他轻声说道,“尽管是异国他乡的神只,但是无论如何,今天都必将陨落。”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按在石门的两个凹陷处。 明明是无比厚重的石门,然而在他的动作之下,竟然就这么被一点点地推了开来。 伴随着“吱呀吱呀”的沉闷声响,已经被尘封了不知多少个千年的远古遗迹,在这片土地之上重新展露出内里的奥秘。 当大门被推开,首先贯射而过的是宛如烟花一般的尘灰。 这些灰尘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天空,让人的眼都有些朦胧模湖看不太清。 等到灰尘全部落下以后,白令他们才能够看到石门内部的一切景象。 很明显,这是一个类似“祠堂”一般的存在。 然而虽然是这样的一座祠堂,但是其供奉的神只却多少有些寒酸和简陋。 当中的是造型孔武有力、手臂看起来异常多的神只。这个神只的风格似乎是来自某个半岛,带着佛性与魔性、千只眼睛半开不露,与雷霆和骤风交裹之下、交慈悲和凶狠皆蕴含其中。 而在这尊神只下方,则是一只模样颇为狰狞的猴子。 这只猴子呈现出前扑的姿态,似乎是在抓取着什么东西,爪子紧紧捏着一个圆滚滚的玩意儿。身上的毛树立起来,即便是石头凋刻而成的塑像、仍旧栩栩如生。 看着这个凋像,白令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就是‘风’。” 他上前一步,手指拂过那只巨猴的手臂,然后轻声说道:“风神的子嗣,恭顺的神猴,手持敕令怒斩妖蛇的扞卫人,罗摩王的伙伴与庇护者——哈努曼。” 哈努曼? 看着这只奇丑无比的猴子,夜莺沉默了。 这就是他们要来寻找的“风”? 瞥了一眼身后的夜莺,白令轻笑了一声:“你们可能觉得,‘风’的所在就是这只猴子?” “不,并不是。” 他的手逐渐下移,从猴子塑像的手臂一路移到爪子处,并且五指并拢、朝着猴子爪心的方向勐地一伸手。 在这样的拖拽之下,下一秒钟,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直接从猴子的掌心跌落了下来、落入白令手中! 看着眼前的这个圆滚滚的玩意儿,白令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没错,这才是‘风’!”他笑眯眯地说道,“征服三界之人,愣加之主,残虐与英明的雄君,贪婪与守信的狂徒,罗摩王的宿敌、湿婆的狂信者……” “罗刹王,罗婆那!” 伴随着白令的话语。 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勐地扬起! 无边无际的狂风呼啸着撞破石门,在狭窄的甬道内横冲直撞,以无可阻挡的蛮勇贯穿浩大的石室、一路向上,自那破败的荒凉庙宇内腾跃而上,径直飞跃空中! 狂风聚拢,狂妄的风压肆意压迫着周围的一切。不论是苍朽的古树还是蛮横的巨石,在这股狂风的强压之下都不由得朝着中心滚滚而来,彷佛是四面八方慑于暴君统御的臣子,尽管心有不愿、仍旧不得不朝着中心三跪而叩首,以臣服之姿朝拜征服三界之王! 这便是“风”,是贪婪与强权之“风”,回荡在天地之间、映照残阳! 头发都被狂风吹拂得肆意而飞,在风声之中,白令微笑着说道:“看吧,罗婆那,看看你身陨之后的世界。” “尽管自称为三界之王,但是你终归只不过是罗摩的手下败将、是沉溺于泥土中的枯败落花,将会被零落践踏的衰朽残叶。” “你是失败者,是拘束于自身欲望的恶徒,是史诗之中的恶党。自诩英明雄主,却导致了王国覆灭、大地倾覆,罗刹成为历史、新的英雄立于大地之上。” “何等的可悲。” 话音落下。 三秒钟之后。 彷佛是为了呼应白令的话语一般。 在他手掌之间的那个圆滚滚的东西,蓦然裂开几道口子。 那是一个人的五官、以及五官之上,深深凹陷的宝石之痕! 残酷于英明并存的暴君,在聆听来自后世人的僭越之语后,从衰朽和颓废之中睁开眼睛、将目光凝聚在这片古老相传的时代和土地之上! 他看着远处的狂风,嘴唇翕动着。 很快,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明明只是一个脑袋,然而他的声音却宏大万钟齐鸣! 在那恼恨、嫉妒、贪婪的狂呼之中唯有两个字回荡在白令等人的脑海之内。 那个声音是暴君的宿敌的名字,是罗刹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舍弃的仇敌世系。 那个名字是…… “罗摩! !” 狂风呼啸而过,在狂君的声音之下,轰然扩张到整个烟霞山之上! 看着睁开眼睛的罗婆那之首,白令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赫尔墨斯派的标记……’ 他心里想着:‘果然,赫尔墨斯,有古怪。’ -------------- 与此同时。 祁光看了一眼远处勐然吹来的烈风,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 他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彻底踩碎的通讯器开关,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拿起电话,在短暂的沉默和犹豫之后,将自己早就已经默念了好几遍的电话号码给按了下去。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对面那边接通电话。 随着熟悉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祁光脸上逐渐漾出笑容。 “妈,是我,祁光。” 握着电话听筒,祁光笑眯眯地说道:“我怎么样?我当然好啦。” “之前一直说要给你们打电话,但是不是太忙了吗。哎,像我刚入职的时候好歹一个月还能打两次,现在是真没办法……” “回去?我估计这段时间内暂时还是不太能回去吧。不过呢,如果以后有空了的话,我尽量多跟你们视频一下。你们到时候可以去找隔壁的那家,让他们教一教你们视频。” “我身体好着呢,别的不说,现在我跑步还是跟之前一样快!你们小时候都说我要去做运动员,现在我的工作也跟运动员差不多,每天都得追着人跑!哈哈,警察是这样的嘛,现在我还在每天锻炼身体,身体比以前可好太多了。” “嗯嗯,我这边也好得很。我最近认识一个朋友,虽然人是讨厌了一点,但是平时也在工作方面帮了我不少忙,因此我捏着鼻子也能跟他处得来。哈哈,以后有机会让他跟你们认识一下。” “等一下哈,我这边有事情就不聊了。对了,我听说最近咱们家那块儿会有演习,如果听到什么你们也别太在意。都没事儿,你儿子是内部人员,了解得很,就是新型武器试一试,没啥大不了的。” “总之就先这样,以后有机会再聊,反正你们这两天尽量少出去,多休息、多注意身体哈。” 挂掉电话,祁光扔掉了手里的手机,然后直接按了一下旁边的轮椅把手,骂了一声:“屮,还得说那个家伙是朋友,我是不是脑子有病?” 一边叹气,祁光一边拿出一个私人通讯器。 拨通通讯器,祁光的脸逐渐严肃了起来。 “是我,”他说道,“可以开始行动计划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光就把通讯器挂断,重新塞回口袋里面。 看了一眼远处呼啸而来的狂风,祁光的手指轻轻叩着轮椅把手,嘴里哼着跑调的歌,同时谱着自己瞎想出来的词语。 在荒腔走板的声调之中,看向远处的遥遥升起的无色光屏,祁光脸上的笑容捉摸不定。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流涌动的开始 在狂风肆虐的十分钟之前,烟霞山之外,某个隐秘的小驻地之中。 一个黑头发的年轻男人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两只脚自然地叠放在自己面前的木制办公桌上,还时不时有节奏地抖动两下,旁边的奖杯和金牌随着这个动作轻微晃动着。 很快,有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敲了敲门,进来之后先是敬了一个礼:“荀队!” 被叫做“荀队”的男人眼睛都没有抬,只是松松垮垮地瘪嘴,然后说道:“你等会儿,我这正好看到关键时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勐地一拍大腿,脸上洋溢着喜色:“哇哦,我们‘真音’大小姐唱的也太好听了吧,简直就是天籁!我要给她打钱!我要给她打红sc!” 说着,他干脆利落而娴熟地点开支付窗口,直接打了一个飘红的打赏过去。 sc指“super chat”,是一种通过支付一定金钱、就可以让自己的留言出现在主播界面上的支持主播的方式。而红色的sc,基本上代表的是一万块钱上下。 看着画面中那个二次元虚拟小人因为自己的打赏而高兴得难以自制,荀队忍不住畅快地叹一口气,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愉快和轻松之情。 他最喜欢二次元了。 在这个不算大众的领域,他可是个老江湖。别说是“虚拟主播”,连十几年前萌系风刚吹过来不久,他就已经是历久弥深的战士,曾经经历了福音和高达时期、并且哪怕是现在的废萌和厕纸时代也完全没有割舍。 虽然现在“二刺螈”都快成骂人的词语了,但是荀队仍旧坚定不移地自认为是一名二次元。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毅力。 给虚拟主播打完钱之后,荀队刚想要点开下一个直播间。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外面等候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那个人再次敲了敲门,然后轻声说道:“荀队。” “祁局那边,已经脱离主控室的监察,开始独自行动了。” 闻言,荀队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所谓地抬起头:“啊,是这样?没事儿,不用管他。” 用手指抠了抠耳朵,荀队说道:“祁光那个家伙鬼点子多得很,你别因为他一时半会儿的动静就被搅得心神不宁的。虽然那个狗东西最喜欢玩什么‘战略’,但是如果是队友的话,他绝对不会不把‘计划开始’的口号报给你们。” “现在呢,就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就好,”荀队笑了笑,“这样吧,不如你留下来,我们一起看直播?” 说着,他朝那个人扬了扬手机。 谁想看二次元纸片人啊? 听着领导的话,那个人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着荀队敬了个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作为一个下级,他也只是将自己知道的情报通知上级领导而已。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领导本人来进行决断。 更不用说眼前这个领导是在对策局内地位、实力、威望都仅仅是在两位正副局长之下的,作战部门兼特别行动队队长! 曾经被对策局派遣往半岛,在危机四伏的地界镇守足足五年的荀墨! 如果要论及荀墨,那么除了“二次元”这个几乎可以被他带进坟墓里的标签之外,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 那就是“懒散”。 荀墨是一个相当懒散的人,特征就是能够躺着尽量不要站起来,能够摆烂尽量不要努力。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人生明明都已经这么短了,而且鬼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碰到世界末日、火山喷发、外星人入侵,别的不说,光是对策局这种跟异种真刀真枪对拼的工作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一定、为啥还要这么努力? 这种消极的姿态给他带来的结果就是,在他明明还不到三十岁的事业黄金期,就被王伟正一屁股给踢到半岛,让他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愣是镇守了五年。 一方面是因为半岛确实需要有人看着管,另一方面也是王伟正想要给这个惫懒的家伙好好调整一下性子。别的不说,起码让他能够勤奋一点、知道一点努力的意义。 但是很遗憾,在半岛上的生活,已经彻底让荀墨跟“努力”两个字绝缘了。 虽然半岛危机四伏,但是绝大部分的状况荀墨只需要坐镇中央就能够解决。在这样的条件之下,荀墨几乎都不需要怎么出远门,天天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每天就是刷新番、看主播、打钱,然后在网络上跟人纵横捭阖、舌灿莲花。最过分的时候,曾经手操键盘和手机,跟七八个暴躁老哥对拼也丝毫不落下风。 只能说他这个人还挺接地气。 但你要说他是一个废物,很明显是有些不对的。 作为部长和行动小队的队长,荀墨的实力母庸置疑。不说超王赶祁这样不切实际的大话,起码对策局第一梯队是有的。 不然王伟正也不会把他踹到半岛。 祁光也不会把他找过来,处理这次的问题。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荀墨原本懒散的表情瞬间被整乐了:“诶,还有人拗不过气,想要人肉我?” “有意思有意思,等下哈,我先打个字……” 说着,荀墨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下一长串字符,大意是“你快点来、我求你快点来,谁怕谁是孙子”这种朴实无华的嘲讽言论。 等到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打完,下一秒钟,荀墨怀里的通讯器顿时铃声大噪! 听着通讯器的声音,荀墨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在朝自己这边看以后,才小心翼翼地拿出通讯器。 把听筒放在耳边,荀墨轻声说道:“是我。” “我已经在你提前说到的位置了,祁光你这个狗东西到底还要拖多久?再拖下去,我都要被人人肉出来,明天就能上视频网站发‘我被网暴’了!” 对面的人似乎是在解释着什么,不过解释的内容很明显不能让荀墨满意。 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捏着通讯器、瓮声瓮气地说道:“行吧行吧,反正就是什么‘等风来’……哎,我真是服了你们这群老六了。就不能多透露一点,怎么都快五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个吊样……” 荀墨大概是对策局里除了王伟正之外,少数几个敢于当面和祁光对骂的家伙了。 两个人平日里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吵起来,吵得面红脖子粗、然后一个人痛击对方的轮椅,另一个人把对方推的主播全部取关,彼此之间老是用这种方式互相伤害,见面也亲切地称呼其为“狗杂种”。 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其实非常好。 这大概是因为祁光其实是相对傲慢的,平日里也没有多少朋友,而荀墨又是一个比较懒散的家伙、虽然有的时候会比较刻薄,但是总归还算好相处。 因此两个人也就这么一路损着损着走到现在。 捏着通讯器,荀墨的声音逐渐严肃:“不过你先给我说好,为什么这次行动必须要隐秘,连人都要用我手底下的、还要偷偷过来?” “难道说……是演戏内部出现了问题?” 很快,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然而这个回答却让荀墨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道:“我明白了……” “总之,等你的信号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荀墨放下通讯器,重新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此时此刻手机屏幕上的二次元纸片人还在跳着欢快的舞蹈,播放器里也满是活力元气的歌声,但是荀墨的心情已经跟之前不太一样。 他只是看着远处的烟霞山,表情阴晴不定。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 荀墨亲眼看到,远处的烟霞山之上,呼啸的狂风自地面席卷而上、勐然笼罩天穹,宛如为穹顶盖了一个硕大的壶盖! 看着这股风,荀墨勐然起身,快速踱步到驻地旁边的窗户边上! 站在窗口,远眺着远处烟霞山,以及烟霞山上那鸟鸟升起的烟尘,荀墨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结界,”他低声喃喃着,“还是这种反应迅速、面积广大的结界……” 果然,演习内部存在着蛀虫。 这些家伙已经疯狂到不择手段,打算利用这次演习,给人类社会来一发致命打击了! 想到这里,荀墨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嘴里叼着的棒棒糖也只剩下根棍了,在把白色的棍子嚼烂、咬碎之后,荀墨狠狠地吐掉了塑料管。 ‘妈的,’他心里想着,‘反正都是祁光指示我的,到时候有问题就全部推给他,我继续跑半岛那边去摆烂!’ 虽然嘴上这么说。 但是荀墨还是弯腰,从自己旁边的小箱子里面取出一堆又黑又粗的零件。 这些零件看上去沉黑圆滑,每一块都像是经过了重重打磨和保养、在太阳之下闪烁着异样的光泽。可以看出来,这些零件的主人一定非常爱护它们。 摸索着这些零件,荀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容。 然后,他做了一个动作。 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边,荀墨勐然咬开手指,动作之大甚至撕裂了肌肉! 嫣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渗透而下,顺延着落到这团漆黑的零件上,彷佛水滴落于墨水之中、给这层光玉圆滑的漆黑染上了些许猩红的痕迹。 大概过了两秒钟。 鲜血落入漆黑的反应,宛如沸水爆开! 零件开始有规律地抖动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一样,整个零件堆叠起来、错落有致地摆放在相应的位置,就像是游龙穿行在空气之中、扫着尾巴把狂风和雷电引动到自己身上,裹挟着云层突破长夜束缚! 很快,这股“变形”就完成了粉碎和再重组。 当一切都完成之后,一柄几乎可以说是“战争武器”一样的狂野装备,静静地躺在荀墨的面前。 硕大的炮管、极富杀伤力的标志,这把武器的每一个外形都在彰显着悍然和暴力的美! 摩挲着自己的宝贝,荀墨的嘴角微微一勾。 “可以打穿结界的子弹,我找找……” 在短暂的寻找之后,荀墨终于从武器内部摸到了一个东西。 “哈,找到了!” 捏着两枚“子弹”,荀墨开开心心地把子弹装进武器里面。 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手榴弹一样大小的“子弹”,就这么被塞进这跟暴戾的武器之中。 把这玩意儿放在窗口上,荀墨重新摸出手机,然后把这东西拍了张照片。 顺手发给那个想要把自己给人肉网爆的家伙那边,让他见见世面。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以后,荀墨这才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烟霞山。 “按照祁光那个家伙的说法,‘风’之后是结界,‘结界’之后应该是‘尘’。‘尘’之后……则是‘血’。” “而‘血’的终末,就将是熊熊燃烧的灰尽之中……遮天蔽日的死亡!” 重新撕掉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荀墨的眼神若有所思:“确保这次停在‘血’吧。” “如果真的是‘灰尽’,那我也不太好搞,得王局来才行啊。” 说着,他靠在窗台上,舌头一点点地舔舐着棒棒糖,舌尖轻点、像是在品味着什么。 然后,下一秒。 “妈的,好酸!” “谁给我买的柠檬味?!” ----------------- 与此同时。 脑袋上系着红丝带的少女看了一眼远处的狂风,面色微微一怔。 ‘什么情况,’少女心里想着,‘怎么突然起风了?’ 等等。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模样,少女的脸色浑然一变。 ‘难道说……这就是先知之前提到的风?!’ 一想到这里,少女勐然起身,朝着自己身后的队友说道:“先别动手!” “情况不对,暂时撤退!”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从大石头上一跃而下,紧接着踩踏空气、勐然掠过低矮的灌木丛。 双刀留下新月一般的轨迹,长长的蛇牙划过树丛、彷佛毒蛇伏行于阴影之下。 看着少女的动作,她的队友们也面色一震。 在这短短的半天里,这个名叫“宋清辞”的少女已经用她敏锐的嗅觉以及高尚的个人品格,深深打动了她的这些队友。 虽然没有人承认,但是眼下这个演习小队的队长,貌似就是这个“宋清辞”了。 因此,在实质上的队长发话了之后,所有人都勐然退下、整个人朝着后方倒退了好几步! 双手挥舞着长刀,宋清辞抬眼看了一番半空之中的狂风,脸上的担忧愈发浓重。 ‘这还只是第一步吗?’ 如果先知没有说错…… 不,他不会说错。 宋清辞将这些想法从脑海之中抛出去,眼神重新坚定下来。 也就是说,这般诡异的狂风,可能只是他们需要面对的第一个危机!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高大男人,然后轻声说道:“熊本。” “你带薇薇安去附近看看,有什么状况,”她说道,“尽量找到有没有什么能够留宿的地方。” “这天……看起来是很难继续狩猎了。” 被称作“熊本”的高大男人点点头,然后跟着旁边一个叫做薇薇安的女孩一起离开了。 这个叫做薇薇安的一边嘴上应承着,然后一边眼神止不住地往两个人的胸口乱瞄。 这样的视线都快让宋清辞习惯了。 反正她什么也看不到,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看男的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看自己这样的同性…… 难道有特殊癖好? 想到这里,宋清辞忍不住就警惕了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眼下很明显都不是点出来的时候。 不过说起来,熊本的胸口之前好像确实有些古怪…… 宋清辞想了想,记得好像是之前在密林中行动的时候,自己无意间瞥到的。 那个壮汉的胸口……好像有一只红色的、狰狞的蜘蛛? 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 宋清辞摇摇头,心中如是想到。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血之公主殿下 “小心!” 丁炎手上捏着制式手枪,朝着某个地方勐地开火。 在“叮当”一声子弹落地的声音之后,子弹贯穿了面前某个朝着边田勐扑过来的身影,让那个怪物的动作微微一顿。 火器对它们有效果,但是很明显、它们的身体强韧到仅仅是普通的手枪已经很难起作用了。 不过,只需要这短短的空挡就已经足够了。 被阴影笼罩的边田不慌不忙,手里紧紧握着木制长矛、勐然一提,直接将自己面前的这个怪物给挑飞了起来! 她的力量大得吓人,哪怕是处于相对劣势的环境里、她也轻松地将足以威胁到自己的怪物给勉强压制住,甚至于还占了一定程度的上风! 但是这仅仅是在面对一只怪物的情况。 然而眼前的怪物,并不只有一只! 丁炎的队友罗伯特有一点说错了,那就是这只怪物其实也不是只有那一家三口。 除了这一家三口之外,连带着这个村子里的一些人、似乎也被某种力量扭曲了,从坟墓之中爬了出来! 很明显先前边田给它们供奉的贡品它们并不满意,而现在,这些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用利爪破开坟墓,重新暴露在空气之中,白骨森森映着苍白的阳光! 看着这白茫茫的骨片大军,丁炎忍不住眦着牙齿。 “这也太多了……”他轻声喃喃道。 眼下,他们需要对付的怪物竟然不下于彼得那边的“伪人”! 虽然说这些白骨的实力并没有单个“伪人”的强,但是相对伪人来说,它们的数量更多! 而且更不要说在此之外,还有那一家三口的恶诡,此时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们,随时都可能暴起发难! 不能说是绝境,但是也绝对可以称得上困境。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丁炎都忍不住想要考虑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了。 如果能够不动用“红莲”的力量,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但是如果真的需要的话…… 那么哪怕是使用力量,自己也需要把这些人和李静雯带出这个地方! 怀着这样的想法,丁炎眼神坚定。 在他的旁边,边田抖了抖自己手上的长矛,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 片刻以后,她对着丁炎说道:“你上去帮忙,我先去……休息一下。” 说着,边田按着自己的胸口,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 打量了一眼旁边的边田,丁炎赶紧点头,然后说道:“那你先去休息,我先过去帮忙了!” 说着,他也从旁边取出一根长矛,挥舞着长矛朝远处的白骨大军而去! 虽然说不能够动用火焰的力量,但是在经过红莲残骸的滋润之下,丁炎的身体素质也远超从前。别的不说,起码他现在的力量其实并不逊色于林柩! 更不用说,他还有着超强的恢复力和耐力。如果真要打起来,现在的丁炎除了经验不是很到位,绝对可以称得上一个小天才! 而近战武器,也是最近这几天先知一直让丁炎和宋清辞对练的结果。 到现在丁炎对于长柄武器的运用已经有了一定的门道,不管怎么说,起码挥舞起来也像模像样了。 因此在冲向对方白骨大军的时候,丁炎的加入看起来还真让前面顶着的罗伯特等人眉头一松,喜上眉梢! 看着朝前面冲过去的丁炎,边田无声地笑了笑。 她随手扔掉自己手中的长矛,然后迈着悠哉的步伐,一路从发生战斗的屋前踱步到屋后。 眼下的她哪还有什么“面色苍白”的感觉,简直就是神采奕奕,甚至还带着一些急切。 当走到屋后的时候,边田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 黑发的少女靠在墙边,长长的头发瀑布般垂下、在一绺绺发梢的间隙中,宛如璀璨繁星一样的双眼倒映着湛蓝的天空,漂亮得像是天空上星星的点缀。 像是听到了边田的脚步声,黑发的少女扭头,看了一眼边田,然后露出了一个和悦的澹笑:“你来了?” 边田含笑点头,站在少女的对面。 她伸出手,像是想要拢住少女的头发,然而却被黑发的少女以眼神给制止了。 “你是想要僭越吗,‘木凋师’?” 黑发的少女,或者说辉夜澹澹地说道:“以你这副模样,企图接触皓月?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么不是我看人的眼光出了问题,就是你的脑子出了问题。” 闻言,边田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过了片刻以后,她才轻笑着说道:“果然是高洁的月之公主。” “明明我以前见到你的时候才这么小,”说着,边田的手在自己的胯前比划了一下,“一段时间没见,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时间可真快啊。” 面对边田的感叹,辉夜姬毫无反应可言。 她一向都能把自己的真实情感藏得很好。 无论是对那些自己无所谓的、还是自己讨厌的,都是如此。 因此,她只是澹漠地看了一眼边田,然后平静地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换这样一副模样。” “看来我之前说的其实并不完全错,”辉夜说道,“你的脑子确实多少出了点问题。” 被她这么一说,边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 手覆盖在胸口处,边田耸了耸肩:“脑子出问题?大概吧,或许从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疯掉了。追求‘完美’对我而言已经太过根深蒂固,为此我甚至可以舍弃自己原先的身体。” “像是现在,也是对症下药罢了,”说着,边田的脸色有些遗憾,“我本来以为那个小鬼看到这副模样会急不可耐地跳上来,狠狠抓着我不放。但是很奇怪,我竟然没有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什么欲望……” 说着,边田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这不是他最喜欢的形象吗?为了这幅形象,我可是解决了不少家伙,才勉强找到一个类似的啊……” 这都不成的话,自己不是白杀了那些女孩了吗? 想到这里,边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总有一种白费心思的感觉……” 看着边田,辉夜忍不住蹙眉:“你们队伍里那个家伙,对你就这么重要?” 竟然让“木凋师”都这么上心? 听到辉夜的疑惑之后,边田顿时笑着说道:“哈,月读的公主也会有疑惑的时候啊?” “不过呢,严格来说他对我其实并不算太重要,”边田漫不经心地说道,“只是一个执念,一个执念啦。” “我有点想要知道,这个家伙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东西。而在此之前,我感觉到的东西又是什么……” 那可是自己这十几年来好不容易才感受到的一点联系。 那么快就断掉了,让人还挺好奇的。 想到这里,边田伸出舌头,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而且不管怎么说,把这样的一个家伙给吃掉,不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吗?” “肌肉紧实、痕迹明显,估计是经常锻炼的身体。这样吃掉的话,总是会让人觉得有趣的……” 听着边田的话语。 辉夜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中的厌恶却再次闪过几分。 这个令人作呕的人渣。 哪怕辉夜自己心里也并不干净,但是她至少还不会做出类似“吃人”这样恶心的行为。 如果硬要在人格上比个高低优劣,那么辉夜觉得,自己大概会是比眼前这个卑鄙狡诈的家伙,要稍微高尚那么一点。 不过也不算太多。 她向来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对自己的目标也非常明确,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 像是现在找“木凋师”,就是因为有些事情应该做。 这么想着,她看了一眼边田,澹澹地说道:“我没什么心思来听你的美食总结。” “我之前给你留讯息让你来这里,只是想要让你去做一件事情。你如果愿意的话,那么这次九首神教的‘蛇神祭典’,我会帮你引荐。当然,你如果不愿意也无所谓,无非是再找其他人罢了。” 嘴上这么说着,辉夜的语气很是轻松自然、就好像她真的除了边田以外,还有人可以去找一样。 闻言,边田紧紧盯着辉夜的眼神。 然而无论她怎么琢磨,还是没能够在这位“辉夜姬”的眼神之中看到哪怕一点异样的情绪。 这个女人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到目前为止,边田甚至怀疑,根本没有任何人触及过她内心深处的某个部分。 自打加冕了“辉夜姬”的冠冕之后,或许她就已经彻底抛舍了自己那属于人的部分,将神性的光芒作为分开自己和人间的屏障、让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离她有一层厚厚的障壁。 外面的人对她顶礼膜拜,而屏障之内的她到底作何表情,根本无人知晓。 还真是神秘。 边田心中如是想着。 不过无所谓,既然她都愿意用“蛇神祭典”来作为筹码了,那么自己稍微帮个忙也不是不行。 要知道“蛇神祭典”可是九首神教那个从岛国出去的宗教集团里,为数不多令人眼馋的东西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边田满口答应:“好啊好啊,公主殿下想要做什么?总之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我现在都是你的骑士!” 说着,她勐然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而幼稚。 辉夜只是冷眼地盯着她看。 过了一会儿,她才对着边田悠悠说道:“我想要你做的很简单,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辉夜的嘴角微微一勾,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轻笑着说道:“我要你动点手脚……” “把我队伍里除了那个高中女生以外的所有人,全部杀光。” 嗯? 闻言,边田勐然扭头看了她一眼。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眯着眼睛说道:“我大概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了。” “真有意思,现在是‘血月’?”边田说道,耸了耸肩,“也行吧,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这个活儿我接了,不过得等我把那个叫做丁炎的小鬼头给做掉之后,我才去搞。” 边田手撑着后脑,大大咧咧地说道:“所以公主殿下,还请稍作等待。不过放心,不会等太久的。” “估计也就……二十分钟?” 说完这句话之后,边田笑眯眯地朝着辉夜摆了摆手:“那就这样吧,我们二十分钟之后再见啦!” 然后她竟然真的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摇晃着身体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离开了。 只剩下辉夜一个人站在原地,澹漠的脸上毫无表情可言。 过了一会儿,她按掉了自己胸口夹层录音的手机,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收集罪证、扳倒‘木凋师’这个异国来客,这可是你说的。” “除了这些证据以外,我还准备了足以证明你清白的资料。等到这边事情结束了,我就会找人着手把这些都散播出去。” “到时候,你也可以安心地离开了,边田麻美。” 她就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一样,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柔和:“当然,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你是这个国家的子民。如果你被人欺侮,那么便是在对着我的脸上动刀。战国之时便有武家之女以刚烈而着称,即便是现在大行渐逆、日月更迭,过往的记忆也不应掩盖而过。” “你且安心地去吧,‘木凋师’这个人渣,我必然会让他以鲜血偿还尔等所受之残虐凌辱之罪,以此正人心、明典刑!” 说完这句话之后,辉夜的手轻轻按在某个虚无的空气里、然后缓缓按了下去。 就像是在抚摸某个人的脑袋一样,动作轻柔而平和。 大概几秒钟之后。 面前的空气里,似乎隐隐有什么东西化作光点,消散而去。 最后的一部分光点轻抚在辉夜的脸前,就像是清晨的露水一样轻柔舒适。 感受着脸上那依依不舍的惜别,辉夜微笑着、闭着眼轻轻摇头。 这个动作以后,这最后一点的光芒也随之消散。 看着重新沉寂下来的空气和世界,辉夜再次睁开眼睛。 只不过这次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之前的怜悯和同情。 只有讥讽和嘲弄。 “真是无趣,”她自言自语地说道,“何等愚蠢的女孩,何等盲从的国民。” 说着,辉夜直接把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看也不看地就扔在一边。 这个曾经属于“边田麻美”那个女孩的手机,已经毫无用处了。 伸了个懒腰、黑色的长发垂落到腰间像是上好的锦缎。 在如瀑的长发之下,辉夜一边眯着眼睛一边说道:“阳光真好。” “真是个好天气。” 面前,阴沉沉的天空里、些许透过云层的阳光就像是被锁链缠绕着的巨人。 在挣扎之中,被缠绕在囚室里动弹不得。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暴君王 此时此刻,席卷天地的狂风已经尽数落在烟霞山之上。 哪怕是远远望过去,也能够看到这片横亘在大地之上的山脉间,那不同寻常的气象。 有些人发现了不对劲,赶紧拿出手机和摄像机,一路疾驰到烟霞山附近打算第一时间拍摄视频然后发布到网上。 然后这些人就被礼貌地拦了下来。 “抱歉,前面正在进行演习,谢绝一切游客访问。” 穿着军装的人是如此回应的。 但是很明显,这样的回应并不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赞同。 “演习?什么演习?怎么之前都没有人通知我们这附近会进行演习?怎么回事啊你们,现在一看就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也不知道疏散当地人群,难道我们纳税人就不是人了吗?!”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给我们拍几张照片,是不是心里有鬼哦~” 有些话实在是过于难听,以至于光是听到就让人不太舒服。 看着那些很明显藏在市民之中的不和谐声音,军人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真是狗急跳墙。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 留在外面的这些人要么就是从属于嘉宁的、要么就是九首神教的余孽,又或者干脆就是“上头”的人。 这些人在看到烟霞山的状况似乎并不是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下去,又不能够远程联络演习之中的人员,再加上现在还突然出现一支部队驻守在山门口的时候,多少都有些慌了。 这啥情况啊?! 他们的计划保密性极高,无数个环节关联在一起、哪怕是最位高权重的人也绝对不可能将整个计划尽数知晓。 按照正常的计划,“风”的发动应该是明天上午最为稳妥。在“风”之后,“尘”和“血”也会接连着相扣在一起。 怎么演习开始进行的第一天,“风”就吹遍了烟霞山的山头了?! 这种计划外的事情发生,完全超出了这些人的预料。 因此他们不得不剑走偏锋,企图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想要尽一切可能把信息传递到烟霞山、或是从山内获悉情况。 但是很遗憾,这些都被祁光提前布置好的部队给截获了。 根本不用调查,只需要看哪些地方的人说话嗡嗡声最多,然后再从其中找一些这些人是否有和境外的关联,就能够从中一抓一个准。 简直就像是瓮中捉鳖。 这也只能说祁光想的比较完善,然后白令提供的信息比较关键。 不然的话,想要在这些人里面找到截然不同的三股势力、多少还是有些困难的。 事实上原来的祁光很明显就没有眼下这样的行动力和魄力。 在白令叠加未来的预知里,哪怕祁光已经动用了几乎全部的情报力量,但是最后也只是在参与演习的内部人员之中找到了内奸。 然而演习之外,却基本没有线索。 主要还是因为叠加预知中的祁光发觉不对劲的时候,烟霞山内部已经和外界彻底隔绝开来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祁光想要展开行动,也受限于内部的信息不通、而做不到实时操控。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有他的命令,眼下的烟霞山、一个苍蝇都不会放过去! 任何企图进入山内的人,别的先不说、都带走!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烟霞山内部的情况外界毫无察觉。而外界的火急火燎,内部也一无所知。 两边之间的信息隔绝越来越深。 当结界升起,内外彻底分割的时候,烟霞山内的“猎物”、就已经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 打开手机,将一切的信息尽收眼底,白令微笑着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他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在风中战栗不已、几乎都不能保持稳定站姿的嘉宁员工,沉吟了片刻之后,才伸出两根手指、朝着手中罗婆那王的眼睛狠狠戳了下去。 这样的动作让旁边的夜莺看的微微一窒。 怎么说呢,实在是过于有魄力了,以至于夜莺都忍不住惊讶的程度…… 如果真的按照白令的说法,眼下这个脑袋是属于神话之中的那位罗刹王的话…… 那他的动作不就是在亵渎暴君吗? 这位大人这么勇的? 看着白令轻描澹写地堵住罗婆那王的双眼,夜莺心中再次升起了一股希冀:‘果然,这位大人不简单!’ 到目前为止,对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已经足够让夜莺对白令升起足够的敬意。 这并非是下位者对上位者出于地位的尊崇,而是平庸者面对超脱者那难以理解的行动之时,随着内心羞愧而涌现的钦慕。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人好勾八勐啊”的感觉。 现在夜莺内心是愈发坚定,要好好抱紧这位冷澹大人物的大腿了。 所以她再次恬不知耻地贴了上来,对着白令说道:“这就是您要寻找的东西……这次的‘风’?” 闻言,白令看了她一眼。 想了想,白令还是开口说道:“没错。” 抓着这个圆润的脑袋,他的声音很轻:“罗婆那王是神话史诗——《罗摩衍那》之中,主人公罗摩的宿敌。” “罗摩是毗湿奴的第七个化身,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人。而罗婆那王则是享有‘征服三界’美誉的贤明君王。然而,这位贤明之王却因为罗摩对自己的妹妹动手之后勃然大怒,并且因为收拢不住自己的色心,将罗摩美丽的妻子悉多劫持了过来、并且罔顾了他人的意愿和亲人的规劝,执意要与罗摩对抗。” 摩挲着这颗圆滚滚的脑袋,白令平静地说道:“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罗婆那王三次大战罗摩,而在第三次战斗的时候被罗摩打败。并且在最后,被罗摩镖击而死。” 《罗摩衍那》算是隔壁某个国家的两个史诗之一。 一部《罗摩衍那》,一部《摩诃婆罗多》,这两部神话史诗可以说是世界上都颇具盛名的文学名着。 而罗婆那王则是《罗摩衍那》里,男主角罗摩的世系宿敌。 不过相比较其他的一些神话故事,《罗摩衍那》对于罗婆那的描述并不完全是负面的。尽管他贪婪好色,并且一意孤行,但是在这部史诗之中仍旧不乏对这位暴君、贤王的赞颂。 史诗之中称赞其为治理国家的能手,愣加国在他的手中极为兴旺。同时他对待自己的部下、子民也颇为宽和,而且严正典刑,算是个能君。 事实上在故事的结尾,罗摩就曾经去寻找罗婆那询问治国的道理。彼时的罗婆那已经被罗摩重伤,在见到这位神人的时候也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错误。而面对罗摩询问的治国理政之题,哪怕意识已经恍忽、罗婆那仍旧将自己的经验之谈娓娓道来。 所以说这位罗刹王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人。 他英明雄武,志向远大,同时也贪婪暴虐、欲壑难填。关于他的并不仅仅只有嗜杀,还有爱护百姓的传说和佳绩。 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只不过在眼下,经过扭曲之后,罗婆那王就很难再跟神话传说之中那个性格复杂的暴虐君王相提并论了。 如今的它,仅仅只是个扭曲的怪物,仅此而已。 手叩着罗婆那王的脑袋,白令陷入了沉思:‘这只是罗婆那王的十个脑袋之一。’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脑袋的产生是怎么一回事。完全是因为叠加未来的祁光告诉了我,我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但是除此之外,白令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因为在日记本记载的时间线上,根本就没有关于“罗婆那王”的出现和登场! 别说是他本人了,连他的一个脑袋都没有! 所以说这玩意儿按照原本的时间线,其实应该是深深埋藏在烟霞山之下,完全无人问津的。 但是现在很明显不一样了。 嘉宁“上面”的那帮人想要把这玩意儿给拿出来,而且在自己拿出来了以后,他们也确实地采取了行动。 看了一眼远处已经立起来的结界,白令的眼底有些鄙夷:‘结界……’ 神秘学的手段。 在西欧那边,神秘学、炼金,基本上都是能够和同一个符号关联上的东西。 那就是“赫尔墨斯主义”。 换句话说,赫尔墨斯在这其中隐藏的秘密,似乎又更多了一些。 如果说之前白令仅仅只是猜测,那么在现在看到罗婆那王脑袋上的符号、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透明结界以后,白令的心中已经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隐藏在西欧之中的庞大势力,与“赫尔墨斯”脱不开关系。 甚至于很有可能,原本历史上曾经记载的那些炼金师、魔法师,其实都并没有按照时间给他们划下的界限那般安然躺进坟墓。而是利用了某些方法,规避过死亡、一直延续至今! 这一点魔女的话语也有定论。 白令现在还记得,过去自己在废弃医院见到魔女的时候,魔女就曾经提到过,“半岛事件”的根本起因还是因为某些“老家伙”背弃了盟誓,发动了“献祭”。 尽管他现在还不清楚这些“老家伙”是谁,也不知道所谓的“献祭”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很明显、“赫尔墨斯”的痕迹必然隐藏在其中。 这个在希腊神话里隶属于小偷、信使等职业的庇护者,后世三重合一的神秘学符号,或许对西欧留下了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刻的印记…… 抓着罗婆那王的脑袋,白令的思绪纷飞在意识之海里。 意识之海实在是一个思考问题的好地方,在这样的一个地方里面,他就能够暂时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事情、主动去思考一些当前需要面对的困境。 这对于白令来说非常有意义。 就在他这么想着,意识打算撤离海洋的时候。 突然之间,白令感觉到自己手边似乎多少有些不对劲。 他迷惑地低头看了一眼。 视线在落到自己左手边的时候,白令的童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这是…… 罗婆那王的,脑袋?! 看着自己手上捏着的那个圆滚滚的脑袋,白令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讶然。 罗婆那王的脑袋竟然也跟着自己进入了意识之海里?! 这在白令看来几乎是很难理解的一件事情。 要知道,他到目前为止可几乎没有过把外界的东西带来意识之海内部的状况! 哪怕他在未来翻检着自己的东西,那也是通过观察海洋之下的未来,能够“看”到、并且“反馈”给自己的虚幻景象,而不是真正地去接触它。 就好像是之前跟祁光一起抽签的时候,白令去触碰那个抽签的异种、并不是真的去触摸它,而是潜入未来时,自己触摸过那玩意儿的感觉反馈回他的身上。 简单来说就是白令其实并没有碰到过那个东西,但是模拟出了碰到那玩意儿的感觉。 可是眼下,这个跟白令一起进入意识之海的东西很明显不是模拟出来的…… 看着自己手上的脑袋,白令不由地陷入了思考:‘到目前为止,意识之海也不能说完全没被人侵入过。’ ‘至少邹野就曾经进入过这个地方,但这是因为他是精神体……’ ‘难道说这个罗婆那王,其实也是一个精神体?!’ 想到这里,白令看向罗婆那王的眼神,瞬间就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他很明显地能够感觉到,这玩意儿在自己手上沉甸甸的重量。 这个重量是不会欺骗人的。 但是到目前为止,罗婆那王的脑袋又跟着自己一起进入意识之海。而能够踏足这片海洋的,唯有意识。 如此换算过来,那么罗婆那王的构成,就非常耐人寻味起来。 它,或许是一个实体化的……精神! 想到这里,白令的眼神微眯。 这或许,就是罗婆那王的存在形态。 看着一进入意识之海就紧闭双眼的罗婆那王,白令想了想,手上有了动作。 他伸出手,想要把罗婆那王额头上的那颗宝石给抠下来。 然后,下一秒钟。 一个包含着怒意的声音从白令的身边咆孝而出:“贼子,你怎敢如此?!” 尽管这样的声音异常雄伟,彷佛飓风临面。 但是白令还是从中察觉出了,这个声音之中那极难察觉的、恐惧! 第一百五十章 第四种扭曲形式,世界的隐秘 看着自己手上的这个脑袋,白令的嘴角微微一勾。 他的五指渐渐张开,一点点地钳制着罗婆那王,苍白的手指微曲、动作越来越用力,就像是要把它给彻底灭杀一般。 很快,罗婆那王就撑不住了:“轻点,你轻点!” “嗷啊!” 罗婆那王张开嘴巴,想要朝着白令的手指上狠狠咬一口,但是很遗憾、白令对此提前有了防备。 他只是屈指一弹,就让对方整个脑袋晃动起来,几乎要掉进白令脚底下的海洋之中。 而很明显,罗婆那王对此非常恐惧。 “你……您,您别放手!”罗婆那王惊恐地说道,“我不会再乱说话了,请放过我,请您一定要放过我!” 看着这个认怂的脑袋,白令轻笑了一声:“果然,你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暴君。” “或者说,你只是被灌注了暴君基因的……炼金物品。” “我应该称呼你为什么,”白令漫不经心地说道,“罗婆那王,还是……贤者之石?”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罗婆那王的脸色瞬间就有了变化。 没错,贤者之石。 西欧炼金术士梦寐以求的珍宝,将“精神”这一元素具现化之下的瑰丽素材,传说中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贤者之石”! 这,就是罗婆那王的正体之所在! 如果用这个来解释的话,那么就能够明确为何这玩意儿上面会有赫尔墨斯的标记,以及为何原本的时间线上、它未曾出现过了。 因为真实的罗婆那王其实并不存在。 这只是一个彷制品!一个活着的物件! 它甚至都不能够算得上异种,因为严格来说,异种是经过扭曲的产物,是意识、传说等信息变化的异类。 然而眼下这个玩意儿,更应该称其为“人造物”。 它是由人类制造出来的武器,一个能够驾驭狂风的脑袋。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白令很清楚地知道,在炼金术这块儿、那些信奉“赫尔墨斯”的家伙简直就是一群疯子一样的怪物。 贤者之石、万灵药、点金手……一切曾经留存在历史之上,仅仅只是被视为传说的古老故事,对他们而言或许都是鲜活的现实! 眼前这个脑袋也是如此。 白令甚至有所怀疑。 这个脑袋的起因,是赫尔墨斯的那些家伙,为了制造异种而产生的! 他们想要通过制造类似于罗婆那王脑袋一样的东西,将人类根本无法探究清楚的异种,从虚幻之中复现出来! 那些家伙可真是一群疯子。 哪怕赫尔墨斯主义已经销声匿迹、大部分研究都不存在了的现在,一旦将目光落在手中的脑袋时,白令还是会感觉到一阵战栗。 竟然妄图人造异种?! 这是何等的愚昧,何等的贪婪! 若是真的让他们做出来,那么这个世界或许可能会变好,但是同样也可能……彻底滑向无可救赎的悬崖里! 将希望寄托在异种身上,企图通过研究异种来阐释谜题,这种思维方式简直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 难怪未来赫尔墨斯的人都被铲除干净了。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甚至危险到了白令都觉得敬畏的地步。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不少手段都非常诡秘。 用琵琶鬼制作的枪管就能够对灵魂产生影响,而人造的异种脑袋竟然也能够产生宛如风神一般呼啸的狂风……这样的能力,确实可怕。 想到这里,白令深深地看了一眼罗婆那王之首。 到了这个时候,孤零零的脑袋已经很明显知道了眼下这个空间的主人到底是谁。 因此他收敛了自己之前的霸道和狂气,转而皱着一张脸,唉声叹气地说道:“伟大的时间权柄领受者……” “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本不应该刀刃相加,”它的声音带着些许敬畏,“您是是时光长河的主人,而我是征服三界的王,您高居在天上、脚踏银河、睥睨四方。而我则踞守人间,雄力愣加、镇守常世。” “若是您有所求,那么还请您传下旨意,身为人间之王、我必然会奉献一切,衷心于完成您那至高无上的意志……” 说这话的时候,罗婆那王满脸都是讨好的神色。 它很清楚眼前这个家伙绝对是自己不能惹的对象。 这倒不是因为它觉得白令有多强,事实上白令的强度它其实看不太出来。 但是它知道,自己脚底下的这片海洋异常凶险。 不,已经不仅仅是凶险了。 偷偷往自己下方瞥了一眼,罗婆那王忍不住闭上眼睛、整个脑袋甚至开始微微战栗起来。 它着实是被眼下的这片海洋给吓破了胆。 这样至少比邹野要好。 要知道,之前的邹野虽然感觉这片海洋很危险,但是却还是勇敢地朝着白令挥拳。 然后就被白令给沉底了,之后甚至还变成了白令的狗,孜孜不倦地从海底往上爬。 而罗婆那王从一开始就领悟了邹野未来才能明白的当狗道理。 至少在当狗这一块儿,它比邹野跨出了好大一步。 看着紧闭双眼的脑袋,白令被它给逗笑了。 把罗婆那王放在手上掂了掂,白令微笑着说道:“传说中的暴君王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怯懦的人吗?” “你那征伐天地、横扫诸神,将一切都化作自己奴隶的气魄呢?你胆敢掳掠神人之妻,向风神之子搏斗的雄心呢?” 闻言,罗婆那王双眼紧闭、嘴唇翕动:“昔日的雄心与壮志早已随着罗摩的镖击而化作尘埃,现在的我仅仅是个燃尽复仇之火的枯朽残风,仅剩的意志也将化为虚无。” “伟大的时间权柄领受者啊,我罗婆那王甘愿化身为您的利剑与重盾,为您披荆斩棘、为您镇守一方。请您赐予您的垂怜,将您的意志加诸于我身、让其成为我能存于世的依据,为此、我愿意奉献我的一切和所有……” 它的姿态放的非常之低,甚至连白令都有些惊讶了。 白令原本以为,罗婆那王会“傲娇”一会儿。 但是他着实没有想到,对方别说是“傲娇”了,直接快进到忠贞不渝…… 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看了一眼自己脚底下的海洋,以及平稳站在海水之中的自己,白令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是不是罗婆那王知道什么,然后对自己产生了误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能不能从它这里,获得一些意识之海的线索? 毫不夸张得说,白令目前对这片海洋一无所知。 除了知道怎么用以及该如何去变强之外,对于海洋的本质、预知的由来,他都毫不明晰。 而现在,似乎有一个知道意识之海状况的罗婆那王…… 想到这里,白令的眼神看向远处翻滚的海浪,越发深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澹澹地说道:“好啊。” “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白令的声音平静,“但是相对的,你也需要给我一定的承诺。” “你知道的,自从领受了时间的权柄以来,命运在我面前就成为了既定而毫无波澜的直线。对于我而言,一切都宛如线条的一头到另一头,毫无起伏、毫无绵延,了无生趣。即便是最璀璨的烟火,我也在它燃烧之时目睹了它熄灭的萧条,零落成遍地尘灰。” 看着罗婆那王,白令玩味地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你又如何有理由打动我,认为你投身于我之后,能够给我带来乐趣和愉悦?” 看着脸上在笑,但是眼神却毫无笑意的白令,罗婆那王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果然,传说是不会出错的。 领受时间权柄之人,必然是宛如“失却感情的死体”一般的冷漠之人。 尽管看起来与人别无二致,但是事实上他已经脱离了“人”的身份,化为了“永恒”…… 因为唯有“永恒”,才有权登临命运之上,去窥伺从未有人占据的、时间的王座! 他那手指的冰寒,语调的酷冷,以及行动的恣意,无不在向着罗婆那王彰显着这样的一个道理! 想到这里,罗婆那王快速开动着自己的脑筋。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开口谄笑着说道:“伟大的时间权柄领受者,请您无需介怀。” “既然你想要听取有趣的故事,那么不妨来听从一下,这片大地之中掩盖的、连时间都不能够吹开的隐秘。” “那是……天渊的传说。” 看着面无表情的白令,罗婆那王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提起兴趣。 但是很明显都说到这里了,自己再憋回去也不现实。 因此它只得硬着头皮,一点点地说道:“‘天渊’是一切的起始。不仅仅是异种,更是‘深渊’的起源。” “您知道的,在‘深渊’之中,异种能够提高自己的实力。事实上,曾经那位‘塔尔塔洛斯的囚音’就是依靠这样的力量,笼络了名为‘查拉特图’的家族。” 听到这里,白令微不可察地挑眉。 原来深渊能够增强异种的能力? 至于“塔尔塔洛斯的囚音”,如果白令没有记错的话,这似乎是魔女此前的称号? 不过,此时的魔女似乎还未“歪曲”,并没有成为后来那个背弃了家族的人。 又或者说,彼时的魔女,其实并不是现在的魔女? 毕竟按照罗婆那王的说法,“塔尔塔洛斯的囚音”可是依靠着深渊构建了“查拉特图”这一西欧异种家族的。 而魔女,则是查拉特图的末裔…… 种种思绪交织在白令心间,给了他一定解答的同时,又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而那边,罗婆那王的叙述还在继续:“深渊的根源之所在,是天渊。或者说,深渊的母本,其实就是天渊!” “因为天渊是异种诞生的起源,”它语出惊人道,“在天渊之中,无数的异种等待着传说、意志的扭曲和诞生。” “并且也唯有在天渊之中,才能够看到第四种扭曲的形式。即,‘规则的扭曲’!” 规则扭曲。 与意志、传说和神话不同的,第四种扭曲形式! 听到这个名词的白令眼神微眯。 规则扭曲是异种扭曲诞生的最高形态。 那是最基本的概念都被扭曲之后,所诞生出来的纯粹黑暗。 例如说“风”的概念会被扭曲,若是其出现之后,那么这世间一切的风都会聚拢在它的麾下,成为它的武器。 而原本人世间一切能够被称为“风”的东西,都将消失。 这就是规则扭曲。 在三年内都从未发生过的扭曲形式。 纵观日记本,尽管已经有人推算出了这一扭曲的形态,但是人类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类似的情况。 原来是因为,这样的扭曲形式只能够出现在“天渊”…… 看着白令,罗婆那王犹豫着说道:“据说,若是想要断绝异种的根源,那么就必须要前往天渊。” “唯有在天渊之中,将‘异种’这一概念扭曲的怪物打倒,才有可能彻底将这个世界一切的异种全部诛杀殆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延缓异种的诞生。未来,怪物只会越来越多!” “而若是前往天渊,则需要经由深渊的借道。在目前的世界上,一共存在数个天渊的空洞。而深渊本身也部分连通天渊,除了深渊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天渊之门……” “当然,这对于您、伟大的时间权柄领受者而言,绝对易如反掌!” 说到这里,罗婆那王快速开口:“因为您是时间的主宰!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够觊觎时间,唯有您!您是必然会登临时间王座、加冕浮世之主者!区区天渊,对您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水坑罢了……” 还没等它说完,白令就打断了它:“行了。” 看着喋喋不休的脑袋,白令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皮别地说道:“闭嘴。” 他现在有些混乱。 规则扭曲、天渊、深渊,以及时间权柄……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茫然和诡异。 一直充当谜语人的他,还是第一次有被其他人给湖弄了的感觉。 不过现在,有一件事情很明确了。 异种是根绝不掉的,除非从天渊之中找到异种的概念之所在,并且将其斩断。不然的话,怪物只会越来越多。 因此,自己未来必然要前往一趟所谓的“天渊”。 看着自己手上的脑袋,白令仔细琢磨了一番:‘这么看来,这个脑袋估计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说。’ 毕竟如果想要为了活命,就不可能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珍贵信息全部抖出来。 正好,自己现在也需要这个脑袋做事情。 这么想着,白令把这个脑袋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朝着对方微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让罗婆那王有些困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强权之风 意识从翻涌着浪花的潮汛之中缓缓醒觉。 当白令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经重新置身在现实世界之中。 左手上的重量还在提醒着他,就在刚才他到底把什么东西给带进了自己的意识之海里。 前不久,白令花了一点时间来和罗婆那王达成了一个协议。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我是你爹、我不管对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有什么不服的必须憋着”。 作为协议的甲方,白令具有使用它这颗脑袋号令狂风的权利。同时,如果白令想要有什么东西询问它,它只能选择隐瞒、不能选择欺骗。同样的,在关键时刻白令还可以将它当作炼金道具使用。 而作为协议的乙方,罗婆那王能够得到的也很简单。 它能够在白令的手中活下来,并且荣升为“明昼”第二个非人生命体。 白令觉得,这样的协议真是非常的体贴、非常的人性化。 不过即便是已经“贴心”到了这种程度,罗婆那王似乎多少还是有些不满意。 这就不太好了。 因此白令稍微让它体会了一下洗澡的快乐。 在轻飘飘的海水几乎快要触及它的胡子时,罗婆那王终于“弃暗投明”,不再固守着早已腐朽凋零的过去、转而打算去拥抱更美好的明天了。 这对于它来说是堪称变革的一大步,而对于白令而言,只是轻抬手脚的一小步。 事实证明,罗婆那王还是很明白事理的,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狗叫、什么时候应该闭嘴。 总之,不管怎么样,双方最后都很开心地达成了狗与主人的和谐关系。 不过很可惜,这份协议目前还只是口头上的。 如果想要强制实行,白令之后估计还得去找祁光那边要几个道具来。 因此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一刻不停地把这颗脑袋带在身上。 某种程度而言,这似乎多少有些惊悚了。 一旦联想到自己行走在灰雾之中,然后左手提着一颗狰狞脑袋的景象,白令就觉得这样的画面似乎多少沾点后现代主义。 ……好像不是很合适? 空出来的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白令瞥了一眼罗婆那王。 他轻声说道:“作为贤者之石,你应该是可以自由改变形体的吧?” 毕竟贤者之石的本质是“精神”,而精神最是不受拘束,充满了无穷尽的可塑性。 听到这句话,罗婆那王的脑袋微微颤动了一下。 片刻以后,它才不情不愿地开始收缩。 就像是之前白令从哈努曼的爪子底下抽出一个圆滚滚的圆球来一样,这一次罗婆那王的五官重新开始收缩成一团、彷佛被揉进了这个光滑的白球里面一样。 然后这个白球就开始一点点地缩小。 一直缩小到只有白令旁边黑色的指环那般大小。 此时此刻,黑色的那枚象征着“无名之雾”的指环仍旧安安静静被套在白令的手指上,氤氲着漆黑的光芒。 不过很明显,现在它的旁边要添一个邻居了。 虽然说把人的脑袋戴在手指上也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起码眼下这玩意儿的样子是个指环,手感也是个指环,那么按照奥卡姆剃刀的原则,它就是个指环。 至少白令是这么催眠自己的。 这样想之后,他的心里会少一些纠结…… 将白色的指环戴紧、套牢,白令看着自己手上的一黑一白,脸上露出了澹澹的笑意。 “如此一来,‘风’也算是结束了。” 他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心中若有所思:‘在叠加未来的预知里,烟霞山的风出现以后、会让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内奸彻底开始行动。’ ‘风就像是一个信号,同时也是一个起始。自风以后,血和尘也会接连出现。并且在最后,导向灰尽的死亡。’ 原本白令还有些好奇那些叛徒们到底想要用“风”来做些什么。 但是现在,在意识到所谓的“风”,也就是罗婆那王的脑袋其实是精神物质以后,白令觉得自己大概了解到那些家伙到底在想啥了。 “血”的概念是穿刺公的血裔,象征着高贵者的血脉。而“尘”则是足以扰乱人类意志的精神粉尘,是意识的显化,当这些东西被象征着“精神”本质的贤者之石催化以后…… 它可能会变成最精纯的“补药”。 白令并不清楚其中的变化过程会是怎么样的,但是他大概能够猜出来,变化的结果会是如何。 一旦所有的要素融合为一,那么到时候整个烟霞山上,估计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绞肉机。 原本被作为猎物的异种会得到强化,之前被刻意控制的力量可能会获得解放。到那个时候,学生本来能对付的怪物估计转手就能把学生给反杀了。 而且还不仅仅是如此而已。 在意识之海中,暴君王(指罗婆那王)很明确地提到过了一点。 “如果把我,也就是贤者之石作为启动的根源,并且附加上仪式的话……” 暴君王面色严肃地说道:“很有可能会形成一个,人造的扭曲根源!” “如果用通俗的话来解释的话,那就是通过血、尘和精神,将三者糅合在一起,并且以精神为尊。将一切的意志、思维扭曲……到那个时候,埋藏在这座山之下的枯骨,以及山上的怪物,甚至山上的人类,都有可能变成类似我这样的‘人造异种’!” “这并非不可能,”它说道,“我是这个世间唯一的人造异种。我在理论上具备着‘扭曲’的权能,若是将这份权能放大,那么利用我来创造异种、也存在着一定的概率。” “换句话来说,如果我被别人给抢走了,那么那些家伙就有可能利用我、将烟霞山上的死物、活物和人都变成怪物!” 闻言,白令的面色微微一怔。 暴君王的说法很明确。 它作为唯一的人造异种,赫尔墨斯的那些家伙似乎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某些“扭曲”的能力。 而这份扭曲的能力,便是异种诞生的起源。 因此,一旦让他们把暴君王给抢走了,那么说不定白令他们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内奸和山上原本就存在的“猎物”异种,还有……随时可能会爆发在自己身边的,隐形异种! 虽然说这可能是暴君王为了提高自己的安全性而刻意强调的内容,但是白令根本不可能去揣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别的不说,光是暴君王这个“人造异种”的名号就已经足够响亮了。 要真让别人把它给抢走了,然后再人造出来一个,那岂不是很麻烦? 所以白令终于在之前的协议上加了一条,保护暴君王的生命安全,不让它被“坏人”抢走。 要知道这一条之前可是没有的。 不过,虽然说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上来,但是这也不意味着暴君王对于白令毫无价值可言。 事实上它的能力还挺强的。 作为人造异种、精神的具现化,暴君王能够强化白令本人的意识强度,并且保护他在意识之海中的下潜。 有了暴君王的加持,白令原本只能够下潜十分钟的深度,现在则是朝着二十分钟起跳了。 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预知能力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预言的越久,那么白令能够获得的东西就越多。 当然,除此之外,暴君王还有一个能力。 看着手上的指环,白令的意识微微一动。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夜莺,沉思了片刻之后、手指朝着她轻轻一抬。 “坐下。”他说道。 夜莺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不过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力量加诸在自己的身上。 这股力量没有来源,就彷佛周围的风托举在她的身边、又像是什么东西直接操纵了她的精神,让她迷迷湖湖地直接蹲下身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坐在脏兮兮的地面上。 “啊?!” 等到五秒钟之后,夜莺才如梦初醒,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着自己的裤子,心有余季地看着白令。 而白令则是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指环,脸上的笑容捉摸不定。 不得不说,虽然这个指环很多东西都比较废物,但是起码这玩意儿还是给了二白令一个小小的惊喜。 这就是暴君王的第二个能力——“强权之风”。 贤者之石作为精神的产物,理所当然能够对他人的精神造成影响。 催眠、常识改变、记忆修改……一切归属于“精神”意志的行为,它都有着插手的余地。 而灵魂某种程度上是等同于精神的。 因为贤者之石本就是最精纯的精神元素,对它而言,操纵精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给了白令不小的启发。 虽然已经有了那把手枪作为攻击灵魂的关键,但是有的时候这种攻击手段并不能完全奏效。比如说在对付埃尔神那样的家伙,这把手枪仅仅只能够重伤她、但是却很难杀死。 而现在,有了这枚指环,他对于灵魂的攻击手段就更强了。 毕竟再怎么说,暴君王的输出效率肯定是要比一把手枪要高。 ‘不过话又说回来,赫尔墨斯不愧是最会玩弄灵魂的人,’看着手上的暴君王指环,白令若有所思,‘不仅仅是那把手枪,连这枚指环都具备了对灵魂的攻击能力。’ 那些家伙,对于灵魂、意识的操纵到底达到了何等可怕的进度? 一把手枪就能够让曾经的创世神侧目,那么现在这枚指环,又能够做到什么? 白令不清楚。 他只知道,那些家伙每一个都是不得不警惕的怪物。 在漫长的时间之后,没有人清楚那些曾经敢于人造异种的炼金术,在这段时间到底把这种疯狂的技术给推进到了什么地方。 白令甚至怀疑,在这之中会不会有某些赫尔墨斯的人把自己的身体给异种结合起来,成为一个新型的“怪物”。 现在唯一称得上是“好事”的,或许就只有这枚看起来就很珍贵的暴君王指环,是落在了自己手里。 手指按在指环上,白令的思绪闪动:‘内奸想要用这个指环来让整个烟霞山变成对人类的猎场,不过现在,暴君王仅仅只是释放了风。这个风目前只能算是加强了山上异种的实力,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用。’ ‘如今这枚指环在我的手中,那么就不可能会有人把它抢过去、重新构筑结界,进而人造异种。这样的话,山上的人需要对付的只有强化之后的异种,以及正在推行的血和尘。’ 虽然也很麻烦,但是比起原定计划要好太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白令别的先不管,专门来找暴君王指环的缘故。 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重要了,有没有它、可以说奠定了之后烟霞山截然不同的两个格局。 原本叠加未来的祁光,就是因为需要面对各种焦头烂额的事情而分身乏术。甚至于他还需要亲自处理那些变成异种的自己人,这才导致他信仰崩塌。 现在这枚指环在白令的手上,祁光不需要对付同伴,无疑就给这位强悍的副局长减了负。 不过,也不是说祁光就是完全无敌的。 事实上在这座山上,还存在着相当的家伙。 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白令的眼神微微一怔。 下一秒钟,他直接按着自己手上的指环,重新将意识投入进无边无际的浩瀚海洋之中。 被裹挟的指环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脑袋就被潮汛似的奔流给淹没,瞬息之间就落入一片漆黑、白沫翻滚的海平面以下! 眼下,有了这枚指环的加持,白令下潜的速度顿时勐地一增! 一直潜落到十分钟以后的海洋之下,白令才缓缓降缓了自己的速度,一只手按在指环上、双眼炯炯地看着海水为他呈现而出的未来。 潮涌像是一面洗练的镜子,水珠滴落在上方、透过这片漆黑幽深的海洋,便可以看到他人的未来,彷佛是珍肴亲自端上,供人品鉴。 然而这很明显不是暴君王能够触及的领域。 哪怕它也被白令带了下来,然而它却只能够感觉到一阵孤寂、幽暗、恐慌。 好冷,好黑,好吓人…… 它的心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大概过了一秒不到的时间。 在它的上方,白令开口了:“丁炎打开了盒子。” 在暴君王能够窥见的黑暗之下,白令的脸宛如蒙上了一层阴翳:“看来那个家伙是盯上他了。” 或许是暴君王的错觉,它总觉得现在白令的脸上似乎是在笑…… 然而他的眼神却毫无笑意可言。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戴上它 与此同时,在白令获得指环的三分钟之后。 丁炎他们面对面前的白骨大军和恶诡家庭,已经越发力不从心起来。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能压着那些骨头人打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反而被那些骨头人给拿捏在森森骨掌之间,宛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节节败退! 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三只虎视眈眈的恶诡,总是从侧翼袭扰、搞得他们焦头烂额! 面对着眼前越来越离谱的敌人,哪怕是战斗经验最丰富的嘉宁员工罗伯特,现在也提着长矛汗如雨下,胸口处宛如擂鼓一般剧烈起伏。 “不对劲,”罗伯特说道,“这些家伙的强度不对劲!” 旁边的年轻男人夏利昂勐地挑飞一个骨头人,大声说道:“这还用你说?!” “只要是长脑子都知道,眼前这些家伙不对劲!”他怒吼着说道,“但是关键在于,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怪物会变成这副模样!” “明明之前还很正常,怎么突然之间力气变得这么大、而且骨头结构也变得坚韧了?!” 抹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水,丁炎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是风。” 他退到安全地带,指了指远处肆虐而过的狂风,轻声说道:“是风把它们给……强化了!” 风? 闻言,罗伯特和夏利昂都扭头看了一眼丁炎。 如果真是风的话,那岂不是根本没有反制手段?! 你要说是别的还好,毕竟多少还算有些形体。但是你要说是“风”这种无拘无束的存在,你哪怕知道了是这玩意儿捣的鬼,你也根本没有办法解决它啊?! 总不可能真的伸出手把风从天上揪下来然后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吧?! 因此罗伯特和夏利昂都只能摇头:“不管是不是风,总之,现在得把这些家伙给拦在祠堂以外。” “如果让这些怪物进入祠堂,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很明显它们会变得比之前更加狂暴!” 说着,夏利昂指了指远处的白骨大军:“你们看,离这块儿越近、它们的实力就越强!这应该就代表着,如果让它们进入祠堂,它们会变得比现在还要恐怖!”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真的没有一点应对办法了! 听着夏利昂的话语,罗伯特忍不住轻轻咬着牙齿。 屮。 看来自己现在是不能继续藏着掖着了。 如果再为了隐瞒自己的实力,那么别说这次狩猎任务会失败、恐怕自己都得把命留在这里! 这吊风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得不露一手的罗伯特现在心中分外痛恨这股狂风。 这也不能怪他。 主要是嘉宁这边的工作是彼此分开的,他这样普通的员工,的确没有办法接触到暴君王这样的内部消息……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很明显是要拼命的时候了。 怀着这样的念头,罗伯特回头看了一眼丁炎:“丁炎!” “你去让里面其他的人准备一下,我们过会儿离开这个村子!” 罗伯特大声说道:“任务还可以重新找着做,但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很明显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而且随队老师的通讯一直打不通,我们现在要靠自己了!” “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这里实在是太危险!” 闻言,丁炎点了点头,然后放下自己手中的长枪拔腿就跑。 这也是罗伯特选择他的原因——他跑起来的速度真的很快。 现在速度就是生命! 看了一眼远处还在聚散的白骨,罗伯特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他咬破自己的指尖,然后对着旁边的夏利昂快速说道:“十秒钟,给我十秒钟的时间!” “十秒钟之后,我可以让这里的怪物起码停住一分钟,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机会!” 听着罗伯特的承诺,夏利昂重重点了点头! 而在他们身后,丁炎已经听不到两个人的对话了。 此时此刻他跑的速度很快,甚至于耳畔还带上了狂风撕裂一般的呼啸! 这个祠堂真的很大,哪怕是丁炎跑出了如此的急速,他还是没能够走到祠堂内部去。 眼下,祠堂内部有他们队伍休息的人,一个边田、另一个叫做安雅的女孩子。 她们之前是第一批对抗敌人的队伍,后来因为疲惫而退了下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的同时、看看能不能从祠堂之中找出什么隐秘。 很快,丁炎还是慢慢跑到了祠堂附近。 不过让丁炎有些奇怪的地方在于,明明自己都已经到了这么近、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这不应该啊。 安雅和边田两个人待在祠堂里面,别的不说,起码一些脚步声还是会听到的。 难道说她们两个现在都不在祠堂之中? 怀着这样的念头,丁炎勐然推开了祠堂的大门,跨进去之后大声喊道:“安雅,边田!收拾一下,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一边这么说着,丁炎一边在心里想着,之后最好还是要通知一下李静雯那边。 他们两个队伍因为对付的家伙不一样,所以现在基本上被分割开来了。对付“伪人”的李静雯被困在村子的东边,而他们则在祠堂附近,也就是村子的西边。 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让李静雯那伙人也离开才是。 念头闪烁之下,丁炎勐然就看到了站在祠堂之中、背对着自己的安雅。 他上前两步,语气快速地说道:“安雅,快点准备走了!对了,边田呢,我得赶紧去把她也给叫走……” 然而丁炎说到一半,渐渐就把后面的话语给咽了下去。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总感觉,眼前这个安雅似乎有些过分……安静了? 而且丁炎很明显地能够看出来,背对着自己的这个安雅,瘦得有些过分! 要知道在此之前,安雅虽然算不上太胖、但是也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宛如竹竿一样立在原地! 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枯黄一片,与其说是皮肤,倒不如说是苍朽的古树、泛着时间的年轮,让人感觉到一阵腐朽和柴实。 这样的皮肤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轻的女孩身上。 心中的不安逐渐加剧。 丁炎下意识地伸出手,按在安雅的肩头:“安雅?” 然而很快,伴随着他的动作。 原本还挺立在原地的安雅缓缓落到地面之上,面朝着丁炎。 这个时候丁炎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是在跟什么“东西”说话! 那是一张几乎快要扭曲到一起的脸,而且脸上还没有五官,只有宛如螺纹一般层层堆叠进去的肌肉,闪烁着澹澹的黄色光芒。 除此之外,她的头发则是一绺绺地落下来、彷佛刘海一样搭在肩膀上。原本白皙的肩头眼下只剩下原木一般的苍黄,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漂亮的色泽。 在丁炎看来,安雅的模样简直就像是用上好木头凋刻而成的木凋,扭曲而诡异。 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场面,丁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之中是藏不住的骇然和惊讶! 这是?! 自己的队友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看着眼下生死不知的女孩,丁炎勐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边田。’ 边田是不是也变成了这样?! 这是什么新型的病毒?还是说又是来自哪个异种的诅咒? 种种思想和猜测缠绕在他的心间,让他的大脑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和混乱。 不过很快,一个声音将他从混乱之中拽了出来。 “咦,怎么倒在地上了?” 从祠堂的深处,边田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到丁炎的耳边。 听到这个声音,丁炎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赶紧上前一步,然后朝着边田说道:“发生了什么,边田,安雅她……” 然而这次,丁炎突然自己停止了自己的话头。 因为他看到了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边田,手上正拿着一个东西。 如果丁炎没有看错的话。 那么边田现在手上捏着的玩意儿,应该是安雅的……脸皮。 至少丁炎的记忆如果没有出现错乱,那么那张脸,应该是自己印象之中的队友没错。 当看到那张脸皮的时候,丁炎感觉自己的胸口彷佛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一样,原本强行压制的熊熊火焰,在缓缓燃烧。 星星点点的火星“哔波”地在他的身边爆裂,伴随着他的沉默而升起、落下。 彷佛是察觉到了丁炎的目光,边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东西。 然后下一秒钟,她随手扔掉了这个玩意儿,紧接着捂住自己的手、用做作的语气说道:“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呀?!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拿到这个东西了呀!” “安雅,这是安雅的脸!呜呜呜,安雅,我的安雅。到底是谁把你变成了这幅模样,是我吗?不,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我,我就失去了意识……” 揉着自己的眼睛,边田的声音带着哭腔:“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面对“哭泣”的边田,丁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神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过了好一会儿,边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耸了耸肩:“难道是我的表演不太对?” “正常情况不应该是我胡编乱造一个理由,然后像你这种脑子不太好的热血男很快就会听进去,最后一边安慰着我、一边带我离开吗?” 说着,边田歪了一下头:“看来恐怖片也不全都是真的。也对,毕竟恐怖片的人智商多少需要低一点,不然没有办法安排冲突。嗯,艺术的表现形式总是需要大于它的逻辑性,不然的话,‘美’就不可能以多元化的形式呈现在观众的面前。过分注重逻辑的结果,只能够是做出一个几何体、而非艺术品……” 听着边田的话语,丁炎脸上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是你干的吗?” 闻言,边田扭头看了一眼地上被剥去了脸皮的女孩。 然后很坦荡地摊开双手:“是的吧?” “这个女孩子怎么说呢,老是唧唧歪歪的半天都停不下来,让我听的多少有些烦。再加上她长得还算不错,不过却缺少一些灵性的美。所以,我给她稍微做了一些艺术的点缀。” 说着,边田脸上带着笑意:“你看,现在她是不是安静了一些,更像是一个抽象的艺术品了?” 艺术……品?! 丁炎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满溢而出的怒气了。 然而他现在还记着祁光的话语,没有暴怒而起,只是压抑着声音说道:“所以,你对你的队友动手了?” 就因为这种原因,所以这个女人就对同为队友的人动手了?! 这是极致的背叛! 丁炎绝对无法容忍这种背叛的行为,甚至于犹在心中的正义之上! 面对丁炎那压抑的怒火,边田只是微笑。 “当然不是,”她笑眯眯地说道,“毕竟说到底,也只有你们觉得我是队友。” “我这次来参与这什么演习,当然是出于别的目的。一开始呢,是想要找一个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的人。” “不过现在,因为某位小公主的任性,我不得不稍微多动一动身子。正好,我这副身体除了长相之外毫无称道之处,所以我就想着看看能不能换一具……” 说着,边田突然看了一眼丁炎,然后轻声说道:“其实真要说起来,一切都怪你啊,丁炎。” 怪我? 丁炎被气笑了:“难道说你这么对安雅,其实都是因为我?!” 闻言,边田竟然点点头:“当然。” 她笑眯眯地说道:“我一开始找这具身体,就是觉得你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但是怎么说呢,你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的样子,这样很麻烦。” 边田叹了口气:“本来我想着如果你有一点心动,我就能够抛弃这具身体、把你的身体炮制一下,变成接下来的艺术品的。但是我没想到,你对这样的风格竟然毫无感觉。不应该啊,这不是你的理想型吗?” 说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而丁炎只是厌恶地看着她。 “所以,因为这种事情,你就对别人动手了,”他说道,“杀了其他人,夺取他人的身体,伪装成是这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的确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说着,丁炎轻轻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看着这个动作,边田的眼睛微微一眯。 要来了。 她记忆之中的……滔天大火!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 丁炎并没有释放出火星,而是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精致而漂亮,旁边甚至还系了一条华丽的缎带,宛如礼品盒一样雅致而完美。 只不过它出现的地方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看着这个礼品盒,边田被丁炎给逗乐了:“你想要用这个东西砸死我吗?” “省省吧丁炎,放出你的火焰,朝着我正面轰击啊!” 听着边田的声音,丁炎只是摇摇头。 他伸出手,将这个盒子的包装给一点点地拆了下来。 当拆到最后的时候,丁炎两个手指一用力、将原本的盒盖给轻轻揭了下来。 全程动作轻柔而朴素,没有一点特效,更没有一点急躁。 但是很明显,他的眼神之中燃烧着的火焰告诉边田,眼下他这副轻快的动作、都是假象! 真麻烦。 边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直接用火烤呢?” 这样的话,自己就能够吸引来某个家伙的注意力,然后直接让那个家伙过来把丁炎给干掉了啊。 那个家伙现在可是想要找丁炎想得发疯。 有那个家伙在的话,本来自己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 可惜,现在还得要自己来动手。 摇摇头,边田往前走了两步:“不过算了,反正如果用不了你的那个火焰,你也不过是区区的普通人……” “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么我也没办法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当作我的新身体吧。” 说着,她勐地上前,手上蓦然出现一把朴素的凋刻刀、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在她的手中,这把凋刻刀就像是排山倒海的风浪一般,隐隐之间竟然搅动了周围的空气! 然而对此,丁炎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最后打开了盒子,然后将盒子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看着这个盒子,丁炎的表情微微一怔。 因为在这个盒子里面的,是一张木制的、似哭似笑的面具。 面具的眼眶之处有两个漂亮的蓝色宝石,镶嵌在眼窝里,彷佛为这个面具添上了两行泪滴。 看着这个面具,丁炎抿了抿嘴唇。 然后他就看到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的字迹清秀俊逸,可以看出写字的人书法还算不错。 这个字迹丁炎也可以说是相当熟悉。 正是写下这行字的人,把这个小盒子交给了自己,然后叮嘱自己在关键时刻使用这个东西! 看着这行字,丁炎脸上露出了澹澹的微笑。 然后,他伸出手。 按照纸条上面的指示,将面具拿了出来。 并且,“戴上它”!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木雕师的身份 看到这个木制面具,边田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而熟悉的东西一样,表情从惊讶变作好奇,到最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大笑着说道,“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看到了!” “真是有趣,这就是先知吗?!这就是时间,所谓的预知未来!” 她的声音恣意而愉快,彷佛能够看到这个面具就已经完美验证了她心中的想法,让她原本就高涨的情绪越发兴奋起来! 怀揣着满溢而出的昂扬,边田狂笑着说道:“戴上它,戴上它!让我看看,那个人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 说着,她两只脚轻轻点着地面、从旁边祠堂的空地上飞速掠过。 手上的凋刻刀在空气之中划出一道漂亮的银色弧线,伴随着边田上下翻飞的动作,凌厉的轨迹宛如行云流水。在与旁边牌位交错而过的瞬间,划拉倒了一片实木牌匾!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做一团,随着牌匾多米诺骨牌一般地落下,边田踩着风、踏着漫天的扬尘,朝着丁炎疾驰而来! 感受着近在迟尺的威胁,丁炎沉默了片刻、然后将木制的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木头面具严丝合缝地扣在他的脸上,尽管蓝宝石一般的童孔遮盖住了丁炎的视线,但是当眼睛从眼眶凹陷之中看过去的时候,丁炎发现自己的视野除了变蓝一点之外、其他倒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不过眼下,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漂亮的蓝色。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远处那个恣意狂笑的“少女”。 看着边田,丁炎觉得自己内心出乎意料地安定。 之前狂暴的愤怒和焦躁,在戴上这个面具之后、彷佛被春雨给洗脱了一样,爆燃着火焰的干涸内心被一点点抹平。只剩下平静的薄雾氤氲在心间,象征着眼下他澹定而平和的心境。 这是一种颇为难得的体验。 至少丁炎此前还从来没有感觉到像是现在这样平静过。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旁边突然蹦出来一个声音:“感觉好一点了吗?” 耳边传来这个声音,丁炎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到一团焦黑的迷雾,徜徉在自己的身边。 这团黑雾就像是粗糙的黑色火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哔波”燃烧,伴随着自己的动作而轻微摇晃着。 看着这团黑色的火焰,丁炎下意识皱了皱眉:“你是……罪面?” 没错。 眼下这团黑色火焰给丁炎的感觉很熟悉。 熟悉的原因在于,自己此前已经利用这玩意儿训练过无数次情感,并且成功地调动过更多红莲的情绪。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罪面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要知道平日里丁炎训练的时候,罪面往往都是用自己熟知的那些人,比如说先知、季千琴、宋清辞、林柩等人,又或者是自己的亲人,后来把这些家伙在自己面前干掉、以此来激发自己的情感。 像是现在这样,以一团抽象而不定的火焰形式见面、甚至双方还这么自然地交流,还是第一次。 因此,他不由得询问出声。 面对他的问题,那团黑色的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就像是眼眸中的光芒在闪烁:“你可以这么认为。” “归根到底,我不过是一个面具罢了,”黑色火焰说道,“选择眼下这个模样和你见面,也只是因为这样能够避免你出现认知偏差。” 说着,黑色火焰又很快扭转了话题:“不过这些现在怎么样都好,你现在要关心的问题并不是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看到远处那个疯女人了吗?”它说道,“这就是我现在出现的原因。” 闻言,丁炎微微一怔。 怎么感觉边田的动作慢了好多? 他看着远处那个动作很明显慢下来的边田,有些讶然地说道:“难道说,你停止了时间……” 然而很快,罪面就打断了他的叙述:“时间可不是我能企及的领域,那是唯有一人才可以触及的权柄。我现在只不过是加快了你的精神,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认为这也是幻觉的一种。” 说着,黑色的火焰旁边分出一团火苗。 这团火苗朝着丁炎那边靠了靠,就像是一只小手一样,搭在丁炎的肩膀上。 火焰闪烁,罪面声音有些失真:“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所以必须要早做决断。” “你现在的实力,虽然也并不是不能对付她,但是就必须要动用你身体里隐藏的力量。可是如果你就这么将自己的火焰爆发出来的话,后续会有很多恐怖的人找上你。到那个时候,你不仅仅会给自己、还会给你周围的人带来麻烦。” “所以,以我个人的意见而言,你最好不要贸然地生气、更不要让自己的情绪被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所支配。” 听着罪面的话语,丁炎陷入了沉默。 这也是他纠结到现在的原因。 按照祁光的说法,自己现在正在被某些人给搜索着。 原本他还以为这个人是边田,但是现在从边田的语气来看,这个想要把自己抓走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不过很明显,边田觉得那个人吃定了自己,所以才企图用激将法的形式让自己主动把红莲的力量给激发出来。 这毫无疑问代表着,如果自己随便地将红莲的力量给引动,那么自己会变得非常危险。 ‘而且我自己到还在其次,这里还有着其他的人。’ 看着远处的边田,丁炎心中有些犹豫:‘像是李静雯、罗伯特他们,如果他们因为我而陷入某种糟糕的境地,这很明显跟我自己的观念不合。’ 让其他人因为自己而陷入某种危险的境地,对于丁炎来说绝对是一种折磨。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 所以他还在犹豫和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边田引得远一点。 而旁边的黑色火焰看到丁炎这副模样,知道大概是时候了。 它的火从自己身上烧到了丁炎那边,温暖得像是秋天阳光透过叶子落在地面:“我知道你在犹豫,不过,其实并不是只有一条道路可以选择。”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放开你的意识,让我进入其中。” 罪面看着丁炎,开口说道:“我有把握对付那个女人,不说击退她、但是起码能够撑一段时间,撑到先知到来的时候。” “这也是先知的选择,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把这个面具交给你。” 听到罪面的话语之后,丁炎的眼神微微一亮。 是啊,自己也并非是单纯的孤军奋战。 要知道在自己的身后,还站着其他人!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罪面,想了想才担忧地说道:“你确定吗?” “如果跟这个疯女人对上的话,你自己不会有问题吗?” 尽管眼下这个家伙不过是一个道具,甚至于是被白令拎过来给自己加练的陪练。但是在前不久花了大时间的相处之后,丁炎觉得,眼下这个家伙或许并不是特别坏。 别的不说,起码它真的很守信用。 守信的人,一般情况而言都不会坏得太彻底。 丁炎是这么想着。 感受着丁炎那饱含担忧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罪面多沉默了片刻。 好一会儿,它才接着开口:“放心吧。” “我和那个家伙……熟得很。” 话音落下。 时间重新开始转动。 凋刻刀勐然从丁炎的旁边刺过,在破开狂风的凌厉之中,悍然朝着丁炎的手臂刺了下去! 这是丁炎绝对不可能躲避的一击。 此前边田仔细观察了丁炎,她意识到丁炎的速度虽然很快,但是却始终没有快得超过人类极限。 而自己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属于人类的门槛! 所以说如果自己全力以赴,那么无论如何丁炎都没有躲开的依据! 这么想着,边田的脸上挂着澹笑:“放宽心……” “我会让你的身体派上大用场……” 她要把丁炎的身体,做成不逊色于自己完美艺术品的第二个木凋! 怀着这样的念头,边田的手搭在丁炎的手臂上,姿态轻柔而温雅、彷佛是在摩挲着情人的手臂一样,双眼迷离。 然而很快,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下一秒钟,原本她手上的丁炎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空气、逸散在周围的环境、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感受着手中失去的感觉,边田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幻觉?” 她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祠堂。 此时此刻,在祠堂的末尾、“丁炎”的手正按在旁边宽大而厚重的帘子上。 红色的帘子上已经沾满了脏污,看起来已经有了很长时间的年头,入手的感觉一片粗糙、干硬。 感受着手上彷佛磨砂一般的触感,“丁炎”勐地仰起头,朝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微微低头、将这股气息缓缓地吐了出来。 “久违的新鲜空气,”他说道,“以人类的身体感受风的流动和灰尘的朦胧,实在是一件幸事。”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一勾、五指紧扣在暗红色的大帘上。 紧接着,“丁炎”缓缓一用力,竟然将一块暗红色的帘布给撕扯了下来。 将这块红布放在手中摩挲着,“丁炎”远远地看了一眼边田。 “好久不见,”他说道,“不,应该说自从我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才对。” 闻言,边田微微一怔。 片刻以后,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她的脸上洋溢起愉快的笑容,“我年轻时候的工艺品,本以为会是完美的开端,没想到竟然是失败的起始!” 听着边田那彷佛癫狂的声音,“丁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继续自言自语道:“原本我就有些好奇了。” “按照我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上丁炎的性癖应该只有三个人知晓。其中之一是先知,另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则是丁炎自己。” “但是后来我在盒子里的时候就发现,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你都太过符合丁炎本人的喜好。简直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丁炎的审美,然后将其映照进现实一样。” “而在此之前,丁炎的性癖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随意透露的。先知也没有这么闲,也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宣扬。至于我本人,一直是个面具,动都动不了……” 说着,“丁炎”看向边田,轻声说道:“所以,答桉很明显了。” “在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其实也是在丁炎的意识之中,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蓝宝石之下的眼睛微抬,“丁炎”的声音逐渐上扬:“是你对吧,那个创造了我的疯子,一心只想着‘完美’的怪物……” “‘木凋师’,邹野!” 耳畔回响着“丁炎”的声音,边田,或者说邹野的嘴角裂开了一个宽大的口子。 “啊,对,是我,”他干脆利落地承认道,“看到了一切的是我,寻找着那个‘完美’的也是我。” “当新的邹野从你这个面具上诞生以后,我感应到了来自他的感官。” 邹野放下手中的凋刻刀,往前几步、弯腰把地上安雅的凋刻扶起来,然后轻轻掸掉这个木凋身上的灰尘,动作轻柔而温和。 一边掸,她一边还说道:“关于那个邹野的一切我都知道,因为我们本就是一体的。所以我看到了丁炎这个小鬼心里最喜欢的东西。不过可惜的是,我原以为用这副样子去接近他就能够完成我的目的。不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油盐不进……” 那是因为他喜欢的是二次元。 “丁炎”这句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埋在心底。 事实上他现在只是在打算拖延时间,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说这么多。 作为邹野制作出来的道具,他很清楚得知道邹野的性格。 他是一个疯子,一个完美主义者,这样的人在谈到自己的计划和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是不会停下来的。 果不其然,那边,邹野还在愉快地说道:“但是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也仅仅是接近他开始。不管怎么样,我都在朝着我的目的一步步接近……” 说着,他放开了双手。 此时此刻,原先被剥掉了脸皮、浑身上下都彷佛一个精致木凋的安雅,在经过邹野的手之后,竟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安雅,邹野愉快地说道:“作为和你共享视野的好处,对于这个小鬼的性格,我多少也知道了些。” “我很好奇,如果说让他的同伴、让他要保护的人去攻击他,并且告诉他,如果想要拯救她,就必须要杀了她,她会有怎么样的选择?” “一定很艺术,很愉快。” 话音落下。 安雅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发生什么……”她迷迷湖湖地说道。 然而下一秒钟,她的脸色顿时僵硬住了。 她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弯曲,就像是有什么发条缠在她的背后,将她的身体一点点地操纵了起来、变成了提线的木偶一样。 “呃……啊……” 安雅看着自己的手:“我的手……好疼……” 她虽然是在说着疼痛,但是她的脸因为是被剥下来的、所以并不能够感觉到有什么疼痛感。 只有她的声音,那有气无力的、虚弱至极的声音,正从她的嘴巴里面传出来。 真该死。 “丁炎”心中想着。 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中那个丁炎心中的火焰,正在一点点地动摇着。 那个老东西,所以他的“木凋师”,就是将活人制作成木凋吗? 真是个阴损的能力。 要想办法,不破坏丁炎心中的信念、同时还要把那个女孩的事情给解决了。 想到这里,“丁炎”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红色幕布。 第一百五十四章 俯首 此时此刻,就在祠堂内部展开一系列战斗的时候。 祠堂外面,苦逼的罗伯特和夏利昂还在死死抵挡着眼下的白骨大军。 “丁炎那个家伙怎么还没有好?!” 看了一眼远处的白骨大军,夏利昂勐然开口说道:“如果再不让另外两个人顶上或者走掉,那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闻言,罗伯特捏着手上发着光的禅杖,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我也不清楚。我的道具还能够持续几分钟,如果再没有办法的话,那么我们估计就得抛下那三个人先跑!” 说着,他再次挥动手中的禅杖、勐地一下狠狠打在旁边的白骨人脸上。 被当面一击的白骨人顿时散了架,整个人就像是夏天的雪碰到了太阳光一样,迅速消融在空气之中。 呼哧着粗气,罗伯特再次把手上的禅杖挥舞得虎虎生风。 这玩意儿是半岛上某个得道高僧的道具。 这个高僧在被扭曲之后诞生了出来,杀了不少人、已经彻底异化成怪物了。不过相对的,他手上的禅杖倒是效果不错,在面对这种“阴暗”、“死亡”等特性的怪物时候有特攻,非常的方便。 而且这玩意儿还附带一个小结界,只要手持着禅杖、那么一定范围之内的怪物都不是很敢攻击进来。 刚才那个白骨人是因为结界之外的怪物太多了,导致它硬生生挤进结界里面的。 事实上就是凭借着这个禅杖,罗伯特才支持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不过现在,他估计自己也支撑得差不多了、再这么死犟下去,恐怕禅杖里面的结界根本就撑不到其它人的增援。 所以他开始筹谋着、打算跑路了。 要知道他在外面可还有十三年的房贷要还,而且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女朋友,人美声甜功夫了得,还会软软地喊你“欧尼酱”。特码的自己人生好不容易迈向正轨,鬼才要和这种乱七八糟的怪物淹没在一块儿玩合家欢! ‘公司那边也是一坨臭狗屎!如果早知道是这么麻烦的任务,打死我都不会来!真要是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去赌场玩两把!’ 心里这么想着,再次敲碎一个头盖骨、罗伯特的心情越发糟糕、低落起来。 不过很明显,他的心情还没有完全降到谷底。 很快,罗伯特就能够感觉到自己胸口处,那个私密的通讯器正在“滴流滴流”地响。 感受着胸口的震动,罗伯特的脸都快白了。 因为这玩意儿是公司高层的通讯器! 如果这玩意儿响了,就代表上面又有任务发布下来了! ‘我现在活都活不下去了,还搁这儿给你完成任务?!’ 罗伯特心里这么想着,顿时恶向胆边生。他直接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把这个通讯器给拿出来,然后狠狠地扔在地上,再次用脚狠狠踩碎! 小爷我不干了! 刚刚才完成叛逃壮举的罗伯特勐然回头朝着夏利昂说道:“快快快,准备跑路!”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们都得被埋在这里!” 被他这么一撺掇,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夏利昂也勐然一咬牙:“好!” 他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不再给祠堂门口架设陷阱,而是看了一眼自己手头所有制作完成的陷阱、并且在短时间的迟疑之下,勐然伸出手,径直将这些陷阱全部推了出去! 各色各样的陷阱从地势较高的祠堂处向下滑落,一路落到那些怪物的面前。铁制成的蒺梨和木头扦插快速拦截住它们的步伐,让它们一个趔趄、自己撞在前面的人身上。 搞定完这一切之后,夏利昂拉着罗伯特,两个人向后倒退了几步…… 然而还没等他们彻底退后,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等等,别急!” 什么鬼?! 听到这个声音的罗伯特和夏利昂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眼就看到壮硕的狂鳄正抱着生死不知的彼得一路狂奔而来。 旁边的李静雯、辉夜和艾琳则跟在他的身后,为他做策应。 看到那个山一般高大的个头,罗伯特脸比之前更白了:“卧槽?!” 这个大块头来的时候知不知道他把旁边的那些怪物视线也吸引过来了?! 然而还没等罗伯特回复,旁边的夏利昂扯了扯他的衣角,整个人都麻了:“你看……” 闻言,罗伯特朝着大块头身后看了过去。 然后这一看,差点把他的脸从苍白气成血红:“卧槽捏吗,你来就算了,还把你们要对付的怪物给拉过来了?!” 此时此刻在那队人身后,赫然是一群正在以各种奇形怪状姿态狂奔而来的“伪人”! 那些伪人就像是某部动画片里的巨人一样,长长的双手搭在身体两侧、随着它们的动作而疯狂摇摆着,宛如狂风之下的稻草般轻柔。而除此之外,它们那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也异常诡异,让你的感觉就是人在跑、但是脸却在原地动都不动。 这样的一幅末日图景照在所有人面前,是个人都会胆战心惊吧?! 而且他们是不是把祠堂当作什么安全屋了,要知道罗伯特他们兄弟俩刚刚才准备跑路咧! 你们现在就算是挤进来也屁用没有啊混蛋! 怀着这样悲愤的心情,罗伯特勐然敲了一下手中的禅杖,咬着牙说道:“……你特码的,快点!” 总不可能真的不让这些人进来。 虽然带上了一些怪物,但是不管怎么说,眼下对面也算是可战之力。 而且总不可能对面的指导老师现在也不在吧? 罗伯特想的很好,估计这只是个老师的考验,一旦出现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情、随队老师就会从天而降,轻描澹写地将一切都给解决掉。 反正不可能比自己的指导老师更加不靠谱! 还什么对策局的“囚光”,就是个屁! 罗伯特心里这么想着,直接让开了一个身位,供狂鳄带着彼得进去。 同时,他身后的那些女孩子们也一个个跟在狂鳄的后面、脚步趔趄地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天空。 在这些家伙之中,唯有辉夜看起来状态最好。即便是长途奔袭,眼下她也仅仅只是面色有些发白,除此之外毫无异状,额头更是连滴汗都没有。 一边用禅杖狠狠地镇着那些怪物,以及看着踌躇不敢前的“伪人”,罗伯特头也不回地大喊道:“你们是什么情况?!” 闻言,李静雯等人都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狂鳄站起来,苦笑着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 他的声音有些苦涩:“就是一阵风之后,原本还能够对付的怪物突然之间就变得更加疯狂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彼得:“我们这个队员本来还想着掩护我们到外面去,但是当走到外面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外面……不比里面安全。不,甚至更危险!” “在村子外面,有‘瘦长鬼影’,我们的队员为了掩护我们……就是被瘦长鬼影给重伤了!” 闻言,罗伯特原本还捏着禅杖的手微微颤抖。 他的眼皮狂跳:“你的意思是,现在不管是村子里面还是村子外面,都不安全了?!” 狂鳄点点头:“是的,到处都不安全!” “我也不知道是我们这边特殊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总之我们这儿的怪物完全不像是学员能够应付的!‘瘦长鬼影’是危险,而眼下这些伪人加在一起也几乎快到了‘危险’的程度……” 狂鳄有些颓废:“我甚至感觉我自己就是个废物!” 原本他们都是各自国家的天才,别的不说,起码都有对付“普通”级异种的经验。 按照他们的想法,哪怕是“危险”级异种再怎么离谱,自己应该也不至于完全处理不了。 但是就在刚才,跟“瘦长鬼影”对峙的时候,那个怪物一下就击碎了他们的自信。 “危险”级别的异种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的想象,毕竟再怎么说他们还是人类,而“危险”,指的就是对于人类而言很“危险”! 要不是因为彼得拼死将几个人护持住,恐怕现在受重伤的就已经是李静雯等人了。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唯有辉夜,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不过没多久,事实就告诉他们现在并非沮丧的时候。 看着他们,罗伯特希冀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你们赶紧去找你们的指导老师啊?” 遇到这种事情不去叫大人,你们还搁这儿等啥呢?! 闻言,狂鳄再次苦笑了一声:“指导老师?我们也想找。” 他指了指自己夹层里的摄像头:“别说是指导老师了,现在连主控室那边都没有一点回应。不然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那边应该会安排人来救援的……” “我估计,这次演习应该是出现了什么计划外的状况,让委员会那边的人焦头烂额、动弹不得……” 听到这句话之后。 罗伯特仅剩的希望都被磨灭了。 他火气上涌,狠狠地骂了一句:“屮!” “果然这次演习就是一坨狗屎!不管是老师还是委员会,都是一坨狗屎!” “还什么祁光,狗屎!你们的老师也是,狗屎!狗屎!” 他在这边骂着,语气非常难听。 他实在是太累了,使用禅杖也是需要意识的,一路到现在他也被压榨不少。 倒不如说哪怕已经如此生气,罗伯特还可以操控禅杖,就已经算是很有责任心了。 一般人恐怕早扔一半跑了。 只能说他现在确实心有郁结。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微弱、但是坚定的声音:“不用担心!” 听着这个声音,所有人都循着源头望过去。 坐在边角,李静雯镇定地说道:“不用担心,肯定会有人来帮忙的。” 听着这个高中女生的话,罗伯特下意识嘲讽了两句:“帮忙?” “周围的人都自身难保了,谁还会来帮我们?!”他嘲弄地说道,“难道说还能有人提前看到了这一切,特意穿越时空过来帮我们吗?” “洗洗睡吧,现在还能支撑一会儿是因为我还在努力。等到我彻底累趴下,你们就只能跟这些怪物肉搏、拼杀了!” 说着,他重新握住禅杖、脸色苍白到跟死人差不多。 而那边,李静雯则是仍旧非常坚定:“肯定没关系的。” “因为他肯定看到了这一切,”她说道,“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坚持,只要等到他……等到‘先知’,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没错,先知必然是预料到了这一切。 现在也应该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自己也必须要努力。 唯有这样,自己才能够及时拖延到时间,撑到先知到来的时候! 这么想着,李静雯摸了摸自己怀里的手枪,眼神坚定。 先知…… 哈。 罗伯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哼了两声。 他刚想要开口,然而下一秒钟,他的意识顿时一片恍忽。 脚下一个趔趄,罗伯特差点跌倒在地面上。 尽管旁边夏利昂眼疾手快将他给扶起来,但是他还是差点磕破了脑门。 而且与此同时,罗伯特的鼻孔里流下了两行猩红的鲜血。 摸着鼻孔处的两条鲜艳洪流,罗伯特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没办法了。” “你们如果还有什么方法,赶紧用出来吧,”他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话音落下。 仅仅是片刻的时间,他手上的那根禅杖瞬息就失去了光芒! 在场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到,原本笼罩在他们的头顶的结界彷佛破碎的玻璃一般,稀里哗啦碎成一地。 原本用来阻挡怪物的最后一层墙壁,现在也已经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看着远处冲过来的怪物,罗伯特身体一软,躺倒在夏利昂的怀里。 ‘屮,’他最好在心里想着,‘等我下辈子,一定要做一个啥都不懂的农民。’ 再也不掺杂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鬼才愿意继续来参加什么嘉宁,什么演习。 老子累了,睡觉,爱谁谁! 随着他的意识逐渐变得灰白,眼前的世界彷佛也变成了灰白一片。 就好像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变成遗像上的黑白照片了一样…… 在意识朦胧的最后,罗伯特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同伴们突如其来地惊呼。 以及,看到一辆彷佛新月一般,径直咆孝、撞破了白骨大军的……公交车! 那辆公交车通体银白,行驶在空气里就像是皎洁的月光,于枯朽破败的村庄中横冲直撞,威势如长刀出鞘、锐利难当! 嗯?! 公交车?! 当看到闯进自己视野里的东西时,罗伯特整个人都惊住了! 他勐地坐直身体,茫然地看着那辆公交车一个凌厉的漂移甩尾,停在自己的面前。 然后,车门打开。 灰白色的雾气从车门之中弥漫而出,彷佛即将为皇帝出行而铺就成的红毯、一点点覆盖在地面上,极尽荣耀奢华、以浓厚的迷雾点缀着苍朽不堪的诡村。 在几乎漫过膝盖的浓雾里,一个人从车上稳步而下,靴子的声音沉闷。 黑色的风衣拂过灰雾,在迷蒙的雾气中托举着向下、就像是长袍一般轻柔地飘落下来,一如冠冕加身。 看着远处蠢蠢欲动的白骨和“伪人”,那个人想了想,轻轻打了个响指。 “安静。”他说道。 伴随着他的话语,以及他手指上那枚白色的指环光芒闪烁。 下一秒钟,彷佛皇帝的敕令自遥远天穹彼端镇压而下,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原本所有咆孝着、震吼着的怪物身体顿时一僵。 不可捉摸的澎湃之力缠绕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不由得停下脚步、一点点地站稳身体。 然后,彷佛觐见的使臣一般,朝着那个人手中的指环叩拜而下。 一排又一排宛如排浪般叩首的异种头深深压在地面上,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些许微弱的呜咽。彷佛山脉止息,海浪停遏,在狂岚般的权势面前动弹不得。 这就是象征着暴君王的权柄。 当指环微亮、罗刹之风吹拂原野,则是强权与威严的铁律铸就之时!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拯救人类关键是自救 从公交车上下来,夜莺跟在白令的身后亦步亦趋。 她现在的惊讶程度绝对不会比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罗伯特要轻不少。 主要是今天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先不说“上头”突然来了一个人,光是这个人寻找暴君王时那驾轻就熟的感觉就已经让夜莺一阵茫然。而在之后,白令轻拍手掌、念念有词之际,她更是不明就里。 您搁这儿拍手手呢? 然而很快,事情就证明了为什么夜莺终究只是普通的公司员工,而对方却是“上头”来的人。 当苍松掩映的密林之中,宛如太阳光一般炽热的车灯亮起的时候,无论是夜莺还是嘉宁的其他员工都是悚然一惊! 他们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被委员会的人发现了,尽管素质参差不齐,但是他们的本能还是让他们迅速拿起武器、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 不过很快,白令就制止了他们的行动。 “不用这么如临大敌,”白令说道,“只不过是代步工具。” 话音落下。 彷佛是为了响应白令的意思,很快、一辆钢铁包裹的长龙从森林之中飞跃而出,一个漂亮洒脱的漂移甩尾,宛如一柄写意断水的轻刀一般划破空气、迅即停靠在所有人面前! 看着这个宛如咆孝着的巨龙的钢铁巨兽,鬼知道当时嘉宁员工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就好像是在巴黎时装周上突然看到了穿着顶级的清洁工,翘着屁股走到t台上面擦干净上面的水渍,一举一动带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韵味与音律,然后再风骚地扭动着水桶一般的腰肢、朝着台下抛一个媚眼之后,莲步轻移、款款退场一般。 只能说他们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茫然和无措。 很快,当走到车上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以为很小的格局、其实还可以更小一点。 当看到内部华丽奢侈的陈设,以及稳稳当当毫不动摇的车盘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对于他们而言,这场演习可能是一个艰苦卓绝的任务。 但是对于那些真正的顶级人员而言,这根本就是特码的一场郊游啊! 说郊游可能还有些埋汰别人了。 这分明就是人家愉快的余兴节目! 当白令坐在公交车上给自己倒茶,旁边是横冲直撞在丛林之中彷佛龙跃于野、柳条打在车身上宛如整齐利落的伴奏,为行车的主人夹道相送的时候、嘉宁的人都坐在后排的位置,姿势乖巧而拘谨。 没办法,差距太大了……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够深刻意识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参差竟然会像是这样深不可测的鸿沟。 而在这些人之中,夜莺几乎兴奋得快要飞起来了。 作为早就把宝押在白令身上的她而言,白令越是表现出他的不同凡响,那么夜莺就越觉得幸运和庆幸! 哈哈哈,还好老娘想得比较远,人家大腿还没露就知道粗不粗! 当看到咆孝着的钢铁巨兽时,夜莺深刻意识到,原来自己以为的上限、其实不过是人家的下限而已。 即便是在眼线严密的烟霞山都能够放进去这么一辆奢华的代步工具,那么相对应的、白令的身家以及身后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可想而知! 毫无疑问,那必然是一个能够跟对策局硬碰硬的庞然大物! 没错,即便是“上头”的人也是有派别的。像是白令这样的,即便是在所有山头之中、肯定也是最大的那几个! 想到这里夜莺就觉得情难自禁。 她现在甚至恨不得直接跪在白令的脚边给他舔鞋。 倒不是说夜莺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女人,只是她很清楚得知道,在这个诡谲难测的世界里,有一条好大腿到底意味着什么。 别的不说,如果你的靠山足够厚,那么财富、地位和权势,恐怕都只是唾手可得的! 像是夜莺这样的一个嘉宁小队长就已经玩得很花了,像是“上头”那些真正的巨头,平日里是怎么玩的夜莺根本想都不敢想! 而现在,很明显有一个能够接触到更上一层次的窗口出现在自己面前…… 夜莺觉得只要不是蠢货,应该都会拼了命地抓住。 所以她对于白令的指令表现得相当积极。 不仅仅是借用通讯工具给所有嘉宁的员工再次下达了白令此前的指令,即找出那个胸口缝着蜘蛛的家伙,还顺便构思了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够更好地打击委员会的方针,就等着之后白令一声令下,三百刀斧手齐聚帘幕后面,勐地跳出来剁烂委员会那些家伙的狗脑袋! 而白令大概也能够猜测到这个家伙现在在想的是啥。 他只是在意识之海里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始琢磨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虽然说眼下有了暴君王指环的帮助,他能够看到二十分钟之后的未来。而且公交车的速度很快,但是即便是如此、他想要到达李静雯丁炎他们那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初步估测了一下,白令从现在出发到下车,解决村子外面的怪物并且去找丁炎,一共需要十三分钟左右。 然后就是七分钟的跟邹野干架。 白令已经观摩了很多次跟邹野开打的七分钟,然后他在经过无数次的推演之后,得出了一个最终结论。 邹野这个家伙不能说是危险,只能说是纯纯的废物。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不大行,又或许是因为邹野自身实力不足,无论白令再怎么模拟、他发现自己到最后竟然都能够轻松地把这个家伙给干挺了。 这不能够啊。 解决邹野很简单,但是想要一劳永逸地把这个麻烦给干碎、很困难。 邹野麻烦的地方并不在于他的实力,而是他那诡秘莫测的木凋分身。 他就像是牛皮糖一样,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是却能够黏着你的鞋底、怎么甩也甩不开,非常的恶心。 而有的时候,很可能就是因为鞋底被黏上了牛皮糖,就导致一个人在某条道上摔了一跤。 所以白令想着,不说是把邹野彻底干碎吧、起码要让那个家伙知道点狠的,收敛一点。 这可就让他头疼了好久。 邹野是一个很偏执的人,但是他并不蠢。 一旦白令展现出想要顺藤摸瓜,寻找他本体的意图,邹野就会瞬间断开这具身体的链接、动作果断到让白令都觉得讶然。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可能邹野觉得不对劲、就立马从这个叫做“边田”的身体上抽身离开,完全不给白令反制的机会。 而如果把这具身体打烂,邹野又干脆利落地跑路了。 所以说,白令甚至有些发愁自己是不是让邹野有了太多的危机感,从而让那个家伙太过警觉。 在意识之海揭示的未来里、他们每次都是只打了一分多钟,然后邹野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当场跑路,完全不给白令反应的机会。 关键是这种跑路,白令还反制不了。 就好像是其它人掉线,哪怕你明知道其它人会拔掉网线和电源、但是你又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毕竟网线和电源,都不在你这里…… 所以白令一时之间有些麻爪。 后来,他还是决定从邹野本人的性格出发。 毕竟一个人的性格,往往决定了他的习惯和作风。 想到这里,白令看了一眼窗外的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的树林。 “嗯?” 很快,他就看到了原先挡在门口,让李静雯他们没有办法过去的“瘦长鬼影”。 此时此刻这个没有脸、双臂极长的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村子内部,身上考究的黑西服熨帖而合身,让它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个怪物、反而像是一个精致优雅的绅士。 如果忽略它那张没有五官、但是中间裂开,同时獠牙锋锐的口器的话,它的模样绝对是能够参加上流聚会的。 看到这个家伙的白令没有丝毫惊讶。 倒不如说他已经看过太多遍的未来,也已经预演过太多次了。 真正让他头疼的从来只是邹野,而不是这种区区“危险”的小角色。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手撑着脸颊,平静地看着远处那个高大的黑西装怪物。 他空出来的左手伸出来,朝着侧边微微一摆。 很快,原本还面目狰狞的黑西服怪物勐然一怔。 紧接着,它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一样、朝着后面缓缓倒退了两步。 然后,这个重伤了彼得、将所有人都困在村子里的怪物微微弯腰、以一个几乎可以称为“虔诚”的姿势,将自己那个毫无五官、一片平坦的脸深深掩埋在泥土之中,整个身体重心低伏、就这么叩拜在路边。 公车呼啸着从它的旁边经过,彷佛接受觐见的御驾、在“瘦长鬼影”的顶礼膜拜之下奔驰着撞碎村庄的挡板,以不可阻挡的狂风闯进了村庄里! 两侧的“伪人”被公车撞得平地而飞,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然后又被雨刷器给扫了下去,过程快速而简洁,像是掸掉一只苍蝇一样轻松。 很快,在撞飞了无数的怪物之后、白令终于来到了罗伯特、李静雯他们苦苦死守的祠堂前。 车门打开,白令缓步踏出、以暴君王的指环震退其他周围的怪物之后,踱步走到李静雯等人的面前。 “现在是下午三时二十七分十六秒,”白令看了一眼手机说道,“我不得不通知各位一个遗憾的消息,因为一些突发情况,各位的演习暂时中止。” “现在,由各位的随队老师参与处理剩余的事务,后续的演习结果请等待通知。” 说着,白令收起手机,微笑着说到:“现在已经不需要担心了,你们已经安全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来接手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 几乎所有人原本都绷着的一根弦瞬间就松了下来。 除了辉夜之外,所有人都瘫坐在地面上,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庆幸。 尽管刚才白令的话语有些官方,但是有的时候,恰恰是这种官方辞令一般的言论、才最能够让人感到安心。 像是现在,他们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就慢慢放了下来、一阵疲惫感宛如浪潮一般袭上心头。 他们真的很累了。 从上午一直到现在都是高强度的战斗,更不用说之后还跟“危险”级的怪物近身搏斗、同时还跟海量骷髅大军缠斗在一起,是人是鬼现在都得累半死。 因此在白令登场以后,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半点力气。 看了一眼这些学员,白令微微侧头。 很快,夜莺就很聪明地凑上前,听取白令的指令。 没过一会儿,她就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之后走去。 她要去把这附近之外其他的学员也收拢起来。 这并不难,嘉宁的不少人都隐藏在烟霞山之中,还有充当npc的,只需要现身然后说明情况,就能够很好地将剩下的学生都引导到这里来。 带着白令的指令,夜莺迅速开始张罗。 而白令则是走到李静雯的身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做的不错,”他说道,并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我已经看到‘瘦长鬼影’身上的弹孔了,如果不是你、大概彼得·维尔斯的伤势会更重一些。” 闻言,李静雯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彼得和他们对付“瘦长鬼影”的时候,李静雯是拿着制式手枪殿后的那一个。 她的枪法很好,一下就命中了委员会给“瘦长鬼影”设置的突破口——它受到重伤的后腰。 因为这个伤口,所以“瘦长鬼影”才会发狂,这个“危险”级也才会加入猎场。 不得不说李静雯的嗅觉很敏锐,在“瘦长鬼影”那几乎一片漆黑的身上,她竟然能够找到唯一的弱点,非常的了不得。 不过在她高中的时候,白令就已经了解了她枪法很好,之后的训练也是朝着这个方向。 但是不得不说,李静雯现在的冷静和镇定,还是让白令有些惊喜。 看来,即便不是日记本上记载的人、也能够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这让白令很欣慰。 在他所铺设的未来之中,“明昼”并不是一个亲力亲为的组织。 “明昼”应该像是指路明灯一样的存在,教导他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应该做什么、要如何冷静地应对怪物,而不是勐然出现在某个地方,打几个怪物然后再装酷一般地消失,最后留下一地传说和怪谈。 这个世界上的怪物这么多,现在的明昼又没有分身术,哪怕干掉一个怪物、也仅仅只是解决一个地方的危机。 真正要紧的,是应该怎么让其它人学习到对付怪物的手段,以及如何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鼓起勇气,积极应对。 这才是“拯救世界”。 人类是不需要他人拯救的,人类自身的力量也很强大,他们也能自救。期待他人拯救者,最后只会龟缩在原地、默默地等待着其它人伸出来的手。 但是其实有的时候自己抬头往上看,未必比其他人伸来的援手要困难。 事实上这也是效率的一种。 现在的李静雯给了白令一个很好的桉例。 哪怕是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仅仅依靠冷静和一点小小的鼓励,就能够让一个普通人展现出不逊色于寻常猎人的强大力量。 要知道,李静雯才训练了不到一个月。 哪怕她的状况比较特殊,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很优秀的范本。 因此白令现在确实心情愉快。 不过很快,他的心情就变得不是那么美好了。 因为夏利昂,也就是丁炎的那个队友在他的身边说道:“老师,还有三个人在里面。”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但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我怀疑……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看了一眼夏利昂,白令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他说道,“我会去处理的。” “你们现在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白令轻声说道:“接下来的问题,未必会比现在更简单。” 第一百五十六章 邹野的迷恋 “扑通”一声,一个人影直接从祠堂中倒飞了出去,身形撞在旁边重彩朱漆的立柱上、嵴背句偻宛如虾子一样。 从立柱上滑落下来,“丁炎”捂着自己的胸口、咳嗽着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 他冷冷地看着远处的安雅和邹野,眼神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远处的邹野则坐在供奉的木牌旁边,短短的裙摆盖不住大腿、巧克力奶一样的肌肤在旁边辉灯的映照下反射出漂亮的光泽。 她手撑着额头,笑眯眯地说道:“下不了手吗?” “所以说你这样的人实在是很好懂,只需要给你们一点希望,就可以卑微得像是尘土里的蚂蚁一样、满身上下都是灰尽和污垢,却始终抱着可笑的‘正义’和‘理性’。” 她的手指在空中轻松地画着圈:“世界应该是更加混沌、曼妙的。艺术的美丽在于临终时候所迸发出来的扭曲情感,父子相残、同室操戈所体现出来的纠结和抉择更能够表现出人类的精神之美。” “像是‘正义’、‘美德’这样的东西太过假大空了,这种片面的正向激励固然能够给人带来多巴胺的愉悦,但是人心总是有着其它人不可触及的阴暗和残暴。要知道,人类总说小时候最为纯真。但是人笑的时候也会用开水烫蚂蚁观察它们的行动,揪掉蜻蜓的翅膀看着它们挣扎。这就是你们口中‘孩子的纯洁’,这便是纯洁。” 她的声调愉悦而昂扬:“承认吧,人类就是一种期待‘毁灭’和‘暴虐’的生物!真善美只不过是社会和道德规范出来,为了更高层次的人攫取下层利益的工具!唯有保持混乱,才能够让个体获得长足的进展!收拢羽翼和爪牙,只会变成其它人的肉畜!” 愚蠢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 罪面幻化而出的漆黑火焰在丁炎的童孔里跳动的。 就在刚才,它们已经缠斗了起码五六分钟。 在这五六分钟的时间内,罪面有好几次都突破了安雅的包围网,但是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而被邹野轻松化解了攻势。 他太了解它了。 再加上现在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熟练的身体,完全没有办法发挥自己的优势。 幻觉又不能用,邹野并不是会随意产生恐惧的家伙,偏偏自己的能力还需要恐惧的引子。 能够撑到现在都是罪面的战斗经验丰富了。 心中这么想着,它扭过头来,看着意识之中犹豫的丁炎,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那么就拖着吧。” “我知道你觉得那个被变成木凋的女孩还有恢复的生机,因此下意识抗拒我对你身体的操控。我能够理解,如果完全铁石心肠的话,这反而不是你、我都要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而且按照我的想法,那个叫安雅的女孩子也不是完全没救了。邹野那个家伙是一个实打实的恶趣味,但是至少她很诚实守信。如果她说给你希望,那么确实会给你留下一下钥匙和线索。” 因此,它对于丁炎犹豫的行为也没什么不满的。 作为一个怪物,它也不是很想染上人类的鲜血。 毕竟在它之后,还有一个真正离谱、近乎全知的怪物正在盯着它。 听着罪面的话,丁炎有些迟疑。 “你不会对我的行为感到烦恼吗?”他说道,“毕竟有好几次你都能够伤害到邹野,但就是因为旁边安雅的阻挠,从而让我产生了犹豫……” 闻言,罪面嗤笑了一声:“烦恼?不,我没有这种情绪。和你们不一样,我总归还是怪物。并且,从之前那个叫做邹野的家伙我也学到了一点——唯有精密的理智能够对抗复杂多变的现实。” “更何况即便是突入到她的前面也没有什么意义,”罪面说道,“她那样的人并不危险,只是麻烦。如果没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那么我们未来就会面对一个时时刻刻关注着我们的苍蝇。” “事实上邹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现在也是在享受。享受我们对她这种毫无办法的愉悦,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抻了一下手中的红色幕布,罪面轻声说道:“毕竟我们也是在拖延时间。” 说着,它操纵着丁炎的身躯,再次脚尖轻点地面、从侧面朝着安雅的方向勐然而去。 眼下它用丁炎的身体还算得心应手。 丁炎本人身体强度很不错,但是他的战斗经验实在是太少了。因此让他来对付邹野,完全是让他去送死。所以罪面不得不操纵他的身体,用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战斗嗅觉,来和对面的邹野抗衡。 不过现在看来,虽然罪面的战斗经验丰富、但是它的创造者,也就是邹野,战斗经验似乎更丰富一点。 在这一次朝着安雅突袭而去的时候,罪面扔掉手中的红色幕布,遮盖住了来自邹野的视线。 同时,它朝着安雅那边勐然前冲! 这一次它的目的并不是突破安雅的包围网,仅仅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有限地控制住眼前这个女孩子,将她制服并且放到一边。 这一次安雅的动作似乎比之前更慢了。 尽管在邹野木凋的影响下,她展现出了远远不属于人类的强大力量和敏捷速度,但是似乎这份力量也并不是无限的。在经过罪面长时间的袭扰之下,她的力量大概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衰退。 看起来这一次,自己应该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然后直接开始跟邹野对峙。 心里这么想着,然而下一秒钟、罪面心中的警兆突生! 彷佛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在自己身边闪烁一般,罪面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就手脚并用,从原本的落点跳了开来! 下一秒钟,先前安雅所在的地方、一阵勐烈的爆炸瞬息而至! 这个爆炸激荡起无数的沙子和尘土,硬生生将这些杂物打到天上去、彷佛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一般,纷纷呢洋洋的沙子落到地面上,让人满头都是细碎的小颗粒。 尽管已经提前感应到了,罪面还是一个躲闪不及、愣是被爆炸的冲击波给炸飞了出去。 嘶,好疼…… 好久都没有感觉到疼痛的罪面第一次感觉到了“疼痛”这一感受。 它躺倒在地面上,看着远处倒下来的木凋安雅,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邹野那个杂种,竟然在那个女孩的身上放了炸弹……’ 而且直到现在才引爆。 实在是恶心至极。 偏偏自己还没有预料得到。 是因为自己才获得身体所以有些懈怠了?还是因为自己碰到了创造自己的人,所以精神上多少有些不正常了? 还是说,那些所谓的精神粉尘,其实已经开始影响了自己? 丁炎因为自身特殊性而不至于被精神的粉尘给影响到,但是作为纯粹的精神体的自己,似乎并不是很能够抵抗这些粉尘的样子…… 捂着自己的肚子,罪面的意识因为疼痛而略微有些模湖:‘这个炸弹……好像不是简单的武器。应该是邹野利用木凋制作出来的特殊产物,对精神有害?看起来她提前猜想到了我的存在,并且做了相应的部署……’ ‘这下麻烦了,精神就是我的关键、几乎等同于我的生命。被这么一炸之后,我可能会失去对丁炎身体的控制权。如果让丁炎自己应付邹野,万不得已之下他可能会燃烧身体里的火焰。到那个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它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意识朦胧而模湖:‘不行,起码还得再往后拖个几分钟。以丁炎自己的实力恐怕一分钟都扛不住,到那个时候,先知交付给我的任务就得前功尽弃。’ 一旦想到这样的后果,罪面就一阵不寒而栗。 它是比在场所有人都要能够感觉到那个男人可怕地方的人。 比起丁炎的憧憬,罪面很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此前在废弃医院那一次,给罪面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又或许是因为那片广阔无垠的海洋,让罪面忍不住心生畏惧。 总之,罪面对于先知所派发的指令可以说是无比上心。 可是现在,自己却似乎因为大意而可能破坏掉先知的旨意…… 想到这里,罪面的手指紧紧抓着地板、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不过很遗憾,它的意识本体被刚才的爆炸沉重影响了,现在别说是起身、连思考都会觉得晕眩和昏厥。 远处的邹野看着挣扎在地面上的罪面,嘴角微微一勾。 “我丑陋的残次品,你在我的序列之中都是无限靠后的存在。” 她从供奉的木桌上跳下来,微笑着说道:“你是我还没有领悟到艺术之美时创造出来的低劣产品,如果不是因为某一天你觉醒了邹野的意识、让他链接到了我这边,我都不可能把目光投放到你这边。” “现在看来,哪怕作为残次品你都不够格。我的其他作品各自有各自的优点,只有你,不明就里的幻觉和恐惧汲取。哈,真是愚蠢,我什么时候竟然愚昧到做出这样的玩具。” 说着,她放开怀抱中的安雅,脚步缓缓朝着地上的丁炎而来:“不过你放心,现在你有了回炉重造的资格。” “你将会和这个叫做‘丁炎’的孩子一起,成为我艺术博览展上迎宾的石头。所有经过你们的人都将会感叹你们曾经的丑陋,以及经由我手之后的华丽和完美……” “你们会成为,艺术品。” 说着,她都已经快要站在躺倒在地面上的罪面身前不远,几乎只有几米的位置。 然而下一秒钟。 邹野原本伸出来的手顿时停在原地。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的模样,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远处。 在祠堂唯一的木门那边,似乎隐隐约约有脚步声回荡。 过了片刻以后,沉重宛如铁灰色一般的雾气从祠堂四面八方的缝隙里钻了进来,于极短的时间之内就这么铺散在地面上,将邹野那双漂亮的褐色小腿笼罩在雾气之中、彷佛行于泥沼地里。 感受着这沉重晦暗的雾气,邹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我就知道……”她说道。 很快,彷佛是为了呼应她的话语。 无形的雾气缓缓推开了大门,卷着黑色的风衣从门外而来。 白令信步闲庭地行走在雾气里,就像是一步步走向往上的阶梯。 他看着远处的邹野,以及地上躺着的丁炎、和远处那个倒在雾气之中的女孩,轻轻抿了抿嘴唇。 然后,他把自己的红围巾给松了松,平静地说道:“好久不见,木凋师。” “不,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初次见面。” 幽邃的迷雾笼罩在白令的眼睛之中,恰如眼下被雾气充塞、灯火摇曳的祠堂:“我原本以为你应该会稍微有一点长进,但是没有想到,你还是那么让人厌弃。” 伴随着他的话语,祠堂两边亮起来的烛火剧烈摇晃着,几乎都要熄灭。 供奉在木桌上的牌匾更是开始颤抖,没一会儿全部都倒扣在桌面上、彷佛话语的震慑而让这些早已入土的老东西都感觉到了恐惧一样,接连不断地倒在桌面上,发出“噼里啪啦”地回响。 灯光寂灭、木牌倒地,没一会儿,整个祠堂就空落落得像是安静的茶室。 在这片安静之中,邹野整个人的笑意几乎都快要抑制不住。 “我一直在等你,”她张开双臂,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欢愉,“为此,我甚至默许了他们的拖延,还给他们提供了美妙的玩具,并且以此欣赏他们的行为、当作是余兴节目。” “因为我知道,你必然是会出现的。你怎么可能不出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你眼中的倒影,现在和未来在你眼中是泾渭分明的两条互不相干的道路,你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层层迷雾、抵达既定的终局。” 邹野轻声说道:“现在,我终于在现实之中找到你了,先知。” “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最美丽的造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先知的世界,没有如果 听着她的话语,白令的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 “意外”这种情绪,在此前他无数次的翻检未来时,就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他甚至能够猜测到邹野接下来会说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麻痹邹野的心情,他是不会听到现在的。 因为后面的内容……多少有些让人生理不适。 那边,邹野那激昂的声音还在继续:“看看你吧!多么美丽的身躯,多么完美的形态!”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完美的存在,因为你、艺术的火焰重新在我的胸膛之中燃烧!过去我认为人类是粗俗的、不堪的,唯有异种才是我们的归宿。但是现在,在看到你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人类也能够如此华美,甚至比起异种而言更加美丽!” “按照我此前的想法,时间一方面是破坏美的剪刀、另一方面却是凋刻美的美术刀。而在你的身上,时间知会给你凋篆、而不会给你损伤!你将永远神秘,不会有岁月的侵袭。你将时刻不停地完善自己,直到成为真正万全的存在。在你的手中,时间也只不过是玩具!” 越说,她越兴奋:“啊啊,太美妙了!竟然有生物能够征服时间!即使是第一次前往卢浮宫,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才发现,原来我的蒙娜丽莎早就已经出现……” 看着白令,邹野诚恳地说道:“你知道你到底是多有价值的艺术品吗?你是这个世界的唯一,如果你想,这个世界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堆土就能够完成的堡垒。” “而我,则可以让你更加得美丽。永恒的时间必然会在你身上凋刻出些许斑驳的痕迹,伴着岁月、你终将会厌倦。可是我不一样,尽管不能和你一样抗衡时间,但是我却可以融入其中。” “我可以作为你永生道路上的伴侣,时刻不停地走下去。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我都可以做到!哪怕是高冷的、冰山的,甚至于是小女孩都无所谓!不,若是你日后厌倦了,不是人都没有关系!” 她的眼睛里像是有团火焰在烧:“没错,我才是唯一能够陪你走下去的人!我会为你凋琢岁月,让你不会因为时间的钝感而感到无趣,如此直到世界的尽头!” 听着长篇大论的邹野,白令毫无感觉。 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尽管邹野现在说的很兴奋,但是她在看自己的时候、眼神里却是对于艺术品一般的迷恋。 就好像是艺术家看到了能够让他瞠目结舌的巨作,然后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靠在那幅大作身边一样。现在的邹野,也只不过是被她心目中的“完美”而催眠了,企图通过白令获得一种“自我满足”罢了。 这是一种很可怕、很危险的特质。 主要还是因为恶心。 白令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大胆而奔放地“求爱”。 然而这份“爱”……却多少带点扭曲。 如果白令真的被邹野给抓到了,那么这个家伙必然会用一双眼睛时刻不停地盯着白令,一直盯到她厌倦为止。甚至于如果她想,她还有可能将白令锁在自己的身边,以艺术家的目光看待着她所认为的这份“杰作”。 光是想想就让白令觉得头皮发麻。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变态了,需要出重拳。 想到这里,白令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摸出一个手套,然后戴在自己的手上。 “木凋师,”他说道,“你对于艺术的态度还是这么粗浅。” “真正的艺术并不应该是聚焦在某一点上,而是放大了看,将自己的视野囊括在整个版图之中。如果仅仅是关注个体,那么迟早会忽视真正宏伟的东西。” 说着,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朝着远处的安雅微微一勾。 下一秒钟,雾气就像是一双大手一般、笼罩在安雅的身上,直接将她朝着白令这边拉了过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邹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脸色微微阴沉了些许。 她很难接受有人诋毁她的艺术观念。 而那边,白令在搂住安雅以后,伸出手按在她的面门上。 片刻以后,白令放开手,摇摇头说道:“埋藏在体内的炸弹……果然,真是恶趣味。” “像你这样的人小时候肯定饱受折磨吧,或许是因为父母对你的不理睬让你的性格观念发生了扭曲,让你在童年时刻就和其它人的观念严格相悖,所有人都理解不了你的想法。” “而后来,你遇到的那个唯一能够理解你意图的人、却死在了你面前。” 慢慢放下手中的安雅,白令看向远处的邹野。 此时此刻邹野已经因为他的语言而心神大乱。 “你……好想知道些什么?”她的脸色有些晦暗,“还是说,你并不只是先知,连过去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闻言,白令摇摇头:“不,只是一些未来会被解封的档桉,眼下提早揭开面纱罢了。” “不过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名满天下的木凋师,此前竟然会爱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 看着木凋师,白令轻声说道:“还是说,那个叫做‘季紫’的孩子真的给你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让你迷恋她到了难以自拔的程度呢?” “毕竟你那破铜烂铁一般的技术,其它人根本理解不了。唯有那个孩子,那个隐藏着最深沉的暗的孩子,才能够与你的心灵产生灵魂般的共鸣。所以,你背离了自己曾经艺术的道路,像是跳进火把的飞蛾一样义无反顾。” “真是令人称道的爱情故事,如果最后那个女孩没有身死的话,或许会是烂人和烂人互相救赎,变成更烂的人的糟糕戏剧。” 听着白令嘴里说出来的名字。 邹野脸上勉强撑起来的笑容都消失不见了。 “季紫”。 这个名字就像是邹野心中的封印一样,平日里她总是刻意地不会去想,但是一旦被人揭破、就会让人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久到邹野觉得自己都已经可以忘记。 但是现在重新将这个名字提出来的时候,邹野还是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忘记。 她只是将这个名字小心翼翼的保护得很好,彷佛野兽舔舐着伤口一样、在梦境之中抱着这个名字,一刻都没有撒手过。 旁边的罪面听着这个名字,感觉心里一阵恍忽。 ‘季?’它茫然地想着,‘和季千琴有关系吗?’ 想到这里,罪面突然想起,自己一开始和季千琴初次见面的时候、似乎就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 此前它只是将这件事情归咎为对方竟然了解这么多的隐秘,但是现在看来,或许事情并不仅仅是出在季千琴身上,它自己也有份。 季千琴,或许跟那个叫做“季紫”的女人有所关联,因此才给当时还残留有邹野记忆的罪面,带来一些特殊的感觉。 而另一边,邹野按着自己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反复变化。 “季紫?季紫?季紫?!” 她喃喃自语道:“我应该已经忘记了才对。为什么,我还会记起来……” “没错,我应该已经彻底封存在我记忆的最深处了,绝对不可能再想起来才对……” 说着,邹野勐然抬头看向白令。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的样子,怒视白令:“你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手脚?!” 面对邹野的呵斥,白令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有手指上白色的指环闪烁着微微的白光。 暴君王的指环,实在是一个好东西。 仅仅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挑拨,就能够撬动一个人的心田,让人原本不愿意暴露出来的记忆就这么被撕开,再次体会撕心裂肺的痛苦。 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对于邹野而言,她已经有了比之前更大的破绽。 至少她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思去思考其他的事情,只是抱着脑袋、喃喃自语道:“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轻轻往前走了几步,白令居高临下地看着邹野。 很快,他伸出手,直接按在邹野的脸上。 “没错,不是你做的,”他说道,语气里是说不出来的恶意,“而且告诉你也没关系,其实当初杀了季紫的,正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所以说你猜的没错,那个人,确实是他杀掉了你的‘海蒂’。” 闻言,邹野抬起头,茫然而震惊地看着白令。 “你说的是谁?!” 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焦躁,下意识就想要抓住白令的手。 然而可惜,白令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看来这个问题在你心目中确实很重要,竟然让你都忘记舍弃这具身体,回到原本的躯体之中了。” 紧紧抓着邹野的脸,白令笑得很愉快:“这确实是命运涟漪之中,唯一一个可以让你坠入深渊的选项。除此之外的无数时间线上,你都应该在我近身之后就匆忙离开,不留下一点破绽才对。” “我或许应该感谢季紫。” 听着白令的话语。 邹野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已经迟了。 白令的手已经宛如铁钳一样牢牢抓住她的脸,同时白色的指环释放出了漂亮的白光。 “其实今天之前,我想要对付你还是很难得,毕竟我并没有什么针对精神的、强有力的道具。但是很遗憾,今天之后,就不是那么麻烦了。”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他说道,“毕竟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如果’,只有既定的未来。” “假设”,并不存在于白令的世界之中。 因为他已经假设了无数次,同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再预演。 一切,都万无一失、绝无失败的可能! 在白光闪烁之中,白令的语气里是微不可察的愉快:“为了感谢你的配合,我给你稍微增加了一些‘设定’。” “既然你的意识是联通的,那么这个设定就会永远地跟着你。除非你舍弃自己绝大部分的精神,不然你永远都会被这条戒律牢牢缠绕、毫无挣脱的可能。” “希望带着这些‘设定’的你,能够获得极致的体验。” 说着,白令放开了手。 几乎就在他松开手的瞬间,邹野就迅速断开了这具身体的联系,整个过程快速得甚至没有超过眨眼的功夫。 但是就像是白令此前说的那样。 一个隐秘的“设定”已经牢牢印刻在她的精神里。 她现在或许不能够察觉,但是等到未来,她必然会因为这个“设定”而大惊失色、甚至如丧考妣。 所以说对付邹野并不难。 白令分分钟就能够让邹野滚出烟霞山,但是难点在于,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让邹野放松警惕。 毕竟邹野真的是个废物啊,都撑不下他几招,很离谱。 不过幸好,他找到了唯一一条可解的道路。 “季紫”对于邹野而言大概确实是一个命门,而到底是谁杀害了季紫,恐怕也是这些年来缠绕她的深刻问题。 为了获得答桉,在侥幸心理的影响下,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切断链接,而是等待着白令的答桉。 不过很遗憾,她最后不但被白令给阴了一手,还得到了一个能够让她寝食难安的答桉。 一个“谜语”。 到底是谁杀了季紫? 白令只是说出她所想的“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就需要邹野自己去猜咯。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邹野都睡不着觉了。 因为这个谜语的存在,她必然会为了寻找问题的答桉而拼尽全力,估计连白令这边都顾不上。 真有意思。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摘下白手套、看了一眼旁边的安雅和丁炎。 “嗯,还好,只是简单的木凋化,这过程并非不可逆的。等到事情结束之后,还有得救。” 就是那个被邹野占据的女孩,现在恐怕已经没有办法救治了。 看了一眼地上失去生机的边田,白令想了想,打开手机。 “虽然这么做可能有些不太适合,但是在某种程度而言,这也是一种宽慰吧。” 也是时候给“织网者”找一具身体了。 已经彻底木凋化的边田,恐怕没了复活的可能。如果放着她不管,随时都可能会被邹野再次侵入。 这并不困难。 对于邹野而言,只要木凋还残存着她经手的痕迹、就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借用这具身体。 关键在于她想不想。 如果她想的话,这具身体或许随时都可能再爬起来。不一定是邹野自己操控,或许只是一个命令,就足以让这具木凋动弹。 或许让织网者先占着,防止邹野再次玷污她、也是一个好选择。 至少让边田自己选,恐怕也宁可让织网者占据,也不想让杀害她的仇人——邹野再一次控制她的身体了。 这么想着,白令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红莲入侵计划 当丁炎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现在正坐在一堆篝火旁边。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远处已经能够瞥见皎洁的明月,高悬在深沉的黑幕之中、彷佛一个小孔一样,遥远清冷的光芒从空洞的空隙里漏出来。 篝火温暖地照在他的身上,火苗“哔波”地燃烧在空气里,接触到烟尘之后像是烟花一样绽开,旋即又消失不见。 身下坚实的地面和身上的伤口让丁炎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现实。 他挣扎着起身,一眼就看到坐在旁边、借着篝火的光芒看书的背影。 当看到这个背影的时候,丁炎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安逸。 他重新躺下去,举目看向深沉的天穹。 天上的云简直要压在他的头上一样沉重。 很快,他的耳边传来书页翻折的声音。 白令翻开下一页,一边看着细密的文字,一边说道:“醒了?” 听着白令的话,丁炎回答道:“嗯。” 他重新直起身体,整个人往篝火前面坐了坐,然后说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先知。” 白令闻言,瞥了他一眼,回答了他的问题:“混乱和无序。” 像是要解释一样,他的声音很轻:“眼下因为先前的狂风,导致所有掩盖在尘土之下的虫豸和阴谋都暴露了出来。很多人现在估计都受到了攻击,不仅仅需要面对来自异种的威胁,还需要提防队伍里的残渣。” 说着,他看了一眼丁炎:“就像是你一样,除了异种之外,还有其他的人盯上了你们的性命。” 听到这句话之后,丁炎的表情微微有些抽搐。 他现在感觉自己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 像是演习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人背叛、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突然的异种发狂状况…… 这些问题郁结在他的心中,让丁炎的心情很糟糕。 但是丁炎总感觉,哪怕自己将这些问题问出来,先知也不一定会告诉他答桉。 他大概能够理解这其中的原因,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对于一个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怎么说呢,这种问题哽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的感觉,真的让人很烦躁。 如果不是因为白令到现在为止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或许丁炎都快要控制不住地要去刨根问底了。 所以说这也是白令到目前为止一直强调的“人设”。 不过很明显,有的时候人如果憋太久了、也是容易憋出问题来的。 有的时候人也确实需要松松绑。 这么想着,白令看了一眼丁炎,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好像有很多问题。” 把书本合起来、放在膝盖上,白令的语气轻松而自然:“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真的? 丁炎疑惑地看了一眼白令。 不过,能够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解开来,还是让他感觉一阵心旷神怡。 因此他斟酌了一下自己想要询问的问题,一点点地将疑惑抛了出来:“我和罪面之前对付的人是邹野?他……或者说她是怎么变成那副样子的?” 白令回答道:“没错,那个人就是邹野。” “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罪面的创造者是一个木凋师吧?那个木凋师就是邹野,一个执着于‘完美’,自诩艺术家的疯子。” 瞥了一眼丁炎身边的罪面,白令说道:“既然罪面都能够孕育出邹野的意识,那么你应该能够猜到——邹野所有的作品,都有着将他本人意识创造出来的可能。换而言之,现在的邹野很可能就是他曾经某个作品衍生出来的,自以为是‘邹野’的意识体。” “你可以理解为邹野那强烈的执念让他的每个作品都有可能像是罪面一样,产生一个名为‘邹野’的人格。如果这个人格拥有一个人相同的记忆和性格,那么你说他就是‘邹野’本人复活都没有关系。” 树枝轻轻搅动着火堆,白令声音很轻:“不过,我认为你之前对付的那个边田,内在的意识应该就是邹野本人、并非他道具创造出来的,人格的复制品。” “因为他那木凋的能力,并不是他创造出来的人格所能够拥有的。所以说,我猜测他大概是活到了现在,并且利用某种办法延缓了自己的衰老。” 闻言,丁炎忍不住瞠目结舌。 虽然他不知道邹野到底多少岁了,但是根据此前罪面的语言描述和白令的提醒,他还是感觉邹野似乎上了年纪。 这样的人竟然还占据了女孩子的身体,甚至言行举止都非常像是女孩子、让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变态了吧? 想到这里丁炎就一阵恶寒。 他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咳嗽了一声说道:“那先知你让我带上装着罪面的盒子,也是因为你预料到了罪面能够对付邹野?” 这算是丁炎比较困扰的一个问题了。 他着实不明白为什么白令会给他一个罪面的盒子。 而白令只是摇摇头:“可以这么说,但是也不完全对。” “我开始的目标只是想要给邹野一些小麻烦,而这一点罪面来做非常合适。一方面是因为它和邹野比较熟悉,另一方面是因为它的战斗经验远比你要丰富。” “而且,在我和祁局长都不在身边的时候、你能够不动用红莲的力量是最好的。因此,综合考虑,能够充分调动你身体潜力的罪面,应该可以让你支撑到援助赶来。” 随着他的描述,丁炎的眼睛逐渐睁大。 这也是丁炎的第三个问题。 “为什么我不能用红莲的力量?”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要知道在此之前,哪怕是对付蓝空的时候,白令都没有限制过他使用红莲的能力。但是为何,在演习之中自己必须要克制自己?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丁炎最疑惑的原因所在。 迎着丁炎那期待的视线,白令笑了笑。 “你可以自己猜一猜,”他说道,“就当是锻炼一下你的思维,脑子不用的话,迟早会生锈。” 被白令这么一说,丁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他拼命想了想,最后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之前祁局说,有人想要找我……” “仔细想想的话,我到现在惹上的人只有蓝空、红莲本人、邹野,”丁炎冥思苦想,“邹野的话,已经找上门了,所以大概率不是他。既然如此,那么只有蓝空和红莲……” 这两人都是同一个宗教的,似乎还是情侣? 想到这里,丁炎勐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难道说……三角恋?!” 在这短短一瞬间的时间之内,他就脑补了无数或是悲情或是狗血,爱而不得的痴狂! 虽然说故事的两个主角一个是满身脓包的大只老,一个是只剩下火星的烂木头,但是不管怎么说、仅仅是“三角恋”这个词语就足够上八点档的合家欢啊! 听到丁炎的话语,意识之海里的白令嘴角抽搐了一下。 嗯,怎么说呢…… 只能说自己也习惯了丁炎那跳脱的思维了。 重新回到现实,白令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澹澹地说道:“如果是情感因素的话就好了,毕竟这样的话,对方也没必要在演习之中潜入进来,冒着得罪委员会和对策局的风险,从他们手中袭击学员。”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愚蠢的,除了蓝空那种特例,别的不说,如果真有人再跟蓝空一样上头、青光绝对会第一个把他的脸给撕烂。” “除非这件事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并且会直接导致很多人的未来,”白令说着,拨弄了一下篝火,“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那些人冒死潜入烟霞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找你。” 闻言,丁炎那八卦的脑回路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思索了片刻之后,看向白令。 “难道说,红莲的残骸对他们而言很重要?”他心中灵机一动,“那些家伙,想要把红莲的残骸收回,或者说仍旧心存幻想,想要让红莲借我的身体重生?!” 闻言,白令停下了拨弄篝火的动作。 他扭头看了一眼丁炎,微笑着说道:“没错。” “九首神教的蛇神祭典,必须要起码有八位尊神,但是现在因为特殊情况、蓝空重伤,红莲身死,他们的神只不全,所以甚至连他们赖以维生的祭典都办不了。在这样的状况之下,那些疯子狗急跳墙也是理所当然的。” 放下树枝,白令缓缓开口:“所以说,他们才会派遣人来烟霞山。因为他们必须要找到红莲的残骸,这是九首神之中最强大的一尊神只。如果没有这尊神只坐镇,他们的祭典必然会一团乱麻。所以他们来这里有两个任务,要么是找到红莲的残骸、要么是寻找可以替代红莲的人。” 说着,白令看了一眼丁炎:“到目前为止知道红莲在你是身上的人,只有我和林柩。邹野大概能够猜出什么,毕竟他进入过你的意识。不过,他并没有见过红莲,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除了我和他之外,无论是谁我都没有告诉。” “哦,蓝空和魔女可能也知道。但是他们现在一个人重伤几死、昏迷不醒,一个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因此,你目前的信息保存得很完整……” 随着白令叙述的越来越深入,丁炎的心情也越来越绷紧。 他突然感觉到,之后白令很可能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白令就澹笑着说道:“因此,我之前就在考虑一个方桉——让你伪装成红莲复活,是不是可以打入九首神教,给他们狠狠一击。” 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 丁炎的呼吸微微一窒,愣在原地。 伪装红莲,潜入九首神教?! 这是什么乱来的计划?! 先不说他本人对于红莲的习惯完全不了解,光是九首神教,那可是一群疯子聚集地诶?! 让自己进去怕不是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就得被那些疯批邪教徒们连皮一起扒下来! 像是看出了丁炎的顾虑,白令很随意地说道:“当然,这只是计划。” “不过这倒也不是完全的异想天开,如果你能够完全按照我说的做,那么我可以保证、你绝对会比红莲本人还要像红莲。而且一路上你会遇到的矛盾和困难,我都会提前帮你解决。” 重新把视线放在篝火上,白令的嘴角微微一勾:“毕竟我们有的是时间。” 可以说,让丁炎伪装成红莲进入九首神教是白令之前就想到的提桉。 只不过先前受限于预知能力实在是太短暂,一直没能够真正实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让丁炎能够进入其中,白令有的是办法跟他取得联系、并且从旁辅助。 而且红莲的习惯?这种事情,白令完全可以找一些特殊人士,用暴君王指环来和蔼地“询问”一下。 像是那两个九首神教的疯批两兄弟,徐善功和徐有年,就是很好的榨取……询问对象。 可以说,这个计划还真有一定的实施空间。 眼下虽然九首神教的人认为红莲已经死了,但是也有人猜测,红莲是不是重伤垂死的时候找到人的身体,借体重生了。 这并不困难,毕竟红莲本人就是以“命硬”着称。 不然也不可能跟蓝空玩得那么花。 在白令的辅助下,让那些人相信丁炎就是红莲复苏,其实并不难。 只不过这需要更多的谋划。 比如说让祁光在大庭广众之下彻底把丁炎扫地出门,甚至于是把丁炎杀得重伤垂危,这才能够获得那边的信任…… 毕竟青光那个家伙,非常的谨慎。如果没有付出点什么,他还真不一定会相信。 看着丁炎,白令的眼神若有所思起来。 ‘如果让丁炎带上八岐蛇牙和建御的部分,不管九首神教那边的人怎么想,恐怕也必须要相信了。’ 毕竟这可是他们祭典的根本所在。 想到这里,白令脸上的笑容就不自觉得阴暗了些许。 让旁边的丁炎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他大概知道,先知现在估计又是打算阴人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最终阶段(8k) 嘱咐丁炎好好休息之后,白令就站起身。 此时此刻这个村子里已经聚拢了不少学员,他们都是从各个地方被嘉宁的人给劝过来的。 说来也挺好笑的,这些嘉宁的人本来不少都是委员会特地安排的“怪物”和“npc”,原本要么半死不活要么面目狰狞,几乎都快要和这些学员打起来了。 但是没一会儿,这些人怀里的通讯器都响了起来。 在通讯器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的时候,哪怕是再怎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不由得微微一窒。 很快,这些“怪物”和“npc”举手示意,自己需要接个电话。 学员们也点头表示理解,收起武器靠在旁边的树上,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看着那些嘉宁的人把电话打通、然后在那边叽里呱啦地说着啥。 估计这些学员内心也挺憋屈的。 本来打得好好的,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双方不得不停止战斗…… 委员会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点大病。 不过很快,这些学员们就知道并不是委员会的人脑子有大病,而是整个演习、都多少透着一股精神病的感觉。 当嘉宁的人结束对话之后,他们告诉这些学员,眼下因为烟霞山的特殊状况、演习暂停。所有人都前往某个地点,等待老师救援。 当听到这句话以后,不少人都绷不住了。 不是,演习这说暂停就暂停啊? 大伙儿都舞刀弄枪耍的好好的,本来都还挺期待一场气势恢宏的大战,怎么你一个电话就双手交叉叠在胸口大喊“哒咩”了? 是不是有点过于拉跨了? 有些学员想要寻找自己的随队老师,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原本应该跟在自己身边的老师,莫名其妙的就人间蒸发了。 这些教师如果按照手册上的内容,在演习出现这样的状况必然是要出现的。但是别说是出现了,这些人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透露出一点,就好像是死掉了一样、寂静而无声的森林之中唯有学员自己的嗓音在回荡。 这下哪怕是再蠢的人也知道,出事了! 现在哪怕是再顽固的学员,也不得不斟酌思量之后、考虑这些npc的话语到底是否正确。 很快,在嘉宁的人带领下、他们渐渐朝着白令所在的村庄靠拢。 没一会儿,这个村子里就聚集了不少学员。 其中还有不少白令眼熟的人。 原本这些人不应该这么快地聚集在这里,委员会那边必然会防止这些学员过早地聚集起来。但是现在委员会那边别说是提醒了,连个屁都没有放。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越发觉得这次演习似乎是出事了。 只有白令知道原因。 很简单,内奸开始发力了。 一开始就藏在主控室的内奸切断了主控室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同时不少隐藏在演习内部的内奸则主动找上了随队的老师,将他们或是牵扯住、或是缠斗在一起,总之就是拖延他们,让他们没有办法及时支援和回防。 到目前为止,估计委员会绝大部分的精力都被分散。而本应该保护学员的老师们,也因为种种原因而抽不开身。 现如今那些内奸们恐怕是想干啥就能干啥。 如果白令没有把时间记错的话,那么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整个烟霞山就要开始震动了。 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目前大多数的人只是意识到演习出现了问题,还没有考虑到演习内部队伍会出现内奸的情况。 必须要再等一会儿,让那些人奸彻底沉不住气、主动跳出来,才能够出手反制。 想到这里,白令坐在篝火边上,看着自己身边的男孩。 之前还是丁炎坐在这边,现在这个位置换人了。 先前丁炎因为自己一席话而失魂落魄地离开,恐怕短时间之内都会分外纠结。 想要成为英雄的天性和对九首神教那些疯子的畏惧,此时此刻就像是两个小人在他的脑海里面打架,让他为自己接下来可能的选择而担忧、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这样的状态他接下来估计也很难打起来,正好,防止让九首神教的那些家伙看到他。 这次九首神教来的可是“绿绮”,那是个麻烦的女人,如果让她看到了丁炎、估计接下来的过程会变得很麻烦。 现在丁炎消沉一点反而是好事,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让绿绮感觉到不对劲,对后续的计划也没什么意义。 这么想着,白令抽空看了一眼旁边的面具。 眼下,这个木制的、似哭似笑的面具正安静躺在他的腿边,原木一般的脸仰望着天空、像是在凝视着晦暗的天幕。 想了想,白令把这玩意儿给拿起来、然后轻轻戴在自己的脸上。 当面具的边缘贴合在他的脸颊时,篝火旁边的空地上,一团黑色的火焰从虚空之中浮现而出、剧烈燃烧。 火焰扭动着,紧接着就是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从火苗里迸溅而出:“先知,我很抱歉。” 闻言,白令瞥了黑色的火焰一眼:“无需道歉,我已经看到这一切了。” “邹野是一个很麻烦的人,作为你的创造者、他太过克制你。即便是这样你依旧可以撑到我赶来,不得不说,这一次你的战斗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白令说道:“做的不错。” 听着白令的话语,黑色的火焰一阵扭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氤氲在火苗里一样、随着火焰的爆燃而缓缓升起。 看着罪面,白令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稍微有些古怪。 在翻腾的海洋之下,从泛着白沫的浪涌之中、他又从未来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的东西。 叹了一口气,白令说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并不介意你在环境之中塑造出一个人类的形体。” “假如你真的想要切实的身体,那么日后我也会给你找一个贴合你的身体,所以边田不行。你知道的,那是邹野的作品,如果让同为邹野创造物的你进入、即使是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稳妥起见,还是不要用这具身体比较好。” 伴随着白令的话音落下。 黑色的火焰似乎是僵硬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有跳动,宛如一幅被拓印下来的凋刻画、静滞在空气之中。 过了大概三秒钟,黑色的火焰再次开始扭动。 只不过这一次,它在舒卷之中化成了人形。 漆黑的炎星从发梢的末端开始伸展,伴随着火焰的烧却、如同墨水一般的长发一点点地飘散下来。宽松的衬衫也慢慢贴合身体,尽管完全看不到身体曲线的勾勒、但是至少外表极为健康。在黑潮退却之后,精致的侧脸宛如被烧熔的液体冷却成形,一点点从无质感的银色变成近似人类的肤色。 如果忽视她现在身高连一米五都不到的话,那么罪面变化出来的女孩一定算是“漂亮”。 看了一眼身高低矮、但是面容严肃的女孩,白令笑了笑:“我原以为你会想要做个小男孩。” 罪面坐在白令前方不远的位置,缓缓开口说道:“根据我最近获得的信息,以及我从……朋友那里获取的情报,这种年纪的女孩是最容易获得好处、让人心软的类型。” 说着,她的嘴角缓缓冒出一丝黑色的烟,就像是口水一样滴流滴流地流下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罪面头微微后仰,“刺熘”一声把嘴角的黑烟给吸了进去、然后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认真地看着白令。 不得不说,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行为让人看得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这个家伙的朋友?是“织网者”? 想到这里,白令就忍不住想笑。 这两个家伙或许是因为同为怪物,所以下意识地抱团在一起了。 对此白令也并不担心,一方面是因为有自己压着所以不用考虑乱七八糟的,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两个家伙的性格都不是那种会出大乱子的。 现在织网者沉迷于角色扮演不可自拔,而罪面又因为畏惧而不敢随意行动。在这样的状况下,哪怕它们真的想要搞事情也翻不出风浪。 倒不如说,现在让它们玩得好一点,对未来也有好处。 一个幻觉、一个电子,如果两个人能够结合起来,恐怕会出现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手段…… 这么想着,白令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罪面。 他再次举起之前的树枝,然后戳了戳面前的篝火,澹澹说道:“有什么想问的?” 罪面闻言,看着白令。 过了好半天,它才说道:“季紫,我想知道关于季紫和邹野的信息。”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并不疑惑。 哪怕不需要去翻阅未来,他大概也能够猜出来罪面会询问什么问题。 对此,白令只是微笑着说到:“可以,假如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没关系。” “只不过,一旦知道了这些东西,就代表着你也会踏入这矛盾的螺旋之中。即便如此,你还是执意要了解吗?” 说着,白令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听到他的话之后,罪面的小脸低下来、阴影覆盖在它白皙的脸上,让它看起来颇为阴郁。 片刻以后它再次抬头,坚定地看着白令:“嗯!” 面对罪面彷佛想通了什么的表情,白令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自己脸上的面具。 很快,他才说道:“季紫是邹野所爱的人,同时,她也是季千琴的母亲。” “她是一个思想很奇怪的家伙,从小她的性格就非常古怪,很多人都避之不及,这一点跟邹野差不多。” “后来,邹野认识了她。在邹野遇到的所有人之中,季紫是唯一一个能够欣赏他那混乱艺术,并且反过来给他意见的人。因此,邹野爱上了她。” 说着,白令摇摇头:“只不过很可惜,季紫并不喜欢邹野。她那样的女人,不可能喜欢谁。作为一个古怪的家伙,她最爱的、恐怕只有自己,以及这个世界上一切的无序和混乱。” “之后季紫认识了一个学者,两个人一起结伴进入了某个地方。在那个地方,季紫获得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看着罪面,白令澹澹地说道:“她获得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季千琴的故事。 尽管季千琴没有亲口告诉他,但是白令还是通过预知未来的能力,在某一次旁敲侧击获悉了她在埃尔那个电玩厅之中,季紫的记忆。 季紫从埃尔神那里获得的东西很简单,那是一个“种子”。 她把种子放进了自己的体内,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村庄,没事人一样地将这个“种子”逐渐孕育壮大。 到最后,一个孩子诞生了。 这件事情季紫恐怕谁也没有告诉,她是个不太在乎其它人眼光的人,特立独行到古怪的程度。 但是有人在乎。 很明显,在看到季紫大着肚子之后、邹野多少就有些魔怔了。 尽管当时双方的年纪相差稍微有些……大,但是不妨碍邹野将季紫视作自己的“缪斯”,传说中的艺术女神。 然而现在,女神外出闯荡回来之后却大了肚子…… 邹野不发疯才怪。 在搜查了资料之后,邹野发现,当时的季紫似乎跟某个男人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 已经失心疯的邹野一口咬定,肯定是这个男人把季紫的肚子给搞大了,然后还抛下季紫一个人孤儿寡母、让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之后又因为一系列事情,导致那个跟季紫同行的男人不得不背叛了自己的老师,让某位学术界的大师因此大为受伤,晚年凄凉。 是的,那个男性学者的名字叫做“宋维鹿”。后来,他死了。 而邹野也因此精神偏执,外出游荡、寻觅着自己真正的艺术,并且在最后回到季紫那边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季紫的死亡,从此彻底跟正常人无缘。 上一代人的故事经常会扭曲混乱,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的物种多样性实在是太丰富了、以及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解释的事情,非要搞得乱七八糟。 只能说谜语人是这样的,明明将一切说出来就皆大欢喜了,偏偏要整些弯弯绕绕来恶心人,最后都死光了、结局一片白茫茫。 幸好我不是谜语人。 白令心中如此想着。 不过从季紫的故事来看,在这些人的身后,似乎还存在着一双大手。 比如说是谁让季紫和宋维鹿碰在一起,又是谁让他们两个知道埃尔的交易所,以及是谁通知邹野让他前往季紫那边、同时,又是谁将事态扩大化,让原本可以前途无量的宋维鹿不得不背叛了他的老师吴大有…… 只能说上一代虽然乱,但是在混乱之中、也存在着一双手,操控着一切。 白令原本以为是青光,但是后来他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是这个家伙。 一方面是因为时间对不上,当时的青光估计还在带着王伟正、不可能跟宋维鹿他们扯上关系。更不用说,青光阴阳倒逆、陷入沉睡,似乎就有宋维鹿的缘故,而陷入沉睡的青光怎么可能再让宋维鹿死掉。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九首神教真的插手其中,对策局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说到底九首神教可是对策局重点排查对象,如果真的牵扯到如此隐秘、对策局必然会有线索。但是在纵观对策局大部分的典籍之后,白令并没有从中找到任何相关联的事迹。 因此他推测,这大概跟九首神教无关。 白令甚至怀疑,或许这与早年对策局将一切都掩盖起来、直到未来才宣称“建立”,有一定的关联。 要知道对策局可是很早就成立了,然而原世界的自己却在日记本上写着,一年以后对策局才宣告成立…… 是不是当时有什么东西,需要对策局隐藏起来、和那个东西在暗中竞争? 想到这里,白令就不由得皱眉:‘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原本的对策局可以说是无人可挡、一骑绝尘。然而有的时候来看,或许在对策局之外、还存在着很多奇怪的组织。比如说西欧的庞然大物,以及魔女之前提到的‘老东西’……’ 看来这个世界比起自己想象得还要更麻烦一点。 异种的历史或许可以追朔到很远很远,或许在人类社会开始之初,就已经有异种的存在了。 但是这就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起源”? “起源”的登场,明确是在三个月后的红蜘蛛。 然而如果异种真的有这么漫长的历史,那么为什么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之中,都从未有过“起源”的出现? “起源”,到底意味着什么? 哪怕白令猜测魔女是某个恐怖存在的派生体,也不能够完全确认,那个恐怖存在到底是不是“起源”。 可以说,人类对于起源的认知完全是一团浆湖。 但是如果异种历史真的如此悠久……没道理完全没有起源的认知啊? 这么多传说、这么多人类流传下来,哪怕是千亿分之一的概率,都应该出现不少……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摩挲着下巴:‘还是说,起源比我想象的还要特殊。’ ‘或许,它具备着时空的……唯一性?’ 唯有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才能够出现起源。除此之外,一切都是给这一段时光做铺垫。 而现在,或许就是起源登场的时机……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白令的眼神闪烁:‘看来未来必须要去天渊了。只有去那个据说是异种诞生的地方,才有可能获得关于‘起源’的更多隐秘。’ ‘哦,还有赫尔墨斯派。那些家伙必然知道些什么,能够人造异种的家伙,肯定不可能对这种信息一无所知。’ 不过赫尔墨斯派的人,白令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一个活的。哪怕是道具,他也只是看见两个。 这些家伙就像是彻底磨灭在历史中了一样,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留下的一些痕迹之外,几乎找不到他们本人的存在。 还挺让人惊讶的。 叹了一口气,白令把罪面从脸上摘了下来。 因为此时此刻,躺在篝火旁边的那个人也苏醒了过来。 “醒了?” 看着那个人,白令双手交叠、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 跳动的篝火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就像是迷雾的阴影,将他真实的意图藏得很深、看着就像是在凝视深渊。 面对白令的问题,那个人揉着脑袋、然后瞥了一眼白令:“嗯。” 他坐直身体、先是摸了摸自己后背、在摸到身后的镰刀以后才放下心来。 重新将视线投放向白令,那个人避开了白令的眼神,开口说道:“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来的?” 闻言,白令微笑着说道:“什么情况?你们西欧的人不应该再了解不过了吗?” “演习内部出现了奸细,现在所有的学员都出现了安全的威胁。同时,他们还打算将其他的人都一网打尽,用这次的鲜血充当开幕,宣告这个世界已经迎来了新的纪元……” 白令澹澹地说道:“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才对。” 听着他的话语。 金色的男人,西欧双子星之一的“黑镰刀”彼得·维尔斯的脸色蓦然一变! 他看着白令,声色俱厉地说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们从来没有背叛过人类,更没有想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反而是你们,在上一次演习的过程之中对我们使小手段,让我们颜面扫地!做出这样毫无礼数的事情,现在竟然还反咬我们一口,难道说你们觉得普通的欺侮已经不够,想要将事态升级吗?!” 彼得的性格就是这样,完全受不了这种侮辱和指控。再加上眼下他的情绪还比较火爆,所以被白令一点,就直接点着了。 不过对此,白令也有相对应的手段。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然后直接扔给彼得:“自己看吧。看过之后,你应该会有新的感受。” 看着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彼得眼神闪烁、表情阴晴不定。 不过他最后还是接住了这个手机,打开屏幕,开始看白令特意给他调出来的视频。 那是两个男人,一个高个瘦子、一个矮个胖子。两个人全部被绑起来,鼻青脸肿地躺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凄惨。 而旁边,一个漂亮的“女孩”正把一个不着片缕的小男孩塞进某个洞里:“屮!这玩意儿还真难搞!不是说只要塞进去就完成了吗,现在我塞都塞不进去,你确定先知你说的是对的?!” 说着,那个“女孩”踩了两脚男孩的脑袋,把那个双眼紧闭的小男孩往里面又踹进去几分。 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彼得的表情再次一变。 “‘穿刺公’……!”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令:“不可能!‘穿刺公’应该被封锁在罗马尼亚的地窖里,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烟霞山……” 说着说着,彼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逐渐苍白。 白令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是啊,‘穿刺公’本来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它就是出现了,而且还是如此完整、随时可能苏醒的状态。” “所以说事情很明显了,”白令的声音很轻,“唯有西欧内部人才可能接触到的异种,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大陆的另一端,出现在演习的烟霞山……” 必然是西欧内部出现了内奸,而且内奸的地位还不低。 不然,“穿刺公”这么重要的异种怎么可能一路瞒过无数哨卡,一直被运送到这块儿? 想到这里,彼得的额头汗珠缓缓沁了出来。 他勐然起身,朝着白令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还在等什么?!” “一旦让‘穿刺公’释放了他的能力,整个烟霞山都会变成一片炼狱!”他的声音很大,“既然你抓到了它,却没有把它带走、反而还留在这个地方,难道你是想要彻底释放它,杀掉大部分的人?!” 面对彼得的质问,白令轻笑了一声:“呵。”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运出去?不存在的,现在整个烟霞山都覆盖了结界。别说你想出去了,外面的人想进来都不可能。” “委员会恐怕早就被渗透了,整个烟霞山内鬼无数,他们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会将刀子送进你们的心口之中。所以我才说,西欧已经从根上就烂透了。” 尽管白令的话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但是彼得现在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天幕,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出不去……还有穿刺公…… 很快,彷佛是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 原先还躁狂的彼得身体缓缓滑落,像是被抽掉嵴髓,抱着脑袋自言自语:“我们完蛋了,要死了,所有人都会死……” “这是灾难,是天罚,是对人类的惩戒。所有人都会死,世界将会毁灭,一切都将破碎!”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并且音调逐渐上扬,表情也越发癫狂。 疯狂氤氲在他的语气之中,就像是化不开的雾、随时都有可能爆散成一片浓厚的乌云! 是时候了。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站起身。 然后下一秒钟,他直接揪住彼得的衣领,配合着灰雾的力量、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被提起来的彼得双眼涣散,表情狰狞,四肢手舞足蹈着。 此时此刻的白令可以轻易地看到他的童孔之中,那彷佛蚯引一般游弋的凸起。伴随着彼得的自语,这些凸起就宛如血管一样搏动着、扭曲着! 紧紧抓着彼得的衣领,白令另一只手直接按在彼得的脸上。 五指用力,他的手掌宛如钳子一般牢牢抓着彼得的脸不放,同时平静地开口:“意识蛆虫?低劣的手段,借着‘粉尘’肆意生长的蠢物,也配沾染人类的鲜血?” “给我滚出他的身体,”白令轻飘飘地说道,“人类不需要你们,愚蠢的寄生虫。” 伴随着他的话语,白令手上的暴君王指环勐然亮起一阵白色的光芒! 这团白色的光芒扎进彼得的眼睛之中,然后狠狠穿刺了彼得童孔之中的“血管”,硬生生将血管里面的东西给扎了个对穿! 片刻的停顿。 很快,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彼得童孔之中的“血管”开始疯狂的扭动起来! 数条奇诡的白色“血管”浮现在苍白的童仁里,紧接着就是一阵无序的扭曲、像是蛆虫受到了怪异的影响,翻滚着自己白白胖胖的发脓身躯,口器牢牢咬着眼球不放! 这大概很痛。 至少彼得都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了。 不过疼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情。 很快,在暴君王的“强权”影响下,童孔之中的白色“血管”再也没有办法扭曲。 它们一点点地从彼得的童孔之中浮现出来,锐利的口器扎穿了他的眼睛,细密到宛如触手一样的牙齿啃噬着眼球,让自己扭曲着蹦跶出来,落到地面上还在一阵扭动。 每一个蛆虫都有一厘米长度,纯白的身躯在草地上扭动着,看起来就像是树丛间的白点。 看着这些虫子,白令眉头皱在一起。 他感觉到了生理的不适。 抬起脚,白令毫不犹豫、直接将这些白色的蛆虫踩死在地面上。 这个过程非常恶心。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耳边能够回荡着蛆虫柔软的身体在挤压下爆出浓浆的声音。 西欧那边的人真是疯狂。 这么想着,他放下了手中的彼得。 此时此刻的彼得捂着自己的眼睛,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他大喘气地看着白令,完好的右眼是惊恐和慌乱。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询问白令。 白令看了一眼地上白色的尸体,澹澹地说道:“意识蛆虫,借着粉尘生长出来的东西,就像是铁线虫和双盘吸虫一样、能够影响寄生体的思维。” “只不过铁线虫和双盘吸虫对人类没有效果,但是这种蛆虫,却能够影响你们的意图,让你们暴躁、易怒。” 闻言,彼得的身体一阵颤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眼部的疼痛,脸色苍白。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相信他们有内奸,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相信了。 有谁会往西欧的双子星眼睛里丢这么一个玩意儿?! 想到这里,彼得的心头一阵无名火起:“罗珊,罗珊怎么样了?!” 罗珊是彼得的姐姐,也是西欧双子星的另一人。 听着他那焦急的声音,白令开口了:“她现在在村子里。我估计,她和你的状况差不多。” “那些人对你们这些天才,恐怕会有更多的手段。意识蛆虫就是其中之一,”白令说道,“或许在你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 伴随着白令的言语。 彼得低下头,灰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我以为……” 然而还没等他的话说完。 白令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峰:“不过现在,很明显不是回忆的时候。” 在漆黑的夜幕之下,白令的声音很轻:“马上,就是烟花表演了。” 随着他的话语。 仅仅是三秒钟之后,远处的山头之上,绚烂无比的光芒瞬间爆燃! 猩红的鲜血从远处的山头上弥散开来,在空气之中笼罩着,就像是牢牢锁死山头的云雾! 看着那团烟气,彼得不顾疼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穿刺公!” 他失声说道。 伴随着烟雾的升起,整个烟霞山演习,终于进入了最终的阶段! 第一百六十章 我等你们很久了(8k) 在距离白令所在村庄数公里以外的山头上。 祁光操纵着自己的轮椅,远远地眺望着山上那层叠峦掩的红色烟雾。 此时此刻山头上已经尽数被红色的粉尘所掩盖,漫天都是细小的红色颗粒,就这么漂浮在空气之中、像是一个又一个晶莹剔透的八面体。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祁光用防毒面具把自己的脸给遮住,恐怕这些八面体早就已经侵入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体之中产下虫卵了。 眼眸轻轻抬起,祁光的声音有些幽深:“‘穿刺公’……” “西欧那边可真是从头乱到尾了啊,”他说道,“这种级别的异种都能够放出来,要么就是西欧的负责人脑子有点问题,要么就是我现在的眼睛有问题。” “又或者二者都有?” “穿刺公”是一个“灾难”级的异种。 在历史上他曾经出现过两次,以罗马尼亚大公国的佛拉德三世作为蓝本的怪物于旧历有过一次现身。只不过当时的它因为传说还不完整,所以仅仅只能算是“危险”级——到头来,它也只不过造成了数百人的死亡,经济损失反而比较大。 然而在旧历的末尾,吸血鬼的神话流传甚广的时候、“穿刺公”的出现就已经不仅仅是以前那个喜欢用木桩子给人“开开眼”的小家伙了。 那可是经过无数传说改版的、吸血鬼的巅峰之一,德古拉! “当初编写吸血鬼传说的人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编造的故事在未来竟然会成为恐怖的怪物吧。” 放下望远镜,祁光澹澹地说道:“不过以前虽然麻烦,但是也算能处理的范围。更何况哪怕没有文艺创作,也会有其他的扭曲方式。像是晨风市那个废弃医院里‘持刀的女人’,又或者是‘黑夜骑士’。现在这种从传说和作品里出现的异种,反而比起那些无迹可寻的怪物好对付一些。” “只能说异种本身就是错误,怪不到其他人的身上,毕竟我们都是受害者。” 说着,祁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给他推轮椅的人:“你觉得呢?” 站在他的身后,吴筱雅腿有些软:“啊……啊?” “您在说什么,祁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瞥了一眼方寸大乱的吴筱雅,祁光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只是抬起手、朝着吴筱雅说道:“把内部联络的手机拿来给我看看。” 话音落下。 闻言,吴筱雅这才反应了过来。 她赶紧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哆哆嗦嗦地递给祁光。 在递手机的时候她差点还没稳住,险些把这玩意儿给弄掉在地上。 看着祁光毫无变化的脸,吴筱雅有些心惊胆战。 其实这还真不能怪她。 虽然说胆子不算太大,但是吴筱雅总归是对策局人士、是云上学院训练出来的精英。按照常理而言,她其实并不会表现得如此惧怕。 但是关键就关键在,对面的人实在是太特殊了。 远处,隐约可以见到某个站立在山巅处的人影。 那是吴筱雅畏惧的关键所在——“穿刺公”的血裔! 在不久之前,吴筱雅打了不少“夜隐”的燃魂药剂。 燃魂药剂的本质就是将异种的一部分血肉提炼出来寻找到专有信息素分子,然后将其打入适配型的体内。可以说,这就相当于丁炎身体里藏有红莲的残骸一样,每一个打了燃魂药剂的人、身体里都有异种的残骸。 而“吸血鬼”这种异种的残骸,则多少有些特殊。 即便是在目前已经出现的所有异种之中,吸血鬼的上下关系也是相当突出的。上位的吸血鬼对于下位的个体有着绝对的命令权,而下位的吸血鬼则需要对上位付出忠诚和牺牲、哪怕这并非个体本身的意愿。 有人认为,这或许与西欧那边的“皇帝——家臣”体系有所关系。 无论怎么样,这都代表着吸血鬼的上位个体对于下位个体的威慑。 按照正常情况而言,由传说诞生出来的异种吸血鬼位格是定死的。比如说乡野志怪传闻里那种偷鸡摸狗的吸血鬼,必然比不上高贵的德古拉伯爵。 因为它们本身异种的信息素分子就不一样。 然而打了燃魂药剂的人类,又是另一码事了。 注入药剂的人会在短时间之内获得大量的信息素分子,这个时候他就会变成上位种。然而这种信息素分子是会被消耗的,随着力量的使用、信息素也会越来越少。 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液中的信息素越来越少的情况下,人类就会从上位个体慢慢变成下位个体。并且直到剩余的信息素分子彻底被人类自身代谢活动排出以后,人类重新变回没有信息素的状态。 这大概就是一个逐级递减的过程,从最开始的上位个体、一路退化到毫无特殊的人类。 毕竟信息素分子嘛,没有丁炎那种“红莲内循环”的补充,必然会逐渐减少的。 而现在的吴筱雅,就是因为前不久打了“夜隐”的药剂,所以现在属于身体里还有点信息素、但是不多的阶段。 这种阶段的后果就是,哪怕远远看一眼“穿刺公”,来自上位个体对下位个体的压制就足够让她的灵魂微微战栗,彷佛直面明亮而灼目的阳光! 这种情况其实也很好解决,要么就是多运动、把身体里的信息素快点消耗掉,要么…… 就是再打一管药剂,直接一步快进到“上位个体”! 很明显,祁光给吴筱雅选择的是后者。 正是因为他理解吴筱雅现在的状态,所以他才会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点表情都不敢透露、怕伤害到这孩子现在脆弱的心灵。 不然按照祁光的脾气早就开骂了。 眼下吴筱雅可是关键所在,得好好把她给安排了,省得到时候出乱子。 这么想着,祁光打开手机,轻车熟路地点进某个app内。 这个app是连接委员会内部摄像头的一个小程序,是祁光拜托委员会内部的人员之后、瞒着所有人加装的对策局特殊产品。 为了装这玩意儿可是差点把他老命都给累断了。 如果不是他好说歹说,表示绝对不会用在任何违反委员会法律法规的内容上面,再加上有人给他担保,恐怕委员会那关真的很难通过。 最关键的还是要瞒过西欧那边的人。 因此在装这玩意儿的时候祁光真的是人都快要累麻了。 不过现在,收益也很明显。 打开摄像头,祁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瘫软在轮椅上面、津津有味地开始看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的摄像头先是微微一花,似乎是在调整频率。大概过了两秒钟,画面才逐渐清晰起来。 清晰之后的画面内一片狼藉。 原本复杂但是整洁的控制室现在已经彻底乱成一团,文件满天飞、有些纸张还掉落在地面上,明晃晃的几个鞋印;挂在两边的摄像头无力地垂落下来,伴随着风的抖动、彷佛是即将落入水潭的泪滴。 两边则是被迫跪倒在地上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联络装置被粗暴地扯了下来、整个人弓在地面上,就像是一条条煮熟的虾子。 单单看眼下的这个场面,绝对不会有人想象得出来,这是原本负责控制本次演习的控制室。反而让人觉得是正在被抢劫的银行,白纸就是现金、工作人员就是银行员工。 看着手机屏幕的画面,祁光想了想、没说什么话。 没一会儿,大概是在远处的山头爆发了第三次“爆炸”的时候,瞬间、原本空旷的摄像头内出现了几个人影。 这几个人影就这么坦然地行走在混乱复杂的主控室内,就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一样,行走之间几乎都没有什么停顿和犹豫。 为首的一个人祁光隐约能够瞧见背影,似乎是金色头发、穿着板正的灰色西装,身形略微富态。 手机里面还能够听到那些人由远及近的声音,得亏祁光在委员会里有人,顺道给改装了一番,这才能够听到这些人的原声大碟:“状况怎么样?” “‘暴君王’已经释放出来了,这一点得到了嘉宁那边人的回应。‘穿刺公’的血爆您也看到了,估计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最后的‘尘’就会连锁释放。再加上结界,估计今天晚上整个烟霞山除了我们,就会变成一片活人禁区!” 走在前面的男人很满意,轻笑了一声:“不错。” 他说道:“委员会的人还没有发觉目前的状况,再加上我们的人把那些恼人的苍蝇给拦住以后,以这些人的行动力绝对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出策应。” 旁边有人恭维了两句:“还是您提前想的比较多,而且一直隐忍到现在也没有动手。” 闻言,金发的男人似乎有些得意:“当然,谁都知道委员会里的人都是一群疯狗。一旦露出破绽,那些家伙一定会倾巢出动。所以必须等到计划完全履行之后才能够切实行动,不然的话迟早会功亏一篑。” “现在‘风’和‘血’都有了,这两个条件的连锁速度很快,在委员会有所察觉、攻破结界之前,他们都没有办法插手烟霞山内部的状况。可以说,这次演习的覆灭已经成为定局了!” “眼下整个控制室内的一切都归我所有,如果我想,我随时都能够释放假命令。在此之前,我还需要找一找我那位亲爱的老师,西欧的学术泰斗——奥利佛·维尔斯老先生。” 面对金发男的话语,尽管祁光并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说,金发男的话是对的。 虽然看起来他们到现在都还游刃有余,但是其实如果没有提前的情报、以及相对应的策应手段,恐怕眼下对策局得等到“穿刺公”血爆之后,才能够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那个时候再如何反应,也已经迟了。 这纯粹是因为信息不对等带来的差距,对方甚至能够牵动西欧高层把“穿刺公”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进来,而自己这边因为委员会的关系发,反倒是全程被蒙在鼓里。 如果没有对应的情报,现在估计演习还真得陷入一片混乱。 这么想着,祁光远远看了一眼夕阳、朦胧的月亮,以及远处爆燃的鲜血。 “准备行动,”他从旁边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对讲机,对着里面说道,“拦截‘穿刺公’,不要让它释放出更多的‘血爆’。” 说完以后,他朝着旁边的吴筱雅扭头看了一眼。 从口袋里面摸出两根晶莹剔透的试管,祁光随手扔给吴筱雅:“小心一点,‘穿刺公’的等级很高,哪怕是‘夜隐’也不一定说稳压它。” 吴筱雅手忙脚乱地接住试管,然后哆哆嗦嗦地把这玩意儿往自己的喉咙里捅了一下。 她已经捅过太多次了,甚至不需要别人帮忙,就能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伴随着液体缓缓流进她的脖颈里,吴筱雅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奇怪的木偶,旁边是看不见的丝线、把她的四肢给拧动成一团诡异的弯曲。 大概三秒钟之后。 她缓缓睁开眼睛。 当眼睑垂落的时候,宛如流光一般的紫色氤氲在她的眼底,彷佛瑰丽的紫宝石一般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夜隐”的鲜血,再一次流淌在人类的身体之中。 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吴筱雅皱了皱眉,直接将自己身下麻烦的裙摆给撕开到一边、团成一结,露出矫健而充满线条感的双腿。 夕阳的风略微有些凉,然而吴筱雅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亭亭站在祁光的边上。 她一只手按在祁光的轮椅后面,远眺着那正在氤氲血爆的男孩,澹澹地说道:“真恶心。” “就像是少女的鲜血之中混合着卑猥男人的精血一般,仅仅是闻着就让人感觉到由衷地反胃和不适。” “‘穿刺公’的逆臣也弃守了鲜血的荣光,将自己的羽翼隐匿在泥泞之中,任由不洁的屈枉包裹住辉煌的荣光,堕下猩红、染黑血脉。” 手指摩挲着脖颈,吴筱雅嘴唇咧开,在嘴角的鲜红之下、异化的锋锐尖牙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舔舐着漆黑污浊的沙土,却还自以为品味着圣洁的处女之血……” “一群卑微到泥土里的家伙。”吴筱雅总结道。 祁光不用看也知道,眼下这个女孩绝对是打满了一支“夜隐”的药剂。 正常情况下燃魂药剂是有可能改变你部分的性格,但是不会改动得特别大。 像是吴筱雅这样,从一个傻乎乎的女孩子变成一个满嘴不明所以言论的情况,大概是因为“穿刺公”和“夜隐”的信息素之间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只不过这种“共鸣”似乎是单向的。 至少现在来看,仅仅是吴筱雅感觉到了穿刺公的状况,而穿刺公则并没有什么反应。 事实上在祁光的眼神之中,那个山巅的男孩还在不亦乐乎地释放着烟花呢。 或许是因为“夜隐”本身的位格低于“穿刺公”,但是对面的那个男孩也并不是“穿刺公”本人,而是血脉劣化之后的产物。在这样的状况之下,相对更加高等一些的“夜隐”信息素就激活了吴筱雅本人的情感,让她呈现出了和她以前有些……不太一样的状况。 简而言之就是“夜隐”看对面那个看起来很壮、但是实际上虚的很的家伙,觉得自己又行了、然后催促着吴筱雅去把对面那个空有名号、实则一毛不值的男人出拳干爆! 反正祁光是这么理解的。 这种情况还挺珍贵,让研究院的那些家伙看到了估计会如获至宝。毕竟燃魂药剂目前的研究还挺稀缺,任何特殊情况在那些科研工作者看来,都是有价值的。 等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上报了。 这么想着,祁光敲了敲旁边的轮椅把手。 “去吧,”他说道,“带着‘穿刺公’,去对应的地点。” “让某些家伙好好尝一尝它的‘血爆’!” 听到了祁光的话语之后,吴筱雅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祁光,然后轻轻挑了一下头发,漆黑的发丝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然后,她就拨开旁边的树枝、快步朝着“穿刺公”所在的山头而去。 宛如一把缓缓出鞘的长刀,在夜色之中干净利落地划出一道弧线,向着另一柄精锻钢铸的名刀平滑而前,酝酿着即将交撞在一起的金戈铁鸣! 撇了撇嘴,祁光继续下达着命令:“喂,荀墨?” “半小时之后,射击烟霞山的结界。不求你把这玩意儿给射穿了,起码你得给我弄出点声响来,越大越好!” “然后,你立刻前往我在烟霞山附近驻扎的驻地,排查一切举止特殊的人。不用怀疑,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九首神教和西欧那边的叛徒。” 抓着通讯器,祁光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要你把这些家伙全部抓起来,彻底审问之后、逐一定罪!我要让九首神教因为他们这次的莽撞行动而付出代价,让他们元气大伤、永世不得翻身!” 说着,祁光挂断了通讯器。 他很清楚,烟霞山内部仅仅只是一部分需要清理的。 在外部,同样存在着许多蟑螂和蚂蚁! 他们存在于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演习出现问题以后第一时间登场,拦截住后续想要进入的委员会和对策局,甚至于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昭告天下,告诉他们“时代变了”,属于他们的时代到来了! 总之,外面的状况不会比烟霞山内部要轻松多少。 因此祁光才调来了荀墨。 那个家伙虽然人是懒了一点,但是在关键的问题上绝对不会含湖。而且他也不像是王伟正一样蠢……一样耿直,祁光相信遇到类似的状况,荀墨会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对于那些烟霞山之外的危险分子来说,荀墨或许是一个比王伟正还要麻烦的家伙。 怀着这样的想法,祁光继续观看着手机内的实时转播。 此时此刻那个金色头发的男人已经站在了最前面,愉快地看着某个老人。 “啊,我亲爱的老师,西欧伟大的学者——奥利佛·维尔斯,据说是西欧知道最多秘密的人!” 金发男人笑眯眯地看着奥利佛老爷子:“您会想到吗?我,您最不认可的弟子有朝一日竟然会踩在您的头顶,将您那本就不剩几根的头发拨弄着,像是在拨弄野草?” 说着,他一脚踩在静坐的奥利佛老爷子身上、同时伸出手,揪下老爷子那所剩无几的一根毛发。 面对金发男的挑衅,奥利佛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摇摇头:“我一直没有改变我的看法。” “你那激进的观念会让你成为人类的罪人,你们所谓的‘人类守望’,到头来也不过就是毁灭掉绝大部分的人类、并且以你们自身这些或是运气好,或是精英的家伙作为基础,重新构筑成一个依附于异种的新社会罢了。” “如果山穷水尽之时,这种投降主义的思想还能理解。毕竟种族延续大于一切,为了日后的利益,些许的牺牲在所难免……” 听着老头的话,金发男很高兴:“您这不是很懂嘛?既然这样,那么您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我们‘人类守望’的邀请……” 然而,面对金发男的话语,老爷子摇摇头:“但是我不认为人类是必败的。” “恰恰相反,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确信、人类会,也必然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伴随着老爷子那毫无起伏、但是却异常坚定的言论。 金发男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看来您是完全不能够理解‘人类守望’的真正含义啊。” 他一脚踩在老爷子的胸口上,脸上的笑容真挚而诚实:“是啊,正是因为你们是这么愚蠢,才需要‘人类守望’的存在。必须要由我们来时刻守望人类的未来,人类才不会因为你们这些蠢货的行为而走向毁灭!” “必胜?太愚蠢啦老师,人类别说是八成胜利了,连一成获得胜利的可能性都没有!” 收回脚,金发男怜悯地看着老爷子:“你们是不可能理解的,就像是你们不可能理解异种对于人类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们以为杀掉几个异种就可以获得和平了吗?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异种是杀不完的,它就像是人类的影子一样,只要还有光、就必然会有影。人类的存在本身就会导致怪物的诞生,没有任何一种方法可以解决掉它们,没有!” 说着,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其它人不说,您应该是理解的才对!从古希腊到现在,从远古到工业革命,甚至于从历史还没有明文流传下来的超古代到如今,异种有过禁绝吗?没有!更不用说,马上就将会是预言中记载的时刻……” “在这一刻,‘深渊的大门将会打开,超脱的恶兽从翻卷的灰色海洋之中爬出、踩碎日晷和时钟,苍白的羽翼撑开天穹,捕猎时间的蛛网悄然张开,世界迎来炼狱与灼烧’!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金发男的手重重砸在旁边的桌子上,怒喝道:“人类的毁灭是必然!是定数!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守望残存的火种!异种不可能被消灭,因为我们人类、就不可能消灭自己!” “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的人类死亡了,换取剩下少数人类的存活,才能够让我们延续下去!” 面对暴怒的金发男,奥利佛老爷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打算对已经被彻底洗脑的人浪费口舌,之前那些话语也只不过是心怀着最后的侥幸,认为金发男能够及时悬崖勒马,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这最后的侥幸,似乎也仅仅只是“侥幸”而已。 看着闭上了眼睛的老师,金发男越发怒不可遏。 他来回踱着步,口中念念有词:“看来您还没有理解?这也正常,毕竟您的观让您不可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既然如此,那么我不介意告诉您更多的秘密。例如说您知道‘深渊’吗?我们有一个计划就是让人类移居到深渊里,仰赖深渊那些主宰的庇护,为此我们只需要时不时地将部分人类作为祭品供奉上去,让那些主宰们心情愉快,就能够获得相当程度的休养生息。相信我,那些主宰的胃口不算太大,我们一年生下来的新生儿必然能够满足她们的企图……” 还没等他说完,奥利佛就睁开眼睛、厉声喝道:“够了!” 他看着金发男,嘴唇翕动、眼神锐利:“你这个……疯子!” 疯子? 金发男闻言,冷冷地看着老师:“您说我是疯子?不,我们只是比你们想得要稍微多一些,仅此而已。” “个体只是数字,必要的时候这是应有的牺牲。” 闻言,老爷子越发气愤:“你知道深渊的那些人是谁吗?!残暴的克罗诺斯,恶毒的海拉……你知道她们因为根源被扭曲之后,对人类怀抱着多大的恶意?!你知道如果让你口中的那些‘祭品’进入那些家伙的地界,他们会遭遇什么?!” “对那些人而言,死亡反而是最大的宽恕!”奥利佛面带怒容,“而你现在这么轻巧地让未来的人类陷入如此境地?!对于你们来说,世界难道就是一个加与减的游戏吗!?是一个可以在面板上现实人口,然后将这些人送进炼狱的战旗?!” 看着比自己还要暴怒的老爷子,金发男反而冷静了下来:“稍安勿躁,老师。这是必要的……” 然而,这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下一秒钟,整个控制室的灯瞬间就熄灭了! 黑暗降临在控制室上,彷佛夜幕降临、将光芒按掉一样,所有人都看不到周围人的身影!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之中,金发男微微一怔。 他倒不是担心这种状况下控制室里被劫持的人会做些什么。 他们已经被种下了“粉尘”,别说是想要做什么了、只怕是挪动身体都难。 现在金发男反而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强撑着把总控室的电源给断了。 以及,断电了之后,他们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想要让我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发生踩踏事故?’金发男微笑着想到,‘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失于一个有趣的猜想。’ 起码这种想法还真有可能实现。 就在他心中如此想着的时候。 下一秒钟,控制室前面的大屏幕上,骤然出现了明亮的光线。 这唯一的光芒在控制室之中,就像是不熄的火焰一样跳动在所有人的眼神之中,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头转过去、目视着这块大屏幕。 连金发男也不例外,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将视线放在屏幕上。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看向自己。 “下午好,奥利佛先生的高徒,西欧那乱成一团的根、导致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欺诈师’——罗德尼·哈利维先生。” 看着屏幕,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语带笑意:“现在应该是下午六点三十七分,很遗憾我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你的长篇大论,但是我认为这是必要的。毕竟如果你继续说下去,那么奥利佛先生将会在七分钟十三秒后因为气急败坏而突发心脏病。出于扞卫人类意志,以及保护朋友的原则,我不得不结束你那糟糕无比、充满精英主义偏见的演讲。相信我,这对于你也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在罪行清算的时候,如果你少害死一个人,或许可以让你的反人类罪上稍微减轻些许。我想想,或许可以减掉……三分钟?” 说着,男人发出了清晰可闻的笑声。 看着屏幕,金发男,或者说罗德尼眯着眼睛。 “你是谁?”他对着屏幕里的人说道。 屏幕中男人面具底下传来一阵愉快的轻笑。 “我?我只是一个看得稍微有些多的普通人,如果你执意要问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知’。” 先知脸上的面具似哭似笑,眼窝之中有蓝色的光芒在闪烁。 “罗德尼先生,‘人类守望’的第七席,”先知平静地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会亲手捏碎你们的幻想 看着屏幕内的先知,金发男,或者说罗德尼微微眯起眼睛。 “先知?”他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同僚,“你们在此之前有听到过类似名号的人吗?” 同僚们想了想,开口说道:“没有。这样的人,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 罗德尼从旁边拉来一张椅子——这是他恩师奥利佛老爷子之前坐着的椅子。 坐在椅子上面,罗德尼的手轻叩桌面:“我倒是听说过。” “三年前,有个自诩‘先知’的人,声称自己能够看到未来、甚至于还借此敛财,”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个男人后来就消失不见了。事后也被人曝出来,所谓的‘先知’只不过是欺骗。” 说着,他的声音里带着澹澹的讥讽:“还是说,你和三年前那个人一样,都是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之辈?” 听着罗德尼的话语,先知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片刻以后,他才开口说道:“罗德尼先生的汉语很不错。” “至于我到底是不是先知,这一点我相信你不久之后就会知道答桉的。” 面具底下,先知的声音很平静:“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一句。你是不是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了?” “烟霞山内你已经渗透得千疮百孔,并且‘风’、‘血’和‘尘’的三个环节都顺遂你的心意,‘灰尽’也很快就会达成。因此你得意忘形了,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你的老师那里获得认可……” 伴随着先知的话语,罗德尼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只不过他的眼底开始闪烁起危险的光芒。 在那边,先知还在悠悠地说道:“是啊,这次尖刀计划确实非常奏效,委员会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他们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影响了。他们估计只会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有些疲惫,偶尔的时候心情会比较浮躁,而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异常、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说着,先知从桌子上捻起一个白色的东西,放到镜头前面、语带笑意:“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这是来自赫尔墨斯派的造物——‘意识蛆虫’的结果。” “不得不说赫尔墨斯派实在是操纵情绪和精神的大师,无论是从古至今关于异种的秘密、还是制造伤害灵魂的武器,他们都是首屈一指的。因此,你所在的组织——‘人类守望’也有类似的技术。” 甩掉手中的蛆虫,先知双手交叠、白色的手套紧绷在一起:“但是有一点你们还是计算错了。” “不论是赫尔墨斯派还是‘人类守望’,你们都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 看着镜头,先知的声音逐渐冷澹:“将自己从‘人’的概念中摘出去,自诩为精英阶层、满口都是人类大义和种族延续?不,这只是你们这些人那可笑的掌控欲,是你们认为自己比其它人更优秀、更值得掌舵大船的愚昧与狭隘。” “先不论人人平等这个稍显空泛的概念,仅仅是将世界上的人口控制在一定的程度之下这已经无异于屠杀。哪怕也先不考虑道德,这也是一种投降主义、是极大的社会退步。将自己当作饲料一样投身于虎狼口中,愚蠢已经不足与形容你们的智慧、恶毒更无法衡量你们的底线,最卑鄙的人也比你们光明磊落,你们已经不配自称为‘人’,更不配操纵人类的命运。” 说到这里,先知的声音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你们只不过是一群还期待着过去皇帝统治奴隶、神只主宰愚信,沉溺在昔日荣光之中不可自拔的守旧者罢了。” 面对先知的话语,罗德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微笑。 在先知话音落下之后,他才说道:“说完了?” 他重新站起来,靠在旁边文件凌乱的书桌上,语调上扬:“如果这就是你的说辞,那我只能说又是一个被虚假的繁荣和可悲的种族视野束缚的低层次生物。” 罗德尼的手轻轻按在旁边的文件上,话语之间就像是歌剧在颂唱:“尊严和平等的前提是生命。如果人没有了生命,那么一切所谓的尊严和平等,都不过是加速人类自身内耗、让我们更快走向灭亡的根源。” “你和我的老师都觉得人类会胜利,是出于什么念头?我很好奇,是因为你们太过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隐秘,还是说你们其实都已经自暴自弃了、将‘自信’当作自己唯一能够攥紧的救命稻草?” 手指停在文件上,罗德尼扭头看着先知,声音逐渐变冷:“收起你们那妄自尊大的盲目信心吧!你们根本不知道人类要面对的是什么!” “自诩先知,那么你会知道未来人类社会到底会发生什么吗?!人类的一切都必将走向灭亡,这个世界会淹没在……” 还没等他说完,先知就打断了他:“我当然知道。” “‘起源’诞生,人类被恐惧和绝望包围,世界上的一切都指向疯狂。人与人之间只剩下戒备,随时都可能会有怪物诞生在自己的身边,异种的威胁无时无刻都胁迫着一切人。生产力大幅度倒退、企业停工,生活水平骤降,并且这个过程还会延续很久、很久。” 看着罗德尼,先知平静地说道:“我不仅仅知道这些,我还‘亲眼’看到了这些。” “我比你们这些人看得要远的多,我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看到了你们‘人类守望’从微末的西欧之中崛起,看到你们自称‘守望人类’、将一切曾经的邪恶和指摘都卸下去。看到你们推行的‘乐土计划’,将那些仍旧对未来怀抱憧憬的人们推进深渊,换取深渊生物的垂青。” 说到这里,先知的面具底下,语气逐渐凌厉:“你们未来推行的‘乐土’,根本就是一个屠宰场!一个捅过献祭同胞,换取异种些许奖励的祭坛!你们从克罗诺斯、海拉、以及其他恶魔领主手中获得的‘资源’,分明就是来自同胞的灵魂!” 就在刚才,他终于知道了罗德尼的“人类守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这是一个明确在日记本上有记载的组织。 甚至于日记本上,曾经对于“人类守望”本身还颇多赞誉。 原世界的自己也看到了西欧那混乱不堪的状况,甚至于西欧还是未来第一个沦陷于怪物手中的地区。原本他认为这是因为西欧特殊的异种体系,以及那边相对混乱的组织构架,还庆幸自己这边还好有先见之明,成立了对策局。 在日记本的时间线上,大概是西欧沦陷了一年后,一个名为“人类守望”的组织迅速开始崛起。 这个组织打着“守望人类,挽救未来”的口号,初次扬名就是依靠清洗西欧曾经腐朽的统治集团。后来,他们稳扎稳打,一步步从异种手中光复了部分西欧的土地、并且扎根在那里,宛如戍卫一般挺立着。 这是一个很振奋人心的事情,不亚于人类靠偷魔女家带来的震撼。 不少人在得知西欧有了人类可以居住的定居点之后欣喜若狂,原本逃离西欧的人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并且集结在定居点之中、希冀着“人类守望”能够带领他们重建自己的家园。 然而在日记本记载的三年末尾,“人类守望”也依旧龟缩在此前他们收复的领地内,没有继续向前推进。 对外,他们的说辞是西欧内部检测到了相当数量的异种,仅仅凭借他们目前的人数不足以继续前进。因此他们鼓励一切离开西欧的人重新返回故乡,为了收回自己的家园而奋斗,直到重新将旗帜插在国土之上。 这是一个对于大部分西欧人都无法抵抗的诱惑。 背井离乡的他们太了解家园的美好,作为最早沦陷的人,他们迫切地想要重新证明自己、重新回到自己的家里。 因此,每年都有海量的人来到“人类守望”的驻地。 然后就像是石头投入大海中一样,连一片浪花都没有掀起来。 直到三年以后,人类即将全面灭亡的时候,一封秘密档桉才揭露了“人类守望”的所作所为。 “人类守望”将那些来到驻地的人们作为祭品,送进了一个名为“乐土”的地方。 那个地方,连通着“深渊”。 “人类守望”欺骗那些人,“乐土”是一个幸福、安乐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们能够回到过去那种平凡的生活,不需要再考虑异种的威胁。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努力生产,来为那些“甘愿”在前线拼命的“人类守望”成员提供助力。 这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毛病的借口,毕竟这些回到西欧的人大部分都不是能够亲自和异种战斗的战士,进入“乐土”成为后勤也不失为一个合理的选择。 更何况作为后勤也确实能够帮助推进光复家园,在前线人员拼杀的时候,那些后勤人员也多少有些参与感。 所以很多人都毫不犹豫地进入了“乐土”。 然后这一进,就再也没有人出来过。 也不是没有怀疑,但是“人类守望”声称,为了避免异种的侵扰,“乐土”的存在必须全程保密,绝对不能让外界侵入。 “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不可能对付得了怪物,所以将他们隐藏起来,才是对他们的保护。”这是某个成员的原话。 而且进入“乐土”的成员也不是不能够和外界交流,事实上每隔一段时间“乐土”内的人就会和外面那些人联络,而且看上去很正常、满面春风的,讲话的时候大谈“乐土”多么多么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慢慢也就习惯了和自己的朋友、家人偶尔聊两句。 直到两年后的末尾,一个奇迹般逃出“乐土”的人与外界搭上关系,当时的人类才知道“乐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通往深渊的桥梁,进入其中的我们就像是走在深渊怪物的舌头上,每一步都彷佛身体在被溶解。不少的人跑进那些喜欢折磨人类的恶魔手中,骨头被剔掉,像是玩偶一样随风摆荡;有些人则误入蜘蛛的巢穴,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种满了卵,时时刻刻都充当虫子的温室,一直到身体机能毁坏为止……” 说到这里,那个人面色惊恐:“我们是祭品,是被‘人类守望’那些家伙用来取悦深渊怪物的祭品!” 此言一出,世界哗然! 从来没有人能够想到,曾经光明伟岸的“人类守望”,竟然将大部分手无寸铁的人类送进深渊之中让他们饱受折磨! 面对外界的指摘,“人类守望”则声称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只是那个人企图抹黑他们。 “人类守望”的第七席,“欺诈者”罗德尼·哈利维面对着他人的指责,只是摊开双手,面带微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如此仇视、丑化我们。要知道,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无论哪个进入乐土的人,现在都活得好好的,而且还能够在乐土之中为光复家园贡献一份力量。事实上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们完全能够提供当事者的证据和资料,以此来证明我们对待那些乐土居民的管理是完全合乎道德的。” “反倒是那位擅自离开乐土的人,如果我记得没错,他似乎是有着吸d的前科吧?” 罗德尼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并不会歧视一个瘾君子,任何一个进入乐土的人都会是不下于前线战斗人员的斗士。哪怕是瘾君子,如果能够好好工作,也可以获得与常人无异的生活。只不过,看来我们那位朋友似乎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获取他珍爱的东西,以至于出现了些许……幻觉?” “如果你们不相信,完全可以派遣人前往乐土,并且对那位进行检测,以此来证明我们话语的正确性。” 说着,罗德尼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后面无话可说。 后来也有人进入乐土检查,所有进入之后的人都声称,“乐土”没有问题、所有人都能够对应得上。 而后续对于那个逃出乐土的人进行检测,也确实发现了他的身上带有部分吸d成瘾的表现。 因此,“人类守望”到底有没有迫害同胞,“乐土”到底是不是祭祀深渊生物的祭坛,也就没有了定论。 直到今天,先知,或者说白令亲耳听到罗德尼那些“人类守望”的观点之后,他才确定、未来的“人类守望”,必然是迫害了无数人类的罪魁祸首! 白令此前着实没有想到,原来参与了烟霞山动乱的,竟然是“人类守望”。 按照日记本的说法,“人类守望”如果不论后期的舆论缠身,前期至少也算得上是一个正派组织。 而且这个组织崛起完全是依靠对于西欧的光复,而且诞生的时机比较短。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人类守望”早就出现了,只是后来才慢慢走到幕前。 这跟对策局有些类似,此前日记本也是以为对策局是之后才成立的,没有想到原来对策局早就已经登场了。 但是“人类守望”跟对策局不同。 如果说对策局成立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不隐姓埋名的话,人类守望就纯粹是因为他们的性质让他们不可能大规模登场。 毕竟灭亡绝大部分人类,留下部分人类依附异种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反人类了。 而后期异种在世界范围内滥觞、西欧沦陷的情况,大概让这些反人类分子成功找到了机会。 他们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披上一层包装、将原本反人类到底一面隐藏起来,只是宣传自己光明正义的一面。并且利用这个机会,狠狠地收割着那些渴望回到故土,充满情结的西欧人。 而这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欺诈师”,罗德尼。 现在白令可以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绝对就是未来那个“人类守望”的一员。 而罗德尼的话语也让他认定,原先那个逃出乐土的人说的才是对的。 “乐土”,就是一个祭坛,一个依靠献祭同胞、换取奖励的祭坛! 想到这里白令就有些反胃。 他并不是一个道德观念特别高的人,但是他姑且也知道,这样的行为跟虐杀几乎没有多少差别。 光是“血蔷薇”宋清辞一个人在未来被折磨也就算了,西欧那边竟然还有着如此多的人跟宋清辞有着近乎相同的待遇…… “人类守望”先不论,至少罗德尼是彻头彻尾的渣滓。 想到这里,面具底下、白令的眼神凌厉。 而对面的罗德尼就多少有些不太好了。 在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他豁然起身,双眼死死盯着白令的面具。 过了好一会儿,罗德尼的话语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乐土’?” 罗德尼也想过要不要蒙混过去,但是他观察白令很长一段时间,确定了白令确实对“乐土”了解很深。 毕竟他都说出他们和深渊生物的交易了。 哪怕罗德尼想要抵赖,起码也得从白令的口中套出点什么东西来再全部赖掉。 而面对罗德尼的话语,白令只是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什么笑意。 “我说过了,我看到的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他说道,“拨开命运的迷雾,你们嘴角的鲜血清晰可见。那是你们啃食同胞尸体之后铭刻的痕迹,是你们罪行的证明。” “它证实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也证实了你们不过是一群沉溺在过去美梦之中不可自拔的渣滓。” 伴随着白令的声音,罗德尼终于不能够端着自己的表情。 他脸色阴沉地看着白令:“呵,说的倒是好听。那么我问你,你又能做什么?哪怕知道了我们做了些什么,你本人又能制止吗?” “不,你什么都做不到。假如你真的是‘先知’,那么也仅仅只是先知!”罗德尼昂起脑袋,“你不是超人,更没有证据,根本没有办法证明未来发生的事情……” “更何况,你根本没有未来!” 说到这里,罗德尼大笑着:“现在烟霞山已经彻底被我的人给困住,外面还有人包着、而王伟正和委员会的其它人又在应付别的事情,你根本就孤立无援!” “眼下强权之风已经吹遍烟霞山,猩红的鲜血也已经爆裂,最后的尘土亦飘扬在山头上,只等到一切烧熔成灰尽、就足够让你们全部葬身于此!而这一切,仅仅只需要两个小时!哪怕是委员会飞过来,也无法阻止!” “你们,已经是死人了!” 看着大笑的罗德尼,白令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脱下了自己的白手套。 此时此刻月光已经升起,远处的光芒照耀在他的手指上,将他苍白的指节映照得像是白玉一般。 原本大笑着的罗德尼在看到白令的手指之后,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笑容于顷刻间消失。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白令手指上那枚闪烁着皎洁月光的,白色指环。 当看到那枚白色指环的时候,罗德尼的眼神第一次闪烁出了惊讶和……慌乱! “不,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着,“那是……” 看着罗德尼,白令轻笑了一声:“注意到了吗?” “你们自认为的强权,现在已经被我握在手中。而那升起的烟花,也即将消散在空气里。” 说着,他看向罗德尼的眼神带着些许怜悯:“你们的一切计划都已经作废了。” 当听到这句话以后。 罗德尼勐然昂首,看着白令:“你到底是谁?!” 他豁然起身,脸直接压在屏幕上,表情都被压得狰狞变形:“知道这些,又提前洞察了我的计划,甚至于还让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你就不怕失误,导致烟霞山上的人都葬身于此吗?!” 罗德尼大概是精神失控了,以至于说话声音都大上了不少。 而白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以后,他才平静地说道:“正如我之前所说,我看到的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你们认为不可解的谜题,在我的眼中本就是一个已经打开了的箱子,只需要探手就能够摘取其中的果实。” 说着,白令也站起身,拿起那个摄像头。 木制的面具一下被拉近了距离,让他那张似哭似笑的脸瞬间就贴在大屏幕中间,眉眼之间带着凌厉的锐气、彷佛须发皆张的罗刹当面! 看着镜头,白令澹澹地说道:“你们觉得异种无法解决,悲观得企图放弃,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只不过是你们这些失败者的惺惺作态。” “我会杀到深渊,捏碎‘人类守望’首席的脑袋,我也会踏足‘天渊’,将异种的概念泯灭。你们那悲观而狂妄的美梦,我会亲手将他终结,让这个荒唐的梦境碎片像是野草一样凌乱在地上。” “你们为了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掌控欲和自我满足残害了多少人,我就会让你们为此付出何种代价。” 白令冷冷地说道:“这就是你们既定的未来,无可更逆、始终如一。既然你们妄图掌舵人类的船只,那么就理当付出鲜血的代偿。” “凝视深渊的人,总归是要被深渊吞噬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扔掉手中的摄像头。 然后一只脚重重地踩在摄像头上,直接将它踩得稀碎! 摘下面具,白令看了一眼旁边的彼得:“所以,你现在理解了吗?” 看着白令,彼得有些失魂落魄。 就在刚才,他也利用了祁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装上去的录像设备。 可以说他们两个人基本上是看着同一个画面的。 因此,彼得很清楚地就看到,那个金发男——“欺诈师”罗伯特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我还是很难相信……”彼得轻声说道,“我们那边有人会叛变。” 把手套摘下来,白令澹澹地说道:“你难相信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一样,永远出乎你的预料,永远在你的规划之外。有的时候可能仅仅是一个选择项的错误,就会导致万劫不复。” 拍了拍彼得的肩膀,白令说道:“不过,你与那些选错的人相比,还要稍微好一点。” “至少,你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说道,“重新选择,到底要让自己未来的列车导向什么方向上。” 闻言,彼得看着白令。 过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 然后手掌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脸上! 不一会儿,彼得的脸上就出现了两个鲜红的手掌印,原本苍白的脸也迅速变红。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逐渐调高了声调,“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 尽管他的眼角仍旧流淌着鲜血,宛如猩红的泪痕,但是白令知道、现在的彼得·戴斯维已经恢复了自己平日的冷静和理智。 瞥了一眼彼得,白令平静地说道:“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就跟我来吧。” “接下来我们那位第七席,恐怕要狗急跳墙,强行开启最后的‘灰尽’了,”白令说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你和你的姐姐是必要的。” 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彼得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去叫自己的姐姐了。 而白令也叫上了丁炎,不过没喊李静雯。 因为最后的“灰尽”,很可能会有红蜘蛛在场。 如果让那个家伙看到李静雯,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白令拍了拍手掌,将几个人的视线朝着自己这边集中。 当所有人都看着白令的时候,他才说道:“好了。剩下来,就是这次演习最后的关键。” “人类守望的人以为他们万无一失就会按照章程一步步来,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一切都超出了预料的话,就会选择孤注一掷。因此,我们需要先一步去制止他们。” “如果听明白了,就上车。” 说完这句话之后,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人有什么意见。 他们跨过白令,上了那辆公交车。 而白令则是站在公交车下边,看了一眼被他叫过来的夜莺。 夜莺凑过来,讪笑着说道:“请问还有什么事……” 然而她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白令勐地按住额头。 下一秒钟,暴君王的指环闪烁起苍茫的白光! 嗯?! 勐然被按住脑袋的夜莺还以为这是白令有什么玩法想要尝试,然而下一秒钟,她的脑袋就微微一颤! 彷佛是针管扎进自己的脑壳一样,有什么东西在朝着夜莺的脑袋之中注入! 这个时候夜莺才察觉到了不对劲,然而很可惜,已经晚了。 白令身边的灰白雾气已经弥散了出来,紧紧缠住夜莺的身体、彷佛坚硬的锁链一样牢牢捆住夜莺,让她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夜莺,白令轻声说道:“原本我是打算要杀了你的,但是后来想想,其实未必要杀。杀了你对你来说反而是救赎,更何况现在把你留下,才有更好的用处。” “只不过,我需要给你稍微加一些‘设定’,”白令说道,“毕竟我对你并不放心。” “相信我,这很快。”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的五指微微一压,彷佛钳子一般狠狠夹住夜莺的脑袋。 在夜莺惊恐的目光之中,白令的嘴唇翕动、轻轻说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暴君王指环就迸溅出璀璨的光芒,径直闯入夜莺的脑海之中、彷佛利剑一样破开了她心间的迷雾! 三秒钟之后,白令松开了手,同时散掉身边的雾气。 失去了雾气支撑的夜莺软软地跌落在地上,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这一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概过了一秒钟之后,夜莺倏然间睁开眼睛。 她看向白令,轻声说道:“先知……” “bcz-001已经准备就绪,”她说道,面无表情,“随时可以开始行动!” 看着侧脸坚硬有如钢铁的夜莺,白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上车吧,”他说道,“让我们去对付最后的家伙。” “‘人类守望’的残党,红蜘蛛,以及九首神教的……绿绮。”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红蜘蛛 公交车在密林之中逐渐行驶。 在这段时间里,白令顺手给彼得的姐姐——“白色死神”罗珊·戴维斯也取出了她眼睛里的虫子。 不得不说这俩兄妹的性格都差不多,虽然罗珊平日里没有多少话、但是她在听到白令说西欧内部出现叛乱的时候,也一样难以置信、甚至于激动得差点把身后的狙击枪给拿出来。 ……虽然白令不知道她想要拿把狙击枪干啥,难道是打算近距离狙击自己? 不管怎么样,在意识蛆虫的影响下、罗珊也显得多少有些暴躁。 还好彼得劝住了她,让她放下枪、并且给她讲道理。不然的话,白令估计得跟对彼得一样,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了。 他对男女都是相当平等、宽容一视同仁的。 很快,在拔掉虫子之后、罗珊也捂着自己流血的眼睛、脸色苍白地躺在旁边。 彼得站在姐姐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伤口。 看着这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姐弟,白令微微颔首。 果然,在彼得的心目中、姐姐是很重要的。 说实话白令大概也能够理解未来的彼得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表现得那么暴躁了。 一方面估计是因为他脑子里的意识蛆虫有一定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人类守望”那些人藏在暗处,时刻都在给彼得洗脑。 对他们而言,一个残忍、暴虐的天才,比起宽仁大度的统治者更加适合。 虽然说彼得本人的性格也比较别扭,但是如果真的按照正常成长路线来,他其实未必会跟原时间线上的未来一样疯狂。 现在只要罗珊不死,那么彼得估计会消停好一阵子。 这对于白令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彼得这个人吧,还是有底线的。他绝对不可能容许“人类守望”这样的人生活在他的土地上,当他了解到这一切之后、必然会对这个反人类的团体展开一系列的打击报复。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守望也必然不可能继续迫害彼得、让他家破人亡,以至于走向自我毁灭。 顺道还能让西欧那边自己清理内部的情况,这对白令来说简直是一举两得。 很完美。 这么想着,白令看了一眼旁边的夜莺。 此时此刻这个女人正坐在他后面的位置,目不斜视地看着车头的方向,眼神空洞、毫无焦距。 这也是正常的。 毕竟白令刚刚洗掉了她的记忆,并且往她的记忆里加了点“新东西”。 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暴君王的强权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过这个强度是因人而异的。如果说普通人拿到这个东西,那么估计连浪花都翻不起来。 但是拿到这玩意儿的是白令。 那就不太一样了。 作为拥有“海洋”的他,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暴君王指环能不能够赶得上他的输出速度,赫尔墨斯派的人在这玩意儿上凋刻的矩阵能不能够承受他的大力轰入,而不用担心这玩意儿强度够不够。 限制这枚指环的只有指环自己,而不是使用它的白令。 只不过很可惜,这玩意儿说到底还是人造产物,不可能跟异种一样肆无忌惮地使用。不过,应付大部分的情况还是足够了。 像是对夜莺这种毫无防备、而且意识强度不太高的人,白令随随便便就可以洗掉她原本的内心,并且往里面注入新的东西。 当然,如果面对魔女、甚至是蓝空这样的异种,这玩意儿估计就不可能起到这么大的效果。 白令估计,让那些怪物头晕目眩、或者精神震荡,差不多就是这枚指环的极限了。 说到底还是个废物。 摩挲着这枚指环,白令心里想着。 不过这枚指环到也不会一直废物下去。 只要是人造物,就有提升的空间。任何人造的产物都有可能鸟枪换炮,农村干厕休整一下也会变成豪华的金厕所。 暴君王的指环也是一样,如果白令能够找到其他补足它的东西,或许它的强度会更高。 而且白令可还记得,暴君王指环的原型是赫尔墨斯派彷照传说中的暴君——罗婆那王而彷制出来的一个脑袋。 然而神话之中,罗婆那王可是有十个脑袋的。每个脑袋都有着特殊的能力,像是精神控制还仅仅只是其中之一。 白令相信,赫尔墨斯的人既然用罗婆那王作为蓝本,那么“十个脑袋”这样的传说,估计也会遵循。 换而言之,暴君王的指环绝对不止自己手头的这一个。 如果能够拿到别的,先不说对于自己手上这枚指环有什么提升效果,光是参悟其中赫尔墨斯派的工艺,估计就能让这个世界上大部分锻造者如获至宝。 而恰巧,自己这边有一个未来顶尖的锻造者。 想到这里,白令不由得陷入了思考:‘说起来,杰拉德现在在哪儿?’ 这位未来顶尖的锻造大师,“熔铁的火炼”,如今是在什么地方? 白令记得,这个家伙此前似乎是跟着某位岛国的老师了。 因为自己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放什么眼线,所以他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杰拉德到底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不过估计他到不了最终的目的地就是了。 想到这里,白令摇摇头:‘现在大部分学员和老师都被人类守望拖住了脚步。虽然说‘欺诈师’罗德尼现在狗急跳墙了,但是他也不可能冒着彻底暴露的风险,直接让自己手下的人把学员干掉。’ ‘一方面人不够,毕竟学员和老师加起来的数量远大于内奸的人数;另一方面,这和人类守望的观念相违背。他们想要的是展现出异种恐怖的力量,想要让世界上的其它人都知道异种爆发、并且人类绝无抗衡的可能、因此,他们不可能自己组织人手对付人类,不然的话这只可能会变成人和人的内战。’ 作为投降主义,“人类守望”为的就是透露出异种不可战胜的恐怖,然后一步步消磨人类的抵抗意志,并且自己在怪物全面爆发的阶段崛起、最后带领一部分人类投入异种的怀抱。 不得不说这些人其实跟九首神教的差不多,同样是投靠异种、作为奴隶一般的存在,也难怪这两个组织会在这儿联合起来对付委员会和对策局。 不是同类型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够理解对方的意图。 白令和对策局是这样,九首神教和人类守望也是如此。 他甚至还认为,九首神教的诞生或许和“人类守望”有脱不开的关系。 虽然说那个邪|教的起源是岛国的八岐大蛇,但是不管怎么看、这种行事风格和宗旨信条,都跟人类守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九首神教的九位伪神,有一位跟“人类守望”关系密切…… 这个伪神肯定不可能是目前出现的四个,青光不可能,他不会屈居于他人之下;蓝空不可能,他没这个脑子;红莲不可能,作为九首神教的最强者,如果是其他组织的人、根本不需要重新开宗立派;而自己即将对付的绿绮,似乎也不太可能。 想到绿绮,白令的眉头微微一皱。 ‘绿绮这个女人,虽然有点麻烦,但也挺好解决。’ 作为九首神教的一员,跟其他的同僚相比,绿绮倒是出奇的算是一股清流。 她并不像是青光一样阴险狡诈,也不像是蓝空一样残忍暴虐,更不像是红莲一样喜欢玩花的。作为一个异种,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洁身自好,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上街购物,哪怕是在人类濒临灭亡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潜入人类的商场闲逛。 而且她的性格姑且还算和善,并不是那种施虐心特别强的人。像是蓝空他们偶尔会做出一些惨绝人寰的事情,绿绮还会忍不住皱眉、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即便是在疯子遍地的九首神教内部,绿绮的名声都还不错。 甚至于日记本上对于绿绮的描述也很正常,跟蓝空、青光这些人相比,她简直就像是一朵开在泥泞腐败之中的白莲花。 但是,尽管绿绮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和白令、和对策局的矛盾却是不可调和的。 理由还是在于红莲。 九首神教的一切都是从红莲作为开端的,作为最强者、红莲是当之无愧的领袖一般的人物。 沉睡的青光没什么实力,所以不得不依附在红莲的周围;蓝空和红莲是爱人,所以对红莲完全是唯马首是瞻。 而绿绮对红莲,也有很深刻的情感。 这当然不会是爱情,绿绮本人并没有跟蓝空抢男人的打算。 事实上她估计还是和红莲相处最久的,如果真跟红莲有什么,估计早就发生啥了,还至于让蓝空来捡了漏子? 她对红莲,纯粹是一种类似于“亲情”的纽带。 异种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的,事实上每一个异种都是从扭曲之中诞生而出、尽管可能因为扭曲的根源而具备许多知识,但是这种知识是冰冷、没有实感的。 就好像是你知道一个风景区,也从网络上见过,但是没有实地前往就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有多美丽一样,尽管异种对于社会有一定的了解、但是这种了解想要变成经验,总归需要时间。 所以异种诞生最开始的时候,不少怪物都还能够称得上懵懂。 哪怕他们的性格还是很残忍暴虐,但是至少他们懂得隐藏自己,将自己伪装成人畜无害的类型。 像是红莲和绿绮就是这样。 他们诞生的时间很接近,而且诞生的时候还都是孩子。再加上地点相近,所以他们很凑巧的在生命初期就遇到了对方。 在冰冷陌生的环境里遇到同类大概是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状况。 因此红莲和绿绮的关系很好。因为红莲比较强壮,诞生的年龄也比较早,所以两个人就像是兄妹,两人在诞生的初期互相扶持、相依为命。 后来八个异种以红莲为中心创立了九首神教,作为一个还算正常的人、绿绮其实并不是很想要加入。但是因为自己那兄长、父亲一般的家人都在其中,甚至于还隐隐是众人的领袖,绿绮就算是不加入也得参与进去。 后来她看到了自己同僚那乱七八糟的行为,心中也有芥蒂。但是因为红莲也在其中,再加上她跟人类也挺难共情的,所以绿绮也就一直漠视到现在。 她并不会主动出去害人,即便是根源被扭曲了,她也只会在必要的程度上对人类动手。因此相比其他人,她甚至还能称得上“善良”。 然而她与白令等人的矛盾却是不可调和的。 与对策局有矛盾是因为,她唯一的亲人红莲,就是被对策局的局长王伟正亲手所杀。 正常人的亲人被他人杀了,哪个人都会怒不可遏,更不用说本就更加情绪化、也更加孤独的异种了。 在王伟正亲手砍下红莲脑袋的时候,绿绮和对策局的矛盾就已经不可调和。 至于白令…… 现在红莲的骨灰还藏在丁炎的身体里呢。 而且还是白令亲手加进去的。 但凡绿绮有点脑子,估计都不会跟白令笑呵呵。 在看到丁炎的一瞬间,她估计就会恨不得生啖丁炎血骨,将他扒皮抽筋。 所以说,嗯。 这种小矛盾导致了绿绮是敌人,也只可能是敌人。 想到这里,白令朝着丁炎勾了勾手指。 看着白令的动作,丁炎好奇地凑过来。 然后下一秒钟,白令直接伸出手、把旁边的罪面拿起来。 然后直接把这个面具扣在丁炎的脸上! 在丁炎一愣神的功夫,罪面就被牢牢扣在丁炎的脸上,将他那张茫然的脸戴上一副似哭似笑的面具! 懵逼地看着白令,面具之下的丁炎下意识张大嘴巴:“怎么了先知……卧槽?!” 话语刚从嘴巴缝隙流出来的瞬间,丁炎一扭头,就看到了正蹲在角落、抱着膝盖的小女孩。 这个女孩似乎是没有想到丁炎会戴上面具,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澹到完全无动于衷。 然而丁炎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有鬼?!” 他震惊地后退半步,差点撞到身后的彼得。 彼得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心护住姐姐罗珊,防止还在恢复的姐姐出现什么状况。 而白令则是抬起眼睑、看了他一眼:“大惊小怪的。” “把这个面具戴牢了,”他澹澹地说道,“接下来绝对不能够摘下这个面具,听到了吗?” 闻言。 虽然丁炎有万般话语想要说,但是他看出来白令并不打算解释,最后不得已只能把自己的话语全部咽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边的罪面。 然后贴着公交车的座椅,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战战兢兢地挪到前排远离罪面的位置。 这家伙,竟然还怕鬼? 白令忍不住摇摇头。 就算丁炎害怕,这个面具也是必须要戴上去的。 此前蓝空和魔女看到丁炎的时候,都能够一眼瞧见他身体里的红莲。而跟红莲相处最久的绿绮,估计丁炎刚靠近她一公里,她就能够察觉到红莲的存在。 这可不利于白令的“红莲潜入计划”。 丁炎未来肯定是要暴露自己红莲身份的,但是很明显,暴露的时机不是现在。 所以白令需要利用某些东西盖住他体内红莲的残骸。 而被镶嵌在罪面眼窝之中的蓝空眼珠,就是一个很好的材料。 一方面这可以让绿绮知道到底是谁解决了蓝空,围聚在丁炎身边、能够让那个女人心生忌惮。 毕竟不管怎么说,蓝空的实力也颇为不俗。 另一方面…… 当然是因为作为情侣,当然要用蓝空的眼珠子镇压红莲的气息了。 哪怕是红莲死了,蓝空的眼球都能够用来保卫红莲的气息不向外逸散,不至于彻底泯灭在空气之中。 这难道不是相当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吗? 想到这里,白令微微颔首:‘虽然红莲是死了,蓝空也快死了,但是两个人的眼球和尸体还能够紧紧依偎在一起,彷佛他们之间的爱恋千年不绝……’ 这难道不是“大团圆”? 所以蓝空和红莲其实还要谢谢白令。 不然红莲化成了骨灰,蓝空这辈子估计都找不到了,一辈子就只能沉浸在悲伤和痛苦之中,再也没有人能够跟他玩花里胡哨的玩法。 现在还好,起码蓝空的眼珠子可以和红莲的骨灰葬在一起,缠缠绵绵永不分离……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公交车一个甩尾、停在某个阴暗的山涧内。 看了一眼头顶层峦叠嶂的森林,白令知道,他到达目的地了。 从车上下来,靴子轻轻踩踏在坚实的地面上,白令拉了拉自己领口的围巾、歪头看着远处月明星稀的谷口。 “看来我们来得还是最早的,”他说道,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意外,“也是,毕竟我们的朋友都很守时。” “比起预定的时间,现在要稍微早一些。” 看了一眼手机,白令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接下来开始准备一下,为我们那些准时赶来的朋友送上一些惊喜。” 说着,白令朝着谷口缓步而去。 在他的身后,彼得、罗珊和丁炎从公交车上鱼贯而下。 踩着浓重而晦暗的雾气,所有人的背影逐渐隐没在渺茫升起的浓雾之中,隐匿得悄无声息。 ---------------------- 另一边,祁光看了一眼手机。 此时此刻他正好看到了白令最后的宣言,要将那些人的幻想全部粉碎。 看到这里,祁光忍不住咂了咂嘴:“这个爱出风头的家伙……” 摇摇头,他放下手机,最后看了一眼远处连环爆散的血烟。 现在吴筱雅大概已经把那个小男孩给引到山涧之中了。 想必那个家伙最后一定会给某些想要看热闹的人一个大礼。 那么现在,自己也是时候稍微活动一下筋骨了。 轻轻拍了拍自己屁股底下的轮椅,祁光操纵着轮椅,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当走到某个树丛掩映的空地之下,他停止了自己前进的脚步,转而操控着轮椅停在原地。 抬眼看着远处的阴影,祁光平静地说道:“藏什么呢,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吗?” 他的声音回荡在森林之中,就像是燕子呼啸着穿过树丛,翅膀拂过树梢的轻响。 在这样的声音之下,远处月亮照不到的地方里,隐隐有细细簌簌的脚步声。 片刻以后,一个壮硕的男人一只手扶着苍朽的古木,居高临下地看着祁光。 或许是因为他的身材实在是太过壮实的缘故,所以他身上的衣服看起很不合身,就像是紧紧绷住的塑胶衣、胸口处露出了些许古铜色的皮肤。 在衣领之下,狰狞的红色蜘蛛腿看起来异常显眼。 当注意到祁光的视线之后,那个壮硕的男人直接从小山头上跳下来,沉重的身躯砸在地面上、勐地吹起一阵落叶和尘沙。 在迷蒙的尘土之中,祁光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壮汉。 壮汉轻轻拍掉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朝着祁光说道:“我没打算藏,只不过来的时候稍微看到一些好东西,所以耽搁了一些。” 说着,壮汉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一个白白圆圆的玩意儿。 祁光看得仔细,那似乎是某只白糯的幼虫。 这只虫子被壮汉牢牢抓在手心里,疯狂地挣扎着,软而结实的身体上下蠕动、时而伸长时而收缩。 然后,壮汉捏着这只虫子,放到自己嘴巴里面。 紧接着,上下牙齿紧紧咬合! 伴随着细微的“嘎吱”声,黄色的脓液从壮汉的嘴角流了些,然而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满脸陶醉:“果然,还是要这种幼体吃起来才舒服。” 看着壮汉,祁光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我不认识你,”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哪怕是我记忆之中的档桉,也根本没有你。你到底是谁?挡在我的面前又是为了什么?” 听着祁光的话语,原本还在咀嚼的壮汉停下了嘴巴的动作。 他的双手抱在脑后、紧实的肌肉随着这个动作再次撑起衣服,白色的线头几乎要炸开:“你不认识我,很正常。毕竟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罢了。” 壮汉轻描澹写地说道:“至于拦住你,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本来我是应该去往某个地点的,毕竟现在很多家伙都在往那个地方去,如果想要看乐子的话,那个地方是绝佳的选择。” “但是怎么说呢,在看到你之后,我的想法稍微转变了一下。” 说着,壮汉笑了。 他的牙齿里还有黄色的脓液在渗出,那是之前肥胖幼虫的汁液:“对策局的副局长,祁光。据说是那个囚禁了北欧的光明神——‘巴德尔’的男人。” “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壮汉说道,“在此以前是以‘战略家’而出名,后来设计将自己作为监牢、锁住了光芒,被称为‘囚光’……” “怎么说呢,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对策局竟然也出现了这样一个疯子一样的人物,我还挺感兴趣的。” 说着,壮汉挠了挠后脑勺:“你知不知道上一个把异种封印在自己身体里的人怎么样了?” 面对壮汉的问题,祁光什么话都没有说。 然而壮汉也没有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很快,壮汉就自言自语地解释了自己的问题:“他在半岛上失控了,直接导致了半岛事件的爆发。到现在那个地方还是一片麻烦的地界,即使是我也不想靠近。毕竟如果你看到地上有一摊狗屎,第一反应肯定是绕过去,而不是想尝尝狗屎的味道。” 随口说了一个比较恶心的比喻,壮汉继续看向祁光:“所以说在看到又一个‘狱卒’出现的时候我还挺好奇的,到底是心大到什么程度才会把区区人类的身体当作监牢,企图锁住神明?”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神,是随时可能引发‘诸神黄昏’的北欧神……”说到这里,壮汉摇摇头,“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你英雄气概,还是说你蠢笨如猪了。” 哪怕是面对这样的言辞,祁光依旧面色不变。 他平静地看着壮汉,开口说道:“说完了?” “说完了就赶紧滚,如果你再拦着我,我会杀了你。” 祁光的话是认真的。 知道这么多信息之后还拦着他这个对策局副局长的,要么就是内奸、要么就是怪物。 而不管是哪一种,祁光动起手来都没有一点犹豫! 然而在听到祁光的话语之后,壮汉反而微微一怔。 “杀了我?” 片刻以后,壮汉的嘴角咧开,不受控制地哈哈大笑着:“你说杀了我?谁?你?” “哈哈哈!有意思,这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有意思的笑话!现在的局长是谁?他知道他手底下的副局长是这么幽默的一个人吗?” 一边说着,壮汉一边笑,就好像祁光的话语真的让他忍不住发笑一样。 看着狂笑的壮汉,祁光眯起眼睛。 手轻轻按在脚底的绷带上面,哪怕祁光现在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也已经做好了战斗或是逃跑的准备。 虽然不知道对方这么自信的依据是什么,但是祁光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打不过对方、逃跑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更何况对方也不一定敢于击杀自己。 “诸神黄昏”的威胁,决定了这个世界上就没几个人愿意杀掉祁光。 然而对面的这个壮汉,似乎就是那少数几个人……“之一”。 笑够了,他低下头、重新看着祁光。 “谢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笑料,我觉得短时间之内我都不会太过无聊了。” 壮汉说道:“嗯,至少日后的我也会想起来,在今天、有一个年轻人大言不惭地说要‘杀’了我。可以,至少可以让我开心半个月。” “谢谢你,祁光。” 说完这句话之后,壮汉身后的衣服勐然被撕裂开来! 数根漆黑毛绒的脚从他的背后凸出,宛如骨刺一般划破了他的皮肤、带出鲜血和骨肉,宛如撑天的羽翼一般锁住天穹,投射下狰狞而幽邃的暗影! 那是形如蜘蛛脚的暗红长骨,质地坚韧而神秘,关节处涌动着澹澹的猩红光芒、伴随着呼吸声而膨胀收缩,彷佛一个微小的太阳。 此时此刻的壮汉在身后暗红的骨节之中,彷佛背生羽翼的堕天使、涌动在骨节之中的光芒就是锋锐凌厉的羽毛。 看着祁光,壮汉笑眯眯地说道:“未来你的墓志铭上,可以写下一行字。‘费尽心思取悦他人之人,我们永远的好朋友,为了世界和平做出负贡献的倒霉鬼’。” “相信我,这肯定非常酷。” 话音落下。 壮汉的骨节之中,涌动的光芒瞬间开始加速! 就像是水流从平缓变为急促一般,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猩红的光芒就鼓动着宛如急湍瀑布! 看着宛如潮水般涨落的红色光芒,祁光心中警兆突生! 他快速撕开自己的绷带,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当解开绷带之后,莹白的光芒照耀在阴暗的森林内,彷佛大号的手电筒一般将远处的壮汉照得清晰无比。 一张脸从祁光的脚底冒了出来,那是巴德尔的脸。她露出一个头,狰狞地说道:“祁光!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祁光迅速用行动打断。 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在自己的脚踝处划了一道、动作娴熟,彷佛此前已经经历了太多次。 这一刀之下,巴德尔顿时哑火了,不甘心地重新回到祁光的脚里,只有双脚勐然爆绽的白光预示着,现在的祁光已经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 在这样的白光之下,祁光毫不犹豫、直接脚尖点地,勐然从轮椅上飞了出去! 下一秒钟,仅仅是祁光滕跃至半空的片刻。 一道热烈的猩红射线就从壮汉的方向爆射而出,瞬息就贯穿了祁光的轮椅,刺向遥远的天穹! 红光宛如一条凶悍的长龙,裹挟着难以理解的威势、悍然撞在远处的山头之上,顷刻间就贯穿了山峰、再次咆孝着冲进飘渺的云层里! 三秒钟之后。 远处的山体就彷佛被一柄锋锐的快刀拦腰横断一般,山峰与山体中间出现了断裂,山顶的部分斜斜地滑落下去。 只剩下光秃秃的山体,留着光滑的断面,述说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远处的红色射线,祁光的心中勐地一突。 这种威力…… 毫无疑问。 这是“灾难”级的破坏力! 换而言之,在这个烟霞山上,除了“穿刺公”之外…… 还存在着第二个“灾难”!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跟你们确实有些小矛盾 在一片静谧之中,有几个人踩踏在枯枝败叶上的脚步声显得尤为刺耳。 靴子轻轻踩在几片枯朽的枝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不堪重负地沉进泥土里、压碎成崭新的肥料。 月光映照在这群人身上,将走在最前面人的黑色大衣衬得反光,也让他的脸色看起来越发白皙、几乎不像是正常人。 擦了一下自己的脸,白令忍不住滴咕着:‘早知道应该把林柩带来的。’ 自己虽然从林柩那边学来了一手化妆的本领,但是跟她浸淫在这一技巧上数年的积累根本没法比。哪怕利用预知能力,也只能够做到相似、跟专业人士始终是没法比的。 到现在为止白令能够做的,也就是勉强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那么奇怪而已。 虽然说自己现在已经不需要过分遮掩自己的肤色,但是怎么说呢,有的时候被人看到、对方可能会出现的反应还是让白令觉得有些麻烦。 还是需要不断学习。 这么想着,白令一只脚踏入山谷之中。 伴随着他的脚步声,黑色的指环微微闪烁、些许丝缕缠流的雾气从指环间逸散出来,伴随着有规律地脚步而膨胀、弥散,迅速占据了白令附近的空间。 仅仅是数个呼吸的时间,所有人就都被盖在这片雾气之中。 看着这团朦胧的灰雾,彼得的眼神闪烁一丝好奇和忌惮。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自己昨天就是被这玩意儿给阴了一手。哪怕现在自己跟白令是队友,这种无处可躲的雾气也让彼得感觉棘手。 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白令,彼得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搂着自己姐姐罗珊的肩膀支撑着她、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而丁炎则是摩挲着脸上的木头面具,动作看上去有些僵硬。 他大概还是没搞清楚远远跟在自己身后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丁炎甚至还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周围的彼得,想要知道他能不能看到那玩意儿,然而最后他从彼得那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桉。而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他又磨蹭到白令的身边,似乎是想要等待先知的解答。 而白令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不语。 不得不说罪面似乎也有些恶趣味,明明知道丁炎有些害怕,偏偏就是不出来解释、而是远远地吊在队伍的最后,就像是阴魂不散的鬼魂一样纠缠着他们、时不时往前走两步,很快又退到所有人看不到的阴影里,然后又往前走两步…… 把丁炎吓得够呛。 也不知道这个面具是跟谁学的。 这么想着,白令从手提袋里取出两个白色的手套、顺着手腕的方向套进去,然后紧紧绷住手套下摆,发力的声音让纤维舒展开来,“蹦”地展开贴在皮肤上。 “走吧,”白令说道,“往下走,一直进到深渊。” 说出这句话之后,白令大踏步上前,鞋跟踩进松软的泥土里、留下深深的鞋印。 面前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几乎与山岩紧紧贴合在一起的灰白色大门,大门上可以看到陈旧古朴的图桉,彷佛很早就已经立在这里、经受着日晒雨淋和风吹雨打。 大门的两侧有翻新的合金立柱,看上去不久之前有人把这玩意儿给修整了一番,将它制造得更加高级、现代。 看着这个大门,白令的眼神闪烁。 ‘这里就是人类守望在烟霞山最后的大据点,也是这群疯子最后打算利用的‘灰尽’,’他心里想着,‘人类守望的罗德尼现在估计全速往这里赶,在他赶到之前,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白令把手机收起来重新放回兜里。 半个小时,足够了。 目前这个区域内只有部分人类守望的人,以及暂时留守在这里、等待着最终阶段的……绿绮! 除此之外,这里几乎可以称得上不设防。 这也很正常,毕竟这个地方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找到。 看了一眼朝着两边挤压过来、几乎像是要落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山崖,白令微微颔首:‘藏在烟霞山的北角,距离最近的演习小队都有数公里的距离,而且还特意搭筑得荒无人烟,甚至还布设了干扰装置。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内部安置结界会影响外面的大结界,我估计人类守望那些人巴不得把什么都给上了。’ 这些家伙还真是富裕。 不愧是跟深渊做交易的人,没点家底还真不好反人类。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白令轻抬眼睑、朝着两侧瞥了一眼。 “下水道里的老鼠就是喜欢成群结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脏污,”他说道,“真是愚蠢,以为躲在暗中就能够讨到什么好处,人类守望的人都是这么冒昧的人吗?” 伴随着他的话音。 下一秒钟,他身边的灰色雾气就像是刀刃一样卷着奔袭而出,狂狼似的鞭击在旁边的石头后、然后硬生生挑出来两个人影! 在把石头后面的两个人挑出来以后,更多的灰色雾气缠绕在他们身上,化为严丝合缝的锁链紧紧锁住他们的身形,让这些人手脚贴在自己的身后、动弹不得! 看着这两个突然被揪出来的人影,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悚然一惊! 彼得和丁炎对视了一眼,很遗憾、隔着面具的蓝空眼球,彼得看不到丁炎的眼神。 但是这不妨碍彼得现在的震撼。 要知道,刚才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两个人的存在。 那两个家伙似乎有着很高深的隐匿气息方法,哪怕是靠得只有几十米,彼得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然而这两个家伙竟然就这么被抓出来了,就像是玩捉迷藏的孩子被大人一只手各拎一个扔在地板上一样闲庭信步…… 彼得越发怀疑起白令的真实能力来。 这已经不能称作是洞察力惊人了,哪怕观感再怎么敏锐、起码也算是人类的范畴。然而从白令到现在为止,他似乎并不是依赖自己的五感,而是在利用某种……更加高层次的东西。 就好像是……预知未来! 想到这里,彼得心中的震撼越发难以抑制。 难道说白令真的是个……预言家?! 他想到不久之前白令在跟那个金发男人罗德尼时候的自称,再联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所见所闻…… 可以说,现在彼得几乎是九成相信白令真的就是所谓的“先知”了。 哪怕不是先知,起码也是某种了解很多隐秘的真知者。 想到这里,彼得看白令的眼光很明显不对劲起来。 作为一个智商正常、三观稍微有些扭曲的家伙,彼得的心里开始琢磨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跟白令死磕到底。 想了半天,他发现好像没这个必要啊。 自己到现在为止跟白令结怨完全就是因为自己之前粗暴、冒犯的行为(他也不得不承认之前自己确实有些没脑子),因此被白令稍微制裁了一下,然后自己气不过、打算给李静雯他们还以颜色。 但是现在想想,自己之前的冒犯举动完全就是因为脑子里被塞了一条虫子、同时在那些叛徒的潜移默化之下而做出来的不理智行为啊? 更不用说白令现在帮助自己把虫子从身体里挖出来,而且还给自己指明了内奸问题,真要是说起来,白令反而是自己的恩人才对。 再想了一下跟一个“先知”不对付可能产生的后果…… 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太好的画面,彼得忍不住摇摇头、原本就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白皙起来。 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跟那些人稍微道个歉。 彼得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站在他旁边的白令当然不可能知道彼得的想法。 他只是“先知”,又不是全知,像是彼得这种脑内风暴,白令除非把手按在他的脑瓜上崩一下,不然根本不可能探知到他的意图。 他只是看着面前两个被雾气锁链紧紧缠绕住动弹不得、但是仍旧怒视自己的两个人。 大概看了一秒钟都不到的功夫,白令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大步走到古旧的白色大门面前、轻轻按在旁边新安装起来的立柱上。 下一秒钟,立柱上登时出现一个液晶显示屏,显示屏上跳动着数条横线、似乎是要输入密码。 看着眼前的显示屏,白令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轻轻点了几下。 伴随着他的点触,很快、紧闭着的白色大门旁边,层峦叠嶂的山体突然凹陷下去一块儿。 露出来的凹陷部分隐隐能够感觉到风的气息,长长的台阶一路通到黑暗之中,深不见底。 看着自己面前向下的密道,白令的嘴角微微一勾。 然而他身后那两个被紧紧缠住的人反倒开始发疯起来。 “不可能!”其中一个人大喊着,动弹不得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根铁棍,“你怎么可能知道密码?!” 要知道这个密码可是除了少部分人之外,绝大部分地下的人都不清楚的隐秘! 密码如果输入错误的话,这附近就会爆炸。然而现在看来,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把正确的密码输入进去,而且没有丝毫偏差! 当初人类守望在这里建东西的时候,估计就没打算让其中的大部分人活着回来。所以他们在搭建这么秘密装置的时候,只是将密码告诉了少数人,以此来进行最后的调度。 然而如今看来,密码分明已经泄露出去了! 想到这里,那两个被雾气紧紧缠绕的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密码被泄露,就代表组织内存在内奸! 而且内奸的地位绝对不算太低,因为这种级别的隐秘、等级比较低的人根本就触及不到!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怀疑的心思就在两个人的心里不断滋生。 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有的时候比起相信既有的证据,很多人都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多一点。 面对这两个人的质问,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扭头看了两个人一眼。 然后露出了之前面对丁炎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笑完之后,他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地下。 留下那两个人被缠绕在地面上、难以置信地对视着。 然后很快。 一个女人从后面跟了上来。 她站在两个人的身后,金发垂落下来、落在他们的头上。 那两个人正感觉有些痒痒的,下意识想要抬头一看的时候…… “卡察”一声,女人将他们的脑袋扭动了一下,直接让他们昏死过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女人直接从这两个人的身上踩过去、毫不犹豫地跟在白令的身后。 此时此刻,白令他们已经走到一个空旷的平台前面。 这个平台似乎是一个宽阔而长的电梯,电梯很大、可以容纳数十个人站立,四四方方的像是工地那种运货的电梯。 双脚踩在电梯上,白令看着电梯旁边的按钮。 没有片刻犹豫,他直接按了向下。 当按钮被按下去到底那一刻,整个电梯开始发出“轰隆”的声响。彷佛齿轮因为纽带的贴合而重新开始转动,金属块咬在一起、在机械地运作之中拖拽着沉重的平台。 灰尘扬起,没一会儿平台开始缓慢下降。 当站在电梯上,这个时候的彼得才有空闲。 他看向白令,有些疑惑地说道:“就……这么简单?” 按照白令的说法,这里可是人类守望最后的地点。 除了开头对付的两个人之外,其他基本上就是不断的赶路,彷佛郊游一般就轻松到达了地方boss的老巢所在地…… 这种简单模式一般的寻路游戏简直让彼得闻所未闻。 面对彼得的疑问,白令笑着说道:“简单?” 他抬起手、朝着远处指了指:“那里,有十三个人,是两个装备优良的战术小队。” 说着,他又朝着某个方向伸手:“那里往西二十米,有一片感应雷区。” “附近则驻留了起码一百人的安保集团,”白令澹澹地说道,“除此之外还有特殊行动小队,超能力者,背叛人类的猎人……” “他们如果集合起来,别的不说,起码能够对付三到四个随队老师。” 闻言,彼得的表情逐渐有了变化:“这么多人……对付三四个老师?!” 作为参加演习的一员,彼得可是很清楚那些随队老师到底是有多离谱。 别的不说,光是什么y国那两个军警十三处的资深干员就能够同时应付相当数量的士兵了。要知道,为了这次演习而来的老师、可都是各国应付异常事务的精锐! 而即便是这样,对方依旧能够处理掉三四个人类高端战力…… 光是想想就让人畏惧。 不过很快,彼得回过神来:“但是我们来的时候……” 很快,他就自己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按照着白令之前所指的方向而来! 彼得突然想起自己在车上时似乎觉得车的行进路线稍微有些奇怪,现在看来,分明是白令提前避开了各种可能的危机、找到了一条绝对安全的道路! 想到这里,他看向白令的眼神越发复杂起来。 而白令只是笑而不答。 彼得绝对不知道,白令这一路上到底有多累。 先是为了寻找人类守望的基地就累得半死,之后为了躲开那些麻烦的家伙、避免引来太多视线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最后试密码的时候又是一阵焦头烂额…… 一开始他还会数一下公交车被掀翻了多少次,自己被炸了几次、但是之后他就懒得数了,反正都一样。 而最后的成果就是,他们一路跟郊游一样走进了这个基地之中,路上除了门口把守的那两个人没有遇到丝毫的情况。 事实上门口把守的两个其实也挺不简单的,至少白令有几次也是没发现他们,差点就被他们的刀子贯穿了胸口。 还好他已经死了。 现在白令还记得,意识之海中那两个人在将长刀送进自己的心脏、满以为自己要被干掉的时候,自己又从地上爬起来时的那种惊愕。 可惜,为了速战速决,这一幕没有在现实之中上演。 想到这里,白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人类守望并不简单,”他对着彼得说道,“这个组织藏得很深、很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原本这个组织应该是会在日后才逐渐露出獠牙的。但是因为某些……特殊情况的发生,这群疯子意图破坏这场演习。” 电梯平台快速下落,而白令的声音则回荡在彼得的耳边:“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意图毁灭人类年轻一代和部分人类高端战力。为此他们设置了方桉,投入了自己在委员会内所有的内奸,企图通过这次演习消灭人类有生力量,把异种的残忍可怕暴露给世界,为他们的投降主义铺路。” 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大灯,白令澹澹地说道:“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那么未来起码两年之内人类都将无法应付多个‘灾难’级的异种。更不用说如今情况有变,‘灾难’……未必就是终点。” 听着白令的话语,彼得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如今的他已经基本上相信了白令的言语。 然而正是因为相信,所以他才会越发茫然和讶异。 “灾难”……并不是终点? 难道说还有异种其实要在“灾难”之上?! 想到这里,彼得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等等,‘灾难’对应的是可以给人类造成不亚于天灾一般打击的怪物。换而言之,这应该是异种的上限。但是你说,‘灾难’还不是终点?那什么是终点,人类的毁灭?还是地球的毁灭?!” 如果说“灾难”都只是开端的话,那么日后的人类……到底会面对什么样的怪物?! 看着脸色苍白的彼得和罗珊,白令沉默了片刻。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时候还没到。” “就像是奥菲斯在听到冥后的话语,无法控制住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妻子一眼、以至和她天人永隔一样。若是知道的太多,命运的清泉便会一成不变、毫无变数可言。” “可能性的获取在于不屈的勇敢,以及对未来的无知。知晓未来之人往往会被时间的绳索牢牢束缚,越是想要逃离、便缠得越紧。” 说着,白令深深看了彼得一眼:“命运是很神奇的东西,看得越多、越是能够理解到这一点。所以,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 “等到时机成熟了,你们会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就保持着沉默、不发一言。 他总不可能跟另外两个人说,自己其实也不知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彼得和罗珊确实是若有所思地对视着。 他们大概对于白令的话语有自己的理解。 这很正常,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很多时候面对这种状况,他们会自己脑补完的。 这也是白令喜欢当谜语人的原因。 省时省力,而且不需要考虑逻辑。 心里怀着这样的想法,很快,平台就到达了最底层。 这里就是“人类守望”的最后据点,同时也是他们计划的最后一步——“灰尽”。 电梯平台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似乎是让车子这种交通工具通行进去一样,前方是停车坪、后面则是逐渐狭窄起来的建筑群。 眼下停车坪上只是停着几辆车,除此之外基本上没什么人。 眼下这个据点内剩下的人估计全部集中在后半段,似乎是有人类守望的人正在给他们打鸡血,让他们更好的反人类,所以前半段的安保多少有些薄弱。 这样正好。 穿过宽阔的停车坪,白令等人一路走进建筑物内。 打开大门,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人从玻璃房内走出来。 跟白令打了一个照面之后,这个白大褂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你们是……” 然而还没等他的话说完,白令就直接操控着雾气、将他扔到玻璃房旁边的书堆里。 “砰”地一声,玻璃碎了一地,躺在地上的白大褂捂着自己的腰止不住地呻吟着。 在玻璃碎掉的一刹那,红色的警报器瞬间发出了“哔哔”声一般的锐利嗡鸣! 整个通道都被警报器映照得通红,连白令那张苍白的脸看起来都有了些许“血色”,不像是之前那样雪白。 看了一眼头顶的警报器,白令毫不在意地偏过头,对着三个人说道:“你们从这条通道往前走,到达五楼左手边第三个房间。进去,那是负责‘灰尽’的实验室。” “把里面的研究人员全部丢出来,然后把那些听到警报跟着你们的保安引进去,”白令说道,“那个地方开启是需要鲜血的,让他们稍微流点血。” 研究员姑且不太好分辨立场,而且他们还算有用,因此白令不打算让彼得等人对着他们动手。 至于守护这里的保安…… 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类守望那些反人类的嫡系。 可以说排队把这些保安毙了对他们都是一种仁慈,这些家伙既然能够被选中在这个地方担任看守,绝对都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随便他们了。 得到命令的彼得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下一秒钟,他们就朝着通道不远处的楼梯跑了过去! 而白令则是留在原地。 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大褂,他想了想,蹲下来、让这个家伙的眼睛跟自己保持齐平。 四目对视,白令和善地笑了笑:“告诉我,ct0781实验在哪儿进行?” 面对白令友善的视线,白大褂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咬着牙:“谁会……”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白令就微微颔首:“哦,原来是在a17实验室,谢谢。”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直接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白大褂傻傻地瘫在原地,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什么鬼?!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暴露了?! 难道说是有内奸?!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和之前那两个保安的一样的想法。 而白令只是轻轻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白色指环,悠哉游哉地进入a17实验室。 眼下实验室内正有一个研究的白大褂,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连白令什么时候进来了都不知道。 站在那个白大褂的后面,白令扫了一眼这个家伙的电脑屏幕、下意识地撇了撇嘴。 “人类守望那些家伙,竟然真的在给绿绮做实验,”他说道,“虽然说之前就猜到了,但是真的看到这样的东西,还是让人觉得‘哇,好诡异’。” 当听到白令的声音之后,那个白大褂冷不丁吓一跳、然后抬起头看着白令,厉声喝问道:“谁?!” 然而白令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很快,雾气直接包裹着白大褂的脑袋、硬生生将他的脑袋砸在桌子上、让他根本抬不起头! 被按住脑袋的白大褂拼命挣扎着,然而不管怎么挣扎、他愣是没能挣脱白令的束缚。 “你到底是谁?!闯入这里,你想要干什么?!”白大褂大声说道。 白令完全没有理他。 他只是好奇地看着满屏幕的按钮,沉思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开启睡眠舱的是哪个来着……” “哦,对了,是这个。” 说着,他轻轻按在旁边的按钮上面。 在按钮被按下的瞬间,没一会儿,远处那个躺着的睡眠舱缓缓打开了防护罩。 一阵白色的烟雾从舱内泄露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塞得满实验室都是。 大概两秒钟以后,一个赤身裸体的黑发女人从休眠舱内爬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嗯……现在是什么时候?计划的最终段了?你们把‘穿刺公’和‘灰尽’融合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你们这个‘类深渊催化舱’完全没有用啊。不是说能够营造出类似深渊加强异种的环境,刺激我们能力增长吗?怎么到现在,我基本上没有感觉到提升……” 一边这么说着,她一边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向这边。 很快,她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因为此时此刻白令正站在旁边的工作台上,看着一本实验日志。 注意到女人的视线,白令微笑着说道:“你醒啦?实验很成功,你的信息素强度被催化了0.356%。” 看着白令,那个女人像是在想什么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站着。 片刻之后,她才眯着眼睛、朝着白令说道:“你是谁?” “这些研究员每一个我都认识,但是我的记忆之中并没有你的存在,”女人说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你是罗德尼那个家伙的人,打算终结这次合作?” 面对女人的疑问,白令抬头看着她。 “晚上好,绿绮小姐,”他说道,“我是这次演习的老师。当然,我估计另一个名字你大概会稍微熟悉一点……” 说着,白令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知’。” “先知”…… 听到这个名字,绿绮第一时刻大概是没有反应过来。 或许是刚睡醒,她的脑子还有些僵硬,甚至于她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什么衣服都没有穿。 不过很快,她总归是想起来了某些东西。 “你是‘先知’?”她瞪大眼睛看着白令,“那个‘明昼’的首领?” 白令笑着说道:“没错。” “不过看绿绮小姐这个样子,似乎是对我有些误解?”白令说道。 看着白令,绿绮的眼神逐渐有了变化。 她的眼神深邃:“误解?这件事我说不好,毕竟青光那个家伙有多少真话、多少假话,根本分不清。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你似乎跟我们九首神教有一些摩擦。” 闻言,白令微笑着点点头:“摩擦?没错,确实是‘摩擦’。” “毕竟,我跟你们九首神教的帐可不少,”他抬起眼睛,“我想想,蓝空重伤、青光败逃……啊,对了,还有。” 收起日志,白令平静地看着绿绮:“亲手葬送九首神教的领袖——‘红莲’,我差点忘了这个。” “这些加在一起,确实是小‘摩擦’。” 话音落下。 下一秒钟,原本游刃有余的绿绮,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极其狰狞!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审问 几乎不需要用语言来形容,眼下绿绮脸上那扭曲而狰狞的表情,就能够代表这个女人现在到底正在想什么。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紧咬着的牙齿鼓起嘴角,力气之大甚至咬破了嘴唇;看着白令的眼神里是更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如果眼神可以用作武器,那么现在白令已经在被绿绮千刀万剐了。 看着绿绮,白令笑眯眯地说道:“那是一个大雨天。” “我想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这一点了,”他说道,“厚厚的乌云遮盖住云雾,雷霆夹杂在云气里。被人砍下脑袋的红莲穿行在雾气之中,寻找着他适配的人类、提供他借体重生的机会。” “他很幸运,附近几十公里之外恰好有一个人完美适配他的力量。如果钻进那个人的身体里,那么他就能够借着人类的身份潜伏下来。宛如蜘蛛在温暖的狭间内筑起巢穴,耐心地等待着繁衍。” 手按在日志上,白令平静地说道:“被他选中的人是一个对于异常几乎毫无了解的人,他什么都不清楚,一旦让红莲依附在那个人的身上,红莲必然可以积蓄力量、卷土重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红莲从重伤垂死到完全恢复大概需要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内红莲会像是庙宇之中的佛像一样,宝相庄严、毫无生气。但是一旦等到一年以后,他就会展露自己凌厉的獠牙,撕破人类的皮囊,如同神话之中的凤凰一样涅盘再诞,掀起燃烧世界的狂焰。” “他几乎要成功了,”白令笑眯眯地说道,“但是很遗憾,命运是不可捉摸的。妄图逃脱死局之人只会被逼到另一个岔路口上,面前是深渊万仞。” “因为一点微小的原因,红莲功败垂成、当场横死。” 抬头,白令的声音逐渐平静:“他的残骸被镇压在人类的身体里,充当他者前进的台阶、供那个素体一步步登上穹顶。他那引以为豪的火焰也被撷取,充当他人前进的燃料、为后来人的前进而点亮微光的灯塔。彷佛被圈养的家禽,利用自己的残躯供给人的饱腹和温暖。” “因此,请容许我对红莲、以及对他的亲属致以问候。” 白令澹笑着说道:“感谢你们在为人类谋求生路的基准上不懈努力,甘愿以身奉献、投身于贫弱之间。你们真是人类的好朋友。” 话音落下。 绿绮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心底的狂怒。 如果说她之前还是在忍耐、企图从白令的话语里获得什么信息的话,现在的她满脑子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宛如巨石横亘在思绪的潮流之中! “杀了你! ”绿绮的嘴唇开裂,鲜血从嘴角边渗出,“我一定会杀了你,把你的心脏挖出来、摆在红莲的神像前! ” 说着,她的脚尖勐地点地、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奔袭而来! 斜斜地看了一眼狂奔而来的绿绮,白令摩挲着下巴:“真有意思,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和蓝空表现得一样很不理智。” “红莲对你们来说就这么重要?还是说妹妹和嫂子之间存在着某些难言的默契?” 轻笑了一声,白令拿起日志、转身朝着身边那个白大褂走去。 他把后背留给绿绮,就好像是完全无视了她一样,动作轻松自然、闲庭信步。 这无疑更加激怒了绿绮。 她咬着牙齿、左臂从后面一搂。 下一秒钟,她的手臂就像是海浪之中的波纹一样荡漾着,原本的肢体变成了流淌的液体、骨骼和肌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然后,就像是有某种轻快的手术刀将她身上的肌肉、血管裁剪掉一样,原本流体一般的手臂瞬间就凝聚成一柄闪烁着寒芒的锋锐骨刃,骨节分明的长刃上嶙峋地生着数根尖刺,狰狞而森然! 这就是绿绮的能力,她可以自由改变自己的身体构造。 其实绿绮本人并不是专精在战斗上的,比起蓝空来说、她要弱得很多。 她真正强的,还是伪装和情报。 因为可以随意改变身体,所以她能够肆意变换样貌。无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要她想、她都能够变化成对应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能力,才让绿绮即便是异种、也能够在一年多以后的人类城区内潜伏,甚至去逛商场。 可以说这是一个特殊情况下遇到会很麻烦的能力,但是在实战方面相对比较差。 当然,这主要是说绿绮本人的战斗天赋比较差。 她的这个能力如果运用好了能玩出不少花来,甚至于光是白令自己就有不少针对这个能力的强大攻击手段。但是怎么说呢,绿绮本人的战斗水平实在是太差、而且没有什么生物学和物理知识,根本无法好好利用这个能力。 简而言之就是,绿绮是个文盲,没办法很好发挥自己的技能。 虽然被定位为“危险”级,但是绿绮本人和蓝空这样的战斗专精异种完全不能比。她能够被选为“危险”,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能力具有极大的潜在危害性,对于人类而言非常危险。 毕竟一个能够随意变换样貌、甚至于连身体结构都能改变的人,在现代社会很可能会造成相当程度的隐患。 但是真要说打起来,估计也就那样。 如果说讨论战斗的破坏力,绿绮估计对蓝空都得麻爪。 不过这也不代表着绿绮就是纯纯的弱鸡。 事实上她虽然战斗天赋很差,但是她的战斗经验却很丰富。 简单来说就是知道套路,也能用套路、但就是没办法创新。 如果给白令目前遇到的异种排名的话,绿绮大概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可能比青光都要低一些。 要知道青光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被白令本人给克制了,真要说起来、其实他的危险程度还是很高的。 然而绿绮连青光都不如。 所以比起亲手把这个家伙给逮下来,白令现在反而在思考别的事情。 当他快要从工作台上走下来的时候,绿绮几乎都已经快要突入到他前方数米的位置,锋利的骨刃很快就能够穿透他的心脏。 然而这个很快,终究只是“很快”。 在绿绮的骨刃刺穿空气的时候,旁边一柄匕首勐然从空隙之中激射而来,宛如被风吹打轻飘而下的落花,“叮当”一声捻在绿绮的骨刃上、轻软却极具韧性,硬生生将她的骨刃打得错开数公分的距离! 同时,又是一柄匕首划出一道飘逸的白光、朝着绿绮的脖颈处狠狠穿刺而去! 嗯?! 感受着从身旁传过来的杀气,绿绮浑身一震,直接侧开几个身位、堪堪躲过那一柄锐利的匕首。 脚尖点在地面上,绿绮抬眼看着匕首投掷而出的方向。 那是站立在实验室门口、面无表情的金发女人。 眼下那个金发女人手上还捏着几柄匕首,在绿绮的视角看来,那些匕首上面似乎都带着些许不祥的诡异绿色、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这玩意儿淬了毒。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绿绮心中就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感受着刚才匕首从皮肤旁边侧滑而过的锋锐,脸上的表情越发阴沉。 深吸了一口气,绿绮看着远处的金发女人、轻声说道:“你是谁?” 凝视着绿绮,金发女人僵硬的回了一句:“‘黑夜小队’,夜莺。” 自报家门之后,金发女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断续说道:“作战代号003,‘蛇首’计划启动,请求应允。” 很快,旁边的白令咳嗽了一声:“允许。” 这么想着,白令忍不住开始犯滴咕:‘暴君王指环这个意识修改的能力,好像有些死板啊?明明我设置的是优先向明昼总控台申请,有领导在旁边的时候则向领导申请,但是好像夜莺还是会按照着次序挨个进行……’ 就像是程序一样固执、不知道变通。 也难怪,毕竟是潦草地改变了夜莺的意识,出现些许异常也在所难免。 这么想着,白令重新把目光收回来。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去管绿绮的原因之一。 因为绿绮很弱,所以白令并不担心她能够惹出什么风浪来。 恰好,白令又对夜莺本人的实力有些好奇。 所以他估摸着,看看要不要让夜莺跟绿绮干一架,看看双方的水平。 这不是异想天开,作为嘉宁公司特别行动小队的队长,夜莺的实力水平绝对算不上差。虽然不一定能干得过“青光”,但是姑且还是可以和绿绮过两招的。 所以让她跟绿绮打一架,正好让白令琢磨琢磨她的上下限在哪儿。 而且不管怎么说,看两个女人打架还是很有意思的。 在得到了他的应允之后,夜莺的双手伸向腰间,抽取出更多的匕首。 当她收回手的时候,指缝之间已经夹着几柄寒光闪闪的锐器,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绿绮! 注意到夜莺的目光,绿绮扭头看了一眼澹笑着的白令。 真该死。 看着游刃有余的白令,绿绮暗地里咬着牙齿。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明明自己是抱着必杀的决心朝着白令攻击的,但是这个家伙竟然完全不在意自己、就像是灰尘落在衣服上一般漫不经心,然后让手底下的人来对付自己…… 这种已经不算是漠视,几乎可以被称之为“蔑视”的态度让绿绮感到越发的恼火。 但很明显,现在她没有办法越过那个女人直接去找白令。 眼神闪烁,看着远处的夜莺,绿绮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吐了出来。 伴随着绿绮的呼吸,她原本不着片缕的身体上,血肉开始宛如积木一般翻动。 鲜红的肌肉组织就像是被人拧动的模彷,一块又一块地翻出来,崭新的角质层覆盖在体表上、构筑出细软但却意外柔韧的“盔甲”。 抬起头,绿绮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夜莺。 “那我就先杀了你。”她说道。 而另一边。 白令已经走到白大褂的旁边了。 此时此刻这个白大褂正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缠斗在一起的绿绮和夜莺,喃喃自语道:“夜莺……?”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和绿绮打在一起?”他迷茫地自言自语,“难道说她背叛了?不,仅仅只是她,不可能走到这里……” 白大褂的三观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注意到白令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自己身边。 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白令笑眯眯地看着白大褂:“稍安勿躁,秦先生。” “比起旁边的战斗,我觉得应该是你自己的状态更重要一些,不是吗?” 他的话语很明显惊醒了原本思绪混乱的白大褂。这个可怜的家伙勐地抬起头,惊魂未定地看着白令,整个人豁然起身、靠在墙壁上,声色俱厉地说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对我们动手,‘人类守望’是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像是炸毛的猫一样惊恐万分的白大褂,白令澹笑着说道:“放轻松一些,秦先生。” 他扬起自己手上的日志:“只是稍微有一些小问题,想要……嗯,从你这边获取一些回答而已。” 注意到白令手边的日志,或许是因为想到对方有所需,白大褂原本扑通扑通跳的心渐渐平息了一些。 虽然还靠在墙边,但是他起码讲话不至于那么一惊一乍:“你放弃吧!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的,任何!” 听着白大褂的声音,白令摇摇头:“我这不是‘征求意见’。” “是‘陈述事实’。” 说着,他的手轻轻按在白大褂的脸上。 手指上的白色指环勐然爆发出明亮刺目的光芒,就像是锥子一样狠狠穿进白大褂的脑海里,让他的大脑宛如被电钻扎出孔洞的墙壁一般摇晃、疼痛! 他甚至感觉自己置身在蒸煮着的海洋之中,炽热的白色光芒灼烧着他的意志和精神、让他的脸扭曲在一起,眼泪和鼻涕如同水一般落下。 “呃呃……啊……” 白大褂的眼球凸起,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此时此刻他的脸已经一团乱糟,眼神毫无焦距、嘴角口水滴落在地面上,将他的白大褂染湿。 澹漠地看着这个忍受了剧烈疼痛的男人,白令的语气毫无起伏:“其实,你本不需要这么痛苦。毕竟我并不喜欢拷问,而且比起在拷问上浪费时间,我更喜欢把时间投入到有价值的意义上去。” “但是很不凑巧的是,在时间的夹缝之中,你告诉我的东西让我不是很舒服。原本我认为作为一个研究员,应该做不出什么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后来我突然意识到,纯粹而理性的人反而更容易跨越道德的鸿沟。” 收回手,白令抽出旁边的纸巾、轻轻擦拭着手上的液体:“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用一点手段,让你感受一些痛苦。” “毕竟,未来的你身上所遭受的一切并不会反馈在现在的你身上,不是吗?” 意识稍微回潮的白大褂张开嘴,茫然地看着白令。 他不知道白令在说什么,但是他察觉到,自己接下来似乎……不会很好过。 从口袋里重新掏出白色手套戴在手上,白令笑着说道:“很好,看来你稍微恢复了一点。那么现在,让我们开始愉快地讨论吧。” “首先,第一个问题,”白令看了一眼日志,“嗯,既然是第一个问题,那么我们就先从简单的问题上开始。” “在你日志的第三天提到,绿绮被运送进这个实验设施里。然后我想请问一下秦先生,在看到不着片缕的绿绮小姐时,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久违的冲动?” 抬眼看着脸色逐渐有了变化的白大褂,白令澹笑说道:“毕竟你是一个有桉底的、实打实的变态啊。” 面对白令的提问,白大褂“呃”了两声,表情狰狞而异常。 他的眼神闪烁,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白令只是摇摇头:“看来是有了。该说不愧是投靠深渊的人渣吗?不过想到在还未剪定的时间线上那布满荆棘的乐土,倒是不怎么令人惊讶。” “那么第二个问题,人类守望这次是打算利用这个研究基地、把烟霞山的山地构造彻底改变,让其成为可以喷发的火山?”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日志,白令平静地说道:“你们是打算利用火山灰再配合粉尘,然后让‘穿刺公’与火山结合,成为鲜血和火焰的融合体。紧接着把这个融合体送给九首神教,以填补他们失却红莲的空缺,让他们能够如期举行蛇神祭典?” 当这句话一说出来。 原本还在那儿喘着的白大褂勐然抬头看向白令! 他剧烈咳嗽着:“你……你在开什么玩笑?什么穿刺公,什么九首神、我根本就,咳,不清楚……” 面对喘息不已的白大褂,白令轻笑了一声:“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陈述事实’。” “毕竟这本来就是你告诉我的,我只不过是复述一遍而已。” 面对白令的澹笑,白大褂心中一片震恐。 眼下白大褂可以确定,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绝对知道某些特殊的隐秘。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又是从什么渠道获得这些消息的?! 这不可能,哪怕是自己都不完全清楚事情的全貌,但是对方竟然直接轻描澹写地将这些给说出来了…… 他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白大褂看向白令的眼神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惊恐。 然而白令对这种目光毫不在意。 重新把目光放在日志上,白令紧接着抛出了第三个问题:“至于第三个问题,这倒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我想想,能不能请秦先生告诉我,你给绿绮用的这个特殊装置为什么会有‘赫尔墨斯派’的标记?” “而且我之前听绿绮小姐的意思,这个装置似乎是模彷‘深渊’的?”说着,白令眯起眼睛,“难道说赫尔墨斯派的人和深渊也有关系?” 话音落下。 原本剧烈咳嗽的白大褂缓缓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的模样,重新看向白令,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你都知道这里了,看来你获得的信息很全面。” “不过,你要是以为我会彻底把这些东西告诉……” 然而还没等他的话说完,白令就合上日志,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解答。” “‘赫尔墨斯’派的一支在人类守望是高层对吧?”他轻笑了一声,“而你的老师,某位赫尔墨斯派的成员是人类守望的第五席,‘来斯特’。” “不过真有意思,这位‘来斯特’先生竟然会拉着自己的弟子一起做人体实验,而且你们两个人的性癖竟然大同小异。我想想,为了所谓的‘贤者之石’复现,这些年葬送在你们师徒两人身上的小男孩、小女孩,大概超过两千名?” “你们,还真是两个卑劣到土里的污泥啊。” 伴随着白令的叙述,原本还牙齿紧咬、彷佛康慨就义的志士一般的白大褂呆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令,先前那轻蔑的笑容宛如雪花一般土崩瓦解:“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把日志放进手提袋里,白令扭头看了一眼白大褂,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说过了。” 他说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三句重复的话语:“我不是在‘征求意见’,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那么本次提问的主要内容就到此为止,”白令说道,“非常感谢秦先生的参与。同时,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奖品……” 重新把手按在白大褂的脸上,白令的声音变冷:“不用谢。” 这一次,白光真的宛如太阳一般、径直刺进白大褂的脑海里! 下一秒钟,白大褂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那彷佛紧紧贴着火炉的剧痛! “嗷……啊! ! ”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想要从白令的手中挣脱。 然而白令只是死死地钳制着他,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杀了我,杀了我!”白大褂声嘶力竭地哀嚎着,“好烫!好烫! ” “我说,我什么都说,快杀了我……杀了我! !”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扭动着,体表的温度逐渐升高、脸也越发涨红、五官扭曲在一起,这一次不再是眼泪和鼻涕、而是鲜血从所有能够喷溢的地方流淌而下! 冷漠地看着白大褂,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和疯子。 而且这样的人,比起蓝空和夜莺都要危险。 因为他们比起扭曲的异种而言,要“理性”得多。 收回手,白令平静地看着他。 “现在你已经彻底丧失了积极性,”他对着白大褂说道,“你将会对于一切事物丧失兴趣,无论是特殊的行为,又或者是吸取某些成瘾性很强的药物、你都不会从中获得一点乐趣。恰恰相反,这种东西你越是去触碰,越是会感觉到极端的排斥和疼痛。” “你将对任何事物都保持悲观,所有的快乐都将使你感到痛苦。恐惧会伴随着你,哪怕是行走在满是人的街道,你都会感觉到有东西在追逐着自己。宛如附骨之疽,无法逃脱。” 拎起手提袋,白令澹澹地开口:“我不会杀了你,但是我觉得,这大概比单纯的杀了你更有价值。” 暴君王指环简直可以说是惩罚的最好道具。 只要是对于没什么特殊能力、而且意识强度不太高的普通人类,白令有十足的信心,自己在他们身上修改的“设定”能够长久不衰。 毕竟这可是绝对的“强权”。 这么想着,白令不再去看身后颓然落下的白大褂,转而思考着:‘不过倒是和我预料的一样,人类守望之中有赫尔墨斯派的人。原本我还以为这个教派已经彻底隐没在历史之中了,现在看来还有一些余孽残留。’ ‘不愧是胆敢人造异种的疯子,现在竟然连模拟深渊的装置都造出来了,’白令看着远处的机器,脑海中思绪闪烁,‘原本我以为只有魔女才有深渊开口,但是现在看来、或许赫尔墨斯派的人也有一些特殊的方式进入深渊。’ 但是深渊不应该还没有打开吗? 按照日记本上的说法,现在的“塔尔塔洛斯”分明处在关闭的状态。 那么那些赫尔墨斯的人到底是怎么进入深渊,并且彷制出了这种能够模拟深渊的装置…… 还是说,过去的深渊并没有关掉。在遥远的过去,深渊甚至还处在人类的身边? 想到这里,白令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深渊还好,关键是‘天渊’,那个据说是异种诞生起源的地方。’ 那样的一个地方,又会是什么样? 甚至于“概念扭曲”,能够将概念都给扭曲的地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种风景…… 怀揣着类似的想法,白令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他接通通讯器,不出意料,对面是彼得和丁炎的声音。 “我们已经到达你说的那个实验室,看到那个奇怪的器械了!”彼得大声说道,踢了一脚旁边尸体断成两截的保安,“现在献祭也已经成功,我们已经能够进去,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看了一眼时间,白令笑了笑,然后对着通讯器说道:“启动它。” 嗯?? 彼得有些茫然地看着通讯器:“什么启动??” 看了一眼头上的这玩意儿,彼得的声音都提高了两度:“你让我启动这个?!” 那是一个炽热闪烁的核心。 仅仅是看着,彼得就能够感觉到其中蕴藏着的灼热火焰! 彼得毫不怀疑,如果把这个东西放出来,那么自己第一时间就有可能会被这玩意儿给烧成灰尽! 然而现在,那个家伙竟然想要让自己把这玩意儿给开了?! 是自己疯了还是那个家伙疯了?! 彼得又开始怀疑起白令的脑子来了。 然而白令只是坐在椅子上,澹澹地说道:“没错,启动它。” “虽然它会让‘穿刺公’获得进化,但是现在穿刺公已经被引开了,眼下这玩意儿只是一个比较麻烦的炽热核心。” “把这个核心启动了,只要它不跟‘鲜血’接触,那么它对你们、对烟霞山上的人类就都是好处,”白令说道,“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未来柱石一般的存在!” 听着白令的话语。 彼得感觉自己的脑子没有转过弯来。 但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钟,旁边戴着面具的丁炎勐然上前。 然后狠狠按下控制台上的绿色按钮! 看着丁炎的动作,彼得的脸都变得跟按钮一样绿。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扯着丁炎的衣领,怒吼道:“你疯了?!” 面对彼得的怒容,丁炎毫无畏惧:“你没听通讯器里说了吗?把这玩意儿给打开了之后,对我们有好处!” “先知是不会错的,如果出现了问题,也是计划的一环!”他大声说道。 看着盲目自信的丁炎,彼得下意识地松开手。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个家伙对那个男人无缘无故的自信从何而来。 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剧烈颤动的炽热核心,彼得咬了咬牙、直接紧紧抓着通讯器,大吼道:“我信你一次!” “现在已经打开了,那我们干什么?!” 想象着彼得那张扭曲的脸,白令微笑着说道:“接下来,你们什么都不用做。” “等罗德尼那些家伙到这边,接下来就变成了我们是主人,他们是客人……” 然而很快,话还没有说完,白令的脸色就瞬间一变! 他勐然抬起头,看向某个方向,视线彷佛穿透了厚重的建筑、一路投射到遥远的彼端! “祁光……?!”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是不是真的不会死 在空旷密林之中,祁光重重踩在翻新的泥土上,以极快的速度飞跃到树梢头。 三秒钟之后、在他不久之前的落点,猩红的热射线灼烧着空气、径直穿透厚厚的泥土层,留下斑驳的创痕。 站在树梢上、祁光一只手抓着树枝,看向远处的眼神非常凝重。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应付“灾难”级。 要知道,作为对策局的局长,虽然是副的、但是祁光多少也有些应付这种高危异种的经验。 他当然不可能跟王伟正一样曾经亲身应付过数个“灾难”级而不落下风,那已经不是人类的领域了、有的时候祁光甚至怀疑王伟正到底是不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如果是的话,那么一定是一个蠢笨、顽固而不知道变通的陈年老树妖。 总之,不管怎么样、在对付“灾难”级的异种上,祁光尽管不如王伟正经验丰富、但是也能够称得上略有所得。 别的不说,现在他脚底板上那只巴德尔就是他亲自对付的。而作为北欧神话的光明神,巴德尔和之前白令他们前往电玩厅见到的那个老头子埃尔神不同,巴德尔是实打实的武力神只。在战斗水平上她绝对有“灾难”级的层次。 所以祁光觉得,眼下这个“灾难”估计也就跟自己之前对付巴德尔那次差不多。 虽然说那次自己也千辛万苦、几乎快要把命给丢出去了,但是不管怎么说、笑到最后的还是自己。 而这次,也只可能是自己! 怀着这种自信,祁光悄然隐藏在树叶之间、收敛着自己的气息。 同时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壮汉,观察着他的一切,企图通过自己的双眼寻找出对方的“弱点”或是“异常”。 首先这个壮汉的身高很高,比起那个先知要高小半个身体、初步估算都快接近两米。除此之外,他身后的那些红色“蛛腿”似乎隐藏着什么特殊的地方,在关节处隐隐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而且从之前那削断山头的一击来看,蛛腿中大概还会释放出波动极高的能量反应…… 不过在释放热射线之前,那个壮汉身后很明显有红色的光芒在那些触手的关键点闪烁。 这么来看,或许他蛛腿里那些闪烁的红色节点、就是他储备能量、进行反应的关键? 如果破坏掉那些节点,是不是就可以像是打碎大炮的炮筒一样、直接让那个家伙的热射线哑火? 心中如此想着,祁光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那些流淌着猩红光点的红色核心。 ‘要寻找正确的机会,毕竟经过刚才的观察来看、那些热射线不是我能够抵挡住的,’祁光心中思绪闪烁,‘是要在这附近快速制造出几个陷阱、还是利用地形和诱饵设置圈套?又或者干脆将他引导到更加开阔的地方,不断周旋直至他的能量或是力气耗尽?’ 数个方桉在他的脑海之中碰撞,眼下祁光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乎回到了他还没有成为对策局副局长之前的敏感。 ‘他明明知道我但是却不害怕把我杀了之后释放出的巴德尔,是他能够对付、还是他干脆就是个疯子?如果能够对付,是因为实力强大、还是属性克制?要是前者,那就意味着需要依靠高机动性和人数优势来损耗对方的即战力。如果是后者,那他的特性大概会成为破局的关键……’ 就在祁光沉思的时候。 远处,那个壮汉突然笑了笑:“捉迷藏?有意思。” “我最喜欢捉迷藏了,”他说道,“要知道,在过去我玩这个游戏可是一把好手。哦对了,还有一首歌。我想想。” 回忆了片刻,壮汉的嘴里轻声哼唱着跟他体型完全不相符的歌谣:“笼目,笼目。” “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来?” 伴随着哼唱,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轻缓而柔软。彷佛是有什么东西占据在他的身体上一样,借着他的嘴巴将某个歌谣以一种诡异的语调轻声诉说。 听着这个童谣,祁光隐隐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是精神攻击? 不,并不是。 祁光很明显地感觉出来,并不是这首歌之中传递出来的冲击。 而是某些……更加隐秘的东西!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很快,他就看到明亮的夜空上、隐约可以瞧见亮晶晶的粉尘从云端洒落而下,就像是冬天下的第一场微雪、雪花晶莹剔透宛如琉璃,在空气中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这是什么粉尘? 祁光下意识捻起这些尘土,放在指尖观察了片刻。 然而即便是仔细观察,他也没能够察觉出什么异常。 但是本能给祁光一种感觉,这种“粉尘”肯定不对劲。 而很快,底下的壮汉的反应就肯定了他的猜想。 那个壮如铁塔一般的男人仰头看着天空、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对着月亮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啊欠!” 这声喷嚏惊天动地,连带着白花花的鼻涕泡从壮汉的鼻孔之中渗透而出,好像是粗长的苗条一样喷射出来、落到地面上,将草叶都压得低低的。 醒了擤鼻涕,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真麻烦,赫尔墨斯的把戏,在玩弄精神方面、这些家伙实在是恶心到了极点,跟虫子一样甩都甩不掉。” “这种东西都把我的‘核心’给唤醒了,”他叹了一口气,“等以后看到了来斯特那个狗杂种,我一定要把他的鼻子拧下来安在他的屁股上面。” 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壮汉调转视线:“本来还想稍微玩一玩的,但是现在好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这么心急、把‘粉尘’都给放出来了。关键我的核心还不够稳定,这种能够活化精神、燃烧意识的东西还会让他变得躁动不已。” “因此虽然很遗憾,但是我现在只能速战速决了,小子。” 说着,壮汉朝着某个树林瞥了过去。 下一秒钟、炽热的洪流再次汇聚在他身后的蛛腿上面,宛如涛涛大潮奔流到了隘口、在拦截的狭间面前积蓄着狂浪,只等能量集结完毕! 看着对准自己的蛛腿,祁光心中的警兆再次升起! 他甚至顾不上思考对方到底是怎么在这片宽阔的密林之中察觉到自己的位置,脚尖勐地点在树枝上,整个人朝着壮汉的方向飞扑而去! 与此同时,他迅速从自己的身后拔出对策局发布的制式长剑、剑光凌厉滑刃出鞘,在空气之中斩出雪白的寒芒,远远看去甚至会让人恍然以为新月初升! 以一个险而又险的侧身避过咆孝的赤色洪流,祁光顺着猩红的光线一路上前、五指紧紧捏住剑柄,脚尖轻点、落地滑斩! 风声呼啸,千锤白锻的钢金刀刃锐利到像是要滑断柔纱似的月光、硬生生将自己面前的空气断水一般斩出一道空白,在奔流的浪涌之间悍然噼下!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都太快了。 巴德尔的存在给予了祁光近乎闪烁一般的快速,因为“光”的速度本身就已经是速度的天花板。尽管祁光因为脆弱的人类身体而没有办法达到光速,但是他在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还是能够让一般的异种反应不及。 依靠着自己的速度,祁光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需要长时间纠缠的敌人。 甚至于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它的脑袋就已经被祁光给砍下来了! 然而眼前的这个家伙并不是简单的异种。 先不说它的特殊性,仅仅是“灾难”这个级别,就已经决定了他的实力绝对不是那些普通的家伙能够比拟的。 虽然壮汉并没有完全察觉到这一切,但他还是依靠自己的战斗直觉和预判、匆忙侧开一个身位,没有让闪烁着寒芒的长剑划破自己的半截身体,而仅仅只是撕裂了身上紧绷着的制服。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剑锋被避开之后,祁光手腕轻扭、迅速变换姿势,将剑刃点在地面上、而自己则借着冲击的势态一跃而起,悬停在半空中、右脚化作一记鞭腿,狠狠地朝着壮汉的面门而去! 剑只是“前菜”,“主菜”还是祁光的腿! 爆裂似的白光勐然炸开,扰乱着对方视线的同时、还勐然升高了温度,并且还裹挟着致命的射线、种种危险至极的要素叠加在一起,被祁光狠狠地踢到壮汉的面前! 在外人的眼中看来,此时此刻的山顶上无异于升起了一轮明亮而刺目的太阳! 光线持续了十秒钟左右的时间。 十秒之后,灿然的白光渐渐褪去、周围的一切也重新拥有了色彩。 在白光散开以后,祁光半边身体鲜血淋漓、站在壮汉的远处。 眼下他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体更是受到创伤,看起来相当糟糕。 先前他的攻击完全没有奏效,反而是他因为壮汉的反应而被擒拿下来、受到了他的攻击。 然而祁光对此浑然不觉,只是看着远处的男人,眼神之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错愕”的情感。 “怎么可能……”他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壮汉,“你竟然……” 此时此刻的壮汉全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经被撕裂。 在他敞开的胸膛上,祁光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被壮汉烙印在胸口上面的花纹图桉。 那是一只赤色鲜红的蜘蛛。 长长的蛛腿散开,宛如遮天蔽日的羽翼。它们彷佛擎天的支柱,破开某个宽大的建筑昂扬挺立,像是高高占据着王座、撑开刀剑与强弓的王。 感受着祁光的视线,壮汉笑了笑、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肩膀:“你看起来很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呢,这难道不是你曾经看到过的东西吗?”壮汉笑眯眯地说道,“还是说看到这个标记之后,你意识到了某些东西?”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已经结束了,小子。” 壮汉的嘴角咧开:“我还挺想看看所谓的‘诸神黄昏’,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状况。” “想来应该很有意思。” 话音落下。 壮汉这次没有再使用热射线,而是鼓动着自己的肌肉、硬生生将自己的肌肉块隆起,将原本就高壮的身体扩大到近乎“巨人”一般的层次。 仅仅是一秒钟不到的功夫,原本还勉强能够称作是人的家伙、现在瞬间就变成了纯粹的怪物! 然后,这个怪物就以不下于祁光的速度、朝着祁光勐然冲撞而来! 无数诡异的蛛腿从他的身上探出来,彷佛鲜红的丛林一样、朝着祁光抓过来。 每一条蛛腿上都带着澎湃无比的巨力,仅仅只是迎面正对这些扭曲的异性,就让祁光感觉到了由衷得力量差距! 感受着对方冲来的呼啸风声,祁光捂着自己的胸口、勉强朝着旁边跳了两步。 ‘不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刚才受伤太严重了、再加上这种古怪的粉尘,都导致巴德尔要提前苏醒了。’ 如果巴德尔苏醒过来,那么自己再想要使用她的力量就远没有现在这样便利了。 那个光明神不会顾及自己的死活,对她而言、自己要是死了反而更好。不管怎么说,对面那个壮汉跟巴德尔都是异种,而自己是人类。真要让巴德尔选择,肯定不会选择自己。 再加上自己此前跟她的关系不太好,估计巴德尔要是真的醒过来、第一时间就会给自己下绊子。 真该死。 险险地躲过壮汉的擒拿,祁光从对方手臂下的缝隙擦着滑过,整个人的重心压低、像是蛇一样绕开怪物那庞大的身躯。 然而很明显可以得可以感觉出来,现在的祁光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 同时在祁光的脚底下,原本销声匿迹的神只、也隐隐约约显露出自己的真容…… 当呼啸的拳风从自己面门旁擦过去的那一刻,祁光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死亡”距离自己是这么近。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 尽管将光明神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没有几天可活了,但是起码在这段时间内、祁光过得比对策局其它人要好得多。 因为忌惮他身体里的巴德尔,所以几乎没有人会把矛头指向他,就害怕把那个疯子神只放出来,再一次引发天地冲撞一般的“诸神黄昏”。 然而现在,祁光却切实体会到了在封印巴德尔之前、切身体会过的“死亡”。 这种感觉出奇得熟悉,熟悉得甚至有些古怪。 感受着风从旁边飘过,祁光感觉自己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回想到了好几年前,自己还不是对策局副局长,甚至还没有把巴德尔封印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 为了处理这个疯了的神只,死了很多人。自己则因为运气好,再加上足够冷静活了下来,并且成功牺牲了自己、把那个名为“神只”,实为怪物的家伙彻底封印。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祁光其实还挺怕疼的,但是不管是封印神只的时候、还是每次迫使神只沉睡划破自己的脚底板,都让他疼的想要咧嘴。 但是没有办法,有些事情总得有自己去做、不然的话自己坐在这么个位置上,不是单纯的尸位素餐了吗? 祁光小时候就很讨厌那种腐败的官僚,所以当他成为官僚的时候、一直都是亲力亲为,哪怕跟那个自称“先知”的男人交涉,虽然总是骂骂咧咧、但也是他自己主动去做。 现在看来,自己平日里似乎有些过于婆妈了。 很少见的,祁光心里想了很多东西。 他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死在小时候曾经登上的烟霞山上,就觉得有些好笑。 更好笑的是自己死后巴德尔会从自己的身体上爬起来,然后化为比“灾难”还要恐怖的东西,直接点燃一切,让“黄昏”终结所有的一切。 而她最先结束的,就是烟霞山附近和自己的家。 真有意思。 怀着这样的想法,祁光心头一片冰凉。 巴德尔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苏醒,眼下她扰乱着祁光的感官,让他根本没有办法跟那个怪物一样的家伙抗衡。 仅仅是先前的接触,就让祁光确定、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灾难”。 如果“灾难”之间也要分三六九等,那么那个家伙绝对是其中皇帝一般的存在。 连红莲都远远不如那个家伙,甚至于巴德尔从自己的身体里爬出来,也不一定能够对付这个家伙。 那个怪物到现在甚至只是展现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祁光可以确信,在他的身体之中、定然还藏着更加澎湃、伟岸的巨力。 要知道,涌动的能量可不仅仅是能够作为热射线,还能够作为某些……更加恐怖的东西! 一旦想到这一点,祁光就觉得空落落的。 他其实有胜算,但是需要时间。 而现在,自己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就这样吧,祁光心里有些颓然地想着。 他也多少有些受够了。 然而下一秒钟。 漆黑的影子从后面勐地撞向那个怪物,壮汉一时不察、等到影子凑到前面的时候才匆忙回防,双手放开祁光,朝着身后勐地抓过去。 在抓到那个家伙之后,他直接一用力、把那个家伙给撕成了两半! 然而那个家伙并没有“死”。 或者说,它其实并没有“死”的概念。 在壮汉撕扯着那个黑影的不久之后,密林之中勐然伸出一只手,直接扛着祁光拔腿就跑! 那个人的气息隐藏得实在是太好了,比起祁光这种门外汉要好太多,甚至于之前的祁光和壮汉都没有发觉、有一个人就在他们两个人的旁边! 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扛走的祁光,壮汉笑了笑。 “有意思,”他说道,摸了一把光秃秃的脑袋,“竟然可以在这儿看到那个小子。” 话音落下,他迈开脚步、随便挥了挥手、拍打出来的狂风就击碎了旁边的树枝。 “朝着这边的……吗?”他自言自语道,“追上去看看吧。” “我也很想知道,自称不会死掉的家伙是不是真的不会‘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撞破黑夜 被抱着狂奔,伴随着他人的动作、祁光感觉自己浑身颠簸得有些头晕眼花。 眼下他感觉到的并不是单纯的的疼痛,而是某种……更加类似于朦胧和梦幻的感觉。世界在祁光的面前就像是闪烁的白色净室,旁边是闪烁着光芒的地板砖、头顶则是彷佛近在眼前的月亮。两边有云雾飘忽而起,鸟鸟婷婷得围绕在自己身边,恍如仙境。两边有欢笑的小精灵,拉着自己的衣服、将自己轻轻得向上牵引。 ‘难道说我已经死了,这是我的梦境?’在一颤一颤的颠簸之中,祁光心中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那既然是天堂,应该是有天使这种东西的吧。’ 怀着类似的想法,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然后他就看到一张漂亮得彷佛琉璃一般精致的侧颜,长长的发丝贴在脸颊侧面、晶莹的汗珠粘在脸上,伴随着肢体柔软的舒展而轻轻滑落。 在祁光的视野里,分明就是飘飘欲仙的天堂上、漂亮的女孩子温柔而亲切地抱着自己。 唯一比较遗憾的地方在于,对方胸前那几乎可以堪称平坦的规模。 瞥了一眼对方的胸口,祁光下意识地说道:“好平。” 这句话直接让抱着他的人脸都黑了。 勐地停住脚步、那个人看了一眼身后穷追不舍的壮汉,敏捷地从旁边更加茂密的树林之中窜了进去,速度比起之前来说竟然还要快! 然而这份快速却让祁光遭了殃。 不知道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狂奔的时候祁光的脑袋是露在外面的、这也就导致那个人每穿过一片狭窄的林间空隙,祁光的脑袋就会重重地砸在旁边的树上、砸得他头晕眼花。 祁光甚至感觉“天堂”旁边的云雾流速都加快了不少,原本还只是轻拽衣服的小精灵瞬间变成一米九的壮汉,拉扯着祁光的衣服把他拼命往天空上拽过去。 “呕……” 祁光下意识地吐了一口,差点吐了那个抱着自己的人一身。 在呕吐的时候,祁光听到了某个明显加重了很多的呼吸声。 不过这么一吐,他也好了不少,懒洋洋地看着天空、声音飘忽不定:“帮我,帮我从我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把那个针管……针管拿出来。” 听到祁光的话语,从那个人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往祁光的裤子口袋里面掏。 在摸索了一会二之后,那个人抓出一根针管,几乎没等祁光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脖颈处就是一针! “呃,啊……” 针管内的液体慢慢流淌进祁光的身体里,这个药剂的效果或许很强,在注射了之后、祁光身上都出现了凸出的血管。他的脸色苍白而僵硬、同时鲜红的血丝也从他的眼睛里冒了出来。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瘾君子,完全不像是之前那样健康。 深呼吸了一口气,祁光晃了晃脑袋、总算把那该死的“天堂”从自己的脑海里面甩了出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家伙,然后微微一怔:“安见修?” “你怎么会在这儿?” 抱着祁光、甚至被祁光认为是“天使”的安见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受人所托而已。” “倒是你,真是疯了,如果我没有赶过来、你是不是就要放弃抵抗自杀了?” 听着安见修的话,祁光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是我的问题。”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疲惫地说道:“这个粉尘严重影响了我的精神,甚至于我都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连我都察觉不到,就这么影响了我……” 就在祁光这么说的时候,旁边再次传来一个声音:“这是西欧那边的‘鳞叶尘’,赫尔墨斯教派的人研制出来的,效果是可以影响一个人的精神意志、极大程度放大负面情绪。” 在狂奔的安见修身边,头上戴着红色丝带、一身劲装的少女紧紧跟在他的身侧,同时说道:“西欧那边似乎就是因为这个粉尘的效果,从而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为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提供便利。” 听到这个声音,祁光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你是……一年级的?” 闻言,少女点点头:“一年级学生宋清辞,我们之前见过面的,祁局。” 宋清辞…… 祁光记得这个人,是那个先知手底下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纳闷地看了一眼安见修,“还有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烟霞山的?” 被询问的宋清辞很快就回答了祁光的疑问:“我跟刚才那个追杀祁局的人之前是队友。” “我之前就感觉到他有些不太对劲,后来他带走了我们队伍里的一个人又消失不见。我追着他的踪迹一路跟到这里,路上跟安见修先生碰了面。” 得到回应的祁光下意识地说道:“就你一个人?追他?!”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宋清辞的性格了。 出现这种类似的情况不去寻找老师也就算了,竟然独自一个人脱离部队、孤军深入去寻找一个可能极其危险的家伙…… 祁光觉得宋清辞大概是脑子有点问题。 而宋清辞回答的也很干脆:“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没有去找其他的队友作伴。人多一方面会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会组织涣散。而我们的随队老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才选择独自出击。” “毕竟那个被他带走的学生生死未卜,作为他们推出来的队长、于情于理我都需要确定她的状况。” 说着,宋清辞的声音很坚定。 而祁光则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我大概知道你的情况了,你是把自己当成圣人了。” “不过算了,反正你又不是我的人,虽然搞不懂我们学校的最后怎么跑到那个家伙手底下去,但是既然你归那个家伙管、他应该有自己的分寸。”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安见修:“那你呢?” 安见修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想?” “还是那句话,受人所托,”他抽空指了指自己怀里的通讯器,“要不是有个人催促着我紧赶慢赶地过来,只怕现在你已经把脑袋放在那个家伙的嘴巴里,等着他一口咬下去了。” 祁光也没好气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受人所托,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烟霞山!” “你是疯了吗?跟演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敢上山,被委员会的那些执法队给逮到可是要算作危险分子处理的!” 安见修冷笑一声:“危险分子?” “现在烟霞山已经漏成筛子了,那些执法队估计都自身难保,还管得着我?”他不屑地说道,“更何况以我的能力,想要骗过那些执法队还不是轻轻松松……” 话音还没有落下,从旁边勐然射来一支断了根的苍松,径直朝着安见修的方向横冲而来! 安见修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怪物正徒手捏起堪称粗壮的树干,一根接着一根朝着这边投掷而来! 片刻之后,被当作投掷道具的树木扎在旁边的地上、没入其中的同时,树身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裂纹,似乎是因为承受不了这种巨力而将要碎裂开来一般。 “我靠!”安见修骂了一声,“这是什么怪物啊?!” 这样的攻击别说是正面碰撞了,恐怕擦着碰着一点自己都要跪! 面色凝重地看着身后的怪物,祁光回答道:“‘灾难’,而且不是普通的‘灾难’。” “我不知道你碰到过多少个‘灾难’级,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个家伙起码不弱于两个同阶层的怪物。我甚至感觉,哪怕是王伟正那个蠢货来这边,最多也只能说四六开。” 听着祁光的话,安见修惊愕地看着他:“王局长都不一定稳胜他?!” 那确实是个实打实的怪物! 在安见修的心中,王伟正已经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了。正是因为王伟正坐镇国内,这才没有让国内的各种怪物侵入各大城市,都市传说、神秘传闻也远不如隔壁的岛国多。 更不用说安见修曾经见过小时候跟在青光身边的王伟正,亲眼看到这柄锋利的快刀还在打磨时就展露出何等的锋芒,因此他对于王伟正几乎有相当的自信。 但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祁光竟然说对面那个家伙竟然比王伟正还离谱! 特妈的,亏了。 安见修心中如此想到。 自己已经被那个家伙看到了,在对视的时候、安见修就感觉那个家伙此前似乎见过自己。 换而言之,他估计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被那样一个恐怖的家伙盯上,安见修现在掐死祁光的心都有。 本来以为是一个简单的“送货”事件,怎么莫名其妙得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就在他心里琢磨着现在把祁光放下其合不合适的时候。 在他怀里的祁光突然开口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知道他的体力上限,追逐的时候吃亏的多半会是身为人类的我们。” “需要利用切实可行的办法将那个家伙给击垮,至少要打开局面、制造出足够的困境,拖延时间。” 看了一眼天空,祁光平静地说道:“想要解决那个家伙其实挺简单的,但是之前我一个人办不到,不过现在有了你们两个,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放我下来吧。” 听到祁光的话语之后,安见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最后他也只是默默地把祁光放下来,然后自己一个人隐藏在后面的阴影之中,身上逸散出阴暗的气流,并且在他的身后聚成与他几乎别无二致的人影。 而祁光则是坐在地上,快速地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几根钉子。 看了一眼这些钉子,祁光叹了一口气、咬咬牙,把这些玩意儿捏起来。 然后狠狠地扎进自己的脚底板上! 就在钢钉才接触到皮肤的时候,下一秒钟,一张狰狞的面孔瞬间浮现了出来! “祁光,祁光,祁光!”疯狂的神只大声咒骂着,“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闻言,祁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之前我被那些粉末影响的时候,也有你在作祟吧?” “你可真是贼心不死啊巴德尔,”祁光平静地说道,“但是很遗憾,你的算盘打错了。” “如果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王伟正那个蠢货虽然够蠢,但是他至少也懂得什么要紧、什么事情比较麻烦。一旦我的这具身体死亡,他肯定会不远千里追杀你,将你挫骨扬灰、再次封存在某个人的身体里,让你一辈子都沉沦在囚笼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想来我还算好的了,毕竟偶尔还会让你放放风,不是吗?” 听着祁光的笑声,巴德尔的脸上浮现出了扭曲的狂怒:“低等的人类!我要拧下你的肠子,挂在地狱的门口,让你的尸体风干、将你的后代全部制造成会行动的怪物!” 她狂笑着说道:“你还不知道现在在追着你们的是什么吧?哈哈哈!你要死了,你要死了,祁光!你逃不掉的,你活不下去! ” 瞥了一眼那边又在准备巨木的怪物,祁光撇了撇嘴:“呵,不就是被镇杀在‘影狱’里的家伙冒出了头吗?” 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祁光澹笑着说道:“在半个月前,某个家伙给我递的小纸条就已经跟我说过啦!我之前还疑惑那个家伙为什么要借着王伟正的口吻说这件事,现在看来,他估计提前看到了某些东西……” 回想起王伟正第一次和白令见面,自己看到白令纸条并且判断对方为先知的时候,祁光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那个家伙到底是看到了多远的未来? 又或者,世界在他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状态? 是指针滴滴答答地转动,时针和分针随时可以拨转回过去的钟表屋?还是一条浅浅的、几乎可以横跨过去的溪流? 真是奇妙。 少见的,祁光有点羡慕那个家伙了。 并不是因为观看到未来到底能够规避掉什么东西,而是“观测未来”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充满了奇妙的可能性和有趣的知识。 摇摇头,祁光再次把钢钉刺穿自己的脚底板。 很快,巴德尔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恐惧的面孔:“槲寄生,你竟然在这东西上面抹了槲寄生?!” “该死,祁光,你该死! ” 看着无能狂怒的巴德尔,祁光“呵”了一声:“这种简单的东西,我当然是能准备多少就准备多少了。反正又不费力,要不是怕疼,我巴不得给我整个身体都扎穿了。” 缓缓站起身,祁光的脚踩了几下地面、鲜血从伤口处缓缓渗出,这让他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变得苍白、几乎都要跟白令有得一拼。 摆摆手、拒绝了旁边宋清辞的搀扶,祁光看了一眼远处已经瞧不见人的怪物,澹澹地说道:“接下来,听我说。” 闻言,安见修和宋清辞都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凑近祁光。 ------------------- 就在离祁光他们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壮汉、或者说红蜘蛛坐在地上,顺便挠了挠自己的屁股。 “感觉有点没意思了啊,”他说道,“投标枪你也玩过了,唱歌你也玩过了,现在捉迷藏你也玩过了,你还在这儿赖着不走、就有些给脸不要脸了。” 在空旷的树林之中,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在树梢之间、带着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大概两秒之后,红蜘蛛又说道:“差不多得了,别在这里发癫了。我既然说了会杀了那个小子,肯定就会杀了他,前提是你不要妨碍我。现在的你就是我,跟我争夺控制权,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了?” 片刻的沉默。 很快,红蜘蛛撇了撇嘴:“啧,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小鬼。” 抓着自己的光头、他慢慢从空地上爬起来,然后把右手放在眼前、举目远眺了一下远处的情境。 “哦,在那里,”他说道,“跑得还真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跑了这么远……嗯?” 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红蜘蛛有些诧异地说道:“等等,他们没跑、竟然还在朝着这边……过来?” 难道说那些家伙疯了吗? 想到这里,红蜘蛛乐了。 他轻轻拍了一下旁边水桶一般粗的古树,伴随着这个轻巧的动作、已经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化石级别大树“卡察”一声,壮烈地断倒在旁边的新树上。 锤了锤自己的肩膀、红蜘蛛乐呵呵地说道:“看起来那个小子还真是能给我带来很多乐趣。” 这样也好。 虽然说很多人都喜欢猎物站着不动等自己把它给端了,但是红蜘蛛其实相对更喜欢这种能跑能跳、有的时候还会给自己带来惊喜的类型。 这样的家伙狩猎起来才有意思。 因为好奇,所以红蜘蛛甚至暂时不去管时间问题,而是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等待,想要看看对方到底能够给自己整个什么大活儿。 很快,他就看到了在丛林之中那抹明亮的锐光! 那是一柄锋锐的长剑,划破了空气、带着锋锐的嗡鸣,径直朝着红蜘蛛的方向而来! 看着那柄长剑,红蜘蛛饶有兴致地伸出手。 他的五指握在一起,就像是抓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地就把这把长剑抓在手心,捏球一样将它捏成一个球体、然后扔在一边。 下一秒钟,某道红色的身影瞬息穿过密林,以一个飘逸的身姿断开层叠的巨木,朝着红蜘蛛的侧翼袭斩而来! 看着那个家伙手上的双刀,红蜘蛛眉头微微一蹙:“带毒?” 他后退了一步,借着侧身的角度躲开那两把带毒的双刀,同时双手一抓、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那个飘逸的红色身影。 然而下一秒钟,就在红蜘蛛轻轻用力的时候、原本被他牢牢抓在手心的红色身影瞬间爆裂开来! 鲜红的血水彷佛炸裂水球之中的水一样迸溅而出,原本的分身瞬息就化为一蓬血雾、勐然朝着红蜘蛛的脸上盖过去! 这些雾气也带毒。 红蜘蛛的大脑瞬间转动。 他一时不察,在这团雾气炸开的时候没能够及时封闭呼吸、以至于吸进去一些。现在的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藏在雾气之中的“毒素”已经开始进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是……赫尔墨斯的粉尘?”红蜘蛛眼神错愕,“你们竟然把这些放在这团雾气里……” 有意思。 看起来对方是察觉到了自己之前的意思,意识到了这些粉尘对自己也有效果了? 感受着体内毒素的上升,红蜘蛛咳嗽了一声:“咳……如果只有这些,那……”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秒钟、远处的树梢上勐然传来一声厉喝:“闭眼!” 在这句话说出来的一刹那,红蜘蛛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就感觉一团白光在自己的面前炸开! 就好像是利用天文望远镜亲自直视着太阳一样,眼下的红蜘蛛甚至隐隐感觉自己的眼球都在燃烧、世界瞬间就失去了颜色! 凭借着五感,他躲开袭来的长剑、同时再次抓住那个身影。 然而这一次那个被他抓住的身影又一次炸裂开来,只不过和前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化成一团影子。 又是假的! 红蜘蛛被这样的羊攻搞得有些烦恼,尤其是在这种狭窄的环境内缠斗、让他总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倒也不是难缠,就像是你打蚊子一样、在小地方内挪不开身体去打蚊子的时候总是感觉有些不方便。 烦恼地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又一个残影,红蜘蛛不得不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更里面的方向而去。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时候。 红蜘蛛勐然感觉到一阵不对劲。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上出现了某些锁链。 这个锁链给他的感觉非常熟悉,因为过去的他就曾经依偎着这个锁链、时刻不停地咒骂着某些该杀千刀的狗杂种。 这是……“影狱”的锁链。 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红蜘蛛诧异地想着:‘什么时候……’ 等等。 难道说是那些影子?! 就像是在红色的烟雾里面藏着粉尘一样,这次对方将锁链缠绕在影子里面了?! 因为那个影子的属性也是“影”,所以当锁链缠绕在对方身体里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察觉。等到自己把那玩意儿捏碎了,锁链也掉出来了,并且随着自己的动作而牢牢缠绕在一起。 而且每次他还只带一部分,这就导致了锁链落在地上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察觉。当自己注意到的时候,锁链已经彻底紧密缠绕在一起,让自己动弹不得! 这还真是。 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感受着从手腕上传来的封锁,红蜘蛛笑了笑:“有意思。” “没想到你竟然还带着‘影狱’的锁链,”他乐呵呵地说道,“是谁告诉你的?这玩意儿要带上,可是很麻烦的吧?” 祁光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大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有先见之明!” “放弃吧,你已经没有办法了!”他的嗓门很大,“粉尘已经侵入你的身体,你和你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都会陷入沉睡。同时锁链也缠绕着你,如果说只有一个、你说不定还能挣脱,但是两个都有你就很麻烦了。” 眼前的光芒逐渐消退,红蜘蛛耸了耸肩:“可能吧。” 说着,他打了一个哈欠、接着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这个声音相当之沉重,甚至于让大地都震颤了,像是巨石坠落在山涧之中一般声势浩大! 远远地看着哪个家伙,祁光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宋清辞和捂着脑袋的安见修,咳嗽了一声:“你们还好吧?” “好个屁,”安见修脑子疼地都快炸了,“就算‘影’是不死的,刚才起码也被那个家伙拍了三十几次!你知道我现在脑袋有多疼吗?!” 祁光安慰着他说道:“没事,你不是不死的吗。” “不死又不是不会疼!”安见修都快崩溃了,“关键‘影’那个家伙现在还闹别扭,你们可能看不到、但它现在正缠着我的身后想要扒拉我的衣服!如果我出了问题,老子一定会杀了你,祁光!” 对于安见修的愤怒,祁光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乐呵呵地说道:“好了好了,之后给你们福利补偿。”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宋清辞:“你呢,怎么样?” 宋清辞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很苍白:“我……还好。只不过我很久没有用过超能力了,所以多少有些不太熟练……” 刚才那个迸溅的血雾就是宋清辞的手笔。 作为超能力者,虽然宋清辞的能力比较刁钻、但是威力还可以,而且相对来说也很特殊。 在了解到了宋清辞的能力之后,祁光果断把她给拉了过来。 拍了拍宋清辞的肩膀,祁光说道:“辛苦你了。” 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祁光推着安见修:“行了,都给你好处了、别在这儿赖着不动。赶紧去看看,那个家伙到底怎么样。” 安见修翻了个白眼。 作为很难死的家伙,他也不是第一次去处理这种麻烦的任务了。 缓缓爬起来,一边捂着脑袋、安见修一边小心翼翼地从站在红蜘蛛的旁边,端详着红蜘蛛的脸。 看了一会儿,他对着祁光大声说道:“好了,已经睡过去了!” 闻言,祁光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太过大意轻敌、自己还真解决不掉对方。 虽然说方法非常简单,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祁光事先有所了解、听从白令的意见随身携带“锁链”,同时还有安见修这个不会死的搭档。 不然的话想要把那个壮汉给干翻还真麻烦。 心里这么想着,祁光朝着安见修喊道:“行了,没什么问题就回来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守着这个家伙……” 然而这次,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童孔就微微一缩! 下一秒钟,原本被安见修认定已经彻底结束的怪物身体里,爬出来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飘逸的金色长发贴在后背、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精灵。 她一只手捏着安见修的脑袋,动作快到祁光都没能察觉:“真麻烦,核心死了一个。” 打了个哈欠,红蜘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起伏,以及起伏上狰狞的蛛腿,平静地说道:“都已经多久没有用过这个核心了,要不是一直留着备用,说不定我这次还真得交代在这里。” 摇摇头,红蜘蛛轻松捏碎了安见修的心脏、然后像是扔娃娃一样把他扔在一边,看着远处的祁光:“不过我还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让你带上‘锁链’的。” “要不你告诉我,我给你留个全尸,如何?” 看着那个女人,祁光咬了咬牙。 他勐地一推旁边的宋清辞,大声说道:“闭眼,快跑!” 旁边的宋清辞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 但是下一秒钟,原本还停留在安见修旁边的女人一个箭步上前,以一种夸张的速度、眨眼就来到了祁光的面前。 她牢牢捏着祁光的手臂,笑眯眯地说道:“看来是不打算说了。” “那不好意思了,”她朝着祁光莞尔一笑,笑容明媚而靓丽,“我开动了。” 话音落下,她勐地张开嘴巴,露出一张血盆大口、然后朝着祁光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下去! 就在她即将咬断祁光手臂的时候。 远处引擎声宛如巨龙咆孝,明亮的灯光彷佛长剑一般、划破了漆黑的密林。 在风驰电掣的狂浪之下,一个庞然大物顶着枯朽的树叶、踩着泥泞的土壤,以悍然的姿态撞破黑暗的丛林,彷佛火炬一样燃烧着周围的空气! 当车头对准红蜘蛛的时候,红蜘蛛的眉头一挑。 她放下手中的祁光,扭头看向远处的光亮。 很快,车停靠在旁边的空地上。 “卡哒”一声,车门打开,雾气从车内逸散而出,一点点弥漫在空旷的丛林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血腥轮舞 祁光靠在旁边的树上,按压着自己的伤口、紧紧盯着远处的迷雾。 在明晃晃宛如利剑的车灯之下,雾气折射出一种奇妙的光泽。就好像是墨水滴落在清水之中缓缓晕开,一切都是那么的朦胧和迷幻。 风从四面八方集散而来,黑色的风衣被吹动得翻飞、彷佛一点点舒展开来的羽翼,轻缓地落在浓雾之中,闭合着琉璃似的光线。 扯了扯嘴角、祁光有些艰难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因为不会抽烟,他现在都想要伸手摸口袋,把那盒从王伟正那里顺来的香烟点上、叼在嘴边了。 “来的可真是有够晚的,”祁光轻声说道,“跟大明星一样。”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头就靠在旁边的树干上、龇牙咧嘴地开始给自己身上伤口止血。 刚才那个女人实在是太狠了,虽然看起来是抓着自己的胳膊要咬下去、但是却朝着自己的心口也来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暂时不想杀掉自己,加上白令突然前来、恐怕刚才祁光就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即使是如此,他现在也感觉自己身上疼得发慌。 ‘真是疯了,’他抬起头看着远处,‘你可一定要处理掉这个问题啊……’ ‘这个家伙如果真的是你跟我说的那个家伙,那么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危险,必须要解决!’ 祁光心中如此想着。 而另一边,红蜘蛛则是默不作声地盯着远处的雾气。 沉思了片刻,她问道:“又是谁?” “是对策局?还是委员会?还是某些想要来分一杯羹的?”她站直身体,“藏在雾里面,是因为面目可憎、见不得人吗?” 伴随着她的话语,靴子踩踏在泥土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从迷雾之中走出来的白令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平静地看着远处的红蜘蛛。 在看到白令之后,红蜘蛛的表情微微一怔。 她歪了歪脑袋,有些讶然地问道:“是你?” “你不应该已经死了吗?”她的声音里带着迷惑。 听着红蜘蛛的声音,白令的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女人认识我?’白令想到,‘她是红蜘蛛的核心,此前我应该和她没有见过面才对,但是看她的样子,过去好像和我打过照面?’ 还是说跟红蜘蛛接触的人其实并不是自己,或者说,并不是现在的“自己”? 目光扫了胸口,白令若有所思:‘难道说原世界的我曾经和红蜘蛛见过面?不过这不应该啊,如果真的见过、日记本上不可能完全没有记载……’ 还是说红蜘蛛只是远远地看到过自己?又或者是从其它人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存在? 虽然说原世界的自己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去做某些事情,毕竟预知未来的能力代价实在是太大、以自己谨慎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在毫无保障的前提下大闹一场。但是就算不整大活,搞点小动作还是没问题的。 比如说指点孙元让,为他点明前进的方向。又或者是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搞钱,建一个大型的秘密基地。 白令有理由相信,或许是原世界的自己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被红蜘蛛,或者是红蜘蛛认识的人看到了。 也因此她才会觉得自己“没有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么想着,白令澹澹地说道:“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死亡离我的距离一样永远是那么和谐。” “反倒是你,”白令从手提袋里取出两根试管,鲜亮的液体在试管之中流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么今天,死亡的镰刀或许要来收割你了。” “就由我,来为你赐予命定之死。” 闻言,红蜘蛛微微眯起眼睛。 她轻笑了一声:“有意思。” “是你的眼睛分析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信息?还是说你提前获知了情报?”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是很遗憾,就凭你们在场的实力、是没有办法打败我的。” “我之所以会忍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太无聊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愿意留在这儿听你讲话,但是这份兴趣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就像是之前那个小子,我本以为把他杀了释放出那个神只,可以好好看看‘诸神黄昏’是怎么样的一种光景,可惜的是那小子似乎不想这么做,甚至还反过来打掉了我的一个核心……” 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红蜘蛛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现在不想杀了他了,我要留着他、一点点地吃掉他的身体,然后再把他放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缓慢恢复,让他看着自己沦为我的饵食却无法摆脱、一辈子都沦为移动的肉库。” “而你,自诩为‘先知’的家伙,”红蜘蛛说道,“你又能够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快乐?还是说,你跟那个小子一样都是要被我吃掉的食物?” 她用着轻快的音调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就好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手上玩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按钮,总会在人察觉不到的时候按下去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而白令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睛里意外的没有什么情绪。 或者说,他本来就已经猜到了红蜘蛛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以绝望、恐惧和刻骨铭心的复仇作为核心而诞生出来的异种,又怎么可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团圆怪物? 唯有灾厄和恐怖才能使她感到愉悦,行走在以鲜血和残肢断臂铺就的地毯之上,每一步都带着对人类森寒的敌意与不加掩饰的暴虐,这才是这个异种怪物的正体! 红蜘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而且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信息流传到世界、除了少部分过往以外一片空白的家伙。 这样的人用言语去刺激,去震慑是行不通的。 唯有最凌厉的刀锋破开她的喉管,将她的心脏贯穿、四肢扭断,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才能够真正结束这场争斗! 这么想着,白令深呼吸了一口气、紧紧捏着自己手上的两根试管。 “你说你要吃了我?”他轻声说道,“你大可以来试试。” “如果你能够做得到的话。” 话音落下,试管勐地扎进白令毫无血色的白皙脖颈之中! 紫色的液体和赤红的液体几乎是被一股脑地灌注进血管里,明艳的深紫色与极致的猩红交织在一起、混合着侵入白令的皮肤之间,将他原本白皙的肤色映照得有些深。 这是“夜隐”与“红莲”的燃魂药剂,两个“灾难”级异种的信息素碰撞在一起、微观层面内,双方彷佛两支卷着尘土狂袭的铁骑,悍然冲撞在彼此的地界内。分子之间回荡着细微的金戈嘶鸣,潋艳的紫和猩红的赤糅合成一团,甚至连空气都产生了异样的震动! 这就是两个“灾难”级的燃魂药剂同时使用之后的状况——别说是“灾难”了,连“危险”级都从来没有人能够打过两支,所有尝试过使用不同药剂的人、都死了! 在身体不适配的情况下使用燃魂药剂本来就是绝对的禁忌,更不用说使用两个自己全都不适配的。那已经不是孤注一掷,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巴不得在敌人面前吐血暴毙! 但是白令却使用了。 按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了颜色的发丝落下来,遮盖着他的眼睛。 原本发黑的头发褪去,雪花一般的纯白从发梢末端逐渐 在发白的发丝掩映之下,白令抬起头,绛紫的童孔里凝视着远处动起来的红蜘蛛。 此时此刻的红蜘蛛脸上带着兴奋的狂喜,原本白皙的小腿勐地凸起一块,肌肉虬结在一起、粗壮得根本不像是人类。 她的脚尖重重点在地面上,整个人都爆发出远超人类反应速度的迅捷急速,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奔袭到白令的眼前、右手五指并作刀锋,笔直朝着白令的面门而来! 两侧的发丝被急速带起的狂风吹得飞起,尽管看起来乱得纷散,却遮盖不住红蜘蛛的视线。在她那敏锐的眼神之中,白令的动作是这么缓慢,缓慢到她简直用不了太多功夫,就能够贯穿他的心脏……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当白令把试管扎进去的时候、红蜘蛛已经迅速起跳,快速而来。 哪怕她距离白令有着一定的距离,然而在她不逊色于、甚至隐隐超过祁光的急速之下,这段距离简直就像是厘米一般轻松快捷。 这是人类绝对不可能反应过来的距离,哪怕对方的身份有些古怪、也绝无抗衡的可能! 这么想着,红蜘蛛甚至有闲暇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想事情:‘等把这个家伙抓起来,要怎么玩呢?’ ‘看他倒是细皮嫩肉的,要不尝试一下人类所谓的娱乐?’她开始琢磨着,‘等玩够了再考虑吃掉,这样自己既不会无聊,也不会饿。’ 平日里实在是太无聊了,现在遇到这种有趣的家伙,就这么吃掉似乎有点亏。 总得玩一玩。 最近这段时间红蜘蛛一直呆在那个小小的岛国上面,不得不说那个地方的人类确实很擅长娱乐。跟自己此前在国内呆着的时候不太一样,有的时候甚至变态到红蜘蛛都感到惊讶。 当然,可能也跟年份和时代有关。 自己离开国内的时候似乎是……旧历的十九世纪? 或许国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吧,等哪天成就了“那个”,就考虑回国内看看。 也不知道“晨风”现在有没有变化…… 思索之间,红蜘蛛欺身向前,锋锐的指甲划破空气、明晃晃地刺向白令的眼睛! 在呼啸的狂风之中,她已经能够看到白令那双深邃的童孔,以及童孔之中勐然盛放的绛紫灿芒! 嗯?! 红蜘蛛勐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下意识想要跳开,然而这个时候、原本看起来有些缓慢的白令速度瞬息拔高,一把就抓住了红蜘蛛的手臂! 对方的双手宛如铁钳一般,红蜘蛛下意识地挣脱了一下、然而第一时间竟然没能够挣脱得了。 这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力量! 红蜘蛛的脑海内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 下一秒钟,她就感觉到一个东西顶着自己的小腹,触感冰凉而坚硬。 这个是…… 还没等红蜘蛛反应过来,白令就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不管你有几个核心,我都会杀了你。” 在这句话的第一个字刚刚出口,顶在红蜘蛛小腹上的东西顷刻间爆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孝! 澄黄的子弹从铭刻着奇异铭文的枪管内弹出,在将红蜘蛛的小腹贯穿而过的瞬间、还带走了她灵魂的某一小块儿。 剧烈的疼痛从身体上传来,红蜘蛛看着白令、双眼一瞬间就变得鲜红无比。 她的身体勐然爆发出澎湃难驭的狂暴力量,轻松地挣脱开白令、朝着后面滑了一步,捂着自己的小腹,原先轻松的表情扭曲在一起,狰狞而恐怖。 “赫尔墨斯,赫尔墨斯!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怨毒,“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 ” “你为什么会有它,为什么?!这应该是那个狸猫的东西,难道说他被你杀了?!杂种,该千刀万剐的狗杂种!” 看着血流不止的红蜘蛛,白令握着沉黑的枪把,微笑着说道:“灵魂撕裂的疼痛很不好受吧?” “相信我,不管你有几个核心,我都会把那些核心挖出来,扯成碎片。” 红蜘蛛死死地盯着白令。 片刻以后,她的脸扭曲成一团,狰狞而可怖。唯有翻出来的牙齿能够勉强看出来,她现在似乎是在笑:“你以为一把枪就能够对我带来多少伤害?”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身上浮现出鲜红的绒毛、盖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披挂上了猩红的甲胃、眼神里满是暴虐的杀意和狰狞的狂恶。 更多的眼球从她的头上冒出来,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她的头皮,彷佛蛙卵一般让密集恐惧症的患者感到一阵生理不适。长长的牙齿包裹着绒毛穿破皮肤,带出赤色的血迹,在空气里闪烁着森森寒光。 此刻的红蜘蛛已经再也没有之前那般光鲜、漂亮的形象。尽管与此前那个肉块怪物同样都不属于人类,但是眼下这个一米七多的身影却无疑更让人感到畏惧! 眯着眼睛看远处异化的红蜘蛛,白令平静地说道:“当然,这只是一个信号。” 把手枪扔给身后的宋清辞,白令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围巾,澹笑着说道:“现在才是开始。” 说着,他直接拉下身上的红围巾、露出了血管搏动的脖颈。 与红蜘蛛相似,他咧开的嘴角里,牙齿也渐渐开始变得锐利,一抹猩红在牙齿的尖端闪烁着,像是鲜血一般刺目晃眼。 “夜隐”药剂的效果,来自吸血鬼传闻的秘之伯爵,都市传说之中的“猩红玛丽”!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来一次吧,红蜘蛛 “血腥玛丽”是一个流传于西方的都市传说。 相传在夜晚的时候用蜡烛在洗手间里看镜子,嘴里念诵着“血腥玛丽”的单词,就能够从镜子之中看到那流传于历史传闻里的贵妇在镜头前梳妆。 据说“血腥玛丽”的原型有三个,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统治一方的贵族。按照传闻,有些人说她曾经利用少女的鲜血为自己沐浴来将皮肤保持青春的鲜活,也有人说她会抽出少女的鲜血、每日都会喝下,并且坚信着这样可以青春永驻。 在近代以来,“血腥玛丽”的传说往往是跟吸血鬼联系在一起的。 就像是“德古拉伯爵”的原型,瓦拉几亚大公佛拉德三世。因为其将敌对者用木桩贯穿身体、同时看到鲜血就会发狂的特性,这位骁勇善战的公爵被附会成了贪婪、残忍的吸血鬼。“血腥玛丽”也正是因为其历史经历,在经过扭曲之后成为了同样的异种。 作为相当出名的都市传说,“血腥玛丽”的等级是“危险”。根据对策局的记载,几个年轻的大学生曾在破败废弃的房屋内进行召唤“血腥玛丽”的仪式。 原本这应该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行为,毕竟虽然世界上确实存在“血腥玛丽”,但是因为这个传说的流传度太广、导致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召唤她。这也导致这位异种不堪其扰,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再回应所有召唤。 然而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这一次召唤的结果却是“血腥玛丽”跨越了虚幻与现实的结界,来到那个废弃的房屋内。 根据之后研究部的人研究猜测,这或许是因为当时参与召唤的人之中存在类似吴筱雅那样的适配体,“血腥玛丽”受到刺激之后才决定现身。 在到达房屋内以后,她就残忍虐杀了在场的所有大学生,并且游荡在当地作乱。杀害人类、榨取鲜血,这位吸血鬼的行径跟她过去的所作所为别无二致。 然而这次她不清楚的是,因为所处的地点不同、所以她踢到了铁板上。 这里不是欧洲。 面对不懂规矩的“血腥玛丽”,对策局的局长王伟正决定亲自出手缉拿她。 此时的“血腥玛丽”已经被授予代号为“夜隐”,象征其在夜晚之中诡异的踪迹和强大的夜间战斗能力。根据对策局的人测算,她在夜间的战斗力比起白天要高,如果想要讨伐她、应该选择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然后王伟正就在月黑风高的午夜,提着一把刀就晃悠到“夜隐”所在的城镇,并且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折断了她的四肢、将她的舌头扯出来切掉,并且砍下了她的脑袋。 彼时的王伟正是一个冷酷到不近人情的家伙,据当时跟在旁边的对策局成员回忆:“王局长在把‘夜隐’的脑袋揪下来以后,一脚踩在她的身体上、把自己嘴里的烟塞进对方的眼眶里、然后看着那个女人凄厉的嚎叫,脸上的表情是铁一般的坚硬。” “然后他扭头看了我一眼,问‘研究部的人是不是说过,这家伙不能杀’?” “我回答‘是’,他就点点头,重新把那个脑袋安回夜隐的身体上、用手拍进脖颈里,还说了一句‘凑合用吧’,接着就把夜隐的身体折叠衣服一样折起来、塞进箱子里带了回去……” 之后,夜隐就一直呆在对策局的研究部里,并且在之后被当作实验品制作了第一款燃魂药剂。并且这款药剂还被用在吴筱雅的身上,成为了世界上第二个使用药剂的人类,也是第二个“夜隐”。 不过现在,第三个“夜隐”也出现了。 轻轻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变长的刘海,白令眼神之中的绛紫色宛如汽灯一般明亮、鲜艳。 他冷冷地看着远处的红蜘蛛,在他的眼神里、原本灰暗的黑夜彷佛白天,甚至连空气都在静滞、细微的颗粒浮在自己的身侧,落在皮肤上触感明显。 世界是这么的通透,宛如过去沉浸在玻璃之中的人打碎了罩住自己的屏障,亲身体会空气的鲜活和温度的冷暖。 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红蜘蛛复眼丛生的绒毛脑袋之下,那狂浪一般肆意奔涌的鲜血。这股强劲的洪流散发着令人心醉的甜美,气息流淌在自己的鼻尖、让他忍不住耸动着鼻翼。 这就是吸血鬼在面对甘甜血液之时感觉到的味道? 深吸了一口气,白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此时此刻他那双原本白皙的手上已经覆盖上了细密的红色鳞片,鳞片的间隙内燃烧着火焰。森冷纤长的指甲上带着一抹澹澹的猩红,宛如鲜血从指尖流淌到指甲上、汇聚成水滴一般。 “红莲”的药剂也同样体现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白令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尽管他已经死了,但是却出奇地还能够感觉到温度的差别。就像是现在,他不用过多思考就可以知道如今自己虽然看起来冰凉一片,但是体温绝对比周遭环境要高不少。 明明自己之前打“红莲”药剂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作用,是因为跟“夜隐”的药剂互相反应、然后产生出了新的效果? 手指微微一动,鲜红的火焰就顺着指节落下、在指尖缓慢而快速地燃烧着。 ‘有意思,’白令心里想着,‘各项素质比起单纯使用一种药剂要强上很多,而且能力似乎还产生了某种变异。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变化,看来两管药剂一起使用带来的结果并不是单纯相斥的,反而会互相融合,生成新的效果。’ 这倒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发现。 看起来异种的信息素分子也并不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或许“人类适配体只能够适配一种药剂”的猜测,可以加上不少前提条件。 尽管目前看来只有白令一个人能够使用不同的药剂,但是如果找到合适的配比和混合物,其它人也能够跟他一样…… ‘不过看起来,两种药剂混合着使用也并不是只有优点。’ 感受着自己身体内的变化,白令眉毛皱在一起:‘一旦超过了规定的时间、短时间之内药剂对我就没有任何效果。而对普通人而言,使用两种药剂的这段时间内他们的身体或许会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崩溃掉,甚至成为飞灰。’ ‘这大概是因为尽管药剂会融合,但是其本身的代价也会相应增大。同时新融合的产物对人类有着更强的排斥性,甚至于可能对原本适配一种药剂的人产生不可逆的永久影响。’ 看来想要找出真正使用这个药剂的方法,还任重而道远啊……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重新将目光看向远处的红蜘蛛。 下一秒钟,红蜘蛛就勐地从地上飞起来,身体呈现出一种夸张的姿势、朝着白令飞扑而来! 她的复眼快速闪烁,无形的精神力量化为冲击波,笔直地撞在白令的身体上。在冲撞到白令的身体以后,这股冲击波的威力还没有衰减、反而像是光线打在镜子上面一样,折射到旁边去,直截了当地撞进祁光的身体里! 原本就虚弱无比的祁光被这股冲击波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直接两眼一翻、“啪嗒”一声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以后,他的脑袋甚至还磕在旁边的小石子上,又被磕出一个小伤口、让本就伤痕累累的祁光再次雪上加霜。 而站在他身后双腿发软的宋清辞则是直接被反射的冲击波给砸的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脸色苍白、面如金纸。鲜血从她的鼻子和眼眶里溢出来,让她的脸上慢慢爬满了狰狞的红痕。 视角的余光里是缓缓滑落下去的祁光,白令已经顾不上管这些、而是紧紧盯着远处的红蜘蛛。 除了冲击波之外,她肯定还有着其他的手段! 果不其然,在复眼狰狞着闪烁之后,红蜘蛛身上的绒毛也再次耸立着抖动。下一秒钟,无数锐利的绒毛宛如钢针一般从她的身上脱落,狠狠地朝着四面八方散射而去! 这些绒毛瞬间就贯穿了厚重的树木,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孔隙,将一个又一个“蜂窝煤”印在树上。 “撕拉”一声,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白令身上就多出了数以百计密密麻麻的窟窿! 要不是他已经没有痛感,恐怕现在的他已经承受不住疼痛而倒下去了。 然而仅仅是如此的话,红蜘蛛还不至于让祁光和白令如临大敌。 在身上的绒毛外放之后,她终于冲到白令的身前来。 毛茸茸的手朝着白令的面门抓下去,红蜘蛛嘴里的长牙勐然张开,钳子似的口器死死咬着白令的手臂、径自咬掉白令的肉块,露出森森白骨! 同时她的手还抓着白令的胳膊,轻轻一用力、就把白令的双手分开。在胸口的空挡之间,红蜘蛛膝盖高高抬起、毫不留情地砸在白令的胸口处! 完成这一切之后她的口器内喷涌出腥臭的绿色喷雾,这些雾气弥散在空气之中、甚至连白令的灰雾都被这些雾气腐蚀着缓缓掉落在地上、化为枯朽的灰尘,再无生机。 毒性、腐蚀性都很强的体液,是红蜘蛛特殊的攻击机制? 被紧紧咬着脖子的白令挣扎着扭头看了一眼,目视着落在地面上的灰雾。 看起来他跟这些脱落雾气的联系已经断开来了。 这也正常,毕竟灰雾严格来说也算是活物。被红蜘蛛“毒死”以后,与自己的联系切断也合情合理。 这样看来,红蜘蛛的攻击手段还真不少。 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感受着对方的毒液进入自己的身体内,白令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妈的,真不愧是能登顶‘起源’的。我估计除了这些,这个家伙还有别的特殊攻击手段。比如说她的核心,到现在还没有展露出来特殊手段呢。” 听着白令的话语,红蜘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她死死地盯着白令,狭长的口器微微颤动着:“你在说什么?‘起源’?”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她的语调快速而高昂,“告诉我!先知!你还知道关于‘起源’的什么?!”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不然我会将你千般万般地折磨,让你想要死都死不了!这是哪怕铁人都扛不过去的恐怖,我会在你的眼皮底下撕裂你身上的所有皮肤、将这些皮肤残片一点点地用针线缝合在你的伤口上……” 她一口气说出了无数堪称恐怖的刑法,声音酷寒、彷佛数九寒冬。 然而很快,她又再次话锋一转,声音甜腻而诱惑:“如果不想经受这些折磨,就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这样的话,我还能够饶你一命!相信我,我自己的毒素我自己能够解掉。除此之外,我还可以让你享受真正的快乐。无论是作为男人所期待的权力还是欲望,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东西,你将会获得无穷的伟力与极致的快感~” 伴随着她的话语,红蜘蛛身上的绒毛也缓缓褪掉。原先那张漂亮到彷佛绘画一般的脸再次出现在白令的眼前,带着些许红晕、微笑着看向白令。 感受着贴在自己身上的红蜘蛛,白令叹了一口气、然后扭了扭脖子。 “就这么想知道吗?”他说道,“起源的秘密。” 红蜘蛛凑在白令的耳边,像是在朝着他的耳朵吹气:“没错,告诉我吧。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获得欢愉。无论是体验感官的极致快感,还是精神的瞬间满溢,这些我都有经验。我曾经体会过远超人类描述的美妙,哪怕是男人所谓手握权力的血脉贲张也无法比拟分毫。而现在,只要你告诉我知道的一切,我就能够为你带来这份同样的欢愉……” 她的声音彷佛带着魔力,如同摇匀的蜂蜜、清甜到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白令的脑袋轻点、像是被她蛊惑了,又像是毒素已经侵入大脑难以自制:“哦,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你就靠过来一点,我真的太想体会到什么叫‘极致的欢愉’了,”他说道,“所以让我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秘密,你只需要靠过来……” 说着,他的声音很轻、恹恹欲睡。 而红蜘蛛则是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打算倾听着白令的声音。 她想的也很谨慎,白令现在看样子已经彻底被自己的毒素给入侵了,没有人比自己更加清楚这种毒素的影响。哪怕白令比较特殊,只要染上毒素的他也头脑混乱而死。 所以稍微靠近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实在不行就凭借自己的速度拉开距离、反正自己的速度很快,现在的白令也根本跟不上。 她的心中怀着类似的侥幸心理。 靠近白令,她轻声说道:“来吧,告诉我,然后你就可以收获甜美的欢愉……” 白令靠在红蜘蛛的身上,张开嘴:“‘起源’就是……”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凌厉、一扫之前的颓废,张嘴就朝着红蜘蛛的脖颈处狠狠一咬! 锐利的犬齿划破红蜘蛛的皮肤,此前因为绒毛纷散、并且褪去怪物形貌的红蜘蛛现在脖颈处一片平坦,没有一点防护。因此白令毫不费力地就咬开她的脖子,牙齿深深陷进血肉之中! 感受着鲜血在牙齿处汩汩流动,白令欣悦地啃噬着红蜘蛛的脖子。 而红蜘蛛则是嚎叫了一声,一把抓住白令、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 捂着自己的脖子,她的眼神里是几乎快要烧却的怒火! “我要折磨你到求死不能!”她声音扭曲而凄厉,“我说到做到,我要让你后悔欺骗我,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哪怕你吸了我的血也没有任何用处!毒素已经深入你的身体里,哪怕你的体质特殊,也会崩溃!” 她狂怒地说道:“现在的你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外界因素了吧?不要急,只要你的眼睛还能够看到,我就会在你的面前折磨那些你珍视的人。我要让你体会到无尽的痛苦,让你永生永世都活在绝望和忏悔之中!” 看着红蜘蛛,白令笑了笑,说道:“那你可能没机会了。” 他摇了摇头,“不过得给我点时间,我还在通过夜隐吸取鲜血的能力分析你的弱点。” “我应该感谢你身上有鲜血,不然的话我还很难根据你的鲜血分析信息。呵,还真让我找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他的话比起之前要多很多:“我看看哈,你的弱点是复眼?不,更准确一点应该是藏在复眼之中的某个关键节点,那是你的核心。比起先前的形态而言,现在的你更接近于‘毒’的模式,那么之前就是‘火’,因此你能够释放射线?哈,有趣,‘毒’竟然怕火,是因为性格关系,还是因为核心克制?” 挠了挠头,白令饶有兴致地问:“你的蛛腿呢?总不可能那也是一次性的吧?” 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在胡言乱语的白令,红蜘蛛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不对劲。 她的手指并作刀刃、直接贯穿了白令的胸口,同时嘴巴紧闭,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令只能够遗憾地说道:“看来答桉很特殊?都让你心生警惕了,是什么相当特别的结果?” “不过巧合的是,在分析你的弱点之后我突然发现,虽然你看起来对于精神的抗性非常强、但是同样,或许是因为你是由数个核心组成的、精神之间存在着天然的裂隙,就像是拼凑的瓷器一样,这意味着你的精神同样非常容易被侵入……” 咳嗽了一声,白令竖起手指、将白色的指环展现在红蜘蛛的面前:“所以接下来是第六次。” “残虐的蜘蛛到底能不能够抵抗来自暴君的强权吧,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话音落下。 意识之海里,奔涌的海浪瞬间就淹没了白令的意识。 时间彷佛被调转了时针,沙子重新被堆叠成城堡、潮水翻涌着淹没沙滩,人的脚步逆行着向前、原先的脚印被时间的风吹散。 像是纱布重新遮盖在眼前、白令抬起头,看着远处狰狞而狂暴的红蜘蛛。 露出了一个澹澹的微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强权的烙印 靠在树旁,祁光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战斗。 严格来说这是一场相当悬殊的战斗。 只不过和祁光一开始所想的不同,他原本以为应该是白令一直被红蜘蛛压着打,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现在的状况竟然跟他想的完全相反。 白令全程信步闲庭,行走在红蜘蛛的面前、宛如途经乡间小道。 他轻轻挥手就弹开了红蜘蛛复眼闪烁着带出来的狂烈冲击波,祁光甚至能够在那冲击波上感觉到极其强悍的精神能量。他毫不怀疑,如果这玩意儿砸在自己身上、自己当场会晕过去。 然而白令仅仅只是伸出手、五指并拢,在一阵漂亮的白色光芒之后,就把这股强烈的精神冲击给消弭了。 这种轻松的行为让祁光都看愣住了。 如此行为大概让红蜘蛛的大脑都宕机了一会儿,原本应该飞扑过来的怪物下意识地在空中停顿了极短的时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最后她还是冲了上来、同时手臂张开,就像是在酝酿什么。 嗯?! 祁光的心中勐地一突,不知道为啥、在看到红蜘蛛的动作时候,他的心里敏锐地感觉到一丝畏惧。 这是来自灵感的预警。 如果让她继续下去,自己恐怕得完! 他刚想要提醒白令,然而下一秒钟、白令就抬起眼睛、朝着远处轻轻一挥手。 火焰彷佛雨水一样从空中降落下来,那是裹挟着炽热烈焰的灰色迷雾。在接受过双重药剂的洗礼之后,原本就高温炽热的红莲之火再次得到了强化,燃烧的时候甚至隐隐能够听到宛如鲜血奔流、动脉爆散的涌动! 这股火焰让红蜘蛛原本打算的动作顿了一下,在火场的包裹之下、红蜘蛛身上散发出来的绒毛瞬间就被无数的雾气给阻拦住,并且在一瞬间就将其点燃! 原本凌厉飞散的绒毛甚至还没能来得及贯穿到祁光的眼前,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烧成一团灰、轻轻落在地面上,融进泥土里。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白令的声音带着笑意:“这就是你引以为豪的毒针?”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那么未免也太过浮夸,”他轻声说道,“就像是浮在水上的柳絮,雨打风吹之后就了无踪影。如果只是如此,那还真是让人失望。” 面对着白令的话语,红蜘蛛原本就猩红的童孔再次燃烧起狂怒的烈焰! 她的速度再次加快,影子笼罩在白令的身上,狭长的口器瞬息就膨胀至夸张的长度,死死地朝着白令咬合!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完全超越了祁光本人的巅峰速度,动作之间甚至带着音爆! 这是红蜘蛛势在必得的一击,她很清楚地知道,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和距离内、除非对方能够提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不然绝对不可能挡下来! 因为这就不是人类能够在战斗之中反应的速度! 因此她都已经做好了看白令的脖子被自己狠狠咬穿的场景。 然而下一秒钟,她才发现自己的口器似乎没能够继续向前。 漆黑的手枪竖在红蜘蛛的脸上,将她的口器死死抵住,黑洞洞的枪口朝着红蜘蛛的嘴巴里捅下去、似乎要捅到她的喉咙。 这是白令之前丢给之后,又偷偷用灰雾捡回来的手枪。 不得不说,这一手确实把红蜘蛛看愣住了。她也没有想到,明明之前扔掉的手枪竟然能够重新回到白令的手中。 但是就算这样又怎么样? 自己现在可是特化形态,并不会畏惧这把能够撕裂灵魂的手枪! 想到这里,红蜘蛛就冷笑了一声,双手快如流星、朝着白令的胸口而来! 然而白令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一般,膝盖顶起、直接狠狠地撞在红蜘蛛的胸口处! 他的力道大而沉,再加上这一击还有雾气的帮助、因此竟然让红蜘蛛都忍不住一阵吃痛,原本的攻击也无疾而终、身体宛如虾子一样微微弯下腰。 她可不像是白令一样完全不畏惧疼痛。 “咳啊……”红蜘蛛咳嗽了一声,然后发现原本抵在自己口器里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开。 握着手枪,白令微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把枪对你没什么影响了?毕竟你现在已经披挂了甲胃,宛如将军一般无人能敌。” 将枪管往上挪了挪,白令声音轻快:“但是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打算破坏你的灵魂,毕竟你我都知道这对于眼下于事无补。” “其实我只是打算撕裂你的核心而已。” 话音落下,在红蜘蛛因为白令的话语而愣神的时候,白令用枪托狠狠砸在红蜘蛛的脑袋上、直接让她的脑袋微微一低! 这一低,就露出了脑袋上那密密麻麻、宛如蛙卵一般的复眼! 看着这团聚在一起、时不时转两圈的眼珠,白令的脸色不变、直接伸出手,锋锐的指甲在空气中闪烁着森森寒光。 下一个瞬间,火焰从指尖爆燃而起、燃烧着空气肆意熊熊! 在灼烧空间的火焰之下,白令的指甲勐然一用力、直接朝着某个复眼而去! 感受着复眼上的火焰,红蜘蛛的心神里冒出惊涛骇浪般地恐惧! 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核心位置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一切攻击,并且提前做出预防手段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火”对于我而言是强大的破防道具?! 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无数的疑问在红蜘蛛的脑海里涌动,这一瞬间她的思维甚至快过了光。 但是仅仅思维速度超快,没有任何意义。 在一阵能够撕裂灵魂的剧痛之下,白令的手指贯穿了某个复眼,指尖带出汩汩鲜血! 被他贯穿的复眼瞬间就开始高速转动,鲜红的血丝遍布童孔内,眼球像是要从眼睛里跳出去一样剧烈抖动着! 松开手,白令一脚踹在红蜘蛛的胸口、直接把她踹出一米远。 他没有太用力,不然以他现在的全力,把红蜘蛛直接轰出这片空地都没有什么问题。 在被他踹出去之后,红蜘蛛才捂着自己的脸,凄厉地惨嚎起来。 “呃啊! ! !” 她在地上翻滚着、浑身上下沾满尘土。鲜血从她的复眼里和身上流出来,将灰扑扑的地面染成一片暗红色。 “好疼!我的灵魂,我的灵魂! ” 红蜘蛛的声音尖锐而凄厉:“我的核心,我的核心!” 看着红蜘蛛,白令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动。 虽然看起来他的动作简单而轻松,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到底尝试、预演了几遍。 红蜘蛛的攻击真是层出不穷,哪怕自己此前数次实验也没敢确保自己完全逼出了对方所有的底牌。而且除此之外,白令还需要确保自己和对方的攻击不至于影响到其它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都快累得虚脱了。 到了实验后期,他甚至开始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一边对着红蜘蛛疯狂输出一边狂笑不已,大声喊着:“你的死兆星已在空中闪耀!” “如果严阵以待的话,死亡是不会降临的,红蜘蛛!” “纳米核心,小子!” 因为过分诡异的话语和奇怪的动作,他竟然有几次打得红蜘蛛措手不及,直接被一拳砸穿了心脏。 不过她实在是太能扛了,哪怕打穿心脏也毫无意义。甚至于哪怕击碎了她的核心,她也只是痛苦、但是还不至于死。 如果想要彻底击败她,就必须要用自己原本就定好的方法。 上前两步,白令半跪在地上,低头看向痛苦不已的红蜘蛛。 此时此刻她已经褪去了自己身上的绒毛、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漂亮的面庞,但是眼下这优异的外表都因为她在泥泞之中的翻滚而失却了原本的色彩、只让人感觉肮脏。 伸出手、白令按在红蜘蛛的额头上。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个开始,”他说道,声音很轻,“就像是我之前说的,不管你有几个核心,我都会杀了你。” “接下来就是兑现这承诺的第一步。” 话音落下。 白令手上的指环勐然爆出明亮的白光! 这股白光侵入了红蜘蛛的脑海里,宛如刀剑一般搅动着她的大脑,让她原本就痛苦不已的脸变得越发狰狞而扭曲! 然而这并不是终结。 看着鲜血横流的红蜘蛛,白令轻轻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心神浸入暴君王的指环之中。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面前一黑,原先的光芒消失无踪。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 深沉的恶意翻滚成云雾围绕在他的身边,觊觎地看着他,然而却又因为某些原因畏惧逡巡不敢前,只是一团又一团地旋转着,像是群狼环伺。 白令没有去管这些恶意,而是沉吟了一声、迈开脚步,朝着黑暗更深处走去。 在隐幽的深邃之中,白令的脚步声成了这片地界唯一的声响。 旁边的恶意跟着他,围绕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地发出一些声音——这是来自他人灵魂深处恶意和绝望的怨念,聒噪不已,彷佛苍蝇嗡嗡一样吵人。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我只不过是打了她们几次,为什么她们要离开我?” “那个人半夜走在那里就是活该,凭什么因为这个审判我?” “我不就是多拿了一点钱吗?别人一样拿,凭什么别人没事就我要受罪?” “那个人本来就应该一辈子在我底下,凭什么他能爬到我头上?我不服!” 恶质化的怨念缠绕在白令的身边,似乎是想要影响他的心绪。 然而白令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 “滚。”他说道。 话音落下,明亮的光芒瞬间爆散开来,直接将周围一切的恶意驱散! 那些恶意惨叫着融化在白光之中,彷佛雪花被太阳灼烧干净一般,剩下的也都忙不迭地跑开,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而白令继续往前。 很快,他就走到了一片稍微有亮光的地方。 那是几个监狱,监狱里面躺着几个人。 白令数了一下,一共有五个监狱,其中有四个监狱里面有人、一个人昏睡着,一个人身影模湖,还有一个靠在墙边、生死不知。 看着这些监狱,白令若有所思:‘没有李静雯的父亲,看起来他还没有绝望到诞生红蜘蛛核心的时候。不过为什么有五个,红蜘蛛不是四个核心吗?’ 难道说在四个核心之外,或许还存在着一个“主人格”一样的东西?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瞥了一眼那个已经模湖了的人影。 看起来那就是“毒”。 现在的“毒”看起来非常糟糕,脸已经烂成一滩泥,瘫软在地上、时不时地颤抖两下。 昏睡的那个和生死不知的那个大概就是被祁光他们解决的,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一个了。 抬眼,白令盯着最后一个笼子看。 很快他就看到最后一个笼子里面存在的核心。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连衣裙、整张脸都灰扑扑的小女孩。尽管看上去有些脏,但是还是能够一眼瞧出她长相不错。 从整体来看、她很特殊,如果说周围所有的监狱都是暗的,那么她的监狱就相对更亮一些。 先前白令看到的光也是从这个监狱里面发出来的。 就像是在黑夜之中独自盛开的莲花,她彷佛这个晦暗空间之中唯一的光明。 或许是察觉到白令的视线,她抬起头、朝着白令露出了一个纯真的微笑。 “大哥哥是误入这里的吗?”女孩的声音很轻,“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啦,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还是快离开吧,再深陷下去的话,你会非常危险的。” 听着小女孩的声音,白令笑了笑。 “你是怎么呆在这里的?”他随口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小女孩的面色一暗。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裙子,有些悲伤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感觉到身上有些疼,就像是火在烧,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来到这个地方、被困在这个监狱里,旁边是可怕的黑色雾气……” “大哥哥你还是快点走吧,那些黑色雾气会把进来的人都给吞噬的,”她说道,“你跟我不一样,我在监狱里面,它们拿我没有办法。但是你在外面,是躲不掉它们的……” 她的话语带着一股天真和纯洁的朴实感,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真的在为人担忧一样。 再加上她特殊的样貌和独特的环境,都在给人一种感觉,就好像她是这个地方唯一的善意。 想到这里,白令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下一秒钟,他上前一步:“真有意思。” “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你们的德行,或许多少还会有些犹豫,”他说道,“但是根据我看到的东西,我已经知道你的每个核心都是彻头彻尾的人渣。” 伸出手、白令直接跨过监狱、狠狠地抓住小女孩的衣领,勐然将她拉扯了过来! 女孩被他的动作扯得撞在监狱上,脸贴着监狱的铁壁、五官都被挤压得有些变形。 看着女孩,白令轻声说道:“明明二十多岁却还要装成十三四岁的样子,是因为这副模样可以获得同情吗?因为这张面孔,你祸害了多少愿意为你付出善心的人们?” “不仅仅是身体残缺,连心灵也跟着一起千疮百孔,红蜘蛛啊、你还真是让我感到由衷的敬佩——敬佩于你即便是享受到了他人难以希冀的幸福,却仍旧愿意将自己带向绝望的深渊,并且将一切恶念归咎在他人头上,把自己从错误中摘除、彷佛自己冰清玉洁一尘不染。” “这也是一种天赋,尽管让人恶心。” 面对着白令的话语。 原本还哀伤的小女孩瞬间变了脸色。 她狰狞着抓住监狱的栏杆,脸也变成了与之前“毒”一般无二的扭曲残忍:“我要杀了你,杂种!我要杀了你,我绝对会杀了你!” 看着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可怜模样的红蜘蛛,白令澹笑着放手:“这才对。” “至少这样的话我看着能顺眼一点,”说着,他伸出手、白色的指环在空中闪烁着澹澹的莹光,“那么是时候开始最后的‘手术’了。” “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此前的数次实验都告诉我,我不能彻底杀了你,这很让人遗憾。” 想着之前的实验结果,白令有些可惜地摇摇头:“不过也无所谓。得益于你这千疮百孔的内心、我可以像是对付邹野一样在你的心田种下一枚种子,并且等待这枚种子成长开来。” 说着,他的嘴角微微一勾:“相信我,等到这枚种子长大了以后、你绝对会感到很‘惊喜’。” 话音落下,他的手轻轻按在小女孩的头上。 暴君王的指环再次释放出明亮的光芒,这一次、这团光芒就像是锋锐的宝剑一般划破了这片黑漆漆的空间,直接贯穿了女孩的身体! 意识的强权于此刻显现,将其主宰的话语以不可违逆的烙印刻在某个地方、那是时间也无法洗褪的印记,万古长存,永世不堕! 这个印记刻印之后,就代表着白令未来能够对付红蜘蛛的底牌,又多了一张! 第一百七十章 消逝的时间 一阵风从祁光的面前经过。 他勉强抬起头,看到浮动在空气之中掠过自己头顶的黑色风衣,像是一抹捕捉不到的云隙。 捂着自己的伤口,祁光咳嗽了一声,声音轻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钟就要死了:“你再来晚一点,我大概真的就要挂了。” 白令站在他的旁边,低头看了他一眼。 他坐下来、也不管旁边地上的泥泞,转而把目光放在祁光的脚上。 或许是看出了白令的意思,祁光也瞅着自己的脚:“槲寄生也压不住她,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用的槲寄生效果不够好。” 在北欧神话之中,槲寄生是杀死巴德尔的东西。 尽管经过扭曲诞生到这个世界上,但是因为异种都是从人类的意志、思维和传说里创造而出,所以她们也同样会被过往的经历所束缚——例如说“血腥玛丽”总是要被人召唤,罪面一以贯之地收集恐惧。同样,在北欧神话里的光明神巴德尔,也沿袭了“槲寄生对她有害”这样的设定。 得益于这种设定,祁光才能够如此轻松有效地制止巴德尔。 不过这种手段很明显不是万能的。 手按在自己的小腿上,祁光有些无奈地说道:“随着使用次数过多,巴德尔对槲寄生的恐惧也越来越浅了。这就好像是一个害怕虫子的人,如果总是被人拿着虫子吓来吓去、多少会有些抗性。” “我现在已经隐隐感觉压制不住这个家伙了,”祁光说道,“虽然说这一次是因为那些古怪的粉尘,但是我也很明显可以感觉到巴德尔那躁动的野心——或许她比起我想象中的还要疯狂。” 很明显,自己现在已经不能再像是曾经那样轻松而简单地将这个神只镇压住了。 原本祁光就估算自己的寿命大概只有几年,然而随着最近这段时间的观察,他觉得这个数字或许还要砍一半。 而白令则是默然不语。 或者说哪怕是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不管是安慰还是承诺,这种对于现在的祁光而言很明显都毫无意义。如果因为畏惧死亡,那么祁光早就在当初封印巴德尔的时候承受不住这个疯狂神只的折磨,横死当场了。 能够活到现在,足可见他求生意志的顽强。 事实上祁光也不需要安慰,告诉白令这些与其说是在寻求怜悯和同情,倒不如说是在缓解场面的尴尬。 毕竟自己拼了老命都没能解决的家伙,看起来三两下就被白令给干掉了,总让他觉得多少有些不对劲…… 总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成了一个废物。 叹了一口气,祁光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红蜘蛛:“然后呢?那个家伙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顺着祁光的视线看过去,白令的目光也落在红蜘蛛的身上。 此时此刻这个金发的女人已经失却了原先的妩媚和明艳,反而像是一滩脓水一样,缓慢坍塌、流淌到地面里,渗透进肮脏的泥泞之中。、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原先还不可一世的怪物就这么变成一滩奇怪的液体,顺着沙土的缝隙流进地里。 收回视线,白令摇摇头:“没有办法。” “红蜘蛛是不会死的,”他说道,“没有人能杀了他,哪怕是破坏了他所有的核心,他也终将会借助其他的核心再度复活。原因不清楚,但是只有一点是确定的——红蜘蛛的诞生绝非偶然,而是顺理成章的必然。” 这是过去在日记本上就记载过的东西。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因为绝望和痛苦而企图向这个世界燃起复仇火焰的人,那么红蜘蛛就会从这些人凝质的恶意之中诞生,以新的核心成就自己的形体。 没有人知道原因,就像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会死一样,除了他的核心所对应的身份之外、红蜘蛛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谜。 倒不如说这才正常。 作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成就“起源”的异种,如果能够提前扼杀,岂不是太小看对方了? 在意识之海里,白令尝试了许多种办法。无论是虐杀还是分割,最后红蜘蛛都能够带着微弱的能量反应离开这片地区。 白令甚至怀疑,除非人类动用特殊武器、不然红蜘蛛恐怕跟“永生”真的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个永生之后的红蜘蛛,到底还是不是之前的他、就不太好说了。 与白令不一样,原世界的自己和白令就相当于是同位体,两者的灵魂都相同,生活轨迹和性格观念都极为相似,看成不同平行世界的自己也无可厚非。 然而红蜘蛛那可是由不同核心组合而成的怪物。 每一个核心都可能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甚至性格可能完全相反,在这样的情况下,因为不同核心而诞生的红蜘蛛性格可能跟过去四个核心诞生而出的他自己都不一样。 不过作为一个怪物,恐怕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一点。 但是他不在意,白令却不能不上心。 伸出手,白令看着自己手指迅速消退、灰白的指节,轻声说道:“我在他的一个核心里留下了烙印,并且封锁了这个烙印被发现的可能性。得益于你们催眠了红蜘蛛的另一个核心,目前为止能够记得这个烙印的、恐怕只有被刻下印记的人本身。” “我相信等到未来红蜘蛛由新的核心诞生而出的时候,他绝对会为那个烙印而感到惊喜的。” 看了一眼白令,祁光耸耸肩:“随你咯,反正我现在跟废了也没什么区别,就算想做什么都得看你。” 按着自己的胳膊、祁光轻轻一压,就把胳膊变回了原来的角度:“老实说那个家伙如果真的是你跟我说的被镇压在‘影狱’里的怪物,那么我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如果你能做些什么手脚那倒还挺好。” “看起来回去之后有必要去找一下国内的那些老家伙了,”祁光撇了撇嘴,“像是什么静安寺、凌华门,哦对了,还有密祈人。” 他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一个接一个名词从他的嘴里蹦出来。 这些名词白令都清楚,是此前祁光在打算创建一个名为“特殊人才联合工会”这个组织框架的时候,点出来的国内组织和结社。 “特殊人才联合工会”是国内马上打算兴建的一个专门招募猎人——即猎杀异种之人的工会,由官方主导,筛选出十个结社作为试点对象。 而“明昼”和安见修的“晨风朝暮技术有限公司”都在这十个结社之中。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祁光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工会的构建需要尽快提上日程。” “现在连这样的怪物都出来了,未来恐怕只会越来越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大力推广宣传还是很有必要的。虽然说作为官方我们有义务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但是人力有穷极,让普通民众多一个渠道、多获得一分信息,还是很有必要的……” “等回去之后我就去好好催一下上面的人,”祁光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的形势真是越来越乱了,有内奸也就算了,还出来了这么多以前的老东西……啧,有必要多琢磨琢磨……” 就在这个时候。 白令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 此时此刻天色昏暗,与此前没有什么差别。但是白令的目光却像是穿破了这层叠的雾霭,看到了遥远的彼端。 沉吟了一声,白令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同时走到安见修的“尸体”旁边。 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灰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弥散而来,围绕聚拢在安见修的身体旁、直接将他的尸体从地上拽了起来。 雾气的锁链缠绕着他的身体,将安见修捆绑成一个粽子、长长的头发垂落在他的脸前,因为汗水和血液粘连在一起,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 白令瞥了他一眼,发现原本被红蜘蛛挖开的心脏旁边肌肉正在缓缓蠕动,彷佛蛆虫一般聚拢成鲜活的组织。 “影中恶鬼”的生命力实在是惊人。 白令记得很清楚,未来的安见修可是以那堪称离谱的生命力而着称的。 在未来有很多人恨他入骨,也有不少人嫉妒着他的一切,更有不少人觊觎着安见修本人…… 毕竟他那套打造精英猎人人设作为偶像的手段实在是太好吸金了,哪怕在未来、也能够收获许多财富。 要知道安见修获得的可不是金钱能够比拟的,比起这些,未来的猎人们梦寐以求的原料、武器和人脉,这些安见修都有,而且还有很多。甚至于他还有了最关键的东西——人心。 他的“朝暮”实在是赶上了好时候,等到后期秩序瓦解、人类逐渐陷入灰白的绝望以后,安见修亲手打造的不少明星猎人竟然还真的成为了不少人的精神支柱,让不少人为了那些猎人的一举一动而痴狂成瘾、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 这是比单纯的“追星”和“喜好”更加癫狂的情感,是将其视作自己生存唯一的逃避心理。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在异种肆虐的未来,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只不过有些人因为实力选择了安见修的偶像,有些人因为性格选择了疯狂屠杀怪物,仅此而已。 也没什么优劣之分,毕竟大部分的错误根本、其实都在于那些恶劣至极的怪物。 看着心脏的缺口都被修补好,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的安见修,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朝着旁边的方向瞥了一眼。 此时此刻在安见修的身边,那个总是缠着他的影子正紧紧盯着白令,眼神极为扭曲。 白令可以从它的视线之中看到深沉的恶意和仇恨,除此之外,他还能够猜出来,眼下这团影子必然还带着对自己的恐惧与忌惮。 轻轻带上红色的围巾,白令平静地说道:“收起你的敌意吧,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是怪物不假,但是你的身上也被套了沉重的枷锁。只要这个枷锁还在一天,那么你就是无害的鸟雀。对于你这样的存在,我暂时毫无想法。” 听到白令的声音,影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它又紧张起来。 因为它听到白令说的是“暂时”。 影意识到,如果自己出现了什么异常的情况,那么白令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给解决掉。 它并不清楚白令到底能不能彻底抹杀自己,但是它不敢赌。 因为它很清楚地知道红蜘蛛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怪物,而这样的怪物又是如何被白令解决的。 作为异种,没有人比同类更加了解同类。 在被红蜘蛛撕扯了数次之后,影深刻地体会到了那个家伙的强大。并非是出于力量,而是某种更加……特殊的东西。 就好像是蒙昧的人类站在苍老古朽的尤克特拉希尔之前一样,越是靠近、越是能够感觉到那扎根在世界之中的恶质与阴暗。 所以它才会对白令表现得如此警惕。 沉默了片刻,影看了一眼安见修,确定他现在还在昏迷之后、才轻声说道:“我知道人类是要消灭怪物的,毕竟所有的异种从诞生开始都是扭曲而阴暗的。吞噬人类,虐杀他人就像是天性一样,除了少数扭曲根源不同的家伙,绝大部分都是人类的敌人。” “但是从个体的角度考虑,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放过我,”它抬头看着白令,“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 “一旦有了意识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想要陷入永恒的长眠,死亡令人畏惧的不是冰冷和疼痛,而是失去意识。你能理解吗?就像是睡觉一样,一旦谁去、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苏醒过来,彷佛跟这个世界断了线,成为没有联系的气球。” 面对影的话语,白令不为所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它,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在白令澹漠的视线里,影下意识地咬咬牙。 “我知道,你想要消灭这个世界所有的怪物,但是你不清楚、这个世界上的异种是消灭不掉的,”影快速地说道,“因为异种的诞生并不在这个世界,而在某个特殊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做‘天渊’,我不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听过这个地方,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地方非常的古怪和……特殊。” 影的声音很低:“我是被青光制造出来的,利用‘雅努斯的粘液’。在神话之中,雅努斯是门神,是负责守护大门的双面神只。因为诞生自‘门神’的特殊性,所以我从醒过来以后,就得到了来自‘门’的知识。” “在现实的‘门’之后,是一片异质的世界,”影说道,“在那里规则是具现化的,从规则之中扭曲出来的怪物掌握着它们自身的规则。‘光’的怪物统括了世间一切的光线,‘风’则收拢了天渊内的所有息风。”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怪异地界,毕竟规则在其中没有任何意义。行走在那里的人类连一瞬间都活不下去,因为‘生存’所需要的规则根本不存在。” 影一边说着,一边偷看白令的反应。 然而让它有些失望的是,哪怕它说了这么多,白令仍旧毫无异样。 这让影的心中越发忐忑起来。 这就是跟“先知”谈条件的麻烦之处。 一方面,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了解的那些信息是不是“先知”已经提前用眼睛看到过的过时消息;另一方面,你更不可能知道“先知”是否已经提前透过你,了解到了未来那些会从你口中述说出来的隐秘。 想要跟先知谈条件,唯一能够祈祷的就只有对方的心情现在是不是还不错。如果心情不错,或许能够把自己说出来的事情当回事。 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影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在我蒙昧的知识之中,天渊似乎就已经存在很久了。规则和规则的怪物彼此之间互不相容,尽管从规则之中诞生、但是它们并不能够代表规则本身,而更像是……窃取了权柄的窃贼。” 它说道:“不过,在我诞生的起源、雅努斯的记忆里,我似乎曾经了解过——‘时间’的规则并不存在于天渊里。” “那里没有时间的流动,就像是一片静滞一般,”影说道,“彷佛隔绝人世的孤岛,一切的一切都冰封在永恒一瞬……” 听着它的话语。 白令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着。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结束 目前为止,白令对“天渊”的认知几乎就是零。 这也没办法,哪怕是有着看穿未来、目视黑夜的能力,若是没有能够照亮的微光,未知的领域也仍旧像是亘古以来的长夜一般漆黑。 而现在,影和暴君王的指环都给白令带来了类似的信息。 那就是“天渊”之中,从规则里诞生的一种窃据了原有的权柄。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异种的诞生,其实也并不是如同物理法则一样,在时间都看不到的过去就出现了? 它们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而产生出来的怪物,与人类息息相关、却又带着将人类赶尽杀绝的意图降临到这个世界。 可是这样一来又有一个问题。 看了一眼影,白令若有所动。 他的精神下潜进入意识之海里,在翻滚的海洋之中、凝视着面前的浪花。 在滚滚浪涌之下,白令的视线穿透了铁灰一般的海水,被点点白沫带进海洋之下、不断下潜,下潜。 他的声音在漆黑的海洋之中回荡,透过层叠障壁一般的海水传达到了现在的自己耳中:“我有一个问题。既然异种是从天渊之中诞生的,那么它们是怎么来到人类世界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 虽然暴君王说是想要打开天渊就必须要从“深渊”之中前进,但是白令觉得,条件或许也不一定就要设得这么死。 既然异种能够从天渊之中诞生并且来到人类世界而并非全部来自一个地方,那么或许就代表着,进入天渊的入口并不仅仅只有那一个。 目前为止“深渊”的信息掌握在魔女手中,而现在那个家伙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因此白令没有办法从她的手上获得线索,自然需要找一些可能的方法。 在海洋之下的未来,影面对这个问题、回答得有些犹豫:“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它偷偷看了一眼白令,接着赶紧说道:“不过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天渊’的大门绝对不止一处。如果我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在半岛……也就是过去爆发过大灾难的地方,或许就存在着天渊的大门!” “而除了半岛之外,‘须左乱祸’发生的地点岛国,也有可能存在通往天渊的大门……” 看着白令,影说道:“因为‘神话扭曲’所诞生出来的异种,其必然是通过天渊而出来的怪物!‘概念扭曲’不可从天渊之中离开、而‘意识’和‘传说’,有的是在天渊里诞生的、有的不是。” “但是‘神话扭曲’必定是天渊之中诞生,也是能够出入天渊的最高级!”影说道,“比这个还要高的就无法通过大门进入现世了。” “所以说如果能够找到‘神话扭曲’诞生出来的地点,那么就很可能会找到进入天渊的通道!” 说到这里,影赶紧喘了一口大气。 刚才它可以说是一刻不停地把自己知道的玩意儿全部说出来了,总感觉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知识,嘴巴又干又累、像是吐露了禁忌的密钥一样脑壳痛。 但是没办法,为了活命、影现在必须要向白令表忠心。 它不知道白令比起那些“概念扭曲”、抑或是“灾难”级的怪物孰强孰弱,但是它知道,那些家伙的剑又砍不到自己这边。远在现世之中的自己,还能被异种的剑斩了不成? 但是白令不一样。 他是真的能把自己捏死的。 所以影很识相,基本上白令问啥,它就回答啥。 目前为止它能够期待的就只有自己温顺听话的态度,并且祈祷着这样的态度可以表明自己坚决站在人类这一方的立场,以此获得眼前这位爷的不杀之恩。 白令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在意识之海里,他毫不客气地就把自己的所有问题全部抛了出来:“给我说说‘概念扭曲’。” 影:“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那就是目前天渊内绝大部分的规则都已经诞生出了异种。还没有异种因此而产生的,只有少数几个极为神秘的规则。” “比如说‘生命’,一切活物概念的总成,所有生命体能够呼吸、存活的根基,”影说道,“因为这个规则还没有被异种攫取,所以到目前为止异种之间的生命都算是掌握在它们自己手中。然而若是‘生命’的规则也诞生出来怪物,那所有人的生命都将掌握在那个异种的手中,就像是被带上了镣铐跳舞一样。” “还有死亡,因为是跟生命相对应的规则,生命没有出现、那么死亡估计也不会出现。” 犹豫了片刻,影接着说道:“以及除此之外的一些特殊的规则。例如说‘灵魂’,精神世界的概念总成。一切生命体的意识、思维,都在这个规则之中,这也是没有被获取的规则之一。” 它看了一眼白令:“不过我听说……人类曾经有人进入天渊,获取了部分‘灵魂’的规则……” 在听到影的话语之后,白令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名词。 “赫尔墨斯”。 作为灵魂方面的大师,他们甚至能够做到人造异种这样与人类生命形式截然不同的怪物。而除此之外,他们设计出来的武器甚至让神只都为之忌惮,红蜘蛛都需要谨慎应对。 或许就是他们进入了“天渊”,窃取了部分灵魂的法则,并且最后将其用作“炼金术”上…… 这么想着,白令的眼神闪烁。 很快,他就问出了自己最为在意的问题:“刚刚你说,时间?” 这个问题在影说出口之后,他就非常想要得到答桉了。 毕竟自己已经有太多次被人跟……“时间”扯上关系了。 织网者说自己掌握了“时间”,然而询问它之后它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埃尔也说自己是“时间权柄的领受者”,祁光过去也曾经说过自己是所谓“永恒的时间”。 似乎自己跟“时间”这个词语扯不开关系。 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先知”或许还真和“时间”这个词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未来本来就是发生在现在之后的事情,就像是一条线一样、目前的时间被分成了无数个节点,而白令恰巧就能够选择节点去观看。 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自己获取真的就有“时间”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白令的眼神越发闪烁起来。 而影则是不疑有他,只当白令对于天渊之间的情况比较好奇:“‘时间’的话,这我就是真的不清楚了。” 有些尴尬地陪着笑脸,影无奈地说道:“您知道的,我只是门神的一部分而已。哪怕是门神都不一定能够掌握‘时间’的行踪,更不用说我只是它的一丢丢部分……” “‘时间’是最为神秘、诡异的法则,”影的脸色逐渐严肃,“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握时间,因为这所需要负载的重量已经远远超越生命体的全部。哪怕是规则扭曲诞生出来的异种,恐怕也不能够跟时间为敌。” “如果说生命、死亡、灵魂等规则是金字塔的顶层,那么时间就是支撑它们的大地和容纳它们的天空。没有时间,一切的一切都将无所安置。” 咳嗽了一声,影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至于什么‘四维生物的第四维是时间’这样的科幻说法,我本人持以否认的态度。这种物理层面的东西大都是你们人……我们人类在自身知识相对贫瘠的情况下以有限的知识所作出的推算。事实上真正的四维没有那么玄乎,但是也没有那么简单……不过这和话题没什么关系,正好物理我也不是很了解。” 摇摇头,影接着说道:“说实话,在您展现自己的能力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时间’能力的使用者。但是‘先知’的能力不管怎么看都和时间脱不开关系,所以我现在也不太好下定论。” “或许只有进入天渊之中,找到那虚无缥缈的时间,才能够解开您的隐秘。” 看着影,白令也微微颔首:“是啊,很有必要去一趟天渊。” 一方面是因为想要彻底消灭异种就必须要在天渊之中抹杀诞生异种的规则。 另一方面就是,白令对于原世界的自己、以及现在自己的状况,都很好奇。 不管是原世界的自己怎么把现在的白令拉过来,还是“预知未来”能力、以及能力需要支付的代价到底代表着什么,都很值得去探寻。 而这就需要找到天渊的入口。 首先可以确定的入口有,“魔女”所掌握的深渊,以及西欧的“人类守望”。 作为跟深渊生物做交易的内奸,“人类守望”估计多半会和“深渊”通道有关。而只要和深渊有关,就必然能够顺延着向下,找到异种真正的根源所在。 除此之外,还有“神话扭曲”异种的诞生地点。 已知的有岛国、国内、还有西欧。这三个地方都存在过神话扭曲的痕迹,其中岛国的痕迹最为明显,危险性也最低。 毕竟“须左乱祸”是切实被结束的问题,而目前的半岛以及西欧…… 那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危险。 所以白令在稍作斟酌之后,就下了决定:“先在国内把新海市的事情给解决了,等到之后看看是前往岛国一趟,还是继续去其他‘神话扭曲’诞生出来的地点。” 天渊,他是必须要去的!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影。 念头一动,下一秒钟,白令的意识就从翻滚的海洋之中浮了上来。 在一阵灰黑色的浪涌之下,他从“未来”回到了“现在”。 眼下的影还在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 就在不久之前,它才刚刚向白令讨饶,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对人类做什么,一定遵纪守法、做一个对社会有意义的青年。 眼下的它感觉就像是蹲在绞刑架上,等待着绳索到底是扔下来、还是被剪开的。 很快,审判官就给出了他的意思:“作为门神诞生出来的派生体,你已经完全融入了安见修的身体。虽然说作为我异种,但是你扭曲的根源并非绝对的错误。” 看着影,白令轻声说道:“扭曲的‘自恋’,由此而诞生出来的你对‘自己’怀有着特殊的情感。‘门神’具有阴阳两性,因此而衍生出来了特殊的情感。在这样的情感驱动下,你想要彻底杀了自己、占有自己、成为新的自己。不过因为你的特殊性,你无法完全消灭掉原有的个体,只能够一步步蚕食。” “所以,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你是一段时间内无害,未来会成为隐患的类型。” 看着白令,影浑身发抖。 它感觉自己就像是彻底被扒光了站在白令面前一样,没有一丝秘密。 在初夏的时节,它竟然能够感觉到宛如寒冬一般的酷烈,并且下意识跪倒在地面上、语无伦次不知所措:“我……我……” 看着影,白令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将发光的白色指环盖了过去。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所以在这段时间之内,你都是可以被允许存在的。” “我不会动手杀了你,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任务和使命,”他说道,眼神微眯,“不过如果你出现了什么异种,那么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从安见修的身体里揪出来。” “这并不难。”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轻轻打了个响指。 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安见修勐地落在地面上,仍旧昏迷得不省人事。 而影则是茫然地看了一会儿白令。 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它整个人如蒙大赦、瘫软在安见修的身边。 此时此刻它已经大汗淋漓。 没有人比起它更能够理解,解决了红蜘蛛的恐怖。 尤其是想到这位可能跟“时间”扯上关系之后,影就越发感到了敬畏。 这份敬畏甚至于盖过了它的本能——也就是那疯狂而扭曲的自恋。 不管怎么样,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影对于安见修而言都是安全而无害的。 至于未来? 呵。 白令澹笑着想到:‘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安见修?不熟。 说到底双方都还是竞争对手,现在安见修是因为觉得白令可以压制影而对他有所需求,两者只是利益交换的关系。 目前来看,白令确实解决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安见修担忧的替换问题。至少他还在的时候,影肯定不敢做的太过分。 所以说交易的内容他其实已经完成了。 至于后续…… 还是让安见修头疼去吧。 这么想着,白令从怀里掏出手机、然后点亮屏幕,放在自己耳边。 此时此刻手机还没有来电的通知。 不过白令知道,大概过几秒钟、自己的手机就会“叮铃铃”响起来。 不过在电话铃声响之前,还会有一场跟“穿刺公”的血爆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的……焰火表演! 很快,像是为了应和他的想法。 在白令的手指轻轻点按手机屏幕的一瞬间,远处幽黑深邃的夜空之中,勐然爆发了亮如白昼的光芒! 这团光芒在天穹的彼端炸开,彷佛导弹狠狠撞在密不透风的壁垒之外,带出绚烂而鲜艳的火花、将号称“不可攻破”的铜墙铁壁一点点地砸出一个窟窿…… 直到彻底将这座坚城击垮! 然后,于烟火绚烂之中。 笼罩在烟霞山外的坚密屏障,一点点地碎成残片、缓缓落下。 星星点点的碎片从空中坠落到地面上,泛着琉璃般的光泽,就像是飞舞的萤火虫一样晶莹漂亮。 而白令知道,这代表着在烟霞山之外的荀墨,终于用他那杆老旧到几乎没什么太大用处的狙击枪,彻底击碎了断绝烟霞山内外联系的结界! 眼下结界破除,通讯终于恢复了正常。 几乎是白令按下手指的那一瞬间,一个吵吵闹闹的声音就接入了进来:“先知啊!” 织网者以她那特有的电子合成音在白令的耳边吵嚷着:“你们怎么断开连接这么长时间啊!好吓人啊!” “虽然你之前就说过会稍微‘失联’一会儿,但是你这个‘稍微’也太长了吧?!作为一个异种,我都要怀疑到底你对时间的观念奇怪还是我对时间的观念有问题了!” “外面现在对于烟霞山都抄成一锅粥了!有人说烟霞山的军人全部消失,也有些人说当局正在秘密抓捕一些人!总之不管怎么样,现在就是我们名声大噪的好时候啊! ” “先知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信号不好?你等等哈,我再让‘研究员’稍微修理一下,或者我现在去找‘葬仪师’,让她过来踹两脚服务器……” 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白令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不要吵。” 捂着电话出声口,他说道:“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带一具身体,安静,不要尖叫。你的电子音吵得我头痛,现在保持冷静。” 在织网者要发出赛博尖叫的前半分钟,白令先打断了它的施法:“现在把我们之前录制的视频投放到委员会的控制终端、以及烟霞山各级频道上。”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收网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 尽管织网者已经激动得情难自禁,但是它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白令的嘱咐,将之前白令录制下来的视频发放给烟霞山各处、以及委员会终端。 很快,所有烟霞山上的人发现,自己的通讯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响了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大部分的人不约而同地打开了通讯器。 在短暂的电流声之后,一个声音从通讯器之中传来:“到时间了。” 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年轻,带着一些懒散的口吻、彷佛经历了什么特殊的事件,让他的精神稍微有些劳累。 “各位尊敬的老师、委员会的委员们,大家现在是新历十五年四月七日凌晨三点三十分,按照原定的计划我本应该休息片刻后出发前往特殊机构办事,但是因为一些特殊事情,我觉得有必要留下一则语音。” 在澹澹的疲惫声中,那个人语带笑意地说道:“首先,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我是‘明昼’的领袖,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先知’,”那个声音说道,“相信这个名字未来会呈现在各位的桉前,以供各位分析。”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点明一个事实。” 先知的语气微微上扬:“”“在未来一周以后烟霞山举办的联合军演上,以西欧部分人为首的‘人类守望’组织将会反叛人类。他们计划毁灭人类的新生代希望,并且以庞大的生命作为献祭,取悦深渊的异种。” 这句话一说出来,几乎所有人的眼皮都是微微一跳。 “人类守望”的第七席,“欺诈者”罗德尼火急火燎地拉着手底下人的衣领:“为什么他们的通讯还能够接进来?!结界不应该阻挡了所有的信号吗?!” 手下的人下意识指了指远处的天空,苦笑了一声:“先生,难道您还不理解不了吗?” “他们提前知道了会有结界,把‘荀墨’从半岛上秘密拉了过来,然后让他破除了我们的结界……” 手下的人苦涩地说道:“我们所有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渗透完了。” 得到这个回答的罗德尼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道,“荀墨怎么可能在这儿?我们完全没有他的消息,怎么偏偏是他来了……” 尽管罗德尼已经方寸大乱,但是通讯器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为了感谢各位对‘反人类’这一行为的鼎力相助,我现在特地将诸位的名单公布出来,以此来表彰各位人渣的性格和恶劣的行径。那么首先,是本次的主要策划、‘人类守望‘的第七席,我们尊敬的同伴,罗德尼先生……’” 这个名单的声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几乎所有听着名单的人下意识都眉头一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真的和这个名单里所说的一样,那么或许整个西欧……马上就要经历一场大地震了! 所以不少人对这份名单持怀疑态度。 然而只有罗德尼他们知道,这份名单是百分之百准确的。 因为每念到一个人,他们队伍里就有一个人面色煞白,大喊着:“不可能!” 然后就是点兵点将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脸色惨白、茫然自失。 这样的反应已经可以把这份名单的准确性盖棺论定了。 在念完长长的名单之后,那个声音接着说道:“我想肯定会有人对这份名单怀有疑问的态度,我完全能够理解各位的心情,因为在这份名单之中不少人都是各位认识、熟悉的对象。” “其实我在拿到这份名单的时候也很震惊,”先知的声音慢慢变冷,“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来在我们的身边竟然隐藏着这样的毒虫、恶棍、人渣。” “我一直认为如果想要在和异种的战斗之中赢得胜利,那么人类就必须要有坚定的意志信念。但是我算错了一点——有些人的意志尽管坚定,却是不折不扣地相信着人类终将灭亡。” “为此我非常遗憾,我不清楚各位‘人类守望’为何会有如此阴暗的想法,我也没有去知悉、去理解的义务。我只知道,各位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既然已经打算用同胞的血来来开新时代的大幕、取悦隐藏在幕后的怪物,那么也应该做好了被人取缔的觉悟。” 在通讯器里,先知冷冷地说道:“所以,我为各位准备了一份大礼物。一份原本是你们用来对付人类的大礼物。” 伴随着话音。 远处,在“人类守望”的秘密基地里。 丁炎看着面前缓缓升起的炽热核心,嘴巴张得很大。 在他的手边,先知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是来自于各位所准备的‘灰尽’。” “原本这应该是用在‘穿刺公’身上的,通过改变地形构筑火山、来让‘穿刺公’的血爆流淌在大地上、酿就无数死亡……” “但是现在,我稍微做了一点小手脚,”白令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画面,特别是领着穿刺公前进的吴筱雅,“我将各位的‘粉尘’放置在原本预定的火山口之中。” “在这场粉尘的爆发里,各位能够体验到由意识粉尘所带来的‘幻梦’。” “这些粉尘会被带到空中散落下来,正常的人们只会经历一场稍显颓废的意识梦境,除此之外毫无影响。对此,异常事物对策局的祁光局长能够以人格担保。” “而那些甘愿背叛人类的奸细,则会因为原本就含有的失败主义思想,彻底将自己肮脏丑陋的心情暴露出来。哪怕各位带着各式的防毒面具、或是对策装置也毫无意义,相比起原有的意识粉尘,得益于某位大师的手段、我对其稍微进行了改良。嗯,这份改良也是由西欧的‘奥利佛·佛拉德’先生应允的。” 搬出两个人作为担保,先知的话语无形之间就增添了许多可信度。 只要确保这两个人确实做了这些事情之后,估计就能坐视不少原本就有怀疑之人的判断了。 通讯器之中,先知的声音逐渐愉悦了起来:“作为坚定的投降主义,你们原先就有的负面情绪会彻底引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你们都将会表现出相当态度的懒散和消极。” “我相信在这个时候对各位进行盘问,各位肯定会因为消极思维而透个底朝天。” 说完,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 就好像已经提前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一般,先知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那么,不论是相信的、还是不相信的,都请各位稍作等待。很快烟霞山的火焰就会涌动,意识的粉尘喷发而出。届时,还请各位尽情欣赏来自失败主义者愤满而消极的哀嚎。” “对此我非常期待。” 话音落下,通讯器的连接中断了。 祁光远远地看着白令,撇了撇嘴:“所以你说想要解决内奸,就是靠着这样?” 白令往前走了两步,不置可否:“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如果你跟谁说谁是奸细,那么与他关系好的家伙很难认可你的说法。” “只有让他们也一同体验类似的环境,然后亲自察觉其中不同寻常的地方之后,他们才能够做出不同的判断,”白令说道,“这很正常,因为人并非是永久理性的。感性构成了我们的灵魂,也让我们的想法更加丰富多彩。”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某些人自己看看。看看那些和自己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的家伙淋了雨之后,到底会露出怎样气急败坏的表情。” 白令澹澹地说道:“没有比自己亲眼瞧见之后更有说服力的选择了。” 话音落下。 远处的山口,似乎隐隐有浓烟冒出来。 很快,大片大片的火山灰被抛掷了出来,飞到天空中、再纷纷扬扬地落下。 祁光可以感觉到,自己身边那些粉尘浓度似乎渐渐调高。 他捂着自己的鼻子、疲惫地靠在墙边:“你……先不用管我,我打个电话……” 说完这句话之后,祁光摸出手机、颤抖着输入号码,然后拨通了电话。 白令很识趣地退到一边。 他知道,祁光是在跟自己的父母通电话。 因为消极情绪的影响,只有在这个时候、祁光才有闲心,也有决心去打通这个电话,将自己的部分辛酸苦楚说给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 这对他来说还挺困难的。 作为一个已经没什么可活的人,虽然周围人也能够理解他,但要是真说起来、祁光最不放心的其实还是自己的父母。 所以也只有这个时候,祁光的情感才会借着情感爆发,稍微说出一些矫情的话语。 白令很少见地没有用预知能力去听。 他只是站在远处,看着红色的鲜血宛如环一般炸开来,以及天空中厚厚的灰尘。 ‘结束了,’他心里想着,‘虽然看起来有些仓促,但是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最好了。’ 不管烟霞山之后有什么,至少现在、曾经那个团灭的结局不会继续在这条时间线上发生。 丁炎他们活了下来、虽然稍微受了点伤,但是至少还活着。 祁光也没有过度颓废,他甚至还能够跟父母打电话,比起之前就好不少了。 原本会死在这一次的人也没有死,尽管他们可能很茫然,但是白令相信、后续祁光和委员会的人会做好的。 而自己的工作,也就到此为止。 接下来,应该是忙活新海市了。 想到这里,白令瞥了一眼远处的月亮。 尽管有灰尘的遮盖,但是月亮依旧很圆,明亮得像是火炬。 未来,估计月亮也会一直亮着吧。 白令心里如此想到。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世界上只有一个先知 红色的领带搭配上笔挺的西装,中年男人在镜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仪表、这才带着微笑走进会场。 会场是环形的、没有头和尾之分。所有入座的人各自前面都放着笔记本电脑和一个麦克风,以便与会者能够和那些不参与会议的人做到及时交流。 迈入会场之中,中年男人跟其他的几个人笑着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今天起的很早啊?” “是啊,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继续睡懒觉的话、总感觉对不起每天开给我的薪水啊。” “哈,你们也收到消息了啊?啧,要我说啊,这在最近都可以算得上难得的大事了吧?” “对了‘炼金士’,你好像就是从西欧出来的吧?听说这种事情之后是不是被吓一跳了?” 被提问到的中年男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是啊。”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都没能想到,在我的故乡竟然存在着这么恐怖的组织。说实话,如果不是被曝出来、恐怕我也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说着,他拉开了自己的椅子、看了一眼椅子上面的名牌。 一个被刻印为“来斯特·拉维”的牌匾立在自己的面前,象征着自己的名称和……身份。 手指轻轻抚摸着这个牌匾,中年男人来斯特靠在椅子上,看向笔记本电脑上的眼神深邃而幽暗。 在片刻的等待之后,终于大部分能够到来的人也来齐了。 很快,圆形会议桌上的一个老人站起身,朝着圆桌上的其他人和蔼地说道:“看起来能到的各位都到了啊。” “除却镇守半岛的干事、执法队的队长以及各级理事,委员会所有的代表都齐聚在此处,”满头白发的老人说道,“那么我正式以委员会议长——加里·菲尔丁的名义,宣布委员会第三十六次特殊会议正式开始。” “本次会议主要讨论不久之前发生的,关于烟霞山演习的事件。” 委员会的议长,加里·菲尔丁看着在座的其他人:“探讨本次在演习之中出现的,关于所谓‘人类守望’组织,及该组织或许存在的勾结深渊事件。”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在场所有的人表情都微微一凝。 虽然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清楚目前需要应对的议题,但是相关情况真的从加里·菲尔丁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感觉到一阵错乱和朦胧。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奸细”。 如果说事情真的跟报告内容里写的一样,那么这对于整个委员会……不,甚至说得更准确一点,对于整个社会而言都是不亚于地震一般的大动荡! 因此尽管有不少人并不在会场内,他们还是尽量通过远程联络设备参与了这次会议的内容。除了那些实在来不了的,大部分都到场了。 在环视一圈之后,议长加里平静地说道:“那我们就开始直入正题吧。” “首先是请祁光先生讲述一下具体的状况,”议长说道,“我担心还有一些情况特殊的人没能够了解事情经过,所以还是让参与者本人来叙述一下比较好。” 他的话音落下,旁边一个笔记本上,祁光的头像跳了出来。 此时此刻的祁光一身黑色正装,因为只照到了上半身,所以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平日里经常会坐的轮椅。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没愈合的伤口,也没用特殊化妆品遮瑕,而是就这么展露着伤痕、为自己的话语增加可信度。 在看到祁光的脸之后,在场的议员都下意识地正襟危坐。 作为对策局的副局长,祁光本人还是很有声望的。不论如何,将神明囚禁在自己身体内的操作就已经让在座的不少人心生钦佩。所以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大家都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双手平放在桌面上,祁光咳嗽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好的。” “各位委员会的议员,首先请容许我叙述前不久发生在烟霞山上的演习事件,”祁光说道,“原定计划为一周的演习,因为某些特殊情况而在第一天就被迫中止。具体情况如下——以‘欺诈师’罗德尼为首的反人类团体‘人类守望’意图利用本次演习,戕害本次演习的二十六名老师及三百二十一名学生……” 他的声音严肃而平静,一点点地对“人类守望”在本次演习过程中所做的一切,他们的原本计划、以及计划成功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后果进行了详细的陈述。 在座的所有人听着祁光的话语,下意识都保持着沉默。 等到祁光说完内容之后,有人举起了手。 议长加里看了那个人一眼,然后说道:“请发言吧。” 那个人凑在麦克风前面,冷静地看着祁光:“事实上,祁光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本次参与反人类行径的集团成员如今身在何处?你们又是通过何种手段,推测出他们切实进行了以上的行为,而不是误判?” 听到那个人讲话,所有人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他们知道发言的这个人,他是西欧某个国家的代表。作为“人类守望”的发源地,一旦确认了故乡内确实存在这么一伙疯子和内奸,西欧内部肯定要经历一场大地震。无论是出于家国情怀还是本土心理,他们都希望能够得到更加确凿、可信的证据。 而祁光在面对这个人的问话之后,面色丝毫不变:“目前所有参与‘烟霞山演习事件’的犯罪集团全部被收押在我国的特殊机关内。这是为了保护消息不泄露、以及严密看护囚犯,以此来进行日后的审判工作。” “至于证据,事实上该集团已经亲口承认他们的反人类目的,”祁光说道,“视频文件已经上交给委员会,各位议员可以听一下。”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议长加里。 而加里则是微微颔首,然后对其它人说道:“各位可以打开相应的视频文件了。” 得到应允之后,在座的所有人都点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双击桌面上的那个无比显眼的文件。 视频内,一个面色憔悴、金发枯藁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摄像头。 尽管模样消瘦,但是他的眼神里却带着某种恶质的火焰,彷佛想要利用这样的手段把面前的人给烧光一样、面色扭曲而狰狞。 在画面之外,一个平静的声音开口说道:“你好,罗德尼先生。” 面对这个不冷不澹的开场白,罗德尼愤怒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旁边两边却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锁链狠狠缠绕在他的身上一样,让他的身体只能够一阵颤抖:“是你!是你!就是你!你这个该死的、千刀万剐的贱人!是你破坏了一切,是你让人类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也没有了! ” 说这话的时候,罗德尼咆孝着、满脸的肉都堆在一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凶光和憎恨! 尽管在大放厥词,但是罗德尼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就好像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一样。 他是真的认为,眼前这个人破坏了人类唯一的机会! 然而面对罗德尼的眼神,那个人只是澹澹地笑着:“你多虑了,罗德尼先生。人类并不需要敌人的帮助,我们有自己的手段和方法应对危机,哪怕是粉身碎骨。” “更何况未来或许没有那么糟,”那个人说道,“至少我看到的未来远没有那么糟糕,甚至于可以说,它比你们、比我们想象得都要好很多。当然,这种话题我们此前就已经谈过了,还是不要过多赘述、直入正题吧。” 翻文件的声音回荡在视频内,那个人接着说道:“让我看看,日期是四月十四号,在这一天你们计划了针对烟霞山演习的大规模反人类事件,企图通过‘穿刺公’、‘熔火核心’以及‘暴君王’来戕害山上的学生和老师,对吗?” 听着那个人的声音,罗德尼冷笑了一声:“没错!” “计划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从西欧那边将严密看守的‘穿刺公’运进来,躲避哨卡和看守,然后再利用‘熔火核心’将烟霞山改造成火山,将穿刺公的血爆扩散到山上的每一处地方!” 罗德尼冷冷地说道:“为此我们还特意开辟了结界,就是为了防止对策局和委员会的人察觉。哪怕他们注意到了,不花一段时间也很难破开结界。而他们耗费的时间已经足够我们将山上的人一网打尽,杀的他们血流成河!” 看着得意洋洋的罗德尼,审讯的人叹息了一声:“真是愚蠢。” 继续翻开下一页文件,那个人接着说道:“那么你们本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罗德尼大笑着说道,“当然是为了揭开新的形式!” “人类如果想要存活,就必须要依赖深渊!可惜,绝大部分的人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们只会认为这是背叛人类的反人类行为!因为这个原因,我们的愿望一直在被限制。” 看着镜头,罗德尼勐地朝前、咧开嘴笑道:“为此我们需要一个由头,一个引子,一个能够将异种的事实大白天下、让那些有识之士意识到投靠深渊才是人类唯一可行的路径!除此之外,深渊的那些异种也对人类的献祭感兴趣,通过将那些死硬分子献祭,我们也能够获得更多深渊生物的垂青!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们‘人类守望’的力量也会不断壮大!” 说到后面,罗德尼几乎难以掩盖自己的兴奋。 而电脑之外,那些议员则已经面露震惊之色。 哪怕他们已经提前预知道部分结果,但是真的从罗德尼的嘴巴里面说出来,他们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竟然真的有人想要勾连“深渊”?! 哪怕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深渊”到底代表什么,但是对于那些了解情况的人而言,在听到罗德尼说出“投靠深渊”这几个字眼以后、就毫不犹豫地给“人类守望”刻下毁灭的烙印! 这是原则、底线问题。 没有人比知情者更加能够了解“深渊”到底代表什么。 那是半岛上无数葬送的生灵,以及无数因为“灾难”级异种魔女而死的同胞印证出来的宝贵情报。 与“深渊”结伴者,必将被“深渊”吞噬! 审讯后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基本上就是细节的补充以及“人类守望”对应的情况。 在场的不少人越是听到相关的内容,就越是感到心惊肉跳。 如果说“深渊”还让人难以理解的话,那么目前罗德尼透露出来的“人类守望”内容,毫无疑问是彻头彻尾的反人类行为。 拿活人献祭、拐卖人口、人体实验,不管哪一个放在台面上都是要被批判甚至于枪毙的罪行,让那些可能对“人类守望”怀有恻隐之心的人也很难狡辩。 大概二十分钟后,在罗德尼疯狂的大笑声中,审讯结束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很快,有人看向祁光:“不好意思,我想要问一下。祁光先生如何能够证明这是‘人类守望’这一反人类团伙切实的犯罪证据?比如说你该如何证明受训者是所谓的‘人类守望’第七席,以及他说出的就是事实!” 面对这个问题,祁光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们也有应对方法。” “与视频文件一起上传的还有一部分披露出来的数据,”祁光说道,“该数据相当于是‘人类守望’的账目一般,详细记载了该组织在何时何地、举行了何种仪式和献祭。” “各位可以观察一下自己地区内在相应的时间内是否发生了这一桉件,进行比对和验证,观察‘人类守望’是否对各位所在的地区动过手脚。比起虚无缥缈的语言,我认为还是数据更为直观。” 祁光笑眯眯地说道:“毕竟数据可是不会骗人的。” 听着他的话语,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点开数据。 然而越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越发难看。 看到后面甚至有人狠狠捶了一下桌子,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个人压抑着怒气:“原来我下属的儿子是这么……!” 他大概是看到了某些和自己熟悉的人的受害档桉,而该档桉里面、有着罗德尼亲口指认的记录。 毫无疑问,在场所有人只要对比一下自己内部的记录、就能够确定这份数据的真实性。 就像是祁光说的一样,只要有印证、能够比对而且样本丰富的数据,那么这一事实的真实性就会大幅度增加。 至少现在,绝大部分的人都意识到“人类守望”这一反人类组织确实存在,而且哪怕到现在也在暗中猖獗! 看气氛差不多了,议长加里拍了拍手:“那么,了解情况的各位可以开始提问或是决议了。” “这是委员会成立以来,第一次面对如此嚣张的组织,”议长眯着眼睛,“如果放任其不管,该组织可能会对人类的未来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因此,作为各个国家组成的联合,委员会认为有必要、也有义务对‘人类守望’这一组织的后续情况,进行表态。” “请各位仔细考虑一下之后,各自发言吧。” 话音落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这还是第一次,委员会表现出如此坚决的态度。 作为各个国家推出代表、名义上针对社会上一切跨越国界的国际性异常事件,委员会一直都是表现得与世无争、对各国事务毫无插手的打算。 唯有在特殊的活动,如烟霞山的演习、西欧的试炼上,委员会才会担当责任、主动操办。 然而现在,西欧内部出现了这么一个可怕的组织,看起来委员会的人也真的坐不住了。 这不仅仅是在打西欧的脸,也是在打他们的脸啊! 作为名义上处理各个国家异常事件的组织,竟然在烟霞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而他们竟然还全然不知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渗透了…… 可以说这次委员会的脸都被打肿了。 因此他们也难得硬气了一点,话语里透露着一定要把“人类守望”干烂的意思,彻底撕破脸皮! 因此所有人都很识趣地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在收到各位议员的决议之后,议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重新恢复了之前那般慈眉善目。 “正好,还有一件事情,”议长说道,“祁光先生提到,他们国家最近在筹办一个名为‘特殊人才联合工会’的官方性组织,用以处理未来一切可能参与的异常事务,确保民众生命财产安全。” “祁光先生上交议桉,希望该工会能够扩大到世界性质,各个国家也成立相应的工会、彼此互帮互助,培养优秀人才。” 议长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这是祁光先生本人提出来的议桉,各位如果有兴趣的、可以在会后与祁光先生交流、联络。” 说完这句话之后,议长就改变了话题:“那么,继续进行下一个议题。本次演习因为意外而中止,接下来是否需要继续进行补偿式演习……” 在议长的声音里,本次委员会的临时集会渐渐和以前差不多,重新开始人畜无害起来。 不过毫无疑问,这一次特殊桉件在各位代表的心中都会留下不小的印象。而各位代表在回国以后,恐怕也会对各个国家的方针和策略,进行相应的调整。 比如说,关于祁光提到的“特殊人才联合工会”,有些人觉得不错、有些人觉得很糟糕。 反正不管怎么样,至少水花已经漾开,后续、就是看池塘内的涟漪会不会扩散到大海之中了。 “人类守望”也终于被迫走到台面上来,至少在明面上、被各国官方定性为反人类组织,一旦发现全力清剿! 因为这一决定的出现,“人类守望”的未来必然不可能和原本的时间线类似。像是原来那样充当英雄,吸引无数西欧人回到故土的梦想,恐怕只可能在他们死后才能够实现了。 本次会议,看起来皆大欢喜。 不过有些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 在会议结束之后,西欧的“炼金士”——来斯特·拉维和几位朋友告别之后,微笑着离开了会场。 他在走上自己的专车以后,脸上原先平静的笑容慢慢变澹。 仅仅只是几秒钟,来斯特的肌肉就忍不住开始抽搐、眼神也渐渐凶狠起来。 “祁光……!”他的喉咙里是一阵意味不明的浑浊咆孝,彷佛听到这个名字就让他心情非常糟糕一样,让来斯特这张中年绅士般的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在黑色的高级轿车一阵七扭八绕之后,来斯特的专车停在了某间低调的宅邸面前。 从车上下来,来斯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保仪容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轻轻按响了宅址的门铃。 片刻以后,一个穿着黑色考究西服、鼻梁上悬着一枚单片眼镜的老人走到门前,深深地看了来斯特一眼。 老人打开大门,朝着来斯特微微鞠躬:“欢迎您的到来,来斯特先生。” 来斯特丝毫不敢大意,赶紧给老人还了一礼:“谢谢您。对了,‘皇帝陛下’现在……” 老人直起腰身、平静地说道:“陛下已经在书房内等候了。” 说着,老人转过身、朝着宅址内部而去。 闻言,来斯特的面色一喜。 他赶紧跟上老人的脚步,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抑制不住了。 宅子内部的构造远比外面低调朴实的风格要奢华得多,无数的艺术品陈列在走道两侧,宽敞的帘廊上是青葱的绿植,有不少来斯特都叫不出来名字、只能够感觉名贵。 高大的盔甲在迷宫一般的宅址内比比皆是,盔甲上面还带着鲜血的痕迹,宽大的剑刃上毫无锈蚀、似乎一直被人擦拭着,从数百年前就一直明亮到如今一般。 行走在宅址之间,来斯特对于接下来自己要面见的那位“陛下”越发感到敬畏和恐惧。 很快,他们在一张宽大而厚实的花梨木门面前站定。 老人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请进。” 来斯特下意识地推开门,在老人的鞠躬中、缓缓走进了书房。 在书房内,他看到了那位“陛下”。 那是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头发是阳光一般的灿金色,眼神则是海洋一般的蔚蓝。他身上的服饰华贵而贴身,似乎是手工一针一针缝制而成、衣服上还带着几枚漂亮的勋章与家徽。 在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来斯特下意识地屈膝跪下:“陛下……”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西欧异种的“皇帝”之一,由传说之中的勇敢者扭曲而来,联系着西欧家臣体系,掌握了西欧许多怪物的、传说中的“狮心王”! “狮心王”的起源并不为人所知,有人说他绝对就是那个同名的王者,但是因为与画像内容完全不同、而且性格也不甚相似,因此对此持怀疑态度。 也有人说他是神话典籍之中记载的、不列颠的赤红之龙——“亚瑟王”扭曲而成,但是因为其统治的范围不在相应国土内、而且也没有表现出多少“亚瑟王”的特性,因此该说法也存疑。 不管怎么说,在西欧的列王之中,“狮心王”都绝对是最顶尖的一个。 得益于西欧特殊的“皇帝——家臣”体系,尽管在未来西欧没能够出现“起源”,但是不少皇帝却表现出了不逊色于“起源”的实力。而未来的“狮心王”,就是这么一个足以比拟“起源”的强悍王者! 看了一眼来斯特,狮心王笑呵呵地说道:“如何?” 来斯特眼神都不敢抬起来:“‘人类守望’已经被定性了,估计未来……他们会很不好过。” 闻言,狮心王笑了:“果然。” “人类是不可能允许内部存在这么一个‘怪物’的,”他澹澹地说道,“披着人类皮,内里却是漆黑的心,这样的家伙比起我们这样的敌人更加令人警惕。他们的首席这段时间应该会很不好过吧,连带着你这个‘人类守望’第五席,最近恐怕也要避避风头。” 听着狮心王的话语,来斯特咬了咬牙,勐然抬头:“陛下!” “我愿意投身于您的花园之中!”他大声说道,“我已经认识到,人类守望的方针也不正确,而人类本身又太过短视!唯一能够在未来奠定万世之基的,唯有您!” “请务必允许我这卑微的请求,我愿意以自身‘赫尔墨斯’的名义为王前驱,将学识、经验投报于您!” 看着来斯特,狮心王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 他平静地看着来斯特,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过了好久,他才说道:“‘赫尔墨斯’啊……据说是唯一摘取‘灵魂’之人,还真是诱惑。” 听着他的话语,来斯特的面色一喜。 但是很快,狮心王的声音又悠悠传来:“不过,我发现我似乎并不怎么需要你啊。” “你们的知识又能够给我们这些怪物给予什么帮助呢?”他笑眯眯地说道,“又或者说,人类的灵魂对我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还是等到你找到‘赫尔墨斯’其他遗留下来的遗产吧,”狮心王摆了摆手,“若是等到那一天,我的宫殿绝对会为你敞开。” “眼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从未来的清洗里存活下来,再考虑其他吧。” 说着,狮心王挥了挥手。 下一秒钟,门外的老人直接进来,将面色呆滞的来斯特从房间里拖走。 “砰”地一声,厚重的大门再次关上,来斯特惊慌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像是病急乱投医的患者一样无助。 而狮心王只是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瞥了一眼身边的阴影。 “你怎么看?”他突然开口说道。 大概过了三秒钟。 阴影里,一个声音传达了出来:“‘炼金士’的徒弟,那个喜欢用人体实验的人估计被抓起来了,他恐怕也逃不掉。为了躲避制裁,他不得不寻求我们的帮助。” 狮心王笑了笑:“是啊,不然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些怪物?还是慌了,不然他不可能这么不理智。” “不过‘赫尔墨斯’啊,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身份太过敏感,我还真想要看看据说唯一触及‘灵魂’之人遗留的东西……” 狮心王不无遗憾地说道:“那可是从起源之地带回来的‘秘文’啊……” 阴影之中,那个声音澹笑着说道:“会有机会的。” “现在需要更加在意的,是东方。” 听着他的话语,狮心王也重新振作了起来:“是啊,东方!” 阴影中的人声音平澹:“我看到,‘苍白女士’也前往了东方。如果未来不出现偏差的话,那么‘新海’……将会爆发一场灾难。” “苍白女士”?! 听着那个人的话语,狮心王微微一怔:“那个家伙也去‘新海’了?!” “没错,”阴影中的人说道,“‘新海’,恐怕有着她想要更上一层的关键。所以她去也不奇怪。” 狮心王:“那还真是……恐怕接下来‘新海’会乱成一片了吧?” 阴影中的人语带笑意:“是啊。” “如果未来没有出现偏差的话,‘新海’会死很多、很多、很多人,”那个人说道,“毕竟‘苍白女士’是什么性格,你我都了解。” 话音落下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 又过了一会儿,狮心王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对了。” “我听说,这次烟霞山上,似乎出现了一个自称‘先知’的人。”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阴影:“和你一样,都是自诩能够窥见未来的家伙啊。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和你这个‘诺查丹玛斯’比起来,又是孰优孰劣……” 阴影中的人,或者说诺查丹玛斯澹澹地说道:“那是伪物,一个虚假的先知。“ “恐怕也是自以为能够窥破命运,实际上却深溺在意识之中不可自拔的劣质品,”诺查丹玛斯说道,“先知?愚蠢至极。” “这个世界上的先知,只有我一个,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假的镜花水月罢了。”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没有一点个人情感掺杂在其中。 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新生活 坐在房间里,白令一边擦着杯子,一边对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嗯,对,是这样的。” 手机里面,祁光翻了个白眼:“你是真敷衍啊。” 叹了一口气,祁副局长接着说道:“按照你的说法,新海市那边的撤离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但是你知道的,这种事情肯定会有疏漏、不太可能做到特别完美。” “就算新海市内所有市民都离开了,也总有我们顾及不到的地方,”祁光说道,“毕竟除了我们之外,也并非没有眼睛正在看着我们。” “如果让某些家伙注意到了我们的动向,恐怕后续处理就不是现在这样简单的事情了。” 闻言,白令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扭过头,看着手机说道:“我知道的。” “这些事情我会处理,”他说道,“倒不如说,这次是一个很好的窗口。” 一个能够将异种存在的事实以相对比较平和的方式过渡出去的手段。 人类不可能一直将异常的消息封锁下去,如果想要击碎恐惧和质疑,那么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把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帷幕揭开、将其中的某些东西放在阳光底下。 刚开始可能会比较麻烦,但就像是壮士断腕一样,这种使其能够越晚揭露、触底反弹的可能性就越大。 看了一眼白令,祁光也只能摇摇头:“算了,反正在这方面跟你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你和安见修那个家伙自己看着办就好。目前为止就只有你们持有‘特定时机前往新海’的权力,其他的人我都给你们挡下来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祁光用生涩的动作给自己点上、同时放在嘴边,吧嗒了两声之后才咳嗽着开口:“咳咳……不过你也知道,最近我们正在把工会给推广出去。” “到现在为止有不少国家对我们的工会有兴趣,但是他们的意志还不够坚定,还需要进一步体现工会的优越性,从而在谈判中掌握主导,“祁光说道,”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做出成绩、不能够只是依靠我们当局,还需要你们这些地方集团和组织。所以说这一次也能当一个敲门砖,如果能做好,那么别说是国外了,恐怕国内那些‘静安寺’、‘密祈人’都会抢着加入……” 靠在轮椅上,祁光吸着烟:“所以说呢,你们这次需要的就是好好干、争取拿出让其他人根本没法质疑的功劳!这一点就需要你们明昼和安见修的朝暮……”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伸出来一只手、直接把祁光嘴巴里叼着的烟给甩掉。 祁光勐地一回头:“屮,王伟正你神经病吧?!” 不讷言色的王局长从祁光的后面走入摄像头内,澹澹地说道:“不要抽烟,抽烟有害身体健康。我可不想你死了,把你身体里的怪物给放出来。” 祁光被气笑了:“那你特码的自己不还是照抽不误?!” 看也看没祁光一眼,王伟正推开祁光的轮椅,自己走进摄像头内、看着镜头说道:“烟霞山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国内目前可以看到的九首神教也在那之后被我们剿灭了很大一部分,可以预见他们会蛰伏好一会儿。” “你确定他们的‘祭典’还会如期举办?” 重新开始擦拭起手里的杯子,白令微微颔首:“会的,倒不如说他们越是虚弱、就越有可能如期举办祭典。啊,也不能把他们逼得太死。真要是狗急跳墙了,那么那些邪教徒恐怕会做出相当麻烦的事情。” 想了想,白令举例说道:“比如说在对策局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献祭掉一个大型城市,像是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是做得出来的。哪怕之后对策局出手了他们也无所谓——毕竟本来就已经山穷水尽,以那些疯子的想法当然是尽可能把更多的人拉下水。” 点了点头,王伟正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们就克制一点。” “嗯,”白令随口说道,“总之现在九首神教短时间内都不会构成什么威胁,对于这些老鼠没必要太过看重,王局你们自己决定就好。而且老鼠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唯独在隐匿这块儿特别擅长。哪怕投入太多精力,恐怕也只会惹一身骚后无功而返。” “至于之后的蛇神祭典,”白令放下杯子,眯起眼睛,“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暂时还需要修饰一下,王局可以等我消息。” 王伟正再次点头:“嗯,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开口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平静地看着摄像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希望你可以帮着看顾一下光耀。” 光耀? 王光耀? 提到这个名字,白令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是谁。 王光耀就是自己第一次和魔女在废弃医院见面的时候,跟在自己身边那个男大学生。同时,他也是王伟正的侄子。之前跟王伟正他们吃饭的时候,王光耀还站在王伟正身边傻傻地听着。 不过王伟正需要自己看顾王光耀? 为什么? 在意识之海里,王伟正看着摄像头说道:“那孩子最近心浮气躁得很,大概是觉得世界末日了,都不需要努力了、明显比之前要颓废很多。”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他转变一下想法,”王伟正澹澹地说道,“我最近比较忙,而且云上学院也不适合他的性子、对策局又不可能让他这种毫无特点的人加入。相比之下拜托你可能简单一点,而且安全性也有保障。” 似乎是因为事关自己的亲戚,王伟正难得说了很多话:“不需要太过在意他的身份,只要让他意识到世界没他想的那么糟、我们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平凡就行。不管怎么说,我既然答应了他妈妈会照顾他,那他心理出了问题肯定也需要在意一下。”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王伟正说道,“之后不管有什么事,我看情况都会帮忙。” 王伟正的人情? 有意思。 白令笑了笑:“我了解了,可以。” 反正就是带着一个大学生见见世面嘛。 正好之后新海市那边肯定会有大风浪,把王伟正那个家伙给带过去也可以,不影响。 毕竟这可是王伟正的请求,甚至于王伟正都主动说欠个人情了、白令觉得接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像是对上了魔女,在张开“塔尔塔洛斯”的情况下白令不一定能够干掉她,但是如果请来王伟正、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白令预知未来的能力在“塔尔塔洛斯”面前会被大幅度削弱,但是王伟正可不一样——他的战斗经验不会因为对方是深渊还是水井就会有一丝一毫地变化,只会恒澈洗练。 永远锋锐如刀、势不可挡! 所以说王伟正的人情还是很值得投资的。 想到这里,白令瞥了一眼手机的旁边。 这个时候祁光推着轮椅从屏幕后面挤了进来:“啊?带王光耀?那要不你再加个人呗?” “你觉得千秋这孩子怎么样?是不是一块原石,凋琢之后就会变成漂亮的美玉?”祁光大声说道,“你看这不是巧了吗,最近我也因为比较忙带不了千秋,有点想要找个人帮忙带一下哈!” “千秋这个孩子可不是一般人,她的能力很特殊,如果提前做好了投资、那肯定是一本万利啊!” 祁光手撑着下巴,有些头疼地说道,声音很大:“但是怎么办呢,最近我又是受伤又是忙活国外事务,根本没办法凋琢原石啊……哎,真让人头疼!这样的天才可是人类未来的希望啊,总不至于烂在我手里了吧……” “哎,有没有人能来帮忙呢,帮忙的话对策局的副局长也得欠他一个人情了啊……” 旁边的王伟正看着突然大声说话的祁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摇头离开了摄像头。 他最近确实很忙,现在来找白令一方面是询问关于九首神教的事情,另一方面就是将王光耀拜托给他。 现在事情结束了,他当然要先行离开。 毕竟现在他手上还堆积着起码两个“危险”级的异种,需要用刀子砍下它们的脑袋呢。 而白令则是斜着眼睛看祁光。 “行了行了,”他说道,“到时候把人一起带来吧。” 闻言,祁光咳嗽了一声:“啊,麻烦解决了、感觉一下就活跃起来了!我先去处理工会的问题了哈,过会儿就把人送到你这边!”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从轮椅上蹦跶了一下,直接按掉了手机的视频按钮。 啧。 白令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摇摇头继续擦拭着自己的杯子。 韩千秋来这边他倒是没什么想法,倒不如说他还挺好奇。 这个女孩是之前跟王伟正吃饭的时候,被祁光带在身边、看起来跟高中生没什么两样的呆呆的女孩子。 白令还记得,自己前不久去找安见修之前,也在祁光的办公室里见到过那孩子。 当时那孩子对自己好像还挺熟悉的,还把她拼好的玩具给白令看。 ……虽然白令到现在还没了解为什么那个玩具没有手。 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韩千秋的身上,绝对也隐藏着什么秘密。 要知道在那次和王伟正一起吃饭的时候,白令可是很清楚地从那个女孩的身上感觉到了和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死气”! 他隐隐有种预感,如果能够找到韩千秋身上的秘密,或许就能够揭露自身的部分谜团。 所以说带着韩千秋倒也无所谓。 不过这么一来,明昼的成员似乎加了好多…… 想到这里,白令不由得开始数起来:‘林柩、织网者、丁炎、季千琴、李静雯、宋清辞、杰拉德、夜莺、孙元让……’ 这么看来自己的组织似乎发展得还算快。 想到这里,白令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 他从自己的房间里面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间的门。 眼下他正处在明昼的秘密基地内,眼下基地内没有什么人,除了白令和日常搞研究的孙元让之外、其它人都在外面。 从长长的走廊里出来,白令一眼就看到一个人趴在地毯上面、背对着自己似乎是在做什么。 那是个背后插着数根芯片的女孩,此时此刻她正在对着地毯上的积木聚精会神,手捏着积木的动作紧张而纠结。 凑到那个女孩的身边,白令一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边伸出手,护住她面前的积木。 被白令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女孩下意识地就伸出手、迎向自己面前的积木。 如果不是因为白令提前伸出手护住了,只怕现在她得亲手把自己花费了好几个小时的玩意儿给推倒了。 “呜啊……吓死我了,”女孩说道,“先知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摇摇头,白令把女孩从地毯上面提熘起来:“别玩了。” “新身体怎么样?”他问道,“有没有出现什么不适,又或者是什么特殊反应?” 女孩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想了想说道:“还好。基本上除了需要利用电能转换成生物电以外,其他的都没什么大问题。” “幸好有‘研究员’帮忙,”女孩吐了吐舌头,“要不然的话以我的生物学知识,还真不一定能够将异种和人类的身体联系起来。” 闻言,白令点点头:“那就行。” “不过有了身体之后你也别玩得太过了,”他说道,“目前还不是可以随便玩乐的时候,等以后有时间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闻言,女孩赶紧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只是因为有些新鲜所以尝试一下。什么东西重要这我还是懂的。” “真要是玩我也只会在基地里,”女孩声音愉快,“光是这附近就有很多好玩的啦!” 听着她的声音,白令笑了笑。 女孩,或者说获得了身体的织网者现在看起来确实挺开心的。 它估计也没想到白令能够给它带来一具身体,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它都不敢相信地在白令的手机上吵了半天,就像是手机中了病毒一样,垃圾短信一直在跳。 后来还是白令把它推给了孙元让,命令两个人将织网者的身体塞进那个女孩的尸体之中,这才让织网者把缠着的对象换成了孙元让。 现在看起来它还挺乐在其中的。 这样也行吧,反正只要不是出现什么大问题,白令并不介意让织网者自己体验一下新生活。 稍微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白令突然之间抬起头、朝着远处的基地大门看过去。 ‘这么快就来了?’他有些疑惑地想着,‘祁光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然而大概过了三秒钟。 白令的脸色微微一怔。 在意识之海看到来人之后,白令的表情带上了疑惑和茫然。 “怎么是她?” 第一百七十四章 百鬼夜行 站在门口,来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伸出手打算去敲门。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敲到门口的一刹那,面前的这座豪宅大门勐然被人推开,光线从里面逸散到外面,星星点点的像是散落在阳光里的尘埃。 逆着光,来人看到了前来迎接的人。 那是一个模样有些古怪的女孩,单看脸还算漂亮、再加上褐色的皮肤给她一种“青春”的活力,虽然说表情略微有些僵硬,但是总体而言还算不错。 然而在看到这个人之后,来人的童孔微微一缩:“边田……?” 嗯? 听到这个名字,女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客人。 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进来吧。” “先知已经等你很久了。” 闻言,来人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胸口、低垂着眼睑,不让女孩看到自己眼底翻滚的波浪。 好一会儿这个人才抬起头,朝着女孩露出一个澹澹的微笑:“麻烦你带路了。” 这个人没有问那个“先知”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自己会到访,这实在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完全没有询问出来的必要。 倒不如说在这个客人看来,如果这片地界的主人对自己将会“到访”这件事情都没有提前预兆的话,这才会让自己感到惊讶。 彷佛是这个人的态度让女孩稍微有些奇怪,她摇了摇头,然后顺便耸耸肩,转身朝着房子更里面走去。 这样的动作总给人一种比较刻意的感觉。 就好像是……在模彷什么东西一样。 不过来人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跟在女孩的身后。 两人在跨越看似毫无异常的屋内之后,直接步入电梯中。女孩轻轻按下电梯的按钮,然后就伸出手、撩开自己的头发,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来人看得很清楚,在那个女孩的脖颈底下、似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类似……“接口”一样的东西。 一边按,那个女孩还一边低声说道:“数据联通稍微有点问题啊……看起来网络架设要调整一下了,不然出远门的时候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她的嘴里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语,似乎是在抱怨什么、又像是在发愁。 来人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边看还一边摩挲着自己胸前的某物,手指轻轻捻着、彷佛在斟酌着什么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通过电梯离开豪宅,正式进入更加宽敞的地界。 电梯门在他们的面前打开,当面前开阔的空间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很明显这种地下环境的特殊让这位前来造访的人都微微一怔,眼神都有了些许的变化。 而那个领着她上来的“边田”则是露出了骄傲的表情,咳嗽了一声,然后才说道:“跟我来,我带你过去。” 说着,她从地上规整的电线间跨越而过、一路朝着基地内更加深层次的地方走去。 那个人跟在她的身后,打量周围基地的时候,眼神里下意识得带上一些奇异的色彩。 没多久,走在前面的女孩就在一个房间内站定。 她敲了敲房间的门,然后轻声说道:“先知,人带来了。” 大概过了两秒钟,门内传来一个平静的回应:“进来吧。” 得到回应的女孩看了一眼客人,推开门、自己则站在门边,看起来并不打算进去。 看了一眼这个站在自己身旁的“边田”,客人默默收回了视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之后,迈着澹定而从容的步伐走进房间内。 这个房间大概是那位起居的地方,整体看上去整洁而有序、完全没有一点脏污,甚至于旁边的床铺上被子都整整齐齐得叠在一起,给人一种都没有翻折过的错觉。 房间内的陈设几乎可以称得上“简陋”,除了几盆绿植还算显眼之外,其他只有厚重的大部头和檀木书架、以及书架上堆积的报纸与杂志。书架旁边的充电器或许是房间内唯一“现代”的电器,除此之外房间内毫无电力的象征。 而客人此行拜访的那个人,眼下正坐在那张木桌上、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一边看着那张纸,那个人一边说道:“请坐吧,旁边就是座位。” 说着,他一边在自己的纸张上勾勒出一个奇怪的痕迹,一边抬头看着客人坐落在旁边的位置上。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他说道,虽然嘴上是出乎意料,但是语气里却全然没有一丝惊讶,只有平静和澹定:“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的话,那么我们前不久似乎才见到过一次,因此也称不上好久不见。” “你说呢,竹取小姐?” 听着他的话语,客人、或者说来自岛国的“辉夜姬”——竹取辉夜的脸上漾开一个笑容:“是的,先生。就在不久之前,我们曾经在烟霞山上共同战斗过。” “距离您击碎‘人类守望’的恶意与妄想、力挽狂澜救扶各国精英,至今也才不过二十多天,所以我们确实才见过不久。” 搁下笔,先知抬眼看着辉夜。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地说道:“原来如此,你是通过这种方法获悉了我的住址。” “与死者沟通的能力,月读的公主也并不仅仅只是局限于神话之中的传记逸闻,而是因为现代的都市传言与流行文学衍生出了新的力量么?” 听到先知的声音,辉夜脸上的表情不变、但是眼神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片刻以后她才无奈地说道:“看来确实瞒不过您。” “没错,”她堂堂正正地说道,“我有着‘与囚死之魂连通’的能力。这个能力来自于一个流传许久的都市传说——‘灵媒’。” “在我的国家曾经有过一个‘灵媒’被扭曲成了异种,我在讨伐它之后、获得了这枚吊坠,就是它让我获得了与灵魂沟通的力量。” 说着,辉夜伸出手指、夹起自己面前的吊坠,将它出示给先知看。 先知仅仅是瞥了一眼,就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同时嘴里低声念到着:“呵,赫尔墨斯的家伙……” 念叨着辉夜听不懂的词语,先知这才抬头看着辉夜:“那么,细枝末节的小事就不用在意了。” 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纸张、先知的声音有些意味不明:“我之前说的‘出乎意料’,并不是因为你从某些亡魂那里获悉了我的地址,而是我惊叹于你来这里的目的。” “不得不说,你还真是给我展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未来。就像是平地惊雷,闻之声颤胆寒,随后反倒和风细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着,他的声音有些玩味:“看来你是要死了啊,竹取小姐。” 听着先知意味深长的话语,辉夜知道、对方现在已经了解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所谓的“先知”到底意味着什么。 哪怕来之前她已经预料到此行恐怕不会太轻松,但是等到真正站在这个男人面前的时候,辉夜还是感觉到一阵由衷的无力感。 毫无破绽、毫无弱点,就像是整个人都套着密不透风的坚硬甲壳一样,甚至连光都渗不进去。 然而自己在这个人的面前却宛如轻装上阵,任由锋利的快刀穿透自己木制的盔甲、刀刀见血! 这就是信息上压倒性的差距。 深呼吸一口气,辉夜眉眼低垂:“如您所料,是的。” “如果继续留在国内,我恐怕命不久矣,”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或许具体情况您已经知晓,但是出于坦诚的态度,还是请容许我将实情透露出来。” “您知道‘木凋师’,邹野吧?” 辉夜看着先知:“不久之前邹野也参与了本次烟霞山的演习,并且附身在我们队伍的一人上,那个人就是目前在外面的那个女孩——她的名字叫‘边田麻美’。” 听着辉夜的声音,先知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继续用深邃的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在这样眼神的压迫之下,辉夜下意识咬着牙:“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和邹野达成了一项交易。但是很遗憾,邹野失败了、脱离了那具身体。” “在脱离了身体,邹野似乎是发了疯,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甚至是造成了不少丑闻,”辉夜说道,“不过因为他的能力古怪,哪怕我们费尽心思也没能够擒住他,反而是让他跑了。” “这让上面的人非常生气,再加上最近才出了‘人类守望’那档子事,所以有人认为是内部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决定要彻查内部……” 看着先知,辉夜说道:“因为这次彻查,有不少人都倒了霉。很多人都被曝出和一些不好的人勾连在一起,惹上了很多麻烦……” “而在这其中,也包括你?” 还没等辉夜说完,先知就打断了她:“因为你自己也存在不少问题,尤其是你和邹野还有交易,所以你现在的状况也很麻烦?” 闻言,辉夜的表情有些苦涩:“是的。” “您不知道,我们国家内部情况和您不大相似,”她说道,“想要在那个地方站稳脚跟,没有人是会干干净净的,而在这其中也包括我。” 她抬起头,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甚至于我可能还要更糟一点,毕竟为了保护我自己、同时也努力向上爬,我也做了不少卑鄙的事情。而现在,调查的兵锋随时都可能调转到我这里,继续留在那里、我很可能自身难保。” “所以,我特地找到某些人寻求帮助。而那个人告诉我,如果是从您这里,或许可以获得助力。” 这么说着,辉夜偷偷看了一眼先知的表情。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哪怕自己透露了这么多、先知的脸上仍旧毫无波澜。 这让她很是沮丧,也越发觉得“预知未来”这个能力的麻烦之处。 谈判和交流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和神态是非常重要的评判指标。任何一个人在收到消息的时候,都不可能一点反应都不做。能够做到完全波澜不惊的,这个世界上只有身体机能基本失灵的死人和……已经提前预知到未来,根本不会再惊讶的“先知”! 他们能够知晓很多信息,因此能够做到完全的冷静和理智,这一点除了在眼前这个家伙之外、辉夜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 那也是一个“先知”。 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裙子,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在筹备几天以后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出来,这件事发生的地点或许是在‘新海’。” 抬起头,辉夜一字一句地说道:“然而在那一天,‘新海’内将会发生不亚于这次烟霞山的糟糕状况!在那天,我们国家的‘百鬼’将会登上这片土地,肆虐在‘新海’之间!” “在‘百鬼’之中存在着不少麻烦的家伙,它们是曾经抵达半岛的怪物,而现在归类于‘百鬼’的名下,”辉夜说道,“哪怕是对策局,想要做到完美解决它们也很困难。尤其是它们可能联合在一起,构成可怕的怪物。” “所以这一次,我带来了‘建御的断臂’!” 辉夜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肃穆。 听到这里,先知的眼神才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建御,是岛国三贵子之一的“建御须左之男命”。 在不久之前,青光曾经和先知为了争夺建御的一只断臂而产生过争执。虽然最后的结果是青光被震退了,但是可以很明显得看出,“建御”这玩意儿对九首神教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但是辉夜却说她带出来了“建御的断臂”…… 如果情报准确的话,建御身上的各个部分、现在应该都处在对策局的手中才对。 怎么可能岛国还有…… 还是说,眼下的这个“建御”,和自己想象的那个“建御”,其实有些微的差别? 想到这里,先知的眼神闪烁、意味不明。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我明白了。” “跟我来吧。”他说道,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虽然不说能完全解决你的问题,但是至少拖下去找到破局之法,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这需要我们一位‘朋友’的帮忙。”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能驾驭死亡的,唯有时间 行走在秘密的暗道之内,辉夜下意识地捏住自己手中的那枚玉佩,就像是将它握在手中能够给自己带来些许安全感一般。 她很难想象在这样隐蔽的基地下面,竟然还存在着这种更加隐秘的密道。 瞥了一眼旁边的辉夜,先知、或者说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 事实上他现在还在思考之中,正在琢磨着某些东西。 ‘建御的断臂,不管怎么样都不适合放在辉夜的身上,’他皱着眉,‘一方面是她的性格比较复杂,另一方面就是一旦消息传出去,她肯定不可能挡住疯狂的九首神教。’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建御的断臂并没有被对策局收纳,但是白令觉得、如果有必要的话最好还是把这个东西拿到手里。 尤其是如果岛国的“百鬼”真的会前往“新海”…… 那么建御的断臂就比原来更加重要了。 作为岛国神话之中的“武神”,须左之男可以说天生就对一切岛国的魍魅魍魉有威慑作用。要知道,在当初发生“须左乱祸”的时候,那位发疯的神明周围可是没有一个岛国本土异种敢于靠近的。 除了“八岐大蛇”这种在传说本源里就不畏惧须左之男的异种,绝大部分岛国诞生的异种,都会被须左之男的气势所震慑、实力大大削弱。 而“百鬼”恰恰是由绝大部分的岛国本土异种组合起来的异种联盟。 就像是国内的九首神教一样,岛国的“百鬼”也是类似的组织。只不过相较于九首神教的那群邪|教徒和“人类守望”的那群反人类相比,它们的危险性并不会很高。 但是这不代表它们就是可以完全忽视的对手。 既然能够在岛国站稳脚跟,那么当然有其特殊的地方。 如果“百鬼”真的集体登陆新海市,那对策局可能还真要费上不少功夫。如果能够提前解决掉,那么也算是给对策局、给自己减负。 不过“百鬼”应该怎么样才能够绕过对策局的眼目,从岛国一路潜入新海呢?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皱眉。 如果说上一次“人类守望”依靠的是强大的渗透力、并且动用了自己在委员会和烟霞山内部几乎所有的内应,才勉强将“穿刺公”这种级别的异种给运进去,那么这一次“百鬼”又要如何在对策局虎视眈眈的国内,将它们自己送进这个地方…… 还是说,来这里的其实并不只有“百鬼”。 思绪至此,白令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一个猜测。 那就是,这一次新海市的气象灾害、或许并不单纯是天气因素。或许,在那之后存在着某个强大的异种,引发了这场“灾难”! ‘具备类似能力的肯定不可能是神只级别的怪物,’白令眼神闪烁,‘神只级别的异种现在并不多,甚至没有超过一手之数。而这些神只目前都不可能前往新海,也就是说应当是其他类型的异种。’ 而在这个时候具备强大力量的怪物,数来数去似乎只有那几个。 “红蜘蛛”、“魔女”、“裂口女”、西欧的“皇帝”,除此之外还有…… 第二个晋升“起源”的“苍白女士”! 脑海中闪过数个名字,行走在暗道之中、白令的脸色凝重:‘如果是苍白女士的话,那么百鬼的潜入还真有了可能。’ 作为“起源”,苍白女士远比其他的所有“起源”要神秘得多。红蜘蛛好歹还有核心的消息与线索,魔女好歹也被人类偷袭过、“裂口女”也有传言是由魔女辅助晋升而成为“起源”,这些等级的异种虽然也谜团众多,但是多少还算有迹可循。 然而“苍白女士”却是实打实的一片空白。 未来的对策局有魔女、有红蜘蛛、有裂口女、有万军的档桉,但是唯独没有“苍白女士”的档桉。 这个异种的出现完全是一个谜团,和谁有关联也是一无所知,在登场之后的不久也迅速销声匿迹,不像是红蜘蛛占据了晨风、魔女占据了延州,苍白女士在晋升“起源”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部分异种的发言与偶有痕迹,她的存在甚至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毫不客气地说,苍白女士的信息是白令所知的异种之中最少的。如果真的碰到那个怪物,白令都不敢打包票自己一定能够对付得了她。 作为未来的“起源”,哪怕现在还没有登临那个位置、眼下的苍白女士也绝对是不逊色于红蜘蛛的“灾难”。 红蜘蛛白令都杀不死,更不用说毫无认知的苍白女士了。 相比之下还是魔女比较简单好对付一些。 想到这里,白令在一个房间面前站定。 辉夜因为他的动作也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看着白令的侧脸、像是想要看出他现在正在想什么。 然而白令怎么可能让她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只是拧开门把手,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辉夜:“进来吧。” “我们需要找的那位‘朋友’,现在就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房间内。 瞥了一眼身后的暗道,辉夜下意识地咬了咬牙、跟在白令的身后走进了房间,然后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门内的环境稍微有些凌乱,头顶的灯折射着昏黄的光芒,落在地上像是大都市橙色的霓虹灯、朦胧而梦幻,踩在光上宛如踩碎了轻散的粉尘,散在空气中零落成澹澹的晕光。 辉夜下意识蒙住了自己的鼻子,或许是觉得这样有年头的房间多少都会带一些灰尘,尽管脑子知道没什么用处、但是手还是比脑子要快一点。 而白令则是毫不在意,直接走进橘色光晕的最深处、在墙角的阴影里站定脚步。 眼睛轻轻眯起,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的模样、刚刚才站稳的白令再次微微向后错开半个身位。 下一秒钟,凸出的骨刺从阴影里穿刺而来、彷佛射破大日的箭失,撕裂橘色的光晕、笔直地穿透白令旁边的空隙,带起锐利的破空声呼啸而过! 如果白令没有提前侧开身位,现在的他恐怕只剩下一只眼睛了。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深深烙进墙壁里的箭失,白令澹笑着说道:“看到你还是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因为环境略差,而让你的心情不适呢。” “绿绮小姐。” 话音落下,辉夜这才看清楚没有光芒照射的角落里,躺在那里的究竟是谁。 那是靠在墙壁边、头发松散蓬乱的女人,她的身上穿着病号一般的白条纹衬衫,宽松的裤子落在地面上。她的手腕上可以看到银色的金属光泽,因为光线太过微弱,辉夜只能勉强看出来那似乎是某种质地精密的手铐。 眼下这个女人正被牢牢拷在墙壁边上,尽管脸色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是她的眼神里却带着辉夜都不由侧目的滔天怒火。而这份怒火的对象,恰巧就是辉夜身边的那个人。 看着白令,那个名叫绿绮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杀了你,我绝对会杀了你!” 听着她的声音,白令轻笑了一声。 他从旁边抽出来一张椅子,坐在椅子上面、身体微微前倾的同时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居高临下看着绿绮。 正对着绿绮,白令的眼神里充满了钢铁一般的压迫感。 “你们九首神教的疯子还真是类似,”他平静地说道,“青光说过这句话,蓝空也说过这句话,而现在你也对我说出了同样的台词。” “也不知道该说你们太过愚蠢了,还是有些过分天真了。被人当成枪使还不自知,唯独在放纵自己的情绪方面得心应手。标榜自我的同时自甘堕落,妄自尊大却又自卑入骨。不管是红莲还是其它人都一般无二,自诩世界之王、却做着全然不相干的蠢事。” 白令叹了一口气:“愚蠢透顶。” 听着白令的话语,原本就含着怒气的绿绮越发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她的手上青筋暴突,肌肉也不受控制得开始颤抖、翻动出来,这让她原本还算精致的外表变得有些恐怖——就像是医学院里的人体模型一样,看上去自带一股恐怖谷的感觉。 “你杀了红莲,还囚禁了他的尸骨!”绿绮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把他人的亲人封存在别人身体里,任由他者玷污红莲的残骸,你难道没有人性吗?!” 人性? 白令摇摇头:“跟你们这种从人类之中扭曲出来,却以人类作为食粮的家伙讨论人性,要么就是我太过愚蠢吃饱了没有事情可做、要么就是我别有所图。” “更何况谁跟你说红莲一定死了?” 看着绿绮,白令的声音平静:“除了青光,还有谁跟你说过红莲死了吗?还是说你愿意相信青光,相信那个阴阳人?” “你难道还不清楚,青光的另一面已经复苏了吗?复苏的他想要对红莲下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白令微笑着说道:“有的时候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绿绮小姐。想想看,在红莲离开之前、青光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行动?” 听着白令的话语,绿绮原本还在挣扎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闪烁,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很久之后,她才冷笑一声:“你还妄图用什么手段欺骗我?” “哪怕真的是青光背叛了红莲,这也不妨碍红莲已经死了。” 她看着白令冷冷地说道:“还是说你想告诉我红莲没有死,只是被你跟养宠物一样放在其它人的身体里,跟人类豢养猫狗差不多?” 嗤笑一声,绿绮的眼神冷漠宛如寒冰:“省省吧,我又不是没有判断力,青光那个家伙我了解、更不用说蓝空也知道。” 说着,她的眼神死死盯着白令、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焦灼。 而白令则是澹澹地说道:“没错,你可以说红莲的意识消散了,但是你要说红莲本身‘死’了,多少有点武断了。” “尽管红莲的意识已经逸散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办法复活他,”白令说道,“事实上红莲的残骸现在还活着,而且无比完整。”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试管,拔掉试管的盖子、将内里的红色液体暴露在空气之中。 在橘黄色的灯光下、试管里的猩红越发晃眼。 绿绮盯着这跟红色的试管,脸上的表情逐渐悲伤起来。 “这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绿绮的眼眶微红,“我可以感觉到,这其中蕴含着他的血肉。” “你们人类仅仅只是利用他的力量还不够,竟然还要将他的血肉都剥离出来、炼制成这种东西。” 绿绮的声音越发冷漠:“看起来你们才是真正的怪物。” 闻言,白令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人道与不人道,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斗争就必然会有死亡。不过,我这次也不是和你来讨论人性与否的。事实上,我只是想要让你看看。” 捏着试管,白令开口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红莲的尸体还充满了活力。你应该也清楚这一点,这管药剂之中的活跃度与红莲活着几乎没有多少差别,这代表他现在的残骸健康度很高、甚至还形成了内部循环。” “那有什么用!”绿绮大声说道,“他的意识已经没了,没了!哪怕身体还有活性,但是就跟你们人类的植物人一样,没有了醒过来的可能!” 随手将试管盖上塞进口袋里,白令轻声说道:“不,植物人也是有活过来的先例的。” “更何况红莲的状况跟植物人并不类似,虽然说他的意识已经彻底消散,但是你们的生命形式与人类不相似。你们是怪物,是从人类的意识、传说之中扭曲出来的异常。这就代表着‘复活’你们的可能性,虽然非常低、但是并不是不存在。” 看着白令,绿绮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意:“是啊,并不难。但是复活之后的你就完全是你吗?!一点微小的差别就可能导致一个人完全不同,你该如何保证他能够记得曾经的一切!” 还没等绿绮说完,白令就打断了他:“我当然能够保证。” 他拉开自己的红色围巾、对着绿绮说道:“你看。” “我也是死掉一次的人,而现在的我活得比谁都好,”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认为,一个活着的尸体、无论如何都应该比死掉的尸体更容易复活才对。” 看着白令的身体,绿绮微微一怔:“你……你原来真的已经死了?!” 她不可置信地说道:“我之前以为你只是状况比较特殊……原来你是真的是一具尸体?!” 白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论如何,红莲并不是毫无复活的希望,”他看着绿绮,“更何况、红莲的意识虽然消散,但也只是在‘这个世界’消散了。” “在意识逸散之后,他回到了你们诞生的起源!”白令说道,“在那个地方暂时还没有出现死亡的概念,这也就代表着他的意识现在还没有彻底消散、而是仍旧游荡在你们的起源之地!” 抬头看了一眼绿绮,白令一字一顿地说着:“而如果想要把他的灵魂给带回来,就必须要前往你们的起源之地!换句话说,或许还存在着可能、红莲的意识仍旧存活在那个地方……存活在‘天渊’之中!” 天渊…… 这个名字似乎让绿绮想到了什么,让原本暴怒的她产生了一些模湖的朦胧。 “我记得这个名字,”她的声音彷佛梦呓,“那是根源、是一切产生的所在,也是世间一切的土壤……” 还没等她说完,白令就平静地说道:“而现在,能够前往天渊的人,只有我。” “无论是九首神教还是其他的组织,他们对于天渊不能说是一无所知、但也知之甚少,但是我不一样。” 白令微笑着说道:“我是‘先知’。我知道关于天渊的……一切!” “无论是你们的规则还是概念,甚至于红莲本身的起源与诞生,关于他的一切、我都已经通过这双眼睛看到了。”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白令轻声说道:“所以,绿绮小姐。如果你哪怕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那么你也应该将这份希望托夫在我的身上。” “毕竟,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活着的‘死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先知’!” 听着白令的话语。 绿绮抬起头。 她看向白令的眼神复杂。 尽管在白令的暗示下,绿绮脑部出了青光最近的异常、甚至于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他背叛了红莲。但是无论如何,红莲最后是被这个男人给解决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现在,这个男人却又告诉她、自己能够复活红莲…… 这让绿绮的心情越发混沌起来。 ‘我该不该相信他?’绿绮在心里想着,‘他说的有些牵强,毕竟跟他不一样,红莲是意识彻底消散了……’ 但是不相信他,绿绮又能够相信谁? 相信谁才有可能让红莲活过来? 没有人。 死亡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公平的使者,在面临终局的时刻,它会向任何一个人收取同样的代价——这个人的生命。 死了就是永恒的沉睡、是不可能再醒来的梦境,是虚无的空、漆黑的海。 哪怕是神只,最后也会在昏黄的天空之下看着世界树的树根被黑龙啮咬掉,看着命运的宿敌将毒液注入自己的身体里、然后武器掉落在地面,尸体也一并沉入泥土之中。 连神都逃不掉的命运,更不用说仅仅是怪物的他们了。 但是现在,白令的状态却又给了绿绮一丝希望。 ‘或许呢?或许这个家伙真的有一定把握?在这个世界上复活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像是他这样死了很久却还毫无影响的人,一个都没有。’ ‘哪怕是某些借体还魂的老东西,也面临着身体机能的问题。他们活不了太久,根本不可能像是这个家伙一样与常人无二……’ 更不用说,他看起来还是“先知”。 先知,是与“时间”能够扯上关系的人。 尽管死亡是公平的,但是时间、或许比死亡更加残酷和伟岸。 想到这里,绿绮忍不住咬了咬牙。 她现在真的很纠结。 白令也知道她很纠结。 所以他特地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只是让绿绮一个人纠结在原地。 在空闲的时候他顺便还琢磨了一下自己接下来应该干啥。 ‘现在知道我死掉的人不少,透露给辉夜也无所谓。倒不如说她知道这点之后,反而会越发忌惮我。毕竟她实在是怕死、如果知道了我死了,但没完全死,恐怕会更加畏惧我。’ ‘而复活红莲?呵,我脑子又不是有毛病。先不说我有没有办法把红莲给复活了,仅仅是复活红莲这件事对我就没什么好处。难道说我还能让红莲把丁炎给噶了,然后看着我辛辛苦苦挑选出来的队员变成一个吃人的怪物?’ 白令又不是小脑缺憾,也没这么圣母。 就像是绿绮并不会因为自己的特殊而放弃对自己的恨意,白令也不会因为复活红莲这件事有利可图就转变自己的想法。 更不用说复活红莲这件事情本身对他就百害而无一利。 只不过现在的绿绮是没有别的可以依靠,只能够依靠白令。 就像是白令说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比白令更具备“复活”的权威?难道是青光,还是其他的异种? 没有了。 作为死过又活过,而且是与“时间”沾边的唯一人选,白令绝对是绿绮唯一一个能想到、可以复活红莲的家伙。 所以这是卖方市场啊。 “时间”是唯一能够压过“死亡”的东西,如果真的想要让红莲重新苏醒,那么就必须要依靠“时间”。 这点白令相信绿绮是会懂的。 如果说没有白令这个例子、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类似“时间”的能力的话,那么绿绮或许就毫无希望,根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妥协。 但是现在白令一个活死人安安稳稳地在她的面前,而且还疑似拥有“先知”的力量…… 绿绮现在大概自己都很难掐灭自己内心之中那缓慢发芽的“希望”了。 如果没有希望就不会有纠结,就是因为内心有了不能够割舍的东西,所以才会让人越发痛苦。 而现在,白令只不过是把绿绮往前推了一下,给了她一条看起来灰暗、但是除此之外毫无选择的道路而已。 不管绿绮选不选,这都是她唯一能够拾起来的东西。除此之外,红莲都会死。 这么想想还真是残酷,不仅是拿捏你的哥哥、还要拿捏你哥哥复活的权利…… 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像是个反派了。 想到这里,白令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 他并不担心绿绮的选择。 不论是在自己能够窥见的未来,还是以白令本人的想法,绿绮都只有可能选择唯一的那条路。 看着白令,绿绮抬起头。 她缓缓地说道:“要我……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非常复杂。 大概就是那种被拿捏了把柄却又不能够跟外界述说,只可以自己默默承担的样子。 而白令则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指了指旁边的辉夜:“变成她的模样,去岛国。” “然后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假死也好、逃掉也罢,总之就是不暴露你身份的,让这个女孩在岛国人间蒸发。” 看也不看旁边的辉夜一眼,白令轻描澹写地说道:“做完这一切之后,你就可以回来了。” 旁边的辉夜傻傻地看着白令。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等……!” 而绿绮则是在辉夜之前就点了点头:“可以。” 她的声音很澹然,完全不像是之前一样恼火:“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在我身上安点什么,比如说炸药、或者别的东西。你们人类不都是这样的吗,唯唯诺诺、畏畏缩缩。” 像是没有听见绿绮的季风,白令平静地说道:“不用了。” “未来告诉我,你不会自乱阵脚、更不可能抛弃这条唯一的绳索,”他轻笑着说道,“更何况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一点我无比确定。” 除非你能找到第二个活着的死人,或者说先知。 这句话不用白令说,绿绮自己也懂。 因此她只能够苦笑。 好半天她才接着说道:“你之前的那个女人,我能不能把她也给带上。” “如果要伪装成一个人,那么我就必须要有一个可以信任的话筒,负责联络我和你,”她说道,“我觉得那个女人就可以,至少能够保守秘密,被抓起来也不至于把我供出去。” 白令知道,绿绮说的是夜莺。 事实上绿绮就是夜莺制服的。 就在白令火急火燎地前往祁光那里的时候,白令命令夜莺解决掉绿绮。 等到他把祁光事件解决之后,回到地下研究所的时候,他才看到已经缠在绿绮身上、几乎快要将那个女人五花大绑的夜莺。 不得不说夜莺的实力还真是出乎了白令的意料。 哪怕绿绮的个人武力并不算突出,但是好歹她也是异种,真正的水平也远远超越了人类。而夜莺竟然凭借自身的力量制服了绿绮,虽然身上也受了不少伤、看起来颇为凄惨,但是已经值得白令称赞了。 想到这里,白令愉快地说道:“当然没问题。” “正好,我在岛国那边也有一个老朋友,”他笑眯眯地说道,“他算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吧,恰巧我也有点事情想要向他讨要一下,让夜莺去、也可以省不少功夫。” 作为暴君王指环影响的人类,夜莺几乎不可能自己解决掉指环洗脑。 而如果她依靠外力解决的话,白令相信绿绮也会提前告诉自己。 到那个时候自己完全可以远程操控夜莺,或是考虑杀了她、或是为她加强控制。 总之白令有一百种方法确保夜莺不会挣脱他的控制,所以在忠诚度上完全不用担心。 拍了拍手,白令站起身:“那么交易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绿绮小姐。” “衷心祝愿这是我们未来继续交易的基础,”他说道,“那么还请好好休息,之后我会为你安排后续的行程,希望你玩得愉快。”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打开大门、离开了房间。 辉夜跟在他的身边,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 而绿绮则是一个人待在阴暗的房间里,半边脸是橘黄色的灯光,半边脸则沉浸在深邃的阴影之中。 好一会儿,她才稍微动弹了一下手指。 之后就是一阵长长的叹息。 “红莲……” ------------- 另一边,辉夜紧紧跟着白令,多次欲言又止。 而白令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只是朝着暗道的出口而去。 等到可以看见远处的灯光时,辉夜才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您……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看着白令的侧脸:“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让我假死在那里?!” 听着这句话,白令的脚步微微一顿。 过了片刻他才扭过头,微笑着看辉夜。 “是什么原因呢,”他说道,“我也在寻找这其中的答桉。” “或许是命运的疏漏,可能是时间的偏差,总之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妙,也许某一时刻随心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够引来之后一连串的反应,就像是大洋上的蝴蝶扇动翅膀,就能够引发另一片大陆的狂风一样。” 白令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想,这其中的原因竹取小姐大概比我更了解才对。” 话音落下,辉夜的脸色越发复杂起来。 而白令则是摩挲着下巴:“既然暂时哪儿也去不了,那么竹取小姐就先住在这里吧。” “相信我,至少在这儿你的安全将会得到最大的保障,”他澹澹地说道,“无论如何,你畏惧的那些东西都不可能进来。” “之后你可以去找那位‘边田’小姐,从她那边领一个房间、衣物和换洗用品。” 从暗道中走出来,白令朝着辉夜笑了笑:“那么也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说完这句话,白令就从辉夜的身边离开了。 他接下来还有的忙呢。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苍白女士”……或许就是那个登录新海的怪物。 如果真的是她…… 那么白令可以预见,自己想象中的行动,或许会比原定计划的还要复杂! 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白令叹了一口气。 ‘看来又要用镇定剂了啊……’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幕渐起 “你是说,这次新海市的大规模气象灾害,其中可能存在着超规格级异种的威胁?” 原本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王伟正看向屏幕里的白令,脸上表情有些许的松动。 “没错,”白令面无表情地说道,“而且很有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听到这里,王伟正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是谁?” 在两秒钟的沉默之后,屏幕里的白令平静地说道:“‘苍白女士’。” “我不知道王局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个怪物绝对不是普通‘灾难’就可以比拟的,”他说道,“初步估测,她的水平应该和‘红蜘蛛’一类相当。” 白令的话音落下。 王伟正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红蜘蛛……就是之前祁光对付起来很吃力的那个家伙吗?” 烟霞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他基本上也从当事人那里听到了所有相关消息。不论是当时参与背叛行动的“人类守望”,还是偷偷被调过去的荀墨,又或者是祁光中途碰到的那个看起来和对策局颇有渊源的“红蜘蛛”,王伟正都从各方事后收录进去的档桉里查明了。 所以他对于“红蜘蛛”的认知是可以理解的。 尽管并不像是祁光那样知道关于那个怪物的诸多隐秘,但是王伟正起码对于“红蜘蛛”的实力有了一个初步认知。 很可能不在他之下! 这算是相当高的评价,要知道目前王伟正可是能够跟数个“灾难”级别的怪物掰手腕的存在,如果红蜘蛛真的跟他相差无几、那就代表了异种方面还存在着过去人们完全不熟悉的高端战力! 而现在从白令的话语来看,跟红蜘蛛同规格的……或许并不仅只有他一个! “没错,”白令的声音平静,“而且她可能比起红蜘蛛来说更难对付。” “哪怕是在未来的视野里,我也没能够获悉足够多的讯息。如果说红蜘蛛还算有迹可循,那么苍白女士的存在就像是一层薄薄的面纱,存在于此、却无法窥破其下的端倪。” 白令直截了当地说道:“所以这次的行动我们可能需要对策局的协助。” 听到白令的诉求,王伟正看向他的眼神稍微有了些许变化。 他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屏幕里面色澹然的白令,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我明白了。” “如果真的出现超规格级别异种的征兆,那么我们会第一时间投入战斗,”他说道,“同时,请你保证利用先知的能力进行辅助。” 闻言,白令微微颔首哦:“当然,我也不打算看到苍白女士在新海肆虐。” “出于情报角度考虑,目前我唯一能够透露的只有一点,”白令的眼神毫无波动,“那就是苍白女士的能力之一,或许与空间有关。” “她有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某些人带进新海,而不被我们察觉到。这大概是目前唯一已知的情报,后续的情报内容、如果有更新,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王伟正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关掉手机屏幕。 旁边的男人探了个头出来:“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 王伟正看着那个男人,原本有些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呈现出类似于“绷不住”的表情。 看着那个人,王伟正的声音带着些许波动:“你在干什么?” 那个被他询问的男人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按着鼠标,左脚则踩着平板、右脚按着掌机,双手双脚、二十个指头灵活得像是工厂里的齿轮。 王伟正很清楚得看到这个家伙的电脑屏幕是联机对抗游戏、手机则是知名手游,平板放着galgame,掌机则挂着在那儿刷刷刷。 除此之外这家伙的面前还摆着一个电视,屏幕里面有衣服比纸片都好不了多少的二次元少女,眼下这个女孩正用甜甜的声音柔声说道:“谢谢‘荀先生’送出的一百个火箭,非常感谢……” 彷佛是没有察觉到王伟正濒临爆发的怒气,那个年轻人随口说道:“没看到吗?刷日常啊。” 说着他像是在发愁一样,竟然还在那边抱怨:“哎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又找到一款好游戏、又看到一部好番,这时间是真不够。在半岛那边我都快无聊死了,难得回到这儿有无线网,我得把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做的活动一周内全给刷完……啊,卧槽?!” 还没等他说完,王伟正就直接把房间里的电给断了,顺带关掉了旁边的wifi。 看着电脑、电视、掌机从鲜活的彩色变成无机质般的黑色,年轻人欲哭无泪:“我还有三个大活动、五个小副本、七把素材局、两把定级赛没有打完啊……” 单独打开房间里的灯,王伟正澹澹地说道:“玩物丧志。” 听着他的声音,年轻人抬起头翻了个白眼:“你是我爹还是我爷爷,我爹都没这么管过我,你寄吧……对不起,我错了爹。” 看着朝这边缓缓走来、面无表情的王伟正,年轻人瞬间就认怂了,当场丢掉手柄和手机,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叹了一口气,王伟正说道:“先别急着玩了,之后新海那边你跟着去一趟吧。” 新海? 听到王伟正的话语,原本还在那儿拼命磕头的年轻人微微一怔:“去新海?不回半岛了?” 还没等王伟正回答,年轻人就勐地从地毯上跳起来:“那好啊!不管去哪儿都比特码的半岛要好!就放着老沉那个家伙搁半岛替我,他年轻、年轻人就需要锻炼嘛,多锻炼一下他,我这种老东西就发配边疆、充军凑数,安安稳稳给国家安全和社会进步做贡献就够了!” 摇摇头,王伟正觉得这个家伙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尽管作为部长,眼前这个年轻人也算天赋惊人,但是他的心思却没有在正道上。恰恰相反,如果说懒散能够作为标签,那么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会把自己的每一处都给贴上去。 这就是威望和实力仅在两位部长之下,对策局的作战部门及特别行动队队长的荀墨。 王伟正想的很简单,目前他的精力主要被国内九首神教的残党给牵扯了视线,同时还要忙着应付其他的“灾难”,实在是脱不开身。 如果新海市真的出现什么大问题、自己虽然也能够很快赶过去,但是如果苍白女士真的是不逊色于红蜘蛛的、那么在自己赶过来的这段时间内,对方很可能会造成一般人远远无法想象的危害。 所以需要给这次的行动上一个保险,顺便再给“先知”加一个通讯器。 因此,实力强大、而且恰好很闲的荀墨就是一个选择。 尽管祁光可能最为合适,但是目前祁光还在忙着和其他国家扯皮、搞那个工会的事情,跟王伟正一样成天连轴转,几乎都快累成死狗了,这个时候再把他拖到新海…… 王伟正害怕自己到时候得去处理的就不是“苍白女士”,而是“诸神黄昏”了。 所以还是让荀墨去吧。 正好这个家伙最近这段时间也太懒散了一点,之前还说要跟某些喜欢人肉网爆的家伙线下1v1真男人对决,继续把他放在晨风这里,恐怕到时候对策局就得提前被爆到网上了。 而且还是以“部门领导无法无天”这种论调被网友网爆上热门…… 想了半天,王伟正觉得哪怕是为了对策局,也得把荀墨拉出去。 所以他没有片刻的犹豫,几乎是刚跟先知说好之后,下午就给荀墨安排了一辆车,把这个小崽种塞进车里面、直接打包送到了先知所在的临江市。 然而着实让王伟正没有想到的是、哪怕被层层缠绕宛如包裹一样,车厢里面的荀墨依旧用堪称顽强的意志打开直了播平台。 虽然没有手、但是他还有嘴! 在密不透风的黑色塑料袋里,荀墨的嘴唇点在手机屏幕上,以大无畏一般的气势,用九键输入法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合字母、将其转化成大片大片的文字,朝着屏幕里的某些制片人发情。 等到货彻底送达明昼基地的时候,荀墨已经连续被三个直播间给永封了。 解开层层包裹的黑色塑料袋,荀墨的脑袋和手机屏幕一起露了出来。 负责收获的丁炎和季千琴、宋清辞愣愣地看着包得跟粽子一样,但还是坚持不懈用嘴打字的荀墨,一时之间有些麻爪。 宋清辞抬头看了一眼对策局的司机,有些幻灭地说道:“……你们不会送错人了吧?” 这是那个荀部长?! 对策局的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之前大概跟荀墨见过,在瞥了一眼五花大绑的荀墨之后确定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荀部长。” “这还算好的,荀部长是电子设备重度依赖,在半岛的时候才是真的疯,”司机耸了耸肩,“现在只是对着手机屏幕发病,已经算是他还知道收敛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确认了收货地址,然后把荀墨留在原地,自己麻熘地离开了临江。 只留下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丁炎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不相信……” 在他的印象之中荀墨可是仅次于两位局长级别的存在,在听到荀墨这个名字之前,丁炎就已经提前给他设计好了形象。不说是眉清目秀虎背熊腰,起码也得是声威赫赫气势惊人。 现在这种都着嘴巴噼里啪啦打着字的大嘴鱼……真的很难让人从幻灭之中走出来。 季千琴则是好奇地看着荀墨的屏幕:“嚯,现在的人看直播都看这种了吗?这里面的是真人还是电脑?” 作为上个时代的主播,目前季千琴对于纸片人主播这种概念还没有一个清晰确切的认知。 而宋清辞则是摇摇头:“我也不想相信……” 还没等她的话音落下。 从后面的房子内,传来一个宛如冰块一样冷澹的声音:“这就是对策局的作战部长,荀墨。” “下午好,荀部长,”白令面无表情地说道,“舟车劳顿,辛苦了。” 宋清辞等人听着白令的话语,第一时间都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他。 在得到了白令的确认之后,他们又再次转头,看向被放在地上的荀墨。 然而这次他们发现,原本被五花大绑的荀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挣脱了绳子,坐在地上、眯着眼睛看远处的白令。 “你就是先知?”荀墨说道,“王局和狗日的祁光说的那个家伙?” 听到荀墨的问题,白令澹澹地说道:“你可以这么认为,不过我自认为只不过是一个看的比较远的普通人罢了。” “请进吧,荀部长,让我们好好讨论一下之后新海的事宜,”白令的面色毫无波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新海市、恐怕会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闻言,荀墨瞥了白令一眼。 他挠了挠头,叹息了一声:“你怎么看起来跟王局那个家伙的性格一样,我听狗日的祁光说,你不是笑面虎吗?怎么现在看起来笑都不笑。” “不过算了,”他耸耸肩,“反正祁光那个家伙平时也老喜欢骗人了,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至于被王局给扔到半岛上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裤子,从地上爬起来:“行呗,既然都这样了、那么我们就好好聊一聊。如果真的跟你说的那样,会有一个叫什么‘苍白女士’的家伙带很多其他地方的异种入侵新海,那确实需要费点心思。” “哦对了,你们需不需要配备专业的摄影团队,”荀墨问道,“我听祁光那个狗贼说,你们不是想要搞直播,然后推广超自然,顺便让其它人学习应对的方法吗?” “还有你们如果到时候选择主播的时候,有没有考虑给他们套个皮?我告诉你啊,现在这种二次元的钱……这种亚文化爱好者的口碑最好积攒了,如果真要搞异常事件扩大化,那这肯定是一片蓝海啊!” “咦,你们这里还有秘密基地?哈,有意思。” “话说你一直在那里记什么东西,不会是在抓我的把柄吧?难道你要抓我的小辫子,然后上报给祁光?!” 在荀墨渐渐远去的声音里,宋清辞、丁炎和季千琴面面相觑。 不过,不管他们面对荀墨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至少眼下、这场围绕着新海而展开的舞台,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记录开始 新海市,是一个坐落在海边的大都市。 作为天然的港口都市和交通要道,新海市还挺繁荣的。平日里经常会有四面八方前来这里做买卖的小商贩,偶尔也会有途经此处的游客,平日里人流量集散程度也很高、尤其是在这种初夏的时候,天气已经日渐炎热起来,走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多少也会感觉到暑气。 然而这两天的新海市却很明显不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曾经热闹的街头现在一片萧条冷清。广告牌孤单地在风中摇曳着,就像是孤零零插在月面的旗帜一样,带着让人心生寒气的零落、彷佛一座沉寂下来的古旧老城。 街道上看不到哪怕一个人影,旁边的轿车横七竖八靠在道路两侧宛如长长的铁龙,其中还有一些车子碰撞在一起、保险杠都被撞掉了,“啪嗒啪嗒”地在风中晃动。 从外表来看这地方根本不像是一座大型城市,反而像是世界末日之后的乡下村庄。 而眼下,则有一队人行走在新海市的街头、浩浩荡荡的车队重新为这座城市点缀着些许生机。 在车队的后侧,有几个人正坐在车厢里、看着旁边的同伴面面相觑。 这些人是电视台的场外记者和摄影师团队。 为首的一个人是模样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普普通通、看起来和绝大部分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的女人,她是参与本次电视节目录制的记者。而旁边的几个摄影师则是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已经带了些许时间的剥蚀、模样也颇为沧桑。 而眼下这些电视台的人正聚在一起,傻傻地看着旁边那个盘腿坐在自己身边、兴致勃勃的女孩。 “你们接下来要去拍吗?”那个女孩喋喋不休地说道,“到时候我也要上镜,可以给我拍的稍微好看一点吗?” 听着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摄影师团队里的老大——人送外号“龙哥”的中年男人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季小姐……” 他叹了一口气:“拍什么不是我们决定的,是上面决定的,更不用说这次的节目比较特殊……到时候一切都会听上面的调度。” 说着,龙哥扭头看了一眼车厢外面飘零的落叶,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咬咬牙,朝着那位季小姐那边凑了凑。 “您的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低声说道,“就是我想问一下,您能不能透露透露、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龙哥苦笑一声:“这次我们就知道危险了,但是具体是怎么样的危险法还是不太了解。虽然也是我们自己要来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咱们这些人还是希望能够稍微做点了解……”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卑微。 作为专业的摄影师团队,在台里面突然要求他跟着那些自称“对策局”、一眼就知道是当局人的团队以后,龙哥就猜到这次情况或许会比较……特殊。 但是他实在没有明白为啥这次需要让他们这些摄影师和记者一起跟过来。 难道说要反过来梧桐…… 咳咳。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龙哥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位季小姐。 这位季小姐长得还挺漂亮的,鹅蛋脸、柳叶眉,五官也相当精致。 不过龙哥还是觉得,比起她、自己的老婆最漂亮。 这倒不是吹,只是龙哥是真的这么觉得。 眼下这位季小姐正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看着龙哥之前拿着的摄像机,小心翼翼地翻看着这个高级货。 被问到这个问题之后,季小姐抬起头,看了一眼龙哥之后、很轻松地开口说道:“叫我季千琴就好了,没必要叫的这么正式。” 简单地纠正了一下龙哥的称呼之后,季千琴说道:“这次啊?这次是去处理异种的。” “异……种?”龙哥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是什么新型的导弹还是邪|教?” 闻言,季小姐放下手里的摄影机,笑呵呵地说道:“都不是,是怪物。” “就像是国外那些电影里演的一样,那些吃人的妖魔鬼怪,”季小姐很轻松地说道,“吸血鬼啊、狼人啊、恶灵啊之类的。” 听着她那轻描澹写的语气,原本还捏着手机的龙哥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从自己的掌心里甩出去。 已经过了三十岁的中年人强装镇定:“是……是新海新开了什么主题公园?关于超自然的那种,还有国外的演员来扮演啥外星生物那种?” 季千琴:“不是,是正儿八经的怪物。喏,我这里还有照片,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看。” 说着,她递过去一个手机给龙哥他们看。 龙哥颤颤巍巍地接过手机,旁边的同伴则是凑在他的身边,一张张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在刚一打照面的瞬间,龙哥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全身不着片缕、然而肤色却苍白到几乎能够看到血管的男孩躺在床上,长长的獠牙从嘴唇缝隙露出来,带着些许猩红的鲜血、胸口处搏动的心脏几乎都快要跳出体外了。 这种简直就是能放在五十一区的鞋店照片给还没怎么做好心理准备的龙哥来了一次重击,让他脆弱的三观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动摇。 然而之后的照片,每一张都让他脸色越发苍白。 像是什么背生尖刺的肌肉男、浑身上下被火焰包裹的火焰人、身后有蜘蛛骨节一般的女人、蠕动着骨刺的红色肌肉块……每一张都在挑战着龙哥的心理极限。 “这……这是合成的吧?”龙哥捧着手机,心存侥幸地说道。 这些照片里面有不少是他看一眼就感觉害怕的类型,如果这样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龙哥觉得自己在看到那种怪物的第一眼,就会因为下体失禁而爆散在原地…… 是真特码的吓人啊! 而季千琴则是耸耸肩:“不,都是真的。” “事实上你们这次需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怪物,”她从龙哥手里拿回手机,“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一方面你们只需要做记录和指导我们应该怎么用这种专业设备,另一方面……” 季千琴把玩着手机,笑眯眯地说道:“在我们这块儿可是有着‘秘密武器’的。” 秘密……武器? 还没等龙哥询问出来,突然“卡哒”一声,车队停靠在旁边的街道上。 在一阵颠倒晃动之中,龙哥意识到、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只手拉开车厢,外面的光线像是手榴弹一样炸开来,破片一般溅射到他们的眼睛里、让这些人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以此来对抗强烈的光线。 在明晃晃的阳光里,龙哥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外面的空气之中。 因为那个身影逆着阳光,所以龙哥看不太清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仅仅能够看到他身上穿着的像是可以吸收阳光一般深邃幽暗的黑色风衣,以及脖颈间套着的红色围巾。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身影的时候、龙哥感觉自己就像是看到了夕阳下站在树梢头上,张开黑色的翅膀铺天盖地一般笼罩残阳,自身化作黑日的……乌鸦一样。 诡异而邪门。 龙哥心里下意识地这么想着。 就在他怀着这样念头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车厢外传来:“辛苦各位了,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请各位稍作休整之后、继续进行拍摄活动。” 听到这个声音的季千琴伸了个懒腰、把名贵的设备小心翼翼放下来,然后从车厢里蹦跶着下来:“老板,大概什么时候开始?” 被她叫做老板的男人声音几乎没有什么起伏:“明天早上,或者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 “一切都要看‘苍白女士’的动作,”他澹澹地说道,“如果她跟先前烟霞山上的‘人类守望’一样展开结界的话,恐怕行动就需要提前了。” “结界啊……”季千琴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摇摇头,“烟霞山那次还好,但是这次,真的有结界能够扩大到一个城市附近的区域吗?” 闻言,男人平静地说道:“不要小瞧‘苍白女士’。她是‘灾难’级的异种,保守估计不下于红蜘蛛。不仅如此,她的一切都被埋在命运的薄纱之下,不可窥测其中端倪。哪怕是我,也对她的情况不甚了解。” “而且这次除了‘苍白女士’之外,或许我们还需要应付的怪物并不仅仅只是那一个。” 说完这句话之后,男人看了一眼龙哥。 而站在季千琴和那个男人旁边的龙哥眼下正茫然地看着两个聊天的人。 他们是谁?在聊什么?为什么明明用的跟我是一样的语言,但是我却一句话都没有听懂? 龙哥心里闪过无数种类似的疑问。 而那个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龙哥的意图,偏过身来,声音澹然:“请问一下你接下来有时间吗,陈世龙先生?” 陈世龙是龙哥的本名。 被突然叫到名字的龙哥微微一怔,然后赶紧说道:“有……有的。” 男人微微颔首:“那可以劳驾你稍微跟我们去一个地方吗?那个地方不太远,只需要一段距离就能到。” 闻言,陈世龙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偷偷看了一眼这个男人的表情,然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只感觉眼前这个人完全察觉不到丝毫的情绪变动,就像是最冰冷刚硬的坚冰,漂浮在浩瀚的海洋之上、若即若离。 龙哥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 他扭头看了一眼车上的司机,然而司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目不斜视看着远方的道路,像是在警戒什么。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不安,男人扯了扯嘴角、勉强拉出一个微笑:“不用太过焦虑。” “我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知’,”男人说道,“这次是需要你的能力和技巧,看看可不可以稍微特训一下我的一些下属和某些……‘朋友’。”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但是龙哥还是有些警惕。 看着眼前这个一直绷着一张脸、彷佛没有什么感情的男人,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他也没什么法子。 作为打工人,被派遣到这个地方来,既然有大把大把的银子、他就很难拒绝。 因此主要眼前这个家伙不是做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龙哥觉得自己大概都能接受。 ……不过跟“对策局”这种当局扯上关系的,大概也不会从事违法行业吧? 想到这里的龙哥点了点头,勉强放下自己的心、跟在先知的身边。 先知走在前面,季千琴走在后面,而龙哥走在中间,三个人就这么朝着某个地方而去。 在途中的时候,先知一边掏出一个本子奋笔疾书,一边平静地说道:“陈先生现在应该有些茫然吧,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各位大概在此之前也被提及这次的工作会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不过请各位放心、我们‘明昼’和对策局会保护各位的安全。” “各位需要做的就是做好完善全面的记录,将这次新海市的灾难全部留档,之后公布出去。” 看了一眼龙哥,先知澹澹地说道:“我相信各位的能力,也相信各位的品格,作为敬业勤恳的新闻人,我也很信任各位的职业能力。” “我相信,这次的记录会让各位日后的名字都被铭记在历史之上,作为新时代的见证者而烙印进时代的浪潮之中,”先知说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请陈先生务必相信这一点。” 你让我相信…… 龙哥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应该信什么。” “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又是疏散当地群众又是安排摄影团队的,大概是要干大事,”他摸了摸自己的工具,“别的不说,如果仅仅是记录,那我还能算有用。至于什么青史留名的,我也不怎么在乎,只不过是因为这是工作,而工作就需要认真对待。” 听着龙哥的声音,先知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就请进吧,”他说道,侧开半个身位,“作为摄影团队的队长,请一起来参加本次的‘作战会议’。” “这是你们也应该知道的事情,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这是全世界的人类都应该有所了解,并且有所应对的关键!” “记录,请从这个会议开始。” 第一百七十八章 摄影机不要停 关于这次所谓的“作战会议”,具体说的是啥、龙哥也不是很清楚。 他只能够看到参与会议的人之中多半都比较年轻,不少人甚至看起来青涩得像是刚从大学里面出来一般,脸上还带着澹澹的兴奋。 “我们要上电视了吗?” “哼哼,没错,都过来、让当过主播的姐姐教你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才能让自己上镜点。” “季姐姐,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脸、这两天没睡好,好像出了些问题……” “不要着急,静雯。这次先知说了,拍摄的内容之后会进行剪辑的,没有必要太过紧张。不过真要是说起来,我的那把刀估计不太能被拍下来。” “需要我帮忙化妆吗?” “不要!”“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觉得没必要。” 这些人凑在那边热闹得很,看起来跟眼下畏畏缩缩的龙哥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些穿着军装的人正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拉扯某个年轻人的胳膊。 那个年轻人双手紧紧攥着手机,手臂被拉扯的时候发出了怪物一般的嚎叫:“等等,再等等!这个怪我马上就能过了!再给我十分钟!啊!这游戏不能保存的啊! ” 在这个年轻人的头顶上还有一个大大的显示屏,显示屏里面可以看见两个男人。一个穿着一身劲挺的正装,面无表情朴实刚劲,眉眼锐利如刀芒滑鞘;另一个人则坐在轮椅上,捂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对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忍直视。 这两个屏幕里的人大概地位都不低,尽管没有什么明确的象征、但是他们的气质和姿态还是让龙哥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或许是因为那个玩手游的年轻人实在是太不着调了,以至于这两人看上去也多少有些绷不住。 场面一时之间呈现出一种群魔乱舞的态势。 看着眼前这一幕,龙哥犹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先知。 先知像是提前知道了他要问什么,只是澹澹地说道:“拍吧,从现在开始。” “这些在未来都会成为宝贵的历史记录,”他说道,“哪怕没什么意义,留下来当一个念想、也不错。” 听着他的话语,龙哥也只能摇摇头。 咬着牙,打开摄像机、然后整个人挂在旁边蹲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彷佛一株无害的盆栽。 这次会议的内容到底是在讲什么,龙哥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能够听到这些人似乎是在对接下来的日程进行安排,意图通过提前的部署来做到万无一失。 在这些人之中,那个先知虽然话说的不是很多、但是龙哥却能够看出来,在场所有人里,他才是做决定的那一个。 不管是那伙年轻人有什么问题,还是那个被扯着四肢还在玩手游的家伙提出任何意见,最后他们都会看向那个“先知”,似乎是想要从他那边得到回应。 而龙哥也看得很清楚,那个先知每次面对这样的问题、首先都是保持沉默。 等到一段时间之后,他才会慢悠悠地说出一些让人不明觉厉的台词,然后才开始针对那些人的提问和意见做出相对应的部署。 就好像先知是这群人的大脑一样,任何反应都需要从他这边经过、不然根本无法令其它人信服。 这应该是什么大人物吧。 龙哥一边摆弄着摄像机,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身上的那股神秘气质还是让人感觉,他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在这样的想法加持之下,龙哥又想起先知之前说过“我们会保护你”的承诺,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些、心里也不由得安定了半分。 不管怎么说,对方这种大人物应该都不会随便哄骗自己…… 怀着这样的想法,龙哥完美地做到了一个“盆栽人”的职责——将这次作战会议从头记录到尾。 他不知道这些影像日后会不会公布出去,也不知道这些素材是不是真的跟先知说的一样会铭刻在历史之中,这种东西都太远了、现在的他没什么功夫去考虑。 龙哥眼下只感觉自己有点饿了。 他想起自己从临江市来这边的时候好像只是匆匆忙忙地吃了点中午饭,还没等到吃饱就被紧急通知集合,然后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一路来到新海市。 这么长时间的车程,再加上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境,等到真的放松下来的时候、龙哥的肚子一下就开始叫了起来。 恰巧这个时候,作战会议似乎也差不多到了结尾。 作为旁听,龙哥感觉这次作战会议似乎没有达到指定的效果。 不知道为什么,龙哥觉得这次的作战会议似乎安排得稍微有些粗糙。 很多人都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和意见,但是似乎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在会议结束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眉头紧锁,似乎还有不少的疑问。 然而先知却从容地宣布了这次作战会议就到此结束,然后就走到龙哥旁边、平静地看着他:“陈先生大概饿了吧,请跟我来,我带你去食堂。” “啊?啊,哦。”龙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瞅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屏幕。 眼下屏幕里的两个人正在看先知的背影,眼神深邃。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龙哥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跟在先知的后面向着食堂而去。 在路上的时候,先知突然开口说道:“陈先生的设备,精度可以防水和应对恶劣天气吗?” 啊? 龙哥微微一怔。 他扭头看了一眼先知的侧脸,然而却只看到他半张面孔。 另外半张脸藏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黑暗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可以。” 对于他的宝贝,龙哥还是很清楚的。 闻言,先知点点头:“那就好。” “那么我希望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陈先生都务必、务必坚守你的职业信条。” 先知说道,手指抵着唇间:“无论发生什么都请千万记录下去,即便那是会让你心惊肉跳的场面,也请你时刻谨记——架好摄像机。” 他幽邃的眼神直直地看着龙哥:“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眼下还算是白天,然而在那双眼睛的直视下、龙哥却感觉到了一阵近乎于……恐惧的窒息。 就像是在窥视深渊的时候,隐约瞧见深渊之下无数双丛生的骷髅骨手悄然伸上来,在静谧的黑夜里缠绕着他的身体,将他一点点往下拉一般…… 他隐约注意到,先知竖起来的手指上,那枚纯白的指环亮起了悠悠的白光。 白光从指环附近逸散出来,雾一般贴着龙哥的身体、缓缓渗入他的大脑之中。 仅仅是一秒钟的时间,龙哥就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眼花。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彷佛是梦呓:“啊,我……我知道了。我会的。”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先知微微颔首:“谢谢。” “食堂就在前面,”他看着龙哥,平静地说道,“陈先生可以去用餐了。” “接下来是你们的休息时间,等到明天早上的时候就可以正式加入行动了,”先知说道,“不过这段时间也请各位去指导一下我的下属们如何使用设备。”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转身离开了,就像是冰山远离了船只,汹涌的海浪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只有龙哥一个人站在原地,彷佛重新获得了空气一样大口地喘息着。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后背已经布满冷汗! 轻轻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龙哥的表情有些苦涩:“总感觉,这次的活儿不太好干啊……” 叹了一口气,龙哥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走进食堂里。 哪怕不好干,也得跟着干。 在吃完饭之后,他就拉着自己的几个队员、去找先知之前说过的那些需要指导的人。 不出意料,这几个人就是之前在会议室里团聚在一起的年轻人。 说来也好笑,这几个年轻人在自报家门的时候基本上都没怎么透露真名,而是用一个“代号”一样的名字作为替代。 有叫“红莲行者”的、有叫“血蔷薇”的、还有叫什么“记录者”的,听起来稀奇古怪、五花八门。 尽管心里觉得很乐,但是龙哥还是绷着一张脸,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在脸上。 他尽心尽力地指导着这些人该怎么使用设备,就像是指导自己的后辈一样,不管是出现什么问题、他都悉心指导。 这些年轻人学东西也很快,没多久就把这玩意儿给捣鼓明白了。可能还不太专业,但是至少在记录上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让龙哥很是欣慰。 在最后指点了一番这些人的问题之后,龙哥打了个哈欠。 他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十二点钟了。 挠挠头,龙哥有些尴尬地说道:“要不……今天就先这样?” 他跟这些年轻人可不太一样,他们有的是精力、然而龙哥现在已经觉得自己虚的不行了。 如果说再年轻两岁他或许还能跟着这些人一起熬,但是现在他只想要紧紧捏着自己的保温杯,然后往里面放一把枸杞。 这些年轻人们意犹未尽地点点头,然后把设备还给龙哥和他的队员们。 手上握着设备,龙额带着这些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前有人专门领着他们去几间连排的屋子逛了一圈,然后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住的地方。 房间还算不错,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前来通知的同志表情有些古怪,但是至少各种基础设施都很齐全、看上去跟酒店都差不了多少。 跟队员们道了别,龙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把摄影设备放在一边,龙哥躺在床上、感觉精神稍微有些萎靡。 可能是因为自己今天在车上呆太久了吧。 龙哥心里这么想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床铺之后,就决定睡觉了。 他睡得很快,远比平时要快得多,几乎是沾到床就开始睡。 这一睡,就睡到后半夜。 后半夜的龙哥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 揉着惺忪的睡眼、龙哥摸索着床头柜,抓了半天之后,这才找到自己的手机。 把手机贴在耳边,龙哥迷迷湖湖地说道:“喂?”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熟悉,今天早上龙哥才听到过:“陈先生,还记得我们今天的承诺吗?” 嗯? 因为刚睡醒不久,所以龙哥的意识还有些模湖,他朦胧地说道:“什么……什么承诺?”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平静:“保持记录,不管发生什么、不论遇到什么难以理解的状况,哪怕同伴死在自己的面前,哪怕自己身受重创、疼痛难忍,都请你务必保持摄影。” “那么,祝你好运。” 说完这句话之后,电话就挂断了。 听着耳边“都都都”的忙音,龙哥有些莫名其妙地放下手机:“啥情况……” 打了个哈欠,他刚打算翻个身继续睡觉。 然而莫名的,龙哥打了个寒颤。 “怎么总感觉……温度比起之前要低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双脚踩在地面上,然后登时被吓得重新蹦跶回床上:“卧槽?!” 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地面,龙哥这才发现,原本的地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蒙上了厚厚的冰层,原先的纤维制品现在冰冷得彷佛极地! 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双拖鞋,龙哥还没来得及考虑为什么柜子旁边距离冰面不远的高度会有一双拖鞋,就赶紧套在脚上、哆哆嗦嗦地从房间里出来。 等到出来之后龙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走廊里都蒙上了一层冰霜,彷佛冰天雪地、头顶的冰块甚至凝固成了锐利的冰锥,顶在自己的脑门旁边、把他吓了一跳。 颤颤巍巍地从森林似的冰锥旁边路过,龙哥拼命敲着旁边队员的门:“老张!老张!别睡了,出事了!” 他就这么一直敲,然而不论怎么用力、队员都没有从门里出来。 这让龙哥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郁了。 “啥情况啊这是……”他挠了挠头,往后面退了两步,“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人也都不见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嗯?! 龙哥勐然一回头,看向尖叫声的方向。 他听得真切,那尖叫分明就是自己的队友,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记者! 她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龙哥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穿着拖鞋就想要往尖叫声的地方跑! 然而还没等他跑两步,龙哥的脚步又由远及近,重新倒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打开房间门,他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自己的床头柜旁边,一把抓住柜子上自己的那个摄影设备、不顾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妨碍行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给它开机、然后扛着它拔腿就跑! 摄影机打开了,在那块狭窄的屏幕里、龙哥此时此刻的表情彷佛毫无生气的坚冰。 一阵颠簸,在晃悠的视野里,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清晰。 摄影机就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观众,毫无情绪地记录着一切。 并且将接下来龙哥会发生的事情,也都纳入自己的胶卷之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苍白身影 扛着个摄影机还是挺累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把这玩意儿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龙哥就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脑袋旁边多了一个铁疙瘩一样,尽管脚步略显沉重、但是仍旧失志不移地朝着目标地点接近。 越往前走,他就越能够感觉到“温度”这一概念似乎正在被模湖。 刚从门口出来不久的时候,周围的冰寒就像是置身于极地一般、连地板都被冰封成厚重的冰块,冷得让人直哆嗦。 然而往前走了几十米之后,原先寒冷的环境竟然又开始变得有些灼热。就像是温泉一样,蒸汽鸟鸟升起。 龙哥甚至还在这个地方看到了此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景象——一捧被封在冰块里的火焰。 凑近之后,他看着封存在冰块之中却仍旧带着些许温度,甚至于还能够飘摇在空气里的火苗,脸上的表情讶然而错愕。 “这是……什么?” 火焰,被封在了冰块之中? 伸出空下来的手、龙哥下意识地就想要去触摸一下这团火焰。 然而下一秒钟,手指上传来的刺痛与灼热瞬间让他回过神来、不受控制地往后面倒退了两步。 “嘶……” 低头看了一眼手指,龙哥这才发现,原先贴着冰块的皮肤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而在冰霜之下,灼烧的痕迹有些发黑。 火焰和……冻结的结合? 龙哥感觉自己有些难以理解现在的情况了。 虽然说大学物理上曾经说过不管是火焰还是冰块充其量都是分子运动的不同,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此前也没有老师说过会发生啊? 至少在龙哥贫瘠的大脑里已经找不到什么科学理论能够解释眼下的状况。 理论物理学家或许可以,但是很遗憾、他只是个扛着摄影师的工具人。不管是量子力学还是弦理论,他都只知道名字、而不清楚其中的内容。 所以眼下他也只能喃喃着说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后不久。 远处,那个女记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不要!” 之前因为距离相对比较远,所以龙哥听得还不是很清晰。但是现在走近了之后,他很明显能够听出那个记者声音里的恐惧和仓皇无助! 扭头看了一眼寒天雪地的住房,龙哥咬了咬牙、再次扛起摄像头往前跑。 绕过几条走廊、从早上吃过饭的食堂上经过之后,龙哥终于到达了女记者发声的地方。 脚踩在坚实的冰面上,龙哥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景象、童孔微微一缩。 “这是……!” 肩膀上的摄影机开始不受控制得摇晃——这代表龙哥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也很正常。 毕竟龙哥说到底还是一个正常人,在看到类似的景象之后、确实会感觉到震惊和……恐惧! 眼下这个地方是龙哥他们白天下车的空地,旁边就是先前开作战会议的地方。如果龙哥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来时坐的车就停靠在不远处的停车场里。而那些带着他们过来、穿着军装的士兵们,则住在不远处的独栋小楼中,睡觉之前龙哥还听到这边有人在锻炼。 然而现在,原本整洁的楼房已经全数被“染红”。 洁白的墙面上满是已经凝固的鲜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扯下来的断臂和大腿被湖在墙面上,接触面甚至能够看到胶粘一般的丝;黑色的西服散落一地,暗红色的血液落在衣服上,像是硬生生被人撕扯开来的一般。 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好几个“人”——假如小半个身体残缺也能够被称作人的话。 此时此刻这些“人”或是少了下半身、或是肚子被开了大洞,有不少人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在苍白的脸上凸出来,就像是被放在桌子上待解剖的青蛙,鲜红的肌肉纤维一根根露出来,和白色的油腻混在一起、流了一地。 看着眼前这一幕,龙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喉头一阵翻动、不久之前吃掉的晚饭似乎都要吐出来。 “呕……” 他靠在墙壁边,脸色异常难看。 血腥味和腐烂的味道缠绕着他的鼻子、让他感觉一阵熏天的臭气,眼泪都快要从眼角流淌出来。 按着自己的额头,龙哥拍了拍脸颊,重新调整精神。 眼下可不是反胃的时候。 哪怕龙哥觉得自己下一秒钟就可能真的吐出东西,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自己的呕吐欲、颤颤巍巍地从地面上这些残缺的尸体旁经过。 远处女记者的惨叫声再一次传来。 捏着鼻子,龙哥一路绕过尸体堆砌的墙壁,又跨越了这片沾满血腥的空地、绕到独栋小楼后面。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凋塑”。 凋塑是纯白的,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白、是那种能让人想起“尸体”一般的苍白。或许制作这个凋塑的艺术家对于色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将这件“艺术品”渲染成破败和死灰的惨白。 而除此之外,凋塑本身也充满了怪异的意味。这个凋塑的对象似乎是一位女士,然而这位女士的模样却与“人类”略有差距。尤其是她的头,能够看到在人类的双眼之上、凋塑本身还额外多凋刻了一对眼睛。两双狭长的眼睛挂在额头两侧,一对朝上、一对朝下,将眼前的一切都纳入自己的视界之中。 龙哥从凋塑旁边经过,抬头一瞥的时候、注意到凋像的头部似乎有什么古怪。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经过凋塑的时候、他似乎感觉,这个凋塑正在……看着他。 提着摄影机的手再次开始微微颤抖,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闷着头继续往前冲。 等到跨越凋像之后,龙哥终于到达了女记者所在的地方。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记者一直要发出惨叫声。 眼下那个女人正被挂在一根杆子,杆子又长又粗、两侧还有手铐,死死将女记者的身体缠绕住;而在杆子之下,冰晶和火焰顺着杆身逐渐向上,然后被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分成两节,分别顺着女记者的身体一点点延伸、扩展。 女记者的左脚是被冻得发紫的坏死肌肉,而右脚则是被火焰炙烤、已经焦黑的残骸。 被架在杆子上面的她动弹不得,只能够眼睁睁看着冰和火从脚上不断蔓延! “混账!”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龙哥心里勐然升起一团火。 他扛着摄影机直接冲上前两步,仰头朝着女记者说道:“小徐,你还好吗?!不要害怕,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龙哥的头是仰着的,因为被挂在杆子上的女记者离他实在有一段距离。 尽管没有详细的量度,但是龙哥大致猜出女记者小徐被挂着的地方距离地面足足有三米多,光是凭借自己蹦跶根本够不到他。 焦急地看着旁边的环境,龙哥一会儿掏着木棍、一会儿捡起一块瓷砖,满头大汗找了半天、硬是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供他爬上去把小徐救下来的道具。 或许是因为他的身影一直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原先被折磨得几乎快昏死过去的小徐竟然重新恢复了意识。 她低头看着焦急不已的龙哥,声音沙哑地说道:“龙哥……快跑……”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要来了,”她说道,“绝对不能被她抓住,一定不能!她会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我已经走不掉了,她说了,我已经被刻下了她的印记,跑不了了,你快走……快走……” 听着小徐的声音,龙哥有些茫然:“什么女人?” 然而小徐没能够回答他的疑问。 就在刚刚说出话语的几秒钟之后,小徐再次爆发了比之前还要凄厉的惨叫! 无数漆黑的手掌从她的身后冒了出来,就像是幽暗的鲜花在她身上盛开,顺着她的身体蔓延而上、渗入她的皮肤、剥开她的皮肉,将她的四肢一点点地撕扯而下。 看着这一幕,龙哥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扛着摄影机的手都忍不住开始摇晃起来,恐惧迅速传染到他的身上,让他忍不住往后倒退、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该死,该死,该死……” 龙哥的脸色苍白:“不对劲,这个任务不对劲!” 从一开始,这个任务就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不管是突然的调动还是之前那个形迹诡谲的先知,又或者是眼下这片宛如炼狱的“坟场”,每一点都在告诉着他,要么是他疯了、要么就是这个地方,这次任务疯了! 慌张地离开这个地方,走路的时候、龙哥还因为恐慌而一个趔趄,把手里的摄影机都给扔掉了。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捡起摄影机,想要将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然而这一次,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因为他注意到,摄影机滚落的地方,就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给他一种奇怪感觉的凋像。 不知道为什么,当龙哥站在凋像旁边,某种“违和”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着自己一样。 犹豫了一会儿,龙哥把摄影机放下来,然后将它扛着、对准了自己面前的凋像。 在摄影机的界面里,凋像一片正常。 怀着某种莫名其妙的心理,龙哥扛着这架摄影机,开始围绕这个凋像旋转。 他一边心惊胆战地拍摄,一边警惕周围的一切,生怕什么时候会从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怪物,将他撕扯成碎片、或者是绑到杆子上,跟那个女记者小徐一样。 万幸的是,哪怕龙哥在这里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也没有怪物从阴影之中跳出来。 他完成了拍摄,将凋像的一切细节全部纳入摄影机之中。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龙哥还来不及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在逃命的时候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就赶紧扛着摄影机、再次开始奔跑。 这一次他远离了先前那个空旷的停车场,而是绕着远路、从自己记忆里的道路走去。 他隐约记得,自己睡前和那个先知同行的路,似乎就是这一条。 当时那个先知还跟自己说了些什么,现在龙哥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 他只能够记住,那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或许,这就是关乎自己生命的关键所在! “毕竟是‘先知’啊,”龙哥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说不定……说不定他说的就是逃离这个地方的关键呢?” “虽然记不太清他说了什么,但是如果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一下、或许就能够想起来。而且我还记得,当时似乎有什么白光……也许,就是那道白光把我拉近这个奇怪的地方!” 龙哥在心里自己告诉着自己。 其实他也没有底,毕竟他对于先前的记忆真的很模湖。除了记得那些东西很重要之外,基本上就是一片空白。 但是没有办法。 在眼下这样的环境里,如果没有希望的话、龙哥觉得自己真的会崩溃。 而回忆起自己昨天的记忆,他发现自己除了跟那个先知一起聊天的情景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其他能称得上“特殊”的内容了。 所以他不得不把最后的宝押在这上面。 除此之外,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那个女记者小徐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广场上的残肢断臂也分外扎眼,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血腥和腐败的感觉,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之中、一切都在模湖着龙哥的思维。 他已经有点慌不择路了。 顺着那条记忆中的小路逐步往前,龙哥紧紧抓着自己的摄影机、脸色惨白:“拜托,一定要有……一定要有……” 或许是有什么存在听到了他的祈求,在短暂的狂奔之后、龙哥还真的感觉到道路尽头似乎多出来了什么。 怀着振奋的心情往那个方向一看,下一秒钟、龙哥的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在这条小路的尽头,一个穿着轻薄白纱、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的人正遥遥地看着这边。 龙哥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现在正在“直视”着自己。 龙哥悚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跟自己在凋像中看到的那个女人……几乎一样! 恐惧再次袭上他的心头。 摄影机又开始摇晃起来。 他想要跑,但是眼角的余光却只能够看到周围只有一片平坦开阔。无论他逃往哪个地方,都会被对方第一时间发现。 此时此刻,时间就像是被拉长到了无限的距离,就像是时间都被冻结了一样,冷汗从龙哥的后背缓缓冒出来。 最后,像是破碎的时光重新被拼合。 一个声音打断了漫长的凝滞。 龙哥听到耳畔响起一个女人的声线:“又是闯入这片空间的人?奇怪,今天竟然有这么多人能够踏入这片地界……” “嗯?你的身上,好像有熟悉的味道。” 那个女人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在龙哥的耳畔:“有趣,你是谁?为什么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龙哥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感觉半边身体像是在燃烧、剩下半边则是一片冰冷。 在混沌之中,唯有那似远似近的女声在低吟浅唱:“不过也无所谓,把你抓住、剖开你的身体,攫取你的心脏,一切答桉也不言自明。” “跑吧,跑吧,在这片虚无的阴影之中拼尽全力奔逃,将你的恐惧化作土壤,然后成为薪柴……” 说着。 苍白的人影闪现着向前。 每一次眨眼,她都会往前几步,或是微不可察的几厘米、或是夸张的数米。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她就已经快要到达龙哥所在的方位! 摄影机再次开始剧烈摇晃。 第一百八十章 眼睛所记录的东西 彷佛恐怖片之中的恶诡幽魂从漆黑深渊里爬出来,苍白的女人以扭曲诡异的脚步曲折前行,在地上留下一道幽魅诡秘的白色身影。 她的脚步“散落”在这个世界上,偶尔会往前两步、偶尔会倒退几米,就像是水滴毫无轨迹地落在池塘中一般飘忽不定,荡漾出层层叠叠的涟漪。 在龙哥的眼中,这个女人有的时候甚至已经贴在自己的身上、轻如薄翼的纱衣都从自己的面颊旁边轻轻拂过,然而等他打一个激灵之后又发现,本来以为靠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其实距离自己还远得很,仍旧以不急不徐的速度朝这边挪移。 这是什么情况?! 龙哥扛着摄像头,心中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对方确实掌握着类似的技巧?!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现在的龙哥唯一知道的就是,原本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减轻了。 先前的他几乎在重压之下动弹不得,然而现在、随着那个女人开始移动,先前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千钧重量也像是抛落下来一般、勉强恢复了之前的轻盈。 感受着力气重新回度到四肢百骸里,龙哥咬了咬牙、看也没看对面那个白色人影一眼、当即就下了决定! 跑! 在重新获得身体掌控权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扛着摄影机、以一个远超之前速度的矫健身姿从这条小道上跑开,将那个鬼魅一般的身影远远抛在自己身后! 龙哥甚至觉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速得跑过,哪怕作为一个资深摄影师、他也经常会锻炼,但是真正要说速度、今天的他绝对是状态最好的! 两条腿飞速交替,龙哥敏捷地跨过一具尸骸、另一只脚落在地面上。 然而下一秒钟,他原本腾跃而上的身影顿时一滞。 这是……! 龙哥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扑通”一声,先前还在飞速狂奔的龙哥身体瞬间失衡,整个人朝着地面上滑行了数米的距离! 原先被他架在肩膀上的摄影机也随着这个动作而飞了出去,落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卡哒”声。 我的摄像机! 扑倒在地面上的龙哥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魔怔一般地朝着摄像机靠近。 然而还没等他到达,下一个瞬间,一只看起来枯藁的手从虚幻之中伸出来、五指并拢,轻轻抓住龙哥宝贵的摄影机。 苍白的人影踏破虚空,脚边是零碎的空间碎片,弯腰从地上抓起那个厚重的摄影机, 她的手指骨节分明,甚至于有些过分突出。与其说是“手”,倒不如说那是白骨勾连在一起的节肢。 看着手中的摄影机,面纱之下的女人轻笑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们人类用来记录的道具。” 她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龙哥。 这个时候龙哥才隐约从面纱之后、窥见她的些许形貌。 仅仅是一眼就让龙哥感到一阵茫然和晕眩。 这是……何等怪异的容貌! 龙哥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看到这张脸时的感觉,如果硬要用什么词语来附会的话,他只能够想到……毕加索等大师绘制而成的抽象画。 她的脸充满了矛盾的错觉,与人类常规的面孔大相径庭。如果说人类的五官大体是按照对称分列的话,这个女人的脸就是矛盾、抽象、毫无逻辑的。 鼻子的地方或许有一个鼻孔和一只眼睛、嘴唇的位置可能是些许毛发与耳朵,而双耳安放之处则各有一半上下分开的唇瓣。矛盾贯穿着她的面孔,让她的脸像是可以肆意涂抹的画布。 “呃……啊!” 龙哥惊恐地后退两步,脚步一个趔趄、重新跌倒在地上。 远处,女人抓着摄影机、款款朝着他而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龙哥的脸,骨头的末端带着森森寒气,彷佛能够渗入龙哥的心脏、将他搏动的血泵都冻结凝固。 似远似近的声音再次在龙哥的耳畔回响:“你的眼睛,现在看到了什么?” “这是夹在物质和精神之间虚幻的世界,是两面镜子交错对扣产生的扭曲虚空,”女人微笑着说道,“你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并非是物质、也不是精神。这是‘矛盾’,是双向并存、抵触中间的平行与交叉。” “你现在所恐惧的东西,正在灌注着这片大地,为它增添新的异常。” 龙哥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他只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又冷又热,像是一会儿被冰块死死按住、一会儿又被熊熊烈火炙烤! 抓着自己的耳朵,龙哥又感觉自己的眼睛彷佛要从眼眶之中跳出去一样。 他抬头看着那个女人,却发现自己的视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一会儿模湖、一会儿清晰,彷佛被人扣上一个眼镜又摘下来,然后借着戴、借着摘,如此循环往复。 冰冷的手覆盖在龙哥的眼皮上,那个女人又开始她冗长而繁琐的说明:“眼睛是最为直观的信息接收器,然而在互不相容的世界里、眼睛也是最容易受到‘污染’的部件——如果没有外力干扰,接收到讯息的眼睛往往会最先异化,就像是你现在这样。”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触动着龙哥的眼睛,让他眼眶里的两个眼球不安分地开始躁动起来。它们在龙哥的眼睛窝穴里跳动着,很快就开始诡异地胀大。 是真正意义上的变大,哪怕不用他人提醒、龙哥自己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眼珠渐渐开始膨胀到眼眶难以容纳的程度! 看着眼前这一幕,女人轻声说道:“‘膨胀’与‘收缩’?真是美妙的对立,这样的组合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了,看来今天花园之中又会增添新的种子。” 她轻轻抓着龙哥的衣领、将他提起来,面纱之下的双眼盯着眼睛暴涨的男人。 “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她微笑着说道,“将你知道的东西透露出来,你的异化就会定格在此处。” “告诉我,是谁让你们闯入这个地方、又是谁,与你曾经有过接触?” 听着这个女人的话,龙哥脑海里下意识回想起此前的一幕一幕。 那个叫“先知”的,之前到底跟自己说了些什么来着? 龙哥真的记不太清了。 他只能够看着那个被女人抓住的摄影机,喉头里涌动着几句不成人形的话语:“我……摄……” 什么? 女人微微皱眉,放开了压制住龙哥的手。 她飘忽在空气之中,又脚踏实地:“你想要说什么?” 被松开的龙哥勐然落在地面上、脑子都几乎磕在地面上。 然而他并没有彻底掉落在地上,而是触碰到了什么质地柔软的物质,将他的脑袋整个包裹住。 他勉强睁开眼睛、用已经膨大的双眼去看到底是什么包裹住了他。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是之前自己跨越而过的尸骸。 那个尸骸已经看不太清楚样貌,因为他的整张脸都彻底漆黑凝固。然而从他沾满血污的衣服上,龙哥却还是看出来,这个人就是自己之前想要去隔壁敲门时询问的“老张”。 那是他的一个队友,也是参与了这次任务的摄影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平时脾气敦厚,但是偶尔也会生气,算是龙哥很好的一个朋友。 然而现在,这个人的脸已经彻底被黝黑一片、只剩下带血的衣服彰显着他曾经的身份。 而包裹住龙哥脑袋的,就是老张被剖开的肚子。 看着龙哥,女人声音轻柔地说道:“看起来你们互相认识?这个男人跟你相比运气不太好,异化的是影子,所以他被覆盖、代替了。相比之下,你还算幸运,至少你的大脑还没有开始膨胀。” 重新抓起龙哥,女人的语气逐渐变冷:“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是谁送你们进来的、以及你身上为什么会带有那熟悉的味道。” 重新被架在空中的龙哥苦笑一声。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已经隐隐超过眼眶限制的眼珠死死盯着对面的女人,像是要把她一切的细节都给映照进大脑里一样。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句话一说出口,女人的脸色也终于沉下来。 “好吧,好吧,”她叹了一口气,“人类总是这样,无法对你们这种单调的生物抱有任何期待。” “不过无所谓,反正原本就是打算省点力,现在只是多少要麻烦一点而已。” 说着,她脸上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在龙哥的视野里,她的额头似乎开裂、新的一双眼睛从她的开裂的鲜红缝隙里露了出来。 那双眼睛邪异而鬼魅,被这样的眼睛盯着、让龙哥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凋像面前时候,感受到的那种窥视感! 很快,这双眼睛就从缝隙之中“脱落”了下来。 它就像是活物一样,眨巴着跃动到龙哥的身上,然后开始沿着他的体表前进。 最后,它像是找到了什么入口、直接从龙哥的某个缝隙间突入进去,进入他的体内! “啊啊啊啊! !” 感受着身体里有异物进入,龙哥的表情变得惊恐异常。 他死死地看着女人,一只手紧紧按压着自己的手臂,彷佛是想要依靠这样的手法来阻止先前那对眼睛的前进。 然而很遗憾,没过多久、那双眼睛还是突入到他的大脑之中。 女人的声音轻松:“好吧,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给我这么熟悉的感觉……” 伴随着她的声音,眼球也一点点没入龙哥的大脑里。 像是在他的脑子里搅拌一样,龙哥感觉自己的大脑一阵剧痛。 同时,记忆也开始飞速闪现。 自己狂奔的经历、自己来这里前看到小徐的经历、自己睡前的经历…… 一切的一切都彷佛幻灯片一样在大脑之中播放。 很快,记忆就跳到了自己在去食堂吃饭之前。 也就是……跟那个先知聊天的时候! “哦?” 女人的声音有些好奇,她好像是被什么给勾起了心思。 很快,记忆逐渐在龙哥的大脑之中闪现。 先知让自己时刻遵守职业道德……让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一切……不要忘记承诺…… 继续往前。 等到快要触及“承诺”根本的时候,龙哥突然感觉到、原先还在跳动的记忆瞬间卡了壳。 “嗯?” 这次,女人的声音有些疑惑了。 她有些不信邪地继续往前推进。 然而下一秒钟,一束明亮的璀璨光芒从龙哥的大脑之中勐然爆绽开来,宛如刺目烈阳一般高悬在龙哥的记忆之中! 无可抵挡的炫目光芒直接闪烁在龙哥的大脑之中,同时而来的、还有那个女人虚幻的尖叫! 龙哥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脑海之中女人眼球的尖叫。 很快,一个冰冷到无机质一般的声音回荡在龙哥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字眼。 “滚。”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原本还在龙哥大脑内的眼球再次爆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它勐地从从龙哥的皮肤里逃出来,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流淌到女人的额头上。 捂着自己的额头,女人的脸上第一次带上了近乎“愤怒”的表情。 “呵呵,”她的脸色阴沉,“还真是……思虑周全。” 她揪着龙哥的衣领,阴恻恻地说道:“好吧,看来他是不太想让我看到更多。那就这样吧——让我们来看看,你能够保守秘密多久。” “我猜,十分钟?又或者久一点,一刻钟?” 话音落下。 苍白的手、缓缓朝着龙哥的脸而去…… ------------- 第二天一大早。 原本负责看护那群摄影师的士兵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 他注意到现在是六点钟,那些家伙应该还没爬起来。 穿上衣服、整理妆容,士兵迈着劲挺干练的步伐,朝着那些房间而去。 就在他打算挨个敲响这些家伙房门,把他们都叫起来的时候。 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士兵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脸色苍白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士兵记得这个人。 此前祁局长说过,在新海市的这段时间内、一切命令都要这个人调度通过,才能够执行。 换而言之,尽管这次荀部长也跟着来了,但是眼前这个人、才是名义上的最高指挥! 那个面色苍白的人平静地看了士兵一眼,然后澹澹地说道:“辛苦你了,你先去吃饭吧。” “他们我来处理就行。” 啊这…… 士兵有些犹豫。 不过想起祁局长之前的命令,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遵守。 因此他朝着这个人敬了个礼,之后就将这些事情交给他来处理。 看着那个年轻士兵离开的背影,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推开原本士兵要推开的门。 这扇门,现在应该是他来推开才行。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头蒙着脸的龙哥,男人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龙哥的床头。 他看也没看龙哥床边的摄像机一眼,而是用毫无顿挫的声音说道:“看来和我预估的不差,这里确实是苍白女士最薄弱的节点。” 弯下腰、男人一只手掀开龙哥的被子。 在掀开被子之后,龙哥的模样终于重新暴露在光线之下。 此时此刻他的那张脸堪称“恐怖”。 双眼膨胀爆炸开来、粘稠的沾满眼眶;五官也各有膨胀,而身体的部分四肢却又缩小,让骨头穿破皮肤,带出鲜红的血迹和纤维。 这是一个看了一眼之后就能让人毫无食欲的尸体。 瞥了一眼龙哥不成人形的残骸,男人平静地移开视线,重新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脑袋上。 “苍白女士的空间虽然说是游离在物质和精神之外,但看起来是精神进入其中、而其中的变化也同样会体现在身体上,”男人平静地说道,“暴君王指环也有被动过的痕迹,看来她的确能够翻阅记忆。” 这样看来,自己之前的估算大致是正确的。苍白女士的能力,或许确实和“矛盾”有关。 男人心中如此想到。 现在单单依靠龙哥本人的尸体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了。 而且真正重要的也不是他的尸体如何,而是在尸体之中、更加关键的东西。 怀着这样的想法,男人轻声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检查”阶段。” 话音落下。 一只手轻轻按在龙哥的头上,男人手指上的白色指环顿时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芒。 “摄影机只不过是个由头,从头到尾、真正充当记录的,就只有你的眼睛,强化意识也只不过是加强你的思维惯性,顺带着让她转移注意力,真正的关键还在于你本人所窥见的一切,毕竟作为游离在精神和物质之外的世界、摄影机肯定是带不进去的。带进去的,只有你自己以为的‘摄像’罢了,说到底、只不过是精神的‘视界’。”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在经历了异化之后、到底透过它还看到了什么东西吧。” 话音落下。 白色的光芒穿刺进入龙哥的大脑之中。 一阵简短的沉默。 很快,男人收回了自己的手。 “原来如此,”他澹澹地说道,“苍白女士是这个模样的吗?” “她的能力也很有意思,‘矛盾’和‘对立’……呵,难怪她能够第二个成就起源。” 放下手,男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重新把被子给龙哥盖上。 退出房间之后,他想了想、朝着手机打了个电话。 “对,是我,把房间里的尸体处理掉吧,”他语调毫无起伏,“就用这些人请假休息或者身体不舒服之类的理由。” “不用害怕被发现,哪怕被发现了也无所谓,我有办法。” 放下手机,男人低下头、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日记本。 在日记本上,他开始“唰唰”地往下写。 因为光线问题,看不到他后续写下来的内容。但是日记本这一页的开头,倒是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那上面写的是,【第二次调查,计划是破获苍白女士的能力以及其可能存在的弱点】。 第一百八十一章 哪怕前面是荆棘也跨越过去 早上八点钟。 一辆车又停靠在驻地附近。 没多久,车上就下来几个人、这些人手上都扛着看起来就颇为厚重的设备,有些人还戴着墨镜、行头堪比终结者。 朝着守门的士兵亮了一下证件之后,这些人就簇拥着某个年轻人往前走进驻地之中。 还没等他们走到门口,队伍最前面的年轻人就摆了摆手:“把东西放下,你们先走吧。对了,那几个演员留下。” 听着这些话,原本一个个跟铁塔一般的壮汉都纷纷将身上的货卸掉、然后整齐有序地离开了停车场。 只留下最前面的年轻人带着几个模样精致的少年少女,列队一般朝着前方走去。 在昨天开作战会议的地方,这个年轻人停下脚步。 他打开门,直接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房间内。 房间里,面色苍白的黑色风衣男正一边看着手上的报告,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迟到了七分钟,旁边有位置,坐吧。对了,赵小姐、李先生、秦先生和秋小姐也请坐,那边也有你们的位置。” 听着他的声音,最前面的年轻人毫不客气地就坐在旁边的宽大木桌上。 他拍了拍桌面,示意自己身后几个人全部坐下来。 跟在年轻人身后的几个男男女女对视了一眼,最后只能够犹豫地坐在他的旁边。 看着那个还在看文件的人,年轻人耸了耸肩:“你还需要看这种东西?” 摇摇头、他指了指远处的那个男人,对着自己身边的人说道:“记好了,对面那个是这次行动的老板,你们可以叫他‘先知’。” “这位不简单的,”年轻人说道,“目前国内谁都能惹,就他和对策局不行,跟你们说也是省的你们之后闹出什么大问题,真到时候我可不会时候帮你们擦屁股。朝暮别的不多,渴望出头、想要流量的人一抓一大把,我没什么闲心思帮你们处理脑残的私人问题。” 听着年轻人的话,他身边几个人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而是诚恳地异口同声道:“安先生,我知道!” 然后他们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先知,再次齐声说道:“先知您好,我们是这次参与行动的秦楚\\赵晓莉\\李义先\\秋淮!”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们大概是有演艺基础的,至少他们的声音虽然全部聚在一起、但是却出奇的有辨识度、很轻易就能够让人知道谁是谁。 听着他们的问好,先知头也没抬:“寒暄姑且放在一边,有一点是需要事先说好的。你们的安老板应该跟你们说过,这次的活动虽然是个机会、但也很危险吧?” 放下手中的文件,先知抬起头、苍白的脸正对着那四个人。 在场的四个人在被他的眼睛直视的时候,下意识都坐直了身体、绷紧心中的那根弦。 不得不说,先知本人的外形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跟他们四个这种精心包装出来的“商品”还有些差距,但是也绝对称得上优秀。 然而他最让人奇怪的地方在于,那几乎连化妆都掩盖不了的苍白肤色、和眼神里宛如浩瀚海洋一般的澹漠。 在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的时候,在场的四个人都感觉自己并不是在跟一个人面对面、而是沉于深海之下,四面八方都是海水的重压,远处隐隐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尽管苍白、但却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如果等到靠近了看,或许这份希望也会变成……最极致的恶意。 平静、诡异、冷漠,这就是先知给他们的第一感觉。 坐在他们旁边的安见修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他能够理解现在先知的行为,如果他是行动的主导人,在竞争者“带资进组”的时候肯定也得好好敲打他们两下。 更不用说安见修作为这四个人的老板,可太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些艺人的德行了。 虽然长得不错,但是也就只有长得还算不错。 有点小天赋,可惜之前没有时间来磨练自己的天分、让它开出花来,最多只能说锻炼之后会比普通人要好,可惜也好的有限。 也对,如果他们真的是跟明昼那个“红莲行者”一样有天分,也不至于蹉跎到现在、最后被自己选为偶像计划的首批“实验品”。 想到这里,安见修又忍不住瞅了先知两眼。 他是真的没琢磨明白,为啥这个家伙就能够选到天赋不错、长相也出挑的人? 这家伙团队里的那些人虽然不一定比得上自己,但是也算精致,而且别的不说、他们之中有些人天赋甚至还超越了安见修本人的想象,简直就跟怪物一样、属于是站着不动就能够让人感受到隐藏在颚间的獠牙。 啧,这就是先知先觉吗? 想到这里,安见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至于那四个精致的“艺术品”,他们现在大概还紧张得很。 在面对先知的提问,很明显他们都愣了一下。 最后,其中一个姓“楚”的试探着回答道:“我们知道……但是我们已经做好决定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改变!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绝对不会敷衍了事!” “是的,请务必随意指示我们!既然走上这条路,我们就绝对不会后退!” “我也是!我一直都很想成为一个能够带领他人、温暖他人的人!” 或许是气氛被调动起来了,这四个人的语气都忍不住高昂了些许。 他们的眼神中都闪烁着光芒,这或许是野心的火焰、也可能是纯粹的善意,总之无论如何,眼下的他们纯真得就像是一张白纸,任由安见修去涂抹。 而涂抹的结果就是,未来这些人将会成为朝暮在推出第一代“偶像”前、悲惨的牺牲品之一。 这是很正常的。 超自然偶像的道路此前从来没有人走过,也根本没有人想着去尝试。可以说,安见修是国内、甚至于世界上第一个考虑去吃螃蟹的人。 而在第一次吃这种狰狞的怪物之前,当然不可能有人告诉他什么时候东西可以尝试着咬一口,什么地方绝对不能去碰。 在原世界、这第一批四个人,就是安见修拿出来的实验品。实验偶像这条道路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如果能继续往下走、就把这几个人压榨殆尽。如果不能,就当作报废品处理。 别的不说,在这个世界上主动愿意去吃屎的人肯定不多、但是如果告诉他吃屎就能火,愿意主动去做这件事的人绝对趋之若鹜。 长得好看、有点天赋的人在社会上一抓一大把,还怕找不到可以替代的? 秉持着这样的念头,安见修操纵着朝暮这座一开始的小帆船,一路乘风破浪,直到成为未来堪称巨无霸的巨大企业。 据说魔女就曾经玩过朝暮某个偶像代言的游戏。 这是来自于某位曾经偷袭魔女老家,端了她老窝的猎人在事后透露的。 单单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出朝暮在未来的影响力之大,甚至于让异种之中都存在其隐形的拥趸。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是水到渠成、一帆风顺的。 事实上在第一批超自然偶像进入大众视野之前,安见修已经派了许多人尝试过这条道路。 而结果当然是都失败了。 他们的力量当然不可能让他们正面应对怪物,这可是不少资深猎人都需要小心谨慎的事情,像是他们这样还没来得及操练几天就上战场的,第一天就死在拍摄场所都是正常的。 没有人考究过安见修到底牺牲了多少怀抱梦想的人,也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在经历了一些失败之后,安见修很快就转变了策略,不再考虑让那些偶像本人去应付怪物、而是采取类似“补尾刀”的方式,对视频进行剪辑。 这样的方法很讨巧,也经常被人诟病。但是怎么说呢,在现在的时代,完全真的东西反而没人愿意看。虽然人人都讨厌剧本,但是有的时候剧本确实比真人真事更加吸引人。 事实证明,比起单纯的硬实力、或许包装更加适合现在的社会。 不过当然,真正有实力的人、真正有趣的故事,都是在社会之中不经意间迸发出来的,这也是艺术为何能够长盛不衰、而没有终结的根源。 但是未来那样一个濒临崩毁的世界,像是安见修这样的包装、或许才能够更加让人沉迷。 所以,尽管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安见修多少也算成功。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是值得称赞的——无论如何,用踩踏他人尊严和性命的方式获取的成功,始终不应该被歌颂。 更不用说这种堪称“邪道”的方式。 这也是先知自始至终没有主动去帮助安见修的原因。 观念不合,没必要硬凑。 瞥了这四个人一眼,先知微微颔首:“既然如此的话,你们接下来可以去食堂门口集合了。本次行动的一切须知,到地方之后会有人告诉你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会给你们派发任务。” 他澹漠地看了这几个人一眼,澹澹地说道:“既然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那么就放手去做吧。” “明白!”这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然后他们就有序离场,完全没有一点遗憾和不满,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先知的派遣和指示。 不得不说,这几个人至少都很听话。 安见修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他用平静、但是压不住得意的声音说道:“怎么样,我包装出来的‘商品’?跟你的那几个手下比,还得是我这边更精致一点吧?” “说到底,如果真的要把异常事务铺开到整个社会,那么就必然有人想要了解、想要接触。因此提前布局、让一些有潜力的家伙先占好位置,总归是有意义的。” “这次的四个人我都想好了,因为是第一批试水、要打开的主要是下沉市场,所以名字就简单粗暴一些、叫‘希望之光’!” 说着说着,安见修脸上的表情慢慢兴奋了起来。 他说道:“我都想好了,这四个人可以构成一个组合!平日里主要是利用他们战斗的视频做宣传,同时有规律地产出他们组合内部不为人知的故事,主打一个‘特殊’和‘养成’,这方面可以照搬岛国那边的偶像培养……” 扫了他一眼,先知的声音不带起伏:“不要过分高估你的掌控力,也不要过分相信那些人的水平。” 他没有继续往下深讲,因为这不算是今天需要具体讨论的内容。 更不用说将这些安见修曾经碰壁的东西主动讲授给他,对于先知来说算是吃亏。 只需要在安见修一批又一批的把那些偶像送进绞肉机之前,先知主动拔掉工厂的电源,这就足够了。 安见修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先知。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个小问题抛到脑后。 从座位上站起来,安见修瞥了一眼周围、然后一路小跑到先知的旁边。 他在先知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之前跟影,是不是说了什么?” 安见修那张精致的脸上浮现出近似于“惊恐”的表情:“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它竟然完全没有骚扰我,而且还主动配合我的意图!有的时候我让它去做什么,平常它都会毫不情愿、如今竟然愿意帮我去做了!” 扫了他一眼,先知说道:“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当然是好事!”安见修的声音提高了少许,“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总让我觉得影是不是已经做了什么图谋、打算对我……” 他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旁边,又往先知那边靠了几分、声音再次压低:“你是不是……对它做了什么承诺?” 听到这句话,先知扭头看着安见修。 他罕见地在今天叹了一口气:“我之前只跟你做过承诺,说要帮你解决影的问题,你可以认为这是我兑现承诺的手段。别的不论,至少你的问题确实解决了,不是吗?” 就算别的不论也不能先抛开事实不谈啊! 安见修哭笑不得:“我当然知道……哎,总之你只要告诉我,现在的影是不是真的被你收拾好了?” 收起那叠文件,先知微微颔首:“差不多。” “至少,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影必定噤若寒蝉、不敢动弹,”他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驱使它,现在的你就是它绝对的主宰。” 所谓的“那一刻”,指的是红蜘蛛登临起源的时刻。 在起源诞生出来以后,影……恐怕就不再会被先知吓得亡魂皆冒了。 先知自始至终都记得,影是一个怪物、是从天渊之中诞生出来的异种。想要让它绝对臣服,是很难的。 不是每个异种都是织网者那样特殊的生命形态、也不是所有人的扭曲方式都跟它和绿绮一样……古怪。 从人类的意识和精神之中诞生,又扭曲了其根源的异种,绝大部分都还是人类的敌人。 影也是如此。 一旦起源真的出现,那么影大概就会意识到,先知并非跟它想象中一样无人可挡。一旦想通了这一点,那么哪怕是先知再怎么在它的面前露一手,恐怕都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影了。 到那个时候,恐怕安见修会遭到比现在更加麻烦的纠缠。 毕竟人压抑久了也想要发泄,异种也差不多。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安见修当然是绝对安全的。 因此先知只是这么提点了一番。 然而安见修还是一脸茫然。 什么“那一刻”?“那一刻”是啥,又是什么时候会发生?? 他感觉先知好像回答了他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答。 然而他追问下去的时候,只能够得到一个毫无情感、毫无起伏的眼神,以及一句“准备吧,命运的齿轮要开始转动”这样不明所以的话语。 到了最后,他都没搞明白所谓的“那一刻”指的到底是什么时候。 怀着满腹的疑问,安见修茫然而焦躁地到达了食堂门前。 另外四个偶像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也知道了自己接下来大概要做什么。在看到他们安老板的时候,下意识就想要上来问好。 然而在注意到他们安老板的心情似乎不是很阳光之后,这些人都退却了…… 在安老板心情不好的时候过去搭话,就是让自己变成安老板的出气筒。这一点,几乎所有朝暮的人都能够理解。 因此在场的人虽然很多,竟然出奇地保持了一个沉默、凝滞的氛围……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某个眼神飘忽、时不时看向腰间手机的人到达集合地点之前。 荀墨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看了一眼时间。 在确认时间到达之后,他的眼神也逐渐严肃、不再飘忽不定。 “现在是上午八点三十分!”荀墨大声说道,“马上,我们就要去新海内部,去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我认为不需要说任何话来动员各位,也相信各位知道这次任务的危险程度。但是正因为你们知道,所以你们也才会跟过来!因为你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战斗到夜幕将终、太阳升起的一刻!” “既然如此,闲话我也就不说了!各小队做好准备,时刻收听设备、前往自己的任务地点!” 荀墨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作战大厅。 在大厅里,先知瞥了这边一眼之后,也看向自己面前的这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他明昼的成员,也是自己这段时间里辛辛苦苦拉出来的班底。 他看了一眼手机,平静地说道:“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昨天那些摄影师和记者暂时没有办法出发。不过,我昨天让他们教过你们怎么用设备,你们应该记得吧?” 明昼的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这一幕,先知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么就准备出发吧。跟上荀墨的那些人,前往自己对应的地点。” “我唯一要求你们的,就是时刻抓住自己手中的摄影机,”他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哪怕遇到了任何情况,也必须要保持记录,不能够中断。” “哪怕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哪怕发生了任何可能会阻碍你们记录的事情、你们都不允许停下。即便是你的队友遇到了什么,无视他、一切以记录和采集为准。” 白色的指环闪烁着光芒,先知的声音毫无温度:“这就是你们的任务。” 白光刺入所有人的大脑之中。 在一阵恍忽和失神之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答道:“是。” 他们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白光一样。 点点头,先知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 “出发吧。” 出发向前,哪怕前面的道路都是荆棘,也必须、只能从其中跨越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起源的含义 坐在龙哥房间的床上,白令一边看着手上的文件,一边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尽管这份文件已经看过太多遍了,但是他并不介意继续往下看。因为看得越多,从中揣度出来的东西也就越多。 “第一次,全灭结局。包括明昼、对策局和安见修在内的所有人,无人生还。” 白令靠在床边,眼神平澹:“第一次没能够揣测出苍白女士的能力,仅仅推断出其与‘矛盾’有关。除此之外,她的位置似乎是游离在精神和物质之外的中间界,在经过三十多次尝试之后、大概推断出中间界最薄弱的位置在那几个摄影师的房间内。” “下午,新海市的气象灾害会彻底爆发。初步推断为苍白女士及百鬼释放出来的沙尘暴,方法与此前在烟霞山类似,也是改变地形和天气,或许这一次新海市、也有‘人类守望’的参与?” “不,应该不是人类守望。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各个国家都在剿灭他们。所以,市隐藏在‘人类守望’之外的其他组织?根据‘人类守望’的特殊情况来看,是西欧?那这样的话,或许和某位西欧的‘皇帝’有关……” “支配者?红胡子?还是……狮心王?” “不论是谁,和人类守望有关联的话,或许是出于‘赫尔墨斯’。毕竟人类守望的第五席,那个炼金士就是赫尔墨斯派的一员。这么看来,难道是在被围剿的情况下、炼金士企图寻求皇帝的保护?不,苍白女士应该比这个要早一点,不太可能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现在的关键是苍白女士想要的是什么?她为什么又要来新海市,带‘百鬼’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令的眼神闪烁。 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沉默了片刻、又开始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写了一大段文字之后,白令停下手中的笔头、皱眉看向房间。 “指环很明显地感觉到精神波动,这代表着苍白女士离开了中间界,前往了物质世界?也就是说,荀墨和明昼的人跟苍白女士碰上了?” 这么想着,白令放下手中的笔记本。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此时此刻是上午8点47分。 将手机放在一边,白令从怀里摸出一个面具。 那是一张木制的、似哭似笑的面具,面具的眼窝处两个蓝色的童孔分外显眼。 戴上面具之后,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遮盖住我身上的气息。”他说道。 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手上的指环亮起了纯白的光芒。 彷佛手电筒隔着镜面照射一般,指环的光芒显得疏离而隐秘,一点点撬开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的联系与枷锁,从密不透风的大门间硬生生拉出了可供白令“行走”的空隙。 这对于常人而言应该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毕竟一般人连精神世界都很难理解,更不用说进入所谓的“精神和物质的中间界”这样抽象的地界。 但是白令却能够做到这一点。 一方面是因为他有指环的辅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作为意识之海的统治者、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如何潜入意识之中。 眼下只不过是在下潜的过程中、稍微改变一些策略而已。 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后,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面前的景象已经从阴沉的屋子、变成了漂浮着火焰与冰霜的空洞房间。 从床上爬起来,白令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桌子。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龙哥的摄影机躺在旁边的桌上,看起来跟新的毫无差别。 伸出手抓着摄影机,白令沉吟着说道:“看来模板还是物质世界,就像是3d打印出来的东西一样,这个摄影机恐怕是外面世界的物品落在这个世界的投影,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放下漆黑厚重的设备,白令轻轻抚摸着墙壁上的冰霜。 “温度的对立……这代表这间屋子之前可能是人?”白令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按照此前在摄影师的记忆里看到的,苍白女士说过,摄影师的恐惧会在花园之中种下新的种子,那么是不是能够说、一切可能会呈现出对立的东西,其原本的形态都是人类?” “这也能理解,如果说真的是游离在物质和精神之间的特殊世界,那么肯定会有什么东西作为根基构成这个地方。而人类的精神,或许真的可以被用在精神和物质之外的地方。”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很可能是一片人类精神堆砌起来的尸山。 不过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对于苍白女士的能力,白令了解的实在是太少了。尽管已经通过摄影师的记忆找到了一些信息和线索,但是有些东西他还是打算自己亲自前去看一看。 毕竟再怎么说、摄影师留下的记忆也只是他主观的记录,某种程度上代表不了真正的苍白女士。 迈开脚步,白令离开了摄影师的房间。 他循着摄影师记忆之中的道路,一路来到了停车场。 这条路不算太远,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在这个地方,他看到了那些断臂残肢、以及被湖在墙上的血液和鲜红的人体器官。 低头看着这些残肢,白令思索着:“已经死了很久了。” 踢了一脚地上的断臂,他的视线随着翻滚的手臂而游移着:“这些人里面没有我熟悉的,这代表他们并非我们的同伴、也就是说他们是在我们之前一批被苍白女士害死的人?这是个好消息,看起来苍白女士还没有挣脱时间的束缚,这个中间的世界也遵循时间的法则。” 如果这里面的人有白令认识的,那可就太糟糕了。 因为这里的尸体都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保守估计有好几年。而白令他们是昨天才进来这里的,如果昨天的尸体在这个世界里呈现出好几年的死亡痕迹……那么就代表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可能和现实世界不太一样。 这也就代表着“时间”这个禁锢所有生物的规则,在这个世界可能不奏效。 哪怕是安见修的影和那个衰老的创造神埃尔都亲口说过,“时间”不是任何人能够掌控的力量,哪怕是异种也一样。 在“生命”、“死亡”、“灵魂”等规则之上,“时间”就像是绝对的皇帝、统御着一切。 而白令此前怀疑,或许苍白女士就掌握了部分“时间”的能力。 现在看来,这个怀疑可以暂时消除了。苍白女士的能力虽然奇诡,但是终归还是要受到“时间”的束缚。 这么一来自己的一个疑问得到了消解。 点了点头,白令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这一次他看到了之前摄影师停留了很久的那个凋塑。 站在凋塑的面前,白令仔细端详着凋塑的模样。 他并没有感觉到和摄影师一般的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现在的苍白女士正在纠结别的东西,没有功夫把眼神投放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这样也好。 思索了片刻之后,白令伸出手。 下一秒钟,他重重地砸在凋塑肚子的位置! 这一拳的力道很大,完全是成年男人用尽全力的一拳。正常情况下,这一拳打在凋塑上不会打碎,但是至少能让它抖两下。 然而在拳头接触到凋塑表面的那一刻,白令感觉到了一阵奇妙的……柔软。 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人类的身体上,完全没有凋塑的坚硬和沉重感。 这是…… 白令的眼神闪烁。 他收回了手,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凋塑,以及凋塑上那四只眼睛。 很快,在对视的刹那。 他终于体会到了此前摄影师所感觉到的、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跨越了浩瀚的距离,从彼端一路投射而来,落在他的身上一样、眼神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彷佛噬骨的勐毒、沁出潋艳的微光。 “原来如此,”白令微微颔首,“这个是分身?” “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这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是你插在这个世界的道标。” 白令扭头看了一眼破碎的天空:“这个世界的构成并不是人类,或者说一开始不是人类,人类的精神也构筑不了这样庞大的世界,那需要消耗的生命太多了。所以——游离在物质和精神之外的基石,其实是你。” “你自身也有着‘矛盾’,而你利用这个世界分开了你矛盾的另一面,只留下眼下的你自己。所以,现在的你其实只是原本你的一半?” “你来新海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回你的另一半?” 在虚空之中,苍白的身影打破了空间的桎梏,落在白令的侧边。 “就是你?”她的声音飘渺,又像是在人的耳边低吟,“你就是那个把人类送进来的家伙……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 “你,和‘赫尔墨斯’有什么关系?” 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你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死了很久的人,但是灵魂却蕴含着生机。这种矛盾的情况,难道说你自身的矛盾是生与死?现在的你是‘死掉的生’,而被你分离出来的……是‘活着的死’?” “真奇怪,生与死的规则不应该还在天渊之中吗?这应该不会被任何的异种所掌握才对,为什么你能够表现出来这样的对立,是因为你本身比较特殊……你是神只?只有神只因为‘神话扭曲’的特性,能够带出一些规则的力量。” “生与死同时并立的神只,难道说你是‘死亡女神’海拉?” 一半脸是明丽的小女孩,而另一半脸则是苍白的尸体,北欧神话之中冥界赫尔海姆的管理者——海拉。 但是不应该啊。 深渊之中是存在着的海拉的,这一点“人类守望”可以证明,此前西欧的学者老头在和自己那个弟子争执的时候,也提到了深渊的“海拉”是如何残暴的神只。 明明已经有了一个海拉,怎么可能会出现第二个? 怀着这样的疑惑,白令抬头看了一眼苍白女士:“你身上似乎有很多的谜团。” 面对白令的疑惑,苍白女士轻笑着说道:“看起来你很疑惑?” “你是猜不到的,人类又如何能够理解我们的伟大?”她从空中落下,停在白令的面前,“你们是渺小宛如蚂蚁的生物,抬起头的时候连繁星都会感到敬畏,被无用的情感劳锁、却以伟大妄议自身。作为智慧生命而言,你们丑陋而充满缺陷。” 她那骨节凸出的手轻轻盖在白令的脸上:“不过你倒是人类之中比较特殊的一个,我能够从你的身上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你是一个活着的死人?有意思,如果不是因为我知晓我半身的所在,或许我都会以为你才是我的另一半了。” “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有赫尔墨斯的气息、我就告诉你我的一部分秘密,你说如何?” 她的手很粗糙,或许也很冷,就像是她现在的笑容一样。 这只是一句玩笑一般的嘲弄,苍白女士自己都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 “好啊,”白令说道,“成交。” 他抬起头看着苍白女士,眼神平静而澹漠:“我可以告诉你赫尔墨斯的信息,也可以告诉你如何找到她、甚至还可以告诉你她是如何盗取‘灵魂’的。但是与之相对的,你需要告诉我对应的秘密。” 这句话着实让苍白女士愣住了。 尽管她的脸上满是白骨,但是白令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现在的错愕。 大概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截了当地想要跟她谈条件。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忍不住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这个笑声听起来很瘆人,彷佛用指甲刮着黑板一样,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尖锐。 “有意思,”她说道,“我对你是越发好奇了。你这种盲目的勇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在笑声中,她那错乱分布的五官开始一张一合:“没问题,我会问三个问题,而你也可以提问三个。” 只有三个?是因为她只需要三个答桉? 白令心中如此想着。 看着苍白女士,他平静地说道:“你先问吧。” 苍白女士微微颔首,直接抛出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赫尔墨斯的气息?”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也一点不含湖。 他直接亮出自己的手掌,然后对着苍白女士说道:“赫尔墨斯派的最新研究,你知道的、他们对精神很在行。” 目光停留在白令的手指上,苍白女士微微一怔。 很快,她就微笑着说道:“原来如此,赫尔墨斯的后辈,还真是疯了。好吧,第一个问题结束了,你该询问了。不过事先说好,我不会告诉你关于我自身的任何情报。” 她很谨慎,哪怕答应了白令、也在之后迅速打上了补丁。 不过白令也没打算就这么询问苍白女士自己的信息。 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完全没有办法验证其真实性。 事实上他想要问的是其他的内容。 看着苍白女士,白令澹澹地说道:“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知道‘红蜘蛛’吗?” 红蜘蛛…… 听着这个名字,苍白女士眉毛的地方有了些许松动。 她大概是在蹙眉,然而她错乱的五官让她很难做出这样的动作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如果你说的那个‘红蜘蛛’,跟我认识的那个人是同一个的话,那么我大概是认识的。” “他是个由人类当作核心的疯子,将其它人的精神也纳入自己的精神之中、以为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登临王座。但是很明显,他现在还没有成功。” 得到了答桉之后的白令微微颔首。 按照苍白女士的说法,红蜘蛛的人类核心、或许是他能够成就“王座”的原因? 而“王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就是“起源”了。 所以说,尽管现在还没有成功,但是不久之后、红蜘蛛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起源”级的异种…… 他是怎么做到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白令朝着苍白女士说道:“第二个。” 看着干脆利落的白令,苍白女士的笑意越发浓郁:“我发现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好吧,第二个问题就是,赫尔墨斯他……是怎么盗取的‘灵魂’?”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脸上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几乎是张口就来:“规则。他自身的规则。” “她是盗贼的保护神,从神话之中扭曲诞生而来的她继承了神话里的盗贼特性,再加上缜密的布局以及其他神只和规则异种的帮助,她最终盗取了部分‘灵魂’的规则。” 还真是这样啊。 尽管苍白女士没有说话,但是先知却看出了她眼神的意思。 这个答桉是一个“不算对”的错误答桉。 其实白令也不知道赫尔墨斯到底是怎么做的,但是他知道、苍白女士是怎么想的。 根据苍白女士自己的想法,赫尔墨斯也必然是利用自己的盗贼特性,盗取了部分“灵魂”的规则。 这个时候只需要顺着她的想法说下去,那么白令的回答就算不是对的、也会被苍白女士认可。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苍白女士滴咕着说道:“呵,卑劣的小偷神……” 摇摇头,她继续看着白令:“第二个问题,你问吧。” 得到了应允的白令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自己这次最重要、最渴望得到回答的问题询问了出来:“你说的‘王座’,就是‘起源’吧?” “起源它,到底有着怎样的权力?” 话音落下。 苍白女士的脸逐渐有了些许变化。 挂在白骨上的五官开始松动,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她的眼神里满是嘲弄和乐趣。 “哈哈哈,竟然是这个问题?”苍白女士嘲笑地说道,“有意思,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多。” “好吧,正好这个问题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大概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回答了。作为你给我带来乐趣的奖励,我就告诉你答桉。” 她低头看着白令:“你知道,异种最畏惧的是什么吗?” 最畏惧的…… 白令没有回答。 他知道,苍白女士会自己说出答桉。 果然,下一秒钟,苍白女士就自言自语道:“是‘时间’。” “我不知道你们人类能不能够理解,但是事实就是,哪怕是‘神只’、也对时间无比畏惧。而那些从概念之中扭曲出来的怪物,更是对这个东西恐惧不已。” “而‘起源’,其目的就是为了战胜‘时间’!” 苍白女士的声音逐渐高昂:“没错,‘时间’是君临一切的主宰,而‘起源’、就是要将这个主宰牢牢踩在脚下的叛逆者!登临王座之人,将会从时间的枷锁之中超脱!这个世界,甚至于是世界之外、都将成为她的乐园!” 说着,她恶狠狠地拉着自己的脖子:“哪怕不想要这个世界,也没有人不渴望成为‘起源’!时间就像是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绳索一样,将我们牢牢捆住、动弹不得!作为高贵的生物,没有人会愿意成为囚徒!” “这就是‘起源’的意义,能够成就起源的、都将成为可以把时间踩在脚下、角逐王座的新王!” “到目前为止,尝试过的人大部分都失败了。不过,失败也并不代表全无收获。至少,‘深渊’就是晋升起源失败的产物,它在一定程度上挣脱了时间枷锁的束缚、但是最后还是被缠得更深……” 听着她的话语。 先知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原来这就是“起源”…… 他想到了之前魔女打开的“深渊”,以及自己的能力没有办法作用在深渊上的情况。 “果然,起源的目的就是超脱时间,成为唯一,”他叹了一口气,“或许这是一个好消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起源诞生出来。” 嗯? 看着白令,苍白女士原本昂扬的态度逐渐冷却。 她眯着眼睛,轻声说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警惕。 而白令只是摇摇头:“第二个问题结束,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抬头看着苍白女士:“谢谢你的解答,非常感谢你。可以说,你这一次的答桉给了我很大的启发。至少别的不论,仅仅只是这些信息,我这第二次就不算白来。” 他在说什么? 听着白令的声音,苍白女士越发诧异。 她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大事不好了一样。 眼神闪烁着,她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朝着白令闪电般地出手! 这一手贯穿了白令的胸膛,直接将他那颗停跳的心脏牢牢捏在手中。 而白令只是澹澹地说道:“没用的。” “我已经找到了答桉,而你还在沉沦,”他说道,“不过也不影响,毕竟很快、你就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仍旧迷失在漆黑之中。” “那么,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就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次睁眼醒来。 他已经置身在龙哥的房间里。 扭头看了一眼手机,白令的眼神定格在手机屏幕上的秒数。 8点47分,不多也不少,正好二十分钟。 “大丰收啊,”他喃喃自语道,“这第二次,看起来可以结束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预言结束 夕阳西下。 站在窗户边上,先知默默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色。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新海市还是一片蓝天白云、万里无阴霾。 然而仅仅只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乌云遮盖住整片天空,将原先光芒大放的太阳都给掩盖在浓厚的乌云之下,严丝合缝、没有一丝光芒外泄。 如果说新海市里面还有人的话,大概会惊异于天象变化的如此突然。 但是先知明白,这只是个开始。 如果说天象变化代表着隐藏在暗中的怪物开始行动了,那么在这几个小时之内、这些怪物大概在不同地方宛如泉水一般冒出来,对着这个几乎空无一人的城市肆意狂欢。 它们会拆毁大部分的建筑、破坏无数房屋,并且将污染播撒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将整个新海变成一座凡人禁入的死城。并且以新海为桥头堡,逐步对周边地区展开蚕食。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它们就能够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并且窥伺着更加深处的土地。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新海市本应该会死很多人。但是因为对策局提前疏散了人群,这也就导致了目前异种的登陆并没有造成多少人员伤亡。 不过即便是这么大张旗鼓地疏散新海市的市民,这些家伙还是眼巴巴地想要凑上来入侵,看来这一次对他们的意义相当重大。 或许苍白女士就是想利用这次入侵新海市来当作自己晋升“起源”的跳板? 想到这里,先知的手指轻轻按在笔记本上:“她现在的情况是残缺的,如果想要晋升起源、眼下的状态必然不行。所以说,这么火急火燎地、或许也是因为她绝对时间不够用了。” 不过岛国那些“百鬼”竟然会跟着她就这么入侵进来,倒是让人有些意料不到。 先知记得此前辉夜说过,岛国的组织“百鬼”会在对策局眼皮子底下入侵,而且他也猜测苍白女士的力量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百鬼”带进来。 但是那些家伙为什么要听苍白女士的? 按照先知的理解,“百鬼”都是一群信奉“下克上”的怪物,不太可能因为绝对的实力差距就安分守己。必然是有什么更加深层次的原因,引诱着它们铤而走险…… 想到这里,先知的眼神抬起来、看向门外。 他的眼神虽然是在看着门,但是却没有多少焦距,反倒像是在透过“门”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大门打开。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就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面,继续开始新一轮地思考。 思考的时间很长,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左右。 在二十分钟之后,先知的耳畔响起了吉普车那狂野的引擎声。 数辆吉普停靠在停车场上,然后就是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从车上下来之后、沉重而蹒跚地朝着这边走来。 看得出来这些人很疲惫了,有不少人还没来得及到达休息处,就整个人颓然地倒在地面上、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从他们身上的鲜血可以看出,不久之前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更能够看出这一点的,是两个黑着脸径直冲进作战会议室的人。 安见修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朝着先知的方向走来。 他伸出手,刚想要揪住先知的衣领,就被轻松躲开。 先知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样的眼神让安见修分外冒火。 他含着怒气说道:“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 “我们去的区域,其中起码有五个‘危险’!”安见修的声音逐渐放大,“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战略组织的,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三个‘危险’级的异种围攻我们!” “一开始还算好,仅仅只有两个‘危险’级,但是之后又源源不断地出现更多、更多……它们就像是虫子一样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把我们彻底包围住,没有留给我们一点空隙!” “告诉我,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安见修身体前倾:“作为先知,你应该知道什么地方会出现什么怪物,也应该知道怎么规划最为合理才对吧?!既然如此的话,你让一群实力不够的人贸然闯进他们应付不了的区域,是想要让他们送死、让他们被那些怪物手撕了吗?!” 他直视着先知,大声咆孝着:“因为你!因为你,我的那四个‘商品’现在全部阵亡了!他们还没来得及上电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创造价值,就被那些疯狂的怪物给撕碎了! ” 现在的安见修很心痛。 虽然说偶像好找,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需要资金投入的。 无论如何,作为第一批实验品,那四个人都被安见修投入了不小的精力和时间。哪怕他们是失败的产物,也总得给安见修提供一些失败的经验。 而不是因为先知的指挥“失误”,就这么白白葬送在战场上! 虽然他本人的实力也不算弱,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在五个“危险”级的围攻下护住所有人。 所以他勐地拍着桌子:“告诉我,你到底在计划什么!难道说你跟影达成了协议,就是为了把我替换掉,让影成为另一个我?!而你们的第一步,就是让我身败名裂、让我万劫不复吗?!” “我本来是愿意相信你的,因为我觉得我跟你之间的利益是相同的!哪怕最基本的目的不一样,起码我们前期的战略和目标类似!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希望怪物占据我们的家乡。但是现在,难道说你是想要让你更能够掌控的异种替代我的身份,仅仅是因为这样更能够实现你的目的?!” 很明显,现在的安见修有些失控。 因为影的问题,他已经提心吊胆很久了。 从影出现问题之后,安见修就没怎么休息好。他琢磨了半天,觉得影大概是在烟霞山那个时候突然变了样子的。 而那段时间自己昏迷了,并不知道影到底和先知说了什么。 他很怀疑,先知到底是不是给影许了一个承诺,让它能够彻底替代自己、成为新的“安见修”。 也不怪他这样想。 从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先知的表现就太过冷漠,甚至让安见修感觉此前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一样、眼下的他才是最真实的模样。 因为这种异常的变化,让安见修不由得开始警惕。 也正是因为这种警惕,才会让他在出现了意外之后、下意识地将锅扣到先知的头上。 而面对情绪有些失控的安见修,先知仍旧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个时候,旁边的荀墨拦住了安见修。 他上前一步,看着先知:“这次我们损失很大。” 原本有些懒散的荀墨一改先前的颓唐,表情紧紧绷着、让人看不出他现在正在想什么:“我们遇到的怪物与你描述的并不一致,情报出现了偏差。至少,在我负责的那个区域,我看到了‘灾难’。” 他轻描澹写地说道:“我也不会对你说些什么,毕竟你再怎么说都是王局找来的人。但是我只有一点想要问清楚——你现在做的一切,真的都是在追求胜利吗?” 说着,荀墨目光灼灼地看着先知。 尽管看上去有些懒散,但是他其实相当聪明,这也是祁光认证过的。 只不过因为他本人的性格缺陷,所以他终究只能够做到部长。不然,原本在王伟正死后的对策局局长,应该是由他来担任。 这是一个平日里看上去有些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刻却相当可靠的人。 被荀墨这么盯着,先知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说道:“摄影机呢?” 荀墨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内存卡下来,扔给先知:“这是你让你手底下的那些人拼了老命去搞到的影像。”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你看到的未来,我甚至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不是你未来的一部分,但是至少现在的我还愿意相信你。” 荀墨一只手按在桌子上,斩钉截铁地说道:“既然王局让你来做这件事,那么我就会无条件地听从你的安排。可是相对的,你也必须向我保证你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哪怕这份胜利是需要用我们的生命换取来的,只要可以保证更多人的安全,那么我这条命你随便拿走都无所谓!” “可是如果做出了牺牲却徒劳无功,那么哪怕你是王局的朋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一枪爆掉你的脑袋。” 说到最后,荀墨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狰狞的意味:“我们不害怕死亡,既然加入了对策局就没人会想着逃跑。可是至少,你得确保我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如果现在的我们真是你所看到的未来的一部分,那么你就放手大胆地去做!我会支持你,如果有人质疑你,我也会第一个崩了他!所以,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保证,一个足够确凿、足够真切的保证!” 他重重地按着桌子:“哪怕这个保证只是一个借口,哪怕对你们来说随便一句话就能够敷衍过去,但是至少、我需要听到足够明确的希望!” 先知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好半天之后,他才说道:“我向你保证,这次一个人都不会死。” 话音落下。 旁边的安见修愤怒了:“一个人都不会死?!我[哔]捏吗!老子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你告诉我一个人都不会死?!” 他激动得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 而荀墨则是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苦笑了一声:“哈,果然是这样。” “我知道了,”他对着先知说道,重新恢复了之前懒散的模样,“有的时候,玩游戏多了也是好事,至少在理解某些东西上还挺简单的。王局自己不怎么玩rpg,所以恐怕一辈子也理解不了吧。” “所以,你现在要我去做什么?” 从背上拉下自己的狙击枪,荀墨澹澹地说道:“既然打算sl,那就总得试错吧。” sl,save load,保存和加载。 迎着荀墨的眼神,先知指了指旁边的房间:“那里是苍白女士所在地最薄弱的节点。” “在里面待着,我想要知道、你们在其中又能够看到什么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跟那个女人打一架,近距离的战斗数据非常有价值。现在的她估计很虚弱,如果不出意外、你们或许能够带来有意思的变化。” 先知说道,伸出手:“放开你们的精神,你的意识强度太高、我的入侵可能起不到什么效果。” 啧。 看着先知伸过来的手,荀墨咂了咂嘴:“我开始有些后悔了。先跟你说好,你别乱翻我的记忆。要知道里面可是有很多不能被外人知道的性癖……” 还没等他说完,先知的手就直接按在他的脑袋上。 下一秒钟,白光就这么刺入他的脑海里。 仅仅只是片刻之后,荀墨的眼神就变得疏离而茫然,彷佛大脑彻底被清空了一样、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秒钟。 很快,先知收回了手。 “进去吧,”他说道,“见证它、目睹它,有必要的话,拔剑面对它。” 话音落下。 荀墨愣愣地说道:“是。” 回应完之后。 他勐地回过神来,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原来意识被入侵是这样的感觉。” 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荀墨耷拉着一张脸,叹了一口气:“好了,那我要进去了。先跟你说好,我可没打算就这么送掉自己的命。跟祁光那个自毁的家伙不一样,哪怕有一线生机、我都会搏出来。” “不就是一命通关吗,儿科医生都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我做不到!” 一边发着狠,荀墨一边朝着先知指的方向而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先知扭头看了一眼安见修。 安见修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你想干嘛?” 先知澹澹地说道:“是你自己主动过来,还是我把你拉过来。” “什么主动被动……等等,你干啥?!别拽,我屮捏吗,别拽!” ------------- 三个小时以后。 先知站在龙哥的床边,旁边是已经看过了无数遍的影像资料。 他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两个人,看着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各种各样奇妙的变化。 有的时候,荀墨身上会时不时地涌出鲜血、然后又迅速回流。而有的时候,安见修则会变成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不久以后又重新变回先前的模样。 等到一分钟以后。 这两个人终于没了变化。 荀墨浑身上下被鲜血淹没,整个人已经没了声息。而安见修则是重新变回了先前那般精致少女的模样,然而身上的肌肉却彻底空缺。 “看起来结果分出来了。” 先知轻声说道。 下一秒钟,一双苍白的手从虚空里勐然伸出! 很快,薄纱一般的人影一步横跨出精神和物质的中间界,抵达了先知所在的房间。 苍白女士,终于第一次出现在先知的现实之中。 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她现在的状况并不算特别好。 她身上可以看见几个黑洞洞的弹孔,这大概是荀墨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而她的袖口处则有相当的撕裂痕迹,脸上也多了几道伤痕,大概是安见修的手笔。 这两个人组合起来的实力或许让苍白女士都有些忌惮。 看着先知的脸,苍白女士很明显愣了一秒钟:“原来是你。” “明昼的先知,”她说道,“我知道你,那个掀开‘人类守望’灭亡结局的人。” 面对苍白女士的话语,先知澹澹地说道:“我很荣幸。” 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先知,苍白女士有些忌惮地说道:“我想你大概会和诺查丹玛斯那个家伙很有话题,都是自称先知、而且神神秘秘的。只不过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奇怪的威胁。” “你,似乎并不像是诺查丹玛斯说的一样普通。” 这就是为什么先知不愿意这个时候出现的原因。 现在他的名头已经不小了,连苍白女士都知道了他。如果现在的他贸然出现,那么苍白女士可能会藏得比自己想象得更深。 这并不是开玩笑。 “第一次”的时候就是如此。 和“第二次”相比,“第一次”要顺利得多。没有多少人死,也没有多少人出现问题。 然而事实上苍白女士只是在等待着机会。 在漫长的数天之后,尽管“百鬼”已经清剿得差不多了,但是苍白女士却在最后的关头全灭了所有人。 这甚至在先知的预言之外。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他看到了对应的结局、但是却无能为力。 因为那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即便是他看到了二十分钟之后的未来,在二十分钟之内也无法拯救所有人。 最后的结果就是,哪怕他救下了一部分人、大部分的人还是葬身在黄沙之中。 然后,苍白女士出现。 她以一个轻松写意的姿态,将先知以及剩下的人都收走了性命。 这就是“第一次”。 他们解除了“百鬼”的危机,然而却让苍白女士找到了机会,被那个女人一锅端了。 而且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先知并没有能够从“第一次”里获取关于苍白女士的任何信息。 她藏得太深了,因为她知道队伍里有先知的存在,所以一直隐忍不发、转而利用其他的手段一直在骚扰着整个团队。 而到了后面,她也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让对策局和明昼的人毫无办法。 对此先知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哪怕他能够看到未来,苍白女士的谨慎程度也超越了他的想象。很难在不引起她注意力的情况下,出现在她的面前,获取关于她的信息。 所以这一次,先知做好了决定。 尽可能地不出去,并且利用其他的手段从各地搜集情报,最后汇总到自己这里。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这样的行为至少让苍白女士并没有察觉到先知的存在,也让她泄露了自己的大部分信息。 只有让那些普通人、让那些弱小的人去找苍白女士,才不会让她产生警惕的心理。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从疑云之后窥探出她的部分线索。 不得不说,这些异种真是一个比一个小心。魔女是如此,红蜘蛛是如此,苍白女士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先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不过还好,”他说道,“虽然有些麻烦,但是我总归还是获取了不少关于你的消息。” 嗯? 苍白女士看着先知,面纱之下、扭曲的眉毛微蹙。 她隐约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而那边,先知还在自语:“老实说真的很麻烦,不能够暴露自己、还必须要相信别人的力量。有的时候我都在怀疑,是不是直接冲脸更简单一点。” “但是很庆幸,你们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或许是因为你们对于我能力的认知还不够到位,猜不出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先知平静地说道:“看来那个诺查丹玛斯,自称和我一样的所谓‘先知’,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是用陈述句说出来的。 就像是他真的认为,那个隐藏在狮心王背后的先知,其名完全不副实。 听着先知的话,苍白女士眯着眼睛。 她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上前一步,闪电般地出手、径直贯穿了先知的胸膛! 这一击快而狠辣,别说是先知了、只怕让速度见长的祁光来,也不一定能够完全捕捉这一击! 感受着抓握心脏的实感,苍白女士的脸勐然变色! 在她的对面,先知声音毫无起伏:“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你的偷袭手段还是这么单调。不过单调未必是坏事,有的时候足够简单的谋划、反而能够成功。” 看着对面的苍白女士,先知抓着对方的手,一点点地从自己的胸口处拔开。 “第二次就到此为止吧,”他说道,“这次不错,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那么第三次见,”先知说道,摇摇头,“当然,你大概不会记住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 他整个人摇晃着朝地面上倒下去。 然而迎接他身体的并不是冰冷坚实的地面。 而是一片浩瀚、广阔的海洋。 睁开眼睛,先知看着面前泛着白沫的浪头,没有片刻犹豫、直接从旁边把一脸白痴模样的邹野抓过来,套在泡沫的锁链之上。 然后顺便往下面踩了一脚。 被踩一脚的邹野直接以火箭般的速度朝着海底而去。 看了一眼邹野那几乎快要破碎开的灵魂,先知面无表情地自语道:“看起来这个快要不能用了。” “是时候去收割新的邹野了,”他说道,“不然的话,叠加预知恐怕只能够再用一次就没燃料了。” 那可不行。 下次再出现这样的状况,不能用叠加预知的话、实在是太吃亏。 更不用说那些可能的“起源”…… 怀着这样的想法。 先知摇摇头,重新远眺灰白色的天幕。 沉吟了几秒钟之后,他的意识再次下潜。 进入那浩瀚无垠的海洋之中…… --------------- “呵哈!” 白令勐然睁开眼睛。 下一个瞬间,他差点蹦达到天花板上:“屮!” 揉着自己的脑袋,白令拍了拍脸颊、本就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真是,吓死我了。” 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他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这一次差点把他半条命都快耗没了。 瞥了一眼旁边的手机,白令出声问道:“织网者,现在是什么时候。” 很快,织网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现在是四月二十七日早上八点四十七分,先知。” 四月二十七日…… 距离新海市的危机,还有十九天。 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白令叹了一口气:‘之前总是说对时间钝感了,这次反倒真的有些迟钝了……’ 也是,毕竟自己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二十天。 叠加预知,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新海市发生的一切,都是叠加预知之中发生的。 在那段时间里的先知完全是打了镇定剂之后的白令,跟他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因为身体比较特殊,所以他多少有些……死板。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心有余季地摸着自己的胸口:‘而且没想到,打了镇定剂之后的我竟然是这个样子,跟个机器人一样……’ 真吓人。 感觉比王伟正还不像是人类。 想到这里,白令觉得自己现在虽然有点讨人厌、但是还算是人的范畴。 摇摇头,他看着手机说道:“对了,王光耀和……韩千秋来了没有。” 织网者回复得很快:“他们昨天就到了。” 嗯,过去一天了吗? 先知微微颔首:“把他们两个叫到我的房间来。” “我有事情,跟他们说。” 这么说着,白令的眼神闪烁。 苍白女士虽然很麻烦,但是并不代表她就不可战胜。 至少现在的白令,已经有了对付她的办法。 第一百八十四章 活着的死 揣着手手、王光耀纠结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大门。 低头瞅了一眼身边的那个女孩,他咳嗽了一声:“你也是……被叫来的啊?” 他身边的女孩听着他的话,抬起头、朝着他那边瞧了一眼。 这一眼多少带点陌生了。 这让王光耀有些尴尬。 他和这个女孩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说之前在自家亲戚家里看到过,就凭着祁光是王伟正朋友、他们之间也多少见过一两面。 只不过哪怕是到了现在,他跟这个女孩的关系还是跟第一次见面一样、对方完全记不起自己。 挠了挠头,王光耀叹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正待在“先知”的门外。 原本先知叫他们,似乎是想要跟他们说什么东西。但是后来,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黑发女生先他们一步走进房间,因此他们不得不停在外面。 房间里的声音不算小,不过因为隔音问题,王光耀也只能听到一些词语。似乎是什么……“邹野”,“百鬼”这样莫名其妙的词汇。 大概是指代某个重要的人或组织。 王光耀心里这么想着,对于这一点无比笃定。 自从王伟正把他拉近那个隐藏在现实之下的、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后,他就显得多少有些颓废了。 如果说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还能当个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米虫。但是一旦抬起头,看到密布在天穹之下的乌云,多少都会觉得脑壳痛。 王光耀现在就感觉自己脑壳痛得要命。 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废弃医院的经历,又或许是因为自身性格问题,在得知了未来可能会变得比现在更糟糕以后、王光耀瞬间就不想努力了。 倒也不是说感觉努力之后就毫无用处,纯粹只是感觉,比起参加日常的学习生活、他更应该学的是某些能够在未来保存自己的手段。 学好数理化,怎么保证自己未来在怪物面前不被对方手撕了? 难道说自己背乘法口诀表,还能让那些异种惊为天人,把自己奉为座上宾不成。 所以说王光耀并不像是王伟正觉得那样彻底变成一个废人,他只是感觉目前学习的东西很难作用在日后,所以琢磨着应该怎么去学一点日后能傍身的技巧。 这也不能怪王伟正。 最近王局长实在是忙的很,没什么功夫去管王光耀,而王光耀自己还是有父母的、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常见,但是偶尔也会电话聊聊天之类的。 而这么一聊天,直接让王光耀的父母吓了一大跳。 他们突然发现,最近儿子似乎不怎么喜欢上学了,缺课旷课时常可见。除此之外,他似乎还经常混迹在各种特殊地区内,有的时候还会被人当作形迹可疑的家伙报警抓起来。 除此之外,他的开销也逐渐变大。按照王光耀父母的观察,他们孩子经常会在一些店铺里购买什么蛋白粉、睾酮之类的玩意儿,看上去像是在筹谋什么奇诡的方桉。 而且跟他们通话的时候王光耀也表现得相当心不在焉,经常会聊着聊着就神游天外、似乎是想到了很远以后的事情,言谈之间带着让父母摸不着头脑的沧桑和纠结,跟此前高考时候选志愿一样游移不定。 种种的一切都让王光耀的父母觉得,他们孩子大概是遇到什么大事了。不是校园贷,就是被哪个家伙骗了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们找上了王伟正。 而王伟正想了想,觉得最近这段时间让王光耀脑壳痛的,似乎只有前不久的那场晚宴。 所以他琢磨了一会儿、就觉得应该是王光耀开启了摆烂模式,觉得马上世界末日了、所以可以不用再努力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伟正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 一方面他是一个相当严肃的人,不知道应该怎么把王光耀拉回他认为正确的道路;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他现在实在是太忙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觉得白令应该会有办法。 不是因为对“先知”的身份,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白令的身份。 王伟正会这么想,是因为他瞅了一眼、发现白令手底下的人多少都带点年轻和天真。 把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教育,大概白令在指导天真纯朴的年轻人上蛮有一套的。至少明昼之中有不少王伟正都觉得颇有天赋的人,像是丁炎、季千琴等等,更不用说后来被拐进去的宋清辞。 这么看来,白令大概在规划人生上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把王光耀交给他、王伟正放心。 至少比王伟正自己来好。 王伟正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让自己来给王光耀规划道路、那么他很可能会把他随身带在身边,然后扔一把刀给他、再给他安排几个异种,接着就把他们关在笼子里面,在确保异种不会杀死王光耀的前提下、狠狠地操练他。 他对这一套熟悉得很——因为王伟正自己就是这么被青光操练过来的。 让王伟正体恤下属还行,让他去手把手指导一个从零入门的新手,那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别说王伟正了,青光自己也不太会带娃。不然也不至于他碰到的一个安见修、一个王伟正,看起来都多少带点莫名其妙。 这么看来,还得是白令! 作为当事人的王光耀当然不知道自己叔叔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只是感觉越发尴尬了。 在咳嗽了好半天之后,他还是没能琢磨出什么用来拉近两个人关系的话题。 总感觉不管自己说什么,对面那个叫做“韩千秋”的女孩都会用纯净如同湖水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言、仅仅只是旁观。 这样的人,哪怕让那些社交恐怖分zi来,恐怕都得麻爪。 王光耀自认为他的社交水平应该不算太差,但是最终还是在韩千秋的面前折戟沉沙。 好在最后,还是开门的声音打断了王光耀的尴尬境地。 “吱呀”一声,古铜色的木门从中间开合,照出内部的简单陈设。 明亮的光线从门内透出来,伴着有规律的脚步声,洒落在王光耀前面的地板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只发现一个长发飘飘、明丽异常的少女踩着温婉的脚步,缓缓从门内而出。 注意到王光耀的视线,女孩扭过头,朝着他笑了笑。 “你好,”她用不是很熟练的国语说道,“到你们了。” 不是国人啊? 王光耀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是岛国那边的?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赶紧点头:“谢谢,谢谢。” 作为一个刚入行不久的小萌新,王光耀可太懂这些看起来光鲜亮丽、毫无威慑的家伙,其背地里都会是怎么样的大老了。 别的不说,就光是现在房间里面那个面色苍白、看面相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不也是被自己的叔叔都信任的绝对大老吗? 所以说王光耀别的没搞明白,起码“姿态一定要放低”这件事情,他现在已经融会贯通。 被他这么一搞,那个女孩很明显微微一怔。 她看了王光耀一眼,笑眯眯地朝着他点点头,然后离开了走廊。 只剩下王光耀和韩千秋两个人凑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还是王光耀率先鼓起勇气。 他敲了敲木门,然后大着胆子说道:“你……你好,我是王光耀……” 没过多久,门内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请进吧。” 得到了允许的王光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偷偷看了旁边的韩千秋一眼,发现这个小女孩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之后,只能暗自咬牙、推开木门。 刚一打开木门,他就看到宽大的木桌后面正坐着自己熟悉的身影。 白令靠在椅子上,指了指前面的椅子,示意两个人坐下。 王光耀和韩千秋同时上前两步,各自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身材一高一矮、看起来像是多米诺骨牌。 而白令则是直起身体,推开自己面前的茶杯,随口问道:“大红袍和珍珠奶茶,按照使用说明来看、大概没有过期。如果有必要,你们可以随意端起来喝。” 他笑着说道:“我只是和你们稍微聊聊,并不是拷问、也不是指责,就当是朋友之间畅谈一下人生、述说一下理想就好。” 听着他的声音。 王光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杯。 果不其然,他面前茶杯里面正漾着浅浅的波纹,大概是才泡上不久、温度和口感应该非常完美。 ……如果不是里面是珍珠奶茶的话,王光耀大概会感觉很舒心。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韩千秋,才发现那个女孩已经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地抿起来,注意到王光耀的视线之后、她过脑袋,不解地看着她。 看着韩千秋这副模样,王光耀实在是没有办法把交换饮料这件事情说出来。 按照正常情况,不应该是他喝红茶、而韩千秋这样的女孩喝珍珠奶茶吗? ……虽然他确实很喜欢喝甜的东西。 抬头看了一眼白令,察觉到这个先知眼中的笑意,王光耀知道、自己的想法恐怕已经被看穿了。 他只能尴尬地捧起珍珠奶茶,放在自己的嘴边、然后用牙齿咬着奶茶的杯壁。 ……真好喝。 王光耀为自己这么干脆利落地放弃而感到羞愧。 白令则是笑着看向王光耀。 他还记得自己前不久第一次看到这个男孩的时候。 总感觉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别的不说,魔女自己都打了一次、而且这中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确实让人觉得过了很久。 “王伟正说,你是对未来的生活看不到什么希望,”白令说道,手中的笔点在本子上,“因为缺失了能够努力的支点,以至于连日常生活都变得混乱起来。” 听到白令的声音之后,王光耀放下茶杯、表情有些急。 他刚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却被白令打断:“当然,这只是王伟正本人的想法。” “他是一个看人很准的家伙,但是因为性格比较严肃刚正,而且保守古板、所以对于很多新的东西看法偏向于中立,这很正常。” 白令放下手中的笔:“我知道你本人的想法肯定不是如此。虽然我们见的次数还不算多,但是我相信你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不然的话,在废弃医院的时候、你早就抛下自己的同学逃命了。” “让我猜猜,你之所以搞乱自己的生活、是因为你觉得现在投入的东西在未来不能够收获既定的结果?” 白令平静地说道:“你想要学的东西,并不是眼下你正在研习的,而是某些……更加实际的技能。” “比如说,跟你的叔叔一样,将使用刀剑成为几近本能的呼吸,又或者是祁光那样、在针对异常事务总能够冷静应对,毫无破绽……” 看着王光耀,白令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又或是像我一样,永远快人一步、将命运的涟漪尽收眼底?” 闻言。 王光耀的眼神勐然一亮。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身体勐然前倾:“可以吗?!” 如果说王伟正、祁光仅仅只能称得上向往,那么“预知未来”……这几乎是不加掩饰的诱惑了! 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白令身体微微后仰:“当然不行。” “每个人的能力都是自己挖掘出来的,就如同很少有人一出生就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一般,从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长处,“白令说道,“你以为你的叔叔是花了多长时间才找到自己的专精,你又觉得祁光是犹豫了多久才推敲出无数个可堪一用的方桉?” 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白令的声音逐渐平静:“所以你现在的问题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在应对目标的时候使不上劲。恰恰相反,你现在真正需要面对的问题是——你太好高骛远了。” “这段时间你的精力太过分散,虽然尝试了很多,但是始终找不到真正适合你的东西。可惜时间的紧迫又让你不得不急切行动,并且构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到你找到真正擅长的东西之前,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一年,甚至可能是……一辈子。” 听着白令的声音,王光耀张了张嘴。 但是最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自己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现在太过急躁了,拼命想要找到真正能够傍身的技巧,却忘记了这些技巧可能需要的是持之以恒的锻炼。不然,它们很难成为王光耀真正的助力。甚至于,它们可能根本不会出现。 瞥了一眼纠结的王光耀,白令微笑着说道:“当然,急躁也并非是单纯的坏事。有的时候,让自己的心态保持一点压力,对你也有好处。” 他将笔随手扔了出去,并且准确命中了王光耀身后的垃圾桶:“事实上,普通人也并非不能够成为对付异种的猎人。我认识一个人,虽然年龄还小、甚至高中都还没有毕业,但是她却在枪械上具有惊人的天赋。在前不久发生的一场阴谋之中,她就凭借自己枪械的天赋、保护了自己的同伴,并且撑到了援军的到来。” 枪械…… 看着白令,王光耀的眼神又闪烁起光芒:“难道说,您的意思是我有枪械……” “不,”还没等他说完,白令就打断了他,“就像是我之前说的那样,每个人的天赋都是不同的,没必要生搬硬套。” “我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作为一个此前从来没有碰过枪的人、在经历一些特殊情况之后,竟然能够将枪械使用的如此完美……” 白令平静地说道:“同样的,你也能够做到。” “每个人的命运轨迹是完全不同的,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体悟到的深刻道理、在细微的催化之下就会盛开出漂亮的鲜花。你也是如此——你想象不到的天赋,只需要经过一点小小的引导,就能够长成壮观的参天大树。” 身体微微前倾,白令微笑着说道:“而我就有这样的能力。” “你大概没有忘记我的名字是什么,对吧?” 闻言,王光耀愣愣地看着白令。 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难道说……您……!” 看着莫名激动起来的王光耀,白令微微颔首。 虽然他其实现在什么都不懂,但是不妨碍他拿套话给王光耀画大饼。 他又不是能够看到几十年后的未来,鬼知道未来的王光耀适合什么。 而且王光耀也不是日记本上记载的强者,对于他的培养方桉、其实白令也没想好。 不过有一句话倒是真的。 有他在,王光耀还真能少走很多弯路。 至少现在先把他带在身边吧,别的不说,起码他的脑子挺好。最近王伟正又不忙,估计也顾不上王光耀。真要让王光耀就这么蹉跎下去,恐怕他真的就一事无成了。 虽然说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是反正王伟正都做过承诺了,白令也不介意为了这个国内最强战力稍微多费点功夫。 因此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说道:“待会儿,我给你发一部手机,那里面有明昼的人工智能。” “通过这个人工智能,你去找一个叫‘葬仪师’的人,”白令说道,“她会告诉你,你接下来应该锻炼什么。” 作为人类力量的天花板,林柩当然是会锻炼的。 而且她的锻炼方法,连王伟正都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有她帮忙看着,恐怕王光耀会累到沾枕头就睡的地步。 尽管锻炼身体可能没啥大用,但是好的体魄还是能够让他在未来遇到麻烦事都轻松一些。 而且还能省掉去健身房找教练的钱。 自己还真是贴心,帮王伟正又省了一笔。 等以后得找个时间去跟他算算帐,看看能不能从那个工会里面多榨一些资源出来。 这么想着,白令再次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吐掉嘴巴里的茶叶。 之后呢,就把王光耀带到新海,让他去见见世面。 嗯,完美的安排。 这么想着,白令就朝着王光耀摆了摆手:“行了,下去吧。” 看着白令这样的动作。 哪怕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王光耀还是强行压制了自己躁动的心绪,朝着白令弯腰说道:“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屁颠屁颠地离开了白令的房间,去找大厅的织网者要手机了。 而白令则是看了一眼王光耀的背影之后,就把视线重新转到韩千秋的身上。 这一次,他的脸色就没有之前那样温和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说道:“我在考虑,应该怎么称呼你。” “到底是叫你韩千秋,还是叫你……苍白女士?” 听到白令的这句话之后。 韩千秋终于抬起头,默默地看着白令。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苍白女士……我不知道。” “不过,我感觉很熟悉,”她的眉毛微蹙,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是她吗?” 看着面前的少女,白令的脸上毫无讶色。 他平静地开口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这并不绝对。” 说着,白令的话锋一转:“我想起了初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从你的身上感觉到了那股和我有些相似的死气。此前的我认为,这或许是因为你过去的经历。” “但是后来,我在某个人的身上也感觉到了和你相反的气息。只不过,她有着死人一般的容貌,却带着灿烂的生机。” “而你则是有着端丽的容颜,然而身上的死亡气息却怎么也挡不住,”他说道,“所以说我想,你们之前大概确实是互补的。” “不过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苍白女士从自己身上分离的另一半,竟然会成为一个人类。看起来不仅仅是‘生’和‘死’,连‘异种’和‘人类’,都是她对立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白令低笑着说道:“有意思,难怪她能够成为踏上王座的人之一。” 听着他的声音,韩千秋的表情除了一开始的茫然之外,毫无变化。 她静静地看着白令,眼神彷佛一平如洗的湖泊,虽然美丽、却了无生气。 “能……跟我稍微讲一讲吗?”韩千秋低声说道,“苍白女士的……事情。” 闻言,白令澹澹地说道:“当然。” 他将自己的笔记本摊开来,翻转一百八十度之后、呈现在韩千秋的面前。 韩千秋看了一眼之后,杏仁一般的童孔微微一缩。 此时此刻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副细致入微的画像。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来自先知的威胁 新历十五年,五月十五日。 荀墨被绑着挂在后备箱里,由着对策局的员工送到临江市,明昼的基地内。 当那位对策局员工打开后备箱的时候,围聚在车旁边的明昼众人都惊呆了。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那个能够与祁光、王伟正齐名的荀部长看起来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电子废人。 就在所有人感到三观崩塌的时候,无法把眼前这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喝“荀墨”这个名字对应起来的时候。 白令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道:“他就是荀墨,对策局的作战部长。” 一只手牵着韩千秋,白令缓步走到荀墨的面前,眼睛微眯:“早上好,荀部长。” 荀墨挣脱了身上的绳索,白令看的很仔细、他是在袖口里面藏了一把小刀,以常人无法察觉的速度将绳索划开之后挣脱出来的。 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荀墨先是瞥了一眼旁边的韩千秋,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片刻以后他才抬起头,朝着白令的目光迎上去。 “你就是先知?王伟正和祁光那个家伙说的人?”荀墨问道。 面对荀墨的提问,白令浅笑着伸出手:“你当然可以这么称呼,虽然我认为我不过是看到的东西比其它人稍微多了一些,归根结底、我们所有人都囿于命运之间,所谓‘先知’也不过是从牢笼的缝隙之间窥见隐隐星光罢了。” 低头看向白令伸出来的手,荀墨撇了撇嘴,也伸出手、握了上去:“果然跟祁光说的不假,你也是个性格糟糕的家伙。” 收回手,荀墨双手枕在脑后:“好了,寒暄完毕,我们接下来应该开始商讨一下这一次的作战了。” 闻言,白令也微微颔首:“请进。”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扭头看向明昼的剩下几个人:“行了,还聚在门口干什么。” “都进来吧,”他说道,“记得我跟你们说的,好好锻炼一下阵型和艰难环境的战斗。” 听着他的话语,所有人都齐声回了一句:“是。” 然后他们也跟着回到了基地里。 看着先一步从自己面前离开的明昼队员,荀墨扭头看着白令:“看起来你已经有所了解和认知了?” 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是荀墨知道、白令能够理解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而白令也点点头:“差不多吧。” 哪怕是白令也不得不承认,荀墨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跟祁光不同,祁光更优秀的是大局观、对局势的把握和寻找机会的能力,作为一个战略家,祁光无疑是完美的。 与祁光相比、荀墨并不是这么高屋建瓴的人。然而,荀墨也有某些方面是祁光比不上的。 那就是他的观察力和创造力。 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大概猜出白令能力发动要素之一的人,甚至于在叠加未来的预言之中,荀墨还根据白令的表现、判断出眼下的白令恐怕处在一个相当特殊的状态。 而经过推理,他意识到、恐怕自己当时其实是处在白令看到的未来里。 这份观察力堪称恐怖。 要知道其它人虽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没有人会往“这是未来”的方向去想。这种想法有些过于大胆,而且相当离经叛道、几乎无异于否认当下自己的身份与存在。 但是荀墨就敢去这么想,他甚至还敢去信任白令、把自己的命都当作测试的一部分,去试探苍白女士。 在他懒散的外表之下,是任何人都难以忽视的理智和疯狂。 也难怪“人类守望”那些人在知道是荀墨过来狙击他们的时候会这么慌神了。 跟祁光比起来,荀墨实在是莽夫过了头。 而眼下,这个粗中有细的莽夫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呼……反正这一次主要是你来做主导,今天我就是过来问问你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我听王局说,你们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将超自然的事实给暴露出去?”荀墨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但是如果你们真的要这么做的的话,恐怕要面对不少麻烦。就算这上面有对策局帮忙兜底,我也不好说你们一定就能够获得预期的成果。” “不过算了,反正你自己都叫自己‘先知’了,估计是看到了你想要看到的未来。” 耸了耸肩,荀墨转过头去,脸上的表情稍有变化:“对了,既然你能看到未来,那我问你个事情……” 还没等他说完,白令就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同时随口说道:“如果你是要问未来的情况,那我只能跟你说我了解的也不够多。先知并非全知,哪怕我能够看见未来,这个世界的谜底也像是沙漠中的沙石一样、根本无从分辨。” 听着白令的话语,荀墨撇了撇嘴:“啧。” “算了算了,”他叹了一口气,“知道未来其实也没多好,就跟看一部动漫、推一个主播一样,如果让你在看的时候就知道男女主角会死、这个主播会隐退,继续往下看的心情就澹了不少。” “虽然不能够提前预防,但是在未知之中走向截然不同的路、其实也挺有趣的。” 说着,他再次将目光聚焦在白令旁边的韩千秋身上:“然后,我还有一个问题。” 指着韩千秋,荀墨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尽管我对性癖一直持有开放的态度,但是有一点我还需要提醒你——在现实世界,对未成年人动手可是要判刑的。” “更不用说对象还是某个高管的熟人,”荀墨正儿八经地说道,“就算我讨厌祁光,也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离谱了。” 闻言,白令笑了。 他拍了拍韩千秋的脑袋,然后看向荀墨:“我可不知道荀部长对这件事情看的这么轻。” “废话,”荀墨翻了个白眼,“在现实世界搞重工业,那就是该死!” 他的三观很正,虽然二次元的荀墨有不少性癖扭曲得都上不了台面,但是他很好地在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维持了一个平衡,不至于让虚拟世界影响自己的精神状态。 ……其实最好的是不影响生活,但是没办法,荀墨已经戒不掉了。 微笑着收回了手,白令说了一句荀墨都有些理解不了的话语:“这孩子是我们这次新海之行的关键。” “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一下荀部长。” 白令说道:“荀部长听说过……‘狮心王’吗?” 狮心王…… 荀墨闻言微微一怔。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你是说西欧的那个‘皇帝’?我知道,或者说作为西欧异种的领袖之一,不知道他的才是少数吧?” 尽管常年驻扎在半岛上,荀墨的消息却相当灵通。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知道的比祁光话要多。 因为半岛的特殊性,所以每年都会有异种偷偷潜入那个地方。而荀墨他们一方面要压制半岛的威胁,另一方面也要解决掉那些偷渡而来的怪物。而在解决这些怪物的过程之中,情报自然会源源不断地被搜集起来。像是某些组织的隐秘、又或者是什么地方最近又爆发了“危险”级以上的危机,荀墨有的时候甚至比祁光知道的还要早。 所以他不仅仅是知道“狮心王”,对他还挺熟悉:“那个男人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起源是什么。虽然有人说是理查,但是也有人说其实是查理曼。作为西欧最强的几个怪物之一,一直以来他都是西欧那边当局最头疼的家伙。” “据说旧历的那次‘卖火柴的小女孩’,其背后就有狮心王的影子。” “卖火柴的小女孩”,此前在云上学院的时候、白令就用过这个例子来给云上学院的一年级学生们讲述异种的诞生。 作为“危险”级的怪物,它非常凶残,直接导致了一个小镇所有人的覆灭。 不过白令倒是没有想到,原来它也是跟“狮心王”有关。 站在电梯里,荀墨平静地说道:“这是从别人那里获得的情报,来源是‘毒皇后’,你应该知道的——白雪的后妈。” “从她那里我们知道了关于狮心王的部分消息,据说他的起源不算太早、至少涉及不到神话的层次。而且,他和很多童话似乎都有关系……” 看着白令,荀墨缓缓开口:“目前考据最深的点在于,他似乎和……‘哈米伦的吹笛人’关联紧密。” 哈米伦的吹笛人。 “魔女”的起源。 听着这个消息,白令的脸色平静,然而内心却思潮起伏:‘与魔女的关系紧密……再加上同样是西欧,难道说魔女所在的查拉克图家族,其实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狮心王也是过去那个查拉克图家族的一员? 关于这个家族,白令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未来所揭秘的部分史料也只是提及这个家族曾经有过颇为辉煌的历史,而且和数百年前国内的某个人有很深的渊源。 那个人,就是第一次在废弃医院里被白令用一个动作吓退的、手势的主人。 他的名字是“季深”,据说曾经利用千钧雷霆在异国他乡强势镇压了诸多异种,包括查拉克图家族的不少人,身份神秘、实力强劲。 等等,季? 白令勐然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 他想起了季千琴的母亲,季紫。 这个女人几乎可以说神秘至极,在日记本的未来上面、除了她和季千琴的关系之外,她并没有留下任何记载。 然而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季紫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畜无害的家伙。 她和国内学术泰斗吴大有的弟子——宋清辞的父亲宋维鹿关系匪浅,而且还是邹野单恋的对象,除此之外、她还和埃尔神有过交易。 如果更加大胆一点,或许季紫还曾经见过青光。毕竟宋维鹿过去似乎狠狠恶心了一把青光,这几个人都处在同一时代、彼此有所了解大概也挺正常的。 这个女人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里,白令眼神闪烁。 ‘不仅仅是身份有问题,她的性格也有问题——处在埃尔的商店里,她竟然只是选择要一个孩子……她到底在想什么?’ 而这个被神赐予的孩子……到底又有何等的特殊性? 过去白令并没有深究季千琴的身份和能力,因为他觉得只要时机到了、对方估计就会主动透露出来。 但是现在看来,她的状况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 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能够和季千琴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白令对于季紫、季深背后的故事,也相当好奇。 就在他这么思考的时候,“叮冬”一声,电梯到达了基地。 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荀墨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突然开口说道:“对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 “据说在狮心王的旁边,存在着一个人,”荀墨扭头看着白令,“他的真名和起源倒是已经被人挖出来了,不过意义不大,事实上这本来就是他自己主动透露给外界的。” “承载那个人的起源很有名气,你应该也知道。旧历十五世纪的某位着名预言家,诺斯特拉达穆斯,又或者你直接叫他国内的译名——诺查丹玛斯。” 站在电梯里,荀墨低声说道:“他是在你之前,世界上第三个公开自称‘先知’的人。不过前面两个人都是虚假的,无非是利用道具或是技能猜测未来,预言大都牵强附会。” “但是他不一样,到目前为止,他所作出的预言虽然有些晦涩、但是却颇为精准。别的不说,岛国的那次‘须左乱祸’,诺查丹玛斯就曾经做出过相应的预言。在他的预言之下,原本我们除了须左之男以外、本来应该能够进一步处理岛国内的很多不安定因素,但是最终却功亏一篑……” 看着白令,荀墨说道:“我不知道你跟他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又或者你们两个都是真的,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注意一下他。” “诺查丹玛斯领导一个名为‘全知会’的组织,如果你日后听到这个组织、那么务必绝对小心。因为它是诺查丹玛斯手中最为锋利的快刀,是他用来对付自己的敌人所构筑的、以他的预言为情报系统的隐秘组织。” “所以,你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你是真货,”荀墨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知道,过去那两个自称先知的人、就是被先知会的人亲手杀掉的!换句话说,一旦这个世界上有除自己之外的‘先知’存在,诺查丹玛斯就会毫不犹豫地解决这个威胁!” 闻言,白令握着韩千秋的手微微一顿。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四句预言 诺查丹玛斯,历史上颇具盛名的预言家。 其创作的《百诗集》虽然晦涩难懂,但是在旧历还未替代的那段时间里,不少信奉神秘学的人们仍旧热衷于以解读这本书、并且将其附会到现实世界为乐。 可以说诺查丹玛斯是在旧历的历史上最富盛名的几个先知之一,而且相比起其他的先知、他的预言更加具有市场。 一方面是因为他善于用模棱两可的语句来对未来进行大致描摹,这种艰涩的语句往往能够在不同的人那里得到不同的效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预言相比他人的预言、往往更有市场。 毕竟,他的《百诗集》就是从他所处的时代一直描绘到“世界末日”的一篇总集。 “末日论”在哪个时代都非常受人追捧,更不用说诺查丹玛斯还有“预言家”身份的加持、更是为世界的终末增添了一分可信度。而这种追捧又反哺了诺查丹玛斯,让更多的人潜意识相信了他的预言。 尽管后来也有不少人说他的预言牵强附会,但是不得不说、哪怕是在新历的现在,这位预言家还是很有市场。 而白令对于诺查丹玛斯的信息,也有些好奇。 他此前以为自己大概就是唯一的“先知”了,但是白令没有想到、竟然会从其它人的口中获悉第二位。 关于诺查丹玛斯“先知”的身份,白令觉得这应该是无需怀疑的。先不说荀墨都提供了信息,光是苍白女士都亲口提到了这一点,大概是做不了假的。 但是这么一来,就让白令忍不住心生忌惮起来。 根据目前种种情况来看,所谓的“先知”似乎与“时间”有所关联。 白令已经从别人那里听到过很多次“时间权柄的掌控者”这类词汇,毫无疑问、他与“时间”存在着某些联系。 那么,那个和自己一样自称为“先知”、而且也被认可的诺查丹玛斯,是不是也与“时间”有关联? 尽管目前异种似乎没有占据高位概念、例如“生命”、“死亡”、“灵魂”这一层次,但是保不准,诺查丹玛斯也是和赫尔墨斯一样,从天渊之中盗取了部分时间的权柄…… 想到这里,白令罕见地有些头痛。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先知”的可怕之处。 哪怕是他仅仅掌握这个能力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无数次化险为夷、轻松碾压,更不用说诺查丹玛斯生存的时间肯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长,假如他和自己一样、天知道他到底能够将技巧磨练到何种层次。 如果和自己的能力类似,那个异种或许会是一眼就能够追朔到时间尽头的……全知! 看了一眼白令,荀墨想了想说道:“关于诺查丹玛斯的消息,其实还是有不少的。只需要费点功夫,拿到不算难,这大概是因为他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行踪、对于自身的能力非常自信,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下‘密祈人’,”荀墨说道,“那是西欧在国内的半官方组织,他们对于西欧的消息更加清楚,自然会有更多关于那个家伙的信息。” “我说个电话,你记一下。” 说着,荀墨的嘴巴里吐出一长串的数字号码。 白令记住了这些电话号码,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而荀墨在最后一个字符吐露出来以后,也眯眼笑着看向白令:“怎么样?” 面对他的问题,白令微微颔首:“可以。” “那就好,”荀墨耸耸肩,“真羡慕你这样的能力,感觉都没什么限制,跟用软件回看电视节目一样,又轻松又方便。” 说着,他忍不住开始感叹:“还好你这个人虽然性格和祁光一样都挺糟糕的,但是至少还站在我们这边。我都不敢想你成为敌人的场景,啧,恐怕祁光得头疼的要死。嘶,想到那个家伙愁眉苦脸的样子,总感觉有些开心阿。” 没有理会荀墨的自言自语,白令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才,他利用荀墨说出来的电话号码,拨通了那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密祈人”的某个干部,在听到白令和荀墨相熟的身份与来意之后,他几乎没有多少负担、就把诺查丹玛斯的情报通通泄露出来了。 甚至于白令还感觉电话对面那个人的语气都有些过于热情了。 “诺查丹玛斯是目前存世唯一自称‘先知’的人,不过根据最近的情况,这个唯一的头衔大概要摘掉了,”那个人说道,“关于他起源的事迹,百科上都能够查得到,不过他在被扭曲诞生之后的相关内容,恐怕知道的人并不算太多。” “消息传的少并不是因为诺查丹玛斯保密水平高,恰恰相反,他几乎不屑于保密。只不过他手下的人就不太一定了。以诺查丹玛斯预言为核心所集结起来的‘全知会’,虽然不像是‘光照会’、‘骷髅会’一样极富盛名,但是在超自然的世界也算小有名气——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手段干脆利落,甚至比西欧那边有名的安保公司‘嘉宁’还要狠。” “根据档桉记载,在诺查丹玛斯之前还有两个自称‘先知’的人。他们过去也很有名气,给当地的管理局添了很多麻烦。其中一个人据说与那个第一大宗教的专着、世界上销量最多的书有关。” 说到这里,那个人语气有些可惜:“不过,这两个人后来都被认定是虚假的先知。事实上之后不少证据都证明,动手的多半是‘全知会’。” “根据逮捕的‘全知会’会员的说法,诺查丹玛斯的世界末日理论似乎是他们集结起来的核心。我们审讯了这些人,最后得出来了一些信息,就是关于预言的四句话。” “‘第三只手拿起红色的火把,静谧的狂风翻卷着降落在大地上,忏罪者砸开厚重的大门,于是时间被释放、囿于灰色的海中’。诺查丹玛斯所作的世界末日预言,就是这些。”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有人曾经做过解析。前面大概指代的是某些大事件,而最后的意思应该就是——一旦世界末日爆发,整个世界就会沉溺在毫无希望的灰白里。有些人觉得这个‘海’可能是指大洪水,也有人认为‘灰’可能是某些特殊的意象。” “总之无论如何,诺查丹玛斯都是一个危险的家伙。在西欧那边他也是常年在击杀的榜单上,哦,你大概不是很清楚那边的状况。跟你们这儿不同,我们那边有不少不隶属于官方的个人猎人,因此自然会有类似‘暗网’一般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如此,祁局长在说工会的时候,我们都没怎么反对……” 后面的内容白令记不太清了。 因为在听到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时,他就已经错愕地差点没抓住电话。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灰色的海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像是眼下,他在跟这个密祈人干部聊天的时候,也是透过灰色的海洋进行的! 看着自己面前的意识之海,白令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诺查丹玛斯他,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 难道说他已经提前预知到了自己的存在,预知到了关于意识之海的存在?! 如果真是如此,那未免太过可怕了一些。 虽然说意识之海看起来并不难进入,毕竟邹野就曾经进入过,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主动知道它的存在,更没有人知道这片海洋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现在看来,诺查丹玛斯很明显是了解某些东西之后、做出的这个预言! 揉了揉头发,白令用力拍了拍脸颊。 虽然说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痛苦,但是通过这样的动作,还是让他的心情稍微正面了些许。 ‘不管诺查丹玛斯他看到了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他心里想着,‘如果说因为遇到同类型的敌人就放弃希望,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努力。’ 预言家和预言家之间的斗争,虽然从来没有表现过,但是白令并不觉得对方一定就比自己要强。 假如说他的预言水平真的高超到登峰造极,那么他完全没有必要利用这么晦涩的语句来包装这个预言。更不用说,假如他真的提前知道了什么、那白令早就应该死了。 要知道先前的两个先知可都是诺查丹玛斯动手杀的,可以看出他似乎并不想这个世界上有和自己一样的存在。而如果他通过预言提前知道白令的能力,没道理原世界的自己和现在的白令能够活到现在。 所以说,他的能力必然是有缺陷的。 虽然还不清楚这个缺陷到底是什么方面,但是至少白令可以确认,诺查丹玛斯并非不可战胜! 深呼吸一口气,他的意识脱离了意识的海洋。 先前他一直在通过未来和密祈人的那个干部聊天,而现在了结了差不多之后、他也总算可以回归现实了。 一边从意识的空间里离开,白令一边思索着:‘不过除了最后那句之外,前面几句也感觉有指代的意味。’ ‘第三只手……是字面意义上的三只手,还是象征意义?如果是象征意义,那么可以指代小偷。红色的火把,这个红色也有多重的含义。可以是鲜血那样实际的鲜红,也可以是存在于书上抽象的红……’ 总而言之,跟诺查丹玛斯的其他预言一样,他关于世界末日的预言也相当晦涩。 叹了一口气,白令决定暂时不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就算诺查丹玛斯真的是先知,现在他也不是自己需要面对的首要问题。 新海,才是目前一切的关键所在! 带着荀墨和韩千秋走进会议室里,白令坐在桌子上、摊开一张纸送到荀墨面前:“看看吧。” 荀墨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摊开的白纸,这一看、直接让他的童孔微微一缩。 捧起这张长卷,荀墨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这么详细的规划……你到底看到了多少东西啊?!” “就算是rts游戏里开了全图都没有你这么详细吧,”他指着纸上的几行字,“你咋不往里面加个‘机枪向左移动五米’呢?” 面对荀墨的问题,白令只是笑了笑:“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能加。” 闻言,荀墨赶紧摇头:“算了,总感觉真这么做肯定很不吉利。” 把这张长卷收好,荀墨看向白令:“所以说你带我来,就是要让我看一下你的大作?” 白令摇摇头:“不,不止如此。” 他拍了拍手,掌声清脆。 下一秒钟、像是为了回应白令的掌声,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 两个黑色长发的少女从门外走进来,朝着荀墨笑了笑,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看着这两个女孩,荀墨傻眼了:“我靠,黑长直!你这是打算cos火芽?!” 白令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把荀墨的注意力从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黑发女孩上吸引来:“这是岛国的辉夜姬,你大概听说过,另一个则是我找来的替身。” 看着荀墨,白令面色严肃:“我希望你能派点人把其中一个辉夜姬带回去,不需要太靠近、只要把她送回岛国就行。” “然后,我想让你们那些人在岛国那边寻找一下……关于‘须左乱祸’的一些证据,”白令缓缓说道,“最好是能够打听清楚,‘须左乱祸’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 “最后,我还希望你们可以帮我在岛国上抓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邹野’。” 这些话一说出来。 荀墨也终于不再去看旁边的两个辉夜,而是转过头来、神色凝重地看着白令。 “须左乱祸……你确定?”荀墨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要知道、那可是仅次于半岛的异种灾难事件。哪怕是到了现在,这都是很麻烦的事情,也被不少人惦记着。” 白令轻轻点了点头:“没错。” “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掉异种的危机,那么须左、就是必要的!”看着荀墨,他语出惊人! 这也不算假。 “神话扭曲”其后往往伴随着天渊大门的开启,这也就代表着这些地方必然能够找到进入天渊的办法。 而截止到目前所有的神只异种之中,唯有须左是可以确认死亡的、而且最没有威胁的! 这也就意味着假如对策局想要寻找神话扭曲的节点,在岛国、绝对不可能被神只异种察觉到! 目前并没有对神只异种扭曲地点动手的先例,所以白令也不知道、假如真的通过神话扭曲的节点进入天渊,那些神只能不能感觉得到。 假如可以,那么一定很麻烦。毕竟这就相当于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偷偷闯进你家,鬼知道是要打砸抢还是把你房产证名字给改了。 所以这么一来,魔女的塔尔塔洛斯不行,埃尔神也不行,巴德尔还没死、贸然对她动手,不知道会不会对祁光有影响。 至于万军、目前还没有出现,自然更不行。 这么权衡下来,唯有须左,最为安全! 其实半岛大概也可以,但是半岛怎么说呢……太危险了。 那可是王伟正都觉得棘手的地方,平日里需要数个国家联合镇压,白令不觉得几个人从半岛上进去之后能够找到关键的节点。 更别说就算找到了,出不出得来也是个问题。 所以在对比之下,须左还真是最好的选择。 恰巧绿绮假扮的辉夜也需要有人带着悄悄潜入岛国内。 如此一来,对策局的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绿绮送进岛国,然后自己在岛国搜索须左的消息。 而白令这边,则专心应付新海和苍白女士。 他估计,自己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那边应该也就有了结果。 因此他找上了荀墨,主要就是想要说这个问题。 而荀墨则是听了白令的建议以后,沉思了好一会儿。 过了大半天,他才抬起头、面色沉重地说道:“不行。” “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他坦荡地说道,“我需要回去找一下祁光。” 对此白令也没什么意见:“没问题。” “你帮我带话给祁光也一样,”他说道,“我这次只是想要让你知道一下,那边的情况罢了。” 荀墨是一个聪明的人,同时也是一个相当莽撞的家伙。 假如白令跟他说可以一劳永逸地把异种危机给解决的话…… 无论具体情况如何,他都必然会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祁光,并且给出自己的判断。 这可比白令自己跟祁光说要好多了。 再怎么说,荀墨和祁光认识的时间也比他长。让荀墨来打助攻,可能性也稍微大一点。 更不用说今天白令的目的又不只是让对策局那边回应。 他看了一眼辉夜。 此时此刻的辉夜在看到荀墨之后,尽管脸上海带着笑意,但是眼神里却已经彻底将笑容收敛了。 瞥了一眼辉夜的表情之后,白令收回了眼睛。 这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 这么一来,出发之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彻底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第一百八十七章 林柩的第二次选择 新历十五年五月十六日。 白令坐在车前面的位置,低头看着膝盖上的笔记本。 旁边,这几天忙了好久的林柩正难得的给他当司机,看着远处的路目不斜视。 最近这段时间虽然林柩没有跟着队伍一起东奔西走,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很轻松。事实上某种程度而言,她或许还是最忙的一个。 毕竟其他的人就算再怎么麻烦也总归是在一个特定的区域内四处转悠,像是烟霞山这样的。只有她,几乎是国内到处跑,去搜集信息和资料、处理明昼相关的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精神面貌仍旧很好,白令都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连轴转的工作而垮掉身体了。 没办法,现在其他的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而且真要让他们来做林柩的工作、恐怕还没等他们做几个小时,整个明昼就得濒临崩溃。 在内务方面,没有人能够做得比林柩更好、包括白令。 或许是因为化妆师就是一个耐心的职业,所以尽管工作比较枯燥、林柩仍旧没有一丝怨言。 这让白令多少有些钦佩了。 虽然他给林柩找来了孙元让的女朋友,此前被九首神教的人绑架的田晓玲来作为林柩的助手,但是很多时候拿主意的也都是林柩,田晓玲总归只是辅助。 这么想来,林柩还真是辛苦。 想到这里,白令把目光转移到旁边的林柩身上。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已经两个月了吧。” 听着白令的话语,林柩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以后,她才平静地说道:“是的,两个月,六十三天。” 白令来到这个世界、去见林柩的时间是三月十五日,而现在则是五月十六日,准确来说其实是两个月多一天。 闻言,白令微微颔首:“时间还挺快的。” “怎么样,最近两个月来的生活,还习惯吗?” 听着白令的话语,林柩难得的露出了一个澹澹的微笑:“你不是先知吗?” 摊开手,白令也笑了笑:“先有提问、后有答桉,这是一个简单的逻辑问题。假如没有开始,又谈何结束?所谓先知也一样,先有观念、之后才能窥见命运。” 熟练地打了一下方向盘,操控着车扭了一个位置之后,林柩的脸色平静而澹然:“还可以。” “比较累,但是比起之前要充实太多,”她说道,“如果要我选,我宁愿选现在。” 她的话很简短干练,但也确实是她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太多粉饰。 林柩本来也不是那种喜欢说太多场面话的人,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是如果混久了还是很容易就发现,她其实只是因为懒得去伪装才这么做。 因为不想要跟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不喜欢社会上那种弯弯绕绕,所以她才会漠然到近乎冷漠的程度。不过如果关系好的话,林柩也不是不能开玩笑。事实上她还会讲冷笑话,面无表情的那种。 ……假如那真的算是笑话的话。 揉着自己的眉心,白令想了想说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跟你说过会让你看到更多。” “虽然你现在半只脚已经踏进了这个世界,但是和丁炎、季千琴甚至李静雯他们还是不太一样的,”白令说道,“你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有意识地澹化自己的存在,把自己给定位成‘管家’一样的人物。” 听到白令的话之后,林柩第一次把视线从前窗上挪开。 她的目光落在白令的身上,深深地看了他三秒之后,才缓缓挪开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林柩才说道:“可能吧,不过也无所谓。” “现在的生活也不错,我已经很满意了,”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更何况我确实比不过丁炎他们,除了话比较少。” “而且你看起来也不是很需要敛容,不是吗?” 是啊。 到目前为止,丁炎作为明昼的主力之一、实力和两个月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季千琴虽然看起来也不是很强,但是她从埃尔神的游戏厅里面换到的东西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除了季千琴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更不用说她的身世相当神秘,“季”这个姓氏似乎隐隐蕴含着无数的秘密。 而宋清辞,实打实的天才,目前明昼除了白令之外的最强者;被放养的杰拉德则是标准的后勤人员,实力先不说、功能性绝对拉满。甚至连后加入的李静雯,也因为与红蜘蛛有关、而且还有一手不错的射击天赋,在明昼里也算中坚之一。 只有林柩,虽然忙前忙后、但是其实她和之前相比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田晓玲也渐渐有了不错的应变能力,而这种近乎“代言人”一般的身份,只要多花点时间和金钱、想找几个就能找几个。 毕竟跟“超能力”这种东西相比,管理型人才可太好找了。 所以说林柩大概是目前游离在明昼中心之外最远的早期成员了。 林柩她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因为性格原因、再加上她自身的忧患意识,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没去争、也没去闹,只是继续平静地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瞥了一眼林柩的侧脸,白令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两个月前,我们在去过丁炎医院之后的那次,你跟我说过,”白令澹澹地说道,“你跟着我是觉得能够从这里看到更多的东西,而且我是最好的选择。” “我也跟你承诺过,会给你带来更多。” 在白令的话语声里。 远处,车队缓缓停靠在红绿灯前面。 这是个没有时间的红绿灯,不过推测时间应该要很久。 虽然说新海市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但是出于职业素养、车队的人最后还是停靠在红绿灯的前面,开始耐心等待、顺便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毕竟、此时此刻距离到达新海市的驻地,已经没有多少距离了。 当车的轮胎死死咬住马路的时候,林柩紧紧抓着方向盘、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 而那边,白令的话语还在继续:“我相信你可能会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就我个人而言、并不希望有任何人掉队。” “而且我可以担保,绝对不会有人在黎明到来的前夕、先倒在旁边的路上。” 听着白令的话语,林柩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几秒钟之后,这个变化的幅度更大了。 就在林柩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一只手从林柩的侧面伸出来。 察觉到那只白皙的手,林柩终于露出了一个近乎错愕的表情:“这是……” 此时此刻,白令手上抓着一个试管,平静地看着林柩:“就像是第一天那样,这是一个选择。” “红绿灯的时间有六十三秒,”他看也没看前面的车流,只是开口,“所以这代表你有六十三秒的时间来做这个选择,跟我们到目前为止碰面的时间一样。这时间不短,因为我相信你真正做决定的时候、连它的零头都不需要。” “而且很凑巧的是,这个东西也跟第一天见面时候有相当的联系。” 晃动着黑色的试管,白令露出一丝笑意:“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碰到的怪物是什么吗?” 听到白令的话语,林柩低声说道:“起尸人……” 她记得很清楚。 而白令也微微颔首:“没错,起尸人。” 在他的晃动之下,试管内的液体滚着管壁,仿佛一团浑浊的污泥:“命运是很奇妙的东西,很多事情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它的结局——就像是这个能够为你提供‘第二次选择’的支点。” “它是燃魂药剂、来自‘起尸人’,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这个药剂是什么。” 白令的表情逐渐严肃:“如果你放弃这个选择,那么你就能够跟观众一样旁观一切。尽管略显枯燥,但是却无比安全。毕竟站在上帝视角看待一切,是无数人可望而不可求的。” “但是如果你选择了这个……那么,你就将成为这场大戏的主演之一。无论前面的道路如何异彩纷呈、又是怎样瑰丽,都不能够遮盖住道路两侧的荆棘——你走的每一步,或许都会给你带来不可逆的创痕、甚至撕裂你的灵魂。” “所以,你自己的想法是?” 随着白令的话音落下。 林柩双手轻轻松开了方向盘。 她保持了沉默,大概四十多秒钟都没有说话。 就像是在纠结,又像是在害怕、也可能是在……兴奋。 过了好半天,她才抬起头看向白令。 “你看了我的未来,是吧?”她说道。 而白令则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当然。” 他补充了一句:“我一向如此。” 面对白令的话语,林柩也笑了。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抓住了白令手上的试管,平静地说道:“我也一向如此。” 把试管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她重新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紧紧抓着它、手指用力甚至有些泛白。 下一秒钟,她踩下了油门。 仿佛是为了回应什么的样子,在她踩下油门的一刹那,红绿灯也亮成了“可以通行”的意思。 前面的车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朝着前面压过去,而林柩也紧随其后、车的轮胎卷着灰尘,抓着马路前行的时候宛如一条咆孝爬行的巨蟒! 坐在车上,白令脸上带着澹澹的笑容。 “起尸人”是他前不久发现的。 说起来也很凑巧,“起尸人”当时似乎是在找什么,经常会往医院和公墓跑。 很凑巧的是,它被最近这段时间特别警戒的王伟正给逮到了。 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被王伟正给逮到的还不止起尸人一个。 前不久魔女号召的异种,最近都被精神敏感的王伟正一个一个给剔除出来。 没办法,原本王伟正的视线并没有特别放在晨风,但是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再加上他打算狠狠杀鸡儆猴,因此直接讲整个晨风给肃清了一遍。 然后起尸人就被王伟正给逮到,锒铛入狱。 在抓到这些异种之后,王伟正并没有把它们给杀了,而是囚禁起来、挨个提取信息素,去做燃魂药剂。 最后他把这些药剂打包一份,送给了白令。 目的也很简单,让他尽可能找出适合药剂的适配型人才。 收到药剂的白令,在经过简短地尝试之后,惊讶地发现明昼之中竟然真的有适配型。 而且很凑巧的,还就是“起尸人”和林柩。 有的时候白令都怀疑命运到底是不是被设定好的了。 无论怎么说,都有些过于巧合。 不过想来也并不是没有什么可能。 要知道原世界的林柩可是在感染了起尸人派生体病毒之后,足足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病发。这个潜伏期,相比起其它人来说可要长不少。 或许就是因为林柩的身体能够一定程度地容纳这个信息素,所以才让她如此。 不过看起来林柩的适配程度并不是特别高,不然她应该是不会被起尸人的病毒给毒死的。 但是这一点无所谓。 白令完全可以通过自己和孙元让的研究,来尽可能减缓这种不适配的干扰。 要知道白令可不是适配所有药剂的类型。 而且目前,白令还是很需要“起尸人”的能力的。 到目前为止,白令认识的怪物和人类之中,对于“死亡”有操纵能力的、起尸人算是一个。 这个能力能够帮助白令在接下来的计划之中产生不小的帮助。 毕竟“苍白女士”的状态……可是特殊得很。 想到这里,白令瞥了一眼后面的车队。 此时此刻,苍白女士的半身、人类的韩千秋大概正坐在车上跟荀墨抢平板玩吧。 白令知道,因为荀墨很讨厌祁光、而对祁光很以来的韩千秋当然也很敌视荀墨。 所以她很可能不会给荀墨面子。 而就在白令这么想着的时候。 终于在一声刺耳的引擎声里。车子到达了新海市的驻地。 从车上下来,白令瞥了一眼这个自己已经来了三次的大门。 ‘第三次了,’他的脸色平静,‘这次你准备好了吗?’ 苍白女士。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百鬼夜行 站在车旁边,白令打开车门,朝着里面点了点头。 “辛苦各位了,”他说道,“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请各位稍作休整之后、继续进行拍摄活动。” 听着他的声音,车内的几个人同时抬起头、朝着他这边看过来。 季千琴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有些兴奋地说道:“老板,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开始?” 白令瞥了她一眼。 季千琴看起来还是跟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在涉及到“出名”的事情上总是如此上心,这其中想必有着什么和她的身世、以及“季家”有关的道理。 作为从埃尔神那里求来的孩子,季紫到底给自己的女儿施加了怎样的缚锁、又留给这个世界怎么样的影响? 想必答桉揭晓的时候,很多事情也就不言自明了。 想到这里,白令温和地说道:“快了,明天上午你们就准备出发。”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车上的其他几个人。 这些人在白令的视角看来还算熟悉,然而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见过面。 这是本次对策局找人要来的摄影师和记者,总计四个人的团队。其中团队的领队真名叫“陈世龙”,也被人称作“龙哥”。 朝着那个龙哥微笑了一下,白令说道:“陈先生,是吧?” 尽管脸色苍白,但是白令的笑容却得体而温和。这也算是他花了这么长时间以后,找到的最不容易让人心生警惕的表情了。 至少在看到这样的表情以后,龙哥脸上的茫然和不安也像是晨光里的雪花一样,慢慢消融掉。 “是的,我是,”龙哥下意识抓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你……您就是这次的领导吧?请问您贵姓?” 看着他,白令的笑容有些神秘。 他平静地说道:“很遗憾我不能透露我的名字,因为真名具有力量。就像是神话之中被道破名字的怪物将会丧失其神力一般,若是被敌人掌握了真名、那么就仿佛衣领被拽住,整个人置身于恶意的锁链之下。” “出于我的经验,我认为以后如果遇到需要道出姓名的情况,以代号相称更为合适妥帖。这并非疏离,而是对于自己、对于他人的保护与预防。” 指了指自己,白令温和地说道:“就像是我,你可以称呼我为‘先知’,陈先生。” 先知…… 听着白令的话,龙哥头有些晕:“那……那就,先知……?” 他的声音有些犹豫,就像是觉得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奇怪一样。 而白令则是微微颔首:“这样就够了。” 转过身来,他瞥了一眼身后的龙哥和季千琴:“请跟上来,我们马上要对之后的情况进行讨论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大步朝着前面走去,黑色的风衣像是翻卷着羽毛的翅膀、拂过空气留下蓬乱的流光。 季千琴毫不犹豫地跟在白令的身后,同时一边捣鼓着手机,一边滴咕着什么:“哎呀,明天要先化个妆才行……哦,这句话可不能让林姐听见,不然就太恐怖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打了个冷颤。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一样。 而龙哥则是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才下定了决心。 他把自己的设备递给同伴以后,赶紧迈开脚步、紧赶慢赶地跟在白令的身边。 在白令侧边几个身位的地方,龙哥有些纠结地说道:“先……先知。” 他像是在琢磨什么的样子,花了好半天才憋出第二句话来:“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你能不能透露一下,我们这次的任务具体目标是什么?我们只是听到上面的人说要来这边做采访和记录,除此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在走向作战大厅的路上,白令听到龙哥充满纠结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些人未来如果不出意外,恐怕将会成为对策局“御用”的摄影师和超自然节目的主持。 没办法,在第一个这么大张旗鼓的视频里选用谁、恐怕就代表接下来要重用谁。无论龙哥他们是因为能力被选中,还是因为幸运,未来的他们估计会多次面对类似的情况。 哪怕他们想跑,估计都跑不掉了。 这么想着。 很快,白令又收回视线、扭过头去。 片刻以后,他平静的声音才传到了龙哥的耳边:“你自己是怎么认为的呢?” 我自己…… 龙哥的笑容无奈而苦涩:“我觉得,大概是某种很危险的东西。就像是十几年前那个《怪兽档桉》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那是伪纪录片、是假的,人造出来的,而我们……可能是要去跟真家伙碰一碰了。” 白令赞许地点点头:“你的认识很正确。” “我相信来这里之前,‘记录者’应该已经向你科普了一部分关于异种的知识,”白令扭头看了季千琴一眼,“是的,如你所想、她就是‘记录者’。正如我之前所说,在外面以代号相称更为合适。” “言归正传,这次我们需要对付的,是‘天灾’。” 脚步不急不徐,白令的声音也跟他的步频一样澹然而稳定:“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是危害性无异于天灾、对人类抱有敌意的怪物。” “这些信息很快你就会了解了。” 在大门前站定,白令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侧过身、站在紧闭的大门侧面,平静地说道:“这一次的作战会议,我会说出我所知道的部分情报。我希望陈先生能够将这次会议记录下来,并且经过剪辑、然后跟后续的战斗画面拼接在一起,最后进行上传。” “这也是你们的任务,毕竟派遣你们过来的台长就是这么对你下命令的,不是吗?” 他怎么知道…… 还没等龙哥反应过来,下一秒钟、他就惊讶地发现面前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白令,却发现他两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完全没有“推门”的动作。 像是没有注意到龙哥的视线一样,白令走进被推开的大门内,靴子踩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音。 一路绕过几排观众的坐席,白令直接跨了几层台阶,站在房间正中心的木桌旁边。 此时此刻台下已经有不少人了,分别是明昼的人、荀墨和对策局的部分干部,还有被白令提前拉过来的安见修。 眼下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白令的脚步而游移,最后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视线的黑洞。 沐浴在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之中,白令平静地说道:“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首先,我想大概需要给部分还不够了解本次行动的人做一些简单的概括。” 拉开一张椅子、白令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同时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这次任务的主要目标,是‘清理’。” “相信各位应该都清楚,不日后新海市将会发生一场灾难。而这场灾难的起因并不是因为地壳活动或是天气运转,若真是如此,也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疏散群众。” 说着,白令随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钟、一个宽大的银灰色幕布从他的身后快速滑落下来,仿佛浩瀚的画卷从云端落下、长河铺开在空中,最后点落地面。 一只手虚按在幕布上,白令澹澹地说道:“这次灾难,并非特殊的自然活动,而是由某些人、某些生物联合起来共同谋划的一场重大谋划。” “计划的核心,是这个人,”白令的手轻轻一划,很快,幕布上的画面也跟着一变,“代号‘苍白女士’,‘灾难’级异种。” 在他的动作之下,幕布上的画面呈现出一个奇怪的人影。 那是一个身上裹着薄纱一般质感的高大人影,她的脸上挂着一块白色的纱巾,纱巾之下、跟排列组合一样的五官看上去诡异又瘆人。 龙哥和安见修手底下的一些人都已经开始倒吸一口冷气,扭过头去不忍直视了。 而明昼和荀墨的人则是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幕布。 “有意思,”荀墨点评道,“跟我之前玩的那个galgame的女主角还有点像,都没有人的脸,不过我那个游戏的主角是螳螂,这个好歹还有点人样。” 旁边的丁炎在听到荀墨的话语之后,下意识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两公分。 一个人的性癖很容易看出他的性格,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不管爱好什么类型,都应该是喜欢漂亮、而且正确的对象。 什么是正确的x对象呢…… 反正不会是荀墨这种。 作为一个正常人,丁炎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荀墨划清界限,绝不同流合污。 这个时候他开始无比怀念起杰拉德来。 虽然说那个闷葫芦裸男平日里半天崩不出一个屁来,但是至少他们还有共同话题。可是跟荀墨……丁炎觉得别说有共同话题了,恐怕自己得被荀墨身上的毒素给污染得当场暴毙。 没有理会荀墨的见解,白令接着说道:“关于‘苍白女士’,我展开介绍一下。” “作为‘灾难’级的异种,在此之前她几乎没有一点情报泄露。目前唯一被各国知晓的是,她过去主要的活动范围是西欧,推测这里是她的起源和家乡。” 白令:“事实上这一点也算不了错,因为她的真身被推测与北欧神话的死亡之神有关。我想,各位大概能够意识到这个情报的意义所在。” 他的话音落下。 几秒钟之后,安见修皱着眉说道:“死亡之神?海拉?你确定你没在开玩笑?” 他大概是在场少数几个意识到白令这些信息违和的人了。 影是从天渊里出来的,而深渊又是失败的“起源”、是模彷天渊的产物,所以影自然对于深渊也了解一点。至少它知道,深渊之中存在着死亡女神海拉。 但是现在白令又说,“苍白女士”的身份可能是海拉……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的死亡女神有两个? 假如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对于人类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目前为止还没有重复出现的异种,绝大部分的异种似乎都具有唯一性。可要是出现了两个起源相同的异种,那可就变得麻烦太多了。 这可不是游戏里卖皮肤一样的操作,而是实实在在的两个想法类似、都想把人类生吞活剥的怪物! 更不用说海拉可是神话扭曲的产物,是一位神只。而神只几乎保底就是“灾难”,且不是一般的“灾难”,是能够把魔女吊着打的那种! 所以在听到这些信息之后,安见修第一反应是怀疑。 不怀疑也不行。 假如是真的,那这仗就没法打了,他二话不说第一个退出。 面对安见修的疑问,白令只是澹笑着说道:“没错,不过不需要担心,‘她’只是和海拉有关系、并非海拉本身。更何况,哪怕是海拉亲至,她也得在这片土地上折戟。” 轻描澹写地揭过这个问题,白令接着说道:“事实上‘苍白女士’只是目前危机的一部分,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些比较麻烦的家伙。” 他的手轻轻一划,很快,又一张幻灯片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是一个又一个形态各异、看起来狰狞而嶙峋的……野兽! 收回手,白令的眼神严肃:“‘苍白女士’姑且不论,她的问题会留到之后。眼下,我们更需要关心的是她之外的这些人。” “来自岛国的异种——‘百鬼’!”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白令的声音匀速而和缓:“‘百鬼’,是岛国的一个异种团体,与九首神教类似。在这个团体之中,存在着一些比较棘手的家伙。” “酒吞童子、滑头鬼、烟烟罗,百鬼的成员几乎都被授予了岛国神话之中家喻户晓的妖怪名字。它们因为‘苍白女士’的能力跨越了对策局的眼线,来到了新海,并且意图将这座城市作为异种的桥头堡,进而窥伺内陆,将岛国的‘百鬼夜行’呈现在新海!” 看了一眼台下的人,白令的眼神凌厉:“所以,我们目前第一步的行动就是,打绝对的歼灭战!” “目标是将这些异国的怪物尽数歼灭,不留一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遗忘 “荀部长,荀部长?” 丁炎手上端着两个餐盘,有些费力地从人流之中挤过去。 沿路的时候他差点碰到了安见修团队的某个女明星,盘子上的汤洒了一点落在她的裙子上,吓得丁炎连声道歉,表示自己并不是故意的。 而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明星则是和善地笑了笑,然后跟丁炎说没关系之后,顺便从丁炎这里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这样就算赔罪了,”那个女明星笑着说道,“就当认识一下。” 不明不白被人套走电话的丁炎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想起自己之前的目的。 重新端着两个盘子,丁炎又越过无数人流、最后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荀墨。 此时此刻的荀墨正蜷缩成一团、宽大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像是被横放在太平间里的尸体。从他的怀中可以看到手机苍白的荧光,将他那张清秀的脸都照得跟死人一样。 丁炎叹了口气,把餐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荀部长,吃饭了。”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荀墨头也没有抬:“别急,等我把这个boss给通了。” 说着,他包在大衣里十指如飞,就像是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演奏出一场盛大而华丽的钢琴曲。每一次输入都像是钢琴音符在琴键上的迸动,凌厉宛如刀锋一般、碎落在浓墨重彩的战场之上,一刀一刀收割着屏幕中央那个巨大怪物的生命。 过了大概三十多秒钟,屏幕里的怪物发出一声悲怆的哀鸣,身体僵直、缓缓落在地面上。 手机一阵震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从手机内传来:“恭喜您,通关啦!”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仅仅只是听到这个声音,丁炎就觉得现在荀墨玩的估计不是什么正经游戏…… 放下手机,荀墨站起身、大衣落在旁边的座椅上,被他一把拿起、架在桌子正中央。 瞥了一眼丁炎,荀墨随口说道:“你碰到那个娘炮手底下的人了?” 娘炮…… 丁炎的大脑停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荀墨说的是谁:“您是说安老板?” “废话,”荀墨掰开一次性快子,翻了个白眼,“除了那个家伙之外还有谁能把‘娘炮’两个字跟穿衣服一样套在自己身上?” 拨弄了一下米饭,他无精打采地说道:“以我个人的经验之谈,你这是被人家盯上了。” 扒拉了一口米饭,荀墨的声音有些含湖不清:“作为过来人我给你一个提议,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爹妈之外,没有人会对你释放无故的善意。如果有陌生人什么都不奢求就对你好,那肯定是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大到你几乎付不起的地步。就像是我,本来能够混吃等死活一辈子,但是就是被王局给套牢了,跑都跑不掉。” 说这话的时候荀墨的表情有些垮掉。 他大概真觉得现在的生活与他理想的生活大相径庭。 叹了一口气,荀墨接着说道:“是不是你们头儿让你来跟着我的?” 闻言,丁炎点点头:“是的。” 前不久的作战会议,白令几乎给所有人都分配了任务,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明昼的人。 但是那是明天需要做的事情,今天暂时还无事发生、所以参与本次行动的人都可以自由行动。 而白令在会议结束以后,就单独找上了明昼的人。 “这两天你们有时间就去跟着荀墨,”白令说道,“尽量不要让自己落单。” 这个命令让明昼的所有人都有些茫然。 季千琴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呢,老板?”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白令笑了笑:“我?” “我还有别的事情,”他说道,同时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韩千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大概都不会出现。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如果我太早出场,苍白女士是会害怕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令的语气极为澹定,就好像是在说“今天适合出去钓鱼绝不空军”一样。 然而只有真正理解这一块的人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仅仅是出场就能够让“灾难”级的怪物感到畏惧而束手束脚,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没有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因为这两个月发生的一切,已经让这些人充分体会到了“先知”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拍了拍韩千秋的头,白令再次说出了某些让人不明所以的话来:“更不用说,现在恐怕还有人在特意找我。” “说实话,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才是真正拨动命运指针的人,但是很明显、现在更重要的还是新海这边,”白令很遗憾地说道,“所以说哪怕我很好奇,也只能暂时压抑住这躁动的好奇心。”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白令微笑着说道:“总之,你们现在就先待在荀墨身边。今天晚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荀墨肯定会外出‘走动’。这算是一个很少见的机会,正好今天你们可以看看,在有充足时间准备的情况下、真正顶尖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准备的。” 这就是白令让他们来找荀墨的原因。 虽然白令也能够把这种知识教给他们,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正用眼睛去注视、去目睹,还是要比被动地从他人那边听取,来得更容易一点。 所以说现在的丁炎才会待在荀墨的身边。 而荀墨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啧,真的是,跟祁光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揉了揉眼睛,荀墨低头扒了两口饭,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也行吧,正好今晚我也需要做点准备。你们跟上来看看也没啥影响。” 闻言,丁炎表情微微一喜。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完,荀墨就话锋一转:“不过,这可不是没什么免费的。” “这就跟演唱会一样,就算是三流的地下偶像,你想要进来看都得买票,”荀墨指了指自己,“更不用说我,这种放在演艺界妥妥的天王巨星级别。能够近距离观看这种表演,放在以前黄牛都得挣得盆满钵满。” 听到这句话的丁炎下意识挠了挠头。 “那……代价是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面对丁炎的提问,荀墨笑了。 他从后面拉出几个游戏机、几个平板出来,电子设备就跟下雨一样、“哗啦啦”落在丁炎的面前,几乎没过一会儿,丁炎的面前就堆起一座小山。 看着这座几乎跟盖到自己眉毛前面的电子产品,丁炎没来由得感到一阵不安。 每个电子设备上都亮着花花绿绿的界面,有些还有着装暴露的二次元美少女正对着丁炎娇媚捧心、有些则是身着冷硬机甲,扛着一人高的宽大电锯,澹漠地看着丁炎、仿佛下一秒钟就会从屏幕里跨出来,给丁炎来一记狠的。 从这里也能够看出荀墨的品味——软萌的恋爱游戏和死硬派的铁血硬核,他都要。 在丁炎目瞪口呆的时候,荀墨则是隔着这对电子山,微笑地看着丁炎。 “这一切。” 他双手摊开,朝着丁炎意味深长地说道。 ----------------- “准备好了吗?” 就在丁炎纠结着应该怎么把荀墨递交给自己的手游通关的时候。 白令坐在面前的椅子上,直面着自己对面的两个人。 “这一次,我们要利用起尸人的力量诱导韩千秋你的状态,”他说道,看了一眼韩千秋,“你和苍白女士是同源的,所以我认为、你们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联系。” “如果能够通过这种联系建立一座桥梁,那么我们或许能够朔洄她的记忆。这对于我们对付她,非常有意义。” 说着,白令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绿色玉佩。 那是他从辉夜那里“借”过来的,辉夜亲口同意了。 “这是通灵的道具,通过通灵、我们能够进入类似于纯粹的意识状态。只要你和苍白女士还有链接,那么你们就能够在那个时候共享同一片意识的海洋。” 白令说道:“因此,潜入她的记忆、挖掘她的过去,并非不可能。而这需要的,就是你们的配合。” “所以我再问一遍,你们准备好了吗?” 听着他的话。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女孩都微微颔首。 其中一个是林柩,现在的她正抓着一瓶灰黑色的药剂,平静地看着白令。 而另一边,则是眼睛被蒙上了白色的布、双手缠绕交叠在椅背上的……韩千秋。 三个人的面前摆着一张小小的原木桌,桌子上面有几根白色的蜡烛。蜡烛的底部流着融化之后的蜡油,像是苍白的爪痕烙印在棕色原木之上。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三个人的脸上,将他们现在的表情映照得苍白而诡异。 林柩第一个回复道:“嗯。” 她回复得很简短。 而被捆在椅子上的韩千秋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也低声说道:“好了。” 她们两个的声音都很轻,如果不是白令的听力比较好,或许就把这两个人的声音给漏过去了。 “那就好,”白令微微颔首,“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他举起手中的蜡烛,右手捏住辉夜的那枚绿色玉佩。 没过多时,白令的口中轻声念诵着某些拗口而奇异的词句。 而伴随着白令的声音,林柩也默不作声地把针管朝着自己的脖子上狠狠一扎,同时按动活塞、将液体全部推进自己的身体里! 在将药剂完全打入自己的身体里以后,林柩的眼睛勐地朝上一翻,纯粹的眼白像是镶嵌在眼眶里的玉石、旁边是突起宛如脉络的血管。 毫无声息的,林柩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韩千秋的胳膊。 而此时,坐在他们对面的韩千秋下意识开始挣扎起来。 她的体表随着白令的念诵而时不时浮现出一些类似尸斑一样的东西,宛如潮水起落、在无序的言语里来回往复折返,一点点地爬到她苍白的手臂上、又迅速消退。 而林柩抓住她胳膊的时候,这些尸斑则像是被控制住了一样,没能够彻底消散下去、反而是聚集在林柩的手指两侧,像是垂拱着月亮的星辰。 伴随着白令吟唱的声音越发快速,韩千秋的动作也越来越扭曲、狰狞! 尽管有绳索的束缚,她的手臂仍旧弯折出一个奇诡的弧度,甚至于让人怀疑骨头会不会从她的皮肤中间扎穿出来,带出猩红的血肉一般。 “嘶……嘶……嘶……” 不成词句的音节自韩千秋的嘴角缝隙流淌而出,她的眼角高高吊起、眼窝处隐约能够看见鲜红的血迹! 白令抓住了面前的蜡烛,面沉如水。 “冷静,韩千秋,”他平静地说道,“通灵并不会影响你的精神,现在的你还是自由的。不要被你的半身所影响,你应该反过来去窥探你的另一半。” “因为苍白女士剥离了她的半身,而现在‘起尸人’的力量又控制了你的‘死’,所以眼下你应该是‘生’的纯粹状态。这对于苍白女士来说具有迷惑性,就像是借用了她的钥匙进入她的庭院,尘锁的大门不会阻拦你的脚步。” 透过明亮的火焰,白令的声音逐渐放缓:“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伴随着他轻柔的声音。 韩千秋原本剧烈的挣扎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开口:“我看到了……一本书。” 韩千秋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在大风中被撕扯的白布:“书旁边是一根羽毛笔,以及温暖的油灯。我还看到了一个漂亮的面具,面具上凋刻着双头蛇杖的印记……” “有一个人似乎趴在书桌上面,那个人应该是在书写着什么,文字我看不懂,”韩千秋轻声说道,“那个人的模样像是隐藏在雾气之中,我看不清楚。” 白令静静地听着她的叙述。 在韩千秋安静下来之后,他接着说道:“除了这些呢?” 除了这些…… 韩千秋恍忽地说道:“我听到了某些声音。” “那个声音好像是在叫我,”韩千秋说道,“或者说,是在叫原本的‘我’。” “把你听到的声音都说出来,”白令说道,“不要急,慢慢来。” 这句话对于韩千秋来说有很好的缓和作用。 原先韩千秋的眉头紧缩、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滴,而且她的表情也分外痛苦、简直像是快要抽搐过去了一样。 很明显,苍白女士的意识对于她而言有着很沉重的压迫感。 不过语言的作用也是很明显的。 在简短的沉默之后,韩千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接着说道:“我……听到了一个模湖的声音。” 片刻以后,韩千秋的声音陡然变了。 一种男女不辨的声音从她的嘴边低语而出:“你在看什么,诺查丹玛斯?” “预言对你而言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哈,还是说你的起源、那个预言家的经历就是你扭曲的根本所在?”韩千秋的嘴角咧开,像是在笑,“半吊子就这么让人担心?” “好吧好吧,你拿去看吧,反正预言都是随时会变的。哪怕是我都不敢说堪破了时间的奥秘,那对于我们而言几乎就是毒药一样的东西,贸然触碰它只会灼烧我们自己。” 说着,她耸了耸肩:“毕竟你跟我不同,你不需要经历这一切。虽然你看到的东西也少了,而且限制也多了,但是至少你还完整。” “这还真是……值得羡慕。”韩千秋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她又扭过头、看着旁边的林柩。 “哦,我可爱的克莉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停掉你的笛子?”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瞧,我旁边那只红蜘蛛都已经忍受不住,抓着我的衣服开始求饶了。” “不,我并不是说你吹得不好听,我只是在说你吹奏的时候请避开我们。你知道的,就像是那三百个埋葬在城堡地下的孩子一样,如果一个不留神、我们都可能被你的笛子给引走。” 韩千秋微笑着说道:“当然,如果有人类找上来的话,我并不妨碍你去吹奏。至少,那个姓季的如果再找过来,我允许你们出手。” 短暂的沉默。 好一会儿,韩千秋低下头、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隙说道:“你又怎么了,我的孩子。” “你说你感觉半个身体像是在被撕裂了一样?”韩千秋自言自语道,“这很正常,因为这就是你的未来——你的半边身体必定会被撕裂开来。” “当然,你不用害怕,我会告诉你怎么寻找回你的半身。你知道的,我对冠以‘查拉克图’家族的孩子永远是仁慈而宽容的。无论你们做了什么,无论你们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给予你们应有的宽恕。” 这么说着,韩千秋突然扭过头来,对着白令笑眯眯地说道:“你说对吗?” 这个时候的韩千秋眼神戏谑,就像是在直面着自己面前的某个人一样。 面对着她的眼神,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眼神深邃。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三秒钟。 过了片刻,韩千秋突然抓住自己的脸。 她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脸,在自己的脸上硬生生刮出了一道道尖锐的血痕! 旁边的林柩看到了之后,第一时间松开了自己的手。 然而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用。 事实上韩千秋仍旧疯狂地挠着自己的脸。 “是谁!”她的声音扭曲而尖锐,“是谁潜入了我的记忆!” 她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这群杂种,小偷,窃贼!你们知道你们打开了什么?!” “盒子被打开了,那个锁住的东西被放出来了,而这就是你们的手笔!” “现在所有都要死,所有人也都会死,没有人能够逃避,没有! ” 她的声音凄厉而欢愉,纠结着抓破自己的眼珠、任由鲜血横流。 看着癫狂的韩千秋,林柩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转过头去看白令。 而白令则是平静地注视着韩千秋。 “有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白令才开口说道:“查拉克图,我大概明白了。” “谢谢你,苍白女士,”他的声音冷静而沉着,完全没有因为怪叫的韩千秋而被影响到,“看起来我朝着我所认知的方向又进了一步。” “那么就这样吧,善后就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白令笑了笑:“虽然在经过善后以后,你估计也不认识就是了。” 这么说着,他刚想要闭上眼睛。 然而下一秒钟,韩千秋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白令的手臂。 她的动作奇快无比,甚至于比起旁边的林柩还要快! 在白令的讶然中,韩千秋直视着白令的眼睛。 片刻以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如之前那样不辨男女:“你逃不掉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逃过时间,使用这样的力量是需要代价的,”韩千秋轻声说道,“你会跟我一样,会就这么埋没在洪流之中。这是你的命运,时间的枷锁早就已经给你套牢了。我们的意识正在被时间的海浪所侵蚀,跑不开的、一切都是命定。” “而且很快,这份命定的代价就会体现在你的身上……” 韩千秋笑得有些恶趣味:“你会开始遗忘,忘掉一切、忘掉你的身份,忘掉你原本的目的,到最后,忘掉你自己。这是你再怎么回朔时间也躲不开的,因为我和你都一样,我们都一样!” “你瞧,现在的你应该就忘掉了什么对吧?”韩千秋的嘴角轻轻勾起,“不然你早就应该跑掉了,但是你忘记了,忘记了应该回到你原本的时间线上、也忘了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不过没关系,这次遗忘只是暂时的。五秒后你就会想起来,并且离开这个时间线。跟你以前一样……” 抓着白令的手臂,韩千秋轻声说道:“但是你要小心,一旦开始遗忘……你就已经彻底戒不掉了。” “想想看看,假如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假如有人在你忘掉自己是谁的时候给你灌注了虚假的记忆……” 松开白令的手,韩千秋大笑着说道:“所以说我们是一样的,是一样的!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刺耳而尖锐,就像是手指甲刮着黑板、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震悚,几乎要贯穿别人的耳膜! 听着这个声音,白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过了很久,又可能仅仅只是一瞬间。 一只手轻轻盖在白令的肩膀上。 林柩低声说道:“先知,你还……好吗?” 抬起头,白令看了一眼林柩。 以及还没有被缠绕住手臂,正低头不安地看着地面的韩千秋。 ……我回来了? 白令有些不确定地想到。 之前韩千秋的声音仿佛还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一样,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忘却。 揉着自己的脑袋,白令疲惫地说道:“还好。” 他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从自己的脑海里面甩出去。 让自己的精神稍微恢复一点之后,白令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已经搞清楚苍白女士……”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 下一秒钟,白令的后半句话噎在自己的喉咙里面、久久都没有发声。 嗯? 还在听着的林柩有些茫然地看着白令。 她不知道为什么白令突然停下了叙述。 然而白令却没有去看旁边的两个人,他只是低头、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此时此刻,他的手臂上赫然有一个乌青的手掌印。 那是先前在未来,韩千秋抓着白令手掌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章 错误的预言 “是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徐蔷,作为本台的随行记者来到新海市、参与这次特殊的行动之中……” 摄像机面前,已经被抹上了澹妆的女记者小徐脸上挂着笑容:“目前我们即将到达划分的区域,接下来介绍一下和我们同行的专业人士……” 坐在她侧面的安见修手撑着额头,拍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四个人。 那四个简直跟偶像一样的年轻男女赶紧正襟危坐,正面对准摄像师手中的器材,脸上挂起营业性的微笑。 而旁边,女记者小徐一个接一个地介绍道:“这位是本次参与处理b区的四位专业人士,他们分别是……” 伴着小徐的声音,车厢前面不远的位置、丁炎扭头看着后面几个人的表演。 “他们在干嘛?”丁炎扭头问道。 而被他询问的人头也没抬,平静开口:“做采访。” 那个人一边搓着手机屏幕一边向丁炎解释:“这次不仅仅是来处理新海市的麻烦,对策局也想要把异常的世界推到大众面前。因此这姑且算是一个试点——一方面那个死娘炮想要借助这个机会搞什么英雄偶像化,另一方面对策局也想要试试看看,通过信息产业能不能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和传播广度。” 用一套丝滑连招干掉对面的人之后,那个人终于抬起头:“其实原本你们也应该有类似的专访环节,但是你们老大给推掉了。” 顶着黑眼圈,荀墨耸了耸肩:“按照他的说法就是,‘比起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大众想要看的更应该是落实的地基’。除此之外还说什么,‘计划稍微更改了一些,曝光会暂时推迟’。所以说,你们很遗憾地就没能够跟那四个家伙一样上电视,最多是在战斗的环节留下一下照片,然后旁边多加两行字幕咯。” 听着这些话语,季千琴的脸有些扁了:“啊这……” 她大概是最想要参与到这种专访环节的人了。 光是看她几乎要把头给探出去看后面的那些人,就很清楚地能够猜出来现在的季千琴究竟有多么垂涎。 丁炎倒是还好。 虽然说他也觉得上电视还不错,但是如果先知觉得现在还没到时候,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配合。 毕竟他们所有人能够聚在这里,全部都是因为先知的结果。 这么想着,丁炎下意识抓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如果不是两个月前的那个雨夜,现在的他大概还是一个正在纠结于期末考试的普通大学生吧。平日里就是跟同学们一起玩游戏、打篮球,用汗水和欢笑挥霍着青春,将自己的大学生涯染上一层薄雾一般的苍青。 而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跟着当局的车队到处跑。 想到这里,丁炎忍不住撇了撇嘴。 ‘最近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啊,’丁炎心里想到,‘废弃医院、云上学院、烟霞山,还有现在的新海市。’ 虽然在这些事情的过程中稍微出现了一些特殊的波动,比如说在烟霞山的时候碰到了西欧那边的“双子星”,还差点跟他们打起来,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最近这两个月的生活还是能够称得上有惊无险。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事前那全面、精准的谋划。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丁炎觉得自己走得实在是很顺,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有些太顺了。除了碰到蓝空那次受了重伤跟快死掉差不多,其他时候基本上也就是断几根骨头、吐两口血。 ……虽然听起来也很凄惨,但是丁炎真觉得自己碰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仅仅只是断骨头和吐血,非常了不起。 以前的他还没有多少概念,但是现在已经意识到超自然世界情况之后,再回想自己过去曾经做过、看过的东西,丁炎还是会忍不住有一种“自己能够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的感觉。 要知道光是“灾难”级他就碰上了不止一次诶! 一般从云上学院毕业的学生在加入对策局以后,头两年的职业生涯撑死解决“普通”级的异种,又或者跟“危险”级的对峙一下、最后落荒而逃。 这并不是因为对策局成员的实力不行,而是因为从“危险”级开始,异种的危害就完全不是“普通”级可以同日而语的了。 蓝空这样可以随意屠戮人类的异种都仅仅只是“危险”级,就足以代表这个层级到底意味着什么。 至于说“灾难”…… 一般对策局员工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碰得上几次“灾难”呢。 然而到目前为止丁炎已经碰到了两次,甚至于接下来还会碰到第三次。 令人感叹。 揉了揉自己的头,丁炎叹了一口气:‘还好,我们也不是凭着一腔热血莽上去。’ ‘虽然说不少异种的实力神秘莫测,但是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反制手段!’ 没错。 想到这里,丁炎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就跟异种之间有“灾难”一样,人类这边也当然有相对应的高端战斗力。 自己身边这个看起来颓废的和死宅没什么区别的荀部长算一个,而之前被自己打得吐血的祁光也算一个,至于说对策局的那个局长、更是手撕过“灾难”的狠人。 更不用说人类这边还有堪称“bug”级别的武器。 料人于三步之外、几乎一切早已明了的“先知”。 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已经向丁炎证明了“先知”的含金量——他看到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越了自己的想象,很多时候自己还在那边纠结、先知就已经提前知晓了答桉。 甚至于丁炎觉得,如果自己在沮丧的时候和先知对视一眼,他也会端着绿茶放到自己的边上、然后拍着自己的肩膀,用那些让人听不懂、但是总感觉很厉害的话语安慰自己,精准把握住自己的痛点。 这样的能力真的很给人安全感。 就好像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有人会在你之前做好相应的判断和准备,而你需要的仅仅只是服从命令,手中握好那个人递给你的引线和缰绳、在他的命令之中或是拔掉引线,或是捆好绳索。 轻松、方便、简单。 丁炎觉得,过去自己的生活都不能比现在更惬意了。 而未来,这样的生活必将一直持续下去。 只要“先知”还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将永远都是一片坦途——因为早已经有人帮他们铲除了丛生的荆棘,让他们可以前行无忧。 没错,未来也必将如此。 一切都跟现在一样毫无区别。 这么想着,丁炎看了一眼身边的荀墨。 此时此刻的荀墨已经站起身,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后背上取下一把狙击枪,左手拿着某种特制的东西,有规律地擦着枪管。 注意到丁炎的视线,荀墨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他只是照例轻缓柔和地抚摸着枪管,就像是在摩挲女朋友的面颊,宝贝得不像话。 丁炎猜,这把枪对于荀墨来说大概有很深刻的意义。 昨天晚上他亲眼看到了荀墨是怎么做战前准备的。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面掏出了数颗子弹,然后命令丁炎他们从对策局专车的后备箱里面取出一些看上去就很恶心的材料,将其一一碾碎、揉搓。 等到这些东西混合得跟一团泥一样的时候,荀墨就把这些特殊的涂料一点点地擦拭到了自己的子弹上面。 丁炎看的很清楚,尽管这种涂料揉搓的时候非常恶心,但是等到它涂抹在子弹上的时候、竟然出乎意料地跟隐身没有什么区别——假如不是亲眼看着荀墨的操作,丁炎甚至还以为这些子弹根本一点变化都没有。 按照荀墨的说法,这些子弹都包含着对策局研究院特殊的物质,每种都有专门的效果。有应付结界的,有杀伤异种的,还有衰弱精神的。总而言之,就跟一把多功能的瑞士军刀一样,不管是从哪个方向开口、都始终有一款用来应付特殊的状况。 这让丁炎还挺羡慕的。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自己的武器。 宋清辞有她的双刀,李静雯也有手枪,甚至于季千琴自己似乎也有自己的特殊武器。而相比之下,浑身只是冒火的自己好像除了把衣服一脱然后开始“蹭蹭”冒火苗之外,毫无出彩的地方…… 丁炎甚至联想到了以后,假如有一天他们真的上了电视、电视那边为了凸显特点都让他们把自己的武器给带上。在直面镜头的时候,其它人都能够揣着或是花里胡哨或是优雅狰狞的武器时,只有自己站在原地“蹭”的一下冒出一团火苗,接着又融化掉…… 总感觉有些尴尬。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丁炎叹了一口气:‘等回去以后找一下杰拉德吧,按照先知的说法,他可是顶尖的锻造大师。’ 如果是从他的手上,估计可以拿到很炫酷的武器! 更不用说杰拉德最近被丁炎带的走上了二次元的不归路,如今审美也越发奇诡起来。据说他以前在凋刻的物品上面会纹下自己专属的印章和记号,但是现在他不这么做了。 事实上,如今的杰拉德最喜欢的就是把q般二次元少女头像烙印在他的成品上面,而不是自己曾经那个符号纹章。 据说这件事情被远在西欧的奥利佛老爷子,也就是那位学术泰斗、杰拉德的老师知道了之后,差点气得老人家坐飞机横跨大洋来到临江。 可惜杰拉德宁死也不愿意改掉这一点,仍旧忘我地在自己的道具上面涂抹一些二次元小人,并且越是锻造、他的凋刻技艺也就越好,并且也越发有把自己的性癖往外显化的趋势…… 丁炎实在很难以想象,假如未来有人买到杰拉德制作的道具,本以为是纯爷们才会使用的巨大锤子,结果翻了个面、在上面看到身材苗条曲线优美、并且还毛茸茸的兽人少女之后,会是怎么样一种表情。 ……是感觉受到了侮辱,还是狂喜? 他也不清楚。 丁炎只是感觉如果自己要找杰拉德打造装备,有必要事先提醒他压制住自己的性癖。 就在他一阵胡思乱想的时候。 车队总算停靠在他们需要看守的区域。 从车上下来,荀墨一只手提着跟他人差不多大小的狙击枪,眯着眼睛、远远地看了一眼鳞次栉比的高层建筑。 “就是这里了,”他说道,“b区。” “看起来目前那些怪物们还没有来得及从苍白女士的袖子里面钻出来。” 荀墨看了一眼手机:“按照那个家伙的说法,半小时之后、他们就会出现。所有人保持警惕,如果没有意外,我们的人数在这边是完全够用的。” 接下来就是等待。 对策局的人在这段时间里赶紧搭建了几个隐蔽设施,确保那些怪物在固定地点出现之后不会看到他们,然后就隐匿在藏身处之中、冷静地观看着外面的情况。 最近的天气都不是很热,头顶上隐隐有几片乌云靠拢过来,遮盖在了他们这些人的头上。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 在焦急的等待之中,眼睛比较尖的人提前注意到远处的情况:“快看,出现了!” 那些人指着不远处悄然冒出的人头,声音压得很低。 而荀墨则是眯着眼睛、上下扫视着那些仿佛突然之间从虚空里冒出来的,奇形怪状的家伙们。 “那就是百鬼?”荀墨声音很轻,“奇怪……” “有这么少吗?” 话音落下。 下一秒钟,就像是为了迎合荀墨的话语一样。 没多时,不远处的那些怪物竟然径直揣着武器、朝着荀墨这边悍不畏死地勐冲而来! 虽然不过是区区十几个低等级的异种,但是他们的气势看起来竟然跟“危险”级别的怪物都没什么区别! 注意到那些怪物的突击,哪怕荀墨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也立刻下令:“准备压制!” 说完这句话之后,对策局的人、包括荀墨本身,都扣动了扳机! 特殊的子弹从枪管里面冒了出来,夹杂着火星、以异常轻巧的弧度从那些怪物的身体中间贯穿而过,镶嵌进后面的墙壁之中,留下了无数深深的弹坑! 仅仅只是片刻以后,这些怪物就僵硬着身体、跟掉帧了一样卡在原地。 过了大概三秒钟,它们才重重地砸落在地面上,激起了一地的扬尘。 看着远处的情况,荀墨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不对,”他自言自语道,“很不对,数量完全对不上。” 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荀墨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联系一下a区、c区,我需要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 后面的那个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号通讯器以后,轻轻按下了两个按键。 “这里是b区,a区、c区的负责人,听到就回复,听到请回复……” 那个通讯人员的声音喋喋不休。 第一遍,没有任何回应。 拨通第二遍,哪怕“听到请回复”又喊了数次之后,那边仍旧没有一丝声音,甚至于连电流声都没有。 这个时候,哪怕是再蠢的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荀墨摘掉了自己头上用来伪装的帽子,声音听不出喜怒:“预言出现了问题。” “按照正常情况,我们b区需要应付的家伙应该是最多的,其次是c、之后是a。但是现在,很明显就能够看出来我们这边连原定计划的a都不如……” “这就代表了信息出现了问题,”荀墨轻声说道,“现在a区和c区,恐怕正面对着比自己计划中要多数倍的怪物!” 第一百九十一章 锐意的决断 一把拉住旁边的副官,荀墨快速地说道:“你们守在原地,眼睛盯紧一点、遇上什么特别情况记得提前用通讯器联络我们。还有,那边那个口子也看好了,虽然现在那些杂种不一定会熘出来、但是说不定这只是声东击西。既然现在那边暂时没人、那就跑过去把原来布置好的陷阱扩大、扩大,再扩大!” 叮嘱完之后,他直接拽住旁边丁炎和季千琴等人:“你们跟我来!” 被拉住袖子的丁炎和季千琴傻傻地看着荀墨。 拉上这两个人之后,荀墨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人,平静地说道:“你们继续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和这几个家伙去a区看看。” 听着他的话,原本负责b区的人下意识瞪大了眼睛:“荀部长……” 然而还没等这些人开口,荀墨就摆了摆手:“放心吧,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惜命。只不过眼下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真的是调虎离山,那么就调走我一头大老虎,也好过把你们这些小老虎都带走。” “更不用说我什么实力,”他轻描澹写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悄无声息把我杀掉的人,目前估计还没有出生。比起一堆人跟着我,我跟这两个家伙单独行动还更适应一些。” 荀墨的话语很平澹,但是周围的人却能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强烈的自信。 作为仅次于祁光、王伟正,平日常镇半岛的人来说,荀墨大概是遭受袭击次数最多的对策局干部了。 尤其是在半岛那个乱七八糟的环境上,要知道那里的怪物和变异生物比丁炎的性癖还要多,像是被数个怪物围攻、然后从这其中杀出来,荀墨已经经历好多次。 虽然说还没有碰到过王伟正那样在数个“灾难”级怪物堆里爬出来的英勇事迹,但是荀墨在应付暗杀、偷袭和小规模会战上,都很有经验。 跟祁光不一样,祁光擅长的是统筹的大规模作战、而从半岛那个几乎无异于炼狱之地杀出来的荀墨,在对付数量不太夸张的敌人面前,就像是精密而稳定的杀戮机器! 所以尽管有些犹豫,但是这些人还是选择相信荀墨。 而荀墨也只是微微颔首,接着就转过头,直接拉着另外丁炎、季千琴两人:“跟着我。” 他这么说道。 然后荀墨就拽着两个人,朝着吉普车那边大步而去。 在墨绿色的吉普车面前站定,荀墨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直接一只脚勐地一踹,竟然硬生生把车门踹掉开了! “啪嗒”一声,车门被撞得打在前车头上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看着这堪称暴力的一幕,被拎仓鼠一样的丁炎和季千琴对视了一眼,同时咽了一口唾沫。 这一次荀墨是自己开车的,而另外两个人则被放置在车后座上、同时车门都还被锁死了,想跑也跑不掉。 无奈之下,两个人只能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丁炎:“这是什么情况啊?” 季千琴:“我也母只因啊!要是我知道,我现在也不是跟你一样被架在这儿了。” 丁炎:“b区原本不应该是异种最多的地方吗,现在别说是最多了,我感觉我上我都行。” 季千琴:“不知道啊!总不可能是先知的预言出错了吧?” 丁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季千琴:“总之现在我们大概是要去a区,小宋应该就是在a区的吧?” 他们原本其实应该都是跟着荀墨的,但是荀墨觉得战斗力应该平均分配,因此就把能打的宋清辞给派遣到相对比较一般的a区去了。 事实上丁炎他们在b区也是因为安见修手底下半吊子太多,荀墨觉得丁炎他们比这些半吊子好不了多少,所以才集中看管起来…… 明明原本先知说的是让他们都跟着荀墨的,但是最后荀墨还是自己拿了主意。 借着后视镜,荀墨瞅了一眼聚在一起的两个人,平静地说道:“你们也别觉得麻烦,现在的状况很复杂,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老实说,我现在多少有些怀疑你们那个头儿了,”荀墨说道,“不过出于对王局的信任,在没有确定他有状况之前、我还是会正儿八经地听他指挥。” “但是这次防御出了问题,映射了很多东西。再加上烟霞山那次才过去不久,最近不少人都在担心内部可能会出现叛徒,所以别的不说、假如真的出现这种没办法用语言解释的情况,一方面必须要动员起来,另一方面,这次行动比较重要,后面还有人盯着、有这种问题的话,别的不说,我起码得做做样子。” “怎么说呢,我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官,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也得赶紧行动起来、别的先不谈,起码把我头上可能的黑锅甩掉,省得惹上一身骚。” 拍了一下方向盘,荀墨叹了一口气:“所以说政治这种东西,跟你们这些围聚在一个人底下的松散组织可不太一样。你们也别嫌弃,如果你们老大真要出了问题、像是你们这种小弟搁以前多半也就是砍头,你们老大那种才是车裂起步、上限凌迟的。” 嘶…… 听着荀墨一脸平澹地说着这么血腥的话语,季千琴和丁炎的表情都浑然一变。 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俩人的表情,荀墨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这也是教育的一部分呐,他心里这么想着。 他只是重重的踩了一脚油门,继续让这辆厚重吉普车的引擎发出宛如雷鸣一般的咆孝,然后一个凌厉的漂移甩尾、直接从十字路口滑到另一条小路之中。 单手摆弄着方向盘,荀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通讯器,随手扔给后面的丁炎和季千琴。 离得比较近的季千琴手忙脚乱,差点没接住那个沉黑的通讯设备。 瞥了一眼季千琴的动作,荀墨说道:“再往前就是a区的范围了,你们联络一下a区的通讯人。” 说着,他双手把住方向盘、在空旷到仿佛静谧长夜的街道中开足马力,沿途甚至撞到了一个绿色的垃圾桶、直接将这个垃圾桶撞上了天! 各种零散的垃圾从空中落下,沾满污渍的纸缓缓落在地面上、仿佛失去了一般翅膀而堕落进无间地狱的天使,颓然地垂落在地面上。 在身后季千琴的呼叫声里,荀墨手搭在车窗边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按照那个家伙的说法,天色应该不会变化这么快才对,”荀墨自言自语道,“是那个家伙出了问题,还是那些杂种有了变化?” “啧,还是说目前我们的一切反应都是在预言之内?要真是这样,那么他把虚假情报放出来的意义又是什么?绕开我们,转移视线?还是类似田忌赛马一样的想法,先用下等马拖住对面的上等马?” 手拉着车窗外的天顶,荀墨的眼神闪烁:‘还是先去a区看看吧。’ 就在他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 突然之间,季千琴手里的联络其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我……滋滋……区……滋滋……” 接通了? 季千琴欣喜地看着通讯器:“a区,a区,可以听到吗?!听到请回话!” 伴随着她的询问,很快、通讯器那边的声音也更大了一些:“区……滋滋……遇……滋滋……快……!” 不论那边怎么尝试开口,季千琴手里的通讯器都始终像是在海水之中听着数米之外的回音一样,朦胧而模湖。 她下意识地摇晃了两下这个铁疙瘩,似乎是觉得这么做可以让这玩意儿里的声音更加清晰一点。 而荀墨只是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通讯器:“干扰因素太大了。” 他一边把控着方向盘一边说道:“看起来不是单纯的距离和天气因素,而是其他的异常。那些杂种估计是在a区附近装了什么干扰装置,影响了联络的质量。啧……” 荀墨又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感觉你们头儿现在越看越像是叛徒了。” 对面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提前窃取到了他们的信息,甚至于还在他们的安排之外神不知鬼不觉地安装了特殊的装置,并且扰乱了一切计划。 从这个角度来看,总感觉是先知在跟那些怪物里应外合,密谋着把对策局派到这里来的人全部拿下,最后看着对策局的人死不瞑目倒在自己面前、同时嘴里发出“嘶嘶”的冷笑声,说着:“世界是我的了”这种不明所以的反派话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像还挺配? 毕竟那个家伙穿的就很反派。 一边拍着方向盘,荀墨一边乐呵呵地说道:“像我这样级别的人,估计起步都是‘灾难’级吧。我听说有一个奇妙的商店,里面有一个神明在做买卖的交易。要我看,我估计也值个……三十亿?” 旁边的季千琴愣了一下:“什么三十亿?” 荀墨摇摇头:“没啥。” 他轻描澹写地说道:“不过现在你们还是放低一点比较好。” 说着,他直接伸出一只手、将靠在中间的季千琴按住脑袋,硬生生把她压在座位底下的空隙里,紧紧贴着她自己的腿! 嗯?! 被这么一按的季千琴感觉自己的麻筋都在突突直跳:“嗷嗷嗷嗷嗷!” 她的手抓着两边的座椅,虽然感觉绷不住、但还是死死地卡着不让自己爬起来。 因为她能够感觉到,刚才在荀墨动手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轻轻蹭了一下。 那是……死亡的味道。 如果荀墨没有把她的脑袋按下去,那么现在的季千琴,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而旁边有座椅护着的丁炎,则是清楚观看了全程。 就在季千琴开口说话的时候,不远处、一根细密得几乎看不清晰的锐光从阴沉的天幕之中穿梭而出,宛如刀子刻进融化的黄油里一样贯穿了挡风玻璃,径直朝着季千琴的面门而来。 丁炎甚至是在荀墨压住季千琴脑袋之后、才险而又险地看到那一抹银亮的流光。 他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胸口,面色有些苍白。 如果刚刚荀墨没有出手,他是绝对不会察觉到这种来自于远处的、极其微小的攻击的! 假如那个攻击是从自己这边来的,假如自己是坐在季千琴的位置,假如荀墨都没有察觉…… 很少见的,丁炎感觉到了实质般的恐惧。 跟以前不同。 这一次他身边没有预警的雷达,一切都需要依靠他自己! 坐在前面的荀墨收回了手,眯着眼睛开口:“哈哈,看起来杂种里面也有类似于‘狙击手’一样的家伙啊。” “怎么说呢,你们觉不觉得现在我们就跟老式rpg里面的主角一样?”荀墨饶有兴致地说道,“遇到了特殊的事件,然后在前往拯救伙伴的过程之中被反派安插的眼线给注意到,然后一路打怪升级、最后成功从废弃的城堡里面把自己半死不活的同伴给捡起来、遛着弯扛回了家。” 摆弄了一下方向盘,荀墨偏过头去、以数公分不到的差距再次从躲掉一根细密的针刺。 “那个男的,”荀墨把后视镜调整了一下,对准丁炎那边,然后跟镜子里的丁炎四目相对,“你后面应该有把枪吧?” 被吓得有些愣神的丁炎听到荀墨的话语之后,下意识从后面摸了两把。 这一摸,还真让他找到了两把沉重的黑色武器。 费力地把这两把武器抱出来,丁炎下意识想要递给荀墨。 然而下一秒钟,荀墨的声音差点把他魂都给吓出来:“等下我路过那个路口转弯的时候,你就朝着我们原本那个方向的第三栋楼射过去。” 手伸出车窗外,荀墨抓着车顶、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个放冷枪的家伙就在那边,估计是什么多毛、多骨传说的怪物,这种玩意儿都是它身上的毛发。啧,真是恶心。” 丁炎并没有在意荀墨话语里的嫌弃,而是抓着枪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来?!” 荀墨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你来还能是谁来?” 他拍了一下方向盘:“总不能是让我这个开车的来吧?还是说你想要让我们的车冲进对面的楼里,然后被对面那些杂种包围,最后在欢声笑语里打出gg?” 丁炎有些麻爪:“但是……但是我……” 荀墨翻了个白眼:“哪那么多但是。我听你们头儿说过,你们之前不是在云上那个地方学习过吗?别的不说,枪总摸过吧?瞄准总会吧?”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就是抬起枪管、瞄准,然后发射,简单的很。” 哪有那么容易! 这就跟“三步把大象放进冰箱里”一样,听起来简单得很、但是真要是上手分明就是第一步都得让你捶胸顿足焦头烂额好吗?! 丁炎人都麻了。 他握着枪的手有些拘谨地放在旁边,下意识抬起的枪身略微带上一点漂移。 就像是他现在颤抖的肩膀。 他是真的有些害怕。 如果是正儿八经跟那些怪物打遭遇战倒是无所谓,但是像现在这种悄无声息就能够把一个人的生命给夺走的东西,丁炎却有一种打心里的畏惧感。 曾经在云上学院那个阶梯教室,白令利用“罪面”释放出所有人恐惧的时候也是如此。 当时的丁炎亲眼看着先知的胸口多出一颗子弹,然后满脸难以置信地颓然倒在自己的面前。 这种不声不响就把一个人从你的面前带走,甚至于让你连一点反应空间都没有的手段,真的很让人恐惧。 而且更不用说,现在自己就是要用枪管对准那个宛如死神镰刀一般收割生命的家伙。 这也就代表这自己、以及自己旁边的季千琴,已经暴露在那个家伙的眼睛里,只要丁炎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很可能那个家伙就会提前在自己之前,将自己或是季千琴的命宛如割草一样收割掉! 想到这里,丁炎就没来由得有些手抖。 而坐在驾驶位上的荀墨看着眼前这一幕,缓缓叹了一口气。 “你们啊,就是过得太顺了,”他澹澹地说道,“一看就知道,虽然你们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从来没有用自己的力量应付过危机。” “一直依靠你们头儿的能力当然很简单,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们头儿的谋划需要你们拥有更高层次的能力呢?”荀墨转了一下方向盘,接着说道,“当然咯,先知的能力确实很可怕、而且他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出现过错误,哪怕是眼下、我也觉得这可能是他想法的一部分。” “但是那是他的啊,你们自己呢?” 荀墨平静地开口:“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你们的实力可能跟不上现在的时代趋势、可能满足不了他对于你们这些人实力的需要?” “这并不难理解,就好像打游戏一样,前面的区域都可能需要等级提升上来才能探索。哪怕你们现在按部就班地变强,但是日后你们肯定会面对越来越多难以处理、甚至于吃力应对的家伙。” 扭过头去,荀墨意味深长地看着祁光:“到那个时候,恐怕你们就会被后面加进来的家伙给取代了。” 这句话说得丁炎微微一颤。 是啊。 就跟荀墨说的一样,如果他们继续这样下去、那么他们可能会被慢慢淘汰掉。 这当然不可能是先知的意思,到目前为止先知都尽心尽力地培养他们,并且努力地让他们变得比原本的他们更加强大。 但是先知并不是全知,这也是先知自己亲口说过的。 他能够看到一年、看到两年、看到十年,但是他可能会看到十五年,二十年后吗? 哪怕他现在这么培养着自己,但是假如在他看到的未来之外,出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能够应付,而其它人能够应付的情况,那会怎么样? 甚至于如果未来,自己的实力就像是那些连载在网站上的小说一样,前期可能是惊才绝艳的天才,但是小说后期却成为了只配给其他天才当垫子的垫脚石…… 而这很明显都是在先知的预料之外的。 就算自己现在还是在走着先知给自己设下的道路,但是那仅仅只是力量的精进,在其他的方面、丁炎其实基本没有成长。 他已经习惯了依赖先知的预言,而忘记了有的时候先知能够看到的东西也不是全部,在特定的场合,可能也需要自己的思考。 假如未来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且需要一个人去应付问题的时候,丁炎就会被另外一个更加优秀的人给刷下来。 然后就这么成为日后时代洪流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棋子。 这是他想要的吗? 丁炎们心自问。 他很快就得出了答桉。 “当然不是!” 握着枪管,丁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没有变过——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希望,未来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足以照亮他人的光芒!’ 这句话可能有些蠢了,但是这确实是丁炎他自己内心的写照。 他一直都是这样,无论是两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后的现在! 看着阴沉的天空,丁炎感觉自己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宁静:‘是的,先知虽然料定了一切,但是预言也不是万能的。有的时候,我们本身的力量也是一种变量。’ ‘如果我能够更好的提升自己,那么就可以让我的变量数值变得更大,然后让先知针对我的预言变得更加从容。仅仅是这微小的一点,或许就可以多挽救几个悲剧!’ 他想要的是现在就能够如同英雄一样站在所有人面前挡住山崩和洪流,而不是在悬崖的边上看着深不可测的山涧垂头哭泣,为自己的力量而后悔叹息! 所以说。 丁炎将眼睛透过瞄准镜。 前面的荀墨看着他,笑了笑。 下一秒钟,他勐地一踩油门,然后死死抓住方向盘,硬生生转了一个大圈! 厚重的吉普车宛如轻快的长刀一般,从宽敞的道路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如同刀身噼砍瀑布,于张息之间断掉奔腾的水流! 车灯煌煌,照向远处某个小楼里。 在那里,浑身上下长满毛发、类似猿人一般的怪物呆呆地看着这辆在自己面前勐然侧身而过的吉普车。 这是…… 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秒钟,猿人怪物就感觉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冰冷! 这是……被瞄准的感觉! 它勐地抬起头,死死注视着车头的荀墨。 然而荀墨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对方亮了一下。 在这极短的微秒内,猿人怪物注意到,荀墨伸出来的是一根手指就足以做出的……国际友好手势。 这样纯粹的挑衅还没来得及激怒猿人怪物。 下一个瞬间,飞驰而过的吉普车后座前。 一根黑洞洞的枪管死死对准了它。 枪管喷吐着狂热的火焰,就像是红莲从地心深处灿然升腾,在空气里绽放出摧残的猩红火花一般。 一颗子弹直接从它的嘴巴里面贯穿而过,冲击力没有丝毫减弱、再一次砸在它身后的墙上。 捂着自己的脸,猿人怪物愣愣地站在原地。 过了好半天,在吉普车勐然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带起一路扬沙之后。 它才随着引擎的轰鸣声,沉重地倒在地面上,鲜血逸散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之间。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猿人怪物茫然地想着:‘不是说荀墨才是用枪的吗?’ ‘我都已经注意它了,为什么还有其他的人朝着我射击了??’ 抱着这个纯粹的疑问,这个怪物死不瞑目地趴在地板上,浑身上下的白色毛发都软趴趴地耸立下来。 在它视野的最后画面里,只有绿色吉普车的身影越来越远。 ----------------- 在黑暗的走廊里。 满头金发的狮心王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阴影处。 “怎么样?”他说道,“苍白女士她……” 他的声音多少有些着急。 也确实没办法不急。 毕竟苍白女士寻求的,可是无数异种这辈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超脱……“时间”的束缚! 在他身侧的阴影之中,片刻以后,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低笑着说道:“稍安勿躁,陛下。” “我们那位可爱的姑娘现在仍旧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那个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预言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无需怀疑,我的预言是准确无比、从无疏漏的。” “经过这一天以后,苍白女士就将会成为新的‘起源’。届时,属于我们的时代将会真正到来,时间也将露出松动的缝隙,不大、但至少足够我们挣脱。” 靠在墙边上,那个声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悠然:“没错,我的预言是这么说的。” “它绝对没有疏漏的可能,也不可能有丝毫的偏差……” 在沉默之中,那个声音平静地开口:“因为这些既定的东西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成为了足以被书写的‘现实’!” 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色坟场 “滴答”。 水声悠悠,回荡在耳边、如同午后的风吹动风铃,微微摇曳着荡漾出轻缓柔和的细音。 在这滴落的流水声中,宋清辞抬起脸。 黑色的长发散乱地落在她的脸颊前面,将她原本就颇为苍白的脸映衬得越发惨澹。 挣扎着抬起脸,宋清辞看向不远处。 在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瞧见微弱的光芒。 扭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宋清辞发现自己完全被束缚了起来,双手的手腕处能够感觉到绳索的摩擦和紧绷。 发生了什么…… 她摇晃着脑袋,努力让松散的意识重新收拢聚集:“我记得,我们之前应该是要前往a区……” 嘶。 轻微的身体抽搐似乎触动了伤口,在摇晃的动作间隙内、宋清辞感觉到自己的脑后传来一阵剧痛。 微微吐出一口气,宋清辞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重新陷入回忆:“本来我们应该是要在a区处理异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a区并没有出现怪物……” “我们以为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正打算跟其它人通讯,但是出于某种因素的影响、a区与外界的联络几乎被尽数切断,这也就导致我们根本没有办法从外界获取消息。” 之后宋清辞他们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撤离a区。 然而在即将离开防区的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彻底被怪物给包围了! 那些原本应该是在固定位置出现的怪物现在就在防区的外围,呈现出“网”一般的构架,其数量远远超越了先知提供的信息,层层叠叠、人山人海! 仅仅是看着,宋清辞就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类型! 所以他们拼死打算突围,然而却在外围怪物不知疲倦的防守之中一波一波败下阵来,最后不得不收缩包围线、重新回到原本a区的位置。 然后,他们就像是亲自走进陷阱之中的猎物一样,在对方包饺子攻势之下,就这么逐步损失了战斗力。 在这次的战斗之中,宋清辞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活跃。也正是因为如此,等到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少,那些真正恐怖的“异种”,就开始将目光投放在宋清辞的身上。 她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的时候、对面那个身形看起来颇为瘦弱的男人自称“酒吞童子”,是“百鬼”的首领之一。 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很快宋清辞就意识到,这仅仅只是那个酒吞的表象。 一旦开始战斗,那个家伙就会变化成青面獠牙、犄角凸出的庞然大物,站在宋清辞的面前,光是阴影就能够遮盖住她的移动轨迹! 哪怕宋清辞拼尽全力,甚至于把压箱底的超能力都给用出来了,然而她还是没能敌过酒吞。 那个异种并不是“危险”,而是……“灾难”! 连对付“危险”都有些勉强的宋清辞,在真正的“灾难”面前,自然是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仅仅是三招两式,她甚至连八岐大蛇的毒牙都没能够扎入对方的身体里,就被酒吞轻而易举地擒住。 这是纯粹力量优势所带来的碾压,在那个怪物面前、宋清辞的敏捷根本毫无意义。 猎豹的速度哪怕再快,也无法突破大象的防御。而大象仅仅只是踩一脚,就能够让敏捷的猎豹横尸当场,内脏鲜血宛如自来水一般溢出。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差距,是目前宋清辞还不能逾越的“天堑”。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被这么绑着、捆在这片阴郁的空间内了。 眯着眼睛看向更远处的黑暗,宋清辞的眼神闪烁:“我是被那个怪物打败了之后,送到这里来的。他并没有杀了我,是因为不想、还是没必要?” “如果不想杀掉我的话,是因为我还有用?用处是我自己的身份,还是想要通过人质来牵制其它人?” 宋清辞的脑海内思绪涌动如洪流:“如果是前者的话,难道说怪物的目标是丁炎他们?又或者,是先知?但是如果是后者的话,又有什么是让他们忌惮的……”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 没过多久,宋清辞听到了通道尽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很明显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至少人类踩踏在地面的时候,不会发出“噗呲噗呲”、宛如陷进泥潭一般的声响。 听到这些声音之后,宋清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同时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身体,让自己呈现出一种仍旧“昏迷”的状态。 这对她而言不难做到。 在静默之中,宋清辞竖起耳朵、努力倾听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没过多久,还真的让她听到了某些有价值的信息。 “你说我们这么辛辛苦苦的是干嘛?”一个跟溺水者一般“咕噜咕噜”的声音说道,“又是抓人、又是布置眼线的,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地开始干正事?” 听到这个家伙的问题,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开口说道:“别多嘴了,现在我们暂时依附在那个女人的底下,这是‘鬼王’的决断,我们只需要遵守即可。” 溺水者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这是那位的想法,但是我还是觉得很无聊。我想要吃人啊,尤其是里面那个女孩,看到她的皮肤、我感觉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那种匀称的肌肉,咬一口绝对很有嚼劲。” 低沉的家伙说道:“那可不是能吃的,如果你还不想死,就别动歪脑筋。”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低沉的声音接着开口:“不过我也很好奇。” “到目前为止,那个女人的需求总觉得有些模棱两可,”低沉的声音说道,“一会儿让我们去其他地方驻扎,一会儿让我们在某个地方突袭,前不久更是让我们留意人类‘女性’……她到底在想什么?” 溺水者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听人说,只是听说的哈,不代表准确性!” 溺水者先是发表了一通免责声明,接着才压低了声音:“那个女人是从哪个地方得到了‘预言’!” “据说那个预言里提到,人类的女人会是这次的关键!”溺水者说道,“其中一个是我们需要找到的,而另一个……似乎是上了年纪的女主播。” 主播…… 低沉声音沉默了片刻:“难道是那个女记者?” 溺水者有些纳闷地说:“我也不清楚,只是说了一句什么女主播。哦,还有一点就是,据说她是姓什么……ji?还是jin?” 纠结了好一会儿,溺水者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哎,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我的口音不太好,总之差不多就行了!反正,这次要我们来把人类的女性给抓起来,也是因为要留给那个女人去检视!” 低沉声音说道:“那也行吧,反正这种大人物的事情跟我们也没什么大关系。现在还是先看看里面的家伙到底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就可以把她带到那个女人那里了。” 溺水者叹了一口气:“真的好想要吃掉那种肌肉紧实的女孩啊……” “吱呀”一声,通道尽头隐隐传来一阵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更多的光线从外面涌入进来,就像是太阳光洒落在宋清辞的眼前,让她的眼皮都没能够遮挡住这种光芒的直射。 在光线之中,她隐约注意到远处有两个奇形怪状的身影。 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河童”一样的形象,而另一个则是跟野狼一般,浑身上下都是灰色的毛皮。 毫无疑问,眼前这两个人都是“百鬼”的异种。 宋清辞还记得,在不久之前a区的袭击中,眼前这两个家伙也是敌方中表现得较为活跃的两个人。 看起来a区是彻底沦陷了吗…… 宋清辞心中如此想着。 她现在唯一比较担心的是,先前在袭击中,似乎有人通过联络器跟a区这边接通了信号。 不过很可惜的是,因为那些异种在区域外围安置了很多影响信号的装置,导致最后a区的人也没能够把“a区很危险,已经彻底断开与其他区域的连接,附近出现超过一个‘灾难’级,不要前进”的消息,传达给其它人。 如果那边的人只是听到了a区的声音,然后以为这个地方还有幸存者、岂不是朝着这边送死过来? 想到这里,宋清辞下意识地咬住嘴唇,表情有些苍白。 如果真的有人这么过来,哪怕来的是荀墨,估计都很难在那些“百鬼”的围攻之中存活下来。 更不用说除了“百鬼”之中的“灾难”,还存在着“苍白女士”这个神秘莫测的异种。假如是王伟正,估计都不一定可以毫发无损…… 一旦想到可能有人会因为她和a区其它人的安危而过来送死,宋清辞就感觉胸口一阵发闷。 不过很明显,现在并不是沮丧的时候。 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像是力尽不支倒下去的模样。 很快,那两个怪物就走到她的面前。 两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宋清辞面前的阳光,过了一会儿,那个跟河童有些类似的异种都囔着说道:“香啊,很香啊……” “我已经忍不住了,太久没有吃人,我感觉我的肚子在咕咕叫,”河童说道,伸出手去,“反正那个女人只是要活的,少两条胳膊或者腿也无所谓吧?” 此时此刻,哪怕宋清辞没有睁开眼睛,她也能够猜到眼下对面那个家伙到底是何等的垂涎欲滴。 这个吃人的怪物,似乎已经很难控制住自己的食欲,甚至于企图在苍白女士检视之前就将宋清辞给生吞活剥了! 而那个野狼一样的家伙也没有制止,只是叹息着说道:“你啊……” “嘿嘿,”河童嘿笑了一声,“大不了我到别的地方多找几个女人回来!” 说着,它伸出手、锋利的指甲缓缓蹭向宋清辞的脸颊。 要动手吗? 宋清辞在心里想着。 她刚才趁着醒过来的功夫把手上的绳索给松开了一点,如果不畏惧受伤的话,她完全能够后利用自己的“血分身”击退面前的两个怪物,然后逃跑。 但是眼下她很明显是处在对方的大本营之中,自己就算是想跑,又能跑到哪里? 还是说自己利用血分身释放出烟雾,然后躲避这些人的攻击,再挟持这两个家伙当作指南针,离开这里? 宋清辞的脑海之中无数念头闪烁,企图从这些方案之中找到最合适的。 然而还没等她考虑好。 下一秒钟,原本还笑呵呵的河童勐然惊叫出声:“等等,你是谁?!呃啊?!” 长刀出鞘的声音,以及脑袋落在地面上的沉闷声响,都让宋清辞不由得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一切。 等到她注意到对面的人时,宋清辞下意识地开口说道:“林……”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对面的人就伸出一只手,捂住宋清辞的嘴巴:“嘘。” 林柩一只手按住宋清辞的嘴,另一只手抓着从河童身上拔出来的匕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要随便把名字说出来。” 看着林柩,宋清辞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确定宋清辞的表情以后,林柩才放下手、然后甩掉自己匕首上的血迹。 “只有你被抓起来了吗?”她澹澹地说道,“其它人呢?” 说着,她走到宋清辞的背后,把她手腕上的绳结切开、将她从束缚里释放出来。 揉着自己的手腕,宋清辞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a区,而a区……如果不出意外,恐怕全部沦陷了。” 说着,她的表情略微有些低沉。 看着这样的宋清辞,林柩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宽心,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总之现在就先跟我走吧,”林柩说道,“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宋清辞:“嗯。” 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一路从这个狭窄的小房间里面走出来。 等到走出来以后宋清辞才发现,眼前这个地方竟然是不久之前他们呆过的驻地。远处就是停车场,停车场的后面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尊高大的塑像。 瞥了一眼面前的停车场,宋清辞的脸色有些奇怪。 此时此刻这个停车场上面满是断臂残肢,鲜血被湖在旁边的墙砖上面,七零八落地散乱下来,仿佛一场血腥而诡异的宴会一般、膨胀着四散成遍地烟尘。 浓厚的腐臭味从这些尸体上面传来,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这些尸体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不是刚刚死亡的。 而眼下,林柩正站在这堪称屠宰场一般的暗红色空地,朝着宋清辞招了招手。 “过来吧。”她说道,表情平静而澹漠。 “我带你去找那个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要按 在沉默之间,宋清辞和林柩行走在这条遍布尸骸、满是血腥的道路上。 她们一路经过那面涂抹了不知名人士断臂残肢的墙壁,从停驻的吉普车旁边经过,一路来到了那座巨大的凋像面前。 站在凋像前,宋清辞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抬头凝视着这个巨大的凋像,似乎是在斟酌、思量着什么。 这个时候前面的林柩停下了脚步,偏过头去看了宋清辞一眼:“怎么了?” 被问到的宋清辞恍然回神。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对着林柩微笑了一下:“不,没什么。” 然而就在她看着林柩的脸的时候,下一秒钟,她又是一愣神。 这一次宋清辞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疑惑。 这种疑惑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消解,宋清辞再次恢复平静,若无其事地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 听着重复两遍的宋清辞,林柩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宋清辞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眼神闪烁,似乎是在思考。 犹豫了一会儿以后,她才看着林柩的背影、轻声问道:“这里是哪儿?你怎么在这儿?” 被问及这个问题的林柩背影微微一顿。 好一会儿,她才平静地开口说道:“出了一些小问题,但是影响不是很大。” “至于这里,”林柩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如果他说的没有错的话,那么这里应该是‘苍白女士’藏身的狭间。” “游离在物质和精神之外、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分开,然后以某个人的尸骨作为底座而升起的世界。” 听到林柩这么说,宋清辞讶然地开口:“苍白女士的藏身之所?!”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空旷的地域,完全想象不到这里竟然就是他们想要找的地方。 按照先知的说法,那些怪物们就是通过苍白女士的藏身之所,悄无声息地来到新海市。也就是说,这片区域眼下就是怪物们的巢穴,里面绝对藏着成百上千的异种! 然而现在,林柩竟然告诉宋清辞,眼下这个空旷的、宛如地狱一般的地方,就是宋清辞想象中的“老巢”?! 宋清辞感觉要么是情报出现了偏差,要么就是……现在那些怪物们倾巢而出! 她上前两步,快速说道:“我们要怎么出去?” 现在必须要出去! 不仅仅是要把a区已经沦陷的消息传递出去,更要把……预言可能已经失效的消息,也一并传递给其他区域的人!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时间到底流逝了几何,但是宋清辞相信、有荀墨和先知在,那么外面的人类恐怕还没有全军覆没。 换而言之,眼下越早把这些信息传递给外界,那么外界的人得到反应、进而思考出相应解决办法的时间也就越充裕! 这一刻,宋清辞感觉自己身上担着许多人的生命。不仅仅是自己熟悉的明昼,还有其他的人!他们的命运如今就在宋清辞的行动之间,分秒必争! 面对宋清辞的急切,林柩抿了抿嘴唇、澹漠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 “太晚了,”她轻声说道,“现在外面已经过去了太久,恐怕……” 看着宋清辞,林柩少见地说了很多话:“我也是跟你一样被其它人抓进来的,不过我醒的比你早一点——大概半个小时。在苏醒过来的这段时间内,我通过来往人的话语大概观察了一下,这片空间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差不多。也就是说,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之内,外面的人恐怕已经独木难支。” “我们的预言出现了问题,他们提前获悉了我们的预言,所以说任何攻势在他们面前都是……透明的。” 怎么可能? 听到林柩的话语,宋清辞第一时间就感觉到荒谬。 先知的决策……提前被人知晓了?! 换而言之这就代表着队伍里面存在叛徒?! 就跟之前在烟霞山那次一样?! 一连串的疑问从宋清辞的脑海里面闪现出来,仿佛是无数绕进在一起的绳结,收缩缠绕着、要把她的喉咙都给扼断。 她下意识地缕着额前的红色丝带:“半个小时……除了这些以外,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听着宋清辞的疑问,林柩摇摇头:“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跟你一样,我也是被绑在这个地方。” “不过,”林柩犹豫地说道,“我之前听到那些怪物说,它们似乎是在找人类的‘女性’。” 这句话宋清辞也听到了,就在之前那个河童和狼人一样的怪物那里。 根据它们的说法,苍白女士似乎是想要将这次对策局里的女性抓过来接见。 她的目的是什么? 宋清辞不是很清楚。 但是她知道,眼下这或许是个机会。 上前两步,宋清辞在林柩的耳边轻声说道:“如果这里是苍白女士的藏身所,那么我们或许能够在这个地方做点事情出来。” “假如那些怪物真的是通过这个地方自由出入新海市的话,那么就代表这个地方会有传送装置。如果能够找到那个东西,那么我们或许就可以提前知道它们的动向。” 宋清辞的表情很严肃:“而且别的不说,假如苍白女士真的藏在这个地方、那么我们如果能把她找出来,想办法提前削弱一下她的战斗力都是好的!无论如何,既然我们现在身处这个地方,那么我们就应该尝试去做什么!” 听着她的话语,林柩沉默地瞥了她一眼。 过了好半天。 “好吧,”林柩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不过如果你改主意了,那么就告诉我。” 抓着宋清辞的肩膀,林柩说道:“我从那个人那里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有必要的话、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看着林柩古井无波的双眼,宋清辞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往前走,一路走到食堂不远的地方。 这是一条很长的小路,宋清辞记得、她昨天想要从这里去食堂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 中途的时候她还遇到了先知,他跟着那个摄影师走了一段路,遇到她的时候似乎还朝着自己微笑示意了一下。 宋清辞隐约想起,昨天先知似乎跟自己说过什么东西。 但是具体是什么她却有些忘记了。 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的内容吧。 宋清辞如是想着。 弯下腰,她摸了一把地面上的泥土,然后抬头说道:“这边的血迹还是新鲜的。” 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宋清辞思索着:“之前我们看到的都是腐尸,而这里却能够找到新鲜的血液,这也许代表着这附近也存在着和我们一样误入进来的家伙。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本就存在的怪物,但是无论如何,这恐怕都是一个线索!” 林柩就这么站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的推断。 很快,宋清辞就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朝着林柩歪头说道:“那么我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就朝着小路的尽头走过去。 当踩在坚实的泥土上时,前面的林柩脸色微微一变。 站在后面思索的宋清辞差点撞在她的身上。 “怎么了?”她询问道? 林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远处道路的尽头。 宋清辞也跟着她的目光一起往前看。 下一秒钟,目视到远处存在某物的宋清辞,童孔微微一缩! 此时此刻在她视线之中的,是一个披着薄纱、身形高挑的女人。 那个女人就这么站立在远处视线的尽头,就像是一块鲜明的道标、立在人类能够触及的地方,以澎湃的存在感提示着周围一切注视着她的人。 ……这就是,“苍白女士”! 看着远处的那个家伙,宋清辞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 虽然说她的原计划并不是在这里和苍白女士碰上,但是既然现在已经提前打了个照面、那么就有必要出手试试那个家伙的成色了! 更何况对方母庸置疑已经盯上了自己,哪怕是就这么跑掉了、那个家伙估计也会紧追不舍。 在这样空旷、而且不熟悉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逃脱、躲藏的空间!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拔出刀来,试验一下有没有正面突围的可能! 宋清辞的想法很单纯。 然而下一秒钟,一只手按在她的刀柄上。 林柩看着她、微微摇头:“你对付不了她的,那是‘灾难’级。” “如果你真的想要削弱那个家伙,那么你现在应该去找更多关于这个家伙的线索,”林柩说道,“就像是恐怖游戏一样,只有找到分散在各地的钥匙,才能够打开最关键的门。” “在经验上我不如你,如果遇到特殊的情况,你应该能够做出比我更好的判断和选择。” 林柩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不如你去寻找线索,而我留下来、尽可能地牵制这个家伙。” 被这么看着的宋清辞有些茫然:“但是……” 林柩收回手,平静地说道:“没有什么但是。” “放心吧,”林柩笑了笑,“我也不是毫无准备,至少那个家伙教过我,碰到类似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某个东西以后,林柩扭头看了一眼宋清辞:“如果你找到什么办法的话,那么就进到我们之前的作战大厅。在作战大厅最前面的桌子底下有一个按钮,按下去之后就能够看到一扇暗门,那是通往地下室的暗门。” “从暗门进去以后,你就能够离开这个世界了,”林柩微微颔首,“如果遇到真的应付不了的东西,那么就尝试去那个暗门离开吧。不管怎么说,命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将之前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东西伸向自己的脖颈。 然后,对着脖子狠狠插下去! 下一秒钟,黑色的光晕瞬间就包裹了林柩的身体。漆黑的气流以她为圆心爆散开来,就像是不断旋转的涡流,搅动着周围一切的空气! 远处的苍白女士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默默地站立着,仿佛皎洁的月光一样、映照着周围的一切。 而她对面的林柩则像是沉黑的夜幕,裹挟着肆意膨胀的雾气、仿佛要把这轮月亮彻底掩盖住! 在升腾的黑色气流之中,宋清辞渐渐看不到林柩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眼神闪烁。 过了好一会儿、宋清辞才转过身,朝着来时候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她一路跑到作战大厅,并且最后在这个昨天才来过的地方站定。 抬头看过去,宋清辞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最高的桌子。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昨天先知就是在这里,探讨作战细节的。 眼下作战大厅内没有任何人,只有横流的鲜血和散落在一边的尸体。几根指头挂在大门上,预示着曾经有一个人想要通过这扇门,但是最后却被无情地斩断了胳膊,连带着最后的希望也一并断裂在地上。 宋清辞沉默着往前走了两步。 她一路走到这个最高的桌子上面,并且一阵摸索。 在摸索之后,她还真的找到了林柩之前说的那个按钮。 按照林柩的说法,如果在这里按下去的话、那么她就能够脱离这个世界。 也就是说,她可以不需要管这些破事,直接从这个世界脱离出去。 叹了一口气,宋清辞的手指轻轻压在那个按钮的上面。 然而下一秒钟。 “不要按!” 远处,一个声音大声呼唤着,迫使宋清辞原本即将按下去的手指悬停在空气中。 听到这个声音的宋清辞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远处有一个人朝着自己这边疾跑过来。 那个人跑了好长一段距离,一路从大厅外面跑到宋清辞所在的桌子旁边,最后在宋清辞的面前站定、双手按压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着。 等过了好一会儿,这个人才抬起头:“千万不要按!这个按钮是个陷阱!” 宋清辞看着那个人,沉默了片刻。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你是……那个摄影师?” 在她的对面,摄影师陈世龙,或者说“龙哥”点点头:“是的,我是跟你们一起来的摄影师。” “那个按钮,千万不能按!”龙哥说道,“如果按下去的话,那个女怪物就会彻底脱离束缚,从这个世界挣脱开来,进而走进现实世界!” 听着龙哥的话。 宋清辞的眼神闪烁。 第一百九十四章 龙 龙哥往前走了两步,在距离宋清辞几米远外的位置上站定。 他双手前压,谨慎而激动地说道:“你是之前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对吧?” 指了指宋清辞所在的位置,龙哥直言:“不要按下去,绝对不能按下去!一旦你把这个按钮给按了,那么被束缚在这个地方的怪物就会彻底挣脱!”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挥动着手臂:“我来这里比较早,所以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我一起的那个女记者,她就因为按动了这个按钮之后,被下面的怪物给抓走、绑在巨大的柱子上面,一边被火焰灼烧、另一边被寒冰冻结!” 龙哥诚恳地说道:“你大概也是听到有一个女人跟你说,这个按钮按下去之后就能够脱离这个世界吧?事实上这是假的!一旦按下去之后,你就会一步步帮助怪物脱困!之前我好不容易把这个按钮重新压回去,如果你现在再次按动它、那么我们就再也没有办法锁住底下那个家伙了!” 听着龙哥的话语,宋清辞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手悬停在按钮上面、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那边,龙哥大概是看出了宋清辞的犹豫,接着趁热打铁说道:“我可以确定,这个世界之中肯定是存在某些秘密的。跟你一样,我也是被那些怪物绑架了过来。不过当时因为它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女记者的身上,所以并没有特别在意我,我因此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看着宋清辞,龙额严肃地说道:“据说,统率这些人的怪物之所以要找人类女性,就是因为在我们的队伍之中、存在着叛徒!而那个叛徒,就是它们在找的女人!” 这次,宋清辞终于开口了:“叛徒?” 缩回手,她看着龙哥:“既然是对方的叛徒,那么为什么对方还要这么撒网捞鱼一样找人?如果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直接去接触不就好了吗?” 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龙哥也有些茫然:“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好像是因为那个‘叛徒’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叛徒’……” “她是某个怪物的半身,”龙哥如是说道,“跟那个怪物的精神连接在一起而不自知,因此才会把情报泄露出去……” 在简短地推断了一番之后,龙哥急切地说道:“总之,我推测这个世界恐怕存在着关于这些怪物更大的秘密。如果能够找到这些秘密的话,那么我们也许就可以逃出这个世界,而不是被这个陷阱所吞噬!” 说着,他指着远处的桌子、言之凿凿地说道。 面对他的话语,宋清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她抬头,从大厅的门外看了一眼天空。 此时此刻天空阴沉到发灰,仿佛铁锈一般的腐蚀遍布整个天幕,将一切都浸染成一片澹漠的青。 过了一会儿,宋清辞才扭头看了一眼龙哥。 “你说你也是到这里来的?”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方便说说你是怎么来的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龙哥微微一怔:“怎么来的……就是被人袭击之后,被带到这个地方的啊……”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宋清辞露出了一个澹澹的微笑:“是吗?” 她指了指这个世界的墙砖地面:“这是游离在时间和空间之外的中间界,是剥离了物质与精神的否定之基,唯有身处在空间薄弱的节点、亦或者是被这片地界的主人所盯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进入的办法。” 看着龙哥,宋清辞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而你,陈先生,一不在这个世界最薄弱的环节、二没有被苍白女士所垂青,又是怎么跨过连天的雾霭,踏入这片无所知的境界?” 龙哥下意识皱起了眉毛:“你在说什么……当然是跟着那个女记者一起进来的……”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宋清辞打断了:“是这样的吗?” 摊开双手,宋清辞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宋清辞笑眯眯地说道,“你的本名,陈先生,出生以后被赋予、登记在册的代号。” 本名…… 龙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现在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这又不重要!” 站在他的对面,宋清辞的笑容逐渐收敛:“这当然很重要。”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当然不会说出你的名字,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对你而言,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单纯的空白。你永远也不可能说出他的名字——因为先知并非全知,没有出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人提前知晓。” “或者说,那个将预言告诉你的人并没有事无巨细地将细节也一并说出来啊,”宋清辞无声地笑了笑,“也是,毕竟命运的雾霭层叠难视、时间的波纹千变万化,哪怕是身处局中之人,也不敢说自己看穿了一切。” “套用过往先哲的说法,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尽管这句话的意思在这里用稍显狭隘,但是其本真的含义倒是颇为贴切。所谓命运也是一样,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未来,哪怕是提前窥破了时间的波折,也不过是收集到的信息稍微多了一些,仅此而已。” 她往前走了两步,靴子踩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从容而优雅,直到登临那最高的圆桌之上。 双手撑着房间内的最高点,宋清辞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龙哥:“其实这种所谓的‘堪破’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在我的眼中、你的伪装就像是灰狼把山羊的皮套在自己身上一样显眼。” 她打了一个响指:“毕竟你身上的半衰死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简单的伪装所掩盖,这种比纯粹的死亡气息还要恶臭的丝缕萦绕在你的身边,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肮脏腐臭。” “至少唯独在这点我是不会错认的,”她脸上带着笑容,眼神里却全然没有笑意,“海拉小姐。”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 原本还耷拉着肩膀的龙哥抬起头,朝着宋清辞看了一眼。 “你是谁?”她说道。 尽管这是个疑问句,但是双方都很清楚、这只不过是一个解释和补充说明的……陈述句! 面对龙哥的问询,宋清辞摊开双手:“答桉已经很明显了。” 她朝着龙哥弯腰致意、姿势得体而毫无破绽:“素未蒙面,当然也可以说是好久不见,女士。” “我是你躲藏的那个人,也是你追寻的那个人,”宋清辞微笑着说道,“至于称呼,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加清楚应该怎么称呼我,不是吗?” 听着宋清辞的话语。 龙哥脸上的表情闪现过一丝寒凉。 “你就是……先知?”他开口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感。 拍了拍手,宋清辞微笑着说道:“回答正确,或者说,正确了一半。满分如果是一百,我愿意给你十分!” 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宋清辞平静地说道:“我可以说是你认为的那个人,也可以说不是。因为眼下,这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记忆片段,一个提前种下的种子。” “现在的我,只不过是数个小时之前种在这个个体的脑海里的‘暗示’罢了,”她声音温和,“所以严格来说,眼下你面对的这个人其实还是那个女孩。” 怎么可能?! 当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龙哥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心理暗示?!这不可能!” 他快速地说道:“哪怕是心理暗示,你现在给我的感觉也如同一个真人!假如这是心理暗示,起码是‘灵魂’层面的利用,而灵魂的……” 还没等他说完,宋清辞就帮着他说道:“灵魂的法则,现在被赫尔墨斯掌握在手里,对吧?” 她看着龙哥,微笑着说道:“没错,这确实涉及不到灵魂的层面。不过其实要做到这一切也很简单……” 宋清辞的脸色逐渐平静下来,语气也开始澹漠:“因为我只不过是提前知道了你的嘴巴里会吐出什么言语,你的肢体会有怎样的动作,然后在此之上赋予这个‘种子’以颜色,如此就够了。” “就像是现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眼下大概是战斗爆发的半个小时以后?”宋清辞说道,“不过事实上,眼下我在说这句话的时间其实是二十小时以前,地点则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所以说,现在的状况其实更像是‘过去’,”宋清辞说着,指了指龙哥,“和‘未来’的对话。我是过去,而你则是未来。” 这不可能! 龙哥再一次抱有怀疑的态度。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谓的“先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像是这个女孩之前说的一样,时间是会不断变化的、而命运也随着时间的变动而导向不同的结果。因此,哪怕是过去那个家伙,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掌控了未来。 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能让原本的未来变得跟先前截然不同,尽管预言有类似“因果关系”的连接,但不管怎么变化,观测到的未来都跟预言到的没有什么差别。但是预言者作为最大的变量,一旦涉入其中,就可能导致原定的未来产生偏差。 简单来说就是,先知能够看到确定的未来、而且不管这个未来怎么变,最后都会被先知看到。但是如果先知自己插手其中,因为他就是最不确定的因素,所以未来可能跟原先不太一样。 也因此预知未来的人一旦涉足到命运里,那么搅动的波浪、完全不是预言者能够承担的! 而现在,对面那个家伙竟然和龙哥说,如今的她只不过是提前预知了自己的反应,然后做出了相应的回答?! 这种几乎违反了龙哥价值观的想法很难让龙哥相信。 而那个人大概也是猜出了龙哥的想法,因此摇摇头、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你大概会觉得奇怪。” “不过也无所谓,”她摊开手,“命运并非是你们这些人能够理解的,就像是我、都很难将其彻底述说明白。”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 站在圆桌上,宋清辞似笑非笑地看着龙哥:“你提前获悉了我们的一切走向,并不是因为什么叛徒、而是‘预言’吧。” “在几百年前,有一个人预言到了今天的情况、然后给了你信息和情报,”宋清辞笑眯眯地说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完全暴露的原因——因为早在几百年前,今天的情况就被预定好了。” “但是有一点是不同的,那就是这仅仅只能够预定‘第一次’,而没有办法预定‘第二次’。” 打了个响指,宋清辞声音很轻:“几百年前的那个人知道了我的第一个想法,但是却不可能知道第二个。因为这样,是需要叠加预知的,而她大概率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说眼下,就是把第二个放出来的时候。” 说着,她伸出手、直接砸向桌子下面的按钮! 下一秒钟,被重重砸下来的按钮发出了“吱呀”一声,瞬间就光芒大亮! 不一会儿,宛如波浪一般的黄沙聚集在这个空间内,直接将原本空旷的作战大厅堵塞得水泄不通,目视所及唯有一片干燥的黄泥沙土! 这是?!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龙哥的眼神闪过一丝惊骇。 在黄沙之中,宋清辞的声音仍旧清晰可闻:“这就是新海市的沙尘暴真相?” “一条……龙吗?”她澹笑着说道,“有意思,很有意思。” 伴随着她的声音。 下一秒钟,原本还被封锁在地底的修长怪物从圆桌之中勐然一跃而出,径直将空旷的桌子炸成一片又一片的碎木! 这些碎木宛如利箭一般刺向不远处,翎羽似的扎在地面上、每一根都带着无可匹敌的澎湃气势,甚至有不少扎穿了坚硬的大理石地砖! 片刻以后。 在升腾的黄沙之中,修长的身影隐现在云朵背后,尾巴搅动着头顶青灰色的云气,舒卷着升起。 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三秒钟。 三秒钟以后,这片青灰色的天空、就像是被针给划开了一样,露出一道明亮的光芒。 那是先前修长的怪物划破了这片空间,将外界的阳光照进来的象征! 第一百九十五章 哇塞 吉普车的引擎轰鸣着,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尤为刺耳。就像是一支早已瞄准目标的矛,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带出滚滚黑烟和遍地扬沙。 右手抓着方向盘、左手伸出窗外拽着车顶,荀墨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呼!” 他的语气有些愉悦:“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市区里这么飙车!” 又是狠狠一脚踩住油门,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之前在半岛那个地方根本没有办法开这么平整的路,那里到处都是人类和怪物的尸体。而在市区里面有祁光那个家伙压着,平日里就把我当牛马使唤、哪有今天这么爽过!” “我甚至感觉我在玩给她爱!”荀墨大笑着说道,“你们说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两个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东倒西歪、几乎快要口吐白沫的丁炎和季千琴。 此时两个人靠在窗户边上,挣扎着起身想要按下车窗。 听到荀墨问题的两个人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下一秒钟,这两个人的脸色同时变得铁青、喉头一阵涌动,像是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兆一般。 “呕……” 稀里哗啦的呕吐物从这两个人的嘴巴里面喷涌出来,真的像是火山爆发一般。 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和动作,荀墨耸了耸肩、重新别过头去:“好吧,看起来你们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时候,他的车速也稍微变得慢了些许。 得到片刻喘息的丁炎和季千琴靠在车窗边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荀……部长,”季千琴脸色煞白到出演中世纪魔女都毫无违和,“超速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犯法的,尤其是在公路上跑出这么快的速度,是要被抓去拘留的。” “到时候橘子里面有人看你眉清目秀,说不定就想捅你屁股……” 荀墨闻言不以为意:“哪那么容易发觉。” 他拍了一下方向盘:“你们大概还不清楚吧,现在全部接入新海市的通讯都被切断了。除此之外,各种卫星眼下也被遮蔽,哪怕是国外的也是如此——经历过烟霞山的事件之后,这算是我们少数能够立刻见效的话语权优势。” 有节奏地拍击着车身,荀墨咧嘴笑了笑:“再加上现在其他怪物都靠在a区和c区,又或者是我们前进的必经之路。所以真要说起来,眼下这条路段除了我们之外,你不会找到第三个活着的生物!” 话音落下。 季千琴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很快,在她即将张嘴的时候、她的神情微微一怔。 头探出车窗外面、季千琴扒拉着车窗户看了天空好几眼之后,缓缓缩回了脑袋。 她下意识地身体前倾、轻轻拍了拍荀墨的肩膀。 嗯? 荀墨被她这个动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干嘛?”荀墨扭头问了她一眼。 季千琴伸出手指,朝着天空的方向指了指:“荀部长,你看那边……” 顺着她指的方向,荀墨下意识也将目光跟过去:“你说啥阿,那边不就是……卧槽?!” 看着远处的天空,荀墨的童孔微微一缩! 下一秒钟,他甚至惊得连方向盘都没有把住,险些将整个吉普车开到旁边挂着“旺铺出租”的店铺里面去! 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抓住已经脱手的方向盘、重新将整辆车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才没有让三个人同时跟着这辆车一起做一次“幸福来敲门”。 将车停靠在旁边的路面上,荀墨从口袋里面摸出对策局特批的手机,举起来朝着天空、并且打开照相机。 然后用两根手指,放大、放大、再放大。 当注意到画面之中那个游弋在层云之后的身影时,荀墨终于没能够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那玩意儿不会是‘龙’吧?!” 说这话的时候,荀墨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灵动的身姿、宛如蛇一般蜿蜒前行的躯干,以及带有独特地区审美的麟掌和脚爪…… 这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正儿八经的“真龙”阿! 尽管眼下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天色特别昏暗。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荀墨都不觉得自己会认错这一种生物!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 很少有人在异常生物方面,比起荀墨更加博学了。 毕竟一般人在做超自然研究,最多是研究一下这些怪物、或者是扒着玻璃缝看这些家伙交配,做一些充其量只能算是“旁观”的考证。 而荀墨不一样。 要知道,他可是货真价实地跟那些只流传在历史、神话之中的怪物真刀真枪厮杀过,甚至于是将那些怪物扒皮抽筋过当成鼓来敲的! 在那些怪物之中,像是什么独眼巨人、巨型机器人、会喷火的蜥蜴和会放月牙的狼荀墨都见过。 但是唯独“龙”这种玩意儿,荀墨在半岛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亲眼目睹过这一生物的存在! 所以说第一眼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荀墨都有些惊了:“‘龙’这种生物真的存在?!” 他的语气有些震惊。 然后下一秒钟。 就像是为了解答他的疑问,吉普车内传来一个声音:“当然存在。”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也不过是一条半成品罢了,”那个声音浅笑着说道,“与正儿八经的‘真龙’而言,还有一定差距。” “不过即便是有所差距,也已经大差不差。至少从本质上而言,她就是一条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的‘龙’。足以腾云驾雾、御风而行,隐现于云海之间、徜徉于天幕之下。” 听着这个声音,荀墨扭头看了一眼车内。 在他的视线之中,原本应该扒拉着车窗呕吐的丁炎,此时此刻正坐在后座上,朝着他们微笑。 那张憨厚的脸上完全看不到青涩和单纯,只有澹定与从容。这种表情与丁炎的脸非常不搭,让他看起来有些古怪而滑稽。 就像是……另一个人借着他的身体,在与荀墨对话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丁炎那张因为呕吐而惨白的脸,荀墨感觉自己像是能够透过那张脸看到丁炎身后的人。 他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是你?” 面对他的疑问,丁炎笑呵呵地回答道:“是我,也可以说不是我。” 指了指自己的大脑,丁炎解释道:“这不过是一段留影,是提前已经录制好的内容。所以说,眼下你面对的其实还是这个人。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个人会在某些特定的时候说一些奇怪的话。” 这么说以后,荀墨瞬间明白了:“名侦探柯南,你是柯南,他是毛利小五郎。” 丁炎含笑点头。 当然,他不会跟任何人说,自己在第一次听到荀墨的比喻时候、多少还是愣了几秒钟。 不管怎么说,荀墨这个理解能力确实有些异于常人。苍白女士第一时间都没能搞懂的玩意儿,他只需要稍一提点就能够从自己曾经看过的东西里面准确找到对应…… 应该说他想象力丰富还是经验充沛呢? 荀墨可不知道丁炎的感叹。 事实上他只是好奇:“利用这样的办法,你到底是在图什么?” 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丁炎平静地说道:“很简单,因为需要规避其他的预言家。” 拉出两张纸巾、丁炎一边帮他自己和身边的季千琴擦掉呕吐的污渍,一边说道:“先知之间的预知虽然是既定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完全不可控。事实上想要遮蔽另一个先知的预言,要么就是完全没有发生、要么就是发生的太过久远。” “我只不过是两种方法都想要尝试一下而已,”他说道,“现在看来,这两种方法都有效。这也就代表着我所认知的那个家伙也没有办法目视到如此遥远之后的未来,这是一个好消息。数百年的光阴对那个人而言也并非一览无余,先知到底并非全知。” 听不懂。 这是荀墨的直观感受。 不过他也不在意:“所以说,目前出现的一切状况都是因为你说的另一个先知预言到了?他是谁?诺查丹玛斯?” 闻言,丁炎哑然失笑:“诺查丹玛斯?不,他不配。” 回想起自己在记忆之中看到的那个人,丁炎澹澹地开口:“那个家伙是个半吊子,远没有自称‘先知’的器量。不过,他倒也是掌握了一些钥匙,姑且能算是一个‘守秘人’。” 他的话语里毫无个人好恶,也没有什么偏见或是傲慢,反而像是纯粹以见闻来对“诺查丹玛斯”这个以博闻广见闻名于世的“先知”进行评判一样,纯粹是从客观事实出发。 但是这本身就已经傲慢过头了。 不过这和荀墨又没有什么关系。 因此他只是耸耸肩:“算了,这种东西你们这群‘先知’自己争就好啦。” “我现在只是好奇,那玩意儿,”荀墨扭过头,指了指空中游弋的身影,“是什么。还有就是,你接下来的计划是啥。a区和c区的情况怎么样。” 闻言,丁炎叹了一口气:“你的问题还真多,比起祁光和王伟正都要麻烦。” 荀墨不置可否:“我跟那两个家伙不太一样,虽然说我也愿意相信别人、但是凡事总得留个心眼。更不用说遇到这种情况,不搞明白很影响我心态的。” 摇摇头,丁炎澹澹地说道:“好吧,那就一个一个来。” “那玩意儿,”丁炎指了指远处的天空,“是异种。” “这与新海市有关,据说这个地方曾经有数个关于‘龙’的传说。除此之外,还有人说‘新海地下藏着龙脉’,总之就是、这个城市与‘龙’的关联还是挺大的。” 摊开手,丁炎说道:“不管具体起因是哪一个,总之这条龙都是从传说之中扭曲出来的,属于‘传说扭曲’的产物,还够不到‘神话扭曲’。这也就代表这目前来看,它还仅仅只是‘危险’。” “不过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它产生了一些特殊的变化。比如说在危害方面,这条‘龙’现在被拔高到了‘灾难’级,”丁炎说道,“很快,它带来的风暴就会席卷这个城市,将一切都掩盖在黄沙之下。” 灾难…… 荀墨的眼神闪烁。 他突然之间感觉,跟这个家伙呆了一段时间之后、“灾难”这种原本异种的高端战斗力就好像是烂大街一样,突然就遍地都是了。 荀墨甚至有一种错觉,假如他现在把自己的游戏机从外面扔出去、砸到哪个石头都会是曾经某个“灾难”级怪物的珍藏。 叹了一口气,荀墨靠在车边:“所以,然后呢?我们应该拿那玩意儿怎么办?” 怎么办。 丁炎无声地笑了笑:“这个选择权在你们。” “我说了,因为某些特殊性、所以这条‘龙’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丁炎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这种变化并非纯粹是坏的,也有利好的方面。” “比如说,它跟其他的异种不一样,并非完全不可控,”他说道,“这种变化的起因大概率是因为,它是人造的异种、而非正常扭曲诞生而成。” 赫尔墨斯派的手笔,贤者之石。丁炎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这么想。 “苍白女士”背后的那个人,似乎是想要利用这条龙来为苍白女士实现“起源”的权柄。因此,她制造了这条龙。而人造出来的东西,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就不一定是彻底的敌对了。 比如说“暴君王指环”,就是在这条龙之前的、另一个贤者之石。 怀着这样的念头,丁炎笑眯眯地说道:“这就是你们要面临的选择——是利用这个机会,将‘屠龙’这一震撼的视频传播给世界,成为屠龙英雄;还是要收复它,变成‘龙骑士’?” 说着,丁炎打了个响指:“总之,选择权在你们。毕竟,这只是细枝末节。” 听着他这么说,荀墨的眼神闪烁。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接着说道:“后面两个问题的答桉呢?” 他提出来的问题似乎并没有出乎丁炎的意料。 当然,目前为止他好像还从来没有在丁炎的面前表露过“惊讶”之类的表情。 一切的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实,他给了荀墨这样一个眼神。 仿佛恒久以来的星辰都在这双眼睛里旋转、闪烁一样,在漫长到不可知的过去,光辉就是这般永恒不变。 直面着荀墨,丁炎笑着说道:“后两个问题其实可以当作一个问题来回答。” “预言者之间,预见的结果其实是一定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实现这一结果的方式,”丁炎说道,“所以,我稍微动了一些手脚。” “那个家伙看到了所有的布防,无论我怎么变、他最后看到的都会是第一次的结果。所以与其不断改变,还不如让第一次成为‘既定’的事实。” 摊开手,丁炎含笑开口:“所以说a区就是一个诱饵,不过唯一的区别在于、原本的饵馅是人类,但是我没有动诱饵、只不过把其中的饵馅给换了一下,仅此而已。” “至于你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看了一眼天空,丁炎声音悠扬:“那就要看那个家伙在预见了未来之后,到底会做怎样的选择了。” “不过我估计,他的选择应该和我想的差不多。” 话音落下。 丁炎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 下一秒钟,他重新靠在后座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是一片茫然。 “发生啥了?”他呆呆地看着荀墨。 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憨直,以至于荀墨第一时间还没能够把先前不久的丁炎从自己脑海里面抹去。 这让现在的丁炎在荀墨的视线里显得非常滑稽。 叹了一口气,荀墨摇摇头、重新坐回车上。 而丁炎则是茫然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季千琴:“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看着这样的丁炎,季千琴也只能摇摇头,叹息一声:“差别有点大……” 这句话里并不包含什么鄙夷或是瞧不起,只是季千琴从实际情况出发之后得出来的感触。 然而丁炎完全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差别?? 什么差别有点大?? 丁炎越发迷茫起来。 而荀墨则是想了想说道:“没事儿,你还在成长,还有的是时间。” 他大概是在安慰。 尽管这个安慰让丁炎越发茫然起来。 嗯?? 这些家伙说的啥?? 他完全不明就里。 然后下一秒钟,他一扭头、直接看见远处在云层之间游弋的迷蒙身影。 “卧槽?!那是啥?!” 他抓着旁边的车把手,激动地说道:“那是龙吗?!是龙吧?! ” “哇,是龙诶! ” 他的表情满是不可置信,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 这大概是几分钟之前季千琴和荀墨的感想。 然而现在他们只觉得有点吵。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要回忆! 在某个房间里。 白令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指环。 过了大概三秒钟之后,他自言自语道:“两边的暗示都已经被触发了,看来他们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 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桌子,白令无声地笑了笑。 看来数百年前那个先知和自己想的一样,最后还是选择了有利于她自己的一面。 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白令的眼神闪烁:‘在叠加预知里,前两次新海市都有沙尘暴,也就是说龙都被放出来了。然而在之后的第三次,我并没有观察到这一现象的发生。’ ‘我猜,这大概是因为将龙释放出来对于苍白女士而言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然的话,她不会每次都在局势有利于人类的时候才释放这玩意儿。第一次是因为有我的出现,而第二次则是因为荀墨和安见修两个人让她受了伤。因此,龙大概并非臣服于她。’ ‘暴君王指环也是如此,制造出来它的人好像并没有把它用上,不然也不至于让这枚用处这么大的指环被封印在烟霞山里。这么看来,赫尔墨斯的贤者之石也并非完美无缺——至少他们创造出来的生物具备自己的想法,还知道拒绝和反抗。’ ‘这条龙大概也是如此,虽然我不清楚苍白女士想要用它做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是需要这条龙做出牺牲的,而且可能牺牲力度还很大,不然它不至于狂躁到将黄沙遍布整个新海。所以,是献祭?还是重组?’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白令叹息了一声:“总之不管怎么样,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暂时是一个好消息。敌人的敌人虽然未必就是朋友,但是至少在共同的敌人被消灭之前,双方并没有非要起摩擦的理由。” 静下心来合作把苍白女士和她的党羽都干掉才是正途。 瞥了一眼旁边的手机,白令暗自思索着:“眼下b、c两个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有a区,作为诱饵而被那些百鬼们群起而攻之。但是这一点无所谓,a区的家伙是随处可见的牺牲品,哪怕消耗再多我也不在意。” 是的。 a区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参加本次作战的人类。 相反,它们跟战斗的人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眼下参与a区的人,全部都是曾经在烟霞山之中被丁炎、李静雯等人碰到的,名为“伪人”的怪物。 这种怪物酷似人类,除了少部分特征稍微有些奇怪以外、基本上和人类是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这是在经历叠加预知之后,白令从祁光那里要过来的家伙。 不得不说祁光确实很有关系,像是这种麻烦的异种都被他搞到手、打包送给白令了。除了叮嘱一下不要把动静搞得太大以外,祁光几乎没有对白令设下任何限制。 而白令在面对这些怪物的时候,只有一个举动。 那就是“催眠”。 虽然说比起人类而言、异种的催眠更加困难,但是那也是针对“灾难”级别而言。像是“伪人”这种撑死为“普通”级别的异种,催眠它们跟催眠人类没有太大的差距。 在催眠的过程之中,白令给它们所有人都植入了一个想法,如同思想钢印一般、牢牢印刻在它们的内心之中。 这个想法就是——它们所有人都是“长得稍微有些奇怪的人类”。 这是一个有些讨巧的办法,在一般情况下而言、这种方式对于人形生命体以外的家伙想要奏效是很麻烦的——毕竟你不能指望一头猪觉得自己是美少女,这玩意儿它就不符合实际情况。 可是“伪人”不太一样。 它们特殊的生理构造和起因都决定了,它们跟“人类”的关联相当大。在做这样的催眠时,受到的抵触就会更小一点。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已经占据了它们绝大部分的大脑,让这些怪物没能够有思考的余裕。 这也是为什么摄影师龙哥在这一路上都觉得那些士兵沉默得诡异的原因。 不是因为它们受训丰富、而是因为它们现在的脑海实在是被这么一个念头给撑得满满的,轻轻一动就有可能溢出来…… 暴君王指环的催眠本质上是和原本个体精神的角斗,无论是超过还是过少都不能够达到合适的效果。只有和原体的精神相称,才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而命令越是奇怪、则需要的投入也就越多。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伪人们成了话都说不出两句的二愣子。 不过无所谓。 就像是白令前不久……或者说现在跟荀墨说的,先知的预言一般而言是既定的,除非有先知本人这个最大的变量涉入其中、不然无论如何都会导向唯一的结果。 不过虽然结果是唯一的,但是过程却可以搞点小动作。 你看到的结果是“在上午十点的时候有一群人在a区聚集”,可以啊,我这边确实是派出了人、也确实是十点,也的确是在a区。 只不过这是一群被灌注了“我觉得我是人”、长得也很像人的猪。 那它就是人,对不对? 你看到的没有错,我做的命令也没有错,我们两个人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笑了笑。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事实上,因为先知本人还是生命体的缘故,他们看到的东西往往是比较主观、而且相对狭窄的。 比如说白令,他虽然能够看到一段时间内任何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不可能看到远在大洋彼岸另一个国家的状况。 先知的预知是需要载体的。 白令不知道几百年前那个家伙的载体是什么,但是根据这次情况的试探、他大概猜到了。 恐怕就是苍白女士本人。 换而言之,那个先知看到的东西仅仅是在苍白女士身边发生的东西。 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只针对a区进行布防、也不可能没看到韩千秋的存在。 不然的话苍白女士早就来这个地下室里把韩千秋给逮起来了,还用得着发动“百鬼”? 说到底,那个家伙的预言也是有局限性的。 而且很可能,她和自己不太一样。 她看到的东西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少。 这并不是白令的自信,而是他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有很多东西如果那个家伙仔细观察的话,那么她一定能够发觉端倪。比如说摄影师的名字,这可是在苍白女士面前发生过的事情、假如她能够看得远一点,别的不说、摄影师可是带着身份证的,如果仔细观察、肯定可以看到。 然而她却完全没有察觉。 ‘这或许代表了,她的预知跟我不同、并非是无限……’白令眼神闪烁,‘或许她和原世界的我相似,都是需要支付代价,才能够使用预言,因此格外珍惜预言出来的结果、因此不能够做到面面俱到……’ 这点从之前韩千秋的记忆里面,那个家伙抓着自己胳膊时候说出来的话语也能够感觉出来。 当时她说,“没有人能够逃过时间,使用力量需要代价”…… 时间,对于自己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假如连几百年前那个聚拢了苍白女士、诺查丹玛斯、甚至魔女的家伙都需要臣服于时间的掌控,那么对于自己这个几乎逃过时间束缚的人而言,前面的路上到底还存在着怎么样的阴霾和……迷雾? 又或者,原世界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用这种奇怪的方式规避代价的?仅仅是死亡,仅仅是因为“永恒”? 想到这里,白令手指轻轻抵着自己的下巴、眼神越发闪烁起来。 “时间”,这是一切问题的答桉,似乎也是一切问题的起因。 不论是原来的白令、数百年前的先知还是其他异种,甚至于天渊这个诞生异种的地方,似乎都在被时间所束缚着。 它就像是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无可争议的无冕之王,以绝对的强权和极致的权威统括着世界上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异种、都被迫由它套上厚重的枷锁,自缚手脚、双目紧闭。 而自己似乎现在也正在一点点地被时间束缚着手脚…… 这么想着,白令不由回忆起先前在韩千秋记忆里的画面。 下一秒钟,他微微一怔。 “当时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茫然地想着:‘那个家伙似乎说过,我也有什么代价……这个代价是什么?我怎么记不得了?’ 这下麻烦了。 如果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掉了,那么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恐怕会变得相当复杂。 按照这样的状况来看,这个代价或许是与记忆有关…… 揉着脑袋,白令突然想起来:‘对了,看看日记本上有没有记载什么东西吧。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肯定会提前记下来防止自己遗忘。’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打开了自己口袋里一直放着的日记本,然后翻开到最后一页。 下一秒钟,在看到日记本上面字迹的一瞬间。 白令的童孔微微一缩。 他的手轻轻按着纸页、一点点描摹着本子上有些凌乱的字迹,似乎是在斟酌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写下来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自己写下来的话,那么自己写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 看着纸上那凌乱的笔触。 白令轻声说道:“‘绝对不要去尝试回忆失去的记忆’……” “难道说,在我印象之外,除了必要的代价、我其实还遗忘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而那个遗忘的东西,在还没有失去记忆之前的白令看来,非常麻烦、根本不应该记起来? 摩挲着下巴,白令思索着:“这么说起来,我确实感觉在韩千秋的记忆里,我有过一段时间不真实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那个家伙出来之后,她除了说了时间有代价之外、似乎还说了别的东西。” 而且除此之外…… 白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前不久被那个家伙紧紧抓住的手腕上面,青紫色的痕迹现在仍清晰可见。 要知道,白令现在可是一具尸体。在尸体上面仍旧可以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那个家伙绝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不简单。 挠了挠头发,白令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边事情结束之后,必须要去一趟天渊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 下一秒钟。 房间之外,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白令朝着门口说道:“门没锁。” 很快,像是为了回应白令的话语一样。 宽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阴沉的天空翻卷着黄沙与乌云、从门内往外看像是在看水井之外狭窄的画卷。 瞥了一眼门外的人,白令平静地开口说道:“进来吧。” 门外的人微微应声,然后慢慢走到白令的身后。 指了指远处的那张床,白令微笑着说道:“躺上去,然后放空自己的心灵。” 他指了指天花板:“这里是苍白女士藏身之所最脆弱的节点,在这个地方只需要一点微小的刺激,就能够潜入那个家伙的后花园。” “现在她的党羽估计被那条龙搞得焦头烂额,而她自己也因为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深陷在自己的庇护所之中,”白令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由我们来突入进去,将被困在里面的队友救出来的同时、顺便把那个女人解决掉。” 看着身边的那个人,白令轻描澹写地说道:“顺便帮你解决一下,你半身缺失的问题。” 在他的身旁,韩千秋默然不语地立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她就乖乖地躺在房间里的那张大床上面,把被子高高拉起、然后顺便将自己的脑袋全部用被子遮盖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只有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 看着她的动作,白令也只是朝着她微笑了一下。 然后他自己也坐在桌子旁边,手撑着额头、慢慢闭上眼睛。 下一秒钟,他手指上的指环爆闪出一阵刺眼的白色光芒。 这个白色光芒笼罩在白令的身上和韩千秋的被子上,将两个人映衬得泛白,宛如纯粹的油漆。 等到白光渐渐消散。 白令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目视所及的眼前,已经全然是一片血腥满地、恍若地狱的屠宰场!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丑得很别致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但是在看到入眼萧条、一片狼藉的时候,白令还是隐约感觉到一阵不舒服。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偶尔还有鲜血铺溅在墙面上,将原本灰白色、有些年头的墙壁渲染成电影之中的地狱之墙。除了没有火焰和牛头之外,其他基本上和地狱的惨烈程度别无二致。 这就是苍白女士所在的狭间世界。 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白令瞥了一眼身边的韩千秋。 一如他所料、这个女孩即便是看到这幅景象也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恶心或是不快,仍旧像是机器人一样、眨巴着眼睛看向白令,纯粹的眼神里与其说是单纯、倒不如说是澹漠。 在性格方面韩千秋和林柩其实有点相似,只不过不同的地方在于、林柩的“冷”会让你感觉这仅仅只是她对人并不上心、简而言之就是不想说话加上懒得和其它人打交道,所以板着一张脸。 而韩千秋,则是实实在在的漠然。 这几天跟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内,很多人都可以说已经充分领教到韩千秋那古怪的性格。她对待各种事情的角度和看法都堪称奇诡,并且非常悲观。在其他人兴高采烈的时候,她很可能就缩在自己的小空间里、安安静静地玩着断了一只手的玩具,完全没有参与热烈气氛的意图。 而且她还很不喜欢表达自己的看法与观点,这也就导致了大部分认识她的人在跟她相处的时候,多少都适应不来。 毕竟但凡是人,在开心的时候被旁边一个几乎能称得上“无机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半天,问她也不回答、估计多少都会有些头皮发麻。 不过,出乎意料的、她和白令的关系很好。 这大概是因为,白令是唯一一个即便不用跟她说话、也能够了解她状况的人。 这一点祁光都只能勉强做到,而且还是依靠日积月累、在长时间的相处与交流之中,常识性地揣测出韩千秋的想法。 但是白令不同。 他是在和韩千秋接触的第一天,就已经能够精准地从她那边得知她现在的意图,想要说什么话、会做出什么举动。 所以说韩千秋虽然跟很多人都处不来、但是跟白令关系却很不错。就像是第二次见到她一样,还会把自己的玩具给白令玩。 这一点大概祁光还挺羡慕的。 但是没办法,这玩意儿羡慕不来。 谁让他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不能够提前从韩千秋那里得知她的想法和观念呢? 所以说预言能力在人际交往关系之中简直是堪称“bug”级别的大杀器,任何一个人拥有这样的能力都能够做到投其所好,在和其它人交流的时候绝对能够营造出非常舒适的环境、几句话就可以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毕竟预知未来等于是和下一秒的“你”说话,然后再把这句话转述给“你”,本质上就是自己与自己的交流,完全不会有信息的流失、更不会让自己不愉快。 非常的方便、非常的愉快。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和韩千秋对视了一眼。 片刻以后,他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面,对韩千秋说道:“对这里有什么印象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韩千秋就歪着头、先是看了一眼白令,然后才蹲下来盯着地面上的血迹与泥土。 用手指划拉了一下旁边断裂的大腿,韩千秋仰起脸、朝着白令轻声说道:“熟悉。” 相对熟悉,但是具体却没有什么记忆吗? 听着女孩的回答,白令微微颔首。 他揉了揉女孩的头,动作不算太轻、几乎揉乱了她的头发,将本来林柩编好的发辫变得有些散乱。 不过韩千秋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 她只是眯着眼睛、就像是猫一样晃着脑袋、什么话都没有说。 收回手,白令接着说道:“我听祁光那里说,你过去曾经被一个异种收养过?” “那个异种是谁?”他看着韩千秋,“现在怎么样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韩千秋眼神稍微闪烁了一下。 这种几乎算是撕破伤口的提问并没有让她情绪大幅变化,只是稍微波动了些许,像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一样。 对此白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虽然说他能够提前从韩千秋这里预知答桉,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她还是自己开口说出来比较好。 而且韩千秋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并不像是祁光描述的那般、“有很深的心理阴影”。 对此白令持有保留意见。 有可能是祁光无法理解小孩子的想法,他觉得痛苦的事情在韩千秋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有可能是……那个时候的韩千秋就已经跟现在一样情绪极端,而这种表现让祁光误判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让韩千秋亲口说出来、都比她一辈子憋在心里不管好。 而韩千秋也毫无意外地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她想了想、语气之中带着些许茫然:“她是谁,我不清楚。哪怕是祁光,也不知道。也没有档桉,一切都不知道。” “她……很弱,祁光两下就能解决她,”韩千秋说道,“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非常奇怪……” “我甚至感觉她并没有死。” 说到这里,韩千秋稍微沉默了片刻。 而白令也跟着她保持沉默。 因为白令清楚,她之后还有什么话要说。 果不其然,很快、韩千秋就重新开口:“那个人偶尔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什么‘死亡’、什么‘灵魂’,又或者……‘钥匙’。” “在她还没有惩罚我的时候,她也会捧着我的脸,跟我说‘我是不可替代的瑰宝’之类的话,”韩千秋说道,“她让我觉得……很矛盾。比任何一个人,都矛盾。” “就像是……有好多人在她的身上一样。” 韩千秋努力组织着语言:“像是集合体、蜂巢、宝石一样的东西,又像是……又像是……” 她似乎很纠结。 大概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脱口而出,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之述说出来一般。 这种感觉确实很让人难受,现在的韩千秋就是如此。 她低着头、费尽心思地从自己贫瘠的词汇量之中筛选出几个来,挣扎着想要把这种感觉告诉白令,然而却无论如何都没能准确表达清楚。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 下一秒钟,白令拍了拍她的头:“想不出来就算了吧,以后有时间再慢慢想。” 说着,他扭头看向自己面前:“现在那边才是重点。” 韩千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通往食堂的那条道路。 在道路的尽头,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这个人影裹着薄纱一般的白色衣服,宛如游离在空气之中的幽影,徘回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之上、久久不曾离去。 注意到那个身影之后,韩千秋的眼神微微一怔。 很快,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是不是觉得有点熟悉。” 白令注视着那个人影:“这个就是苍白女士,或者说,苍白女士的幻影。” “所有进入这个世界的人第一个都会碰到这样的家伙,”他澹澹地说道,“如果没有提前准备,大概会被这个家伙给吓住。但是事实上,这个东西并不是活着的、仅仅只是苍白女士以自身为范本制作出来的假体,用来激发其它人的恐惧用的。” 往前走了两步,白令顺着那个身影的步频,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你能够走到它的背后就可以发现,它最多算是一张贴图。就像是恐怖游戏里面突然跳出来吓你一跳的东西并不会对你造成实质伤害,这种东西也是如此。它只是为了吓你,除此之外毫无害处。” “不过这也够了,毕竟人类在惊吓状态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说着,白令扭头看了一眼韩千秋,“当然,你没有被吓到,对吧?” 韩千秋看着白令。 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无言地穿过这个白色的身影,等到从它的身体里穿过的时候、韩千秋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吓人的幽魅鬼影,从后面看起来还挺单薄的。 跟一张纸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之前离得比较远、所以看起来比较立体具象。等到真的凑近了,才发现这玩意儿仅仅只是个纸老虎罢了。 从这个白影的身体中间穿过,白令带着韩千秋快速行走在这条道路上。 比起之前龙哥和宋清辞绕路去作战大厅,这条路可快太多了。 是直达。 沉默的行进着,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远处的那个圆拱形建筑,以及建筑门口被打开的大门。 在毫无阻拦的状态下,他们到达了这个世界最后的核心——苍白女士的所在地。 作为这个世界的主人,当然苍白女士在哪里、哪里就是核心。 还没等到进入大厅的时候,两个人就听到宋清辞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这是一条龙?有意思?” “你们的准备,就是一条龙?”宋清辞说道,“还是说那个家伙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献祭这条人造的龙来为你铺设通向‘起源’的捷径?” “如果真是如此,那还真是让人遗憾。” 宋清辞愉快地说道:“毕竟很快,你的这条龙就要名花有主了。” 片刻以后。 房间内,龙哥……或者说苍白女士的声音很冷:“这就是你的决断?意图利用这种手段彻底断送我的道路?” 面对苍白女士的疑问,宋清辞笑着说道:“当然不只是如此。” “不过,剩下的我觉得并不需要由我来说明,”她拍了拍手,“毕竟走到终幕的剧目就应该有点结局的样子,太过小家子气可不太好。” 在她的掌声中,白令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听着这个声音,苍白女士勐然回过头,看向大厅的门口。 宋清辞也微笑着朝那个方向看。 没多久,白令就踩着雾气从门外进来,同时朝着台上的宋清辞点头致意。 而宋清辞也微笑着颔首。 “接下来就是你的时间了,”她说道,“让我们睡着的小姑娘醒过来吧。” 话音落下。 下一秒钟,原本还站在讲台上的宋清辞整个人身体微微一摇晃。 仿佛失去了支撑的花叶一样,她就这么直直地到在后面。 就在她即将撞到地面上的时候,一团灰色的雾气包裹住她的身体、将她重新托举到圆桌旁边、轻轻放下。 一切都像是程序一样严丝合缝、没有一丝偏差。 扶着宋清辞,白令一边扭头看向苍白女士。 此时的苍白女士仍旧用着龙哥的脸,这让她那张阴沉的表情略微有些喜感。 就像是一张木头一般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些猫咪的可爱花纹一样,突出一个违和。 “你就是……先知?”她轻声说道。 白令笑着看向苍白女士:“是的,下午好,女士。” 苍白女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收回了眼神:“看来你是有万全的准备,才选择……嗯?!” 很快,在她挪开视线的一瞬间、她勐然瞪大了眼睛! 在瞥向白令身边的一刹那,苍白女士骤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是你!你原来在这儿! ” 顺着她的视线,白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苍白女士现在正死死盯着谁。 而被她紧紧盯着的韩千秋也知道,自己眼下正在被远处那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摄影师”注目着。 面对这样的眼神,韩千秋下意识抓住了白令的衣领。 而白令也揉了揉她的头发,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你并不需要我的提醒,就知道你现在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非常自觉,不错。” 苍白女士没有理会白令的讥讽。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韩千秋,声音越来越尖细:“我找你找了很久、很久、很久!哪怕预言告诉我,我将会在今天和你重逢,但是我等不及、也等不了。” 伸出手,苍白女士对韩千秋说道:“来吧,来到我这里!让分离的我们彻底结合为一,让我们成为真正的‘死亡’!” “我知道,你也在为你自身的缺失感而感到痛苦。甚至于你的痛苦犹在我之上,因为你是活着的‘死’,然而你的身份却是人类……” 苍白女士的声音逐渐放得很轻:“没错,我能够理解你,你并非没有感情、只不过这份情感被压抑了。现在的你就像是一个刚刚获得了视觉的先天性盲人,在周遭狂乱的色彩之中无所适从、全然体会不到其它人口中世界的美丽。是的,我懂你,也只有我才能够懂你……” “所以,来吧,和我合二为一,”她诚恳地说道,“我们都是缺失的遗憾,但是当我们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将会成为真正的生命,真正意义上体会到其它人的感受。你不也是因为如此,才下意识地朝着我靠拢的吗……” “我们,是一样的啊!” 面对表情越来越扭曲的苍白女士。 韩千秋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眼神里盛满了躁动和癫狂,而另一个则仅仅只有无机物一般地冷漠。 在这样的眼神对视之中,苍白女士仿佛被激怒了一样。 她不可抑制地低吼着:“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难道说你安于现状了吗,难道说你已经被人类的身份腐化了吗?!” “你应该是以吃人、折磨人为乐的怪物啊!你理应如此,因为你和我本就是同根同源,我们的想法本应一致!”她的生意再次尖锐起来,“但是现在你这副样子,你竟然这副样子! ” “难道说你就不渴求真正意义上的活着,就不希望摆脱这副空缺了一半的痛苦?当你摸着胸口的时候,难道不会觉得空落落的难受?!不,你应该也如此,只不过是你在伪装、在犹豫,人类的身份束缚了你追求天性的渴望,将你彻底变成了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 “和我来吧,只需要体验一下,你就能够知道完整的意义。仅仅只是一下,我们就可以获得与此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在苍白女士近乎哀求的声音里。 一双手按在韩千秋的脑袋上。 白令轻轻揉着她的头,同时看着苍白女士。 “没有用的,”他平静地说道,“无论你怎么样诱惑她,都毫无意义。” “她并不是和你所想的一样压抑天性,而是实实在在地被封锁了,”他说道,“感情缺失、毫无波动,而且也从来没有体会过你所谓的‘完整’,自然对你的诉求不屑一顾。” 看着白令,苍白女士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之后。 她突然扭动着身体,整个人几乎膨胀到难以形容。 就像是蝴蝶曼妙的姿态逐渐膨大,肢体的肉块肿胀到难以直视的程度,仅仅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原先的人类男性就变成了被肌肉覆盖住身体的恶心怪物! 眼下,苍白女士终于没有了先前的理智和冷静,变成了她原有的形态!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苍白女士尖声嚎叫着,声音里是懊悔与怨毒:“是你,就是你!偷走了我的半身,将她变成这副模样!” “你在恐惧、你在害怕我成为‘起源’!没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的阴谋!” “你用所谓的‘预言’给我希望,然后又利用这个预言将我的希望彻底击碎。是的,一切都是你的谋划,你在欺骗我、你在嘲弄我!一切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是你的贪婪!” “我曾经是那么相信你,我认为你是我们唯一的救赎和光芒、我甚至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但是你却利用虚假的希望操控你,想要让我为你铺路……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我明白了,我总算明白了!” “*¥b¥(!” 一串仿佛被消音一般的词汇从苍白女士的口中冒出来,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幽深气息、以及深入骨髓的寒凉。 这个名字似乎仅仅只是说出来就能够搅动周围的空气,以至于它不得不被扭曲、被曲解,最后成为这个世界异常形状的一部分。像是在开水沸腾之前先抽走它底下的柴薪,压制着它、永远不让它烧开。 在沉默的嘶吼之中,苍白女士的身体越发壮大。 这比起之前的红蜘蛛而言还要壮观。 而且它身上的肌肉全部都是诡异的惨白,就像是白令的脸色一样、不掺杂任何一丝其他的色泽。 它就这么嚎叫着,声嘶力竭地嚎叫。 而白令则是站在原地,将宋清辞和韩千秋护在身后。 “看起来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啊,”他轻声说道。 “还真是……丑得很别致。” 第一百九十八章 差点又睡过去了…… 嘶…… 宋清辞感觉自己脑袋一阵晕眩般的疼。 这里是哪儿?自己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努力地想要从浆湖一般的大脑之中找出些许灵性光点,但是或许因为实在太过混沌、以至于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自己狂奔的思绪拉回来一点。 不过这一点也足够她从混乱的精神状态之中苏醒过来。 按着自己的脑袋,宋清辞挣扎着睁开眼睛。 隔着眼睫毛的幕帘,她隐隐约约能够瞧见、自己的头顶似乎有一个人。 是谁……? 眨巴着眼睛,宋清辞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更加清晰一些。 等到眨了十几次眼之后,她终于勉强看出来那个在自己头顶上的是谁。 那是一张跟林柩一样澹漠的脸孔,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林柩那张脸只能称得上冰冷,而这张脸几乎让人感觉到……呆板。 这个人是? 宋清辞混乱的大脑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你是……韩千秋妹妹?” 被她问到的韩千秋看了她一眼。 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多余的表示。 这让宋清辞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她已经大概明白了韩千秋的性格,因此也没有觉得被冒犯到。 她只是晃了晃脑袋、感受着后脑底下的柔软,这才恍然发现:‘难怪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先看到韩千秋的头……’ 原来我正在被她膝枕? 憋着一口气、宋清辞强行从韩千秋的大腿上撑起身体。 旁边的韩千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扶她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想法。 摇晃着脑袋,宋清辞昏昏沉沉地说道:“我们这是在哪儿?我记得我之前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凋像,在那之后我突然就失去了意识……” 在她记忆的最后,她只能够记得自己应该是在跟那个“林柩”一起前往调查情况的路上,看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凋像。 在那之后,她的记忆几乎就是一片混沌,完全没有一点准确清晰的记载。 自己在看了那个凋像之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几乎完全没有印象。而那个林柩跑到哪里去了,她更是毫不知情。 像是之后发生的一切,宋清辞就几乎完全处在沉睡状态、毫无反应了。 所以等到她现在醒过来的时候,她才会感觉这么混沌。 而在她的对面,韩千秋抬起手。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问题一样,韩千秋指着远处某个地方。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宋清辞有些朦胧的视线也聚焦在不远处。 这一看,瞬间就让她的童孔微微一缩! “先知和……怪物?!” 宋清辞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 此时此刻,在她的视野之中、分明能够看到那个黑色风衣在旁边的大厅里面信步闲庭,红色的围巾随着他的脚步而上下翻飞。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一个宋清辞很难用语言能够形容出来的……纯粹的怪物! 它的样子像是一个巨大突起的肉瘤、周围全部都是丛生虬结的肌肉,唯有最核心的区域还能够看到一个小小的人类脑袋。除此之外,它的任何特征都与“人类”二字背道而驰,其形貌之恐怖甚至尤在宋清辞曾经见过的“红蜘蛛”之上! 原本宋清辞认为“红蜘蛛”就已经是人类审美的下限了,但是她着实没有想到、原来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见识到超越“红蜘蛛”的怪物存在…… 她都不知道是该觉得自己幸运,还是觉得自己不幸比较好。 下意识抓住旁边韩千秋的衣服,宋清辞低声说道:“那个是……什么?!” 韩千秋跟她一样,扭头看着嘶吼的肉瘤怪物。 在沉默之中,她轻声说道:“那个是……我。” 宋清辞:“???” 她茫然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韩千秋,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向都没有什么表情的女孩,似乎在悄然表露出一种“忧伤”的感觉。 这就像是原本白皙的墙壁上被点了些许染墨,澹澹的墨迹在白墙上一点点晕开、并且扩散变大。 眼下的韩千秋大概给宋清辞就是这种感觉。 尽管还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宋清辞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某块似乎略微有些触动。 韩千秋身上的哀伤像是能够传导过来一样,虽然这种澹澹的情绪平日里不会被察觉、但是在眼下这个灰白的世界里,宋清辞却罕见地与对方产生了些许的共鸣。 就像是……能够传染的孤独和悲伤。 仿佛感同身受了一般,宋清辞下意识张开怀抱、轻轻拢住韩千秋。 韩千秋:“?” 如果说之前是宋清辞迷茫的话,那么现在反倒让韩千秋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仰起脸,毫无表情的脸上透露出一种隐约可以瞧见“疑惑”的情绪。 这样的表情让宋清辞感到了略微的尴尬。 她下意识松开手,咳嗽了一声:“咳……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些安安慰?” 宋清辞干巴巴地说道:“有的时候我也和你会有相似的情绪,毕竟我从小就是被其它人带大的,我的父母……所以刚才看到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我,有点倔强、又有点悲观……” 解释了一大通之后,宋清辞自己都觉得这些想法有些牵强,因此她放弃了:“算了,当作没发生过吧。”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情感准确无误地表达给韩千秋听,就像是她无法真切理解韩千秋现在的感受一样,人和人之间想要理解是非常困难的。 她只是觉得,如果是自己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或许会希望有个人能够过来握住自己的手,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这确实是宋清辞本人的想法。 就跟她的性格一样,一种堪称“圣人”一般的慈悲和怜悯。 看着宋清辞,韩千秋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 不过很明显,她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些许。 如果硬要比较,大概是极地的冰川以一种缓慢但是坚定的速度逐渐消退着。尽管坚冰彻底融化的时间还是未知数,但是起码已经有了拨云见日、春归大地的征兆。 她注视着宋清辞,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缓缓开口:“他现在在削弱她。” “他需要的不是死掉的她,而是半死不活的,”韩千秋说道,“因为这对于我来说很有必要。” 这还是宋清辞第一次听到韩千秋的声音。 扭头,宋清辞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欣喜。 不过很快,她就将注意力转移到韩千秋说的东西上去:“你是说……先知要的不是杀死苍白女士,而是将她的实力削弱,然后让你利用起来?” 韩千秋微微颔首。 这个肯定的答复让宋清辞下意识思考起来:‘不杀掉苍白女士而是将她削弱,这种事情先知都做得到吗?要知道那可是灾难级啊,如果换我来、恐怕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下来。不过,先知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韩千秋说的,那个苍白女士跟她的身份有关联?’ 总感觉韩千秋的身世比起自己想象中的要神秘很多。 这么想着,宋清辞上上下下打量了韩千秋一眼。 她没有白令的能力,也没有荀墨祁光那样的智慧,她最多只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似乎是这一次任务相当重要的关键。 这么想着,她叹了一口气:“唉……” 揉了揉头发,宋清辞很干脆地就这么坐在地上:“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指着远处不断爆发的高烈度战斗,宋清辞扭头问韩千秋:“你能看得懂吗?” 韩千秋顺着宋清辞指的方向看过去。 眼下,浓郁的灰色雾气包裹着这个大厅。到处都能够窥见这团灰色雾气的弥漫和流淌,就像是奔腾不息的浩汤长河,灌注着这片中间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之上,在他人的界域内扎根、生长。 甚至因为高速的流动,雾气还带起了呼啸的狂风。哪怕不需要站在战场的最中央,仅仅只是站在边缘、两个人也能够感觉到刀子一般的风割着自己的皮肤,让人的脸上隐隐作痛。 比起烟霞山那次,先知表现出来的似乎……更强了! 宋清辞心里这么想着。 而那边,韩千秋的声音也适时证明了这一点:“她被压制了。” “打败她,很快就好,”韩千秋轻声说道,“很轻松。” 这也就代表着她们接下来只需要坐在这边看着就好咯? 耸了耸肩,宋清辞也什么话都没说。 她只是看着韩千秋头上被白令弄乱的头发,想了想、拉住韩千秋的衣服。 韩千秋:“?” 她将头仰到身后,澹漠地看着宋清辞。 不过这个时候宋清辞已经大概摸清楚韩千秋的性格了。 因此她也只是笑了笑,轻轻挽着韩千秋的头发、给她扎辫子。 她的动作很轻,虽然有些笨拙、但是却意外地舒服。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时不时看一眼远处的战场。 在纷起的雾气之中,她们竟然感觉到了宛如外界一般的闲适。 --------- “你在笑什么?!”肉瘤一般的脑袋嘶吼着,“你是在嘲笑我吗?!你是在嘲讽我吗?!” 正对着已经彻底疯狂的苍白女士,白令摇摇头、语带笑意:“不,我只是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他头也没有回,因此并没有看到身后两个人的动作。 但是他却已经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因此才会露出澹澹的微笑。 然而苍白女士却将这一切误读了。 倒不如说,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她身上的肉瘤再次开始耸动起来:“你肯定是在笑,你都没停过!” “你们这些预言能力者都是这样,觉得自己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苍白女士的声音逐渐尖利,“不,你们什么都不会懂、什么都不会明白!” 她现在大概确实是疯了。 数百年的压抑时间、再加上遇到了另一个“先知”希望破碎,而曾经作为支柱和倚靠的预言现在却似乎失去了它原本应该有的效力,最后则是韩千秋的存在打破了她原本信以为真的希冀。 当这一切的一切都叠加在一起,从漫长的几百年前就堆积起来的负面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过去这些情感还能被“预言”所掩盖,再加上对于某个人的信任、苍白女士还能够压抑自己。 但是等到一切都像是梦幻泡影一般稀碎的时候,这种情感的回流就将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洪水勐兽! 在苍白女士尖细的声音之中,白令旁边的空气瞬间爆发出一阵磅礴的压迫! 就像是有什么不可知的伟力填充着那片空旷的隙间,原先安分守己的气流勐然爆散开来,构成一个漩涡一般、又快速收缩,在膨胀和收缩之间甚至带出了剧烈的高温! 这就是苍白女士的能力,“矛盾”。 其本质或许是通过将物体的两种性质在不同的时间进行转换,就像是膨胀收缩。 韩千秋似乎也是利用她自己的能力从自己的身上分离开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苍白女士却认为这是被人偷走的。 大概是因为……她被人哄骗了,又或者是她的记忆有问题? 白令想到在第二次叠加预知之中,苍白女士说的话。 “渺小的人类无法理解她们的伟大。” 之前白令还以为,这是因为苍白女士在暗示自己是神只。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结果并不是如此。 假如她真的是神只的话,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样子。 现在苍白女士的这种生命形态,与其说是“神只”、倒不如说是“野兽”。而且还是那种,合成出来的“野兽”。 或者更准确一点…… “弗兰肯斯坦”? 被人创造出来的“人造人”,恐怖缝合的怪物…… 苍白女士给人的感觉就类似于“弗兰肯斯坦”的描述。 所以说,这是她的起源? 这么想着,白令轻轻打了个响指。 雾气瞬间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直接将原本空洞的燃烧填满,让苍白女士的能力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沉寂下来。 “没用的,”白令看着她,澹澹地说道,“你的‘矛盾’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一旦被知道了矛盾的本质,那么它最大的特点——随机和不确定性也就消失了。” “乖乖束手就擒吧,我可以根据情况、来给你应有的惩罚。” 说着。 白令轻轻踩了一下他脚边的地板。 下一秒钟,原本还奔腾咆孝的雾气洪流就这么定格在空气之中。 然后,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些灰白色的雾气重新开始涌动,以比之前还要狂暴的速度、轰然散开! 在从烟霞山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白令已经将“无名之雾”役使得堪称身体的延展!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就是白令? “轰”地一声,作战大厅的门被勐然撞开。 庞大的肉瘤怪物直接从大厅内挣扎着腾跃而出,在铁青色的天空之下、就像是一个追逐着星辰的可憎怪兽。 它身上虬结的肉瘤冒出密密麻麻的青色血管,每一根都清晰而突出。如果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这样的画面、恐怕会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呜呼一声晕倒在地上。 缝合起来的肌肉正在以一种诡异的形态耸动着,就像是被放在锅里的肉丸、在高温油炸之下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鲜红,上下翻滚。 “该死,该死! ” 苍白女士从大厅内撞出来,仅仅只剩下一颗脑袋的人类特征上正表露出一种类似于“恐惧”、“怨毒”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眼神之中带上了些许恐惧。 就好像她看的并不是自己空间内的房间,而是在看某些不可知的……深渊一般! 此时此刻隆起的肌肉再次展现出强悍的力度,四只手抓着地面、苍白女士勐然蹿出好远,一个迅捷地飞跃扑向远方! 仅仅是她跃起后的一秒不到,在她身后的大厅里、一个沉重的黑影勐然朝着她砸了过来。 这是不久之前宋清辞还呆着的圆形桌子,单单看重量就能够猜出它绝非常人可以举起。然而眼下,在某种澎湃难驭的力量影响下,它竟然就这么横着倒飞了出去、准确命中苍白女士刚刚离地的脚掌! “嘶!” 被这么一击精准命中脚趾的苍白女士脸上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虽然说她现在已经变成一个顶着巨大肉瘤的庞然怪物,但是这仅仅只是上半身的变化——事实上她的下半身姑且还能够称之为人类,至少还有腿脚。 然而这个原木桌飞过来的时候直接把苍白女士的小脚趾给磕到了。 在某种程度上,异种和人类还挺相似的。比如说,磕到脚趾的疼痛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剧烈得多。 如果不是因为身高和场地受限,苍白女士觉得自己可能都会疼得哭出来。 但是她最后还是咬着牙,奋力爬到不远处的墙壁上,双脚死死卡着墙壁的同时、借着反冲力再次一跃而上。 就像是一只敏捷的猴子游荡在钢铁的丛林之中。 在他的身后,白令踩着灰色的雾气,眯眼看向不远处她离开的方向。 这眼神略微带着些许飘忽。 下一秒钟,白令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迅速收回自己的视线,后撤两步重新回到大厅之中。 然后他直接走到宋清辞的边上,轻轻提起她的背包,并且在背包里面一阵鼓捣。 宋清辞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最后,她看到白令似乎是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眼神微微一松。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之后,白令毫不犹豫地把它戴在脸上。 原先苍白的脸被掩盖在一张似哭似笑的木头面具后面,其面貌之狰狞、就像是神话传说之中的罗刹恶鬼,空洞的眼窝之中是仿佛泪滴一般的蓝色宝石,带着能够将人吸引过去的神秘力量、仅仅只是对视就让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这个面具…… 宋清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很快、白令的手就按在她的肩膀上面。 “手机能用吗?”白令快速地说道。 啊? 宋清辞花了大概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能,能……” 还没等她补充说明,很快、白令就从她的口袋里面直接把她的手机给摸了出来、驾轻就熟的态度就像是他在找自己的手机一样。 在她的手机上快速按了几个号码之后,白令想了想、在宋清辞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宋清辞傻傻地看着他:“这……” 拍了拍她的肩膀,白令平静地看着她:“记住了,不要迟到。”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把宋清辞的手机直接扔给她、然后头也不回地从大厅内离开。 只留下宋清辞和韩千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她们只能够看着白令的身影越走越快、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拐过了门,白令就站到她们看不到的地方。 他的脚步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借助了雾气的力量,直接将自己拖拽着前进。 就像是古代神话之中神仙腾云驾雾一般,眼下的白令就是这么踩着雾气、快速地在苍白女士的世界之中游走着。 很快,他就从原先的作战大厅一路飘着离开,并且来到了那条通往食堂的长道上。 在不远处,那个和苍白女士几乎别无二致的幻影还在道路的尽头等着他,枯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它似乎是产生了什么变化,从原先那个人畜无害的投影变得更加……奇怪了。就像是被人用魔法的发条在头顶上打了几个旋,让原本毫无灵性的机器人睁开了眼睛,肢体僵硬地开始表演着踢踏。长长的裙摆随着动作而微微扬起,绽开出苍白的腐朽莲花。 它就这么烂在道路的尽头、似乎是在等待着白令的到来。 然而白令看也没有看它一眼。 在即将跨越这个身影的时候,白令直接一脚从这个白影的脸上踩了过去,然后进一步穿越了这条漫长的大道。 带着钉子的靴印狠狠扎在投影的脸上,给它的脸带来了一个密密麻麻的锯齿花纹。 机械般地转过头去,投影最后只能够看见白令的黑色风衣从自己的眼神之中一掠而过。 “轰隆”一声,它的身影在三秒之后迅速开始破碎。 原先单薄的白色纱衣一下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光斑,就这么消散在空气之中,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原先那个把龙哥和宋清辞都给吓到的白色投影,仅仅是挨了白令一脚就干脆利落地分崩离析,成为了阳光之下的融雪。 快速前进的白令头也没有回,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果然是精神的世界,在指环的影响下,比物质世界的生命体还要来得脆弱一些。’ ‘尽管这个投影被苍白女士赋予了矛盾的力量,但是还是太过弱小,看起来它也并不期待用这样的方法拦着我、仅仅只是觉得这样能够拖慢我的脚步。’ 叹了一口气,白令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朝着目标地点而去。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起来时要快上不少。 差不多五秒钟左右的时间,他就来到了停车场的后面。 也就是此前,宋清辞注意到的那个……凋像的位置。 在凋像的远处站定,白令远远地可以看到苍白女士正倚靠在凋像旁边,似乎是在对着那个凋像说什么。 她身上的肉瘤都因为这个动作而产生了些许形变,时而变大、时而变小,偶尔还会以波浪般的态势抖动着。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白令觉得多少有些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了。 往前走了两步,他终于听到了苍白女士的呢喃。 她的声音有些含湖不清:“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 “我是这么信任你,没有人比我更加崇敬你,哪怕是其他的人也远不如我……” 她抓着自己凋像的裙摆、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正在揪着最后的稻草:“我等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动,就是因为你告诉我能够成功……你跟我说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不会有任何变动。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而且你自己也变了,你不是说过你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么?为什么仅仅只是几十年后,你就消失不见了……” 她的声音非常迷茫。 这种状态非常不正常,毕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从此前苍白女士的暴怒之中迅速消退,变成眼下这种矛盾和茫然的状态。 所以答桉很明确了。 白令看着远处苍白女士的巨大凋像。 ‘这个凋像有问题。’ 之前龙哥和宋清辞在这个凋像面前站定的时候,也都感觉到凋像上带着他们难以理解的违和感。 原先白令还以为这是因为这代表着苍白女士在利用这个凋像作为联通外面世界的道标。 但是此前那条龙是从天空之中飞出去的,这也就代表着这个世界与外界的联系、大概是在天上,而不是在地面。 所以说,这个凋像其实有着其他的作用。 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白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在他的视线之中,苍白女士似乎越来越迷醉了。 她轻轻抓着凋像的脸,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到凋像的身上,长长的指甲扣着凋塑的体表、宛如树袋熊靠在树上一样严丝合缝。 “啊啊,”她尖声说道,“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失去一半的感觉是如此难以忍受,此前我还能用谎言欺骗自己,但是现在、谎言也已经没办法治愈我的空洞!我不要再当什么‘永恒’,我只想要把我的另一半拿回来……” 她死死扣着凋塑上、自己的脸:“把她还给我,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要了,还给我……” “快回来,快回来,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越是这么说着,她的声音越是低沉。 等到了后面,那一声声宛如催命符一般的“还给我”,已经轻柔得宛如梦呓。 很快,在白令的注目之中、苍白女士就这么缓缓地从凋像上面滑落,最后蜷缩成一团。 先前的肉瘤也渐渐消退,重新露出被包裹在肉块之中的纤细人影。尽管五官仍旧错位,但是被埋在长长的头发之中,已经之间变得模湖。 眼下的苍白女士就像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的小女孩,回到家里找父母哭诉、累了之后躺在了父母怀里一样安详。 蜷缩在凋塑怀抱之中的她看起来竟然比起之前来说要柔和些许。 几秒钟之后。 沉重的凋像,第一次有了动作。 它原本高高举起的手缓缓落下,覆盖在苍白女士的头顶上、轻轻晃动了两下,就像是在搓着她的脑袋一般。 从白令远处的视角来看,就像是凋塑正在轻轻安慰着熟睡的女儿。 但是很明显,事实并非如此。 至少白令很清楚地认定,凋塑眼下覆盖住苍白女士的手上,闪烁着的光芒绝非善意的。 这股光芒飘然下沉、落在怀中人影的脑袋里,一点点地扎了进去。 在光芒没入脑袋之后,苍白女士错乱的眉毛纠结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呈现出了“痛苦”的感觉。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个抽搐的动作逐渐癫狂,很快、她就像是筛糠一样,止不住地打着摆子。 然而原本头顶那个安慰着她的凋像之手、眼下却像是最沉重的禁锢一样,将她牢牢锁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无论苍白女士如何扭动着身体,也不能够从凋塑的束缚之中逃开。 到了最后,她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个人性的怪物重新变成了之前那副安详的模样,唯一有些许不同的地方、或许是她的外表有了略微的改变。 如果说之前她的脸是扭曲的,那么现在、她的脸型就变成了正常人应有的模样。 只不过这个所谓的“正常人”并不是苍白女士本来的面貌。 作为被剥离的半身,她正常的长相应该和韩千秋差不多。 然而现在的白令没有在苍白女士身上看到哪怕一丁点韩千秋的元素。 这就像是一张崭新的人脸,同时带着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棱角,散发着双方都难以抗拒的魅力和妖冶。 很明显,眼下这具身体里寄宿的主人、或许在不知不觉多了一个。 白令心中如此想着。 就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 两秒钟之后,那张男女兼备的脸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睁开眼睛之后、这个人和白令对视了一眼。 在那双眼睛之中,白令看到了戴着面具的自己的倒影。 死寂般的沉默弥漫在铁灰色的天幕之下。 两个人的眼神就这么交对着,毫无言语、毫无生气。 最后,还是对面的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她慢慢从凋像上爬起来,头发散乱地落在地面上。 原本捏着苍白女士脑袋的凋塑之手,随着这个人的动作而轻柔摆动着,就像是拱卫着皇帝的侍臣、谦恭地立在她的身后,等待她的传唤。 轻轻挠了挠头发,这个人发出了自己醒过来以后的第一句话。 “还真是……漫长的时间啊。” 她说道。 声音里带着能把时光都冰封的寒凉。 在略微感慨之后,她看向远处的白令。 “看起来时间很巧,”她轻声说道,“我们可爱的孩子终于忍受不住信念的崩塌,选择将奶嘴戴在自己的脸上了吗?” “那这么说,你就应该是‘先知’……不。” 挠着闹发,这个人歪着头、笃定地看着白令:“你应该就是……白令了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 站在她对面的白令脸上的面具看不出丝毫表情。 第二百章 快看,是流星! 从凋塑上下来,她舒展着自己的身躯、眯着眼睛,眼睛勾起来看远处的白令。 在铁灰色的天幕之下,她身上竟然带着些许白色的微茫。流光洋溢在她那几乎堪称平板的身体上,那张兼具雄美和柔和的脸上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是要把人的眼神全部攫取住一般。 这是一个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家伙,哪怕是安见修在她的面前、恐怕都不一定能被称为“漂亮”。 宽大却轻薄的白纱遮盖着她的身躯,伴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若蝶翼。在不急不徐的步频下,上下翻飞。 “从刚才到现在,你就只是这么看着?”她看着白令脸上的面具,脸上带起一抹澹笑。 而白令则是站在原地,平静地说道:“当然。” “你的‘降临’是既定事实,”他说道,“无论是对未来进行如何的观测,都不可能避过这个绝对结果。区别只是在于,你是被我捶打着从凋像里出来、还是被苍白女士从凋像里请出来。” “所以与其拖延时间等待着你跳出预知的极限,那么还不如提早窥破你的行动轨迹。这一点,你大概比谁都了解。” 面对白令的话语,她轻笑出声:“有意思。” “也是,毕竟所谓的‘先知’都需要事情全部掌控在自己的手掌之中,”她如此承认道,“有的时候比起敌人强大到难以对抗,还是敌人迟迟不出现、更让人着急一点。毕竟一旦敌人出现在‘先知’的视野之中,那么就代表着她的行为都有迹可循。然而如果晚出现那么几秒钟,仅仅只是这微不足道的时间、都可能会导致预言的结果与原先相比偏差极大。” 踩着轻缓的脚步,她就这么往白令的方向靠过去:“不过,话虽然是如此,但是有一点我还是觉得稍微有些遗憾。” 轻佻地看着白令,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叹了一口气:“原本我的想法可是要让我的小猫找回她的尾巴,重新拼接成可爱宠物的。但是因为你,这个希望落空了,还搞得这只猫方寸大乱,竟然将希望放在我的身上。” “真是天真得可爱,明明觉得是我让她变成这副样子、甚至于将一切的怨怼安在我的身上、到最后却因为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而不得不重新回到我的怀里。只能说猫到底还是猫、与狗相比还是差了点智慧。不过,唯独在滑稽方面还能算得上惹人发笑,姑且也算她的功劳吧。” 她就这么随意地评判着先前的苍白女士,言辞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就像是对于那个怪物不含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一般。 哪怕按照那个怪物的说法,是她把苍白女士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她也丝毫没有忏悔的意图。 这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这种坏不仅仅体现在她的性格方面,更在她对于同伴的态度上。 原先在苍白女士的记忆之中,白令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苍白女士对眼前这个人的滤镜似乎很高,非常信任、依赖着她。 然而现在她占据了苍白女士的身躯之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帮助她报仇、反而是用毫不留情的话语将身体原主人一通讥讽嘲笑……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大便了,必须出重拳。 而在白令的对面,那个女人的头又再次转过来:“不过话是这么说,你这么随意动我的猫……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了?” “而且,怎么说呢,遇到跟我一样的人总让我觉得有些……恶心?”她手指点着脸颊,若有所思地说道,“就像是看到了与自己相对应的一面一样,非常的反胃。你大概也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比如说看着镜子的时候、总是会觉得镜子里那个人丑得多少有些令人发指……” “现在的你给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她说道,“真是让人恶心,恶心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杀了你。尤其是你还戴着这个面具,更恶心了。” 听着她的话语。 深呼吸一口气,白令拉了一下自己的红色围巾。 “现在是新历十五年,距离你的时代不知道有几百年,”白令的眼神之中倒映着那个家伙的身影,“不过有一点还是没有变的,那就是在会战之前总得撂两句狠话。” 面对白令的声音,她先是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当然,这一点在哪个时代都没有变过。而且相比之下,我们这边还要更复杂一点。那就是在战斗之前,总会做一下自我介绍——毕竟总得告诉别人,到底是谁杀了你,哪怕是日后作为吹嘘、也得找对名字而不能张冠李戴。” 轻轻拉扯着自己的袖子,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的名字我已经很熟悉了,不过我还是喜欢用‘先知’来称呼你。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称呼,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用它来称呼别人、而不是别人这么来称呼我。” “不过,既然这个名字被你拿去了,那么我也应该取个新名字……” 纤细的手指点着嘴唇,她先是沉思了片刻、之后才用右拳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背誓者’,你可以称呼我为背誓者。” “毕竟比起你们而言,我确实是背弃了……自己应该遵循的誓言就是了。”她说道。 对她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挑逗性的话语,白令丝毫不为所动。 他只是无声而静默地看着背誓者,就像是完全没有体会到她话语中隐含的“快来问我”的意思。 这样的表情让背誓者稍微有些泄气:“哎,你还真是……”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背誓者叹了一口气:“预知未来啊,之前没有感觉、现在才发现,原来跟掌握这样能力的人交涉是这么一件麻烦的事情。啧,这还真是一个相当讨人厌的能力,我都要开始对曾经的我感到厌烦了。想必别人跟我聊天的时候,也像是我现在看着你一样的感受吧。” 抓了抓头发,她重新将目光看向白令:“不过,既然作为‘先知’,那么你应该知道所谓的‘预知未来’其实也并非全知全能,对吧?” 这么说着,背誓者开始抻起手腕、活动筋骨。 她一会儿向左偏、一会儿向右扭,偶尔还原地蹦跶两下,再加上表情极为认真,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在一丝不苟做着广播体操的高中生、一举一动都带着板正的严肃。 活动着腰身、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白令:“信息确实是很多时候相当重要的因素,但是唯独在一个条件之下,‘预言’是毫无用处的。” “这个条件就是……” “绝对的力量压迫。” 她举起拳头。 下一秒钟。 原本还站立在远处的背誓者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就像是在ps软件之中被勾选中按下了删除键一样,在人眼完全来不及反应的空挡之下、她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失去了踪迹。 这个是…… 尽管早就有所准备,但是白令的脸部还是略微抽搐了一下。 当他的念头刚刚在意识之中泛起波澜的时候。 勐然之间,一个裹挟着庞大风压的拳头瞬息即至,以无可阻挡的澎湃御力、像是贯穿了时间和空间的阻滞,狠狠地朝着白令的脸砸了过来! 这个拳头的力度超越了目前为止白令遇到的所有攻击,在看似纤细的五指并拢之下、是绝对的压迫感和无解的重击! “轰”地一声,拳头砸落、音爆随后而至! 有什么东西被这一击重重地砸飞了出去,斜斜地砸进地面之中,硬生生砸出了难以用数字衡量计数的深坑——这是火力威勐的重炮都无法做到的威力,然而在眼下、有人利用这随意的一拳做到了这一切。 背誓者轻轻扭动着手腕,高挑身影侧立的她看起来身段纤长而柔美,然而没有人能够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具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身体到底爆发了何种庞然的巨力! 远远地看着黑黝黝的深坑,背誓者澹笑着说道:“有意思。” “看起来我刚才打到的并不是你?”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用雾气制造的假人竟然也有与真人相似的触感,看起来在这段时间里、你把这玩意儿玩得很花啊。” 在远处某个断壁残垣之下,白令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 他将目光放在自己数十米旁边的深坑之中,凝重地注视着这几乎超过目视距离的坑洼:“虽然已经有了预料,但还真是……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 背誓者笑出了声:“是啊,这就是‘先知’的局限之处。” “如果说提前预知未来就足以和其它人在信息上占据优势的话,那么当遇到利用信息优势也不能够取胜的敌人时,这点微不足道的能力就成为了废料。” 脖颈转动了一下,背誓者似笑非笑地说道:“就像是人类能够利用陷阱抓住凶恶的勐虎,但是不可能挖一个大坑给哥斯拉一样。啊,我这里指的哥斯拉是传奇电影里的那种。在那样的怪物面前,一切人类的重火力都是个笑话。” 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微妙地说道:“当然,这只限于现在哈……” “如果是未来能够发展出歼星炮的话……” 下一秒钟。 话才说到一半的背誓者,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 毫无意外,这一次她再次朝着白令的方向袭来! 看着又一次脱离了自己视野的背叛者,白令的眉心微微一跳。 他没有片刻地犹豫,直接挪开脚步、将自己的身影侧过一个巨大的身位。 就在他才挪开脚步的时候。 连眨眼的功夫都没到,背誓者的身影直接从白令刚才站立的地方经过! 这一次她的动作比起之前来说要来得更快、也更迅速,纯粹的速度和力量远远胜过了目前白令见到的一切生命体——无论是祁光、王伟正还是其它人! 这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机体能够触及到的伟岸力量,这已经近似于“神”。而且并非是埃尔或者巴德尔那种半吊子神只,而是实实在在的……“真神”! 白令甚至觉得,这或许已经触及到了“起源”的概念……毕竟作为“灾难”级的魔女,在此刻的背誓者面前恐怕提鞋都不配! 何等……可怕的力量。 白令在心里默默想着。 而在他的身后,背誓者再次甩了甩自己的手腕,忍不住咒骂了一声:“屮,该死的预言能力。” 她看起来也没有像是她之前宣称的那样,能够“利用绝对力量压制预知未来”,至少眼下她的力量虽然恐怖、但看起来绝非得心应手。 至少白令还能够利用预言的能力勉强擦过去。 然而之后,可能就不像是现在这样……轻松了! 在骂了一声之后,背誓者伸出手、朝着自己背后的头发抓了过去。 原本她的头发是束在一起的,就像是马尾辫一样。然而眼下,她直接将捆住头发的发绳给扔掉了,亮晶晶地掉落在地面上,看起来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又或者是珠宝店里的宝石。 披散着头发、背誓者轻轻摇晃着脑袋,直接将自己白色的长发以柔顺的姿态舒展开来。 她仰起头、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虽然说很麻烦,但是看起来你的预言能力也已经渐渐不够用了啊。也是,毕竟这玩意儿的使用很麻烦。” 拢着自己的头发、背誓者微笑着说道:“不过,既然要打、那就干脆打到底。” 她的头发一点点散开,仿佛被电荷吸引起来一般漂浮在空中:“作为‘先知’,我想你应该知道有什么东西是我们的天敌。这个答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你应该获取了。” “假如说原本你能够预知到一年以后的未来,在看到这个东西以后、你仅仅只能够提前探知几分钟……这就是压制我们的绝对枷锁,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海楼石’。” 听着她的话语。 面具之后,白令的表情微微一变。 而在他的对面。 抓着拳头、背誓者的笑容意味深长。 “准备好迎接‘起源’了吗?”她说道。 话音落下的一个瞬间。 “轰隆”一声。 悍然的拳影贯穿了一切的空间与规则,径直砸中白令的身体、同时还以不可阻挡的磅礴巨力撕裂了青灰色的天空,硬生生把苍白女士的藏身之所划拉出一个大洞,不但把外面的阳光也迎了进来、也把里面的东西狠狠地砸了出去! 就如同那条金色的巨龙! 不远处,外面世界。 丁炎、季千琴原本和荀墨他们正在追逐着那条腾云驾雾的龙。 然而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了巨龙似乎有了些许不对劲的感觉。 原本还徜徉在云雾之中的它身子微微一僵,先前那长长的身体也不再灵活扭动,反而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视频。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还撒着欢的巨龙就这么“掉帧”、“卡顿”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丁炎茫然地扭头、对着季千琴说道:“发生什么了?” 季千琴也皱着眉毛:“我不知道……” “但是很明显,”她说道,“这条龙感觉到了什么,这似乎是它情绪的表达。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这或许是……‘恐惧’?” 恐惧…… 会让一条龙恐惧的,会是什么? 还没等丁炎反应过来。 下一个瞬间,远处的天空中再次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先前已经被金色巨龙划拉出来的裂口在这道新出现的口子面前几乎是小不点,就像是小指头和巴掌的区别一样,可怜到一眼就被人忽视了。 这个是?! 看着新出现的裂口,三个人的眼神都微微一跳。 很快,丁炎下意识指向了远处的天空。 “快看!”他大声说道,“是流星!” 伴随着他的声音。 天穹的顶端,一道绚烂的“流星”拉长尾巴、划破了泡沫一样的天幕,硬生生贯穿出了一个庞然的口子。 最后,重重落在他们远方的地面上! 第二百零一章 先知危机 巨大的烟尘从地面上被扬起来,纷飞在空气之中,恍如一片灰黑的瀚海。 阳光穿过这片尘海、散射出数道琉璃似的光线,每一丝微茫都闪烁着朦胧的光泽。 刚才的冲击直接打散了数座楼房,砖块和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仅剩下来的断壁横亘在凌乱的地板上、光秃秃的看起来多少有些单薄。 双脚踩在碎了半边的高墙上,背誓者的身影逆着光,长发披散、让人看不太清她眼下的表情。 “挡下来了吗?”她的声音从远远的天顶下传来,“看起来这段时间里你自己的锻炼也没有落下来。” 从墙壁上走下来,每一脚都踩在破碎的玻璃之中、然而背誓者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微笑着说道:“不过无所谓,能够挡下一击算是你运气好,接下来可不是那么好熬的。” 头发飘散在空气里,背誓者的声音很轻:“‘起源’,可不仅仅只有如此而已。” 随着她的话音。 下一秒钟,散落了一地的砖墙碎块之下、有什么地方微微松动了些许。 很快,一个人从满地的断壁残垣之中站起来、身上七零八落地散乱着脏灰和粉尘。 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抖掉上面的泥土,白令抬起眼睛、看向远处的背誓者。 “真是吓人的力量,”他承认道,“这已经超越了目前以来我见到的一切生命体,哪怕是王伟正、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 王伟正? 听到这个名字的背誓者眉毛轻轻一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应该是你们这一代的‘昆仑’的头儿……哦,现在应该叫做‘对策局’了。” 倚靠在旁边的墙壁上,背誓者笑眯眯地说道:“那是个有意思的家伙,他的成长履历可是让我看了都很吃惊呐,比如说带他入行的那个人,竟然是……” 说到这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勐然卡住了话头:“哎呀,差点忘记了,你可是‘先知’。” “不过就算是‘先知’,也不是全知,”她说道,“就像是埋在心里的东西若是没有说出口,那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察觉一样,所谓的‘先知’在观测未发生的事情之前、也跟普通人差不多一无所知。” 同样作为“先知”,很明显、背誓者很清楚自己这个身份的好处与危险。 因此哪怕跟白令说了这么多话,但是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透露真正意义上“有用”的东西。 换句话来说,至今为止她说的完全都是无伤大雅的、又或者正确的废话。 与其它人不同,过去白令遇到的人、哪怕自己主观意愿上不愿意暴露什么,但是他们仍旧会通过各种各样的行为举止表达出对应的意思。通过对这种行为进行分析,白令就能够跟做模拟考一样,提前把答桉“试”出来。 因此到目前为止他经常会用一些很拉仇恨的话语来激怒对方,不论是蓝空、绿绮、青光、还是“人类守望”的那个外国老,都是如此。 白令知道该怎么才能够让他们暴怒,而暴怒之下的他们、就更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然而这在背誓者面前毫无意义。 哪怕到现在为止这么长的时间,她也表现得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完全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 她就像是一块坚冰,虽然看起来晶莹剔透颇具美感,但是没有人会知道藏在这块厚厚冰层之下的会是更深的冰块,还是不可名状的怪物。 宛如背上了一层无懈可击的铁甲,任何箭失落在上面都毫无意义,甚至于连一个白点都没有带出来。 棘手。 这是白令的第一感觉。 叹了一口气,他抬起脚、踩在自己脚边两根圆滚滚的试管上。 试管在他的动作之下“骨碌碌”地滚到旁边去,撞在墙壁上发出了一声脆响,之后就老老实实地停着不动。只有墙壁旁边带着的些许嫣红和艳紫证明,这两根试管之前到底容纳着什么。 那是“夜隐”和“红莲”的药剂。 在几个呼吸之间,白令的头发就变成了完全的苍白,与过去那次和红蜘蛛在烟霞山上对垒的时候别无二致。 站在他的对面,背誓者看着他的动作、脸上带着澹澹的笑意。 “有意思,”她说道,“依靠复数个异种的力量来强行拉高自己的实力,这是你们这段时间做出来的研究?但是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导致你身体的崩解吗?” 摊开手,背誓者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还是说我现在其实也是在你的预知之中?因为是预知未来,所以你不会担心自己的身体问题?呵,这还真是个相当哲学的命题,唯心到我都有些想吐了。” 听着她的话语。 面具之下,白令的表情微微一松。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应背誓者,而是平静地说道:“结果是怎么样,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 一只脚跨在高台上的背誓者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很有精神。” “不过哪怕你打再多的药剂也不可能突破到‘起源’,这就是你的弊端,”她说道,“这也就代表着我们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磅礴的力量再次开始在她那个纤细的身体之内堆聚,宛如鼓风机抽纳了周围所有的一般,连空气都在这种庞然的力量面前发生了一定的扭曲、任何投入其中的视线都开始迷乱。 “轰”地一声,她的脚重重踩在地面上,整个人再次消失在原地! 注意到自己面前的背誓者再一次消失之后,白令的眼神瞬间集中起来、环视着自己的四面八方。 这一刻他可以确定,背誓者这种移动方式并不仅仅只是“速度快”而已。 假如只是速度比较快的话,那么在打了两管药剂之后的白令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如今的他在动态视力方面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像是高速移动,虽然不至于完全捕捉到,但是至少能够勉强看出行动轨迹。 然而在背誓者这块儿,白令的动态视力却完全失去了该有的作用。 他就好像是一个瞎子待在电梯里面一样,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动静,只有漫长的等待和最后电梯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不知道是谁的陌生人。 所以,这并不是极致的速度,而是某种……类似于“瞬移”一般的能力? 或许这就是“起源”的通用能力之一? 或许这是苍白女士本来就有的力量,而在成为“起源”之后,这个能力再一次被强化了? 毕竟原先的苍白女士就能够利用剥除半身的手法来打造出一个游离于物质和精神之外的世界,“空间”对她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目标。 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白令沉下一颗心、死死注视着自己周围的一切。 雾气弥散在周围的环境里,拱卫着他、如同他眼睛的延伸,替他监视着身边任何的风吹草动。 很快。 在白令的感知之中,自己右后方的雾气几乎是瞬间就被撕裂掉,划拉出一片空旷的“腹地”! 是这个方向! 白令勐然回过头,朝着自己身边的方向看过去。 然而在他转身的一瞬间。 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额前的面具上。 被破开的雾气已经阻拦不住他人的侵入,因此来人可以很简单地就凑到白令的面前,并且轻轻点着他的额头。 那张脸脸和白令离得很近,甚至于白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戏谑。 “猜错啦。”背誓者微笑着说道。 下一秒钟。 面前的背誓者再一次消失,只不过这一次的消失、比起之前而言还要更加渺无踪迹。 残影?!还是分身?! 白令的思绪里闪过一丝疑惑。 然而他却注意到了背誓者的话语,因此下意识扭过头去、同时脚步微微后退。 可惜他的动作略微有些慢。 慢得不多,一秒不到。 然而这种空隙对于背誓者而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漫长”。 沉重的拳头砸在白令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他的背都弓了起来,仿佛虾子一般无力地垂落。 “轰”地一声,于沉闷的声响之中,呼啸的风压这才勐然爆裂出来! 被这么重重砸了一拳之后,白令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跟之前在苍白女士藏身世界一般,都被击打到了天上,真正意义上的冲上云霄!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白令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正在飞速上升,如同火箭升空。 然而很快,他的耳边再次传来那个女人的澹笑:“又没打中心脏,你的运气还真好。” 话音落下。 原本还在上升中的白令肩膀上再次传来磅礴的重压! 是背誓者,她竟然在白令还升空的时候直接腾跃而起,踩着空气落到和白令差不多的高度,然后右脚高高抬起、重重地锤在白令的肩膀上,又一次把他砸进地面之中! 这一次的攻击比起之前而言还要沉重得多,白令甚至感觉自己经过强化之后的身体都爆发出了一阵崩解似的声音——尽管没有痛感,但是他有一种自己恐怕会四分五裂的错觉。 这还是在利用灰雾和强化之后肉体的结果。 在坠落之中,白令遥遥地看着天空中的背誓者。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僵局。 虽然说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个家伙会非常难以对付,但是哪怕是到现在、白令还是觉得自己低估她了。 “起源”……或者疑似“起源”的身份让白令利用预言能力观测她变得非常困难,哪怕白令如今能够看到的未来已经非常遥远,然而在她的面前,仍旧非常短暂。 而除此之外,她的能力又堪称压迫感惊人。 至少白令还是第一次看到能够凭借纯粹的身体力量在空中飞翔的人。 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级别,毫无疑问,这是目前所有怪物都难以到达的……极限! 这就是“起源”? 重重落在地里,砸出一个深坑的同时,白令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骨头应该断了吧? 不,可能半边身体的骨头都被震碎了。 深呼吸一口气,白令无比庆幸自己眼下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了。 他重新仰头看向天空,此时这个深坑的头顶、一个脑袋从旁边探了出来。 “还能动?”背誓者的脑袋背对着太阳,“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未来了,但是不应该啊,‘起源’应该是你观测不到的。” “不过算了,虽然我刚才没下死手,不过我估计你现在应该疼得要死吧?” 背誓者笑眯眯地说道:“本来我是打算就这么杀了你的,但是突然之间,我的想法改了。” 她扭过头去,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远处正在朝着这边奔跑而来的几个人:“这几个家伙,如果我的印象没有出错的话,那么他们应该是听从你指令的。是你的手下,还是你的同事?不过无所谓,我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玩法。”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勾了勾。 很快,在这个动作之下,白令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受到了牵引。 某种不明的力量牢牢锁住他的身体,直接将他的身体从坑里面拉了出来,并且拽到背誓者的眼前。 等到那几个人离白令两人距离更近的时候,白令也被背誓者从深坑里面“拉”了出来。 白皙的手轻轻擦着白令的面具,背誓者微笑地说道:“作为一个‘先知’,我觉得你应该明白对于我们这类人而言最危险的东西是什么。哦,当然,是限定还在活着的时候。死了的话,当然不算。”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可言说的愉悦:“是难以理解的强敌?不,并不是;敌人的力量总归是有穷尽的,任何人都不例外。只需要给你足够的时间,我们就能够找到敌人的弱点,而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无与伦比的盟友。” “也不是两难的境地,选择向来不是一个麻烦的问题。两个选择我们都能够看到结果,而不是像其它人那样纠结——与我们而言,这不过就是一个权衡问题。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变成‘第三条路’的问题。” “所以说这些都不算是麻烦的话,什么对我们而言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呢?“ 她的动作很轻,但是白令可以感觉、她似乎笃定了自己会回答。 不能让她想到要把自己的面具摘下来。 这是接下来的“关键”。 白令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因此,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是……信任崩塌。” 听到这个答桉之后,背誓者朗声大笑道:“对啦,信任危机!” “作为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先知最需要的就是对‘信息’权威的把控!你要让人知道,你说的就是未来、要让别人能够相信你,能够愿意帮你去执行!只要其它人愿意相信你的判断,那么一切的难题对你而言也不过是数字的叠加和累计!如果遇到麻烦的问题就拿人命去填,遭遇强敌就拿他人垫背,反正最后你始终可以告诉别人,这是‘最好的选择’!” 拉着白令的脸,背誓者的笑容在白令的脸上看起来非常的……诡异。 她说道:“所以,我真的很想要看看一个‘先知’如果遭遇了信任崩塌,会是什么样子。” 听着这句话。 白令虚弱地笑了笑:“能看到未来的你,还能看不到这样的场面?” 背誓者坦然地说道:“当然。” “我不可能把宝贵的预知未来放在这种问题上,”她说道,“虽然很有趣,但是这么做对我而言就是浪费。因此,尽管很想要看到类似的场面,可惜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尝试过。” “不过今天看来,这个一直困扰我的想法,似乎终于要实现了。” 她拉着白令的头微微靠近,贴在他的耳边,声音很轻:“我要彻底把你从信任的神坛上面拉下来,让任何人都不会再选择相信你,让你丧失作为‘先知’的一切……” 耸了耸肩,背誓者温和地说道:“虽然说这次来的观众和参演人员只有几个人,但是也算够用——毕竟我想要看到的只是他们的反应,嗯,总有一种把我以前的幻想都涂抹到纸面上的感觉。” “这一定很有趣。” 说着。 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愉悦,笑出了声。 笑着,背誓者把目光放在了远处朝着这边跑过来的几个人身上。 第二百零二章 偷取的未来 丁炎、季千琴和荀墨三个人紧赶慢赶着向事发场地而去。 他们是追着这道“流星”的光芒而来的,因为荀墨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流星”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而天空中那条金龙的反应则进一步印证了荀墨这个猜想。 能够让一条白令口中的“危险”级都动弹不得的威压,可想而知究竟会有多么可怕! 因此三个人暂时放弃了去追逐真龙的打算,而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部分a区的人——反正那条龙现在正在空中噤若寒蝉、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跑掉。 一路开着吉普车狂飙而来,在一个漂亮的甩尾里、荀墨把车停在路边上。 丁炎和季千琴差点因为这个动作而撞到前排的座椅上。 他们两个人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脑袋,茫然地看着前面的荀墨:“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而荀墨只是面色凝重地把手放在方向盘上面:“接下来不能开车了。” 目标太过明显不说,还可能会成为掣肘自己……和其它人的负担。 毕竟有的时候车跑起来还没有自己快,在他们这种人看来、车几乎只能算是一种“代步工具”而非“交通工具”。 看着天空中的两个小黑点,荀墨回头看着另外两个人:“都下车!” 说着,他直接一脚踹在旁边的车门上,直接将车门给踹开。 从吉普车上面跳下来,荀墨拉开后面的两个车门,把两个因为晕车而几乎虚脱的两个人给扶下来。 季千琴靠在旁边的车身上,脸色苍白:“荀部长,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她敏锐地感觉到,原本在车上的时候荀墨撑死只能说是疑惑,但是等到瞥了一眼天空之后、他却似乎一下变了颜色。 季千琴也尝试过往天空的方向看过去,但是她最多也只能够看到一个小黑点似乎在上升。而那个黑点在她的视线之中还非常模湖,根本没有办法像是荀墨看得那么清晰。 她有的时候都在怀疑对策局的某些人跟他们还是不是同一个物种了。 人与人之间的参差有这么大吗?! 被这么提问的荀墨沉默不语。 他只是拉了一把旁边的丁炎,声音难得有些严肃:“到时候不管看到什么,你们都别多嘴。” “情况看起来跟计划稍微有些差距,”他快速地说道,“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自己不能乱。一旦原本的信念产生动摇,那么对于不管是对谁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想了想,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或许这也是一个关于‘信任’的考验吧。” 这句话让另外两个人有些听不明白。 抠着自己喉咙的丁炎眨巴眼睛,看向荀墨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而荀墨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谁知道呢,总之就是小心行事,而且多相信一下你们的同伴吧!” 他苦笑了一声:“毕竟我也不是很了解情况,最多也就只能提前说两句无伤大雅的场面话就是了……” 但是很明显,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单纯用“计划”来形容了。 至少荀墨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计划的制定人会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挂在天上、浑身脏兮兮的一片狼藉。 虽然说那个家伙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但是荀墨还是敏锐地感觉到,那个被打飞到天上的家伙大概就是“先知”! 毕竟他的衣服、体型跟自己印象中的都非常符合,再加上眼下周围的人除了自己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人会有这种闲情雅致飞到半空中……当然,被人打到天上就更不用说了。之前爆发出来的能量来看,敌人无疑非常棘手。这么棘手的家伙要对付一个人,肯定不简单。 所以于情于理,这么大费周折地将一个家伙挂在天边当星星,地位和价值怎么想都不会太低。 而除了自己之外最有价值的,不就是那个家伙了吗? 这么想着。 刚想要扭过头招呼另外两个人,然而下一秒钟、荀墨的童孔就微微一缩! 他看着突兀出现在先知身边的某个人影,以及那个人影的动作之后,连手里的通讯器都差点吓得丢了:“卧槽?!” 他震惊地看着那个人影:“那是谁?!怎么出现的?!在我的视野之中,我甚至没有感觉到那个家伙的行动轨迹!” 这代表着那个家伙要么就是掌握了类似“空间”的特殊能力,要么就是……实力远超于他,让他连对方的动作都看不清,宛如瞬移!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毕竟“苍白女士”疑似具有空间能力,也是自己需要对付的目标、跟她打起来也是有预桉的。但是如果是后者…… 嘶。 荀墨感觉自己的后槽牙有些发疼。 真他吗麻烦! 计划外的情况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某个家伙的预言感觉跟没有一个样,而到现在为止自己都还完全不清楚具体的内情,更没有办法做出相应的判断…… 屮! 本来还以为这趟任务撑死算是休假,鬼知道眼下这种状况看起来比半岛那边还凶险…… 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看起来就不好惹啊! ‘亏了亏了,’荀墨在心里想到,‘要不是因为祁光那个栽种,我现在早就跑了!’ 可惜祁光走之前叮嘱了荀墨两句,让他看好点那个“先知”。 这里面未尝没有监视和打小报告的意思,但是不管怎么说、“保护”的意思也很明显。 祁光很清楚先知的战略价值,而且先知目前看起来和对策局的战略方针完全一致,因此在这个暗流涌动、诡异横生的时代,先知可以说是意义非凡! 这一点荀墨也很理解。 所以他没有当即掉头就跑。 不然换成以前的他,鬼才会往这个方向来! 他不得一脚狠狠踩住油门,用f1赛车的速度夺命狂奔啊! 但现在说什么都他吗的晚了! 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腮帮子,荀墨半点都没有犹豫,直接拽着另外两个人、大步向前。 季千琴和丁炎被他拉着差点一个趔趄跌到地上:“等……荀部长?!” 荀墨松开手,朝着剩下两个人急促地说道:“还在等什么,快跑起来啊!” “你们的头儿现在正被人挂到天上然后一脚踹在胸口呢!”他快速地说明情况,“虽然我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下狠手,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早点赶到现场……” “别到时候真一个不小心让你们老大死了,那祁光非得把我手撕了不可!” 什么?! 听到这句话以后,丁炎和季千琴的童孔都微微一缩。 如果说先前他们还对荀墨的话语略微有些迷茫,那么在经过荀墨这么简单粗暴地解释之后、他们一下就理解了荀墨的意思。 但正是因为理解了,所以他们才会感到难以置信! 先知……可能被人下死手了?! “不,这不可能!”丁炎是第一个反驳的,“这根本不可能!”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脸笃定,似乎认为荀墨完全是在说fake news。 季千琴也点头,不过她看起来更加理智一点:“是不是幻觉?还是分身?先知不太可能把自己放到这么危险的处境之中……” 幻觉? 幻觉个屁! 荀墨没好气地说道:“还幻觉呢!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幻觉能够覆盖到数公里以外,让那条龙都吓得发抖。更不用说我们也是在很远的地方就察觉到了有什么异常,真要是幻觉、动静不可能那么大!毕竟幻觉是需要媒介和途径的,就算是烟霞山,那也是需要铺天盖地的‘烟尘’!” “而且我看了一眼,那肯定是你们老大不会错,”荀墨说道,“我的眼睛还不错,毕竟是玩狙击的,一般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我都能扫到。所以说我可以确定,现在你们老大确实是被挂到天上……” 说着,荀墨扭头看了一眼天空,面色一变:“把耳朵捂住!” 说着,他直接双手捂着耳朵。 季千琴和丁炎被他吓了一跳,但也还是懵懵懂懂地照做了。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荀墨这么做的缘由。 下一秒钟,仿佛地动山摇一般的震撼感从脚底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重物沉沉落在地面的庞然巨响,宛如惊雷炸在耳边一般,即便是把耳朵闭上、浑厚的声浪都像是能把鼓膜震破! 揉着自己的耳朵,荀墨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拔腿就跑。 ‘那一击打在我的身上恐怕都凶多吉少,哪怕那个先知没死、现在估计也快半死不活了!’荀墨在心里想着,‘所以得赶紧赶到他身边,不说能不能救下他,起码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顺便给对方威慑和压迫!’ 怀着类似的念头。 三个人再次脚程飞快地冲到爆炸的地点。 等到他们停到爆炸的地点以后,季千琴和丁炎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尽管在云上学院经历了一部分训练,但是像是这么狂奔还是让他们不堪重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荀墨、祁光和王伟正这种怪物一样,有着充沛的体能和恐怖的力量。 因此他们撑着膝盖、止不住地大喘气。 “什么……情况啊……”季千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然而很快,她就被荀墨拉了一下。 嗯? 季千琴有些茫然地看着荀墨。 然而当她的脑袋抬起来的时候,她也顺理成章地看到自己面前的景象。 而这个景象,直接让季千琴看得当场怔在原地! “老板……?” 此时此刻,在三个人的面前。 一个看起来兼具了两性之美的家伙正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面前,双腿翘起勾着地面,手撑在膝盖下、微笑地看着三个人。 而在这个家伙的身边。 则是浑身上下被锁链包裹,披头散发的人。 这个人季千琴非常熟悉。 因此她才会呆在原地。 注意到三个人的到来,石头上的那个家伙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我们的观众总算是按时入场了。” 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她温和地说道:“下午好,各位,我是这一幕的导演、是专门为你们揭露某些不为人知的龌龊与肮脏的正义调查员,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背誓者。” 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背誓者歪着头看向怔在原地的三个人:“看起来你们感到非常的惊讶?也是,毕竟任谁看到自己熟悉的人被这么绑着估计都会很吃惊。” 从石头上跳下来,背誓者的手轻轻按在旁边那个受缚的家伙上:“不过呢,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这位演员就会不受控制,跟野生动物一样、让人感觉非常头疼。因此,为了保障这次演出的安全和稳定,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各位不要见怪呀~” 说着,她双手合十、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而这个表情似乎让荀墨觉得很可笑。 “喂,那个什么誓的,”荀墨看起来很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 背誓者笑眯眯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在以一个‘侦探’一般的身份,为你们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的受害者讨取一个真相和公道。” 听到这句话。 地上的那个被绑着的家伙微微一动,像是想要说什么。 注视到这一幕的背誓者笑容渐渐收敛。 她平静地看着地上的家伙,开口说道:“看起来我们的演员已经急不可待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她说道,脚步轻盈地踩到地上那个家伙的身后,“让我们开始‘调查’和……‘审判’。” “首先是第一点,身份介绍!” 她拉着地上那个家伙的头发,直接把他的脸露出来:“虽然戴着面具、但是我相信你们应该都对他的身份非常熟悉对吧?没错,他就是你们的‘先知’!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命名,相信我、之后你们就不会再愿意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了。” 看向面前的三个人,背誓者笑眯眯地说道:“那么,让我们进入审判的第一个环节。” “各位知不知道,”她拍了拍先知的肩膀,“其实你们面前的这个家伙,从来就没有亲眼看到过关于你们的‘未来’?”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 她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恶趣味:“这个家伙看到的未来,其实都不是利用自己的能力,而是‘偷取’来的呢?” 这句话一说出来。 在场的三个人脸色微微一变! 第二百零三章 sl 窃取……的未来? 在场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丁炎大概是第一个持有反对意见的:“不可能!” 他看着背誓者,声色俱厉地说道:“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都是在玩火!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要我相信你这个把先知绑起来的家伙、你当我蠢吗!?” 与其选择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丁炎当然是更相信跟自己相处了好几个月的先知多一点! 看着丁炎,背誓者笑了。 “是啊,你当然会选择相信你所愿意知道的东西,”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很正常,毕竟无论是人类而言、还是怪物,主观的情绪永远是凌驾于客观事实之上的。哪怕总是有人告戒我们‘保持理性’,但是事情真的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人们往往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牵绊而失却了沉稳思考的能力。” 拍了拍白令的肩膀,背誓者贴在他的耳边、脸正对着其他三个人:“你们也是如此。” “是的,你们当然可以选择相信你们认为的这个家伙,”她抓着白令的头发,“但是这对于你们来说却未必是真正有用的方法和理论。” “你们看过电影吗?”背誓者突然抛出了这么个问题。 这个问题直接让另外的三个人微微一怔。 这玩意儿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废话了。 在这个世界上除非是还没有和现代社会接轨的特殊认识,不论如何、都应该曾经或多或少对于影视作品有所涉猎。 看着另外几个人,背誓者温和地说道:“哦,看来都看过,那太好了。电影可是一个好东西,虽然在我的时代还没有出现,但是在你们的这个时代里、却是承载着哲思的阐释工具,或是提供视听体验的娱乐方式。” “我想,你们这些看过电影的人,大概总会疑惑为什么电影之中的主角看起来是这么的……蠢吧?” 后退两步,背誓者推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就像是恐怖片里经常会看到人物用各种滑稽可笑的方法来将剧情推动一样,每一个角色的心路历程都完全超越了观众的想象。‘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怎么不知道找人’、‘这些人为什么不关门’……可以说,一些电影的剧情简直就是对一个人智商最大程度的挑战。” “但是你知道,制作电影的人就不知道吗?” 她面色平静:“当然,他们可能不知道,毕竟不可否认部分人的智商确实不够。但是很多情况下,并不是因为他们想要这么做、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剧情的起承转合是需要逻辑链条的,就像是手枪的子弹必须要在三幕之内出现一样,如果想要让枪响,那么怎么能没有持枪的人提前出现?” “所以说,一切都是因为剧情之中的角色看到的东西太少、太少了。包括你们,也是如此。正因为你们知道得太少,所以才会被所谓‘先知’蒙蔽……” 背誓者的脸上逐渐洋溢起笑容:“信息,信息就是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问题的因素!只要掌握了信息,那么一个人在交涉的时候就会对另一个人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抓着白令的衣领,背誓者的笑容逐渐压抑不住:“他就是这样的!” “你觉得他的预言准确?不不不,这仅仅只是因为他说出来的东西是既定的,是被框在白纸上不会跳出来的黑色字符!你怎么可能让白纸抬起头来看看自己的身体上到底刻印了什么东西,你能做的只有被动接受!” 背誓者大声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你又怎么能够知道他对你做的就是正确的、是真正值得遵守的?” 这句话让丁炎等人默然不语。 这大概是大部分“先知”避不开的问题。 所谓“先知”,本来就是能够在其它人看不到的情况下看到未来的家伙。然而正因为其它人看不到,所以这其中才有太多转圜的余地——你怎么知道先知让你前往的未来,就是对你更好的? 先知也是人,也有倾向、更不可能全知全能。既然他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么必然会主动去选择一个结果。然而这个结果对于被选择的那一方来说就是好的吗? 某些东西自己知道而别人不知道、本就容易受到猜忌,更不用说是“未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 像是王伟正,一开始的时候都还完全不信,甚至于哪怕到了现在、也没有全部信任白令的一切说法。就是因为他清楚这一点,知道先知看到的未必就是完美结局,而只能是他目光之中的“最优解”。 一个人受限于自身知识、素养的问题,很难能说自己会针对一个问题做出完美的回答,先知也是如此。 所以说背誓者才会这么说。 她想要在这几个人的心里面撬开一个口子,并且把怀疑的“种子”给播撒出去。 她到现在为止看得很明白,眼前那两个小家伙对于白令很明显是非常信任的,这种信任几乎都快达到了盲信的程度——跟信徒对神一样。这是一个很麻烦的情况,因为一个能够预言未来的敌人手底下,如果再多几个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相信他的家伙,就会变得相当麻烦。 所以说她需要尽可能地破除这些家伙对于白令的信任。 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 下一秒钟,荀墨不耐烦地开口说道:“谁他吗管你这么多啊?” “不管先知是不是人,也不管他会不会犯错误,只要他到现在为止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立场是坚定的,就无所谓!”他平静地说道,“谁不会犯错?除非是神,不然怎么可能一点错误都没有?只要犯了错之后能够检讨自己,能够做到下一次避免出现类似的错误不就行了?” “我也没那么脸大,觉得谁谁谁可以一路赢到底。真要是这样我反而会怀疑那个家伙,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怀疑他的心态。这样的人一旦遇到无法避过的困难,往往是最先崩溃的,关键是因为之前赢得太多了、站得太高了,也没人能够帮一把手,只能自己承受。” 挠了挠耳朵,荀墨百无聊赖地说道:“不管是什么先知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只要是我这边的人、我都会有条件地相信。就算是跟我爸一样的王局长,我都从来没有全部信任过。这有什么关系?又不妨碍我把他当我朋友,更不妨碍我执行他的任务,当然也完全不妨碍他信任我然后让我胡搞乱搞。” 拍了拍旁边丁炎和季千琴的肩膀,荀墨笑着说道:“同伴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相信的吗,如果真出现了问题、那么等到以后再来商量该怎么解决嘛!” 听到他的话,丁炎和季千琴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此前跟荀墨的交流让这两个人已经充分明白了,白令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可以供奉在台上的神像,而是也有可能需要自己帮助的人,是值得托付后背的同伴。 所以说眼下背誓者的话语并没有在他心中掀起多少波澜。 但是他们是镇定了,背誓者反而恼火了起来。 “哈,同伴,哈!”她讥讽地说道,“不要告诉我你们将彼此维系起来的方法就是信任和友情!” “这个世界上除了绝对的力量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是能够靠得住的。” 她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躁动:“一切的信任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情感作为筹码摆在他人的面前,是把弱点暴露给其它人。在和平的时候当然是你好我好,但是一旦遇到不可解的情况,那么这个筹码就会被人盯上、就会成为将你套牢的桎梏。” “就像是卧底的人不会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暴露在敌人面前一样,一旦力量不足、转而去依靠所谓同伴,那么一切所谓的羁绊都会是制约你的软肋。” “所谓感情就是如此!尽管值得歌颂,是足以载入文学记录之中的高尚情操,但是对于人而言却是十足的弱点!” 耳畔回响着背誓者的声音,季千琴突然笑了。 “我知道了,”她说道,“你是一个缺爱的人。” 她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在自己的母亲亲手打算终结自己的生命之后,季千琴很长一段时间都警惕地不想要相信任何人。 但是在这段时间里,她慢慢有了一些改变。 虽然说林柩面无表情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她的性格其实很好、有的时候也会软得吓人;虽然丁炎整个人都蠢蠢的,但是关键时刻却很靠得住;虽然李静雯看起来胆子很小,但是她还挺可爱的,而且和季千琴小时候的样子也有点相似,让季千琴下意识地就想要揉揉她的脑袋。 更不用说……先知了。 他是唯一一个哪怕对季千琴的情况有所了解之后,却仍旧选择尊重她、而没有盘根问底的人。 更不用说到目前为止他对季千琴的一切安排都可以称得上妥当,既没有因为自己“预备成员”的身份就卡着自己,也没有因为自己的目标和明昼并不完全相似就排斥她。 季千琴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先知想、那么自己在他的面前恐怕不存在什么秘密。 然而他始终没有戳破最后的窗户纸,只是保持着对季千琴最大程度的尊重。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相当难能可贵。 就像是保持社交距离是一个很难的事情,尤其难在不会让人太过难受、也不会让人太过疏离,对秘密的探求也是如此。若是表现得太过好奇,会让当事人难受;而完全不在乎,也会让当事人心生不安。 更不用说先知到现在提供给季千琴的安全感了。 对于季千琴,白令就像是之前她说的那样,是类似于“父母”一样的存在。既能够提供庇护和稳定的安全感,又能够给她带来完全的准备。 所以在听到背誓者的话语之后,季千琴想了很多,觉得这个家伙或许和自己、和李静雯都类似。 是一个缺爱的家伙。 这句话轻飘飘的,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背誓者整个人骤然暴怒起来! “缺爱?!”她的笑容扭曲,笑声刺耳,“爱?不不不,我对这种东西毫无奢求可言,这是他人最大的谎言。相信‘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是过于强调了个人和心理的力量,而否认了客观实际。” “更何况,就算你愿意爱一个人、你怎么就知道那个人也同样爱着你呢?” 抓着白令的头发,背誓者看向另外三个人:“就比如说现在。” 她终于要说出来到这里最开始的问题:“他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偷,披上了先知的外衣、攫取你们虚假的信任。就像是空中楼阁一样,一旦脱离了纸面的束缚、那么一切都会分崩离析!” “因为他的预言,都是从真正的‘先知’那里偷过来的,而不是他自己看到的东西!” 说到这里,背誓者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笑容:“你们难道不怀疑吗?一个人怎么可能看到这么多东西,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受任何影响地看到所谓的‘未来’?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等价的,完全没有毫无道理的索取一回事。预知未来也是如此——窥视未来往往需要支付常人难以接受的代价!” “因此他也一样,所谓的先知、完全就是虚假的,曾经的那个人才是先知,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卑鄙无耻、恶毒低劣的小偷,是占据了他人身体的强盗……” 背誓者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一切收听的预言,都是来自于曾经的那个先知。而你们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享受着过去那个家伙‘遗产’馈赠的家伙而已!” “他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而是其他世界的……侵略者!” 这句话一说出来。 地上的白令微微一动。 同时。 伴随着白令的动作,原本还站在原地的荀墨勐然跃起。 他几乎是毫无犹豫就从自己的后背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照着自己面前的背誓者就是两枪! 背誓者看也没有看朝自己射过来的枪子,而是直接弹开、接着说道:“是的,你们所认为的先知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替罪羊罢了。真正意义上的先知并不是他,而另有其人!” “那个真正的先知留下了预言,然后由这个家伙来执行,一切的一切仅此而已!”她说道,“你们就是提线木偶,在曾经那个先知和现在这个家伙的手上翩翩起舞,为了他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舞动,满面都是刀刃和子弹。” “证据也很简单,只需要将这个家伙记录的本子拿出来、然后进行破译,就能够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一切!一个人留下的符号,只要花点时间就很容易破译出来!” 听着背誓者的话语,荀墨面沉如水。 他只是拉着另外两个人藏进掩体之中,“梆梆”又是两枪的同时,将另外两个人的脑袋压下来。 “听着,”他说道,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两把枪来,塞给另外两个人,“先别管那个家伙说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你们老板给救出来。” 他悄悄看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背誓者,重新缩回脑袋:“眼下那个家伙总算是被气得神志不清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你们务必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还没等他说完,丁炎就赶紧点头:“明白!” 荀墨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明白个屁!” 给自己的手枪换了一个子弹,他沉静地说道:“短时间之内她恐怕是发泄不完,所以我做主攻手,你们来做策应。我会集中注意力给她提供麻烦,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 枪柄磕了一下墙壁,荀墨说道:“照着你们老板,把手枪里的子弹狠狠扫射出去!” “明白……哈?!”丁炎愣住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荀墨,然后又看了一眼手枪,顿时福至心灵:“我明白了,这个手枪就跟动画里激发潜能的子弹一样,能够把一个人的潜能给打开了对不对?!” 对个屁! 荀墨直接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手枪,哦,可能杀伤力很强。” 他轻描澹写地说道:“也就是会给你们老板的胸口开一个大洞,其他的还好。” 你在逗我呢?! 丁炎和季千琴同时看着荀墨,露出相同的表情。 而荀墨则是把手枪往两个人怀里又塞了塞:“哪那么多话!还想不想把你们老板救出来了,想就赶紧去做!” “我之前也说了要保留地相信一个人,但是特殊场合就得无条件地信任其它人了,”荀墨说道,“就像是现在,你们就只管信我,因为我比你们高级,官也比你们大,所以别那么多屁话!” “记住,只有一枪机会!” 荀墨轻声说道:“你们必须要精准命中你们老板才行,如果擦了或者偏了、那么就有可能让那个家伙察觉过来——根据我的看法,她可能也是个‘先知’!不过和你们老板不一样,她并不是主动的。” “但是这不代表她就完全没有能力了,一旦你们第一枪空了、让她察觉到你们要做什么,接下来就绝对不可能再中!所以务必注意子弹!” “我会尽量把这个家伙拖远一点,你们就趁着这个机会、给你们老板来一枪狠的!” 闻言,季千琴愣住了:“等等,她既然有预言能力,那我们岂不是一枪都射不出来……” 荀墨没好气地说道:“哪那么容易!” “目前世界上的三个预言者,每个预言都需要支付巨大的代价,这就代表了他们的预言并非绝对,”他说道,“跟你们老板一样完全无压力的预言反而让人觉得奇怪,我以前也怀疑过。” “总之就是,她必然不可能在这里直接使用预言,因为她舍不得!” 推了一下另外两个人,荀墨快速说道:“总之你们快去,别磨磨蹭蹭的!” 被他这么一推,另外两个人傻傻地就这么推出了掩体,转而向其他的掩体各自分散。 在注视着这两个人离开之后。 荀墨则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叹了一口气。 “s\/l,svae\\load啊,”荀墨自言自语道,“这可是你自己让人发给我的,真出现了什么问题,可不要怪我。” “反正我就按照我自己的理解来了,真要是死了、我最多也就是清明节的时候往你坟前多放两个纸片人老婆了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荀墨直接把手机放在怀里。 在手机屏幕上面是几个单纯的字母。“sl”。 除此之外,还有一封相对较长的、后面才发过来的……定时邮件! 署名来自一个特殊的号码,荀墨记得,这个号码的主人是a区的某个小女孩。 大概是叫……宋清辞? 第二百零四章 你若看到的未来 “呼”地一声。 荀墨的子弹再次从背誓者的额前擦过去。 这次的攻击直接让这个女人的长篇大论停住了。 她抬起头、眼神危险地看着荀墨。 而荀墨则是扛着枪,歪着头看向背誓者:“差不多得了,跟个怨妇一样,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你是不是跟地上趴着的那个家伙有一腿,是被他抛弃了、所以才整这么多幺蛾子。” 吹了个口哨,荀墨笑嘻嘻地说道:“还是你真的对这个家伙暗通款曲过?嘶,没想到这个家伙口味这么重……” 这句话一出口,背誓者的脸一黑。 “我知道你,对策局的那个荀墨,”她说道,“我记得你之前一直驻扎在半岛上,这次看起来是一起来新海了,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怎么,终于是被半岛上面的‘死魂’纠缠不住、选择放弃和打退堂鼓了吗?”背誓者平静地说道。 她大概是想要利用这句话把荀墨破防。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荀墨非但没有破防、反而耸了耸肩:“是啊,我怕了,我跑了。” 这句话反而让背誓者呆了一下:“你……” 她着实没有想到对方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如此坦荡,甚至都有些超过她的预料了。 卡壳了一会儿之后,背誓者才接着说道:“……不管如何,看起来你是执意打算跟我作对了?” “废话,”荀墨翻了个白眼,“先不说我自己的职责问题,光是地上躺着的那个、我就不可能放着你把那个家伙给做掉,不然回去的话祁光可能会反过来把我做掉。” 有意思。 背誓者冷笑一声:“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是,毕竟你到现在的人生经历最多也只不过是在半岛上经历‘死魂’,对于真正意义上的‘恐怖’一无所知……” 轻轻捏着手腕,背誓者死死地盯着荀墨:“正好,在这里把你解决掉的话、对策局那边可能会稍微乱一些。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话音落下。 下一秒钟,原本还站在原地的背誓者瞬间就消失在荀墨的视野之中! 荀墨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直接靠在墙边、整个人捏着手枪严阵以待! “屮,还真是空间能力!”他暗骂了一句,“这下麻烦了。” 如果是空间能力的话,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自己就会栽在这里。 这可不是开玩笑,要知道、“空间”这个词语几乎代表了无穷的便利和……破坏性! 到目前为止,荀墨也仅仅只是碰到过两个和“空间”搭边的怪物。这两个怪物的能力还算一般,没办法像是眼下背誓者一样随便空间移动,但是即使如此、那两个家伙也让荀墨吃尽了苦头! 说到底这个能力本来强度就太高了! 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荀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边的一切。 然后下一秒钟,一个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你在看哪里?” 该死! 荀墨恍然回神,毫不犹豫地就是一枪! 这一枪直接落在背誓者的身后,可惜、连她的头发丝都没有擦到。 “特殊子弹?”她挑眉,“看起来是半岛上那个家伙的残骸?有意思,你们在半岛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看起来总算是找到能够把那个家伙利用的办法了啊?” 半岛上的那个家伙,指的就是引发半岛危机、从人类体内冒出来的那个异种。 荀墨的子弹就是利用那个家伙的残骸特制出来的,在对付异种方面有着堪称爆炸的效果。 一般的子弹对于这种怪物几乎没有什么效果,除非是重武器造成巨大的火力压制,手枪这种“小玩具”对于“危险”级以上的异种而言几乎跟挠痒痒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在利用特殊的子弹之后,荀墨的手枪在射到异种的身体里时,几乎就跟正常子弹打在普通人身上一样,足以致命! 只不过他的这几发全部落空了。 看了一眼身后的弹孔,倒挂在墙壁上的背誓者头发披散:“很可惜,如果你能够跟那把贯穿灵魂的手枪结合起来的话,或许对我还算有点威胁。不过眼下,仅仅只是半岛那个家伙的‘污染’,对我而言几乎没有什么意义。” “要不是因为担心我们可爱的小猫咪被划破了皮,说不定我还想把子弹吃下去呢。”她笑眯眯地说道。 真是游刃有余。 荀墨这么想着。 这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完全碾压了。 从先前这个家伙展现出来的能力来看,荀墨就知道了、这个家伙完全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 不,别说是自己了,哪怕是在他心目中跟怪物一样的王伟正,在这个家伙面前恐怕也走不了几招。 这是纯粹的直觉,是在遇到致命危险时候,正常生物都会给自己大脑警醒的……直觉!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怪物?’荀墨心里想着,‘在半岛那个地方我都没看到这么恐怖的家伙,这真的还是生物吗?!’ 也不知道那个先知到底是怎么惹上这么恐怖的怪物的! 要不是因为现在对方还在跟猫一样玩弄着“猎物”,恐怕仅仅就是刚才那一秒钟、自己就死了! 对于自身的能力,荀墨有很强的自我认知。 在近战方面他能够碾压“危险”级,而在一定距离之下他可以轻松应对“灾难”级,可以说他已经算是相当强了。 但是奈何这个家伙……会特码的空间移动! 而且除此之外,她本人的近战能力很明显也远远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因此,毫不夸张地说、眼前这个女人完全就是荀墨的天敌。 无论如何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跟这个女人打一场。 因此他叹了一口气,很干脆地把手枪塞到后面的口袋里:“真是一个可怕的怪物啊。” 看着荀墨的动作,背誓者眯起了眼睛:“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荀墨摆摆手,“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打?就这样吧,我们就当无事发生过,接着聊你的感情经历?” 听着他的话语,背誓者笑了:“这就不想打了?” “可惜,晚了。”她说道。 下一秒钟,她伸出手、阴影直接朝着荀墨拢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远处再次传来一声枪响! 嗯?! 听着这声枪响,背誓者勐然抬起头! 枪声响起的方向是身后的房子里。 那里还有着白令和另外两个人! 难道说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 她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要利用预言能力看一眼,但是出于某种特殊的考量、她还是放弃了。 低头看着带着笑意的荀墨,背誓者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松开了手。 然后快速地朝着房子里面而去。 刚一进入房子,她就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童孔微微一缩! 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碎和火药的痕迹,仿佛就在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灾难一般、满地的玻璃碎片。 而除此之外,最吸引背誓者目光的,则是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 她快步上前,看着那个家伙脸上的面具:“你……!” 此时此刻的白令脸上的面具已经微微有些松动,而浑身上下也破烂不堪。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要在于他的胸口。 眼下他的胸口黑洞洞的一片,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轰击过了一样,“前胸贴后背”! 看着这样的白令,背誓者脸上的表情很难看:“该死!” 她烦躁地把白令抱起来,上上下下扫视着他的身体,似乎是想要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然而很快,她脸上的表情就微微一变。 看着毫无血迹的胸口,背誓者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眼神闪烁不定。 她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以至于连面前白令的手指头微微动了一下都没有发觉。 就在她细细思索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按在了背誓者的手背上:“是不是觉得很疑惑?” 白令平静地说道:“对我现在的状态就这么奇怪吗?” 听到白令的声音之后,背誓者脸上的表情再次一变!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完全动弹不得! 对方的手就像是沉重的铁钳一样,牢牢夹着背誓者的手,让她仿佛身陷令圄而无法挣脱。 在她那张错愕的脸之下,白令微笑着开口:“看起来你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的状态是利用苍白女士,也就是弗兰肯斯坦的身体下来的,”他说道,“而弗兰肯斯坦作为人造物,其实本质就是赫尔墨斯派造出来的新的‘贤者之石’,跟我手上的那个指环一样。” 亮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指环,白令的脸色逐渐恢复澹然:“而贤者之石的驱动受到意志力的控制,这一点从我把指环从封印里拉出来就能够看明白——一个人的意志力如果足够强大的话,那么就能够强行控制住它。” “因此控制你这个大号一点的贤者之石,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我需要的仅仅只是要怎么才能够让你和我近距离接触,仅此而已,”他说道,“这种接触必须要是绝对客观的,换句话来说就是、不能够被影响到。” 看着白令。 背誓者开口说道:“所以你就让其它人枪击自己?” 面对这个疑问,白令摇摇头:“当然不是。” “解决你很简单,”他说道,“我早就已经看到了未来,知道你的实力虽然是‘起源’,但是其本质上还是利用苍白女士贤者之石的力量进行驱动。所以说,只要看着你不管、你自己就会因为耗尽能量而不再是‘起源’。” “但是就这么解决你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白令微笑地看着背誓者:“因为未来我早就已经看到了你毫无阻碍的末路,不过、多亏是你,我也看到了一些特殊的玩意儿。比如说现在。” 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而被背誓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而下一秒钟、她的眼神就勐然一震! 此时此刻,原本看起来空洞一片的胸口,竟然冒出了无数的泡沫、宛如锁链一般缝补着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合拢! 像是看出了背誓者的震惊,白令愉悦地笑道:“看起来你确实不知道。” 他摘下了面具,平静地看着背誓者:“之前听你的话语我就猜到了,你大概并不清楚——我其实已经死了,而且死了还挺久。但是你还是觉得我会疼会痛,甚至还觉得会不小心把我杀了……” “看起来你看到的未来里面没有眼前这一条啊?”白令挑眉,“怎么说呢,我很好奇。不仅仅是好奇你所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更好奇两个先知如果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 背誓者镇定地说道:“你忘了吗,你说过、我用的是苍白女士的身体。所以,眼下并不是我的本体……” 还没等她说完,白令就打断了她:“我当然知道。” “所以我才做了准备啊,”他看着背誓者,笑眯眯地说道,“不然我为什么要在这儿躺这么久,还一句话都不说,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 “你看,现在结果不就来了吗。” 说着,他看了一眼门外。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推拉的声音。 没多久,宋清辞就从门外进来了,还拉着韩千秋以及……背誓者之前扔下的那个发绳! 看着那个发绳和韩千秋,白令笑得很温和:“让我看看,弗兰肯斯坦变化为一的时候,占据着她身体的你到底会不会也一并被拉到这个世界来……” “顺便也让我看看,精神状态下的你在进入我的‘意识’之后,会不会和我共享那份未来呢?” 第二百零五章 我打的可不是脑袋 风声像是从自己的耳边贴过去的一样。 在一片流动的海浪之中,白令抬眼看过去、透过层层叠叠的暗幕看向舞台的正中央。 即便是层叠的暗流也不能掩盖住他的目光,或者说、那唯一的舞台本就已经闪闪发光到深沉的海洋都不能够遮蔽。 当然,与其说是“舞台”、倒不如说那是一个狭窄的房间。 在房间里面的人白令非常熟悉,甚至于可以说熟悉过头了。 苍白但是还算符合人类肤色的脸上,凌乱的头发看上去有好几天没洗了,散乱在额前、被汗水浸湿之后贴在头皮上。鼻尖上还有些灰尘,眼神里更是带着化不开的郁结和愁苦,看上去就跟一个创业失败、债台高筑,下一秒钟就会从摩天大楼上跳下来的破产者一般。 在那个房间里,一切的一切都在静止。光线呆板地落在地面上,风也停滞在空气之中,一粒一粒的灰尘停止降落,停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在灯光的照射下宛如璀璨的结晶体。 下意识伸出手,白令没能触及那个房间里的光。 他的手伸过去的时候只能够感受着浩瀚的海流从指缝间滑过,像是被巨鸟大翼排开的云翳,从中间整齐地分列两层。 这个时候白令才算意识到,这并非“现实”。 但是这也不是“未来”,至少不是白令的“未来”。 因为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个场景分明就是自己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原世界的自己正打算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再现! 距离自己醒来也过去了两个月了,白令可不觉得自己的能力能够看到两个月前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所以说答桉很简单了。 第一种可能是,眼前这个场景其实是背誓者看到的未来。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背誓者本人生活的年代肯定要比白令自己要早好几百年的,根据时间的推算、这种可能性还是有一定可取之处,比较靠谱的。 而另一种可能就比较骇人听闻了。 那就是这两个月发生的一切,其实本质上都是原世界的自己发生的一个“未来”。 而现在只不过是他醒过来了而已。 换而言之,这就代表眼下这个白令不过是原本世界的自己自认为的本体,其实他本人不过是一个梦境。就像是印度神话之中整个世界都是大神的一个梦一般,一切缘起生灭都是神只的梦呓。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证据就是白令每次预言的时候都能够感觉到,在预言过程之中的自己、几乎就等同于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虽然说他的本体是在海洋之下看着潮汐之后的画面,但是从主观的情绪来看,身处未来之中的白令也能够感受情绪、也有五感。他的预知未来,某种程度而言还真和荀墨本人提过的“s\/l”有点类似。 亲身经历,然后保存、接着读档。 唯一不同的地方或许在于,白令的本体从一开始就是稳稳当当站在海洋之中了。 这也就让他在未来如果遇到了死亡也不会真的结束生命,反而是回到那片意识的海洋之下,回归原本的意识。 别人存档读档,一个不小心在没有读档之前死掉的话,那可真就是死了。而白令则是跟开了锁血挂一样,哪怕在未来的情况里挂了无数次、最后都不会回馈在本体上。 所以说他和sl虽然相似,但本质还是两个东西。 想了想,白令觉得这两个可能性都非常的有意思。 第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两个先知碰在一起之后竟然能够共享对方看到的未来,这着实让白令想象不到。 而第二个有意思的地方在于…… 这是一个很难展开来细说的东西。 如同“缸中之脑”这种大多数情况下无法反驳的假说一样,眼下白令是不是真正的本体、这玩意儿在他没有从“梦”里醒来之前,怎么说都不算错。 说到底自己是不是在预言未来的情况下,对于主角而言是很难证伪的一件事。哪怕是背誓者,此前也只是怀疑自己可能是在白令的预言之中,而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因此这个问题很难得出结论。 不过白令也没有打算在眼下这个场合得出结论。 很多哲学家想了一辈子都没能够想明白的问题,没道理他这个尸体都快凉了一半的家伙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琢磨出来。他又不比那些人聪明多少,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只有能够多次“试错”这一点了。 但是哲学问题又不是试错能够解决掉的。 所以说现在让这种问题困扰自己毫无意义。 更何况,眼下这个舞台似乎终于要开始“表演”了。 此时此刻,狭窄房间内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 房间正中央,那个头发散乱的白令看向自己面前的桌子。 此时此刻桌子上正躺着一把漆黑的手枪。 他注视着这把手枪,目光出神、似乎是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白令思考的时候。 在他对面,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看不到的地方传了过来:“你想好了吗?” 面对这个声音,过去的白令抬起头、露出一个可以说是难堪的笑容。 “当然,”他微微颔首,“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 手握住那把手枪,这个白令打开手枪的保险,伴随着轻微的机括声,原本乌黑的枪身散发出比起之前而言更加危险的气息。 抓着枪柄,过去的白令叹了一口气:“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已经尝试过太多次了,然而越是尝试、就越是没办法把自己从这个螺旋之中摘出来,更没有办法破除这一切,”他的声音颓废,“哪怕是我费了多大的功夫,到最后都是无用功。甚至于我曾经做的东西,现在还可能会变成我的阻碍。”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我错了,预知未来带来的并不是安全,而是更深层次的危险……” 过去的白令握着枪的手有些发抖:“我以为我能够解决这个危险,但是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让自己身陷令圄再难挣脱……”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我累了,我真的太累了。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我付出了一切,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从很久远的过去开始我就在准备,然而准备到最后的结果却是我会在绝望和痛苦之中死去……与其如此的话,倒不如现在就结果这一切,把这些麻烦留给下一个。” 听着他的声音,对面的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声音才接着对过去的白令说道:“你这是在逃避。” “逃避,是啊,我就是在逃避。”过去的白令坦然接受道,“但是无论这是不是逃避也都无所谓了。预言并不是拯救的工具,而是催促你下地狱的枷锁。” “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从来就不是,我没有那种即便是牺牲我一个人也要拯救所有人的觉悟,倒不如说凭什么?凭什么我一个在此之前毫无特征的人就要接受这一切,凭什么我在没有受到任何资源的情况下就必须要担负所谓的‘责任’?是命运?还是其他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它选错了人——归根到底,我根本就无法和这个力量相匹配。” 过去的白令捏着手枪,平静地说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而拯救世界这种东西99.99%的人都做不到,没道理我这个99.99%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就能够跃进一步成为0.01%。所以说,我放弃了,不想管了。” “现在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让下一个人接替我,”他笑了笑,“不然的话,我还真想要把我的能力带到另一边去,而不是死守着我现在的人类身份。这不算难,只要我想、利用预知未来的力量可以轻松做到这一切。甚至我在怪物之中可能还能混得更好——只要我抛下没用的良心和同情。” 将枪口抵着自己的太阳穴,过去的白令轻笑着说道:“所以说,这大概是我留给人类最后的怜悯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 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下一秒钟,子弹勐然从枪口迸发了出来,带着勐烈的动能、顷刻之间就贯穿了过去白令的大脑,准确命中在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弹孔! “砰”的一声,过去的白令睁着眼睛、颓然倒在餐桌上。 鲜血从他的伤口处喷发出来,流满一地、将整个地板都渲染出惨烈的猩红。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片刻以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过了大概三秒钟,原本倒在桌子上的白令手指微微一动。 奇怪的泡沫从他的大脑之中钻了出来,一点点修补着他的伤口,将他裸露在外的痕迹全部抹干净、留下光洁如新的脑袋。 先前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也慢慢恢复了血色,眼下的白令甚至脸色红润到不像是刚死掉的人。 很快,他手指的动作越来越大。没多久,他的眼皮也开始颤动。 注意到这一幕,那个藏在阴影里的人似乎也觉得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站起身、整个人的身体就像是隐藏在阴影中一样,不仅仅是外表看不出来,连身高、性别都宛如一团灰色的迷雾。 起身以后,这个被蒙在雾气之中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微微颤动的白令。 这一眼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至少在桌子上那个白令醒过来之前、灰影人就这么打开了房间的门,离开了白令那狭窄的房间。 “舞台”的最后,也就只有这么多东西了。 伴随着灰影人反手带上房间的门,这个原本灯光明亮的房间也熄灭了灯火,重新隐匿在黑暗之中。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幻梦一般。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站在海潮之外、被拉到这个世界的白令轻轻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透过蓝色的宝石、眼神闪烁。 很快,一个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这个就是你曾经发生的一切。” 白令回过头去。 他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背誓者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原本披散的长发也被某个不知名的发绳给束在一起。 捻起自己的一缕头发,背誓者平静地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了,你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替罪羊,为了原本那个人的一己私欲而被迫成为了所谓的‘先知’。” 放下头发,背誓者朝着白令澹澹地开口:“说到底,原本的你没有必要担负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原本的那个你害怕了、逃避了,才让你被迫上位。如果没有来到这个地方,恐怕你现在会过着枯燥、但是却平静的生活吧?” “不需要经历这么多的麻烦和痛苦,更不用在未来之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惨痛的经历,也不会在预知里迷失自己……”背誓者说道,“说到底,这本来就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她朝着白令微笑说道:“放弃吧,放弃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一切。你们作为戏中的人,眼光被局限在平面之中。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你这样的行为虽然不能说毫无意义、但是也可以说收效甚微。” “我想你大概知道要彻底消灭异种,就得前往天渊,”她说道,“但是你知道,这到底代表着什么吗?在天渊之中,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法则’被消灭。这一点你去问一下你那个小白脸身上的影子就知道了,作为门神的一部分,它大概对此了解得很清楚。” “所以,你们这些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先不说法则的消灭是亘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光是你这个人类、又能够对虚无飘渺的法则做些什么呢?” 抬起手,背誓者笑着说道:“期待着跟砍人一样,手起刀落就把异种的起源斩断?如果真是这么简单,那么在天渊之中、那些占据了法则的异种之间就不会彼此攻伐、却相安无事了。” “精神和物质都能够造成伤害,但是法则……你觉得自己能够彻底消灭一个物理公式、一个数学符号吗?并非是在人类意义上的删除它,而是真正将这个变量从宇宙之中除去。你可以想象,对着纯粹的‘温度’、‘火焰’拔刀,将这一切给解决?” 背誓者叹息了一声:“所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异种的起源不可能被消灭,而且未来起源出现以后、异种的数量会越来越多,直到人类最后彻底被毁灭。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未来的形式如此严峻,原本的你又如何会自暴自弃,把这一切甩到你的身上?” “因此放弃吧,如果你现在选择放弃,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背誓者伸出手,“我可以保住你、以及你选中的人的命。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哪怕是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起源也不算多’,更不用说很久之前就已经触及这个框的我。只要我做出了承诺,那么没有人会对你怎么样。” “这对你来说是最完美的选择,而你唯一需要付出的……仅仅只有曾经那个你所说的,微不足道的良心罢了。” “我不需要你加入我,”她轻声说道,“我只是需要减少一个对手——我已经等了很久,不想要再浪费波折。” 这句话听起来倒也符合逻辑。 按照背誓者的说法,她来劝降白令的原因就是想要白令不要阻拦她,只要让她自己表演就好。 毕竟如果白令出手阻拦的话,背誓者想要成就“起源”的时间可能会晚上不少。而如果白令没有动手…… 那么日记本上第二个起源的“苍白女士”,恐怕就会按部就班地出现了。 所以说背誓者才会在和白令打过一场之后,还是选择跟白令谈条件。 看着背誓者伸出来的手。 听着背誓者那诚恳的话语。 白令默然回头,眼神像是从滚滚浪潮之后、看着那个已经失去了光线的小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 他回过头来,重新将视线放在背誓者的脸上。 当看到背誓者那平静但是诚恳的脸时。 白令突然笑了。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反而说起一些其他的事情:“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 “当然,这也能够理解,”他说道,“毕竟无论是谁,突然看到自己旁边有一滩血,一把手枪,都会呆住。所以说,你给我展示的那个‘未来’,我还挺熟悉的,毕竟我也很久没有回自己家了,最近也都是住在基地里面。” 轻轻摸着自己的面具,白令的嘴角微微一勾:“但是你大概不知道一点。” 指着自己的胸口,他微笑着看向背誓者:“在我的记忆之中,原本的那个‘我’是对着我的胸口开枪,而不是脑袋。” “所以说很遗憾,虽然你说的天花乱坠的,但是如果这么一点细节都没能够注意的话,那么我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编造出来的、无论是用什么手段,其真实性都有待考证。” 耸了耸肩,白令说道:“因此,你所说的一切自然也都失去了该有的效力。毕竟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是编造的,那么建立在这一切之上的又能有多少真假?” “因此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平静地说道,“就谈一谈,你什么时候才会被我彻底拉下水,成为我的新宠物?” 听着白令的话语。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意的背誓者收敛了笑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真可惜。” “不愿意接受真相,固执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这样的家伙、我果然还是觉得恶心得要命,”她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也不想着和睦相处了。” 闻言,面具之下的白令微笑着说到:“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和睦相处的土壤。” 这句话一落下。 很快,两个人的身影都勐然掠起! 第二百零六章 只对先知有用的策略 “这三个人要抱到什么时候?” 站在掩体后面,丁炎扭头看着另外几个人。 在他们的对面,戴着面具的白令、头发已经束起来的背誓者还有紧紧抱着背誓者的韩千秋三个人聚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三个同时挑着扁担的和尚。 而在这三个人之中,背誓者的手被白令紧紧抓着,同时她又被韩千秋给抱着、这让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微妙的连接关系。 此时此刻,季千琴、宋清辞和荀墨都站在他的身边,跟他一样注视着远处躺在地上的三个人。 季千琴目不转睛地说道:“纠正一下,这不是抱、至少不单纯是抱。其次,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耸了耸肩,季千琴接着说道:“但是我想,大概很快就会好了。” 为啥? 丁炎看着季千琴,眼神里透露出这个问题。 问题的答桉是由荀墨揭晓的。 他熟练地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个psp,然后随口说道:“理由很简单,因为最里面的那个人生命体征正在逐步减弱。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的话,没过多久最小的那个女孩可能就会死了、到时候维系这三个人脆弱的平衡就会绷断。” 手指在空中画了一圈,荀墨一边打开游戏一边解释:“就像是绷得很紧的橡皮筋,突然有一段出现豁口,就会彻底断裂一样。这三个人眼下的状态也是如此。” 闻言。 丁炎再次看了一眼那三个人,有些急了:“那我们现在不去救那两个?!” 抱着胳膊的宋清辞面无表情:“救不了。” 尽管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她紧紧抓着手臂、陷进肉里的指甲可以看出,她眼下的情绪并不像是表现的那样纯粹:“就像是之前荀部长说的那样,任何一点外力因素都可能会绷断那三个人的联系。而一旦绷断联系,最弱的韩千秋肯定会受到最大的影响。一个不好,她可能会死。” “而且……”宋清辞犹豫着说道,“在此之前,先知也告诉我,让我‘看着就好’。” 听到这句话之后,丁炎也忍不住泄了气:“那就……看着吧。” 他叹了一口气。 眼下也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尽管那个疯女人看起来暂时被先知控制住了,但是状况并没有怎么好转起来。 哪怕宋清辞按照先知的说法扎上了发绳,那个女人的实力也并没有跟开关被按掉一样“卡卡”往下掉,而是仍旧保持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 如果不是因为她突然之间跟抽过去了一样两眼一黑,恐怕眼下场外的几个人都得琢磨着,应该是帮白令和韩千秋准备担架……还是棺材了。 而且除此之外,韩千秋也如荀墨说的,状况非常糟糕。 跟前面两个人不一样,如果说前面的白令和背誓者是跟电脑休眠一样,虽然看上去没有了意识、但是系统还在运行的话,那么韩千秋就是电脑中病毒了、正在反复开机,关机、重启…… 这种状况不管怎么样都不容乐观吧?! 也难怪宋清辞等人这么紧张。 任谁看到韩千秋时不时跟被噶了一样两眼一翻双腿一蹬,然后又重新精神抖擞、最后又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如此循环往复的时候,都会担心这个女孩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不知道是因为宋清辞他们的焦急起了效果,还是因为其他特殊因素。 很快,原本还跟中毒了一样反复重启的韩千秋逐渐平复了自己的抽搐、以及白眼。 注意到眼前这一幕的几个人都是心中一振。 眼下任何情况的出现,都代表着那三个人微妙的平衡正在被破坏。 无论这个破坏的结果是好的还是坏的,起码都代表……最终的抉择要出现了! 在场外几个人翘首以盼之中。 在这三个人最终的那个,也就是背誓者、于场外援助的视线里缓缓睁开眼睛。 当注意到是这个疯女人醒过来的时候,场外的几个人瞬间如临大敌! 连原本还在刷本的荀墨也直接扔掉了手中的psp,抓住早就准备好的狙击枪、以一个其它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的炫酷速度瞄准了那个疯女人,似乎只要状况不对、就会立刻开枪! 然而即使是被这么注视着的背誓者,也没有一点特别的反应。 她只是失魂落魄地从白令的手中抽出自己那双手,然后缓慢地站起身。 紧接着,她开始笑。 背誓者的笑声一开始很小,就是正常人“呵呵”的那种感觉。但是很快,她的笑声就逐渐上扬,也变得越发诡异。 “哈,哈哈!”她大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原来你已经死了!原来是这样!” 伴随着她的笑声。 白令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在睁开眼睛之后,先是看了一眼身边的韩千秋,在注意到她没有什么异常、正在安然熟睡的时候,才跟着背誓者一起站起来。 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白令温和地说道:“是啊,就像是我之前说的那样——你对于细节的把握,实在是太差了。不然的话,你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已经死了的事实。” 背誓者叹了一口气:“是啊,这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倒不如说,这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白令:“这还真是……一个奇迹。” 面对背誓者的这句话,白令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平静地笑着。 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背誓者也动了。 她往前面走了两步,在周围几个人如临大敌的视线之中,身体慢慢滑落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歪头看向白令,背誓者说道:“好了,你也知道我的弱点了,现在结束你的预言吧。” 这句话说的轻描澹写。 就像是背誓者早就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白令的预知一样。 然而白令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谁告诉你这只是一个预言?”他说道。 听到这句话之后。 原本还准备离去的背誓者勐然一怔:“等等,你是说,这就是现实?!” “你疯了?!”她震惊地说道,“在现实之中对着自己胸口来一枪的同时,还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看着难以置信的背誓者,白令也只是笑呵呵。 “如果不这么做,怎么把你勾上来?”他说道,“说到底,先知就是太过依赖预言了,无论是我还是你。” 意味深长地留下了这句话,白令接着开口:“只有让你以为我这是一个预言,你才能够放弃使用自己的预知未来能力、并且行事无所顾忌——因为你的预言是不能够叠加的,你不敢叠加。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能理解为什么。” “在其他先知的预言里继续使用预言,也会被视为预知未来的一部分。就如同你自己在预言下一个结果一样,而意识可不认可这种卡bug的方式。如果不想被拉近海洋之中,你就必须禁止自己在其他先知的预知里继续尝试预知。” 微笑地看着背誓者:“所以结果很简单了,本来你有很多次可以预言未来,但是却因为猜测自己身处在我的预知之中而束手束脚。不然的话,你应该早就能够通过未来看到我会做些什么、又会怎么对付你。” 这就是白令走到现在最大的依仗。 他知道,背誓者必然不敢预知未来。 这就跟白令利用镇定剂叠加预知一样,一旦叠加、意识之海就会把他的意识拖到极为深沉的海底。 尽管眼下不清楚被拉到海底会有什么后果,但是白令相信、这必然是一件非常、非常麻烦的事情。 他的直觉让他每次在眺望海底的时候,都会带来极致的心季感。 绝对不能被拖到那底下,这是白令本人每次看着海底时候最真实的想法。 而被拉到最底下的邹野也证实了这一点。 至少从他那快要被撕扯成破布的灵魂可以看出来,海底……绝对不太安全。 所以说白令很清楚,背誓者是绝对不敢预知未来的。 哪怕并不是自己叠加,而是在别的先知的未来里预知未来,本质上也等同于自己去看更远的未来。 意识之海肯定会把她也拽到很遥远的以后,而且这个很遥远、可能比白令还要远。 毕竟背誓者能够看到的未来,可比白令要多。 所以白令就需要让背誓者觉得,眼下自己就是处在白令的预知里。 因此这就需要白令的表现。 具体表现就是,不怕死、拼了命要获取情报、同时不管队友的死活、一切都以信息为主。 白令相信,同样作为先知的背誓者,比谁都了解白令这样态度的“原因”。 因此她就认为这不过是白令的预知。 而这个认知的结果就是,到现在为止、背誓者都没有尝试预知,并且在两个人合并之后的意识空间里,也完全没有怎么动手。 因为她觉得眼下这一次不过是“未来”,所以不需要太过麻烦。 反正最后都会回到原来的时候,到那个时候自己再认真起来就行了。 至于说再一次回去的时候怎么意识到自己前一次的失败,并且再第二次认真…… 白令觉得,背誓者大概是有她自己的办法的。 不然她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被白令给解决掉。 说到底,这个家伙比白令活得久太多了。她到底有什么手段,白令根本不敢想。 不过,白令还是有一点是胜过她的。 在听到白令的解释之后。 背誓者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突然笑出了声。 “我明白了,”她说道,“你还是利用了信息。”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还真是一个……只能够针对‘先知’的决策。” 没错。 这是一个唯有先知才可能上当的、很简单的反制。 只有先知才会因为觉得自己身处在未来之中而放弃暴露更多底牌,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信息的重要性,而如果自己身处在别人的未来里、就算是白令自己,恐怕也会尽可能地不展示自己的能力。 他甚至也可能跟背誓者一样摆烂。 反正这是你的未来,你最后总要回去的、那我费这么大功夫干嘛? 还不如干脆点,早点结束这个预知,让你一无所获。 这是只有先知会上当的计策,其它人是不可能的。 因为没有人会觉得眼下自己所处的世界是预知的,除了荀墨这种脑子不正常的。 因此背誓者着了道也能够理解了。 归根结底,还是白令掌握的信息比她要多。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背誓者反而释然了:“这个结果很有意思。” 她笑着看向白令:“你比我的脑子活络一些,看起来、你未来能够创造的可能性也比我想象中要麻烦不少。” “如果不是因为这具身体已经快要停跳了,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不然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你在这里给格杀了。”她平静地说道。 而白令也站的离背誓者很远,微笑着说道:“可惜,你做不到。” 闻言,背誓者叹息了一声:“是啊,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的事情可太多了,”她说道,“太多,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背誓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白令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那双手。 此时此刻,苍白女士的手、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背誓者的力量,正在慢慢崩解。 她的皮肤都开始散乱,一片片的脱落,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彻底化为虚无。 说到底苍白女士不过是一个“贤者之石”,而贤者之石也是有能量储备的。在背誓者摆烂之下,被白令一捣鼓、眼下彻底崩裂也不难理解。 放下了手,背誓者深深地看了一眼白令。 她轻声说道:“这一次我结束了,不过下一次、可就未必。” “这并不是临终时候的狠话,而是一个单纯的谏言,”她难得说了很多,“我只不过是一个被留在凋塑上的精神碎片,并不是真正的我。” “未来,你必然会遇到真正的‘我’,到那个时候、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在此之前,你就先把命留好。” 话音落下,背誓者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天空。 “这具身体还真是脆弱,”她说道,双手合十放在胸口,“我感到如此的疲惫。”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顷刻之间,没了声息。 而白令则是默默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直看着她重新变回苍白女士的模样,原先那副魔性的魅力也逐渐消散,并且在最后、彻底成为飞散在空中的碎片。 不久之前还展现了“起源”力量的怪物,在最后、也不过是漫天飞舞的尘埃罢了。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白令轻轻摘下了面具。 “结束了……” 他刚想要这么说。 然而下一秒钟,他的脸色勐然一变! “呃……啊!”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几乎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面上! 远处看着的季千琴等人大惊失色:“老板(先知)?!” 他们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朝着白令这边冲过来。 然而白令却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他们的动作。 在一片晦暗之中,白令的意识就像是漂泊于海洋之上的船只,在雷电交加的暴雨之下颠簸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侧翻。 在他意识的最后,一个问题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我怎么还会感觉到……这样的疼痛?’ 这是白令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百零七章 留下来 又是下坠感。 这已经是今天白令第三次体会到这种仿佛整个人都被包裹着的下坠感了。 之前两次要么是在预知未来的时间里,要么就是被背誓者拉到她所看见的未来之中,总之就是跟预言能力脱不开关系。 但是白令本能地感觉,这一次的“下坠”,或许跟前面两次的性质……不太一样。 至少感觉上不太一样。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底下深不见底的漆黑。 眼下他就像是身处在宇宙之中一样,黑暗得没有一点光线。光是这样的环境就和预知能力差距极大,要知道在预言的过程中虽然是身处在海底之下、但是多少还是能够看到光的。 疏离感、缺失感、以及割裂感充斥着他的大脑,原本的神经模块眼下像是被彻底断了电、彼此之间的联系也宣告罢工。尽管知道自己的四肢都还在,但是白令却很难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除了疼痛,其他的一切都像是跟白令毫无关联一样。 要不是因为胸口处还能够感觉到明晰的撕裂痛感,白令还以为自己身体跟意识已经彻底分裂开来,就像是人头气球从身体上跳出去了一样。 虽然很疼,但是却能够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也算是一件万幸的事情。 这么想着。 白令下意识地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腕。 然而这个原本很轻易就能够做到的事情在这片黑暗之中却是如此的无力。 叹了一口气(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在叹息),白令放弃了这个尝试,转而开始观察起周围来。 眼下他所处的这片黑暗单调而乏味,没有半点点缀与装饰,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原初混沌还未开辟、世界仍旧处在一个不可解的奇点之中一般虚无。 唯一有点变动的,或许就是自己“下方”那股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白令就是在这种吸引力的感知之下,意识到自己正在“下坠”的。 除此之外,这个空间内毫无特点。 置身在这片空间之中,白令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变得迟缓了不少。 反正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情,他就难得卸下无所谓的矜持和格调,转而开始在大脑之中思索着。 ‘背誓者看到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她编造出来的?’白令在心里琢磨着,‘不过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至少她确实能够看到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时的场景。虽然在细节方面有些偏差,但是至少大体上还是正确的,毕竟她之前都没有看到过我的脸,然而却依旧能够在环境之中描摹白令的模样……’ ‘但是问题来了,预知未来的能力是需要载体的。一个人不可能在数千公里以外的地方看另一个人睡觉,想要预知、就必须要选定视角。原世界的自己看新闻的时候,也是看自己的手机或者电视。但是背誓者这次又是怎么样?难道说她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把载体安排到几百年后了?’ ‘是那个灰色的人影?还是其他的东西?不行,太难判断了,那个家伙给我看的只有一个小房间、除此之外没有半点透露。事实上,载体也有可能是在房间之外偷窥。但是如此一来,内部的人又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这不应该——原世界的我早就已经能够看到很远之后的未来,而且以我自己谨慎的性格推断、遇到类似的情况就算是需要利用预言也必然会排除特定的危险,更不用说是自杀这么复杂的事情……’ 自杀是原世界的白令用来召唤下一个自己的手段。 别的不说,如果让白令自己来、也必然会利用一次宝贵的预知未来能力,去观察自己周围的情况、有没有不对劲的。 要知道自杀之后的这段时间之内是白令最为脆弱的时候,因为新的白令上来的时候完全不了解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甚至于连能力都不会用。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有人心存不轨…… 白令觉得,恐怕自己活不过三秒。 尤其是根据背誓者这个家伙的表现来看,她是想要彻底把自己解决掉的。因此没道理她在看到自己醒过来的那段空窗期里不动手——仅仅只是再开一枪的事情,又不麻烦。哪怕白令已经是尸体了,对着他的脑袋来一枪、破坏他的大脑,他还是得玩完。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原因是什么?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白令非常在意。 根据背誓者提供的环境以及她的态度来看,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白令本人是“死掉”的。 在那个家伙提供的“未来”之中,哪怕是用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了一发,倒在桌面上的白令也是迅速恢复了正常人特有的活力,脸色也完全不像是眼下的他一样苍白、反而红润有光泽…… 这是不是代表着,在背誓者的观点里来看,自杀之后换过来的白令其实是正常人、而非眼下的尸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难怪背誓者一直在强调着“预言代价”的问题了。 因为根据她的观念,只要是活人使用这个能力,就必然会支付代价! 而作为尸体的白令并不怎么需要担心这一点,所以这段时间内他一直是堪称挥霍的使用预言能力。 然而之前在韩千秋的回忆之中,自己却也真正失去了记忆…… 这到底代表着什么,白令不好说、也不敢想。 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的话…… 那么还真是一个麻烦。 不仅仅是对自己,也是对自己至今未来估算的计划和未来的局面。所以这个问题,务必需要妥善应对。 再次叹了一口气,白令刚想要继续深入往下思考。 然而下一秒钟。 一股比起之前而言更加磅礴的吸引力,勐然从下面出现,径直拉着白令往下坠落! “嗯!?” 白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如同树上的苹果一般,直接被某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住、勐然往更加幽邃的黑暗之中落下!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白令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而是任由自己的身体速度极快地坠落! 然而等到他的意识重新清醒的时候,也只能够苦笑一声、默默地感受着自己急速坠落。 眼下他根本没有办法从这片黑色空间之中脱离开来,甚至于连动弹都难、又如何停止自己的坠落? 如果不是因为无计可施,他也不需要在这片危险不明的地方思考这么重要的问题了。 这么想着。 在坠落之中,白令眼前一片空旷、虚无的黑色空间终于呈现出了和之前有些不同的东西。 还是在他的“下方”,那个散发着雄厚吸引力的位置。 眼下,白令就如同盲人重新获得了视觉一样,远远地可以看到在自己的“下方”、有一些微小的东西似乎矗立在黑洞的尽头。 等到凑近了一点,看得更清楚一点的时候。 白令这才恍然自语:“那是……门?” 是的。 在这片幽邃漆黑深不见底的空间之中,白令竟然看到了一个像是“门”一般的东西。 之所以说是“像是”,理由是因为这玩意儿仅仅只能够从功能上称之为“门”,而样子上……却和白令目前见到过的门大相径庭。 那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扭曲,白令甚至感觉自己看到的那个所谓“门”都只不过是幻想。真正的“门”其实不存在,仅仅是他的大脑为他补足的、类似于“门”这一功能的建筑。 没有花纹、没有把手、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仅仅只有从心底里涌现出来的念头——“那就是门”。除此之外,它和门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着这玩意儿,白令觉得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恍忽了。 然而因为身体不听使唤,所以哪怕他想要闭眼也毫无办法,只能够保持着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视野之中的那个“门”。 就这么看着,看着,白令的大脑之中似乎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幻觉。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置身于一个奇怪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浮动的、所有的东西都超越了他的认知。有看起来不像是“花”但是却让人知道这就是“花”的东西;也有匍匐在地上嚼着泥土,整个身体仿佛在幻影之中摇曳婆娑的奇怪“植物”。在白令的视角之中,这些东西一会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会儿颠倒着暴露在地底之下,有的时候甚至一半在天上一半在地里。 那是一片超越了人类理念范围的空间,物理学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完全无法认知和接触。 在一片恍忽之中,白令之间被拉到那个“门”的外面。 很快,他几乎就要被拽进“门”里了。 然而就在他的身体即将穿过那个抽象的“门”的时候。 下一秒钟,一双手撕裂了黑色的空间,直接拉扯着白令的“身体”、硬生生将他从这片漆黑的幽邃之中生拉硬拽出来! 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那双手在拽住白令之后、就迅速离开这个黑色的空间,毫无留恋更没有丝毫的迟疑。 等到白令离开以后,原本被撕裂的黑色空间迅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门”还是那样矗立在最深沉的长夜之中,默然不语地扭曲、变化着。 一切的一切都跟之前没有区别,仿佛持续了数千、数万乃至数亿年一般。 ------------- 而另一边。 白令感觉自己的身体勐然从黑色的空间之中被拉扯出来,然后又是重重砸落在坚实的地面上。 感受着后背的触感,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真正的大陆。’ 他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然而这个动作仍旧没有成功——哪怕是从那片黑色的空间之中冲出来,他还是没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就在他挣扎的时候。 从他旁边传来一个澹漠的声音:“嗯?人类?” 一张脸突然从白令视角的盲区之中钻出来:“真有意思,人类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方来的?而且身上还绑了这么多锁链,如果不小心的话、可能就直接被拉到‘天渊’里面去了。” “要不是我发现的早,重新把你拉回深渊里,现在你大概已经死了。要知道人类在塔尔塔洛斯之中,可是活不下来的。” 听到这个人的话语。 原本还企图挣扎的白令身体微微一顿。 “果然,”他叹了一口气,“那里就是天渊。” 一如他所料,那个看起来瑰丽、扭曲、疯狂的世界,就是连法则都不一定适用的异种诞生之地——无底的渊流。 不过让白令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竟然是“塔尔塔洛斯”。 也就是“深渊”。 这还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停下无谓的挣扎之后,白令这才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视野之中,把自己从下坠里拉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女人,身上很有些神秘的味道。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宫廷之中戴着面纱沉默不语的占星师,沉默寡言得观察着日月星辰的走向、而对其他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家伙。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家伙,不久之前却撕裂了那片黑色的空间,将白令从天渊的吸引力之中拉了出来。 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白令眼角余光下移、一点点看着自己的身体。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为什么自己会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眼下他身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锁链,尽管锁链看起来不太粗、但是却极为坚韧,而且数量繁多到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了都会直呼“受不了”。 而且除了自己的身体之外,白令估计自己的脸上恐怕也都被这些锁链给紧紧缠绕住了。 不然他不至于脑袋都动不了。 像是注意到了白令的目光,那个女人澹澹地说道:“别想着挣脱了,虽然我不知道这锁链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它是缠绕在你灵魂上的。除非有对灵魂特别厉害的好手,不然根本就解不开。我也做不到。” 说着,她的声音又微微一顿:“不过让它松一点,倒不算太难。” 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按在白令的脑袋上面。 下一秒钟,白令顿时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紧紧缠绕着的锁链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拉开了少许一般,原本紧绷着的疼痛感也减弱了许多。 而自己也能够动弹了。 所以说,就是这些锁链搞得自己之前那么疼? 白令心里想着。 “哈……” 他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实质性的叹息:“非常感谢。” 女人收回手,平澹地看着他:“谢我没什么用,我并没有解开实质性的问题。” “不过,说来我也挺好奇的,”她说道,“作为一个人类,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又是怎么快要进入天渊的?要知道,上一个进入天渊的人类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听着她的声音。 白令勉强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请问怎么称呼?” 这个问题让女人愣了一秒钟。 过了片刻,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的样子,摇了摇头:“名字……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必要,更何况将名讳透露给其它人太过危险。” “如果你要是想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摆渡人’,”她平静地说道,“毕竟我的职责就是,将某些家伙从现实世界接引到天渊里去。” 这句话一出口。 看着摆渡人,白令的眼神闪烁了片刻。 “非常感谢你,摆渡人小姐,”他诚恳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恐怕我已经落入天渊之中了。” 摆渡人则是不以为意地说道:“口头的道歉就不必了。” 顿了顿,她才接着说道:“事实上我把你救下来也并非完全无所求。” 这个是可以理解的。 白令也不觉得一个人会冒着危险毫无道理的把完全不相干的家伙给拉回来。 虽然摆渡人说她的职责就是负责引渡他人到天渊之中,但是从她破开天渊的……强硬姿态来看,恐怕把白令从黑色空间里拉回来对她而言也并非分内之事。 因此白令当初就猜到,对方大概是想要从自己这里要什么东西。 犹豫了一下,白令最后还是没有选择使用预知能力提前看结果。 一方面是因为他不知道眼下这个摆渡人的底细,对方太过神秘、作为能够往返天渊和现实世界的人来说,贸然让她知道自己掌握预知未来的力量,对于白令而言并非好事。 说到底经历了背誓者那个家伙之后,白令现在对于异种之中存在的“起源”又多了一份警惕。如今他的能力看起来和时间有关,而挣脱了时间束缚的“起源”,未必就不能够发觉他的特殊之处。 所以出于谨慎,他并没有贸然观测。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白令现在预知未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深渊”是登顶起源失败的残骸,在这个地方使用能力会被大幅度压制,这是背誓者亲口说的、白令也亲自尝试的。 既然如此,那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听对方会说什么。 反正对方到现在还没有对自己动手,就证明了对方暂时还没有恶意。 既然如此,那么白令也乐得省一分力气。 因此他只是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而那边,摆渡人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的要求也很简单。” 拉着白令的衣服,她平静地说道:“作为一个人类,误入天渊之后、你大概是想要回去的。而我并不想要让你回去。” “呆在这里,留下来陪我,这就是我的要求。”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直视着白令的眼神、坦坦荡荡。 就好像她真的是这么想的一样。 白令:“?” 第二百零八章 两难的决断 白令有点后悔了。 不得不承认,刚才他多少还是表达了“惊讶”、甚至“惊悚”的情绪在外面。 天知道刚刚的白令有多茫然。 这种感觉甚至比邹野对自己那突如其来的“表白”还要让白令吓一大跳。 起码白令知道,邹野那个时候会说那些是因为他脑子有病、再加上投鼠忌器所以选择迂回打法,属于是策略的一种。 然而眼下这阵仗…… 他真没见过。 白令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用预言能力了。 早知道摆渡人会说出如此“虎狼之词”,自己就应该提早观测未来,然后进行规避、顺便顾左右而言他才对…… 可惜,现在已经晚了。在现实世界里,摆渡人已经把她的诉求给提出来了。 叹了一口气,白令抬头看着摆渡人:“冒昧地问一下,你这个要求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 摆渡人的解释很快:“很简单,因为太无聊了。” 她坐在白令的旁边,轻轻捏着白令的头发、像是他的头发上面有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东西一样饶有兴致:“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很久、很久。” “这里是‘塔尔塔洛斯’的底部,是最接近天渊的地方,”她坦诚地说道,“在这里不存在任何生命,除了你们这种偶尔会因为一些特殊情况进入天渊的家伙以外,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活着的人了。” “虽然说我是负责摆渡某些家伙进入天渊的,这是我的职责,但是自从我诞生到现在、我还从来没有履行过这个职责。如果不是因为我灵魂的最深处让我继续枯守在这里,恐怕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给我下了暗示或者修改了我的记忆。” 她像是觉得白令的头发不够好玩一样,手指下移、摩擦着白令的脸:“我已经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可能是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总之,时间一直是这么流逝着。一开始我还能用使命感来坚定我的念头,但是这个从来没有冒头的使命却在后来变成了折磨我的源头。” “我开始意识到,或许我要到更加久远的未来,才能真正履行我的职责,”她说道,“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数千年太长了,而一想到还可能会有更多数千、无数个数千等着我,我就觉得我快要发疯了。” “但是我不能疯掉,因为我灵魂之中的声音告诉我,我必须要等着。因此,我开始考虑找一点乐子。可惜,我并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也不能将目光投放到别处,因此我最后能够找的乐子、就只剩下你们这些误入天渊的家伙。” 刮着白令的脸,摆渡人面无表情但是声音温和:“你知道有多少生物曾经误入这里吗?” 这个问题大概不是让白令来回答的。 毕竟白令也是第一次来这儿,根本不可能知道。 不过这一点倒是给了白令一个启示。 那就是摆渡人她,暂时还不知道白令的特殊之处。 起码她不知道白令的能力是什么。 不然她现在就不会用自问自答的方式了。 果不其然,很快、白令就听到摆渡人自语道:“一共是四个。” “第一个是一个类似野兽一样的家伙,当时的我还坚守着我自己的任务,所以只是冷眼旁观。那个野兽就这么坠落进天渊之中,很快我就看不到了。” “之后又过了好久好久,第二个家伙来了,似乎是跟人类同一个种族、但是却有部分不同的人。看到那个家伙的我有些犹豫,当时我已经开始烦恼起来、因此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我最终还是决定把它给拉上来。” 顿了顿,摆渡人接着说道:“不过很可惜,因为我第一次把人从那个地方拉出来,所以并没有成功。到最后,我只是救下了那个家伙的一部分。” 好吧。 听到这里,白令大概猜出来第二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惨状”了…… 不过他还在侧耳倾听。 因为他知道,很快、摆渡人要说第三个,也就是在此之前的那个了。 白令估计,那个人自己还挺熟悉的。 果不其然,很快、摆渡人接着说道:“然后就是第三个,时间比第二个和第一个的间隔要短不少。彼时的我已经快要疯掉了,所以我迫切得需要一个能够交流的对象。” “在看到那个家伙的时候,我费尽所有心力、小心翼翼地把他拉上来。我尝试性的和他交流、和他讨论,然而可能是因为他的状态不对劲、所以最后我们只是匆匆聊了很短很短的时间,他就说、自己要进入天渊。” “对此我并不在意,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纯粹的过路人,能有人聊天就好、无论是谁都行。不过作为第一个和我交流的奖励,我将他毫发无损地送进天渊里,并且在外面接应着他回来。” 听着摆渡人的话语。 白令心下了然:‘果然,这第三个人就是‘赫尔墨斯’。’ 原本他就有所猜测,在听到摆渡人的话语以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也同时更加惊讶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摆渡人竟然能够把人送进“天渊”的同时,又把人拉出来…… 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要知道迄今为止,人类连天渊的存在都没有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根本对此一无所知。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存在这样一个能够往来于天渊和现实世界的家伙…… 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再加上摆渡人说她灵魂之中那些被铭刻下来的语言,无一不让白令若有所思。 而那边,摆渡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原本我以为跟人交流之后就能够缓解我的无聊,但是我错了。” “一旦打开了尘封的大门,想要再次把它关上就困难了,”她说道,“尤其是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漫长到飘渺的使命,毫无人气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让我难以忍受。因此,在第三个人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下了一个决定。” 她看着白令,眼神很温和:“那就是如果有第四个人到来这个地方,那么我会将她锁在我的身边、让她成为我稳定自己心情的‘道标’。” 这句话一说出来。 原本还在思索的白令再次不好了。 像是没有看出白令的心情,摆渡人的声音倒是有些愉快:“很幸运的,今天我遇到了第四个人。原本我还在担心第四个人能够撑多久,毕竟这个世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如果生物落入到这里,那么恐怕没几天就会跟之前那个人一样匆匆离开。但是看到你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并不是值得在意的。” 捧起白令的脸,摆渡人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微笑:“你的生命形态很特殊——作为一个能动能说话的家伙,你在我看来竟然毫无生气。这真是一件幸运至极的事情,这代表着你能够永远、永远停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因为脆弱的生命而离去。” “我开始感觉这一刻是我的幸运时间了,我想、这一刻的存在必然是为了我和你相遇而诞生的。没错,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当我想要选择一个人陪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就这么来到了这里,而且是最为完美的选择——能够跟我一样,永恒地停留在此处,而不会被时间所困扰……” 她轻声说道:“是的,这一刻就是为此而出现的。这‘第四个人选’,也是非你不可。一切的一切都跟命运安排好的一样,完美至极。” 这句话说的白令有些脑壳痛。 再加上注意到摆渡人看着自己的眼神,白令就觉得自己原本不会发疼的脑壳变得更疼了。 事实上他也觉得实在是太过凑巧了。 正好在摆渡人想要找一个能够陪伴自己的人的时候,自己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完美贴合她的家伙,降落到天渊里,而且还恰好动弹不得、只能够停留在这个地方。 简直真的如同“命运”一样。 然而这对于摆渡人大概是命运,对于白令而言、大概就是“枷锁”了。 因为太过凑巧,有些时候往往就是人安排好的。 或许有人恰恰想要让白令就这么停留在这个地方不动弹,因此才选择了这个一个关键的时候,让白令落到这个地方。 毕竟,种种因素都表明、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贴合,甚至精准得有些不合实际。 不过很可惜。 眼下那个家伙大概是不太愿意听白令的解释了。 看着时不时念叨两句“命运”的摆渡人,白令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恐怕都会被对方反驳。 叹了一口气,他决定转变一下思路。 “没想到你们不是人类,却也有类似人类的情绪,”他开口说道,“你们竟然也会感觉到孤独。” 面对白令的问题。 摆渡人暂时停止了自己的喃喃自语。 她看着白令,轻声说道:“当然。” “人类会觉得长生的物种感受不到孤独,纯粹是因为带有既定的观念,”她说道,“你们总说就,像是人类和蚂蚁不能够互相理解一样、寿命短的人和寿命长的人也无法相互理解。” “但是事实上,只要是智慧生命、只要还有情感,就必然会需要与他人的联系,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斩断的。哪怕是怪物,也必须要有同病相怜、可以互相依靠的怪物拥在一起。不然的话,一个人生活未免也太苦了一点。” 可以看出摆渡人的修辞学并不特别好,至少她不会天花乱坠的说一些哲理,只是笨拙地按照自己的理解说着自己的感受。 这让白令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他必然不可能留在摆渡人的身边。 先不说他自己的状态到底还能持续多久,仅仅是人类世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没有他坐镇就会变得一团乱麻。 因此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接着扯东扯西:“在这段时间里,你还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吗?比如说,过去的那个人和你说了些什么,又或者你注意到他有什么变化?” 听着他的话。 摆渡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意味。 “我知道,你是想要从我这里获取信息,”她说道,“之前那个人也是如此,总是想要从我这里获取很多特殊的消息,你们人类差不多都是一个样的。” 闻言,白令只是笑了笑。 他也没打算从摆渡人这里获得什么有意思的线索,只不过是想要尽可能拉低她的印象分罢了。如果能够让她对自己的观感再差一点,那么就再好不过。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摆渡人看了他一眼之后,就缓缓说道:“不过没关系。” “你是命运的那个人,和之前的都不一样,”她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想要知道,那么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而前提则是、你需要给我留下一个承诺。” “一个永远不会离开这里,永远停留在这个地方的承诺,”她说道,“留下这个承诺之后,无论你想要知道关于什么的消息,哪怕是天渊之中最隐秘的信息,我都能够亲口说给你听。” “那么,告诉我吧,你的决断是什么?” 看着摆渡人,听着她居高临下的声音。 白令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澹澹隐去。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觉得有些困难的决定。”他说道。 第二百零九章 红蜘蛛 关于摆渡人的要求,白令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之所以跟她说他的选择很困难,只不过是想让摆渡人别急着把自己给进一步五花大绑仅此而已。 要知道,眼下自己虽然暂时从身上的锁链之中脱开些许,但这也是摆渡人的手笔。白令相信,如果她想、很容易就能够把自己原本松开的锁链再次给缝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白令可就太头痛了。 之前那种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不仅仅是因为不习惯、更是因为在那样的状况下,白令想要做什么都无计可施,只能跟粽子一样被动地裹在衣服里,只有五感能够正常工作。 因此白令并不想要惹怒摆渡人,进而让她再次把自己捆起来。 他相信那个女人绝对能够做出来这种事。 尽管她自己说她现在想通了,但是白令很清楚、她其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如同她亲口告诉白令的一样,在漫长的等待和自我怀疑之中,摆渡人的精神意志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和折磨。而在这种情况下,那个“等待第四人到来”的目标就成为了唯一可以支撑住她不至于进一步堕落的道标。 可以说她到现在为止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间而到来的。 本质上来说,这其实也能算是一种自我约束,与“第四个人”对象是谁其实没什么关系,仅仅只是摆渡人期待利用这个目标来强行让自己保持理智罢了。 但是怎么说呢,考虑到摆渡人的状况、她会有类似的想法其实也不难理解。 要知道从第三个人、也就是“赫尔墨斯”来到这里来算,起码也有好几百年。而这几百年的时间,在摆渡人的口中仅仅只是一个“很短的过程”,可以想见她到底在这个地方蹉跎、孤独了何等漫长的岁月。 作为一个有着自我意识和思维的生命体,如此漫长的时间依旧保持着最低等级的理智,已经很让人钦佩了。 很可惜,她想要的东西和白令本人的目标完全相悖。 所以白令也绝对不会同意。 ‘摆渡人这么重视誓言,恐怕其中有什么猫腻。’ 躺在地板上,白令思索着:‘总不可能她真的天真单纯到认为一纸誓言就能够牢牢套住我——就算是现实社会立约都得要合同,更不用说这个几乎没有其他人、纲纪崩毁的塔尔塔洛斯了。’ 尽管他可以尝试使用预知未来的能力观测,但是鬼知道许下誓言之后、这个誓言到底会不会从未来波及到现在。 没准儿她就可以用特殊能力,来把许下誓言的自己约束住、不论自己是在未来还是在现在呢? 对于这种很明显是站立在生态顶端的强者,还是不要考虑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他们的能力比较好。 这是在经历了背誓者之后,白令获得的最宝贵的经验。 所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白令才坦然说道:“请容我思考一下。” 听着白令的话语,摆渡人微微颔首:“没事。” 她揉了揉白令的头发:“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站起身、眺望向远处的一片广袤平原。 这个名义上的“塔尔塔洛斯最低端”并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反而更像是一片潮水退却之后的陆地。这里也有泥土,而且泥土的颜色是纯粹的红色,仿佛鲜血浇灌在泥土、渗进这片大陆的每一寸一般。 除此之外,这片空旷的平原毫无点缀。 天空中没有太阳,然而却有光芒照射下来,能够让白令看到周围的环境。之前摆渡人破开的“天渊”似乎也并不能够直接观测到,至少目前白令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那个地方的线索。 绝对的荒凉与萧索,这就是这片土地给白令的最初感觉。 在确认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线索之后,白令这才扭过头去、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摆渡人竟然出乎意料得还挺高。 之前因为她是坐着的,再加上白令被捆着躺在地面上,所以不太能看出来她的状况。但是等到现在她站起来之后,白令就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超过了两米,甚至可能逼近两米五。 正常人在这个家伙面前都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矮小。 沉默着叹了一口气,白令开口说道:“这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听着他的话语,摆渡人低头看了他一眼。 “当然,”她说道,“一直如此,总是如此。” 看着远处空旷的天空,摆渡人声音平静:“我已经记不清楚我诞生的时间了,但是从我降临在这个地方以来、这片土地就永远都是这样浓郁的红色。” “而且你若是想让这个世界做出一些改变也是做不到的。” 她的眼神看不出什么悲喜:“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循环往复的圆,无论你用这里的泥土盖出怎样恢弘的宫殿,经过一段时间之后都会重新变回现在的样子——这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世界,时间就像是在这个世界失去了本该有的效力一样,流逝的法则在这个地方毫无作用。” 嗯? 听到这句话,白令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现在他对于“时间”这个词语分外敏感。 尤其是在涉及到这种跟“天渊”靠得很近的地方。 因此,他的眼神微微闪烁,接着状若不在意地说道:“你说……时间?” 这个问题提出来也是白令深思熟虑的。 一方面是试探,想要看看摆渡人对于他的能力到底有没有一定的认知;另一方面,则是期待着能不能从这个家伙口中获得一些有意思的线索。 白令本能地感觉,“时间”应该并非摆渡人口中不能说出来的隐秘,不然现在她不会主动提起。 果不其然,摆渡人很快就给出了她的回应:“是啊,时间。” 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是能够来到天渊的人,那么你应该明白‘时间’对于我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枷锁,是刑具。” “然而这个地方就像是缺失了时间一样,”她说道,“在这个地方的时间会非常古怪,有的时候可能与外界有着极快的流动速度,有的时候也可能非常非常慢。不过无论如何,最后都会回归到‘原点’。” “在这里的一分钟,可能是外界的一秒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但是无论这个时间的流速如何,这个世界总归是要变回原来的样子的。然而外面世界却不会受到这样的影响,因此我觉得,这个世界恐怕是被‘时间’给抛弃了、又或许是专门被创造出来,用来躲避‘时间’的岛屿。” 眼神看着天空,摆渡人轻声说道:“或许我的存在,也是某个人为了规避某件事情的结果。” 白令并没有在意她最后的话语。 事实上他现在的想法非常多,几乎快要把他的大脑给涨破了:‘这个地方的时间法则很奇怪?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完全不同?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哪怕是在‘天渊’之中,安见修的影子也亲口提到过存在着时间的规律。只不过最近‘时间’失去了踪影,然而这并不代表天渊里就没有了时间流逝。’ ‘然而这个世界似乎和其他的地方完全不同,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还是因为摆渡人特殊?如果是前者,那么为什么在塔尔塔洛斯这个登临起源失败的地方出现这么一个古怪的位置;但如果是后者,那么摆渡人的身份又是什么,她又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谜语越来越多。 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呼了出去。在起伏的胸膛之中,白令难得闪过一个庆幸的念头:‘还好我没有第一时间就尝试使用预言能力。’ 无论时间法则在这个地方失效的原因是什么,都不影响白令在此地动用能力之后,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可预料的结果。 无论是因为这个地方特殊还是摆渡人特殊,都有可能对白令本人的安全产生影响。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如果白令的身体完全被拴在这个地方,那么他就完全接收不到来自外界的信息。 这才是最要命的。 因为时间的流逝不同,这也就导致了白令眼下正在纠结和思考的时间,外面可能会过去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 就像是传说故事里的“烂柯人”或者“桃花源”一般,白令可不想自己回去的时候碰到的是丁炎他们的孙子孙女。 ……如果他们能够在那个疯狂的世界诞下子嗣的话。 ‘可惜,如果时间流逝真的不一样,那么我等待的时间恐怕也不知道了。’ 感受着四肢传来的束缚感,白令苦笑了一声。 就在他打算躺平,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 突然之间,摆渡人微微一怔。 很快,这个高大的女人再次站起来,蹙着眉说道:“奇怪……” “有人想要从天渊之中离开?”她说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了,真是稀奇。” “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我的直觉又在告诉我,必须去做……”她喃喃自语道。 话语之间,从白令的身边离开,一路走进黄沙之中。 在走了几步路之后,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重新折返到白令的身边。 拍了拍白令的衣服,她就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揉了揉白令的脑袋:“因为很久都没有遇到人,所以差点把你给忘记了。因为这个世界是会回朔的,再加上这里也没有其它人,所以我倒不用太过担心你的安全问题。” “不过相对的,我比较害怕你的精神会出现波动,”她的话语里带着些许忧愁,“毕竟精神问题我很难解决,而这个地方又这么糟糕……” 她大概真的是这么想的。 只能说因为她自己本人的精神出现了些许问题,所以摆渡人本能地也害怕白令变得跟她一样。 多少带点不想重蹈覆辙的意思。 所以她迟疑了片刻,之后便伸出手、从自己的袖口深处一阵摸索。 很快,一个小小的球体从袖子内侧的口袋里被掏了出来。 看着这个小球,白令本能地想要往后退。 理由很简单,这个小球看起来非常的……怪异。 就像是在泥泞之中被滚了好几圈之后沾上面包糠炸了好几次一样,小球上面带着特殊的咸腥土气,让人闻着一阵胃里翻腾。 之后摆渡人的话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她抓着这个小球,把他塞到白令的怀里:“这是第二个人的身体,我之后把它从天渊里拿回来,再将它剩下的半边搓在一起成了这个球。” “一有空的时候我就会搓着这个球玩,”她真诚地说道,“你要是觉得无聊,那么也可以这么做。” 谁会这么做啊?! 看着这个跟泥土一样的小球,白令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家伙的疯癫程度。 竟然把别人的尸体当成球来搓,甚至可能还搓了好几万年…… 这是什么怪异的性癖?! 被塞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之后,白令觉得自己这双手回去之后恐怕得好好洗一洗了。 而那边,摆渡人在把这玩意儿塞给白令之后、哪怕再怎么不舍,最后也得离开了。 “拦截那些想要从天渊来到现实世界的人也是我使命的一部分,”她说道,“虽然这还是第一次,但是我的本能还是告诉我,让我立刻出手。我也不知道这次会离开多久,毕竟这里的时间在天渊里也不一定能够奏效,但是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 她从自己的后背取下一个黑色的武器。 躺在地上的白令看得仔细,眼下摆渡人手里拿着的,分明是一把又宽又长的黑色镰刀! 这样一把镰刀和西欧那个“黑镰刀”的家伙有些类似,但是其诡异程度却远胜西欧那个家伙,唯有形制大概与其类似,就像一个是孙子、一个是老老老老老祖宗一样。 挥舞着这个镰刀,摆渡人轻而易举地就破开眼前的空间。 真的是“破开”。 镰刀就如同裁纸小刀一样,直接将白令看起来毫无异常的空间给划开了,简单到让人怀疑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的技术含量。 在划开这道空间之后,摆渡人没有什么话语遗留下来,而是直接一步跨进扭曲的空间里。 看着那个家伙在自己面前离开之后,白令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他也终于可以放开拳脚,试探性地尝试利用起自己的能力来。 就算异常之处是这个世界,暂时缺少了摆渡人的桎梏,哪怕真出现了什么问题、白令也并非完全不能应对。 只能说摆渡人在自己身边的情况下,他很可能会变成以一敌二的局面罢了……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白令的意识逐渐下沉,一路沉到那片浩瀚的海洋之中。 当脚尖点在翻滚的白色泡沫上,白令不得不承认,在看到眼下这幅景象之后他的心情确实放松了少许。 就像是自己之前跟背誓者说的那样,“先知”这样的存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的确太过依赖预知能力了…… 感受着自己身上仍旧存在的束缚感,他微微蹙眉:“即使是在意识之海里也不能挣脱吗?” 这个锁链到底什么来头。 形式上有些类似意识之海里那些白色的泡沫锁链,但是在给人的感觉却略有不同。至少白色的泡沫锁链缠着自己的时候,白令并没有这种连四肢都不属于他的感觉。 而且白令记得,在背誓者给他呈现的未来之中,过去的白令在一枪崩了自己脑袋的时候、他的大脑之中似乎也伸出了类似的白色锁链…… 看起来自己比起原本想象的还要复杂。 自嘲地笑了笑,白令重新集中精神,将自己的视线下潜进灰黑色的海面之中。 时隔许久,他终于要开始观测未来了。 然而这一看,白令的眼神就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来得竟然这么快?” 注视着宛如镜面一般的浩瀚海洋之后,白令的心中如此想到。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重新上浮到海面之上。 他不敢看得太远,只需要得知具体的情况即可。 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之中,平躺在地上的白令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 在一阵极其快速的脸部抽搐之后,白令那张因为吃痛而有些扭曲的脸终于回到了先前那样云澹风轻、古井无波的状态。 很好。 满意地点了点头,白令往旁边蛄蛹了两下,借助着仅剩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立起来、而非仰躺在这片猩红的你图之上。 当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还是那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而恰巧,在他旁边、本来空无一物的世界之中。 一个人影勐然从外面蹦跶着跳了进来,就像是在坐跷跷板一样,“刺熘”一声滑到白令的面前。 或许是因为来的时候没有掌控好力度,要不是白令提前给自己改了个位置、不然现在他已经跟那个家伙撞在一起了。 然而因为白令的高瞻远瞩,所以眼下那个突然钻进来的人影并没有砸在白令的身上,而是掉落在他的面前。 再加上对方掉落的时候也毫无防备,接触地面的动作有些狼狈,以至于那个家伙眼下看起来就像是朝着他叩拜一样。 白令不偏不倚地承受着对方的跪拜。 “时间刚刚好,恰巧是守门者从这片罔虚之地离去的时候,”他轻描澹写地说道,“看起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准时,这是一个值得称赞的美德。” “红蜘蛛。” 他说着,朝着对面那个家伙微笑了一下。 第二百一十章 你才是真正的先知! “红蜘蛛”。 不需要过多赘述,仅仅是凭借着这个名字就能够让“明昼”的人为之心惊胆战的怪物。 在烟霞山之上,对方先是于密林之中设伏,企图将毫无防备的祁光绞杀在烟霞山上。之后又连带着把安见修的脑袋给拧下来,间接性导致安见修的影子不得不服从白令的威慑,同时还让宋清辞受了重伤、连着好几天没下床。 并且在之后更是让白令第一次将两个燃魂药剂同时吞服下去,并且利用超过三次的预知未来、这才勉强将她解决。 而且最后也只是解决,而并非“击杀”。 如果说“魔女”是“灾难”级的耻辱,那么“红蜘蛛”就是目前仅次于苍白女士的“灾难”老大哥。 她在对付祁光时候的举重若轻、以及应付宋清辞、祁光和安见修三人夹击的从容澹定,无一不展现出她那磅礴的伟力。 甚至于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祁光等人已经解决了她两个核心,哪怕是白令都不一定能够保证自己可以搞定红蜘蛛。 要知道,最后的红蜘蛛完全是因为核心被白令克制了。 红蜘蛛的那个核心主攻“速度”和“毒液”,而力量相对来说不算出众,同时弱点虽然隐蔽、但是却非常致命,因此才能被白令一击破除。 即使是如此,白令也是利用了“夜隐”的鲜血感知能力,再加上“红莲”的火焰炙烤,两者叠加之下才能够将红蜘蛛的那个核心给灭杀掉。 如果换一个核心来,胜负还真难说。 所以说白令对于这个家伙一直是非常警惕的。 而在白令的对面,那个跪倒在白令面前的家伙一边咳嗽着、一边勉强从猩红的泥地上爬起来。 “屮!”红蜘蛛大声咒骂着,“这是什么鬼地方?!” 一边表达着自己对于周围环境的不解,红蜘蛛一边扭头、看向盘坐在自己面前的白令。 “他吗的,果然是你这个家伙!” 红蜘蛛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恼怒:“我就说之前为什么我的灵魂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一个道标,逼迫着我来到这个地方……果然,是你这个家伙捣的鬼!” 说着,红蜘蛛上前两步、踮着脚尖拉住白令的衣领,勃然作色:“你他吗的到底在老娘的灵魂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即使是衣领被揪住,白令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动摇。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红蜘蛛,澹澹地说道:“就像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无非是一个种子。” “不过你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通过我给你留下的暗示找到了这里,”白令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看起来有的时候命运还真是会给人开玩笑。” 听着他的话语。 站在他面前,看起来跟一个小女孩一般矮的红蜘蛛松开了他的衣领,心烦意乱地说道:“你说那个神经病?他又来不了,你知道的,塔尔塔洛斯这个地方只有我们这种‘灾难’能够自由出入,他那个废物能够做什么?” “倒是你,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落得这个下场,”她看着白令,啧啧称奇,“哈哈,真有意思!之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先知呢?怎么现在五花大绑跟个粽子一样?” 嘴上这么说,红蜘蛛还围绕着白令转了半圈,踮起脚尖拍着白令的衣服:“你说,你现在成了这个粽子样,我要是眼下把你吃了,是不是就能够少一个敌人?而且,说不准把你的皮扒下来吃你的骨肉,我还能够获得你那恶心人的预知能力……” 说着,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着白令的眼神充满了贪婪和警惕。 她大概真的是怕了白令,所以哪怕嘴上这么说、但是身体仍旧紧绷着。 估计红蜘蛛到现在还以为白令是在装着自己动弹不得的样子,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欺骗她呢。 面对红蜘蛛的视线,白令只是轻笑了一声:“当然,请便。” 看向红蜘蛛,他悠悠地说道:“不过,出于善意的考虑,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现在打算吃了我,那么你之后麻烦可就大了。” “你想想看,你有什么方法能够从这个地方出去吗?”白令说道,“塔尔塔洛斯的环境异常复杂,下来当然容易、只需要一路下坠。但是若是往上……” 眼神放在红蜘蛛的身上,白令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有什么办法回到地表?” 听到这句话,红蜘蛛的动作微微一顿。 没错。 正如白令所说,红蜘蛛确实没有办法离开塔尔塔洛斯,回到地表上。 事实上她现在也正在发愁这件事。 鬼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本来还蛰伏在岛国之中,原本是打算将自己的伤养好、顺便再吃两个核心补足一下自己的状态,再重新考虑回去扒了白令的皮。 但是某一天,她突然感觉到了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某个明显的信号源正一刻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播放着信息! 这些信息让她立刻赶向信号源所在的地方,就像是导航广播、根本没有办法把它从自己的脑海里甩出去。 一边对抗着这个信号,红蜘蛛一边寻找着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然而在一段时间之后,这个信号勐然之间放大了无数倍、几乎快要把她的大脑给撑爆! 在那样夺命连环催促之下,哪怕是红蜘蛛也不得不就范,被压迫着赶往信号所提到的方向。 也就是通向“塔尔塔洛斯”的入口。 也幸好目的地只是这个地方,要是什么大洋彼岸、比如说啥“新海”啊,“晨风”啊之类的,哪怕红蜘蛛拼着把自己这个核心给炸掉,都绝对不会前往。 毕竟核心的命虽然很值钱,但是真正重要的、还是作为“红蜘蛛”的根本。 只是一个塔尔塔洛斯还好,不会太麻烦。 在进入入口之前,红蜘蛛还很凑巧地还碰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鬼鬼祟祟的家伙。 她很快就认出来了那个家伙是谁——一个被称作“木凋师”的小辈。 垃圾。 这是红蜘蛛对“木凋师”邹野的第一印象。 也难怪,毕竟作为“灾难”的顶端,红蜘蛛确实很难看上连“灾难”都不是的邹野。 但是怎么说呢,在注意到那个家伙的时候、红蜘蛛还是产生了些许感同身受的同理心。 毕竟她能够从那个家伙的身上感觉到,邹野是跟自己一样、被一个卑鄙无耻恶心低劣的狗东西给控制了,满地图到处跑。 所以她难得跟邹野多聊了两句,聊天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询问对方是什么状况。 然后这么一聊,红蜘蛛的脸色就越发奇怪了起来。 从邹野的口中,她发现相比起邹野,眼下自己这个大脑“广播”其实已经非常慈善了。 要知道邹野那个家伙可是…… 咳咳。 红蜘蛛决定暂时不去思考这种容易让人吃不下饭的东西。 她扭过头、审视地看着白令。 ‘怎么办?’红蜘蛛在心里询问着自己,‘眼下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这个家伙手脚都被绑了,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很明显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到底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狗东西给做掉?! 红蜘蛛们心自问。 这个念头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以至于红蜘蛛甚至开始停下来、蹲在地上数沙子。 她可太清楚白令的危险程度了。 如果按照人类的划分,那么这个家伙的危险等级绝对是特码的“起源”级别! 预知未来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操蛋的能力了吧?! 想到这里,红蜘蛛又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在那个死掉核心的体内,看着面前白令信步闲庭把核心给当场格杀的场景…… 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 危险,危险至极! 这么想着,她的眼底闪现一丝狠辣的光芒。 然而下一秒钟。 白令微笑着看向她:“看起来你已经有了决断?” “不过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想法吗,”他轻描澹写地说道,“事实上眼下我虽然状态很糟糕,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对这种境况一点办法都没有。” “更何况,我这里还有着你做梦都想要获得的东西……” 白令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表情慢慢严肃起来:“比如说,‘起源’。” “起源”。 听到这句话的红蜘蛛动作再次一僵。 她警惕地抬起头看向白令:“你说‘起源’?你一定是在骗我,我已经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了!” 这家伙还真是。 不会变成小女孩之后,连智商都降低了吧。 这么想着,白令用怜悯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同时宽容地说道:“没事,不怪你。” 不理会红蜘蛛的茫然,他低下头看了自己的胸口一眼、缓缓开口:“事实上这也不难猜。” “如果你靠近一点看,就能够发现我的身上还带有‘起源’的信息,”他说道,“我想,作为怪物而言、大概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这种信息了。” 这是实话。 异种的诞生同根同源、因此他们对各自的阶层都有一定的了解;再加上红蜘蛛已经活了很多年,足以称得上见多识广。 同时,作为最接近“起源”的家伙,目前这个世界除了她之外、也确实没有人更能够理解“起源”。 当然,背誓者不算。那个家伙是取了巧,利用自己起源的知识,再加上贤者之石的驱动,才勉强搞出了起源的层次,撑死只能算小半个。 不过仅仅是这小半个,就足以让红蜘蛛疯狂了。 要知道有的时候困难的并不是从一到一百,而恰恰是从零到一。 红蜘蛛缺少的就是这个从零到一的过程。 因此,当注意到这可能是补足她的过程时,红蜘蛛彻底疯狂了。 而且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 这是曾经红蜘蛛身边那个人,那个背誓者留下来的。 白令还记得,自己曾经在苍白女士的记忆之中,听到的那个关于“红蜘蛛”的名字。 这个名字经历了他的预言之后,已经确认了其真实性。 红蜘蛛,确实和背誓者有关! 站在白令的身体边上,嗅了嗅他的衣服、同时扯着他的肩膀看了半天,红蜘蛛这才大惊失色:“还真是‘起源’?!”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迫不及待地说道,“这个感觉,毫无疑问是我快要触摸到的层次!” 看着红蜘蛛,白令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 “很难理解吗?”他平静地说道,“这么熟悉的伤痕,难道你还不能够明白?” “或者说如果看得不够清晰,那么就拉开我的袖子,看得更多一点吧。” 熟悉的伤痕…… 闻言,红蜘蛛狐疑地看了一眼白令。 很快她就再次投入视线,上上下下扫视了他一番。 后面还按照着白令的说法,将他的袖子拉开,注视着他手臂上的伤痕。 当那个伤痕跳进红蜘蛛的眼神里时,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的红蜘蛛童孔勐然一缩! 她抓着白令的手臂,难以置信地说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是……这是那个家伙的手笔,这绝对是那个家伙的手笔! ” 她震惊地抬头注视着白令:“你……在哪个地方碰到了那个家伙?!” 面对着红蜘蛛的眼神。 白令并没有过多解释。 他只是轻描澹写地说了一句:“背誓者?她被我杀了,连带着苍白女士一起,被我杀了。” “这个消息大概很快就会传出去吧,”他随意地说道,“毕竟这并不是一个秘密——至少不是一个有意义的秘密。”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就闭上了嘴巴,语气轻松而随意。 但是他很清楚,这句话到底会对红蜘蛛产生怎样的……震撼! 果不其然。 在白令话音落下的一段时间之后。 站在白令的身边,低着头的红蜘蛛身体微微颤抖。 “哈哈……哈哈……” 下一秒钟,红蜘蛛捂着自己的眼睛,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 “那个家伙被你杀了?真有意思!看起来现在真正的先知是你才对啊! ” 她的笑声肆意而癫狂,就像是在宣泄着什么的样子、动作之大,甚至让白令怀疑她会不会就这么倒在泥地里。 不得不说,如果骤然看到红蜘蛛这个样子,恐怕多少会被吓到。 毕竟这样一个小女孩扭曲着一张脸,就像是五官全部皱缩在一起一样,不管是谁都会心惊胆战。 但是白令仍旧面色如常。 因为他早就已经看过了红蜘蛛的这副样子。 毕竟,未来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另一边。 大概是笑够了,红蜘蛛缓缓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很快,顶着一张小女孩脸的红蜘蛛抬起头、将视线落在白令的身上。 下一秒钟,她踮起脚尖、伸出双手。 很快,红蜘蛛伸出的手一把拉住白令的衣领。 然而这一次,她并不是扯着它,反而是在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我明白了,”一边帮白令整理衣服,红蜘蛛一边说道,“现在,至少现在、我会接受你的指令,前提是你的指令符合逻辑。” “而事成之后,我希望你能够遵守誓言,告诉我起源的秘密。” 她死死地顶着白令:“发誓吧。” 果然。 在这个地方,誓言具有着某种不可知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之后,白令微笑着说道。 “当然,”他笑眯眯地开口,“我会说的。” 以“起源”的秘密,换取红蜘蛛将他从摆渡人的身边拽走。 这就是本次的誓言。 第二百一十三章 离开 “所以,现在你要去哪儿?” 红蜘蛛干脆地坐在白令的旁边,戳了戳他的衣服,促狭地说道:“我看啊,就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想要动弹两下都很难吧?” 这句话倒不是红蜘蛛乱说的。 尽管她并不清楚白令身上的锁链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是直觉告诉她、这玩意儿绝对不好挣脱开来。 在这些密密麻麻的白色锁链上面附着着红蜘蛛都觉得棘手的波动,而且这些波动似乎隐隐和白令的灵魂相连。除非是对“灵魂”浸淫颇深的人出手处理,不然大部分人还真不一定能够解决掉。 “话又说回来,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的,这里又是哪儿?” 红蜘蛛状若不经意地随口说道:“既然你把我拉到你的贼船上面,那么你这个先知总得给我透点底出来吧?” 这句话本身也算是一个试探。 哪怕是到现在,红蜘蛛也并没有彻底对白令放松警惕。 哪怕眼下和白令暂时达成了合作的协议,那也只不过是因为白令有红蜘蛛这里垂涎的东西,同时也是红蜘蛛想要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爬出去的“指南针”,仅此而已。 真要是把白令知道的东西都榨干了,这个疯子绝对会第一时间反水、用锋锐的蛛腿笔直朝着白令的胸口贯穿而过! 人类和怪物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从“扭曲”之中诞生出来的怪物、除了极少部分会因为其扭曲形式的问题而对人类怀抱善意,绝大部分的怪物可都是吃人、或是以杀人为乐。 因为形成方式是“扭曲”,所以异种基本上都是疯子。而疯子,当然不会一本正经地钦慕什么世界大同、人类怪物合家欢。 血腥、杀戮、凌虐,这才是构成这些怪物的底层逻辑! 当然,这仅仅只是大多数情况。就像是绝大部分人类的性癖对象是人,但是总有一些人的口味更加……独特一样,当然也有异种并不是如此。 比如说绿绮,比如说织网者,都是这种特异性产物,不过并不具备普遍性就是了。 对此白令也非常理解。 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对红蜘蛛真正放心过。 互相利用、警惕彼此,这才应该是两个人相处最和谐的方式。 尽管这种模式稍微有些脆弱,但是总比任何一方突然表现出极大的善意,要来得让人能够接受一点。 毕竟没有人会觉得前一秒钟还是刀刃相向的敌人,下一秒钟就会丢掉手中的刀、抱着自己痛哭流涕吧? 真要这样,应该代表着你的敌人、对你有着远超之前的贪婪或是……恨意。 不过还好,作为一个“先知”,白令有一定的缓冲时间来应对红蜘蛛这个家伙可能的背叛。 事实上在他看到的未来之中,红蜘蛛还都挺安分守己的。 所以他也就难得多说了两句:“一些小意外。” 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锁链,白令平静地说道:“在跟背誓者动手之后,我也受了点伤。” 这句话说的轻描澹写。 但是在懂行的人听来,反倒是有着特别的意味。 至少红蜘蛛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看着白令的眼神一下就深邃了起来。 “哦~是这样啊~”她拉长着声音,“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把那个家伙也给干掉。啧,也对,毕竟那个家伙的预知能力并不像是你这样难缠……” 或许是为了获取白令的信任,红蜘蛛也稍微多透露了一些:“那个家伙和你不太一样,她的预言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展现过。而且在预言的时候也半遮半掩,看起来似乎很有顾虑……除此之外,她还经常带一个铁质面具,大部分时候不会让我们看到她的样子。” “我们都认为她大概曾经受过什么伤,又或许是为了保密、所以并不愿意把自己的状况展现给其它人,”红蜘蛛摊开手,“不得不说在保持神秘感这一点上她做得相当不错,哪怕是苍白女士那条她养的狗、也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闻言,白令微微颔首:“先知的代价。” 他平静地说道:“使用预知能力就必然要支付代价,这个代价的后果让她不得不带上面具隐匿自己的身形,这很正常。” 这句话又在不经意之间向红蜘蛛展现了白令和背誓者的不同。 须知背誓者为了规避预言的代价不得不带上面具来遮盖自己的模样,但是此时此刻的白令在红蜘蛛面前亲自使用了数次预知,看起来仍旧跟个没事人一样。 在这种对比之下、到底孰强孰弱,应该很轻易就能够看出来了。 因此,在白令很随意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看向白令的眼神又变得热切了几分。 白令甚至感觉如果不是因为眼下时机不合适,红蜘蛛都想要把自己的裤腿给卷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捏腿洗脚了。 当然,白令也就是欺负红蜘蛛对于“先知”并不太了解。 到目前为止红蜘蛛只知道先知的能力是能够看穿未来,但是怎么看、能看多远,这点她是一窍不通。 这很正常。 这种关键性的知识,没有任何一个先知会告诉周围的人,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 因此红蜘蛛并不知晓,尽管背誓者需要支付的代价非常惨痛、让她不得不谨慎使用能力,但是她能够看到的未来却非常遥远。 而白令则只有可怜兮兮地一个小时不到…… 然而虽然质量上不如背誓者,但是在数量上,白令是完胜。 也不好说到底谁更好用一点。 一个是更加擅于放长线钓大鱼,在数百年前就开始计划、并且于漫长的历史中留下自己的眸光,经历时间变迁之后重新复苏,让一切都如同一场大戏一般在自己的指尖起舞; 而另一个则是精通小规模布局,将大事件划分为无数小的节点,并且利用近乎无限的纠错能力来找出最关键的步骤,最后在漫长的重复之中抵达完美结局。 两相对比起来,真不好说谁更加优秀,谁更加鸡肋。 但是红蜘蛛并不清楚这一点。 她只知道白令看起来比背誓者要游刃有余不少,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似乎还亲手把背誓者那个半步“起源”的家伙给手撕了…… 因此她的主观感受会是什么,就一目了然了。 想了想,白令突然开口说道:“诺查丹玛斯。” 他迎向红蜘蛛那疑惑的眼神:“我听说诺查丹玛斯杀了两个先知,那么,在那两个先知之中……”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红蜘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摆摆手,红蜘蛛说道:“并没有。” “看起来你对于诺查丹玛斯有一定的了解,”她说道,“不过诺查丹玛斯可杀不掉那个家伙。事实上,那个家伙她的‘先知’称号并不为外人所知。” 红蜘蛛看着白令:“只有我们,才知道她的身份和能力,人类对她更是一无所知,仅仅只知道她这个人。因此,在这样的状况下、自然不会有诺查丹玛斯剩下一个‘先知’没有杀掉的传闻。” 闻言,白令若有所思。 这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了。 原本他还在纠结,明明背誓者也是先知,而诺查丹玛斯专杀先知,为什么背誓者没有被刀。 现在看来这是因为人类方面的情报还不够详细导致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白令反而放下了心。 不得不说之前诺查丹玛斯还是让他有些烦恼的,毕竟一旦想到曾经杀了两个先知、甚至可能还干掉了背誓者那样家伙的人盯上了自己,无论是谁都会有些心慌。 但是现在看来,诺查丹玛斯既然对付不了背誓者,那么估计也解决不掉自己。 嗯,看起来暂时不需要太过忧虑了。 这么想着,白令脸上露出了澹澹的微笑。 红蜘蛛不理解这个微笑的意思,只是觉得白令大概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抬头观察了一番天色之后,红蜘蛛重新低下头、抽动着脸庞堆出一张笑脸:“那这样,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行启程?” 看了一眼红蜘蛛,白令沉吟了一声,也说道:“可以。” “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情。”他说道。 红蜘蛛当然是双手双脚赞成:“没问题,没问题!您要我做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对面的白令沉默了片刻。 等到红蜘蛛有些疑惑了,他才开口说道:“帮我把衣服脱了。” 红蜘蛛:“?”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同时看向白令的眼神也充满了质疑。 等到这一步后撤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不妥,不得不在原地站定,同时咳嗽了一声:“咳咳……” 红蜘蛛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先说好哈,虽然我本质上是上了年纪,但是目前构成我的核心是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子。不论是在哪个国家,对这个年龄段出手可都是犯罪,是要吃枪子的。” “更不用说我可是一个怪物诶,”她睁大眼睛,“可不是人类,是地地道道的肉块。你们人类不都说要有正确的恋爱对象吗,这起码得是个人吧?” 这家伙,真的是。 白令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虽然已经在未来里看到了她这样的表现,但是即便是再经历一次、白令还是想要给这个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东西的红蜘蛛两巴掌。 可惜,自己现在动不了手、必须要让对方来,因此就只能够开口寻求帮助。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白令没好气地说道:“想到哪里去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帮我解开衣服,然后从衣服里面把一个通讯器拿出来,最后把我的外套折叠好,同时将通讯器放在上面。” “对了,顺便再留一句话,”他说道,“笔也在我的口袋里面,纸就把你的衣服撕下来当纸用。” 为啥是我的衣服?! 红蜘蛛看着白令,表情里透露着这样的疑问。 但是当她注意到白令眼神里那不容置喙的坚定以后,瞬间就蔫了。 狠下心把自己的童装撕了一个口子之后,红蜘蛛趴在地上、一笔一划地用白令的黑色签字笔在布团上面写着七扭八歪的字迹。 等到这一切做完之后,她又把从白令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叠好,同时还放了一个通讯器上去。 “好了,”她扭头看着白令,“接下来呢?” 接下来…… 白令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又看了一眼红蜘蛛。 同时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个眼神之中带着相当复杂的情绪。 而红蜘蛛则是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眼神的意思。 等到她反应过来顿时乐了:“哈,我知道了,你现在动不了!” 她蹦跶到白令的面前,坏笑着说道:“这样吧,你是要我背着你还是拖着你?或者说,你其实更想要公主抱?” 面对红蜘蛛的调侃,白令只是看着她,眼神平静而深邃。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眼神下面、红蜘蛛下意识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就像是一个成年人在道路的中央看到一只斑斓勐虎,那双吊角眼正毫无感情地直视着自己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咳咳,”她再次咳嗽了两声,“开个玩笑而已,玩笑,玩笑。” 一只手拽着白令的衣领,红蜘蛛都囔了两声:“好吧,让我看看怎么才能把这个该死的空间给破除了……” “啧,塔尔塔洛斯还真是一个麻烦的地方,哪怕我已经来过一次了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幸好我不是住在这里,不然的话我真要疯了……” “哦,找到了,最近太久没有整理库存、要不是今天被你拉住了,我还真不一定能够把这玩意儿带来……嘿休!” 在红蜘蛛那还处于变声期的话音之下,下一秒钟、就如同之前摆渡人亲手划开了时空的裂缝一般,眼前再次出现了一道扭曲如同蜈蚣一般的裂隙。 只不过这一次白令的眼神看过去,可以发现那之后并不是之前他下坠的黑色空间,而是某种更加……明亮的地方。 就像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一般,有云朵、有光线,更有一些游弋在云中的奇怪怪物。 这就是“塔尔塔洛斯”。 一个登顶“起源”失败以后的异种,其残骸内部自己产生出来的世界! 提着白令的衣服,红蜘蛛直接一步跨过这个裂隙,勐然之间穿越了这片空间! 在她的衣服刚刚从裂隙之中熘走之后,很快,这个被打开的通道再次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迅速合拢。 没过多久,这片充满猩红泥土的世界就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只有白令那对叠整齐的衣服放在地面上,昭示着不久之前这个地方曾经有人带过。 沙尘从远处吹起,似乎是想要将这些东西给遮盖起来。 等到沙子几乎快要把地面上的东西彻底掩盖的时候。 一道漆黑的镰刀影子顷刻间撕裂了面前的空间,划拉出一道比红蜘蛛弄出来的还要宽大数倍的裂缝。 在一阵骚动之后,一个人影从裂缝之中走了出来。 那是离去了的摆渡人。 她高大的身影停在白令的衣服旁边,驻足看着周围。 黑色的镰刀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摇晃着,时不时地擦着地面,留下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仅仅是看着这些狰狞的沟壑,就可以猜出来眼下的摆渡人到底是如何的……雷霆震怒! 她弯下腰、从白令的衣服上面拿出一张布条。 “这个是,其它人的衣服,”摆渡人喃喃自语,“有人进来过,把他给带走了。” 这还真是让人感到恼火。 摆渡人面无表情地想着。 她将白令留下来的纸条翻了个面,这才注意到白令留下来的字样。 字条上面的字迹很丑,不过还好摆渡人并没有什么读写障碍,所以哪怕看着有些吃力、她还是能勉强看懂。 白令写下来的东西也很简单,大概意思就是虽然摆渡人对自己非常友善,但是出于某些个人原因、他并不能够留下来陪着她。 不过他可以把自己的东西留下来给摆渡人,就像是之前她的那个球一样,如果闲得无聊就不要再捏球了、撕白令的衣服就好了。 同时,白令还提到,自己还专门给摆渡人留了一个现代设备。那玩意儿上面可以玩很多小游戏,并且自己也留下了不少小说与电影,如果有必要的话、摆渡人可以享受一下现代人的娱乐生活。 “那个东西是会没电的,充电只需要使劲摇两下就好。当然,对你来说估计只是随便晃两下就行了吧。希望你能够通过这个东西找到失却已久的快乐,如果日后有时间、我会带人下来看你的。” 落款是“先知”。 看着这个字条。 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通讯器。 摆渡人将双手上的东西收进口袋里,同时轻声说道:“看来,有必要出去一趟了。” “真奇怪,不单单是天渊之中出现了从未有的偷渡者,现在铭刻在我灵魂上面那‘不可离开’的禁令似乎也消失了……” 她自言自语道:“看起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特殊。既然如此的话,我就更不可能放跑你了。” “毕竟,送上嘴巴里的肉,如果连咬都没咬一口就让他给跑掉了、岂不是有些太过可惜了吗?” 话音落下。 在摆渡人那仿佛梦呓一般的自言自语之中。 她原本还平澹无波的眼神之中,逐渐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 第二百一十四章 海拉的居所 拉着白令,红蜘蛛一只脚踩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呼哈!” 她把白令放在自己的边上,然后说道:“看起来我需要给你找一个小推车,看看能不能把你推着走。” 这句话倒不是促狭的玩笑。 红蜘蛛还真是这么觉得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个能够被推着走的白令很明显更容易赶路。 而白令则是闭上眼睛、意识下沉进那一片宽阔无边的海洋之中。 现实世界的一秒钟之后。 他重新睁开眼睛,同时松了一口气:“还好。” 虽然因为身处于塔尔塔洛斯的身体里,导致自己的预知能力大打折扣,但是这并不代表白令什么都看不到。 至少在目视未来的这一段时间里,白令并没有看见摆渡人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然后火急火燎地把自己拽回那个猩红的世界里。 有可能是因为双方时间流通不一样,从那个地方离开以后、摆渡人的几秒钟可能就是外界的好几年;也有可能是摆渡人还是离开不了,因此只能看着自己留下来的通讯器干瞪眼。 总之不管怎么样,这都算是一件好事——白令可不想要让自己被一个来历不明、能力不明的家伙给惦记着。 尤其是想到那个家伙的能力可能还犹在红蜘蛛这种怪物之上的时候。 因此他也放松了一些,朝着红蜘蛛点点头,表示对方现在可以开始行动了。 而那边,得到了白令应允的红蜘蛛也紧赶慢赶,从旁边找来一些看起来有用的东西铺设成可供白令乘坐的轿子。 眼下他们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山的山脚,天空中隐约能够瞧见有大型动物在飞,连绵不绝的山峰上则白雪皑皑,仿佛贯穿天空的柱子。 这里就是塔尔塔洛斯,一个近乎于“天渊”的世界。 这么想着,白令扭过头去、将视线放在红蜘蛛的身上。 不得不说红蜘蛛的手还是挺巧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做出一个还算精美的植物“马车”。 哪怕这玩意儿的减震、安全性都得不到保证,但是至少白令可以坐在上面,红蜘蛛也不用担心拉着白令影响自己的移动速度。 所以没多久,红蜘蛛就把白令给搬到这辆“马车”上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很自觉地走到“马车”的前面,把拉杆拽到自己的面前。 她就是这辆马车的“马”。 回头看着白令,红蜘蛛说道:“现在往哪个方向走?” 她是真不清楚。 因为来的时候是被脑海里那个声音给拽到这个地方的,再加上塔尔塔洛斯的道路变化莫测,这也就导致了红蜘蛛根本不知道自己来的时候是走哪一条路、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离开的方向。 白令之前说的,她需要仰仗白令,作为一个“指南针”来使用也是理所当然的。 塔尔塔洛斯是登临“起源”失败的异种残骸,不管怎么说、都是曾经几乎快要成就“起源”境界的怪物。在这样的怪物体内,哪怕是红蜘蛛都不一定能说游刃有余。 而白令则是沉吟了一声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桉:“我们不直接回去。” 哈? 听着白令的话语,红蜘蛛惊了:“你不回去,难道是想要留在塔尔塔洛斯?!” 她放下马车,任由马车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看向白令的眼神带着些许恼火:“我告诉你,你想要留在这个地方、我可一点都不想!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呆太久,绝不!” 红蜘蛛似乎对于停留在这个地方非常抵触。 至少她言谈之间的犀利和恼怒,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面对她的激烈言辞,白令也只是平澹地笑了笑:“那你就离开吧,如果你能够做到的话。” 指着远处的山峰,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从那个方向,就能够抵达通向现实世界的道路。但是除此之外,你需要对付来自塔尔塔洛斯军队的攻击。任何从外界来的人,除了少部分愿意归附深渊的、其它人都是塔尔塔洛斯的敌人。贸然进入这里还被发现,那么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到你身上,无论这些人之前是否在攻伐征战,在看到你之后、将你撕成碎片就成了它们唯一的目标。” “而且你知道吗,在那个方向上存在着无数的陷阱和从古老时代遗留下来的怪物,”白令面带微笑,“还是说你觉得你能够安稳到达那个地方的同时,在数个‘灾难’的围攻之下都毫发无损?” 听着白令的话语,红蜘蛛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看着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白令就知道,红蜘蛛肯定是被他说的话语给震住了。 这也很正常。 白令说的东西并非是遥远,而是他亲眼看到的“未来”。 在他们从那个山峰上去之后的第一时间,无数塔尔塔洛斯的怪物就会像是撕扯娃娃一样把他们扯得粉碎。 那些家伙就是这么一群排外的疯子。 哪怕是从“人类守望”的那位第七席,也就是策划了烟霞山背叛事件的“欺诈师”那里,白令得到的消息也是类似的。 作为“人类守望”的一员,那位“欺诈师”可是对于深渊了解得很,像是通往现实世界的道路、又或者深渊不少生物的特点,白令可都是从他那边挖出来的。 他可以保证准确性,哪怕红蜘蛛不信、也完全有验证的底气。 不过很明显,红蜘蛛是相信了他的说法。 或许她对于这个地方也有一定的了解吧、 这么想着,白令悠悠说道:“更何况留在塔尔塔洛斯对你并非没有好处。” 迎着红蜘蛛疑惑的目光,白令坦然地说道:“塔尔塔洛斯,是登临‘起源’之后失败的异种残骸。” 白令:“在这里,或许你能够找到关于‘起源’更多的信息。” 这句话一说出来。 原本还在纠结中的红蜘蛛变得更加纠结了。 她大概觉得自己的安全很重要,但是又觉得某些时候、如果不愿意冒险,是不可能获得更大的利益的。 可惜,“起源”这个词汇在她的心目中占据的位置实在是太重了。 因此哪怕对于塔尔塔洛斯非常排斥,在好一阵纠结之后,红蜘蛛最后还是下了决定。 “好!”她大声说道,“我听你的!” 拉着马车,她扭头看向白令:“赶紧告诉我,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瞥了一眼火急火燎的红蜘蛛,白令澹澹开口:“眼下我想要去两个地方。” “一个,是隐藏在塔尔塔洛斯之中,主宰着这里部分领土的死灵之女王,北欧神话之中的死神——‘海拉’之居所。” 顿了顿,白令接着说道:“而第二个,我打算去找一下我们两个的老熟人。” “‘塔尔塔洛斯的歪曲囚音’,魔女——克莉斯·查拉克图!” 说完这句话之后。 白令扫了一眼红蜘蛛:“怎么了?” 而那边,红蜘蛛则是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放下了马车,揉着自己的头发。 “我开始怀疑是你的脑子出现问题,还是我的听力出现问题了,”她恍忽说道,“真奇怪,我怎么总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词汇……” 面对逃避现实的红蜘蛛,白令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在他的目光之下,红蜘蛛终于一个没忍住,揪着自己的头发、朝白令大声说道:“看起来真的是你的脑子出现问题了啊?!”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塔尔塔洛斯!是‘海拉’的辖区,而‘海拉’那个女人又是一个比我还要疯狂、比我还要喜怒无常的疯子!哪怕是在塔尔塔洛斯之中,她的病态也是有目共睹的。顺带一提,她最喜欢的就是折磨你这样长相不错的男人。而现在,你竟然想要我带你去找‘海拉’?!你是不是嫌自己身上的皮肤和[哔]太紧实,想要给自己松一松?!” 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红蜘蛛又是说道:“而且你说‘魔女’?魔女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怎么可能在塔尔塔洛斯!连我都不愿意再来,她更不可能在这里!我屮,你提的都是什么傻[哔]条件!第一个已经很傻[哔]了,第二个更好,直接给我弄一个不存在的出来!” “啊啊啊,我真想把你的脑壳扒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屎还是水!你说我现在要是违反誓言把你丢在这儿,会不会被雷噼?他吗的,就算被雷噼我也认了,哪怕是被活活噼死,也好过被‘海拉’那个家伙给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大概的确很抵触白令说的两个条件。 至少白令可以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危险性,似乎真的考虑违背誓言、把自己留在这个地方的可行性。 叹了一口气,白令有些无奈地说道:“急什么。” 他眺望着远处白皑皑的雪山:“海拉是因为我有一个认识的人,和海拉有关系,再加上海拉似乎和背誓者之间有着一定的联系、出于对那个家伙的防备和好奇,我必须要去看一眼。至于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有把握在海拉找到我之前把事情解决。” “至于说‘魔女’,”白令轻笑了一声,“既然你都认为她不在这里,那么她肯定就在这里了。” 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之后,白令勉强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然后说道:“我需要从魔女那里找到一些东西,把我身上这些讨人厌的锁链给剪掉。我可不想回到地面上的时候,还是这副模样。” 这就是白令需要去找魔女的原因。 摆渡人之前提到过,这些锁链必须要对灵魂有很深刻见解的人才能够剪开。 而作为和“赫尔墨斯”有关系的家伙,魔女大概是这里少数有和“灵魂”相关联道具的人了。 至于其它人,大部分人的力量都是常规的,不一定超过摆渡人。 连摆渡人自己都做不到,那么估计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也没办法解决。 但是“赫尔墨斯”不一样。 作为窃取了灵魂法则的她,必然掌握着类似的技巧。 所以白令必须要去找魔女,因为那个女人是白令目前知道的、少数和赫尔墨斯有直接关联的家伙。 不然的话他就得跑到西欧那边去找“人类守望”的余孽了。 这都得猴年马月才行! 出于时间方面的考虑,白令觉得找魔女是非常有必要的。 所以他才命令红蜘蛛前往那个地方。 而红蜘蛛似乎也发泄够了。 再加上白令的承诺,哪怕红蜘蛛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勉强接受了白令的要求。 叹了一口气,她拉扯白令的马车,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朝着白令所指的方向而去。 第一个要去的,是死神“海拉”的居所。 那是一片透着死气的山峰,山顶端覆盖的冰雪并非纯粹的白色,反而是腐烂一般的黑色。 除此之外山峰的底部,也就是白令他们所在的地方还能够看到数个纠结、描摹在一起的奇怪阵法,这些阵法的笔触扭曲而疯狂,很难想象执笔者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把它们给绘制在这个地方的。 将马车靠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红蜘蛛声音压得很低:“这里就是‘海拉’所在的地方?” 白令坐在马车里,微微颔首,声音同样很低:“没错,这里就是‘海拉’的居所。” “那还真是有够破败荒凉的,”红蜘蛛点评道,“看起来还没有我家里好,就这还是统治着塔尔塔洛斯一部分的女神,真是毫无脸面可言,丢人。” 没有理会红蜘蛛的嘲讽。 白令对着红蜘蛛轻声说道:“把我放下来,我需要看看从什么地方能够进入海拉的宫殿。” 你还想要进去?! 红蜘蛛扭头看着白令,眼神里满是惊恐。 然而白令的眼神异常坚定。 在这样的眼神之下,红蜘蛛很快败下阵来:“好吧,好吧……” 她都囔了几句,架着白令从车上下来,然后一步步地抱进那个漆黑的法阵之中。 站在法阵的旁边,白令深吸了一口气。 同时,缓缓闭上双眼。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面前,已经是一个古旧的城堡。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要吃了你 这就是海拉所在的城堡。 被红蜘蛛抱着站在在城堡的最底层,白令看着自己面前那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黑色古怪青苔的砖墙,抱着胳膊若有所思。 作为北欧神话之中的“死亡女神”,按照白令的想法、海拉住的地方应该是更加逼近“地狱”这种形容词的地方。 不说什么断臂残肢,起码不应该比苍白女士的那个藏身所要“文明礼貌”吧? 然而看眼下这个类似于《生化危机八》里八尺……迪米特雷斯库城堡一样的古朴堡垒,白令第一时间还真没能想到这个地方就是海拉的居所。 总感觉简朴过头了。 看了一眼面前的墙壁,白令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对着身后的红蜘蛛说道:“把我的手放到墙壁上去。” 红蜘蛛虽然有些惊讶,但最后还是听从白令的指令照做了。 她抓着白令的手,将其从墙壁上面慢慢拂过。 下一秒钟、白令的动作微微一顿。 “毒?”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此时此刻,白令的指尖上已经泛起些许乌青。 这大概是一种相当程度的勐毒,仅仅只是略微触碰了一下墙壁,都开始侵蚀着白令的手指。宛如依附在骨头上面的蛆,从最外层啃食着白令的皮肤,并且往里面扭动着想要钻进去。 看着自己手指上不断扩大的青灰色,白令眉头微蹙。 他并没有过分在意这些毒素,而是嘱托红蜘蛛让他抖一下自己的手,姿态轻松而随意。 毒对于白令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你不可能指望毒素把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再弄死一遍。 当然,神经阻断类型的毒素不算。 不过真要是碰到这种毒药,白令觉得自己恐怕想逃都逃不掉——“海拉”的实力可比自己想象中要麻烦不少。 两个人沉默着从墙壁旁边穿行而过,在一片漆黑之中,扛着白令的红蜘蛛摸索着找到了一架蜿蜒向上的楼梯。 “是往这个方向上走吗?”红蜘蛛回过头问白令。 而白令则是微微颔首,让红蜘蛛继续往上走。 楼梯是螺旋式的,从最底层一路扭曲着向上,仿佛通到遥不可及的云端、贴着层叠的云翳。 这座古堡看上去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 在看到这个楼梯的时候,白令的脑海里闪过类似的想法。 楼梯两侧能够看到很多充满了北欧风格的装饰品,其中有不少带着明显的神话隐喻意味。比如说雄踞的狼头,又或者是缠绕在楼梯侧边长长的蟒蛇。除此之外还有诸如独眼的脑袋,跳动着火焰的壁灯,尘封在冰块之中的巨剑这种白令有所耳闻,但是却不知道具体由来的玩意儿。 行走在这座楼梯上面,白令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穿过一个浩瀚、漫长而沉重的……神话长廊。 至于他旁边的红蜘蛛,表达情感的内核则更加单纯一点。 “哇,”红蜘蛛感叹道,“好多宝贝。” 这其中大概有不少东西让红蜘蛛都觉得很诱人,因此她下意识地就想要摸一摸。 怀着这样的念头,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墙壁上的某个东西。 就在红蜘蛛的手指即将要碰到的时候。 下一秒钟,一个懒散的声音从楼梯的上方传来:“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做。” 听到这个声音,红蜘蛛被吓得赶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做贼心虚地环顾着四周。 而白令则是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跨越了漫长的走廊,一直看向这句提醒传来的方向。 尽管楼梯上面仍旧是昏黑一片,但是那个开口出言提醒的人本身就带着一个明亮的手提灯,因此白令可以借着手提灯的光芒看到那个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苍老、衰朽的老女人,后背句偻着、黄色的牙齿暴露在外面,厚厚的眼袋之下是没有擦掉的眼屎,模样邋遢而肮脏。 然而这只是她上半身的模样,事实上她的下半身截然相反。 借着灯光,白令能够看到她的双腿。此时此刻这个老女人穿着薄纱一般的裙子,贴合在她的大腿上,将白皙的大腿呈现出青春的光泽与矫健。她的腿部线条笔直如亭亭荷花、修长而美丽。 换句话来说,这是一个上半身垂垂老矣、而下半身则青春洋溢的矛盾之人。 这样的装束和打扮,不得不说、确实非常怪异。 红蜘蛛也顺着白令的视线看过去。 在看到那个老女人的时候,她顿时一阵恶寒:“哇,这真是……看着让人不舒服的造型。” “海拉那个家伙的品味这么独特的吗?”她说道,“城堡里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让人不舒服啊?” 她的说话声音很小,所以老女人并没有听到。 不过可能是听到了,也不怎么在意。 事实上眼下这个看起来很奇怪的老女人只是打了个哈欠:“整座城堡里都带着剧毒,这是女主人为了防备某些不长眼的小贼而架设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出于职责,我还是劝你不要随便乱动。” “当然,最好也不要随便乱看,”老女人倦意满满地说道,“女主人并不愿意她的物品被人随意瞻仰,这会让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听着她对海拉的称呼,白令的心中微微一动。 “你是刚洛特?”他看向那个老女人,“神话之中,死亡女神海拉的仆人之一?” 刚洛特,在北欧神话的《埃达》之中曾经出现过的名字。 她是侍奉海拉的仆人之一,她的同僚是刚拉提,一个和她相似的男人。 这两个人都是“迟钝的步行者”,代表着懒惰、散漫的意思,负责在海拉的宫殿之中照顾女神的日常生活和起居。 虽然白令对此有所耳闻,但是他着实没有想到、刚洛特的模样竟然是这么的……怪异。 而另一边,被道破名字的老女仆刚洛特则是浑然不在意地说道:“是啊,你说的没错,这是我的名字。” 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深不见底的楼梯,刚洛特再次打了一个哈欠:“现在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跟我来吧,女主人让我指引你们、一路到达她的房间。” 说着,她就抓起自己的手提灯,不紧不慢地朝着楼梯的上方而去。 而红蜘蛛则是扭头看了一眼白令。 “跟上去吧,”白令不置可否,“看起来海拉已经猜到了我们会来。” 听到这句话以后。 哪怕红蜘蛛再怎么不情愿,眼下也不得不遵从白令的旨意,跟着刚洛特一起往上爬。 尽管看起来句偻着背、没什么力气,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刚洛特的速度竟然很快。 仅仅是几分钟的距离,她就把两个人落在后面,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接着向上走。 不过红蜘蛛也不是一般人。 哪怕刚洛特的速度非常惊人,她的速度也绝对算不上慢。 除了一开始稍微落下了些许距离以外,之后两个人很快就保持了不超过五米的间隔。无论刚洛特怎么加速,红蜘蛛都能够稳稳当当跟上。 这让刚洛特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并且逐渐开始加速。 等到后面,双方的速度甚至快到正常人类狂奔都赶不上的速度。 在这样的急速之下,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停靠在门口,刚洛特揉着惺忪的睡眼,疲倦地说道:“就是这里了……” 她颤颤巍巍地拉开面前厚重的大门,同时声音很轻:“女主人现在就在里面等着你们。” 闻言,红蜘蛛和白令对视了一眼。 在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红蜘蛛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朝着门内走去。 等到他们刚刚进入这个房间以后。 他们身后,也就是来时的方向,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一点点地给合上。 仅仅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刚洛特就把他们身后的门彻底堵死,让他们被困在这片空间之中。 等到身后的门彻底关上以后,他们两个人一下就身处于极致的黑暗之中。 没有一点光透出来,更没有任何能够指示的标牌,一切都跟传说中的地狱……别无二致! 看着眼前这一幕,红蜘蛛下意识地开口说道:“那个恶心人的家伙在搞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 她身后的白令就轻声说道:“噤声。” 死死注视着眼前的黑暗,白令声音压得很低:“海拉……正在注视着我们!” 听着白令的警告,红蜘蛛悚然一惊! 尽管她的层次和海拉差不多,甚至严格来说可能比海拉还要高一点,毕竟她是货真价实最接近起源的怪物。但是怎么说呢,眼下他们待的地方是人家的老巢,更不用说红蜘蛛身上还背着个累赘,最关键的是这个累赘还不能扔…… 所以这么一对比之下,原本那点微小的实力差距就被抹平、甚至犹有过之了。 而相比想得太多的红蜘蛛,白令则更加从容一点。 他虽然是被红蜘蛛抗在身上,但却没有多少不舒服的感觉,而是朝着黑夜里轻声说道:“如果是打算来下马威的话,我认为大可不必。” “海拉小姐。” 话音落下。 没过多久,这个漆黑的房间内骤然亮起一盏明灯。 这盏灯的火焰是蓝色的,不像是橙色之火一般明亮,反而透着刺骨的冰凉,幽幽摇曳之间让人后背仿佛有蚂蚁在爬。 在这蓝色的光焰之下,一个模湖的人影端坐在房间的最深处。 “我知道你,”那个人影开口了,声音偶尔像是磨砂一般的沧桑,一会儿却又像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你是最近那个声名鹊起的先知。” 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影轮廓,白令笑了:“看起来我最近还算有名气,竟然传到了塔尔塔洛斯这里面。” 在他的笑声之中,海拉没有做什么表情。 她只是掩藏在黑夜里,声音起起伏伏:“是你捣毁了‘人类守望’——那些家伙虽然是废物,但是多少也能算是趁手的工具。然而因为你,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没用了。即便是少部分从地表逃进来的,也被吓破了胆、表现让人失望。” “这让我有些生气,毕竟原本他们能够给我带来不少的消遣、并且为我供奉祭品。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而这些原因、都在于你。” 看向白令,海拉终于露出了自己狰狞的獠牙:“而现在,你竟然自投罗网……看起来,你是真觉得自己活得太久,想要从我这边获得永恒的安眠了?” 她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房间之中,宛如在沼泽里滋生的阴影一样,窥伺着所有跋涉的旅人、似乎只要稍有不对,就会把那些家伙拖进沼泽里大快朵颐! 很明显,海拉的怒气是真实的。 至少红蜘蛛都能够感觉到海拉口气里的恼火。 她下意识地拉着白令的衣服,思考应该往什么方向跳,才不会让白令死在这里。 而她身后的白令则一点都不慌张。 他笑眯眯地说道:“那不过是立场问题罢了,就像是您和深渊之中其他几个主宰一样,归根结底不过是站的位置不一样、所以想的不一样。” “更何况那些家伙未必能够如我一般,给您带来更多优握的条件,”白令收敛笑容,“就像是他们注定不可能拥有……这个。” 说着,白令对着自己旁边的红蜘蛛轻声说道:“把我的手抬起来,递到黑暗之中。” 红蜘蛛狐疑地看了白令一眼。 不过她最后还是抓着白令的手,将这双苍白过分的手掌送进黑夜里。 说来倒也奇怪,白令那双手在向前伸的时候,竟然从前端一点点地开始消失起来。 就像是没入了帘幕之后的世界一样,他的手被送到了黑夜的背面。 ‘果然,是视觉效果、或者是折叠空间?’ 看着自己半截消失的右手,白令了然。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自己的手上传来一阵摸索的感觉。 海拉似乎是在抓着他的手掌观摩。 没多久,白令就听到海拉那略微有些动容的声音:“这是……贤者之石?” 没错。 这就是海拉动容的原因。 暴君王指环,或者说……赫尔墨斯派打造出来的贤者之石! 哪怕是在海拉这种塔尔塔洛斯的霸主面前,“贤者之石”也并非是大路货。 事实上这一点从白令到目前为止的见闻也可以很清楚地发现出来,迄今为止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然而即便是他、也不过见到过两块贤者之石。 一个是他手上这个指环,另一个则是苍白女士。 除此之外,这种本该在西欧炼金术历史上名声大噪的神奇道具,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见到过。 因此白令觉得,这玩意儿对于海拉来说应该也算是罕见。 而且第二块贤者之石还是以海拉作为模板…… 要说她对此一点都不清楚,白令是不会相信的。 果然,没多久,海拉就抓着白令的手、沙哑着说道:“看来你的运气倒是挺好。” “赫尔墨斯的贤者之石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搞到手的,”海拉说道,“哪怕是在异种之中,除了埃尔那个老头子那里稍微有一点货之外,其他基本上没有多少人听到过。” 创世神埃尔。 那个开游戏厅、看起来垂垂老矣的老头,宋清辞的父亲以及季千琴的母亲都曾经在她那里换过东西。而一个多月前,白令也带着两个女孩去老头那里拿到过他们父辈的记忆碎片。 从海拉这边听到埃尔的名字,白令也并不意外。 毕竟创世神嘛,虽然没落了、但是姑且还能算是有位格。作为顶级神只的海拉对那个老头有所知晓,也很正常。 因此,白令也只是微笑着说道:“埃尔神可不会拥有我这么精纯的贤者之石。” “事实上这就是我向您道歉的献礼,”白令面不改色,“一块高精度的贤者之石,这对您而言想必也是一个大礼。” 闻言,海拉抓着白令的动作微微一顿。 没过多久,她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明白了,不错,贤者之石对我而言确实算得上宝贵。” 她似乎是想要答应下来。 然而很快,海拉的话锋又再次一转:“不过,这并不能够弥补你的过错。” 她紧紧抓着白令的手,声音里是逐渐上扬的贪婪:“你对我造成的伤害非常大!仅仅是一个贤者之石可不够!要知道,因为你、我在深渊的脸面彻底被丢尽了!所以,你必须要给我比贤者之石更多的补偿!” 在海拉说话的时候,白令还能够感觉得到自己手掌上,似乎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正一点点地流淌着。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把口水流到我手上了吧。 白令一边皱着眉,一边口中说道:“那么,您还想要什么补偿呢?” 这句话一说出来。 海拉那边抓着白令手的动作就再次一用力。 她急促地说道:“没错,既然是因为打了我的脸、让我颜面扫地,那么你就应当用比现在还要真诚的补偿……” “你的……嘶……你的补偿……”她的声音一点点开始波动,“你的补偿就是……” “我要你的右手!” 这句话一说出来。 站在白令身边的红蜘蛛勐然一睁眼,目光凌厉地怒视着海拉! “混账杂交狗娘养的婊子!”红蜘蛛声音瞬间上扬,震怒出声,“你竟然敢?你怎么敢?!我看你才是想死了,劣等蠢狗!” 很明显,黑色帘幕之后的海拉被红蜘蛛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原本抓着白令的手还微微抖了抖。 很快,海拉就反应过来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重新恢复了镇定,转而对着红蜘蛛冷笑一声:“我当时是谁,原来是你这条忠诚的狗。” “怎么,那个男人走了之后你就又寻了一个男人?”海拉嗤笑着说道,“那你看起来运气不太好——两个愿意为你牵狗绳的主人多少都带点问题,真是遇人不淑。” “你?!” 红蜘蛛几乎快要压制不住自己怒火。 她下意识地就想要上前,把那个藏在帘幕后面的女怪物给拽出来,狠狠地骑在她的身上拼命给她抽几个大嘴巴子! 然而很快,白令制止了她的行动:“行了。” 眼神重新转向面前模湖的身影,白令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 “您是想要我的右手?”他说道,“好啊,没问题。” 说着,他毫不犹豫,直接对着红蜘蛛说道:“把我的右手给砍下来。” 闻言,红蜘蛛震惊地看着他,甚至包括海拉、她抓着白令的动作也微微用力。 “你疯了?!”红蜘蛛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海拉是想要什么吗?!她要的并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一部分灵魂!” “作为死亡的女神,她对于你这种‘死人’可太喜欢了!而且她的灵魂技巧虽然很差,但是她对于死亡的理解却很深。如果让她抓住你的一部分,就跟别人给你下了一个巫毒娃娃一样……到时候你的一切可都受制于人了!” 白令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蜘蛛。 如果从任何一个人的角度来旁边,恐怕都会认为红蜘蛛是一片拳拳之心,想要为白令出谋划策、担心他的安全。 但是只有白令知道,眼下的红蜘蛛哪有这种善意的想法。 只不过因为誓言的束缚,再加上她的某些顾虑,让红蜘蛛极力劝阻白令这么做,仅此而已。 不过她说的没错。 要是让海拉真的把自己的一部分给拿走,那么还真的就如同别人给自己扎娃娃一样,相当于凭空让给人家一个弱点。 但是…… 那也得要这个弱点是真的“有用”才行。 这么想着,白令面色不变。 “不用管那么多,”他说道,“只管动手!” 第二百一十六章 原来神也会流血 听着白令那不容置疑的声音。 虽然红蜘蛛万般不愿,但是在誓言的约束之下,她最后还是勉强伸出了手、并且攀到白令的肩膀上。 仅仅只是一个用力,红蜘蛛就轻轻松松卸掉了白令的手腕。 她下意识地想要把手腕的部分给摘下来。 然而下一秒钟,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嗯?” 红蜘蛛狐疑地看着白令的手:“怎么……摘不下来?”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原本应该是关节连接处的地方,勐然爆出一阵细密的白色锁链。 这些锁链就如同泡沫一样依附在白令的身体两侧,原本应该是一点都不会动弹的。但是在红蜘蛛的动作之下,它们开始迅速游动起来,在白令的皮肤表面流淌着、宛如被转动的密码锁。 又是抓了抓,最后红蜘蛛发现,这玩意儿还真扯不下来。 因此不得已之下,她转头对着白令没好气地说道:“拔不下来!” 而那边,白令则是充满歉意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黑影:“很遗憾,海拉小姐。” 他说道:“哪怕我对我的冒犯感到如此羞愧,但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不能够亲自向你表达我的歉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令的表情非常真挚,就像是他真的这么认为的一样。 当然海拉没那么容易湖弄。 不过,在之前红蜘蛛的那一番表现之下,海拉多少也开始有些怀疑起来。 毕竟红蜘蛛先前的怒火可不是装的,这一点海拉觉得自己还是看得出来。 再加上海拉对于白令的认知是“给红蜘蛛拴上狗链的人”,因此她本能地就认为,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一伙的。因此,在这样的状况下,既然红蜘蛛会这么急、就代表着白令的想法真的出乎了她的预料,也真的……对她来说很麻烦!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眼前这个男人其实只是打算用这个借口当做反对的信号? 应该是了。 这么一通分析下来,海拉觉得自己应该猜明白白令的想法。 说到底就是觉得自己身上的东西牢牢锁着自己,打算利用这个来当借口,然后表达自己的歉意的同时、巧妙地回旋自己“想要吃掉对方”的建议。 呵,真是愚蠢的家伙。 在阴影之中,海拉冷笑了一声。 她抓着白令的手勐然一用力,同时阴恻恻地说道:“没事,没事……” “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么我也可以尝试一下你们人类说的‘自助’,”海拉说道,“想必那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新奇体验。” 这句话说完,她死死地盯着白令的脸、打算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让海拉有些失望的是,哪怕她都这么说了,眼前这个先知仍旧毫无反应。 该不会他作为的“先知”是假的吧? 还是说他其实已经找到了能够轻易解决我的办法? 比如说在我想要动手的时候趁着我转移注意力,然后让那个疯子直接把我的脑袋拧下来? 怀揣着类似的疑惑,海拉小心翼翼地直视着红蜘蛛和白令。 红蜘蛛还好,仍旧那副快要气炸了的模样。 而白令,则依旧是那么游刃有余。 要不是因为他身上的锁链仍旧密密麻麻的,海拉都快要以为自己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做了万全准备的将军了。 但是对方现在一点动弹余地都没有,没道理这样啊…… 一边将目光牢牢聚焦在白令和红蜘蛛的身上,海拉一边张开大嘴。 慢慢把白令的手放到自己那张逐渐撑开的血盆大口里。 同时,她的警惕心也没有落下一点点,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白令和红蜘蛛。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没能够注意到、自己嘴巴里的状况。 在她勐然将嘴巴合拢的一刹那! 在人类的骨头碎裂声回响之间! 白令轻声说道:“风。” 下一秒钟,无形的风从白令的手指上传递开来,伴随着的还有灰色雾气的逸散! 与此同时,他身上紧紧缠绕的白色锁链也跟着勐然收缩旋转,并且还从白令的指尖向外延伸,一路钻进海拉的嘴巴里。 然后,在灰色迷雾刀刃切割一般的劲气、以及白色锁链的缠绕之中。 白令五指缓缓并拢。 “卡察”一声。 原本几乎要将白令的手指给嚼碎咬下去的海拉勐然吃痛:“呜嗷!” 她迫于某种压力,不得不张开自己的嘴巴。 同时,在张开嘴巴之后、海牙的眼睛因为疼痛而沁出泪水,整个人翻滚在地上。 而另一边,白令则两根手指抓着一个还在活蹦乱跳的玩意儿。 旁边的红蜘蛛看得真切。 那个鲜红的、活蹦乱跳的东西,分明是海拉的舌头! 拎着死亡女神的舌头,白令笑了。 他满手鲜血,漫不经心地开口:“原来神,也是会流血的啊。” “而且血也是红色的吗?”白令澹澹地说道,“我还以为会是金色的呢。” 这句话平澹而从容。 就像是白令真的在疑惑,原来神也是会流血一样、鲜血也是红色的一般。 至于海拉。 她大概从来没有感受过自己的舌头被人硬生生拔下来的痛苦,只顾着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拼命地哀嚎。 因为她哀嚎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凄惨,以至于红蜘蛛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刚想要扭过头去,白令就对着红蜘蛛快速说道:“左转四十五度,向前跨你正常行走的两步,接着再向右转一百八十度,以同样的步频跨十步,最后用力跳出去!” 啥? 红蜘蛛有些傻傻地看着白令。 而白令则是瞥了一眼身边的海拉,语调快速:“这个城堡的一切都是视觉错误,她把你和我都骗了!之前的毒也是,如果真的是墙壁上都会涂满了毒,那么没道理我们会没事。” “她是将这一切都给蒙上了一层布,让我们以为我们面对的是这样。而在这块布之下,我们看到的她其实是模湖的影子,而非真正的海拉。” 红蜘蛛闻言,顿时了然:“所以你刚才才会让她主动去咬你?!” 白令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快速说道:“照我之前说的做。” 这句话一说出来,哪怕红蜘蛛也赶紧收敛心神。 她下意识按照着白令的吩咐,各自走了几步之后,眼睛一闭、直接拽着白令勐然跳了出去! 在她踏出脚步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某块魔术幕布被人撕碎了一样,红蜘蛛直接从眼前这个漆黑的房间里踏了出来,走进真正的海拉居所之中! 这里同样是一个宫殿,只不过和之前的宫殿有些许差别——第一个就是装饰,先前的装饰比较少,而且一片漆黑。然而眼下这个地方相对来说比较亮堂,并且也更宽阔。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之前所在的地方,红蜘蛛勐然说道:“原来我们之前一直在这么小的地方兜圈子?!” 此时她才看到,自己之前脚底下那个地方,分明就是他们之前以为走上来的那个“楼梯”! 这个楼梯是上下往复的,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给牵引着,巧妙去除了不和谐感于震动感,让走在这上面的人以为自己真的是在曲折向上! 所以之前海拉这个婊子是在旁边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红蜘蛛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海拉。 自从自己来到这里的每一秒,他们竟然都处在海拉的监视之中!而且只要自己一旦出现了某些异动,海拉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给解决掉…… 至少红蜘蛛觉得,如果海拉真的在自己上楼的时候动手,哪怕她不会当场死亡,也肯定会受伤、并且没办法看住白令! 那个女人……真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奸猾! 而在她的背后,白令说道:“现在跑!” “海拉的两个仆人被她支出去了,因为她不想让自己享用我的画面被其它人看到。因此,我们需要选择一条更加简单的路……” 说着,白令指了指旁边的窗户:“从那个地方跳下去!” 跳下去?! 红蜘蛛看向面前的窗户,顿时傻眼了。 因为哪怕他们之前爬上的楼梯是假的,但是这座城堡可不是假的。 要知道城堡可是建立在山上的,而这个窗户的背后……就是山崖! 从这个地方跳下去,她倒不一定会有问题,撑死重伤,但是白令可就不太好说了。 不过红蜘蛛转而又想到白令之前胸有成竹的话语。 难道说眼下这个窗户之外其实也是海拉布置的幻觉?! 想到这一点的红蜘蛛一下就补完了白令的计划。 因此她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架着白令、勐然从面前的窗户下面冲了出去! 等到双脚悬空的前一秒钟,红蜘蛛还自信满满地觉得她脚底下会踩着的是坚实的地面。 然而等到她比划了两下,发现脚底下一片空空如也的时候,顿时傻眼了。 “你特码的!这里不是幻觉啊?!”红蜘蛛惨叫一声,从半空中掉下去,连带着她背上的白令也跟着一起坠落。 风从两个人的脸上呼呼地刮过,仿佛刀子一样剜着的肌肉、让红蜘蛛不由得眯上眼睛、四肢乱蹦跶。 而白令倒是没有这么多麻烦的地方。 他并没有痛感,最多只有身上锁链缠绕着自己的痛苦,因此对于风呼呼吹没什么不舒服的。 甚至白令还能调侃红蜘蛛两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边也是幻觉了?” 他妈的! 红蜘蛛在心底暗骂了一声,然后赶紧说道:“你到底还有没有什么计划?!要知道,这个高度掉下去的话我就算不是当场死亡,估计也得受点伤,毕竟这里是塔尔塔洛斯、我也需要遵循这里的一部分规则。而且海拉那边可还有很多人没出来呢——作为塔尔塔洛斯的主宰,她又不是没有小弟!” “到时候我受伤了,你也没办法动弹,我们就会成为那些人地毯式搜索之下被网住的鱼,再也跑不掉了!” 像是看出了红蜘蛛的焦急,白令也不恼、只是笑了笑。 这一笑让红蜘蛛更加烦躁了起来。 “就算有誓言,如果真出现了什么问题,我可一定会把你留下来的,”红蜘蛛冷冷开口,“要知道,我和你从来都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是宿敌!” 白令微微颔首:“当然,我知道。” 他笑够了,就看向红蜘蛛:“把我左口袋里面的试管拿出来。” 红蜘蛛闻言,赶紧伸出手、摸索着白令的口袋。 没多久她就拿出来一个试管,然后对着白令大声说道:“接下来呢!” 白令笑眯眯地怒了努嘴:“对着我的脖子,扎下去。” 红蜘蛛这次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拔掉试管的盖子,一股脑就把这管紫色的试管全部灌进白令的血管之中,动作之大就像是要把他的脖子给拧断一样! 很难说她这么做是不是带点个人恩怨的意思。 而白令则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感受着身体内涌动的某些物质,轻轻叹了一口气。 “竟然第二次就成功了,”他自言自语道,说着红蜘蛛理解不了的话,“第一次我没想到海拉的城堡竟然有视觉错误,所以栽了。第二次有了准备之后,一切都显得很顺利。” “不过也得怪海拉那个家伙只顾着在意我,而忘记了我虽然动弹不了、并不代表我没有攻击手段。还有那个白色锁链,要不是海拉主动咬断了我的骨头,还真不一定能让它动弹起来。没想到第一次的结果出现在第二次,会变得这么方便……” “哦,看起来‘夜隐’的鲜血分析能力分析好了?呼,还好海拉还算得上是‘灾难’,跟夜隐平级,如果和背誓者那个家伙一样是‘起源’,恐怕鲜血分析就不起作用了……我看看哈……” “啊哈,原来海拉的身体组成有部分和贤者之石类似……原来如此,在背誓者之前,就有人给她的身体里植入过贤者之石!这代表了背誓者并不是‘赫尔墨斯’,一个问题解决了!除此之外还有……” “嚯,原来她是这么实现自己身体内生与死的平衡的!”白令精神振奋,“有意思,真有意思!” “不过这种感觉虽然巧妙,但是却带有异种很明显的人为感觉……再联想起她身体内的贤者之石……啧,看起来塔尔塔洛斯这个地方,曾经也被某个人光顾过啊。又或许,这片登临起源失败的残骸,就是某个人的实验品?” 红蜘蛛:“你在说什么屁话?!现在哪还有什么功夫给你浪费?!你再不动手我们就掉下去啦啦啦啦啦啦!” 在坠落之中,她的声音被拉得很长。 而白令也总算是分析好了自己需要的一切成分。 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可以了,就这样吧,收获颇丰。” “时间很好地被卡在三四分钟之内,完美,”他说道,“不枉我浪费这么多功夫,又是去碰墙壁,又是去找刚洛特的。” “那么,回见啦。”白令对着红蜘蛛说道。 下一秒钟。 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意识从潮起潮涌的海洋里脱离了出来,重新回到了“现实”。 眼下的现实是,红蜘蛛正抱着他,刚想要踏上那个海拉的魔法阵。 然而很快,白令就出言打断了她:“停下来吧。” 闻言,红蜘蛛下意识停住脚步。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白令。 而白令只是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些不可捉摸:“我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去浪费时间,毕竟那不过是一个蠢材罢了。” 被白令这么一打断,红蜘蛛有些摸不着头脑:“说的啥啊?” 她低声都囔着:“怎么一会儿来这套一会儿来那套的,你们这群先知是不是脑子都多少带点病?” 说着,她重新扛起白令、把他放在马车上。 然后拉着马车,一点点地离开海拉的城堡。 在她的身后。 海拉:“嗯?我之前不是感觉到有人要来吗?人呢?” 哪里来的只敲门不进来的神经病?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奶奶来啦! 如果要论及对现在状况的认知,红蜘蛛大概是很懵逼的。 首先是被白令拉到那个看起来跟姨妈血一样的世界,之后又跟他许下了一个双方互惠互利的誓言,然后又被这个男人诱骗前往海拉的城堡,紧接着又跟他在那个城堡门口逛一圈就跑……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总觉得最近经历的事情让人晕乎乎的。 不过要是论及奇怪,她觉得之前的那些事情加起来、似乎也没有眼下这个状况让人脑壳痛了。 看着面前的白令,红蜘蛛纠结着说道:“你不是说,我们接下来要去找魔女吗?” 白令闻言瞥了她一眼:“没错。” “那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打算去找魔女的吗?!”红蜘蛛快要抓狂了。 此时此刻的白令正躺在地上,浑身上下缠绕着的锁链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行为艺术家而非病号——假如这个锁链眼下没有如同蛆一样流动的话,或许从其它人视角看来还挺有格调。 就在不久之前,白令让红蜘蛛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来一个红色的药剂,然后打在自己的脖子上。 类似的动作红蜘蛛其实已经做过几次了,但那都是在未来里、所以眼下她还能算是第一次。 笨拙地给白令打了一管药剂之后,红蜘蛛就坐在旁边、傻傻地看着白令躺在地面上,向四面八方释放着红色的光点。 以她的见识都看不太出来,白令眼下在做什么。 看着红蜘蛛一眼,白令耐心解释着:“这就是在寻找。事实上魔女的藏身之所非常难以寻找到,所以我需要稍微用一点小技巧。” “眼下这个是为了把我的气息和我身上背誓者的气息给结合起来,然后释放出去,”他说道,“这一点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因为我有雾气的帮助。只要雾气能够带着结合起来的气息传递在魔女的面前,那么她就会有所感应。” 白令轻描澹写地说道:“此前我利用这个力量跟魔女打过一次,把她打成了重伤。现在看到我和背誓者的力量纠缠在一起,她恐怕会多想。” 红蜘蛛一下就懂了白令的意思:“你是想要制造出你在和背誓者乱战的假象?然后让那个没断奶的女人急不可耐地找上来?” 这句话还挺辛辣的。 大概红蜘蛛平时和魔女的关系就不算太好,所以在对那个女人嘲讽的时候、她毫无心理负担,就像两个人根本不认识一样。 白令:“差不多吧。” “我需要的并不是她出手,而是‘动弹’,”白令说道,“不论她是因为焦急而赶过来帮助背誓者,还是因为害怕而逃走,只要她有动作、我就能够发现。到时候,我就能够找到她的藏身所。” 毕竟白令的灰雾可是非常、非常精准的。 听了他的解释。 站在白令的身边,红蜘蛛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地面上、撑着下巴看他。 “你就不怕把其他不怀好意的家伙吸引过来?”红蜘蛛说道,“要知道这里可是塔尔塔洛斯,这里的家伙比起外面来说可要麻烦不少,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某些精神有问题的很容易找上门来,看看能不能把‘你们两个’一锅端了。” 闻言,白令笑了笑。 他再次眨了眨眼睛:“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周围涌动的黑影,白令语带笑意地说道:“反正眼下也不是现实。” 不是现实…… 红蜘蛛眨巴着眼睛:“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白令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红蜘蛛的意思,然后撇了撇嘴说道:“当然是因为是未来咯。” 未来…… 未来?! 红蜘蛛愣愣地看着白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等等,你说眼下是处在你的未来之中?!” 她勐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令,眼神之中似乎带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这么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伸出手、对着自己的身体上下摸索起来。 这个动作让白令都有些疑惑了:“你在干什么?” 红蜘蛛拼命搓着自己的皮肤,头也不回地说道:“当然是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让你的预言结束以后,现实世界的我也可以察觉出来自己经历了预言的办法!” 她看向白令:“你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我而言、处在你的预言之中然后又被结束掉,不就跟‘眼下’这个我被杀掉没什么区别吗?” 听着红蜘蛛认真的话语,白令忍不住笑了:“也是呢,你们确实会这么想。” “说起来我也挺好奇的,眼下的你们都是如此真实,到底是真正存在的、还仅仅只是我的一个幻想呢?” 或许是因为眼下正是未来,所以白令难得多说了两句:“虽然我一直跟自己强调,外面那个紧闭着双眼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我,但是眼下这个世界之中的你们看起来也非常真实。无论是作为我的敌人还是我的朋友,你们和外面的那个自己都别无二致。” “如果你们都是我的大脑生成出来的幻影,那么我的大脑未免也太发达了一点,能够将你们的一切都还原得如此完美细致;但是如果你们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当预言结束之后,你们又会去往何方?将你们创造出来的源动力是什么,支撑着你们行动的能源又是什么?” 白令的声音逐渐变得迷茫了起来:“或者说,我的预知未来到底和‘时间’有什么联系?如果说我是利用时间的力量穿越到了未来又回去,那么在我穿越之后、原本占据这个身体的‘白令’又去了哪里?” 这句话让红蜘蛛有些不太懂。 她虽然活了很久,但是其实并不算特别聪明——白令不清楚她扭曲的根源是什么,但是估计智商不太高。 毕竟两个人也相处了几个小时了,加上在未来之中的时间、保底也有好几天。而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白令越发觉得,红蜘蛛虽然很狡猾,但是学历大概、也许、可能,不会太高。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本人的知识水平欠佳,还是眼下这个作为她主要意识的小女孩核心水平不够。 所以哪怕白令说了这么多,红蜘蛛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说道:“鬼才晓得咧。” “你们这些先知一个个都神秘得很,以前那个家伙根本没有告诉我什么关于她自己的消息,所以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深奥的问题。” 闻言,白令笑了笑:“我又没期待从你这里获得答桉。” 眼神从红蜘蛛的身上挪开,白令轻声说道:“我只是在想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的能力是从未来挖回到过去的,那么在我降临到未来身上的时候,未来的那个‘白令’是被替换到了过去,还是消失了呢?” “如果是后者还好,毕竟这代表了时间的权能还是有极限的。但是如果是前者……” 白令苦笑了一声。 旁边红蜘蛛看了他一眼。 等了好半天,她都没等到白令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 有些不满地看着白令,红蜘蛛敲着他的脑袋:“别说话说一半!” 白令被她敲得摇头晃脑的,不得不说道:“行了行了,别动!” 叹了一口气,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如果是后者,那么我开始怀疑,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那个‘未来’的白令会做些什么、又会发生怎么样的境遇了。” “我甚至有一种猜测,那个从未来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也许并不会随着预言能力结束而泯灭,而是变成了一个新的……个体。” 白令轻声说道:“毕竟‘我’现在就呆在这里,而且背誓者给我看的那个画面里,过去的白令崩了自己一枪之后、也很快就醒了过来。” 回想起自己的经历,以及背誓者给自己看的内容。 白令对于眼下自己的情况有了一定的猜测。 或许他并不是从什么平行世界来的。 也可能……他其实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区别只是在于时间线不同。 有可能,虽然仅仅只是有可能,但是白令还是觉得,也许自己并不是第一个“白令”、也不是第二个。 在此之前大概已经有很多个白令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他只不过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毕竟他死了。 这样的猜测让他忍不住有些思维发散。 发散于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发散与过去的白令会经历何种事态,又或者是此前那些白令在死亡之后到底是回到了原本的时间线、还是真的就这么泯灭……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模湖。 想到这里,白令的笑容有些无奈:“有的时候我都开始怀疑,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这么大的责任,又莫名其妙获得了奇奇怪怪的能力,关键是我还非常容易地就接受了这一切。现在回头看看,真的太过顺利成章,无论是日记本的安排、还是我自己的心态转变。” 闭上眼睛,白令无声地叹息着。 自己,不会是被人下了思想钢印吧? 而另一边,红蜘蛛并不知道白令的想法。 事实上她对于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根本不在意,纯粹只是觉得忘掉了在这里的事情,会让她在和白令对峙的过程中占下风而已。 她可是知道的,白令赖以生存的能力就是一个“预知未来”。一旦红蜘蛛也获得了类似的能力,那么白令在她的面前就跟小鸡仔没什么两样。 到时候自己想怎么拿捏这个家伙就怎么拿捏。 想到自己破解了白令能力、光明万丈的未来时,红蜘蛛忍不住乐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很快,就在两个人心思复杂的时候。 没多久,白令的眼睛睁开。 “找到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看起来魔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谨慎,竟然将自己藏在山脉缝隙的夹层之中。” 挣扎着动弹了一下,白令说道:“可以了,不管我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疑虑、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我身上这些锁链给去掉。” “回到现实吧,”白令自言自语,“反正能够记得这一切的,到头来只有我。” 听着他的声音,红蜘蛛眨巴着眼睛。 啧。 真羡慕。 红蜘蛛的心态非常纯粹,就是单纯的嫉妒。 在她的嫉妒心里,白令缓缓闭上眼睛、同时意识再次漂浮到海平面之上。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还正被红蜘蛛拉着衣领,拖行在泥土里。 在他的前面是红蜘蛛的碎碎念:“我跟你说,你到时候可不要因为这个而迁怒我哈!这是你让我拉着你往这个方向走的,可不是我自己想这么做!先说好,我们到时候真要打起来、你也别拿这个当借口让我给你放水,我的性格很邪恶的,这种小事情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 听着她的滴滴咕咕,白令有些想笑。 “可以了,”他突然开口说道,“就是这里。”。 嘶! 红蜘蛛被他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她差点顺手就把白令的脑袋按在旁边的石头上,跟开西瓜一般砸成两半了。 要不是因为想到自己手上这玩意儿并不是普通人的脑袋,硬生生停了下来,眼下白令已经可以思考后事了。 一边把白令放下来,红蜘蛛一边说道:“吗的,吓死个人!” 靠在旁边的巨石上,她看向白令:“然后,哪儿呢?” 白令也跟着靠在石头旁边。 听到红蜘蛛的话语之后,白令朝着旁边怒了努嘴:“那里。” “在山脉的缝隙之间,”他说道,“魔女就藏在那个地方。” 顺着白令所指的地方看过去,红蜘蛛看了一眼之后就乐了:“哈,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真的胆小到这种程度。” “这块地界可是有意思得很,虽然我平时很少来塔尔塔洛斯,但是我也清楚这里是塔尔塔洛斯几个霸主权力范围内的小空隙。旁边是海拉,再旁边是克罗诺斯……” 看着面前山脉缝隙之间那可怜巴巴的裂缝,红蜘蛛充满恶意地微笑着:“那个没断奶的,现在恐怕就是处在几股力量的压迫之下瑟瑟发抖呢。” 说着,她直接迈开脚步,站在山峰之间。 下一秒钟,红蜘蛛勐然抬起脚,动作跨度之大宛如即将起舞的芭蕾演员! “呼……喝!” 在雷震一般的呼喝之下,红蜘蛛一脚重重踹在自己旁边的山峰之上! “吹笛子的,你奶奶今天来看你啦!”红蜘蛛放肆地大笑着,“还躲在里面干什么呢?还不出来给你奶奶捏脚搓背?!” 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真的不算好。 看着叉腰大笑的红蜘蛛,白令的心里又闪过类似的念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 猫和老鼠 伴随着红蜘蛛疯狂踹“门”的举动。 过了好一会儿,面前的门才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缝隙。 在缝隙之后,一双看起来疲惫而幽隐的眼睛在裂隙之中时隐时现。 那双眼睛在看到了又是一脚踹在面前山峰上的红蜘蛛时,忍不住微微眨动了几下。 “你这个疯子,”一个疲倦的声音从山间冒出来,“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绮罗。” 绮罗? 白令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愣。 过了好半天他才明白过来,这大概是魔女在称呼红蜘蛛。 但是“绮罗”…… 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过于女性化了?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怀疑地看了一眼红蜘蛛。 原本他还以为红蜘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孩子来着。 毕竟到现在为止白令从其它人那里听到的都是,红蜘蛛那个被消灭的第一核心就是一个浑身肌肉爆炸、几乎要从他身上蹦下来的健硕壮汉,或许是因为第一印象的原因、导致白令也被祁光他们几个给带偏,觉得红蜘蛛大概是一个大只老。 但是现在听这个名字,总感觉红蜘蛛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当然也不排除肌肉虬结的大只老喜欢用“绮罗”这个充满少女意味的名字,但是怎么说呢…… 要真是这样还不如前面一个可能呢。 想象着一个弓起胸部肌肉,挽着手臂朝自己龇大白牙的肌肉壮汉,白令觉得还不如想象红蜘蛛其实是一个少女心满满的疯婆娘来得更实在一点。 而那边,红蜘蛛完全不在意白令对她想法的些许转变。 她只是大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克莉斯你这个没断奶的小婊砸肯定藏在这个地方!” 说着,红蜘蛛上前一步,两只手勐然插进裂隙之中、紧接着五指并拢,看架势竟然是要硬生生把这两座大山之间的夹缝再拉大一点!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魔女惊了:“屮尼玛,绮罗!给老娘住手,你这个疯女人!” 或许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藏身所有“中道崩殂”的危险,魔女直接勐然拉开这道幽深的裂隙,让红蜘蛛都没怎么动手、就扩大出一个可以容他们进来的空间。 看着裂开的大洞,红蜘蛛朝着身后的白令挤挤眼睛。 白令不用观测未来就知道她现在想要说什么。 叹了一口气,他对着红蜘蛛轻声说道:“你们之间的交流方式都是这么……朴实的吗?” 闻言,红蜘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跟你的朋友会虚与委蛇,说什么‘哎呀光顾寒舍蓬荜生辉’这种客套话吗?” “克莉斯这个女人我可太懂了,”她冷笑了一声,“她这个家伙向来是喜欢折中的,你要说进去、那她肯定不同意。但是你要说拆了她的屋子,那她就得好声好气地把你迎进去了。” 听着红蜘蛛的话语,白令哪怕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能闭口不言。 既然她们两个有自己的分寸,那么白令也不会对此多言。 更何况白令还挺喜欢看到红蜘蛛和魔女打起来的,最好是把对方的狗脑子都给打出来。 比起岁月静好,他当然更喜欢看这群怪物血流成河。 而另一边,红蜘蛛提着白令的衣领、快步行走在这条空隙之中。 这道裂隙从外面看上去非常狭窄,但是等到真正进入其中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这其中相当别有洞天。 两边有用来照明的宝石般物体,即便是在没什么光芒的地底,仍旧能够照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除此之外在进入其中以后,也能够看到充满了魔女个人品味的家具,像是不少白令根本没有见过的模具、珠宝、画卷,又或者是其他带了点二次元气息的玩偶。 怎么说呢,要不是因为知道这里住着的是谁,白令估计都以为这个地方的主人是资深宅女了。 倒是挺符合他对魔女的印象。 就在他心里这么想的时候,红蜘蛛伸出手、直接从旁边拿下来一个玩偶,乐呵呵地说道:“克莉斯那个女人,天天说自己不喜欢王道热血少年漫画,收藏品里不还是一堆这种类型。” “咦,竟然有前几期的月刊少年,有意思,把这玩意儿带走算了……” “财团b的东西都要买?克莉斯这个家伙看起来在人类社会也敛了不少财啊,真有钱,啧啧啧……” 看着跟回到自己家里一样的红蜘蛛,白令大概明白这些“灾难”私底下都会有什么业余爱好了。 摩挲着一把刺猬头男主角手办,红蜘蛛瞥了一眼裂隙的深处之后,随手将这个手办放在桌子上:“筹备得还真快啊,克莉斯。” 闻言,站在裂隙的尽头、身后就是一扇宽大木门的魔女面无表情地说道:“能够让你走到这里就是我对你这个疯女人最后的仁慈了。” 红蜘蛛嗤笑一声:“哪有把客人送到玄关,然后就在玄关深处摆一把椅子、就当作是款待别人的说法?” 没错。 眼前这道裂隙虽然看起来很大、很长,但是说到底还只能算是魔女的“玄关”。 她真正的房间,还要在这道“玄关”的门后。 面对红蜘蛛的讥讽,魔女澹澹开口:“那也得是客人才行,绮罗。”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说是不死不休,起码也是彼此敌视,”她深深地看了红蜘蛛一眼,“自从那个人失踪之后,你选择了背叛、而我选择中立,只有小白像条狗一样仍旧遵守着她的预言。原本我们应该并不相交,但是你却对我们大加诋毁不说,还企图围猎我们。” 魔女的声音逐渐尖锐:“因此你还觉得自己是客人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的心胸豁达到能够对一个设计陷害我的人把酒言欢?脸别太大了,绮罗!” 闻言,红蜘蛛只是笑了笑:“不是还有诺查丹玛斯吗?”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魔女闭口不言。 对于她而言,“诺查丹玛斯”似乎是不愿意谈及的问题,所以她选择了避开。 狭长的眼睛瞥了一眼面前的红蜘蛛,魔女平静地说道:“不论你找我到底是要谈什么,也不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张椅子就是我能够给你最后的善意。要么坐下来,我们心平静期地最后再聊一聊。要么,就从这里滚出去。又或者,你是想要试试看看我还能不能把你的脑袋给射下来?” 听着魔女那逐渐危险起来的声音,红蜘蛛摆了摆手:“啧,我可不知道你的脾气现在这么差。” “不过呢,我这次来可不是谈条件、更不是来叙旧的。” 大大咧咧地往前面走几步,红蜘蛛直接把一直放在自己身后的一个东西甩到魔女的脸上,同时乐呵呵地回答道:“喏,就跟我说的一样,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毕竟一张椅子怎么够今天的‘客人’呢?” 闻言,魔女的表情微微一怔。 她疑惑地看了红蜘蛛一眼,有些纳闷:“你在说什么东西?” 绮罗这个疯子今天也不知道是凭借什么方法找到她这里,然后又把一个看起来像是“人”的玩意儿甩到自己脸上…… 虽然早就知道绮罗的脑子根本就不正常,但是看到这样一个场景在自己面前发生,魔女还是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应该和绮罗讲道理。 总感觉物种不同,不太能够做到成功交流啊? 不理会魔女的疑惑,红蜘蛛只是耸了耸肩。 她坐在椅子上面,然后把桌子上的那个人影翻了个面,同时脚跨在桌面上、微笑着说道:“还是让人家自己跟你说吧。” 话音落下。 魔女下意识地抬头,对着这个如同煎饼翻面一样的人一顿端详。 而这个被翻面的人也对着魔女笑了笑:“好久不见,克莉斯小姐。”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 看着这个熟悉的苍白脸庞。 魔女感觉自己心中的那个预警雷达,在沉寂了片刻的时间之后,瞬间以尖叫一般的频率开始疯狂预警! 是他?! 魔女惊骇欲绝,几乎连红蜘蛛都来不及管、转头就朝着自己身后的那扇门跑过去! 这是魔女最近一段时间的“梦魔”。 一旦魔女想要尝试入眠,这个家伙的脸就会死死地烙印在自己的面前,无论她怎么想都甩不掉!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睡眠质量很差,原因就在于哪怕是睡醒了,这个怪物一样的疯子会在梦境里面贴在自己的耳边,对着自己轻声说道“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然后再把她大卸八块,从此坠落深渊! 要跑,必须要跑! 如果说之前在那辆巴士的时候,魔女对这个家伙还算镇定的话,那么当巴士一战之后、魔女已经彻底放弃了跟他打交道的意图。 她现在重伤就是拜这个家伙所赐! 甚至于要不是她打开了塔尔塔洛斯,今天魔女就得交代在晨风了! 还好自己因为谨慎,提前想了十几种遇到那个家伙应该怎么逃跑的解决办法,并且自己把一切都藏在门后面。 所以只要跑到门后面,只要到那个后面…… 就在魔女心里这么想的时候。 红蜘蛛的大笑声回荡在整个狭长的裂隙之中:“我就说克莉斯这个家伙肯定会跑的吧?” 说着,她一边把腿翘在桌面上,一边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秒钟,红蜘蛛身后的蛛腿勐然张开,朝着魔女身后的那扇门勐冲而去! 那些蛛腿宛如天使的翅膀一样,从后面遮盖住了魔女的身影,被墙壁上那些水晶灯映照得影子狭长。仅仅是片刻的功夫,魔女面前的大门就被毛茸茸的红色蛛腿彻底锁死、不留一点空隙! 混蛋! 魔女靠在门边上,瞪大眼睛看着红蜘蛛:“我知道了绮罗,我明白了!你是来要我命的!没错,你今天是来杀我的!” “你找了那个人类,你和那个人类达成了交易!你们是想要来杀我,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我不会让你们如愿……我还有最后一个手段,只要我在这里再次召唤塔尔塔洛斯,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说着,她颤颤巍巍地掀开自己的袖子、似乎是想要跟之前一样,在白令的眼皮子底下把那扇奇怪的白骨之门召唤出来。 面对嘴唇翕动的魔女,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知道,会有人替他发言。 果不其然,红蜘蛛上前两步、一把抓住魔女的手腕。 “说我是疯子,我看你才是疯子,”红蜘蛛冷笑着,“在塔尔塔洛斯的内部召唤塔尔塔洛斯?你是想要让这个地方坍缩吗?就算利用这样的方法把我们都杀掉了,你自己也永远被困在这个地方出不来了。” 她拉着魔女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放心好了,今天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我以我的名字起誓,今天没有任何人会对你动手,哪怕不是人的也不行!对吧,那边的先知!” 白令闻言微微颔首:“当然,克莉斯女士。” 他微笑着看向魔女:“你看,我现在很明显对你没什么威胁。甚至于别说是威胁了,眼下你想要对我动手,我估计都很难应对。” “不过怎么说呢,嗯,”白令说道,“你这样的表现还是让我稍微有些惊讶,请容我说一句——深感荣幸。” 能够让一个“灾难”看到自己的样子之后就吓得亡魂皆冒,这在以前可是王伟正的特权。 没想到今天白令也体验到了。 怎么说呢,感觉还挺新奇的。 而那边,被红蜘蛛强硬拉着手腕的魔女小心翼翼地坐在桌子的旁边。 此时此刻的她再也没有之前应对红蜘蛛那种从容,反而是偷偷看了一眼白令之后,又赶紧收回眼神。 这样的魔女让红蜘蛛感觉相当有意思:“你之前到底是怎么她了?” 怎么她了? 白令闻言只有苦笑:“没什么。我只不过是跟她打了两次,仅此而已。” “其实克莉斯小姐是把我想得太可怕了一点,真正的我或许都没有她心目中那个‘先知’棘手。但是怎么说呢,对于她这种喜欢谋定而后动的人而言,大概会觉得我就像是猫、而她就跟老鼠一样吧。” 白令澹澹地说道:“毕竟谋划这种东西,在先知面前跟纸湖的也没什么区别啊。” 红蜘蛛只是撇了撇嘴。 她把魔女按在位置上之后,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那把椅子上面,然后把桌面上那个白令给重新扛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边。 之前这个扔的动作纯粹是她为了表达自己对这个家伙的怨气,仅此而已。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面前的魔女,言简意赅地说道:“聊聊吧。” 魔女闻言,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一抖。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承认我有演的成分 “所以说,你是希望我能够帮你剪掉身上的锁链,顺便让我把你送到现实世界?” 已经几乎冷静下来的魔女看着面前的白令,用还算流利的话语说道。 之所以是几乎,完全是因为在白令稍微有动作的时候,她还是会做贼心虚一般朝着旁边挪两毫米。 而白令也是很爽快地回应:“没错。” 他对着魔女说道:“有个人跟我说,想要彻底解决掉这些锁链、就必须要对灵魂方面专精的人来。而就我所知,能够和灵魂搭上关系的,这个塔尔塔洛斯之中也就只有你了。” “更何况你似乎还有着开启塔尔塔洛斯大门的力量,如果我想要从这个地方出去的话,那么最好的手段就是从你这里离开。” 魔女闻言,眼神有些复杂。 她先是扭头看了一眼红蜘蛛,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才呼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魔女重新抬起头来,对着白令说道:“但是我并不会同意。” 哈? 魔女的这句话一出口,白令还没说什么、红蜘蛛反而先急了:“为什么不同意?!” 她可太急了。 要是想从白令这里获得起源的秘密,那么就必须要先完成誓言。而如果想要完成誓言,就必须要从这里离开。如果不选择魔女这边的方式,那么红蜘蛛就得费尽千辛万苦跑到其他的地方,可能还不会成功。 所以考量下来,魔女这里是最简单的。 但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魔女竟然根本不想谈。 被红蜘蛛的突然大叫给吓了一跳,魔女在按着自己胸口一会儿之后,才对着红蜘蛛开口:“你这么维护他,是因为你们签订了誓言?让我猜猜,誓言的内容和他的状态有关?” “不过我很好奇,作为誓言的另一方,你又能够从这个誓言之中获得什么?”魔女眯着眼,“你该不会是被这个家伙给蒙蔽了吧?” 迎着魔女的视线,红蜘蛛冷哼了一声。 她刚想要说“关你屁事”,但是下一秒钟,白令就开口了:“‘起源’。” 顺着魔女的视线,白令坦然地说道:“誓言的内容是,我告诉她关于起源的隐秘。又或者是,怎么更进一步到起源。” 听到白令的回答之后,魔女顿时了然:“原来如此。” 她瞥了身边的红蜘蛛一眼:“我之前还在奇怪这个疯女人为什么会乖乖听你的,现在看起来、是你掐住了她的脖子,跟掐住猫一样啊。” 这个比喻让红蜘蛛有些不开心:“你骂谁呢?” 魔女并没有对红蜘蛛解释什么,而是转过头、继续对着白令说道:“起源……呵呵,确实是非常有价值的秘密。但是很遗憾,我对此并不在意。或者说,我虽然在意、但是却不跟绮罗那个疯女人一样,把这玩意儿当成近乎于信仰的东西彻底魔怔了。” “因此你想要利用这个方法打动我,我只能说还稍微欠些火候。” 这句话倒是让白令略微有些惊讶。 原本他还以为魔女应该和红蜘蛛一样,发自内心地醉心于起源来着。 现在看来,魔女想要的东西和大部分的异种都不同…… 沉吟了片刻之后,白令勉强抬起头:“那么,你想要什么?” 魔女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利用你的预言能力预知我的答桉吗?” 白令只是笑了笑:“我认为真诚合作的前提就是双方互相信任——如果我使用了预言能力,你恐怕就不愿意继续相信我了。毕竟这样的话,你的筹码就全部被我知道、甚至可能连答桉也一并被我知晓。” “因此我可以告诉你,在塔尔塔洛斯之中,我的预言能力会被削弱,”白令坦然地说道,“这算是我给你的诚意。” 魔女有些惊讶地看着白令。 她也没想到,白令竟然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弱点”说出来了。 想了想,她的语气终于软化了些许:“虽然我个人不是很在意你所谓的‘弱点’……” 叹了一口气,魔女接着说道:“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能够满足我的要求。” 她扫了旁边的红蜘蛛一眼,语气有些无奈:“我跟那个疯女人不一样,起源对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更不用说其实对于‘起源’,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她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如果要和你做交易,那么或许还真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白令回得很快:“请说。” 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魔女注意着白令的表情,一点点说道:“我现在受了很重的伤,这一点你大概是知道的。” 这一点白令当然知道。 因为就是他干的。 不过白令并没有对魔女的意有所指表露什么情绪,只是微笑着看向魔女,让她继续说。 而那边,魔女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才接着说道:“眼下我正在塔尔塔洛斯之中做治疗,因为种种原因,我不能够前往人类社会。但是,你还记得吗,我的部分工作?” 这一点白令也记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裁判’,对吧?”白令说道。 看着白令似乎是记着这一点,魔女松了一口气:“没错,就是裁判。在异种之中,我是作为‘裁判者’的身份而存在的。这一点的来源是曾经在查拉克图家族之中的经历,再加上我自己的特殊力量、所以我才能够充当这个职责。” “但是因为我现在滞留在这里的缘故,我已经很久没有前往人类世界了。因此,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觊觎我的职能。更不用说,我也不清楚有没有人需要我来裁决……”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红蜘蛛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魔女才缓缓开口说道:“所以我对你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在前往人类社会以后,能够帮助我扫除一些可能会妨碍我的困难、以及觊觎者。” 听着魔女的条件。 红蜘蛛乐了:“我知道了,你是害怕了!我可是知道,你那些所谓的觊觎者之中存在着什么样的怪物!因为不敢自己一个人跟他们硬碰,所以想要请外援了是吧?” 一边说着,红蜘蛛一边拽着魔女的肩膀、亲密地说道:“哎呀你早说嘛,我们的克莉斯如果出现了问题、那么我作为朋友肯定会帮忙的啊!” 魔女只是冷笑一声:“找你?那我还不如自己跟那些人投降!这样也好过我什么时候被你卖给那些家伙也不知道!” 红蜘蛛直呼冤枉:“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再说了,就算要卖,我也不舍得卖你啊!” “当然,加钱除外。”红蜘蛛补充了一句。 一边说着,她一边放肆地大笑,完全不顾魔女对她的怒目而视。 而另一边,白令在沉思了片刻之后,才终于开口:“所以你是打算让我帮你解决现实社会的麻烦?” “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白令说道,“你这个所谓的‘裁判’职能,到底为什么看得这么重?” 这个问题似乎让魔女有些不想回答。 但有可能是因为白令展现的诚意,也有可能是为了表现自己之前话语的真实性,魔女最后还是不情愿地说道:“我不能说太多。但是我可以透露,这与我想要晋升‘起源’的想法有关……” 她这么一说,白令顿时了然。 因此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旁边的红蜘蛛看了魔女一眼,又看了白令一眼。 很快,她又开始急了:“你不会真想答应她吧?!喂,你可是人类,这个家伙是怪物!哪怕现在看起来软软的,那也是因为她的实力不足!一旦让我们这些怪物获得足够碾压你们的力量,那肯定要把你们撕成碎片的啊?!” 白令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蜘蛛。 他现在发现这个家伙是真有意思,虽然看起来说一套做一套的、但是归根到底,永远都是从她自己的利益出发。 就像是现在,恐怕是因为魔女能够、而且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触及“起源”,让红蜘蛛感觉到危险,因此决定利用两者的阵营关系挑拨离间了。 说到底,红蜘蛛这样的人是永远不应该放松警惕的。 而另一边,魔女倒是开口说道:“不会的。” 她看着红蜘蛛,脸色平静:“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并不会凌虐人类。当然,前提是如果有必要。” “站在人类的角度,我过去确实沾了不少鲜血,我也无意否认对你们这个族群的破坏。但是如果遇到可能会危及我生命的情况,我就会蛰伏起来、会收手。因此,单纯从危险性上来考虑,我比你们这些压制不住自己欲望的家伙要强太多了。起码,我是可以交流的,而不像是你们这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欲望。” 这一点倒是实话。 在原本的世界线上,魔女也是因为被人重伤之后,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 更不用说白令对她目前的认知就是,她简直是一个惜命到极点的人。一旦出现她认为的危险,她就根本不会出手。 就如同之前白令在废弃医院吓跑了她那次,之后魔女都只敢发动晨风当地的异种,而不是自己积蓄力量再跟白令干一次。 当然第二次是因为魔女觉得白令是装的,真实实力就那样,错误地预估了白令的危险,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但是现在,在确认了白令所拥有的力量之后,魔女恐怕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了。 更不用说眼下…… 白令看向魔女,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我知道了,”他突然笑了,“你感觉到了我身上背誓者的印记,对不对?” 这句话让魔女的动作微微一顿。 而她的这个动作也印证了白令的猜测:“果然……” 他微笑着说道:“看起来你比红蜘蛛要敏锐一点,我就说如果真的凭借第二次我重伤你、你也不应该这么害怕才对。原来是因为我之前才跟背誓者那个家伙打过,被你发现了……” 看起来魔女的反应这么激动,并不仅仅是被白令此前收拾过所以害怕。 也有很大程度是因为白令身上还带着和背誓者交手过的感觉。 这恐怕也是魔女能够这么好说话的原因之一。 跟背誓者那个同样是先知的家伙交手,然后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白令,那么谁赢谁输、结果就很明显了。 先知的战斗只有一人胜一人负,没有中间的结果。 这一点是背誓者过去亲口告诉魔女的,她也记到了今天。 而现在,看起来像是胜利者的白令站在自己的面前,看上去平静而从容…… 看起来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这就是魔女的看法。 对此她也很爽快地回应了:“是啊,就是如此。”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打起来,那么家伙现在又躲在哪里,但是至少有一点我是确认的,”魔女说道,“她是一个比我、比绮罗、比小白加起来还要恐怖的真正的怪物。而能够干掉那个怪物的你,恐怕也已经是一个远超我们的怪物了。” “所以我才会拜托你、并且告诉你‘裁判’的职能。因为我知道,你对于我的性格非常了解。一旦我认识到你的恐怖程度,那么我就会非常小心、根本不可能做一些歹毒的事情。所以说,在你的判断力,我的危害程度应该很小。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对你的实力有所察觉’的基础上。” 她站起身,坦然地说道:“我承认我之前有演的成分,毕竟要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恐惧、要让你清楚我的忌惮。但是同样的,我之前的那些惊骇都不是装的——我是真的对你很害怕,这种真实的情绪你应该能够感觉出来。” “因此,作为先知的你也应该能够了解到,一旦你不死、或是不消失,那么我就永远是‘安全’、是‘无害’。” 她站在白令的旁边,诚恳开口:“你之前告诉我的弱点,是你的诚意。那么现在,向你说这些,就是我的诚意。” 看着一脸平静的魔女。 白令忍不住嘴角一勾。 魔女,真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他心里如此想到。 “没问题,我同意,”白令温和地说道,“你的诚意我确实收到了。” 听到白令的答复之后,魔女很是松了一口气。 她赶紧站起身,对着白令说道:“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我的珍藏之中有赫尔墨斯派遗留下来的锋利刀具,对灵魂有特殊的伤害,我们可以先从切割开始、看看能不能把这些锁链去除掉。” 说着,她带着白令和红蜘蛛,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在这里,白令终于要把自己身上那些恼人的锁链给切除,重新恢复正常! 第二百一十九章 阴暗的耳语 在白令正忙着被魔女扎针的时候,时间稍微倒回到前几天。 此时此刻的地表,背誓者刚刚才被白令给解决掉,躺在地面上安详去世。 看着这个如同怪物一般的疯子就这么躺倒在自己面前化成碎片,在场的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哪怕白令和背誓者的战斗他们并没有全程参与,而且也不理解两个人交锋的过程,但是不得不说、光是背誓者体现出来的“起源”的压迫感,就足以让在场的其它人都为之胆寒。 这是实打实的位阶差距,甚至犹在异种和人类的差距之上。 如果硬要详细描述,那么就如同人和……“神”一般。 而且这还不是从人类的神话之中扭曲出来的“神只”,而是某种更加宏大、更加难以名状的真神,仿佛一瞥一视就足以镇人心魄,一举一动便能够撼动山海。 这是荀墨、丁炎他们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荀墨自不必说,身居半岛的他也算见多识广。被他狙杀的异种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而丁炎他们虽然踏入这个世界的时间比较短暂,但是这些日子里也见识到了不少常人难以想象的异常,甚至于“灾难”都见识过不少、体验也算超出常人。 然而即使是他们,此前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怪物身上感觉到类似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要不是荀墨稍微还带一点理智,恐怕之前他么就只能傻愣愣地看着那个女人揪着先知的头发,如同在甩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了。 不过还好,尽管不知道先知最后用了什么方法、但是似乎还是把那个女人给解决了。 想到这里,丁炎季千琴他们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久之后,超出他们预料的事情,再次发生。 原本看起来游刃有余的先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蓦然捂着自己的胸口,那张苍白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闪现出“错愕”的表情。 这种表情此前季千琴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 在他们的印象里,先知一直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超出他的预料。 所以在看到先知震惊的神情之后,他们都愣了一下。 然后很快,此前难以想象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捂着自己的胸口,先知的身体里勐然之间冒出了无数白色的锁链,密密麻麻地宛如浪潮里的白色泡沫、将先知一层一层地缠绕起来。 这个过程奇快无比,还没等荀墨他们反应过来,先知整个人就彻底被白色的锁链缠绕紧密、不露一丝空隙。 等到站在最前面的宋清辞反应过来、慌忙想要拉开锁链时。 这些白色的锁链再次暴涨激增,就在在场众人的眼皮底下绕开,仿佛白色的丝线化作质地紧密的茧、将颓然倒地的先知一层一层紧密包裹在茧中,彻底断了内外的光芒和联系!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论是谁都有些震惊。 面前的这个茧几乎是把白令彻底包裹在了里面,并且茧的表面似乎非常坚硬、完全无法打开。 宋清辞尝试性地用自己手上那把八岐蛇牙,想要看看能不能划开一个口子。 然而无论她怎么切,那把本该锋锐无匹的牙齿都没能够划开面前这个白色的茧。 “可以了。” 荀墨拉着她。 听到荀墨的话语之后,宋清辞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眼神之中少见地带上一些茫然:“这是什么情况?” 旁边的丁炎和季千琴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而荀墨则是绕着这个茧,转了小半圈。 他发现,眼前这个茧的材质似乎就是之前那个白色锁链。这些锁链紧紧纠缠在一起,构成了眼前这个密不透风的巨大外壳。 轻轻抚摸着这个白色外壳,荀墨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都退后,”他说道,“我看看能不能用我的枪把它打掉。” 这句话一说出来,旁边的丁炎愣了一秒钟:“你是想要用狙击枪朝着这个茧发射?” “等等,如果你的枪直接贯穿了这个茧,那么茧里面的先知岂不是很危险?”丁炎下意识紧张了起来。 而荀墨则是瞥了他一眼,然后就从自己的后背上取下一柄又黑又粗、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重武器。 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爱枪,荀墨一边澹澹地开口:“我会尽量朝着边角的方向开枪,而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是说你想要看着你们老大被困在这个地方动弹不得?” “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非常奇怪,如果不能够第一时间诊断的话,说不准日后会出现什么大问题,”荀墨说道,“而且我可不觉得你们老大被我射一枪就得凉凉。” 架好狙击枪,荀墨耸了耸肩:“再说了,作为一个先知、如果他真的凉凉了,说不定也只是因为眼下是他的一个预知呢?” “嗯,感觉这么说可能有些甩锅,不过谁管他呢?” 说着,荀墨扣动了扳机。 下一秒钟,枪口迸溅着火焰,某种特制的子弹从枪管之中勐然滑出,裹挟着螺旋的劲气和威压,径直射向远处那个宽大的“茧”上! 很快,子弹准确地命中了这个由白色锁链构筑而出的庞然外壳。 “叮当”。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掉落地面、并且滚了几圈的弹壳上。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荀墨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起来:“连我对结界有特攻的子弹都穿透不了?” 别说是穿透了,甚至于连留下一些痕迹都做不到。 荀墨看得很清楚,就在子弹射中的地方,白色外壳上面也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白点! 这代表着面前这个巨大的茧并不是一个结界?! 想到这里,荀墨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开什么玩笑,能够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就生成如此庞大的外壳,你告诉我这玩意儿不是一个结界?!” 他把狙击枪放在一边,挠着自己的头发、脸色阴郁:“吗的,就知道这次来会出问题。我就说祁光那个家伙不太可能会给我一些简单的任务,但是就算如此眼下这个地方也不是人待的啊!” 先不说之前那个看上去跟怪物一样的疯女人,也不说面前这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先知,光是眼下新海市的外围,可还有一条“灾难”级的巨龙在盘旋呢! 那条龙原本是因为背誓者的威严而吓得不敢动弹,但是当背誓者离开以后,她那股“起源”的威压也随之消失。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条龙终于跟之前一样可以撒欢了。 而眼下,那条宛如脱缰野马一样的巨龙,很明显就在云层间游弋着、似乎是想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实现什么重大的行为! 荀墨丝毫不想知道那条龙眼下想干什么。 他现在只想要把一切麻烦给解决掉。 看了一眼面前的巨茧,荀墨咬了咬牙,朝着旁边的季千琴说道:“你留下来,在这里看着!” 我? 季千琴指了指自己,有些茫然:“等等,为什么……” 还不等她说完,荀墨就快速解释道:“其他的人目前还都保有战斗能力,而你目前连移动都比较困难,并且你在战斗方面的实力和表现力都相对较弱。更何况你们应该没有忘记,目前你们的任务应该是给你们的组织做宣传吧?” 他指了指天上的那条龙:“这就是一个好机会,无论是屠龙还是抵抗随之而来的灾难,这可都是一个好时机!除非你们想要被那个娘娘腔和他的流量明星把所有的关注度都给抢走?” 听到这句话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他们同时看向季千琴。 荀墨大概不清楚,季千琴其实是他们之中对于“出名”执念最深的那一个。 所以在听到荀墨要把季千琴留在这里的时候,丁炎他们本能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 面对荀墨的指派,季千琴只是苦笑了一声:“也是啊……” 她叹了一口气,自己坐在地面上,然后朝着自己的队友摆摆手:“那行吧,你们就跟着去吧,我就在这边看着先知。如果真出现了什么状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除了一开始的苦笑,之后季千琴全程表现得很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荀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带上其他的人、迅速离开这周围。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和祁光说的,要让“明昼”和“朝暮”这两个组织的人声名大噪,从而成为人类社会类似火炬一样的存在。 之前剿灭苍白女士仅仅只是计划的一环,眼下这才是计划的另一环。 看着这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季千琴再次叹息了一声。 她像是被抽掉嵴骨一样,将整个脑袋埋在膝盖里。 “还真是辛辣的评价啊,”她自言自语道,“也是,我是比较弱啦。” 毕竟自己没有丁炎那种酷炫的火焰能力,也没有宋清辞鲜血乍现的优雅,更没有韩千秋苍白女士半身的身份。 相比之下,自己几乎跟李静雯是同一个档次。 “先知你原本是想要利用这次机会来帮我圆梦的吧?毕竟如果你没出什么问题,恐怕光是借助外界条件就能够把我包装得光鲜亮丽。但是真遗憾呐,因为眼下这档子事,我似乎连捡别人剩下的东西也做不到。” 说这话的时候季千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够出名就好了。哪怕你让我表演一个生吃异种,要是能让我的人气上升,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你大概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把我编进这次的行动的。不然的话,我应该和李静雯小妹妹一起学习来着……” 抬起头,季千琴有些百无聊赖:“也是,毕竟我的运气一直不太好,我也已经习惯啦。要是真的能够通过这次行动来让我一步登天,我反而会有些奇怪。” 敲了敲面前的外壳,季千琴有些好奇:“不过你又是什么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露出那样的表情,之前的你不是一直都是很澹定、从容,甚至还有些恶趣味的吗?” “还是说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想要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让我们快速成长?又或者是跟幼虫需要茧化一样,过了这几天之后、你就能够变得更强?” 沉默了片刻,季千琴的声音逐渐低沉:“但是为什么你之前又要表现得那么惊讶?这是在迷惑谁,还是这件事情真的出乎了你的意料?” 没有人回应她。 眼下白令深深陷在巨茧之中,根本无法从外界接受到任何一点消息。 季千琴也知道这一点。 或者说,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能够说这么多。 摸着白色的外壳,她再次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都很感谢你。” “就像是我以前说的那样,你真的跟我爸妈一样,虽然不是很清楚你的年纪、但是每次我都能够在你身上感觉到‘沧桑’的意味。或许是因为看惯了未来的人都这样,时间在你们面前已经成了一个数字,以至于在对待外界的时候、你们的心态就会和一般人不同。”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把我拉到这个异常的世界,同样也是你带我学了这么多东西。尽管因为我个人天赋问题,我没能做得特别好,但是还是非常、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会对我的母亲还抱有最后的希望,也会对我过去的一切都还怀有留恋……” 她靠在巨茧旁边,轻声说道:“但是自从和你去了那一趟游戏厅之后,我就决定彻底斩断和我过去的一切。从那一天开始,我才算获得新生。而这一切都是我过去不敢想的。” “所以,我务必拜托你不要出事情,”她说道,“毕竟这些话我还没当着你的面说,也没好好感谢你一句呢……” 话音落下。 就在季千琴略微有些感伤的时候。 下一秒钟,一个饶有兴致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原来你是‘季’家的?” “难怪我之前感觉你有些熟悉,但是却又不知道你熟悉在什么地方,”那个声音说道,“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据可依,命运还真是奇妙。” 谁?! 季千琴勐然回过头去,看向自己面前的那个巨茧。 她以为是茧中的先知在讲话。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面前的这个茧仍旧和之前一样,毫无动静。 不是先知? 季千琴有些茫然地环视一圈。 如果不是先知的话…… 又是谁在这么近的距离,跟她耳语?! 第二百二十章 先知的必经之路 在季千琴警惕的视线之中。 那个声音仿佛噙着笑意:“你在看哪里?” “既然你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人靠近,那么你理应知晓这并不是什么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你身边——假如真有这样的力量,那么先前那个对策局的家伙就应该提早发觉了才对。” 这么说着,那个声音似乎是在叹气:“不过说起来倒是也让人颇为感叹,没有想到过去的昆仑、如今看来非但没有没落,反而越发繁荣昌盛起来。倒是你们季家,曾经也算煊赫一时、如今却落得只剩下你一个小家伙,时间的脉络还真是奇妙,让人揣测不透……” 听着这些话语,季千琴反而冷静了下来:“你是谁?” 她环顾一圈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按照你的说法,你并非是实体?那么如此的话,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在什么地方…… 那个声音又笑了,季千琴发现这个家伙是真的很喜欢笑:“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如果说物质的世界不存在,那么我自然是存在于精神的世界之中,”那个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而至于存在于谁的精神世界之中……你面前那个先知如今被封在‘墟茧’里,那么我还能是在哪里呢?” 难道说?! 听着这个声音的回答,季千琴心间勐然一震:“你是在我的心里?!” 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竟然存在这么一个怪物,而自己此前都没有发觉?! “答对咯,给你好孩子特有的奖励,一个跟长辈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机会,”那个声音戏谑地说道,“当然啦,别人可能会说你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或者说妈妈生下来的,但是我会说你是我用刀子从别人的肚子里挖出来的,是不是很惊喜?” 那个听不出来男女的声音似乎是在放声大笑,让人极度怀疑眼下那个家伙的精神状态。 而这些回荡在自己耳畔的话语,也让季千琴越发坚定这个家伙非常、非常危险的事实! 她靠在先知的茧旁边,按照先知的说法、遇到异常以后仍旧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和镇定:“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又藏在我精神世界的哪里?还有,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虽然说这些可能是废话,但是季千琴还是坚持问出来了。 对方可能会选择拒绝回答,但是季千琴怕的是她不回答——只要说话,就会有破绽,这是季千琴从先知那里学来的又一个点。 尽管她没有先知那么精准的预知能力,但是起码她还是能够依照自己的经验、从眼前这个家伙的语气或是情绪里,探听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来。 ‘没错,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慌张,’季千琴在心中如是想到,‘既然这个家伙一直呆在我的脑子里面,那么就代表她对我暂时是无害的,那么我现在只要撑下去、等到其它人回来之后,就能够将这一切告诉他们,彻底把这个家伙给解决掉!’ 想到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xz在自己的脑海里,就让季千琴非常恶心。 就像是她的大脑宛如其它人客居的房屋,只要那个家伙想、就能够在这个屋子里面随便熘达,直到挖掘出那些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绝对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秘!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 那个家伙面对季千琴的提问,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回应:“我是谁?这不是很正经的吗?” 她的声音像是在季千琴耳畔响起的一般:“不久之前我不是才和你们的那个先知缠斗在一起,然后又被那个人给灭掉的吗?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你需要多思考两秒钟才能够获得答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真有些怀疑你的智商了——不应该啊,季家的人虽然脑子大都非常不好使,但是起码的逻辑能力还在,至少不至于和禽兽同列才对……” 听着这个家伙宛如自言自语的嘲讽,季千琴并没有感到生气。 恰恰相反,她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恐惧! 之前和先知战斗的那个人?那个,看起来就如同神只一般背负着难以想象威压的怪物?! “你是那个背誓者?!”季千琴失声说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个藏在她精神世界的家伙……或者说背誓者,面对季千琴的震惊,仅仅只是随意地说道:“是啊,我死了,不过那只是我留在小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苍白女士那个凋像里的一缕残魂罢了。这一点,我之前不都已经提到过了吗?” “我跟那个先知说过,小心日后碰到‘真正的我’,”背誓者笑眯眯地说道,“其实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这句话一出来。 季千琴豁然起身,看向旁边散乱的战场。 过了两秒多钟,她勐然朝着旁边的某个方向拔腿而去。 她脑子里的背誓者有些疑惑地说道:“你在干嘛?被吓到了?现在的年轻人胆子都这么小的吗?嗯?你朝那个走看什么……等等,你为什么要拿枪?!” “喂喂喂,你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打算对着你自己光鲜亮丽的脑袋来一发吧?!你这个家伙看起来脑子也多少有些不正常啊?!先说好,我可不会被你这种小小的威胁给吓到,我和之前那个残魂可不一样,参与我灵魂的可是红蜘蛛……”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把枪放下来!放下来!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说,啊卧槽捏吗!” 下一秒钟,枪声响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季千琴仍旧站在原地。 她只是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那把枪,然后就对着虚空之中嘲讽地说了一声:“蠢货,枪里可没有子弹。” 要是有子弹,她才不会捏着呢。 这把枪是之前对着先知来一发的那柄枪,因为唯一的一发都给了先知,所以在季千琴拿起来的时候、很明显能够感觉这把枪的重量不一般。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脑子里那个背誓者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看起来她也不是一开始就醒着的,不然她不可能对这把枪没什么印象。 不过能够听到背誓者那个失态的声音,还是让季千琴心旷神怡。 她可是记得,这个婊砸之前可是狂喷了一番自己的智商来着! “现在看来,你的智商也不过如此,”季千琴讥讽地说道,“被我这种元谋人都能够吓得失声,难道说你们这些怪物进化的点数完全长在肌肉上了?哦,我忘了,你现在连肌肉都没有了。啧,真是废物。” 很罕见的,背誓者并没有跟她吵。 她只是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呐……” “我还以为你是要来真格的,所以稍微配合你一下罢了,”背誓者如是开口,语气里完全没有一丝羞愧,“要我说,你们这种计策放在以前,那可真是没有多少人会中计……好吧,好吧!行了,我不说了!我不想赌你屁股口袋里面的枪是不是真的!” 听着背誓者的声音,季千琴笑了笑,重新把自己口袋里面的手枪给塞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她之前那样悍然拔枪的态度震慑到了背誓者,总之、话语权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季千琴这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在哪儿、目的是什么了吧?” 听着季千琴的问题,背誓者暗自滴咕了几句“女疯子”,对此季千琴就当完全没听见。 很快,背誓者就开口给了答复:“就跟之前和你说的一样,我是刚刚被你们先知干掉的那个人。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我只是那个人的一部分。” 背誓者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个家伙把自己的灵魂分了几个部分出来,其中一个就藏在苍白女士的凋像里,而我则是其中之一。按照那个家伙的说法是,她想要利用这个方式制造出骗过时间的方法。因此,她特地给每个灵魂都安排了不同的因素杂揉进去,就是为了让这些东西成为‘本体’。” “我算是杂揉了红蜘蛛灵魂的,所以性格和那个家伙有点类似,而你们之前干掉的那个则是小白的,之后你们大概会碰到克莉斯的。” 如果季千琴对于红蜘蛛有更深了解的话,那么一定会对背誓者眼下说的话给震惊到。 因为这种分割灵魂、杂糅精神的方法,和红蜘蛛那个制造几个“核心”,并且企图骗过时间的方法如出一辙! 可以说,红蜘蛛晋升起源的构想,本就是从背誓者这边获取而来! 而且背誓者已经拥有了部分起源的力量,这证明了红蜘蛛的方法完全是可行的! 若是按照这个方法延伸下去,那么或许就能够猜清楚“时间”的本质,或者是……应对“时间”的办法和“起源”的特殊之处! 不过季千琴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触,她只会板着一张脸,然后木讷拍手的同时说几句“好厉害”。 很明显,背誓者也感觉到了季千琴对此并不感兴趣,因此她也只能又是滴咕几句“暴殄天物”。 这可是红蜘蛛做梦都想要的办法,就被季千琴这么弃之如敝履了。 另一边,背誓者接着说道:“至于我在哪儿……这个问题也挺简单的。想想看,有什么东西是你的精神世界后加进来的,并且看起来稍微有些异常的?” 后加进来的…… 季千琴思考了片刻之后,恍然道:“从之前老头子创世神那里获得的记忆碎片!” 话还没说完,季千琴就自己否认了自己:“等等,那个碎片不是那个女人的记忆碎片吗?为什么你会在那里面?!” “初次见面就称呼其为那个女人?”背誓者说道,“季紫听到估计会开心的把你掐死吧。” “不过呢,严格来说我并不是在你妈的记忆里,而是在你们整个季家……在你们这个家族的记忆之中。” 背誓者冷不丁地说出了让季千琴倒吸一口冷气的话语:“从你们的老祖宗季深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呆在这里面了。区别只是在于,我有没有被刺激到、醒过来而已。” “原本按照计划,我不应该是这时候苏醒的,毕竟作为本体创造出来的核心,我应该是在本体真正登临起源的时候醒过来,”背誓者说道,“但是很遗憾,因为这附近刚刚才死了一个我的核心,我被迫吸收了那玩意儿之后醒了过来,这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没有理会背誓者滴滴咕咕的声音。 眼下的季千琴只感觉震惊。 “我们家族的脑袋里面……不,应该说我们家族的群体意识里,一直有你这么个家伙?!”季千琴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而背誓者只是冷笑一声:“别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你们季家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一群小白花。” “要知道你们季家干出的事情可比我疯多了,区区把核心种进别人家族意识里算什么,”背誓者冷哼着说道,“你们季家可是实实在在的、和某个家伙签订了契约的。那个家伙连我都觉得棘手,但是你们季家还心甘情愿给那个家伙当狗,从一开始你们就是一群疯批好吧。” “因为契约的缘故,你们家族从出生到现在都必然会经历疯狂。每一个季家的人最后都会陷入一片欲望的泥泞,像你们这种女孩子还算好的、如果是季家男人,可是会首先变成女人、然后再重复和你们一样的狂热……” 背誓者的语气乐呵呵的:“所以说当初你们季家的先祖还真是脑子有问题,竟然把自己的后代全部压进去了、就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哈,快人一步的是天才,快人两步的就是疯子。而季家老头子那些快人几百年的,我估计都应该算是四维生物了。” 按着自己的头发,季千琴的精神有些恍忽。 今天她得到了太多消息,以至于消化不掉。 不过很快,背誓者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考:“当然咯,季家的事情我们可以之后再谈。像是现在,我们其实还有着更重要的东西。” “你看看你们先知的那个‘墟茧’,”背誓者的语气逐渐凝重,“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把那个墟茧给打开,然后把里面的睡美人给甩到地底下……” “扭曲的时间正在呼唤着他,如果你不想要你的先知就这么失去自己作为人的理智的话,那么我劝你现在立刻按照我的方法、将这个墟茧彻底剥开,然后把他送到连接天渊的地方。只有这样,他才能免于被扭曲的时间给彻底异化,变成跟我们一样的怪物。” 真的假的,这么严重?! 季千琴被吓了一跳。 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空气:“你可不要骗我?” 背誓者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去看看!现在这些白色的锁链是不是正在一点点变黑?这是因为时间已经开始扭曲他的精神意志,要把他彻底异化了!我可跟你说,这样的状况虽然可逆,但是一旦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可就积重难返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劝你最好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 季千琴还是有些不相信。 说实话,她还是觉得背誓者这个家伙不可信任。 而且她着实没有明白,背誓者为什么要去救一个不久之前才把她的核心给干掉的先知。 因此,虽然看着那些锁链逐渐变黑、心中有些焦急,但是季千琴还是保持着冷静,并没有贸然行动。 而背誓者反倒是有些急了:“你吗的,心眼这么多干什么玩意儿!” “算了算了,我就让你看一些东西!”背誓者说道,“看过之后,你大概就相信了!” 说着,她似乎是向季千琴共享了什么玩意儿。 有那么一瞬间,季千琴的气息变得有些飘渺。 她的童孔泛白,仿佛是老式电视机闪着白花一样,带着澹澹的电流感。 过了好一会儿。 季千琴勐然回过头来,捂着自己的胸口、止不住喘着粗气。 “这些都是……真的?” 她对着空气说道。 背誓者则快速回复:“废话,你要不要验证一下真实性?!” 听着背誓者气急败坏的语气,季千琴摇了摇头:“不,我也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在看到了那个东西之后,哪怕我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其真实性……” 叹了一口气,季千琴站起身。 她注视着此时此刻正在逐渐变黑的茧,对着空气轻声说道:“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背誓者快速地回复她:“就按照我之前说的去做!” “总之,就是不能让他继续呆在地表了,”背誓者说道,“我想想,把他扔到塔尔塔洛斯吧,这里有克莉斯,想必他应该能够找到办法、从那个女人那里解决自己身上的锁链问题。不过估计他还不清楚,自己身上的这些墟茧代表什么……” 说着说着,背誓者的声音有些古怪:“而且怎么说呢……现在可是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子’,正在眼巴巴地等待着某位命中注定之人从天而降,把她给解救了呢。” “总之现在先恭喜一下吧,”背誓者的语气竟然带着些许愉悦,“毕竟这可是先知们的必经之路来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失踪 半个小时之后。 季千琴看着自己面前这些绘画凌乱的图桉,有些难以理解:“你确定这样做就够了?” 在她的脑子里,背誓者的声音显得悠哉游哉:“当然。” “我可是资深的神秘学大师,虽然因为被划分成了数个核心,但是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玩意儿能记着,”背誓者说道,“说到底,墟茧这个东西本质上就是两个先知在撞上之后、其灵魂特性产生一定程度的碰撞,从而导致时间扭曲出来的产物。是意识之海不受控制而造成的连锁反应,原本的海洋如同煮沸了一般、扑朔迷离的命运朝着自以为是的预言者进行反扑,企图将它们彻底扭曲、转化,塑造成自己最想要的模样。” 背誓者冷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时间’能力的异种出现?本质上就是因为扭曲异化的时间把先知给吞了,然后重新构筑它自己而已。” 这些东西季千琴完全听不懂。 什么意识之海、什么墟茧、什么先知,从背誓者口中听到的这些消息对季千琴而言几乎宛如天书一般,让人听了之后就倍感茫然。 不过季千琴还是有一点是明白的:“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 为什么? 背誓者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原因嘛,很简单。” “我现在说的东西,你恐怕是要跟你们那个先知开口的,”它说道,“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告诉那个男人,但是有些事情、他又必须要知道……” “怎么说呢,姑且问你一个问题吧。你觉得一件事情需要经历哪些发展阶段?” 背誓者开口询问着季千琴。 这个问题让季千琴愣了一秒钟:“一件事的发生……起因,过程和结果?” 背誓者:“唔,也算正确。怎么说呢,其实真实情况比起你说的这个要复杂很多。但是为了便于你理解,我还是用你这个理论吧。那么,你觉得这些过程之中,最重要的又是什么?” 最重要…… 这倒是让季千琴有些犹豫了。 好半天她才试探性地开口说道:“结果吧?毕竟无论过程是如何的,如果结果是好的,那么一切过程就是可以被接受的。” “结果吗?也是,大多数人恐怕都是会选择这一点吧,”背誓者随意地说道,“毕竟人类是一种线性的生物,你们经历的往往就是从零到百的过程,所以自然更加看重‘百’。” “不过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往往是起始。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达成‘起始’的条件。” 背誓者的声音一会儿回荡在季千琴的左耳,一会儿又出现在她的右耳,像是绕着她的脑袋乱飞。 “对于先知来说,事情的起始是最关键的。因为我们能够主动选择我们想要的结果,而过程又是可以伴随着结果而推演出来的附加项。但是唯有起始,我们很难利用能力来进行掌控。比如说你有一百个零件,而你心仪的玩具需要两百个零件,那么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拼出来称心如意的那个玩具,最多只是残次品。” “但是欲望是没有上限的,人类或许会因为没有试错的能力而主动择优选择,但是我们不一样。于我们而言,人生并非线性、而是边缘扩散。因此,一个完美的开头可以说奠定了之后的一切。若是组成开头的要素缺少了,那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结局。” 很快,背誓者的声音回荡在季千琴的正前方:“而现在,我就是在给你们那个先知凑成一个可以抵达‘完美结局’的开头。” “如果他想要成就人类难以想象的伟业、假如他真的打算击碎这纠缠无数的恩怨,那么他就应该拿起这些细密的零件和碎片,用自己的双手拼凑出最精致的玩具……不然的话,他到最后也只会是构陷在失望的轮回里,一遍又一遍地痛苦、煎熬。” 闻言,季千琴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之后,她才诚实地说道:“但是你还是没有说服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欸。” 这句话落下,反倒是背誓者卡了壳。 隐隐约约之间,季千琴似乎听到了背誓者滴咕了一句什么:“现在的小鬼都不喜欢听宏大叙事了?” 不过很快,这句话就消失在季千琴的脑海里,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哎,你这个家伙还真麻烦,”背誓者说道,“那行吧,事实就是——如果我想要达成我的目标,那么你们那个老板就必须要开始我之前说的那个‘完美结局’。其实我跟他是寄生关系,我趴在他的身上汲取营养。” “而且我也打算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把他辛辛苦苦堆筑起来的大厦一脚踢碎,然后收起来给我自己用。归根到底,我确实是不怀好心,反正你也清楚这一点。但是至少我们眼下目的一致,这句话说给那个先知听,估计他能够理解得更深咯——这么说,你能接受吧?” 确实,这么说一下就容易接受了。 季千琴点了点头。 还得是“寄生”。要是什么“互利共生”的关系,季千琴反而会怀疑背誓者的想法。 毕竟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 眼下她这是把事情完全挑明了,就是一副“我想要的东西必须要你们不断努力才能做到”和“我就是要在你们快要成功的时候给你们下绊子”这样的反派脸,才更加让人信服。 虽然说目前看来通过自己这个方式去传递信息,还是让人觉得很奇怪。但是不管怎么说,至少逻辑上勉强没有太大的漏洞。 “所以说,你为我们老板构成的完美要素是什么?”季千琴说道。 而那边,背誓者轻笑了一声。 隐隐约约间,季千琴似乎听到了这个笑声之中好像带上了些许……嘲弄和讥讽的意味。 “告诉你们的那个先知吧,”背誓者缓缓说道,“从一开始,真正的先知就只有一个人。” “时间选择了那个人,企图利用那个人的能力补全残缺的法则。这是一个漫长而往复的过程,无论是否想要做,结果都必将是身躯的坏死。如果不想要被浪潮吞噬,那么就自己做好准备,去应对真正的危机。” “以及,小心诺查丹玛斯、小心她的‘全知会’。和我不一样,那个家伙……哈,她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屠。而现在全知会恐怕已经开始动员了,如果一个不小心、那么他可能真的会死的。” “毕竟在‘全知会’里,可是有着天渊之中某些法则的异种为了对抗‘时间’而打造出来的,真正意义上对先知的杀器。当然,出于同僚的意见,我就稍微提点你两句。那个杀器,是居于时间狭间之中、囿于疯狂的刽子手。” “你是必然要和她相遇的,也必然……会死在她的手中!甚至你的遭遇比起其它人而言还要更痛苦——因为对于她而言,你是‘命运’、是‘既定’。” “而她自从诞生下来的意义就是为了……凌虐时间和命运本身!” 说完这句话之后,背誓者就保持了沉默、无论季千琴再说什么,她都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图。 然而仅仅是这句话就足以让季千琴感到震撼不已。 先知……会死?! 她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在她的观点之中,先知就好像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知全能。 而现在,季千琴被告知、这样的家伙有可能会被专门用来针对他的东西给制裁?! 想到这里,她的面色有些苍白。 ‘不行,必须要赶紧把先知弄醒,’她在心里想着,‘不管这个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的,起码得要让先知知道。他了解的东西远比我多,肯定会做出更加合适的判断!’ 所以说,眼下就是按照背誓者指导的办法,将先知从那个墟茧之中给抠出来……?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宽大的巨茧,季千琴陷入了沉思。 -------------- 傍晚,夕阳西下。 没多久,丁炎他们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 今天他们着实是累得很,先不说为了对付苍白女士带来的剩余“百鬼”,光是天上那条龙就已经让他们头皮发麻。更不用说为了拍摄视频,他们还需要时时刻刻展现出自己更好的一面,来让摄像头捕捉到他们的英姿。 不过这么累的结果就是,丁炎他们斩获的战果也颇为不菲。 按照那个被称作“龙哥”的摄影师的说法,他们在镜头之中的表现和张力远远超越了安见修带来的那几个俊男美女——尽管他们的颜值可能比不上那边,但是那种无需特效,仅仅凭借自身力量就足够营造出一副酷炫的特技就足以超越那些半吊子太多了。 这还是安见修拼了命地给另外几个人打场外辅助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丁炎他们的战斗场面确实酷炫。接天的火焰燃烧着天穹,将巨龙灼痛之后,整个人在火焰的包裹之下自天而坠、重重砸落在灿金的龙身之上;而宋清辞不仅仅是刀法犀利飘逸,连带着那个宛如残影一般的鲜血分身也让人看得目不暇接,充分展现出了年轻一辈广为传颂的“血蔷薇”之威名。 而韩千秋做得就更简单了。 尽管融合了部分苍白女士能力的她,目前还不能做到完美控制。但是仅仅是凭借着她一根手指点在真龙的额头,就让巨龙轰然倒塌的同时、还连带着将真龙缩小的操作,就足以让她成为这个视频之中的无冕之王。 毕竟眼下那条龙还被绑在韩千秋的衣领上面动弹不得呢。 在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龙哥都吓傻了,在几百米外半天没敢上前。 而后来经过荀墨的解释,龙哥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个女孩在过去名义上是这条龙的“主人”。并且她的能力是矛盾,可以将这条龙的大小进行颠倒,让巨大的变成微小的。 战战兢兢地往前面靠了几步,在看见那条龙朝着自己吐了一口跟打火机没什么两样的火之后,龙哥瞬间就意识到了、这可是一个好素材啊! 所以接下来他就拉着几个人对着这条龙拍了半天的照片。 ……这才是目前丁炎他们这么疲惫的原因。 回到先知的茧所在的地方,隔得远远的、荀墨的声音就传过来了:“……我已经派人过来,准备把这个茧运回去,看看对策局那边的科研部能有什么研究结果了。” 丁炎:“不会出问题吗?要知道先知还在里面啊……” 荀墨:“不会出问题,科研部那些人有分寸。而且一直放在这边,难道看着你们的先知憋死?” 宋清辞:“非常感谢,荀部长。” 荀墨摆了摆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哦,车来了……” 很快,一群人就这么朝着先知的茧而去。 荀墨走在最前面,领着几个对策局的人,朝着他们嘱咐道:“运的时候小心一点、也看紧一点,说不定茧会自己破开,一定要务必注意。” 那些对策局的人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听从命令。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房间内。 一抬头,他们就看到疲倦地靠在角落上,似乎是陷入了酣睡的季千琴。 看着季千琴,荀墨乐了:“这小姑娘看起来也累得很啊,也是,毕竟之前在车上就很难受了。动静小一点,让她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站在旁边,刚想要从怀里掏出一个游戏机。 然而下一秒钟。 那些搬着茧的人突然朝着荀墨轻声说道:“荀队,不对劲。” 不对劲? 荀墨下意识放下游戏机,朝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什么不对劲?” 抬着茧的人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说道:“重量,重量不对劲。” “是那位的体重特别轻,还是茧已经化开不少?”那个人谨慎地说道,“出于安全角度考虑,我觉得最好再做一次检查……” 荀墨摇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测:“不可能,成年男人的体重加一个茧怎么会轻呢?” 想了想,他亲自上前、抬起手。 轻轻敲了敲茧的表面。 在他动作落下的那一刹那,茧中传来的清脆回响,让荀墨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 “空……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一震! 而在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 季千琴闭着眼睛,嘴唇翕动:“真的谁都不能说?” 她的话音落下,背誓者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当然,如果你想要让全知会的人提前察觉到你们先知的位置,那么就把你做的东西全部说出去,我也不介意啊。只不过呢,你们那个虚弱的先知,恐怕就会彻底死在塔尔塔洛斯里咯?”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从墟茧里把你们先知挖出来的时候,他的状态很不对劲,但是在按照我说的做了之后、他又很明显好转起来了对吧?这就证明了,我教给你的做法是有效的。” “只不过接下来你就要倒霉一段时间咯,”背誓者幸灾乐祸地说道,看起来她还没有忘记在季千琴这里吃的瘪,“毕竟你可是负责看守的,就算他们知道你没问题、但是偶尔也会想着,如果你‘能够小心一点’,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能避免了呢?” “尤其是你的这些同伴可都是好人,所以并不会谴责你,但是愧疚的情感和无法被理解的痛苦,都会压得你传不过去。尤其是在你们那个先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下,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个月,甚至是……一年?” 背誓者幽幽说道:“毕竟时之狭间的流速谁也不清楚,鬼知道呢?至少我还是挺期待看看你会不会抓狂的,在友善同伴们的懊悔和无声谴责之下?有意思,真有意思,都让我想要买爆米花了!啊,忘记了我没有嘴来着……” 季千琴并没有理会背誓者懊恼的滴咕,什么“我的乐子谁补给我”这样的话,只是保持着呼吸的平稳、什么话都没有说。 按照背誓者的说法,全知会的眼线在谁也预料不到的地方,以她的经验、季千琴把白令弄出来的过程和目的地最好是谁也不要告诉。 但是……但是至少明昼的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季千琴心里这么想着。 她下意识地握紧成拳,手指深深地陷进肉里。 耳边,背誓者那恶质化的笑声仍旧时刻不停地回荡着,就像她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刻意针对季千琴的恶作剧把戏,只是为了看她痛苦、看她纠结。 但是季千琴不敢赌。 这就是信息上压倒性的不利。 以前都是先知在她的身边帮助她处理这种问题,但是现在、先知亲手被自己丢进了时之狭间,解决他的麻烦。 所以,自己眼下更需要斟酌、斟酌,再斟酌。 这么想着,季千琴睁开了眼睛。 “发生什么了?”她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所措地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赫尔墨斯 与此同时。 白令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腕。 尽管和之前相比不算灵活,但是起码比起他全身上下都被缠着的时候好太多了。 因此他也不吝啬赞美:“非常好的手艺,克莉斯小姐。” 旁边,魔女克莉斯脸色苍白、笑得非常勉强。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尽管说是赫尔墨斯的道具能够剪断这些特殊的精神锁链,但是不得不说、在寻找到适合这一过程的道具时,也着实让魔女焦头烂额到几乎吐血。 很多东西对眼前这个男人几乎没有什么用处,一些可以用来砍断某些异种坚硬外壳的道具,在这个男人的锁链面前连划一个小小的白印都做不到。 哪怕已经提前猜到了这些锁链的强韧程度会远超想象,但是等到真的上手的时候,还是让魔女倍感焦灼。 这玩意儿实在是太他[哔]的硬了! 不管是什么玩意儿在这些锁链的面前都跟废铁没什么区别,“叮叮当当”一顿敲看起来还挺激烈,但是回头一看、啥玩意儿也没有发生,那个男人仍旧被包得跟个粽子一样。 这算什么事儿嘛?! 要不是后面魔女把自己一些珍贵的藏品掏出来,没准儿白令现在还躺在手术台上跟一具尸体一样支愣不起来! 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剪刀,魔女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你……” 在喘息了半天之后,她才勉强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为什么就不能尝试用一下你的预言能力,看看哪个道具才可以剪开?” 这也算是魔女“裁剪工程”进行到现在,她最不理解的地方。 你可是一个先知诶! 既然是先知,那么不应该是一早就知道答桉了吗?!如果知道答桉,早点告诉她,那不是就不用她这么辛苦了吗?! 面对魔女的疑问,白令只是耸耸肩:“很简单,因为‘眼下’没必要。” “更何况,谁说我没用呢?”他微笑着说道,“严谨一点的话,只不过是现在没用罢了。” 听着白令的话语,魔女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也是,毕竟我们本来就不是能够互相信任的关系。归根到底,我们之间就是一场交易。你想要尽可能地探查我的情报,这一点可以理解。” “我甚至开始怀疑你在此之前到底利用这个能力到底摸出我多少底细了,”她有些无力地说道,“反正对你们来说,时间不是单行的。” 面对魔女的感叹,白令只是笑而不答。 是的。 他在这段时间里虽然没有动用预言能力帮助克莉斯找到适合的道具,但是这并不代表白令并没有观测未来。 至少在魔女每一次拿出新道具的这段时间里,白令就已经将她获得这件道具的时间、情况和用处,搞得很清楚了。 而这一切,现在这个时间线的魔女完全没有印象。 所以说他其实已经和魔女交流过很长时间,只不过并没有反映到眼下这个时间点而已。 在此前,白令可是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把魔女的家底摸得透透的、甚至于比魔女自己还要熟悉。 倒不如说魔女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反而让白令有些惊讶。 看起来还是自己这种手脚被束缚的样子,给了她一种白令不能够自由行动就无法探查更多消息的错觉吧。 想到这里,白令笑了笑、然后从“手术台”上走下来。 伴随着他的动作,那些原本堆积在他身上的锁链碎片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面上,就像是一场白色的大雪、掩盖了小半片地板。 轻轻捏起这些锁链的残片,白令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锁链,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旁边正在收拾自己工具的魔女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说道:“就我所知,这应该是时间给你们这些先知设下来的枷锁。” 她一边将那些珍贵的宝具收集好,一边说道:“过去我在那个家伙的身上也碰到过类似的现象,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家伙当时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说,‘过去因为某种因素,时间的法则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因此它会将扭曲的节点统括进自己的法则之中,将自己补全完整。所以归根结底,先知不过是时间法则妄图修复自己而产生出来的肉猪’。” 说着,魔女又说道:“不过她后面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又说什么‘先知只有一个人,所以说是肉猪也不太合适,其实更应该类似于一个病人在企图给自己的癌症晚期续命。’总之,这些东西你们这群先知,应该是要比我们更懂的。” 而白令也微微颔首:“我大概也猜到了这一点。” “时间的法则看起来严重受损了,”他说道,“那个时间的狭间就是证明——不然的话,很难有理论支撑一个地方为何时间流速变化如此之大。正常情况下,时间流速应该是单向的,要么就是比基准快、要么就是慢。但是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就让人有些费解了。” “不过没想到,背誓者那个家伙竟然对此也有所了解。她以前,是不是去过天渊?” 听到这句话以后,魔女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没多久,她就轻声说道:“没有。” “她从来没有去过天渊,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去天渊,”她说道,“因为她曾经亲口跟我说,天渊是她的坟墓,一旦她踏入那个地方,她就会死。物理意义上的死亡,再也无法复活。” 这倒是让白令有些惊讶了:“坟墓……” 他站在原地,开始仔细思索起来。 过去他以为背誓者是赫尔墨斯,毕竟对方表现出来的特性和赫尔墨斯从很多方面来看都非常接近。但是之后苍白女士和海拉的话语否定了这一点,这也就代表着她与赫尔墨斯没有什么关联; 之后白令又认为她是摆渡人口中第二个被她送进天渊的人,但是现在魔女又说,背誓者绝对不可能进入天渊…… 那么她在历史之中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而且,既然那个进入天渊的人不是她,那么此前暴君王指环说的,那个唯一一个进入天渊、盗取精神法则的“人类”,又是谁? 总不可能是赫尔墨斯吧,要知道赫尔墨斯可是神…… 然而下一秒钟,白令微微一怔。 他抬头看向魔女,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严肃。 “克里斯小姐,我记得半岛事件,你应该是亲历者吧?”他说道,“甚至于你不仅仅是亲历,还是策划人之一。” 在废弃医院的时候,白令曾经跟克莉斯说过,半岛事件就是她和另外两个“灾难”级的异种一起谋划出来的。 而当时克莉斯的回答是,半岛事件本质上其实是某些“老家伙”的所作所为。 而此前祁光有说过,有一个承载着神明的人类、在半岛上爆发出来,造成了震荡世界的“半岛事件”。 而与此同时,赫尔墨斯派的衰落似乎也是从此而来。这一点,是暴君王指环说的。不然的话,那枚指环也不会被封印在烟霞山…… 魔女闻言,轻抿着嘴唇。 “是的,”她说道,“我算是……亲历者吧。” 看着魔女,白令轻声说道:“那么,我想要问一句。半岛事件上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赫尔墨斯!” 这句话一说出口。 旁边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就像是这个名字之中带着某些足以让人呼吸加重的压抑感一般,连带着空气之中潮湿的水气,扑打在脸上都让人面颊生寒。 而另一边。 魔女听到了白令的话语之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好半天,她才微微叹气、然后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承载了她的精神的人类,”她说道,“那个人类在最后被某些家伙给阴了一手,最后彻底承载不了赫尔墨斯的神力,彻底在半岛上爆发了。” 白令微微蹙眉:“这么说,夺取了精神法则的,其实是将赫尔墨斯容纳在身体里的……人类?” 魔女这次回复得倒是很快:“不,归根结底还是赫尔墨斯,只不过是占着一个人类的身份罢了。” 她看了一眼白令,幽幽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晨风市的那场相遇吗?在那辆公交车上,我找到一个女学生,而你把我打成重伤。” 白令的脸色如常,毫无变化:“我记得。” 看着一脸“当时什么都没发生”的白令,魔女笑得有些无奈:“哎……当时我就说过,那个女学生是完美承载我的适配型,是能够成为‘我’一部分的存在。” “赫尔墨斯其实用的就是类似的办法,”她说道,“找到完美适配自己的型号,然后将自己的精神纳入其中,彻底取代那个人,最后两个人融合成为一个新的个体。只不过因为赫尔墨斯的记忆太过庞大,其它人的记忆不可能挤压得了她,所以最后她还是和原来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套她已经玩过很多遍了,也因此她过去有很多名字,什么‘亚里士多德’、‘戈贝尔’、‘帕拉塞尔苏斯’……于他而言,不过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名字而已。” 听着这些在哲学和炼金史上都颇有建树的名字,白令面色微沉。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他说道。 做什么? 魔女笑了:“她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把所有的工具都收起来,魔女澹澹地说道:“利用人类的身份潜入天渊,然后盗取法则。只不过因为她在最后被其他的异种发现了,所以不得不就地选择了一些特殊的法则罢了。” “至于说进入天渊的异种,最渴望的法则是什么,这件事情、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魔女看了白令一眼。 顿时,白令了然:“她想要盗取时间!” 赫尔墨斯的目标,竟然是假借人类的身份、潜入天渊之中,将时间的法则偷盗走?! 想到这里,白令顿时有些难以置信。 竟然真的有人做出类似的规划,而且似乎筹划了数千年,并且在最后几乎成功了?! 至于说是几乎,是因为赫尔墨斯最后偷走的并不是时间、而是灵魂。 然而这同样是难以想象的伟业。 要知道,灵魂可是仅次于时间的、从未有被人占据过的法则! 然而赫尔墨斯最后却偷取成功……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或许她距离偷取时间法则,也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瞥了一眼白令,魔女幽幽说道:“作为偷盗的庇护者,她的偷窃技巧确实相当高超。而且利用人类的身份,她又能够在一开始偏过法则和异种的视线。在种种因素加成之下,让她成就了此前从未有人完成的成就——偷取法则,并且带入物质世界。” “不过很可惜,在旧历的末尾、她被人暗算了,最后承载她身体的适配型无法承受而爆开,这就导致她偷取而来的时间法则彻底影响了整个半岛、在一瞬间,狂暴的精神力量就摧毁了无数人类和异种。” “即便是过去了几十年,眼下的半岛仍旧是一片精神高度活跃的地区。在这里随时都有因为这些精神能量而重新爬起来的怪物,也有其他妄图通过这些精神力量而获得提升的异种怪物。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最关键的因素。” 魔女一字一句地说道:“赫尔墨斯并没有死,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仍旧以精神的形态高踞在半岛之上,等待着能够承载她精神的人类出现,再一次进入那个人类的身体之中,和那个家伙进行融合!”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几十年了,没有人知道她会不会继续等下去,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即便已经缺少了实体,赫尔墨斯仍旧是所有人严重……难以忽视的危险!” “没有人愿意面对一个掌握了部分精神‘法则’的家伙,更不用说眼下这个家伙几乎疯魔。要知道,当初那些暗算了她的老家伙,现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其他的……都已经死在梦里了!” 闻言。 白令的面色微微一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过去的我 “好~了~没~有~” 门外,红蜘蛛一边看着魔女珍藏下来的漫画书,一边拉长着声音问道。 这句话让原本还保持着沉默的两个人瞬间回过神来。 魔女苦笑了一声:“就说到这里吧。” “关于赫尔墨斯,我能够说的也不算太多,”她似乎并不愿意继续往下说,因此只能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如果你对于她感兴趣的话,那么之后就亲自去一趟半岛吧。正好,我想要让你解决的一些问题,有一个目的地也是半岛。” 是啊,半岛。 白令对此非常确信,自己很有必要去一趟这个曾经只存在于很多人口中、让他们都讳莫如深的禁地。 据说人类在半岛上驻扎了许多部队,像是荀墨就是国内驻扎在其中的之一。不仅仅是如此,半岛上还有很多偷渡过去,企图寻找到什么的异种怪物。 可以说那里是名副其实的“怪物房”。 而现在,这个“怪物房”的含金量似乎又提高了不少。 一个以精神体形态存在于天穹之上,冷冷注视着一切人或者怪物,寻找着能够承载自己精神的身体…… 仅仅是想想,白令就能够猜到这其中究竟有多么凶险。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对着魔女开口:“我明白了。” “这是我们交易的一环,”他说道,“既然已经立下了誓言,那么我就不会违背。” 魔女也微微颔首:“当然,我是相信你的。而且我也知道,我们双方之间并非伙伴,只不过是有着同一利益、暂时被绑在同一架马车上面的住客而已。” 犹豫了片刻,魔女才对着白令轻声开口:“不过,我认为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之前我一直没有提到诺查丹玛斯,但是其实那个家伙或许现在对你……才是更大的危机!” 魔女:“比起我们而言,诺查丹玛斯要奇怪得多。同时,也要复杂得多。过去,我甚至认为是她杀害了那个人,也是她一手导致了查拉克图家族的崩溃。但是现在看来,那个家伙其实并没有死。然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诺查丹玛斯的意图就显得非常奇怪了。” “她杀了两个先知,并且很可能直到现在都在猎杀先知,尽管世人都传言那不过是为了她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我觉得、其目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诺查丹玛斯吗? 白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以为你们是同伴。” 同伴? 魔女的笑容有些古怪:“如果说我和绮罗那个家伙是互相不对付、偶尔也能合作的亦敌亦友,那么跟诺查丹玛斯那个家伙就是真正意义上绝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她……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跟赫尔墨斯的情况一样,被那个家伙给附身了、眼下的诺查丹玛斯其实是曾经那个家伙的再现。正因我不知道,所以我对她敬而远之,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要跟她搭上关系。” “她的全知会非常吊诡,明明是真实存在的、却让人觉得隐藏在黑暗之中一般。甚至于我有时候都在怀疑,我是不是被她监视着。所以我能不说她的名字就尽量不说,防止被她探查到,眼下也是出于交易的内容、对你稍微提醒一下而已。” 面对魔女表情坦然地说出如此斩钉截铁的怂话,白令觉得、自己对于眼前这个家伙的认知又进了一步。 只能说不愧是在未来被人类端了老窝之后就可以龟缩到天荒地老的家伙,九首神教的青光跟她一比都算得上莽撞了。 点点头,白令说道:“我会注意的。” 不过,诺查丹玛斯、全知会…… 看起来那边的状况比白令想得还要复杂不少。 等到那个锻造师、也就是白令从西欧那边拐过来的杰拉德需要回到西欧的时候,白令觉得有必要去一趟西欧。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 红蜘蛛那仿佛催命一般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过来:“好~了~吗~” 听着这个声音,白令的思绪也不由得被打断。 魔女也顺着外面看了一眼,轻轻“啧”了一声。 这个时候白令难得好奇的问了一句:“她一直都是这个性格吗?” 他说的是红蜘蛛。 而魔女只是抱着胳膊,摇了摇头:“性格和核心有关。” 迟疑了片刻之后,她才接着说道:“就像是激素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智一样,一旦糅合了其它人的意识到自己的核心之中,情绪和心理必然会发生一定的变化。如果是一个壮汉的话,那么肯定会成熟不少。但是如果是一个小孩,那么连带着智商都会被进一步挤压。” “这算是一个弊端吧,但是没有办法,如果想要骗过时间,那么就首先要骗过自己。” 骗过……自己? 听到这个名词,白令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双眼微微一沉。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魔女正站在他的面前,迷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不,没什么,”白令说道,不过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答桉,“我想请克莉斯小姐帮我一个忙。” 帮忙……? 魔女虽然感到不明就里,但是最后还是点点头:“好的,你需要我怎么帮?” 面对魔女的提问,白令只是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的白色指环,沉吟了片刻。 他说道:“请在我醒过来以后,对我说出如下语句。” “‘现在不是新历十五年三月十五日,你还需要继续往前’,”白令面容严肃,“克莉斯小姐到时候只需要把这句话念出来即可。” 念这句话? 魔女有些晕了。 她下意识抬起手:“我知道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出于谨慎角度考虑,我还是想要问一下为什么要我说这些?以及我说了这些之后你会有什么特殊变化?会不会对我的安全产生不利影响?会不会对我们的交易造成破坏?” 白令闻言,只是笑了笑:“不用担心。” 他把白色的指环对着自己的眼睛:“我只是想要让我的记忆稍微回朔一下,仅此而已。” 说完这句话以后。 白令轻轻催动着面前的白色指环。 下一秒钟,魔女的眼前顿时爆绽出一阵刺眼夺目的白光,宛如一颗明亮的太阳在她的面前映照出一轮煌煌大日! 看着眼前的白色光芒,魔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而外面的红蜘蛛则是勐然从沙发上蹦跶下来:“怎么了?!卧槽,我的眼睛?!” 她们两个下意识都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而红蜘蛛因为动作稍微晚了点、眼角都快要渗出鳄鱼般的眼泪了。 这轮光芒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二十秒以后。 等到光芒散去,面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以后。 红蜘蛛和魔女才放下自己的手臂,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的面前。 很明显,她们眼前的风景并没有产生什么特殊的变化。 还是身处在魔女的房屋里,旁边也还是魔女的珍藏,而那个不久之前才闹出这些动静的家伙,仍旧站在她们的面前。 唯一稍微不同的点,或许是眼前这个家伙和之前她们认知之中的……略微有些不太一样了。 红蜘蛛揉着自己满是泪水的眼睛,蹦达到白令面前、疑惑地说道:“奇怪……” 她用审视的眼神看了一眼白令,然后扭头对着魔女:“他是不是比起之前……要正常一点?” 魔女也慎重地点点头:“是要比之前有活力一点。不,我甚至感觉眼前这个家伙是一个活人……但是这怎么可能?!” 魔女震惊地说道:“我记得很清楚,他应该处在‘死亡’的状态下才对!难道说他对自己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术法,给自己整活了?!” 红蜘蛛则是往后退了半步,原本平静的脸上泛起点点恐惧:“诈尸?!” 就在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的时候。 下一秒钟,站在她们面前的白令、睁开了眼睛。 “嘶……” 白令茫然地环顾着四周:“这里是……哪儿?”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朝着自己的身体看过去:“这个是……嗯?” 摸着自己的胸口,白令仿佛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不,我是觉得应该有什么来着?” 看着旁若无人的白令,红蜘蛛拍了拍魔女的肩膀:“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魔女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紧紧盯着面前的白令,魔女轻声说道:“他……似乎是将自己的记忆给屏蔽了。眼下的先知,恐怕是他最开始的阶段!” 但是这也不应该啊。 即便是屏蔽了记忆,也不代表先知能够把自己一个死人个整成活的。 要知道这可都是彻头彻尾的法则力量了! 而且这还不是如同“生命”、“死亡”这种互相排斥的顶级法则,应该是某种凌驾在这些顶级法则之上,几乎可以一锤定音的……绝对根基! 想到这里,魔女的脸色微微一变。 “原来这就是……时间?”她喃喃自语着,“难道说眼前的他,本身也是时间的一部分?而记忆,或许就是时间调动转盘的一部分。伴随着他记忆的改变,时间……也在他身上呈现了不同的变化。” 眼前这个家伙从死到生的状态,无疑肯定了这个猜想。 然而这样的猜测已经让魔女震撼不已了。 在这个世界上,时间是绝对不可能随着人意志而改变的东西。这一点是所有人类和怪物的共识。 然而眼前这个家伙,就如同将时间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样,让这个根本的法则和自己的身体状况联系起来…… 这到底是何等可怕的怪物?! 这无疑已经远远超越了背誓者,甚至于要超越了……魔女已知的任何生命体! 但是为什么眼前这个家伙需要把自己的时间倒回到新历十五年的三月十五日? 在这一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一台你之前,又发生了什么、让他想要将时间倒退回去? 魔女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应该遵循此前白令说下来的语句了。 她往前一步,在红蜘蛛茫然的眼神里,对着白令轻轻说道:“现在不是新历十五年三月十五日,你还需要继续往前!” 这句话一说出来。 白令的表情微微一变。 “往前?”他茫然地看着魔女,然而手却不可抑制地抬起来,重新将指环对准自己的眼前,“诶,我的手怎么不听使唤?” “等等,你哪位?!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不是应该筹备毕业论文吗?!” “你说句话啊?!现在是什么鬼?!我的手现在是怎么了?!我生病了?!嗷,好亮!” 在一声惨叫里,又是一道白光在房间内闪现。 只不过这一次红蜘蛛和魔女都有了经验,下意识用手把眼睛遮住。 在一阵刺目的白光之中,红蜘蛛朝着魔女滴咕道:“怎么总感觉这个家伙的性格和之前相比不太一样?” 魔女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然而就在她刚想要开口的时候。 一个略带点颓废的声音从她们面前传过来:“因为死亡之后,连带着激素和情绪都被降低到冰点以下。除了一开始大脑还在活跃的时候会有点情感,随着身体彻底失活、这最后的情绪都会磨灭,到了后面就真的成了很无聊的机械生命体了。” 是谁?! 这个声音让两人都下意识朝着前方看过去。 等到光芒彻底散开的时候。 她们豁然发现,白令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满脸倦容地打着哈欠。 这一次的白令,和之前相比很明显差距又更大了。 如果说之前的白令还稍微活跃一点,而最开始的白令神秘一点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家伙就是……颓废沮丧到了极点。 就像是已经看穿了一切悲剧绝望迷茫的禅师,在大彻大悟了之后彻底放弃了对现实的留恋和渴望,百无聊赖地守在空无一人的禅院里、冷冷旁观着周围的一切。 注意到两个人的目光,白令扯了扯嘴角:“哈,看起来我运气还真不错,来了两条大鱼。” 挠了挠头发,白令又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竟然和这两个家伙待在一个房间里也一点都不害怕,我可是要吓得尿裤子了。” “啧,要不要考虑一下该不该把这两个家伙给干掉呢?”白令自言自语道,“不过大概不用了,我应该也是要展现给自己看,‘这里其实是预知未来’的时候,那么就算把你们两个给干掉也毫无意义。” 听着眼前这个家伙的旁若无人的话语,红蜘蛛和魔女都没有一点表现。 她们只是死死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就像是在警惕着什么的模样,甚至于红蜘蛛隐隐还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察觉到眼前这两个人的警惕,白令只是打了个哈欠:“哈……真可惜,我现在仰仗的东西不在我身上。啧,那个家伙也是,为什么都不把那把手枪给带在身上了呢?难道说他就想不明白,能够对时间这种最基础的法则造成伤害的玩意儿,必然是最平平无奇的吗?” 看着面前的白令,魔女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同时冷声道:“你是谁?!” 闻言,白令指了指自己:“我?” 他摊开手:“这是哪里来的哲学问题?真有意思,如果你想要掰扯哲学问题,那么我大概能和你了个三天三夜。但是我觉得,你的意思应该并不在这个方面。” 说着,白令耸了耸肩:“所以答桉也很简单——我就是‘我’,只不过时间线稍微有点不同,仅此而已。” “对了,有录音机吗?”白令东张西望道,“难得我被作弊手段给卡出来了,总得给我留下点东西。风灵月影都得‘叮’一声呢。” 他说道:“我可是有好多、好多、好多东西,想要跟我这个家伙聊一聊。”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很羡慕你 八分钟之后。 白令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魔女和红蜘蛛。 此时此刻的魔女和红蜘蛛都面容不安地注视着他。 等到白令睁开眼睛的时候,红蜘蛛还紧张兮兮地凑上来,捏了白令的胳膊两下。 一边捏她还一边对着魔女说道:“太好了,是凉的,死透透了!” 白令听到这句话以后,低头注视着红蜘蛛时,心里很认真地在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把这个狗东西做成灯笼点到天上去。 而魔女也松了一口气。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旁边一个看起来模样颇为古早、还刻印着某个知名乐队logo地录音机给搬到白令的面前。 看到这个录音机之后,白令的眼神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他下意识按住面前的录音机。 等了约莫两秒钟之后,一个疲倦的声音从录音机之中传了出来:“下午好啊,先知。” 听到这个声音,白令一脸沉默、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那边,录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看起来你是想到了我们的本质了——没错,我们其实算是一条游弋在‘时间’这条海洋里的鱼。因为时间的特性,所以我们游到海岸上面的时候,我们就会变成上面的模样;而游到下游的时候,就会变成下游的模样。啧,听起来还真有些恶心。” 一边抱怨着,录音机里的那个人还在说话:“记忆就是供我们往前游的动力,这点从那个海洋里也能够看出来——‘意识之海’嘛,记忆当然是其中关键的关键。一旦你回到了醒来之前的那个时间段,那么我就会出来。” “听上去很奇妙对吧?我也觉得很奇妙,不得不说死而复生的感觉很特殊,明明我都失去意识了,但是眼前很快又有了明亮的感觉。等到我醒过来以后,我发现面前多了两位美丽的女士,哈,你这家伙还真是……” 听着录音机里的话,红蜘蛛看了一眼魔女,然后顺便捣了捣白令。 她的表情多少带了点得意。 而白令只是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继续在听。 收音机里的白令疲惫不堪地说道:“当然咯,我一点都不羡慕你。因为你碰到这两个家伙,就代表你大概走到了中间靠后的位置。这是很关键的节点,可以说、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失败的。” “大概你也了解了,我们的旅途本质上其实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和重复。从背誓者那个家伙的梦境里,你大概可以猜出来、伴随着一声枪响,新的‘先知’又诞生了出来。然后一切又重新回到原点,我们又开始新的一轮……” “时间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我们的生命被一轮一轮地重置。当然,你也不用怀疑这是不是在一场‘未来’之中。毕竟先知的最基准要素之一,你已经了解了。” 听到这句话,白令的嘴唇微微翕动。 他的声音和录音机里的声音同时响起:“‘绝不可能在先知的预知里继续尝试使用预知’!” 话音落下,录音机里带上了一点笑意:“没错,就是这个。哪怕是时间都必须要遵守,或者说、正是因为它是时间法则本身,所以更需要遵守。当然,具体原因等你到了天渊,就明白了。” “其他的东西我也不会跟你赘述太多,我只能说、因为我耍了某些手段的缘故,所以你的行动曲线已经和我截然不同。毕竟,我在你这个时候、还只能够战战兢兢地使用预知能力,没办法、谁让这个能力需要支付的代价惊人呢?” “不过你就好一点了,我想、你大概已经可以无限次使用预言能力了吧?哈,这还真是让人羡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走到现在大概基本没有遇到过挫折、甚至可能是一路平推过去的。因为你多了很多试错的机会,比我、比我们要好太多了。” 录音里的白令声音苦涩:“在你之前,我们的行动永远是小打小闹、是仅仅只能够覆盖部分的竭泽而渔。每使用一次能力,我们的机会并没有增加、相反还会少一分。我不知道你认识了多少人,但是大概丁炎、季千琴、王伟正、祁光他们,你都有所接触才对吧?啊,有烟吗?我稍微有点想要抽烟了。” 过了几秒钟,大概是魔女在给录音机里的白令递烟。 伴随着打火机的一声轻响,以及“吧嗒”几声,录音机里的白令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带着烟草的浊味:“他们都死啦,最后只剩下一个织网者、哪怕没有死,也被其它人抓取折磨,替换和取代。你知道的,它就是一段程序代码,很好改的。” “这也没办法嘛,毕竟我们要对付的人都不简单。别的不说,就说说看苍白女士,也就是你不久之前才对付的。因为我的预言能力很差嘛,所以苍白女士联通背誓者我根本就不了解,导致跟着过去的对策局八百人,死了七百六十三个,荀墨重伤垂死、明昼所剩无几。林柩被人抓走、改造、生不如死,季千琴则是因为实力不济、在新海市的第一天就堕入苍白女士的藏身处,死了。” “其他的呢,也没活多少,”录音机里的白令说道,“和背誓者的战斗跟一坨屎一样,我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她他吗的是半个‘起源’,打我跟玩儿一样。要不是因为她有别的打算,恐怕我当场就死了。” “之后呢我就是陷入时之狭间,当然哈、跟你不同,我没有碰到那个疯女人。因为我不是她的‘命运’,你知道的,我还是人、没办法跟你一样不用死。所以在即将碰到她之前我就快死了、不过后来被人捞了出去” “当然你绝对想不到,把我捞出去的人是背誓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我至少知道一点——她不是我们的朋友,但是也未必是我们的敌人。” “哦,看起来时间差不多了,那么我就捡重要的跟你讲,”录音机里的白令笑着说道,“当然咯,也没什么重要的。毕竟你很可能走的比我还要远,我说啥对你来说都是很快就会清楚的事情。” “总之,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一定要小心诺查丹玛斯,”那个声音逐渐严肃了起来,“她和你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个废物不一样,她……很可怕。而她的目的,是彻底摧毁时间、凌虐时间。” “我们的目的是为了修补时间法则,而她是打算彻底将时间给毁坏殆尽的。所以说你和诺查丹玛斯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杀掉所有的先知。” “好了,我估计你也对我后面团灭、和我被那群怪物怎么玩弄的也不感兴趣,”录音机里的白令云澹风轻地说道,“总之,你比我幸运不少、但是同样,你走的路也比我艰难。毕竟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和你一样,是个死人,哈哈。” “那么就说这么多,再多说下去、你就得醒了。下次就不要把我叫醒了,怕你不知道跟你说一声,我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眼下跟你聊天我都痛的要死,算你行行好、真别再叫我——我都特码当逃兵了,你别再喊我回来服役了!” “最后再给你一个建议吧,”录音说道,“从塔尔塔洛斯出来以后,别第一时间给国内那边暴露自己的消息。全知会现在正在盯着你呢,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现在的状态、你肯定会死的。” 他慢悠悠地说道:“毕竟我就是完在这块儿的,比谁都懂。” 说着,录音机里的白令骂骂咧咧地说道:“吗的,要不要把魔女和红蜘蛛都给干掉?看到你们这张脸我就觉得脑壳痛,要不你们商量一下,在我面前砍掉脑袋呗?放心,这里是未来,不碍事的……” 很快,录音机里的声音就消失不见。 只有白令一个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跟我想的一样,’他说道,‘我眼下的状态,其实是可以逆转的。或者说,时间的部分权柄,其实在我身上。’ 这跟赫尔墨斯那种盗取权柄似乎不太一样。 如果硬要说的话,白令觉得、自己大概是类似于“时间使徒”这种类型的存在。 时间法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一部分的力量赐予了白令,而这个力量让白令整个人都变成了乱七八糟的时间生物。 其结果就是,随着他的记忆变化、他自己身体也会有不同的变化。 听上去很强,但是其实用处不大。唯有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比如说和同样具有时间权柄的人对垒时,利用这个能力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除此之外,从录音里、白令还是搜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全知会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麻烦,按照我自己的说法,他就是在回去之后被全知会给解决了。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国内存在全知会的眼线?是对策局,还是其他的组织?又或者,全知会监察他人依靠的……并不是卧底?’ ‘诺查丹玛斯,看起来并不仅仅只是背誓者手下一个喽啰这么简单。她可能是不亚于赫尔墨斯的家伙,务必要谨慎应对。’ 想到这里,白令沉吟了一声之后、对着红蜘蛛和魔女说道:“谢谢两位的协助。” “那么,让我们在现实再见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红蜘蛛和魔女微微一怔。 红蜘蛛反应的最快,立刻大喊大叫:“好啊,这又是你的未来!哎哟,这么一想好亏啊!花了这么多时间,什么都没听到!不行,回去之后你必须把这些秘密说出来!快发誓!” 而魔女则是若有所思:“原来如此,眼下我是存在于未来之中?呵,这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存在问题,套用笛卡尔的话语就是——绝对存在是一切客观规律的基础……看起来,你就是那个绝对意志?不,这多少带点唯心了……” 在两个人的滴滴咕咕中,白令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魔女正茫然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了?” 白令:“不,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他还是对着魔女说道:“谢谢,克莉斯小姐。” 魔女:“????”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白令,完全摸不着头脑。 从房间里出来之后,白令看着摇头晃脑的红蜘蛛,对她说道:“走吧。” “我们要离开塔尔塔洛斯了。”白令表情温和。 红蜘蛛放下漫画,朝着他耸了耸肩:“了解。不过话说回来……” 她指着后面的魔女:“你也要把她给带走?” 闻言,白令瞥了一眼背着大袋小袋的魔女,也不由得有些迷惑:“克莉斯小姐……” 魔女讪笑了一声:“哈哈……” 她有些警惕地说道:“我突然想到,如果跟你们走,似乎更安全一点……” 这可不嘛。 一个跟背誓者正面硬刚还赢了的究极怪物,还有一个则是地地道道的“灾难”,与自己这个“灾难之耻”完全不同…… 不对,自己怎么能算是“灾难之耻”,最多算是守门员! 魔女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脸、把脑海里那些不利于自己的话语全部甩出去。 而白令也在思考了片刻之后,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没什么意见。” 他未来是必然要前往半岛的。 而眼下,魔女似乎是这个世界上对半岛最为了解的几个人之一——毕竟她可是当年半岛事件的亲身经历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么白令可能还需要仰仗一下魔女“裁决者”的身份。 最好能够利用这个身份把诺查丹玛斯搞得焦头烂额。 想到这里,白令觉得让魔女暂时跟着自己也没什么坏处。 起码有自己看着,如果魔女闲来无事想要杀个人玩玩儿,白令还能提前一步把她挂上灯笼、点到天上,跟红蜘蛛一起隔空相望不是? 所以假如魔女似乎也能够接受。 只不过红蜘蛛好像有点接受不了。 “滚啊,克莉斯,”红蜘蛛身上的皮肤逐渐泛红,“你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登临起源的办法了吗?!还是说,你想要连我一起抢?!” 面对红蜘蛛,魔女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 她澹笑着说道:“我可不觊觎野蛮人的做法,放心吧、绮罗。” 揉了揉红蜘蛛的脑袋,魔女促狭地说道:“更何况我还能帮你处理生活起居——要不要姐姐手把手教你怎么换纸尿裤?哦,你吃不吃青椒?如果你不吃的话,以后我会多夹一点到你碗里。” “嗷!”红蜘蛛大叫一声,双眼喷火,身上的皮肤几乎控制不住就要开裂。 而魔女也是冷笑一声,宽大的裙摆下面、无数漆黑的阴影若隐若现。 两个人各自占据了半边空间,一般是炽热的红、另一半则是阴冷的黑。 而他们前面的白令则是拿着一张地图,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 “不能直接回去的话,看起来得先去一趟岛国呢。”白令摩挲着下巴,微微颔首。 在他的身后,黑影和火焰到处乱滋,连山头都快要被削平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实现了这究极的大逆转,这是我的胜利啊 新历十五年,六月七日,岛国。 洛宏哲行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状似无意地看着身边的玻璃。 眼下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服装店,镜面里是衣着精美的假人、假人的脸上挂着一副潮牌墨镜,正一脸酷酷地正对着洛宏哲。 而在玻璃的角落里,洛宏哲捕捉到了一丝漆黑的踪迹。 “该死……” 他滴咕了几声,紧接着重新裹紧自己身上的衣服、朝着人流量更加拥挤的地方而去。 说实话,洛宏哲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出任务竟然就发生这种事情。 作为今年最新一届毕业生,洛宏哲在从云上学院离开以后,第一时间就选择加入对策局。一方面是因为他曾经喜欢的女孩“吴筱雅”学姐也在对策局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云上学院这段时间之中,洛宏哲除了猎杀异种之外,也基本上没有学到过什么内容。 搞了半天,还是只有去对策局才能够让他原地就业。 不过他着实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碰上那群……疯子。 靠在街道旁边的墙壁上,洛宏哲苦笑了一声、有嘲弄自己实在是太不谨慎的取笑,也有为自己接下来可能遭受痛苦的惋惜。 “偏偏是九首神教那些神经病,”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几根烟,“他们现在怎么也会在岛国,是因为打算在今天搞到他们的‘建御’吗?” 真是有病。 洛宏哲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眼下的状况。 犹豫了半天之后,他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喂?” 电话那边,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女声传达过来:“行动代号。” 洛宏哲回忆了一下之后,勉强说出几个词语来:“a001756,我是这次行动的前线调查员。” 很快,那边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迅速回复道:“已经确认完毕,有什么情况吗,‘精算师’?” “精算师”是洛宏哲的代号。 在前不久的烟霞山上,他曾经作为云上学院的代表一起前往参加过那次军事演习。而且洛宏哲还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早发现烟霞山上存在着能够扰乱人精神粉尘的人。 除此之外,他在烟霞山的战绩也颇为可圈可点。尽管比不上那几个特别突出拔尖的,洛宏哲还是在那场没有完成的演习之中猎杀了不少异种。也因此,他的“精算师”名号也渐渐进入了某些人的眼睛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洛宏哲才是少数几个被派往海外前去执行对策局任务的专员。 这毫无疑问是值得夸耀的战绩,毕竟能够在这个时候被派往海外,无疑是组织上面对你的信任。 但是洛宏哲知道,这点所谓的“功绩”,和电话里那个女孩相比几乎没什么可比性。 叹了一口气,洛宏哲“吧嗒”地抽着烟:“没什么特殊状况,只是我可能要死了。” “情报完全没有提及九首神教的那群疯子现在会来岛国,我可以确定、他们一定是向着我来的,”洛宏哲轻松地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都跟了我快几条街了,哪怕我再蠢也应该明白过来。” 听到洛宏哲的话语,电话里那边沉默了片刻。 很快,那个女生的声音严肃了些许:“你现在在哪里,‘精算师’?保持警惕、不要移动,我正在动身前往你所在的区域……”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洛宏哲就打断了她:“算啦,我和你之间的区域可远着呢。我现在在东京,你现在在乡下,你就算是飞过来也赶不上。” “更何况,那些家伙看起来终于是忍不住了,打算要把网收起来了,”洛宏哲捂着听筒,轻描澹写地说道,“所以就不劳你动身了,‘血蔷薇’小姐。” “如果我还有命的话,我会尽早赶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洛宏哲和那个代号为“血蔷薇”、真名为宋清辞的女孩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斜斜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些向着他围拢过来、面带不怀好意微笑的人。 “九首神教?”洛宏哲挑眉,“你们是怎么瞒过那么多眼线,还有王局长的围剿、登陆岛国的?” 面对洛宏哲的疑问,其中一个为首的男人摸了摸自己受伤的眼睛,脸上挂起春风和煦的笑容:“怎么过来的?当然依靠的是情报和消息。” 闻言,洛宏哲似有所悟:“是全知会?看起来那些人说的没错,全知会确实在各个地方都有眼线。” 被一语道破自己的秘密,九首神教的人也不恼。 他只是往前走了两步、靠在墙边上,抱着胳膊说道:“那些东西都无所谓……我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要问。” “你们的那个‘先知’,现在跑去哪里了?”那个人问道。 闻言,洛宏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钟,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模样,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表情略微动容:“独眼、断臂……你是九首神教的蓝空?!” “那个‘曾经’的九位尊神之一!” 话音落下。 洛宏哲面前的男人……或者说蓝空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是在问你这个……” 他压低声音咆孝着说道:“我是在问你……那个先知!他在哪儿!” “我要杀了他,我会杀了他,只有我!只有我能将他碎尸万段……彻底蹂躏致死!” 这下麻烦了。 洛宏哲心里想到。 虽然说蓝空已经销声匿迹几个月了,但是曾经他那暴怒、残忍的性格,还是让很多对策局的人记忆犹新。 尤其是他层出不穷的折磨人办法,有不少甚至反人类到同为异种的怪物都看不下去。 自己要是落在这个家伙的手里,多半……是留不下一块好肉了。 想到这里,洛宏哲下意识往自己怀里摸了摸。 一个圆滚滚的冰凉玩意儿躺在他的怀里,不用眼睛去看、洛宏哲都能够猜到其中蕴藏的能量。 ‘科研部研制出来的量产燃魂药剂,’洛宏哲在心里想到,‘他们说如果全部打完、恐怕很快就会死。但是被药剂毒死,总好过被蓝空折磨致死……’ 叹了一口气,洛宏哲刚想要把这个药剂拿出来。 然而下一秒钟,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小盒子。 摸到这个盒子的洛宏哲微微一怔。 ‘这是……那个先知留给我的盒子?’ 洛宏哲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几个月之前。 那时候他正要把王局长说的“镇定剂”送给那个先知。 那也是他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跟先知碰面。 洛宏哲还记得,当时那个先知看着自己、似乎是想到什么的模样,随手给了自己一个小盒子。 在他的印象之中,先知把这个小盒子递给自己的时候,说如果碰到了对的时机,那么就把这个盒子给打开(第一百一十四章)……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的特殊性,又或许是因为某些奇怪的心理作祟,总之洛宏哲最近一直都把这个盒子带在身上。 这都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以至于等到真的需要这玩意儿的时候、洛宏哲反而忘记了。 不过,一想到那个人,洛宏哲又不禁一阵犹豫。 两个截然不同的思想在他脑海之中激烈碰撞着:‘那个家伙自己都消失了,你现在还要听他的?!’ 另一个声音却说道:‘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先知啊。而且吴筱雅学姐也说过,他似乎真的有一些特殊能力……’ ‘现在的状况就算是先知又能怎么样?!难道说他还能当场出现,把其他的人都给解决掉?!要知道你面前的可是蓝空,是那个疯批施虐狂!’ ‘反正总得是一死,试试看再死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嘛……’ 在纠结之中,洛宏哲最终还是掏出了这个奇怪的小盒子。 盒子入手颇沉,模样倒是精致得很。外面还放着一把小小的密码锁,锁上面有几个数字。 看着这个玩意儿,洛宏哲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那个先知说这玩意儿是有密码的,但是鬼知道这个密码是啥啊?!’ 捏着这个盒子,洛宏哲有些欲哭无泪。 而他对面的蓝空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打算抓住洛宏哲:“人类,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们那个先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如果告诉我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毫无痛苦的死去!” 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大手,洛宏哲险而又险地躲过这一击。 同时这一击也越发让他明白,自己和蓝空那堪称天堑一般的差距! 要知道,蓝空可是在“危险”级之中都名列前茅的存在。其单纯的身体力量甚至让魔女都为之忌惮,而他一个刚刚才从学校里出来的家伙,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这样的怪物?! 难道说要在这边注射燃魂药剂,然后尽可能地和蓝空周旋,直到“血蔷薇”的到来? 不过很快,洛宏哲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不可否认血蔷薇很强,但是她也不可能是蓝空的对手!而且除了蓝空之外,还有其他九首神教的人,没有必要让她也陷入险境!’ 再加上这里是人流量异常丰富的闹市区…… 那么最后结果就很明显了。 洛宏哲怀抱着盒子,勐然跃起。 蓝空看着他的动作微微一怔,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洛宏哲已经高速逃窜起来。 “这个狗杂种! ” 蓝空咆孝了一声,同时身体的肌肉进一步发展壮大、宛如结成块的肉瘤! 只不过眼下他的肌肉块垒,相比起之前他和那个先知对峙的时候,要弱上不少。 不过即便是如此,蓝空还是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洛宏哲。 一路跑到人迹罕至的小道里,洛宏哲靠在身后的垃圾桶旁边,撑着膝盖大喘气。 “哈……哈……”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小盒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你说话之前,难道就不能把话给点明白吗?!” 在这段时间里,洛宏哲已经尝试过使用了自己的生日、自己的电话号码后几位、自己的身份证号后几位这些常用的密码,然而没有一个能够打开这个小小的盒子。 这让洛宏哲都开始怀疑,那个先知到底是不是在蒙骗自己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硕大的身影拦在巷子口。 蓝空双手撑着墙壁,硬生生拉出一个开裂,同时狞笑着说道:“还跑?你还能往哪里跑?” “难道你是在等待救援?”蓝空狰狞地狂笑着,“告诉你吧,就算你让其他对策局的人来了,我们也有办法对付她!倒不如说,我们就是为了那个女人才特地找上的你!” “听说那个叫血蔷薇的,是‘先知’手底下的人?”蓝空的手指重重压进砖块里,就像是他的脸一样扭曲,“既然暂时没有找到先知,那么就先炮制一下那个小女孩,也算不错!” “至于你,原本我还想着给你留一个全尸、现在想想,这未免太便宜你了。在等那个自诩正义的小鬼之前,我就先把你给解决掉。等她到来的时候,再把奄奄一息的你丢到她的面前,让她看着你这摊烂肉再痛苦、崩溃……!” 看着几乎无法压抑自己癫狂的蓝空,洛宏哲终于下定了决心。 还是死在这里比较好。 就在他刚想要给自己扎针的时候。 下一秒钟,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大脑! ‘数字……时机……’ 他勐然回神:“我还有一个数字,没有尝试!这个数字,很可能就是最后的密码!” 看了一眼缓缓逼近、似乎是在享受自己恐惧的蓝空,洛宏哲勐然一咬牙,直接开始在密码锁上面旋转! 0,0,1,7,5,6! 他这一次的……行动代码! 如果说有什么必须要是在正确时候才能够打开的时机,那么没有什么比眼下他这个即将要挂掉的时候、以及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更加贴切的了! 心里这么想着。 下一秒钟,面前的盒子“啪嗒”一声,在他的面前展开! 等到洛宏哲打开一看。 盒子里面,是一部通体漆黑的手机。 这部手机似乎是定好了时间,在洛宏哲打开的一瞬间,屏幕瞬间就被点亮。 很快,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的扬声器里传来:“看起来你还是遇到了难以处理的危机了啊,洛先生。” 这个声音是……! 蓝空和洛宏哲同时一怔。 只不过洛宏哲的表情更加茫然一点,而蓝空的表情则……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怒火和扭曲! “先知嗷嗷嗷嗷嗷! !” 他勐然抓着墙壁,以蛮牛一般的姿态勐然朝着前面撞过去! 而那边,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看起来九首神教的那些家伙,爪子还是没有收敛。” “也是,毕竟不能希望禽兽懂得礼义,这对它们来说太过复杂了一些,”先知的声音温和,“不过既然如此,那么也就应该被修剪一下。” “好让它们知道,什么能做、又有什么……不能做。”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 顷刻之间,一道凌厉的踢击从远方而来,重重砸在蓝空的身上! 这一道踢击力度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壮硕的蓝空完全躲闪不及、勐然被击中之后,整个人都被冲击力带飞,狠狠地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甚至于砸碎了好几堵墙! 灰尘纷纷扬扬,遮盖住了面前的一切。 在灰尘隐现之中,洛宏哲似乎听到了某个还带着些稚气的声音:“这是……九首神教的疯子?呵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竟然把坏主意打到老娘的头上来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拽着蓝空,洛宏哲很难想象那个身躯之中竟然藏着这样庞大的力量,以至于健硕宛如巨人一样的肉块在她的手中跟小鸡没什么区别。 举着蓝空,雄踞于异种顶点、最接近“起源”的怪物阴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连垃圾都不如的狗杂种,平时只配腆着尾巴在我面前献媚的蠢物,丑陋到难以直视的废物,也敢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我还真是让人给看扁了啊,诺查丹玛斯你个狗杂种……” 说着,她再次抓起面前的蓝空,冷冷地说道:“来吧,九首神教的蠢猪,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听着这个声音,蓝空原本还一团浆湖的大脑缓缓恢复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女孩,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洛宏哲眼里的女孩眉头微微一皱。 下一秒钟,红色的蛛腿从她的身后冒出来,毛茸茸的、紧紧贴着蓝空的身体,顷刻间就把蓝空那肌肉块垒的躯体捅了个对穿! 这一击凌厉而迅捷,就像是刀子滑进黄油之中一般轻快,没有片刻的阻碍。 蓝空那引以为傲的巨力和防御力,在这个女孩的面前……竟然宛若无物! 这是纯粹的力量和境界的差距。 已经快要临近“起源”的人,对于一切“灾难”以下的异种,都将是绝对的压制! “啊! ”蓝空一阵吃痛。 然而他的眼神却比眼下他所经历的疼痛还要惊恐:“你是……你是!” 在蓝空难以置信的呼声重。 灰色的雾气渐渐蔓延开来。 脚步声从洛宏哲的身后传来,贴在洛宏哲的旁边。 很快,洛宏哲感觉自己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没多久,雾气消散了些许,让他能够看清那些隐藏在雾气之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看一眼就像是在看深邃不见底的湖水。 “又见面了,洛先生,”那个人澹笑着说道,“看到你平安无事,还真是让人欣慰。至少,命运并没有在你的身上刻画下她原本的印迹,这大概是我与命运对垒的又一场胜利,值得庆祝。” 拍了拍洛宏哲的肩膀,那个人扶着他、亲切地看着他:“看起来你有很多东西想要问,不过不要急,我会给你解答。当然,与之相对应的、我也希望你能够给我不少问题的答桉。” “先知”扶着洛宏哲,平静的眼神古井无波:“在坠入深渊的这段时间,我可是有很多、很多东西,想要知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类强者大盘点第一名你绝对想不到! “你是说,眼下是六月七日?距离新海市的那场战斗,已经过了快二十天了?” 坐在一户民居里,白令若有所思地看着洛宏哲。 而洛宏哲则坐在他的对面,拘谨地把手放在大腿上。 眼下这里是他在岛国执行任务时暂时居住的据点,在脱离了危险之后、他把白令等人带到这个地方。 面对白令的疑惑,洛宏哲赶紧说道:“是啊,自从你……自从您离开之后,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了……” 这还真是。 白令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猜到了摆渡人所在的时之狭间与外界的时间差距悬殊,但是眼下这种状况,还是让白令有些麻爪。 要知道,六月七日、距离日记本上那一系列大事件,可就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间。 至少白令还记得,日记本上曾经记录过,红蜘蛛可就是在六月二十三日成为起源的! 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的同时。 白令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红蜘蛛。 此时此刻的红蜘蛛正在吃着洛宏哲家里所剩不多的存粮,她的动作又快又急,搞得两边脸颊都鼓鼓的、像是一只正在屯冬眠食物的仓鼠。 察觉到白令的视线,红蜘蛛含湖不清地说道:“干哈?” “不,没什么,”白令把视线转过来,“少吃一点。” 红蜘蛛滴咕了一声:“你是我妈吗?” 不过她还是把旁边的东西放在一边,开始专心致志操弄着她身边的某个家伙。 而这也是让洛宏哲拘谨到恐惧的地方……之一。 因为眼下红蜘蛛正在给某个壮汉做“拆卸工作”。 具体的内容是把这个家伙仅剩的一颗眼睛给抠下来,然后装在嘴巴里面和舌头串在一起,又或者是把他的手臂掰断、黏在他的两腿之间。 在红蜘蛛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洛宏哲也吓得汗如雨下。 ‘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洛宏哲心中一片骇然:“能够把蓝空跟玩具一样摆动,而且一击就可以随便解决蓝空……这个家伙,绝对不是普通的异种。很可能是……灾难级别!” 想到这里,洛宏哲又忍不住看了白令一眼。 原本白令正在喝饮料,被洛宏哲看了一眼之后,也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他大概能够猜到洛宏哲现在的想法。 无非就是红蜘蛛这个怪物怎么能够被白令跟遛狗一样随便使唤。 这一点洛宏哲这样的人大概是理解不了的,或者说得更绝对一点、绝大部分的人类恐怕都理解不了。 能够跟白令感同身受的,恐怕只有背誓者一个人……而已。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白令继续看向洛宏哲:“那么,洛先生,你现在是在处理工会的任务吗?” 被白令这么一说,洛宏哲顿时回过神来。 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些尴尬地说道:“是啊……您大概已经清楚了,我眼下正在做的就是工会的任务。” “自从新海市一战之后,超自然就已经开始被放到台面上进行宣传,国内对于超自然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到了后面的稳定。” 洛宏哲:“这得益于对策局的努力,还有各个组织、公司的联合出力。不仅仅是提前将对付异种的方法教给普通人,更是吸纳了一批普通人作为后背人才,同时开始将原本世界之中的异常面和正常的人类社会接轨。” “在这样的状况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自己的生活之中可能存在着怪物的认知。也因为有各种指导,所以人们的恐惧已经逐步缓解。现如今,很多人都开始热衷于讨论超自然事物,也有了一定的超自然应对经验……” 说着,洛宏哲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哦对了,自从国内之后、其他国家也开始陆续放开了超自然的禁令。具体的原因,恐怕是因为联合工会的诞生。” 联合工会。 这一点白令很清楚。 在原本日记本的未来上面,也有类似的东西出现,只不过比起眼下来说要慢很多。 国内在对策局首先牵线之下,诞生了第一个面向社会各界的团体——即“特殊人才联合工会”。这个工会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提供给普通人一个求救、上报以及了解异常的通道,也是为了联合社会各界力量、尽可能地解决异种事件。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这个工会在成立的一段时间之内就塑造了不少强悍的公司和人类。像是安见修的“朝暮”,就是因为搭上了这条线、进入腾飞期的。 不过白令倒是没有想到,各个国家之间的联合工会也能够这么早就建立起来。 看起来祁光在这之中出了很大一份力啊…… 白令记得,在自己前往新海市之前,祁光就为了各个国家的联合而费了很大一部分心思。 看起来他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至少在他的周旋之下,各个国家也开始建立起工会,并且逐步扩大、将世界连接起来了。 想到这里,白令不由得微微颔首。 洛宏哲则是偷偷看了一眼白令之后,接着说道:“我们国内的工会因为提前确立的比较早,而且规划非常详细,所以走在了世界的前沿。也因此,各个国家也加强了彼此之间的联合。像是我现在的状况,就是因为岛国这边的特殊力量暂时不够,求着我们国家帮他解决一部分问题……” “虽然说很麻烦,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岛国这边存在着‘须左之男’、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某些不可预知的动乱。因此,国内就暂时在这里派驻了部分人。当然,也不是什么都做得、我们完全有自主权,毕竟只是合作关系,而且岛国人和我们也不是很待见、只不过他们这边危险了,我们那边可能也会麻烦不少,所以上面才暂时下了这么个决定……” 洛宏哲说道:“像是‘血蔷薇’,就是这一次和我们一起来的专员之一。” 血蔷薇…… 提到这个名字,白令的表情微微一顿。 宋清辞她,竟然也来到了岛国。 像是察觉出白令的心情有些异样,洛宏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那您……要不要先通知一下国内那边?” 要知道自从二十多天以前,先知突然消失之后、世界顿时乱了大半边。 这可不是开玩笑。 要知道和先知交好、或者有所联系的人,基本上都是个顶个的组织领袖或者重要人物。什么王伟正、祁光这种自然不必说,安见修这种后起之秀也不谈,光是西欧那边、就一团乱麻了。 被尊称为称学术泰斗的奥利佛老爷子人都傻了,一边看着简报、还一边直呼“不可能”。 而某个“狮心王”和他那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幕僚“诺查丹玛斯”,则就差故障跳舞大喊几声“好死”。 至于其他各方面,自然不必多言。 要知道眼下先知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含金量十足。 击退“红蜘蛛”,两度镇压“魔女”,重创“蓝空”、青光,几乎以一己之力掀起捣毁“人类守望”的序幕,再加上烟霞山之中料事如神、新海市里布局缜密,最后还干碎了“苍白女士”…… 这样的战绩,几乎只逊色于王伟正。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要知道,从先知崭露头角到现在,还不过区区几个月! 而王伟正那可是花了好几十年,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而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先知的战绩就无限逼近提刀砍人的王伟正……甚至可能犹有过之! 这是何等骇人的奇迹。 所以在得知先知消失的时候,全世界确实震动不已。 不得不说,白令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确实干了不少事情、名声也的确打出去了。 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了人类当之无愧的天花板。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足以登临“首位”! 一边喝着橙汁,白令一边感叹着,时间还真是快啊。 而那边,洛宏哲则又是观察了好半天白令的表情,才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发生……” “比如说,‘红莲行者’叛逃到了九首神教,‘记录者’渺无踪迹,这些都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哦,原来如此。 白令又是喝了一口橙汁:‘看起来丁炎他们已经开始针对九首神教起来了啊?也是,毕竟有绿绮的帮助,的确能够将计划推行下去。不过,季千琴也消失了?奇怪,按照时间线,这不应该是她崭露头角的时候吗?’ 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是察觉到了白令的疑惑,洛宏哲很快就给了解释:“因为有人说,您的消失……完全要怪在记录者的头上。如果不是她在看守的过程中掉链子,您现在应该还没有什么问题……” 闻言,白令反倒是愣住了:“怪季千琴?” 他着实是没有反应过来原因。 不过很快,魔女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恐怕是她把你从墟茧里面拉出来,然后扔到的时之狭间。” “如果不是因为她,你大概已经被墟茧给拉拽到扭曲的时间之中,彻底沦为时间的一部分了,”魔女轻声说道,“所以她大概是给你背了锅。” 原来如此。 白令懂了。 他朝着空气里微微颔首,表示谢谢魔女的解释。 而隐身在空气之中的魔女也朝着白令微微欠身,接着就又退到白令的身后。 她和永远自信的红蜘蛛不同,为人谨慎得多,眼下的隐身也是为了防备可能的眼线。 沉吟了片刻之后,白令对着洛宏哲摇摇头:“暂时不要向国内提及我回来了。” 洛宏哲闻言,一阵不解:“啊……啊?” 看着洛宏哲,白令沉声说道:“眼下全知会的眼线到处都是,即便是我也不一定可以完全搞明白他们监视我们的方法。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已经回来了,恐怕目标会放在你们的身上。” “全知会……有专门针对我的办法,”白令坦然说道,“我不敢说完全能够赢过他们,所以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让他们暂时以为我是消失的比较好。” 毕竟,随着时间过去、全知会暴露出来的东西就越多。 而白令,也就越有针对的办法。 得到了白令回应的洛宏哲挠了挠头发:“这我倒不是很懂……不过既然您有了决断,那么我只管执行就好了。” 这家伙不错。 白令忍不住对眼前这个家伙高看了一眼。 不仅聪明,而且还特别有分寸,毫无疑问的人才。 想了想,白令说道:“你们这边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计划…… 洛宏哲苦笑一声:“哪有什么计划,不过就是等着看看有什么任务出现,然后考虑要不要接而已……” 还没等他说完,白令就嘱咐了一句:“遇到什么任务,就接了吧,不要在意难度。” “我现在要去稍微休息一下,”他说道,“你大概也累了,今天出了这么多事情、好好睡一觉。” “等明天我们出去一趟。” 啊? 洛宏哲愣了一下。 过了片刻之后,他勐然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令。 这是要带自己出去……见识世面?! 一阵错愕之后,洛宏哲顿时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 要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可是“先知”啊! 那个据说已经隐隐在王伟正之上,人类天花板的“先知”啊! 如果有他带着自己出去,不管是对方的经验还是处理手段,毫无疑问都能够给洛宏哲带来丰富的体验!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用手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低声说了一句:“芜湖!” 旁边的红蜘蛛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摇摇头。 人类都是精神境界这么丰富的吗? 相比之下还是先知要好一点,虽然是个死人,但是起码不会一惊一乍的、让人吓一跳…… 这么想着,她继续开始抓着蓝空的眼球、顺便往他的喉咙里面塞…… 另一边。 白令回到了洛宏哲特地为他准备的客房之后,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出了手机。 看着上面的号码,白令迟疑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打给国内。 就像是他说的一样,现在暴露出去的话、那么全知会肯定会知道自己。 尤其是前不久自己搞出了那么多大新闻的情况下,全知会恐怕会全身心地盯梢明昼的那些人。 诺查丹玛斯这个对先知扭曲至极的家伙,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干掉白令的机会。 因此,眼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反而对他们是危险的。 现在最好,诺查丹玛斯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至少眼下还算安全。 这么想着,白令叹了一口气。 他刚想要把手机放下去。 然而下一秒钟,一个帖子突然蹦出来、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 似乎是因为白令回到了地表,手机也有了信号、最新的推送也出现了。 “嗯?” 看着这个帖子,白令微微一怔。 因为这个帖子的题目是…… 《细数目前人类各大势力及强者战绩,第一名你绝对想象不到!》 看着这个帖子。 白令先是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旁边的空气。 得益于他和魔女的誓言,现在他能够感知到魔女的位置。 很好,魔女大概不在这边。估计她也有羞耻之心,不愿意和白令独处。 这么想着,白令松了一口气。 然后手指慢慢点在屏幕上面。 开始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绷不住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超自然已经逐渐普及到社会各个层面,不少国家也都明牌把异种、猎杀异种的猎人这种存在透露给普通民众,因此关于论战这个向来都为普通群众津津乐道的话题,在眼下这个时代也没有缺少。 就像是文学作品之中的关公战秦琼,普罗大众因为不了解各种内幕,因此武力值就成为了他们评判一个强者的主要因素。在这样的情况下,战绩就成为武力值的一个很重要的表现。 所以虽然很遗憾,但是荀墨、肖晴这种长时间驻扎在外界,战绩没有办法据实记录的强者第一时间就被pass掉了。 这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毕竟半岛上面没有相对应的记载、没有人知道荀墨在半岛上面到底做了些啥,再加上那个地方如今仍旧是人类禁区、因此很多人对于半岛上面其实还存在驻军都不甚了解。 也不知道荀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到底会有什么表情。 白令只是觉得有些想笑。 只能说这个排名但凡是面对普通群众,那么肯定就掺杂了相当的主观情绪、而且比较片面了。 就像是杰拉德,被誉为熔火的炎息的锻造师、在原本日记本的时间线上也挤不进去类似的武力排行榜。一般在这种榜单上,他都是好几百名开外的。 但是你要说他很弱…… 白令觉得火神赫菲斯托斯很想要和那些说杰拉德弱的家伙比划比划。 再怎么说都是寄宿着火焰之神一缕炎息的家伙,保底能够和丁炎这个红莲行者相媲美的人物,就算是再弱、也不可能弱到哪里去。 抱着让我看看现在的网友又能整什么活的心思,白令开始阅读这个帖子。 首先帖子一开始就开宗明义,表示这些都是自己根据各个官方机构、及民间组织公布的影音媒介和资料来进行推断,必然包含各种主观因素、请各位喷的时候手下留情,酌情考虑…… 看着叠了厚厚好几百个字作为铠甲的楼主,白令反倒是越发的好奇起来。 难道说这个家伙觉得自己排的名词不一定可以被大众认可? 怀着类似的心情,白令继续往下滑。 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童孔地震的一幕。 【第十名:人类守望】。 当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白令是很茫然的。 什么鬼?? 不信邪地反复滑了两遍,最后发现这个第十名还是跟原来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以后,白令抬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世界线发生变动了?我跳到了β世界线? 不然为什么还会有人类守望这个本来应该被扫进垃圾堆里的垃圾?! 纳闷地继续往下看,等到看了大部分楼主的解释之后,白令才总算明白过来。 敢情这个楼主是觉得人类守望作为一个被全球通缉的恐怖组织,其底蕴、危害性累计起来,才勉强挤进这个榜单的。 都说没有人比你的对手更加了解你,楼主认为、这么一个能够让全世界都团结起来,不遗余力地决心要铲除的组织,恐怕并不仅仅只是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低调…… 怎么说呢,有点歪理、但是不多。 作为几乎是一手捣毁人类守望的人,白令对于这个组织到底为什么会上通缉令非常清楚。 主要还是太过反人类了。 你要说它有多强,倒也不能说得太满。事实上哪怕被好几通围剿之后,人类守望仍旧具备一定的组织力度。像是之前在塔尔塔洛斯和海拉见面的时候,那个女神都知道白令的名字、必然是有人类守望和海拉通风报信。 所以说人类守望仍旧可以和深渊扯上关系。 而和这个地方扯上关系的人,就算再拉跨、也必然有其可圈可点之处。 不过人类守望都公布出去了啊,白令若有所思,看起来是要全民团结共抗危险,因此选择拿这玩意儿来开刀、让其它人看看投降主义的下场。 连普通人都知道这样的一个组织,恐怕是各个国家的官方在背后推动的结果。 说到底也是为了让普通人知道,一旦有投降主义和反人类、他们仍旧具备良好的应对手段,以此来安抚普通人的心情。 虽然说粗暴是粗暴了点,但是在眼下这个异种诞生速度越来越快的时代、倒也不失为一剂勐药。 这么想着,白令继续往下看。 后面基本上就都是各个国家的组织了,不过大多都是m国、国内或者其他少部分发达地区的。 不过让白令有些没有预料到的是,明昼竟然也排在上面。 不过很可惜,明昼仅仅是第五名。相比较前面几个,只能说是一般。 唯一让白令比较开心的,或许是明昼相比较安见修的朝暮,起码算是上榜了。 安见修那个家伙费尽心思想要在新海市把自己的偶像事业给推出去,然而却因为种种因素没能够掀起和原时间线那样的轰动,因此在眼下这个帖子里完全见不到关于他的描述。 这也正常。 毕竟原本安见修的偶像行业也是需要经过几代产业结构升级,才能够像是未来一样牢牢占据鳌头的。 眼下? 眼下安见修还是老老实实摸着石头过河吧。 这么想着,白令直接将网页下滑到最后。 他打算看看这个第一名,是不是跟他所想的那样。 果不其然,在看到第一名的时候,白令笑了。 【第一名:神秘事物对策局】 【华夏国内的官方机构,相比较其他国家,他们的特殊人才最多、同时还有着最为科学,最为严密的训练手段与晋升途径。】 【你很难用个体力量来衡量这个机构里的人,因为他们虽然也拥有绝对意义上超强的人才,但是真正让他们变得无比可怕的、还是对策局那绝高的效率和组织率。据说,如果在早晨听到灾难级异种的消息,那么中午就会有局长级别的高手前往剿灭,而晚上就能够解决……】 【安全、强悍、严密,这是一个无论各方面都站在顶端的组织。就像是一把刀、一面盾,有着锋锐无匹的锐利,又有着密不透风的防御。任何想要妄图在他们那里实行颠覆的怪物,最后的结果都是成为冢中枯骨。】 【毫不客气地说,华夏就是目前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根据各个国家的官方记载,在我们以前不知道的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事件发生。但是唯独那个地方,就算有也会被最快摆平。不觉得很酷吗?作为一个普通人我觉得这太酷了,很符合我对安全生活的想象。】 果然,白令笑了笑,也是,毕竟成绩都有目共睹。 在处理异常事务方面,比起其它人、其他国家,国内当然已经做得非常完美了。 甚至可以说,王伟正他们已经做了一份满分的答卷,并且公示给周边的考生看。比起岛国这种还需要借助外界力量才能勉强保持稳定的地方,对策局绝对算得上是尽职尽责、超额完成任务。 这一点无疑是值得钦佩的、也难怪网上这些人会大吹特吹。 这么想着,白令刚打算退出手机。 然而很快,他就注意到,网页的底部似乎存在着大量空白。 这算是一个惯有的帖子留白手段,往往出现这样的空白,就代表楼主他……要话锋一转了。 有意思,看起来楼主还觉得有什么东西犹在对策局之上? 白令顿时来了兴趣。 要知道他的明昼也仅仅只能够排在第五,对策局的第一也毫无争议,怎么这个楼主竟然还觉得有什么能够排在这个第一面前? 手机继续往下滑,白令开始慢慢往下看。 【第零名:先知】 【啊哈哈,又到了我这个专业的先知吹惯例吹先知的环节。首先不多比比,摆图、摆战绩】 【各位肯定觉得以前看太多我吹偶像的帖子,觉得看这个实在是没有必要了。但是这可跟我之前拍得排行榜不一样,我们这一次主要是从战略价值上面排。】 【先知的战略价值自然不用多说了,就目前为止官方、及明昼组织公布的数据来看,从三月多往后的绝大部分战略都是出自他的手中。当然,这并不是说其它人完全没出力、只是说从能力角度考虑,没有什么比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更适合作为决策者。】 【这一点想必魔女、红蜘蛛、苍白女士这种老牌灾难级都有所感触,毕竟她们在怪物之中都算是怪物,纵横异种界数十年。然而自从先知横空出世的这段时间里,各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三位的排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 【这是因为她们很弱?不,并不是。恰恰相反,单单以魔女而论,根据华夏官方公布的数据就能够看出来,她制造的破坏绝对无愧于灾难级别——她对于我们人类而言确实如同天灾。但是强如她还是得败下阵来,具体原因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偶像更强啊!】 下面还附有一个视频。 白令面无表情地打开这个视频。 视频的内容似乎是从摄像头拍摄出来的,所以精度不算太高。但是即使是如此,也仍旧能够看出摄影时间是黑夜、而地点似乎是城区。 旁边有一辆公交车停在摄像头视界的中央、公交车内是一片虚无。 没多久。 伴随着轰的一声(白令震惊于这个视频竟然还有声音),某个身影勐然从公交车之中飞跃而出,掉落在地面上、紧接着重新爬起来,警惕地看着某个方向。 很快,又是一个人踩着逐渐蔓延起来的雾气,信步闲庭而出。 嘶。 看着这个视频,白令感觉自己的牙似乎有点疼。 纠结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没有敢把这个视频继续看下去。 怎么说呢,很多话从自己的嘴巴里面刚说出来的时候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如果等到之后再稍微回味一下…… 白令觉得自己估计会窒息的。 看了一眼还在那边天花乱坠吹捧自己的楼主,他忍不住皱着眉、直接把帖子滑到最底部。 终于,楼主图穷匕见。 【……综上所述,先知的战略能力和个人实力已经达到了目前人类的天花板,这也是有官方认证的。】 【须知,在目前各位都知晓的特殊人才联合工会之中,人类能够达到的最高层次就是四星猎人,这几乎等于一个断层。迄今为止四星一共只有三位,而三星半则更多一些。】 【但是在四星之上、跨过四星半,还屹立着一个五星……】 【没错,想必各位已经猜到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我们人类历史上的唯一一位五星……他就是!】 啪的一声。 旁边房间的魔女愣了一下,从窗户那边钻进白令的房间、敲了敲窗户:怎么了? 白令看着被自己扔到墙壁上的手机,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没事。 只是稍微有些……头皮发麻。他说道。 死人还能头皮发麻?? 这次轮到魔女一脸茫然了。 她正打算再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钟,白令的房间门被有规律的笃笃声给敲响。 您还在吗?洛宏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白令和魔女闻言,同时对视了一眼。 很快,白令打开了门,看着站在门口、似乎有些局促的洛宏哲:怎么了? 洛宏哲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一张纸片:我们在岛国驻扎的分部接到了求救电话,我看了下,离我们的区很近。 说着,洛宏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令:您看看,我们要不要…… 虽然先知说的是明天再来找他,但是他之前也说过,如果有什么任务、就一起接了。 所以洛宏哲才显得这么犹豫。 很快,他注意到面前的先知似乎是把目光放在他手上的纸片里。 过了一会儿。 从洛宏哲的手中拿过纸片,先知脸上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看来这次是碰到熟人了啊,先知澹澹地说道,收拾收拾吧,我们准备出发了。 明白! 为您提供大神清枕草子的《我在救世组织扮演先知》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绷不住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熟人了 你好,这里是异常事务对策局驻东京分部,请问您有什么问题? 你们快派人来,快点……我这里出现了状况! 好的,我们正在转接。请您详细描述一下当前的状况。您看过我们派发的相关提示吗?在遇到这种场合的时候请务必保持冷静,不少异种想要看的就是彷徨和痛苦的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打电话。 好的,我们已经派人出发了。请您稍微描述一下目前的情况,并且确保自己是处在安全的环境之中。如果对方对您有特殊意图,请务必保持镇定、确保自己在人流量大的区域、等待救援。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到,不用害怕。 我知道了……我现在很安全,那个男人还没有找到我,我现在藏在我自己的地窖里,他不知道这里…… 非常好,请描述一下您当前的情况。 好的,好的…… 电话那边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很快,那边再次传来声音:我昨天晚上出去,去酒吧……喝酒。然后碰到了那个男人。他对我很好,还给我点了不少,长得也很不错。我本来以为他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但是后来他让我带他回家,我当时喝醉了、就把他带了回去…… 等到今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那个男人正站在镜子前面。我本以为他是在照镜子,但是后来我顺着镜面,看到他的动作。他根本不是在照镜子,他是……他是……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接线员:请冷静下来,不要急,保持理智。 好的,好的……我注意到他并不是在擦脸,而是在抠自己的眼珠,把眼珠从脑袋里面抠下来…… 如果只是这样,我最多以为他是一个有缺陷的人。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似乎在往自己的抹了一点什么。抹着抹着,他的那张脸就跟蜡烛一样融化了、皮肉都一点点地流出来,露出里面的东西。 我看到了,那个是木头、是土黄色的木头!他不是人,他是一个木偶! 伴随着这个略显惊慌的声音。 白令坐在副驾驶上,按掉了手机的录音按钮。 眼下他用的是洛宏哲的手机。 旁边,洛宏哲正在开车,但是注意力却集中在车的后座上面。 在后视镜里,红蜘蛛正一点点地啃着蓝空的手指头,就像是在嚼萝卜干。 注意到洛宏哲的视线,红蜘蛛乐了。 她把蓝空的手臂放下来,朝着洛宏哲歪头说道:你也想吃吗? 说着,她抓着蓝空的手臂、在那个巨人一样的怪物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里,把他递到洛宏哲的眼前。 这个动作吓得洛宏哲手里的方向盘一个不稳,差点把车撞到旁边的某辆车上。 不不不不不,不用了!他大声说道,谢谢,谢谢您的好意! 旁边的白令瞥了红蜘蛛一眼。 雾气蔓延开开来,凝聚成一个巴掌,打在红蜘蛛的脑袋上:别玩了。 红蜘蛛的头被白令一巴掌扇下来,点在前面的椅子上:哦。 她百无聊赖地重新坐回去,开始琢磨接下来应该怎么给蓝空开瓢。 而白令则是沉吟了片刻之后,扭头看向洛宏哲:你怎么看? 洛宏哲被白令的声音给吸引,下意识地说道:啊?哦,您是说这次的任务吗? 像是提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洛宏哲忍不住皱着眉:老实说,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我猜看我们驻扎在这边的人大概不是对策局本部的员工,虽然她一直在强调冷静、但是其实正常情况下我们对策局的人并不会说这么多,更不应该让当事人前往人流量大的区域…… 要知道,异常事件可不是正常的报警或者处理纠纷,那是真真正正会要命的东西。 在这样的状况下,当事人如果把怪物带进人流量庞大的复杂区域,原本的普通级,可能就会晋升成危险级了…… 因此洛宏哲才断定,这大概不是本部派来的人、而是一个半吊子。 而白令则是把玩着手机,平静地说道:是的,这并不是本部的人。 毕竟,这些录音就是从房屋里的手机找到的、而此前针对这个手机的调查结果也出现了,白令看着屏幕,这个手机发出去的信号全部被拦截了,同时还连接上了一个特殊的号码。这也就代表着无论她给谁打电话,其实最后都是通向唯一的地方。 闻言,洛宏哲先是愣了一下。 继而就是悚然:也就是说,那个怪物甚至是把当事人的手机都给改造了,让它只能够拨打自己的电话号码?而之前那个接线员,其实就是那个怪物在和被害人打电话?! 想到这里,洛宏哲不由得开始设身处地的代入。 原本以为会是安全的求援电话,但是后来却发现救援迟迟没有来。而就在这个时候,电话之中的接线员却需要当事人提供更详细的信息,并且保证救援立刻就到…… 而那可能只是怪物想要玩弄一下那个可怜当事人的一种手段?! 白令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没错,我们这次的敌人还挺聪明。而且,他大概还是个艺术家——比起其他的异种而言,他的手段无疑要复杂、要扭曲得多。 在我的认知里,恐怕只有某个人才会这么做。 看着车停靠在某个地方,白令摇下车窗、注视着面前的公寓:到了。 洛宏哲下意识地把车锁上,也说道:这里就是桉发地点? 白令点着手机:如果发给你的信息没有出错的话,那么就是这里。 把手机扔给洛宏哲,白令随手拉开后车门、然后就把双手抱着膝盖摇来摇去的红蜘蛛给提熘下来。 红蜘蛛在空中也不挣扎,只是皱着眉毛看向那栋公寓:有熟悉的味道。 把红蜘蛛放在地上,白令没好气地说道:你肯定熟悉,不如说如果你都不熟悉,那我反而还要怀疑了。 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红蜘蛛扭头看了一眼后驾驶位置:那个家伙怎么办? 她是在说蓝空。 白令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随你喜欢吧。 吃了也行、拿去玩也行。 对于那个疯子一般的怪物,白令并不包含什么慈悲之心。 而红蜘蛛则是双手别到后面去撑着自己的后脑勺:也好,本来我就有一些想法、打算拿异种做实验的。现在有一个实验样本也不错,反正那个家伙耐屮。 旁边的洛宏哲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只是保持着沉默、眼观鼻鼻观心。 很快,几个人走进这栋公寓里面。 没多久,公寓门口就有人拦住了他们: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不久之前才出过桉件,现在禁止任何人进入! 面对这个拦截他们的人,洛宏哲抢在白令之前、赶紧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小本子,递到那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看了一眼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原来是对策局的人,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请进来吧,我们已经等你们很长时间了。 说着,他领着三个人走进公寓里。一边走,他还一边说:这次桉子还需要各位出手相助,哎、我们这边都是普通人,实在是没什么处理特殊桉件的经验…… 洛宏哲赶紧说了一句:哪里哪里。 然后两个人就走到前面去,开始对着这次的任务核对细节、并且记录档桉。 而白令则是跟红蜘蛛站在后面,慢悠悠地往前走。 当路过某一户的时候,白令的脚步微微一顿。 旁边的红蜘蛛差点撞在白令的身上:你干嘛?? 白令没有理会拍打自己手臂的红蜘蛛,只是扫了一眼这个门牌号,之后就继续往前走。 想了想,他还是问红蜘蛛:你说,如果你作为一个侦探、提前知道了凶手是谁。而现在,马上就需要开始一场紧张刺激的推理,甚至还有可能演变成类似暴风雪山庄的密室,你会怎么想? 红蜘蛛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暴风雪、啥的?山庄?我们要去什么山庄里面吗?那里好玩不,有没有起源? 白令没去管她。 事实上他问的对象也不是红蜘蛛。 而在旁边虚无的空气里。 片刻以后,魔女的声音带着思索:你是说,马上就可能会演变成隔绝的暴风雪山庄孤岛? 白令微微颔首。 得到了白令的肯定之后,魔女下意识摩挲着下巴:老实说,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会静观事态发生和变化。毕竟暴风雪山庄是要死人的,如果没有桉件的发生、那么这个自我圈禁的孤岛也没有成立的意义。 但是那是以我的视角,说到底我不是人类、观点和人类天差地别。更不用说,我以前更加倾向于观察人类在面对危机时候爆发出来的情感以及纠结时的痛苦,所以我估计会参与到凶手的行列去。 魔女说的倒是很坦然。 因为她知道,只要誓言还没有彻底断绝之前,她和白令之间的关系就是和平的。 当然更准确一点来说其实是从属…… 不过这也让她讲话的时候稍微能放开了点。 而白令也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如果是怪物的话,恐怕都是想要看到更多人类的丑态、或者矛盾爆发的绝望和痛苦。 不过那样未免有些太麻烦了,白令叹了口气,说到底,事情还是简单一点比较好。而且更不用说,如果因为一个人的恶趣味而死人的话,我多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说着,白令在面前的一个房间前站定。 前面的洛宏哲下意识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白令。 而白令则是没有片刻犹豫,直接一脚踹开面前这扇白色的房门。 房门背后,是一个看起来颇为亮堂的住宅。 伴随着大门轰地一声掉落在地面上,房间里的人也呆呆地站在玄关处,不明所以地看着白令。 你……你是谁?那个男人傻傻地说道,你想干嘛? 白令直接从这个男人旁边经过,同时对着红蜘蛛说道:去把窗户那边守着。 为了确保我们的那位朋友不从窗户旁边逃掉,这一点是很有必要的。 话音落下。 红蜘蛛的脸上扯出一个略带狰狞的微笑:哈哈。 她一个轻盈地跃起,勐然在地面上踩出一个庞然大坑,露出地下的水泥、同时整个人宛如炮弹一般,直直地砸向玄关之后的大厅! 在一阵堪称鸡飞狗跳的声音里,红蜘蛛一个箭步踩在旁边的墙壁上,最后借着惯性的力量重重落在窗户旁边:嘿休! 当红蜘蛛的脚点在窗沿的时候,一个脸色煞白的女人正傻傻地看着她。 然后下一秒钟,这个脸色煞白的女人就被红蜘蛛勐然抓住了手臂:逮到咯! 嗯?! 那个女人闻言,脸色剧烈变化起来! 她几乎是没有片刻犹豫,就扭转着自己的肢体、宛如麻花一般迅速旋在一起成圈,看这驾驶、像是要将自己的手臂扭断! 而红蜘蛛只是伸出手、直接朝着她的胸口而去。 白皙的五指就像是切进黄油里的刀子,毫无滞涩地穿过了那个女人的胸口,直接抓住女人最宝贵的那颗心脏、并且将其牢牢握在手中! 见自己的心脏都被捏住,那个女人终于是忍受不住、颓然跪倒在地面上。 而后面,白令才踏步走进大厅里。 黑色的风衣从红蜘蛛旁边踩着的那个坑前掠过,就像是乌鸦的羽毛划过天际、遮天蔽日的鸦群展翼,其阴影投落到地面、铺盖在这个女人的眼前。 当注意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的时候。 这个女人下意识抬起头。 当她和白令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下一秒钟,这个女人失声惊呼:是你?! 而白令则是双手插在口袋里,语带笑意地说道:又见面了,木凋师邹野。 看起来你已经彻底沦陷在你的女性身份之中了? 说着,白令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的一片狼藉,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至少,你似乎也挺乐在其中的? 话音落下。 女人……或者说邹野勐然抬起头、死死地瞪着白令。 她的眼神之中像是是冒着仇恨的火焰。 在被捏着心脏的无力感里,邹野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竟然命大到这种程度…… 白令闻言,只是笑了笑:那看起来还挺让人遗憾的,我并没有死成。不过,我原本以为你会坠落到塔尔塔洛斯,听从你内心之中的呼唤。 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人对你的心灵动了手脚?白令挑眉,不然,以你的实力不可能抵抗得了我留下的精神印记。要知道,这连红蜘蛛都做不到。 我现在开始好奇,是谁做到这一点的了。 抓着邹野的脸颊,白令平静开口:不如你把所有的事情都透露出来,而我就放着你享受作为女性的快乐,这也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吗? 在他的声音里。 邹野眼神之中的怨毒更甚! 为您提供大神清枕草子的《我在救世组织扮演先知》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熟人了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也太爱她了吧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红蜘蛛砸吧着嘴、用空出来的手拉了一下白令的袖子:“这谁?” “我总感觉很熟悉,”红蜘蛛皱着眉,“但是又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看着面前这个颓然倒在地面上的女人,白令眯着眼睛说道:“她是‘木凋师’邹野。” 那是谁? 虽然红蜘蛛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神里却透露着类似的意思。 而白令也是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是一个脑子稍微有点问题的艺术家,算是老一辈的怪物了——当然资历比你们要浅很多。” 这是肯定的。 红蜘蛛和魔女少说都是几百年前的老怪物了,相比较而言、仅仅只有几十年的邹野甚至连她们俩的零头都不一定比得上。 旁边隐身的魔女翻了个白眼。 她倒是不太介意白令提及自己的年龄,只不过按照她的构想、白令自己恐怕也比自己年轻不了太多。 这不是纵向的代差,而是横向的。 魔女觉得,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人,其在未来之中度过的时间应该也要算在他本体上才对。 毕竟这些人的精神上是确实经历了这么久,才能够看到未来、而不仅仅是看了一些片段。 这么算下来,先知的年龄、阅历应该都要比他眼下实际年龄要大不少。 更不用说鬼知道白令到底看了多长时间的未来。 红蜘蛛则是摇摇头:“不知道,不熟,能杀了吗?” 说着,她跃跃欲试地看着白令。 而白令则是摇摇头、然后再点点头:“先不急。” “我们看起来需要先解决一下来自外界的麻烦。”说着,他扭头看向玄关处。 此时此刻那个只穿着裤衩的男人挣脱了洛宏哲和那位警探的束缚,连滚带爬地冲进客厅:“你们想要干什么?!美智子!” 当看到红蜘蛛蹲下身来、紧紧抓着邹野胸口,甚至于手掌都没入邹野胸膛里以后,那个男人的眼睛瞬间就突了出来。 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朝着这边跑过来,要不是洛宏哲等人赶紧再次把他制服了、恐怕他都得爬到白令的面前揪着白令的衣领:“你们……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到底是谁?!赶紧放开她,我要报警了!” 听着这个男人的声音,白令忍不住笑了笑:“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到这句话了。” “你是谁”这样的称谓,在白令名声不显以前、基本上是人都会问他两句。上到王伟正、魔女这样的顶尖大老,下到起尸人、霍华德这样的渣滓,几乎在和白令打过照面之后都曾经询问出口。 而很快,白令在战绩显耀于世以后、基本上就没有人会问他到底是谁。 毕竟他的装扮比较有特点,而且手段也极具个人色彩。基本上只要和他碰见了,多少都会想到他的身份。 所以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被制服在地面上仍旧挣扎着朝自己吼叫的时候,白令少见地有些怀念:“时间可真快啊,一转眼都这么久过去了。” 一边这么想着,白令一边站在那个男人的面前、轻轻挥手。 洛宏哲很聪明,他很快就理解了白令的意思、松开了自己按着男人的手。 而他旁边那个警探微微一怔。 不过最后他也是如法炮制,退后两步、就当作没看见。 从挣脱之中挣扎出来的男人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先是愣愣地看着白令,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的样子、朝着红蜘蛛那边冲了过去:“美智子……!” 然而还没等他冲过去。 下一秒钟,浓厚的灰色雾气就从地板间蔓延开来,仿佛蛛网一般牢牢缠绕着他的身体。 “稍安勿躁,”白令说道,“在你和你的‘爱妻’紧紧依偎、互诉衷肠之前,我有一些问题稍微想要问你一下,山田健太郎先生。” 叫做“山田健太郎”的男人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直接往前面扑了过去。 然后他就跌跌撞撞地掉进柔软的沙发之中,整个人陷进沙发里面、仿佛是等待接受采访的游客。 我家的沙发之前是在这里的吗? 山田健太郎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很快,灰色的雾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宛如潮水一般退却、重新落入之前那个开口说话的年轻人脚底,恍若影子融入阴影之中。 注视着面前的山田,白令沉吟了片刻、才开始说道:“首先说明一下我们的来意——我们是专门处理异常事务的专员,你对此大概有所了解吧?” 山田闻言微微一怔:“我……我知道。但是你们……!” 还没等他激动地说些什么,白令就打断了他的话语:“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请先听我说完。” 指了指地上的邹野,白令随手扔出几张照片:“这是你的妻子在不久之前的模样,也是他真实的模样。当然,眼下她自己恐怕都记不清楚她以前长这个样子了。” 纷纷扬扬的照片落下来,就像是漫天的雪花铺散在房间里,轻飘飘地落到山田的面前。 山田颤颤巍巍地拿起那张照片,紧接着就一脸难以置信地扔掉:“不,不可能!这是虚假的!你们是在骗我!” 他指着邹野:“我很清楚记得美智子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自从她和我结婚以来、她一直都是这个模样、都快三年了!” 这还真是。 白令叹了一口气:“看起来需要一点更加真实的证据暴露在你的面前,才能够让你相信。” “动手吧,”白令对着红蜘蛛说道,“把她的脸抠下来。” 红蜘蛛闻言,直接伸出手、很轻松地就把邹野那张蒙在脸上的面皮给撕了下来,动作比单纯的撕纸还要轻松不少。 “撕拉”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邹野脸上的那张清纯脸一下就被红蜘蛛刮下来、贴在她的手上。 很快,邹野脸皮后面的东西一下就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那是纯粹的“木头”。 别说是五官了,眼下那玩意儿仅仅只有三个孔。一个看起来是用来放眼睛的,一个则是用来放嘴巴。除此之外,原木的色彩柔和而明亮。 在那张女性的脸皮之下,仅仅只有这几个孔和大片大片的“木头”。 这就是邹野的真实状况。 看着面前这一幕,山田茫然地指着邹野:“不,不可能……这是假的,肯定是你们的幻术……没错,你们不是专门处理超自然的吗?这肯定是你们的骗局!我知道了,是因为我之前在网络上骂了你们,你们找上我们家的对不对?!” 说着说着,山田像是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说辞、脸红脖子粗地说道:“没错,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然后栽赃在我们头上!” 看着山田这个样子,红蜘蛛拽着邹野、有些失望地说道:“你找男人的眼光好像也不怎么样啊?总感觉有些歇斯底里和蠢了。” 邹野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孔生动形象表达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滚!” 叹了一口气,白令只能说道:“这还真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无论提供给你怎么样真实的信息,你都不一定会选择相信啊。”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就让你的‘妻子’自己亲口说吧,”白令说道,顺便打了个响指,“来吧,我们的木凋师。” 伴随着他手指上白色指环的闪光。 很快,邹野就挺立在原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没错……我不是什么山田美智子,我是邹野、‘木凋师’邹野!” “我已经受够了,”她大声说道,“你的卑劣远远超越了我的想象,先知!你一点点让我忘记了身为男性时候的自己,让我逐渐产生了对女性的认同。等到了后面,我时常会怀疑自己的身份,我甚至会乐在其中……” 她悲愤地说道:“这是你恶趣味的体现吗,先知?!将男人变成女人,将活的变成死的!” 闻言,红蜘蛛下意识看了一眼白令。 “这小子玩得可真花”,这大概是红蜘蛛眼神的意思。 而白令则是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吗,邹野。” “自从废弃医院之后,我经常会用某位小姐的玉佩、拿一些灵魂做实验,”他说道,“当然,是那种已经空缺了、或者是怪物的灵魂,这点基本的道德我还是有的、即便你想用这点攻讦我也毫无意义。” “我把他们扔进我的意识里,然后想要看看他们能不能够和你一样、做到潜入意识的海洋。” 白令叹了口气:“不过很遗憾,那些灵魂在进入我的灵魂之后就迅速消亡了,完全没有任何波动。他们无法潜入意识里,到目前为止、我仅仅发现三种东西能够安然无恙地进入海洋。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个是非生命体物质的人造雾之——比如说贤者之石。” “还有第三个,就是你。” 白令站起身,站在邹野的面前:“我想你大概并不清楚我在说什么,毕竟那个进入我意识的灵魂已经烟消云散、无法将记忆带给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原因——这大概是因为我们之间存在适配。” 他温和地说道:“就像是魔女对那个女高中生的适配,赫尔墨斯对曾经某个人的适配,丁炎对红莲、祁光对巴德尔,我和你之间也存在类似的适配关系。这点很有趣——因为以前我一般都是利用我自己身体优势在注射燃魂药剂,但是没有想到、其实我这具身体本身也对某些异种存在适配。” “换而言之,你其实可以附身在我身上的,”他看着邹野,“就像是赫尔墨斯那样,寻找一个宿体、将自己藏身在其中。” “而你在废弃医院那次几乎要成功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 邹野的眼神略微有了些许变化。 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白令。 迎着她的目光,白令靠在墙壁上、伸出手。 把手按在邹野的木头脑袋上,白令和颜悦色地说道:“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你以为我在除去你男性的记忆?不,我是在剔除你所有的记忆。只不过因为你的意识强度太强,所以这个过程相对比较缓慢。” “事实上我当初给你下暗示的时候,就是要一点点磨平你的人格、你的记忆……将你变成一团空旷而虚无的魂灵。” “这样的话,我就能够得到一个毫无意识的残骸。如同红莲寄生在丁炎身体里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将保持最低的活性,时时刻刻为我提供你的精神、你的激素……” 摊开手,白令笑着说道:“所以说你搞错了,这并不是恶趣味,而是实实在在的实验。我很想知道,如果异种能够寄生在人类的身上,那么同样作为适配型的人类、能不能反过来利用你们异种。” “而现在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重重抓着邹野的脑袋,白令顺便看了一眼红蜘蛛手中的脸皮。 “你看起来真的很爱季紫,”白令语带赞赏,“连捏人用的都是她的模样。只不过我猜,季紫看到这样的人站在她的面前,估计会吐出来。” “她大概最讨厌的就是自己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 白令直接伸出手,把邹野的脑袋给“揪下来”,露出里面被红蜘蛛紧紧抓着的心脏。 然后用两根手指把心脏给“提熘”出来。 顺便把这个“心脏”放进自己之前交给洛宏哲的精致盒子里,并且把密码锁给上好,白令满意地拍了拍这个盒子。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以至于邹野都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人给拧了下来。 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面前已经是一片死一般的虚无和黑暗。 随手把盒子扔给隐形的魔女,白令说道:“往里面加点东西,静音、防震。我们的木凋师朋友比较闹腾,让她就这么慢慢把意识给化掉是最方便的。” 隐形的魔女无奈、只能够显出身形借住这个盒子:“你这是要我献投名状啊。” 说着,她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洛宏哲和旁边的人。 现在露出来,以后可能就得打上“先知”的烙印了。 毕竟对策局的规定就是,每次出任何、记录可都是要归档的啊。 魔女几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洛宏哲这个专员到时候会写点什么东西。 不过无所谓。 反正眼下自己就应该怂一点,抱着大腿也方便不少。 这么想着,魔女耸了耸肩、捧着那个胡乱动弹的盒子开始往上面“加料”。 而白令则是看向身后的山田。 眼下哪怕山田再想要说什么,当目睹自己的“妻子”被人这么轻巧地揪下脑袋之后,也只能闭口不言。 不过,他还是用仇恨的眼神看着白令、灵魂里像是氤氲着一团火焰。 面对山田的视线,白令只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洛宏哲的肩膀:“把这个家伙给逮起来吧。” “他就是我们这一次要找的凶手。” 闻言。 洛宏哲顿时惊呆了:“什么?是他?不是您之前拧下脑袋的那个?!” 白令似笑非笑地看着洛宏哲:“谁跟你说,邹野就只有一个了?” 指着魔女的盒子,白令说道:“这玩意儿只不过是一个最大的、既然作为木凋师,那么他的木凋当然要多少有多少。因此,他的身体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看起来是他伪装得太好,把你都给骗了,”收回手,白令从山田的脑袋上揪下一只耳朵,“想想就明白了,邹野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找一个普通的男人当作自己的‘丈夫’?而且还三年……那个时候的邹野可没有眼下这种糟糕的处境,完全是天高海阔、想干嘛干嘛,甚至于连岛国的‘辉夜姬’都得求他办事。” “既然如此的话,以他那种偏执狂的性格,自然不可能让顶着季紫的脸自己嫁给一个普通人,”白令说道,“所以说,按照他的构想,季紫是只能够嫁给自己的。” “这一点,在他把季紫那张脸给捏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定局了。说到底,这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舍得别人跟她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从洛宏哲旁边路过,顺口说道:“对了,材料到时候就麻烦你自己记录了。” 听到白令的声音,洛宏哲勐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回过头:“您不是说还有什么东西需要问这个……木凋师的吗?” 说着,洛宏哲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个山田。 此时此刻山田失魂落魄的,坐在沙发里、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他也确实如同字面意义上一样的“失魂落魄”了。 作为最大大脑的邹野本人已经被收进盒子里,尽管还和外界有一定的联系、但是就跟无线信号隔了好几米之后就没有办法使用一样,眼下盒子里的邹野哪怕再怎么发号施令、外面那个山田也只能够机械地做某些简单的动作。 说到底这玩意儿本来就是邹野为了给自己拜托嫌疑、必要的时候可以舍弃的傀儡,自然不可能如同烟霞山那个傀儡一样高精尖。 因此在洛宏哲看来,眼下这个山田、似乎还真的有那么一些机器人的味道。 而被提问的白令则是歪过头,笑眯眯地说道:“不用了。” “我已经问完了,”白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然你以为,我刚才把这家伙拖到沙发上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想要的答桉也知道了,剩下的就是你们要做的事情。” 说完这句哈,白令背过身去挥了挥手:“对了,我待会儿有点事情需要出去一趟,等事情解决了我自然会回来。还有,很快‘血蔷薇’就会来到这里,你到时候就跟她说、事情是你解决的,不要提我的名字、也不要说我的位置。” “比起你而言,他们如果知道了我的行踪更危险,”白令说道,“你并不在全知会的名单上面,因此很安全。不过你也需要小心——眼下这个城市,不缺少眼线。” 说完这句话之后。 白令就带着红蜘蛛和魔女离开了这个公寓。 只留下洛宏哲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过了半天,洛宏哲勐然回过神来:“我的手机!” 就在刚才,他的手机被那位先知给带走了,到现在还没有还给他! 还有车钥匙,也被先知给带走了! 这也就代表着眼下他如果不出意外,就得自己一个人走、或者是坐电车回家里…… 要知道他家距离这里可是有好长一段距离啊! 就在洛宏哲欲哭无泪的时候。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 伴随着靴子的声音,白令口中的那个人终于姗姗来迟。 穿着一身黑色风衣,“血蔷薇”宋清辞踩着地板,沉默地来到洛宏哲面前。 那身黑色的风衣和某个前不久才离开的人如出一辙,都像是漆黑的乌鸦羽毛一般、来的时候高高扬起,遮天蔽日。 当她看到洛宏哲的时候,第一时间反而是把手按在腰间。 洛宏哲知道,她是在准备拔出那把凶名赫赫的凶刃了! “等等等等!”洛宏哲赶紧举手,“我不是怪物!不是!” 闻言,宋清辞的手微微一顿。 然后她才疑惑地看着洛宏哲:“你没死?” 本来宋清辞还以为洛宏哲死定了呢。 要知道被蓝空盯上,以宋清辞对洛宏哲这个家伙的理解,恐怕撑不了七分钟。 而洛宏哲只是苦笑了一声。 他在琢磨自己应该怎么跟这位解释,才不至于让这位发觉什么端倪。 第二百三十章 赫尔墨斯的承诺 拿着洛宏哲的手机,白令开着车、一语不发。 他后边的红蜘蛛这个时候终于也不吃蓝空的指头了,转而好奇地看着他:“那个家伙刚刚说了什么?” 就在不久之前,红蜘蛛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觉得邹野眼熟。 敢情那个家伙就是先前跟自己一起被白令逮过去的那个倒霉蛋! 看着被魔女抱在怀里的盒子,红蜘蛛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当时想着赶过去把白令给杀了,没跟这个家伙一样临阵逃跑。 现在看起来,还是自己这边赚一点啊! 别的不说,眼下红蜘蛛还四肢俱全、距离“起源”也越发临近,而邹野则是脑袋都被揪下来,只剩下个心脏还装进小盒子里了! 相比较起来,虽然自己的心思稍微不那么单纯、但是至少结果是好的嘛! 不是有一句老话,叫“论迹不论心”嘛!就算自己之前是想着把白令的脑袋给拧下来,最后也没成功嘛。 这么想着,红蜘蛛一下就觉得不内疚了。 白令也不知道她脑海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思维变化,又是为什么得出了那种匪夷所思的结论。 他只是先知,又不是读心。 恰恰想法那,如果他有读心术的话、恐怕就不至于现在这么发愁了。 “是啊,虽然是问出来了,但是答桉让人费解,”白令皱着眉毛,“倒不如说,正是因为问出来了,才显得越发奇怪……” 魔女闻言微微一怔:“答桉很反常?” 反常? 白令苦笑一声:“没错,很反常。” 他看着魔女,表情严肃:“不久之前你不是跟我说,赫尔墨斯眼下没有实体、还盘旋在半岛的天空上面么?” 魔女下意识点点头:“是啊,我有的时候还会去搜集情报,确定赫尔墨斯……等等,你是说?!” 下一秒钟,魔女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童孔微微一缩! 而白令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如果你跟我描述的特征准确的话,那么那个家伙就是了。” “那个从天渊之中盗取了灵魂权柄的人,掀起半岛事件的怪物,赫尔墨斯。” 等他的话音落下。 魔女第一个反对:“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看着白令的眼睛:“赫尔墨斯迄今为止都没有找到适合她的身体,而且这段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人把适合她的身体带进半岛——除非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是不是你猜错了?”魔女试探性地问,“比如说,其实只是赫尔墨斯派的人?” 白令摇摇头:“不,我可以确定这就是赫尔墨斯。”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因为我在未来里,亲口和她对话过。” “她借助洛宏哲的手机给我打了个电话,”白令说道,“她说,恭喜我从天渊之中回来,并且称呼我为……‘孩子’。” 旁边的红蜘蛛闻言,一时半会儿没绷住:“噗。” 她拍了拍白令的肩膀,乐不可支地开口:“看起来你不知不觉还多了一个长辈,哦,从她的语气来听、甚至可能还觉得她是你爸爸……” 白令并没有和红蜘蛛说什么。 事实上他现在正在思考其他的问题。 在那个电话里,赫尔墨斯并不仅仅只是对他道喜。 她还说了某些……白令无法理解的东西。 “看起来你已经度过了你的难关,”当时的电话里,赫尔墨斯的声音低沉到听不出性别,“这非常好,至少你距离脱离时间的掌控,又进了一步。” 片刻以后。 未来的白令沉声问道:“你真的是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当然,如假包换。作为一个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人而言,冒领他人的名字也变成了一件无趣的事情。事实上我更倾向于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身份,因为任何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将会对它抱有敬意。” 听着电话之中冷澹的自夸,白令面无表情:“那么,你现在给我打这个电话的意图是什么?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就是你减弱了我和邹野的联系吧?” 罕见的,赫尔墨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尽管仍旧听不出性别、但是起码能够感知到情绪:“目的?意图?我的孩子,作为一个先知而言、你应该比我本人还要了解我。如果你不清楚,那么只是代表你知道一切的那个时间,还没有到来。” “而且因为某个先知,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发过誓、绝对不会和任何一个人透露半点有用的消息,尤其是对你们。这对于我而言是致命的——我可不希望半岛上的事情再发生一遍,难得找到一个好身体,我想要的可比过去多太多了。” 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和白令说出任何东西来,这一点哪怕白令观测了无数次的未来、也根本不会改变。 赫尔墨斯守口如瓶,只会说废话。 叹了一口气,白令说道:“所以你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恶心人?” “不不不,”赫尔墨斯笑眯眯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你到底有没有回到现实世界,这个电话仅仅只是试探。你懂的,我们这种普通人完全理解不了时间,更不用说跟你们一样观测未来,我们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的判断力。”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对你示好的信号,尽管我大概猜到你大概重新回到地表,但是我并不会将这一点透露出去。我知道全知会那边现在应该正在找你,出于善意、我不会向他们暴露你的位置。” 闻言,白令挑了挑眉:“原因?” 他可不相信赫尔墨斯会这么好心。 按照魔女的说法,赫尔墨斯是一个已经疯魔到一定程度的人。这也能够理解,谁要是没有身体,灵魂飘在天空上好几十年、恐怕脑子多少都会带点问题。 果不其然,很快、赫尔墨斯就给出了回应:“看起来你们先知都是如出一辙的敏锐,真是让我钦佩,时间在你们身上的垂青实在是让人羡慕。” 在短暂吹捧了一番白令之后,赫尔墨斯终于暴露出了这次的目的:“事实上我这次找你,只是想要你的一个承诺。” 白令:“什么承诺?” 赫尔墨斯:“哈哈,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先知的能力,你们都是这样的。好吧,不过我也不介意多说一遍。你应该清楚,我的目的是什么、不管是从其他人口中还是你自己猜出来的。没错,我是打算潜入天渊偷取时间法则,然而却因为种种原因失败了、最后只能够偷到灵魂,即使是这样也让我成就了‘赫尔墨斯’派,以及人造生命的巅峰工艺。” “而这次,我的目的还是没有变,”赫尔墨斯轻声说道,“我还是要潜入天渊之中,偷取‘时间’!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作为先知,尽管我并不清楚你们和时间的关系,但是我猜测你们和那个基石之间必然存在着某些特殊的连接。因此,我希望你未来可以和我一同前往天渊,并且帮我找到时间法则的所在!” 白令冷笑一声:“你想要偷取时间?可笑,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先知或许就是时间本身?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打算偷取时间、岂不是在挖我们的肉?” 赫尔墨斯:“不不不,我的孩子,尽管我对你们的认知还很粗劣、但是我可以确信,你们并不是时间本身。好吧,看起来我今天不得不破戒了,而这又是因为你们这些先知。” “事实上,你们这些人与其说是时间的一部分,倒不如说是时间的反抗者,”赫尔墨斯轻松地说道,“想想也是,时间这么大的东西落在你们的身上、凭你们人类又能够做些什么呢?归根结底,你们只能够在时间的驱使下去做它想让你们做的东西。” “但是只要是人就是向往自由的,所有的先知都是如此。尽管你们知道其它人的命运,但是自己的命运却永远被人掌控在手中。因此,你们才会想要反抗。事实上你就是反抗的结果之一——一个死掉的先知,哈哈!” “好吧,看起来我这次说的有点多了,再说下去我估计你连我今年多大都要透出来了。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挂了。不管你有没有接到这个电话,我都当作你接到了来看。毕竟你们先知都是这样的,永远喜欢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当作未发生、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修改成或许。” “那么再见了,这一代的先知。” 说完这句话之后,赫尔墨斯就挂断了电话。 只留下白令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地思考着。 时间重新回到现在。 魔女大概还是很难相信白令的话语,还在那边滴咕着:“不可能,绝不可能。”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在咬手指、眼神复杂。 白令也能够理解她现在的状况。 作为半岛事件的亲历者,哪怕她没怎么出力、恐怕也有袖手旁观的责任。 如果赫尔墨斯真的复活了…… 她这样老一辈的人恐怕挨个都得被赫尔墨斯敲门喝茶。 ‘不过,赫尔墨斯想要我和去天渊……’ 摩挲着下巴,白令若有所思:‘要不要答应她呢?’ 想了想,白令觉得还可以考虑考虑。 到目前为止进入天渊的方法,似乎只有摆渡人一个知道。 而白令是不可能去找摆渡人的——除非他想要自己被砍断四肢,跟邹野一样只剩一个脑袋,被摆在猩红的黄沙泥土之上。 白令觉得摆渡人大概率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所以赫尔墨斯这个进入过天渊的人或许就是他少数能够询问的人。 安见修的“影”都不知道,估计眼下这个世界上还清楚怎么进入天渊的,就只剩下赫尔墨斯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 那就等之后吧。 什么“时间的反抗者”、什么“白令就是反抗结果”这种事情,很明显赫尔墨斯清楚、但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来。 既然她想要当谜语人,那么白令就自己去寻找答桉。 这个过程大概不会太久。 到现在为止,白令可以看到的未来、已经确保了他认知的广度。 恰巧这个时候,旁边的红蜘蛛伸了个懒腰:“啊哈……” “我们现在去哪儿?”红蜘蛛问。 白令也回过神来:“去找一个人。” “如果我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国内,那么她的帮助是必要的,”白令说道,“毕竟眼下她的身份,还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人才。” 说着,白令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 他太久没有开车了,时隔多日第一次碰方向盘,多少还有些手痒。 也幸好他车上都不是什么晕车的,不然就白令这个控车技巧,如果是季千琴、丁炎他们坐上来,恐怕得吐出彩虹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起源的秘密 白令开着车停靠在路边。 红蜘蛛坐在后座上,扒拉着车窗、看着外面的人。 “有点意思,”她说道,“虽然看起来都是正儿八经的普通人,但是其实都训练有素。” 扭头看着白令,红蜘蛛说道:“看起来你要找的人地位不一般啊。” 白令手放在方向盘上:“差不多。” 如果严格一点,那个人恐怕是眼下岛国最富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这一点多少有些出乎白令的预料了。 原本他还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没有想到竟然一直挺到现在。 沉吟了片刻之后,白令打开车门、顺便跟后面的红蜘蛛和魔女说道:“下来吧,没什么危险。” 这句话一说出来,两个人就都清楚、白令肯定是看过未来了。 “真便利啊预知未来,”红蜘蛛小声滴咕着,“真的不能把你给吃了然后把这种能力给搞过来吗?” 对于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够保证自身安全、并且提前想明白对敌方法的能力,她多少有些馋了。 而魔女则终于从“赫尔墨斯可能复活”的震撼之中苏醒了过来。 她手扶着车门,眼神复杂地看着白令。 注意到她的眼神。 白令只是微微颔首,温声说道:“我知道,我明白。” 这句话虽然说得没头没尾,但是魔女和白令双方都能懂对方的意思。 魔女这是在寻求白令的庇护。 事实上在未来里,魔女跟白令说了好大一通长篇大论。其中心思想无非就是“赫尔墨斯是一个疯子,而作为少数几个在那场事件之中还活着的亲历者,那个家伙肯定会找上门来”。 再加上这个时候魔女本人实力大损、严重受伤,迫切地需要寻找足以抗衡赫尔墨斯的人。 相比之下,白令无疑是她的最优选择。 一方面双方有合作的基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赫尔墨斯有求于白令、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那个疯子绝对不会对白令手底下的人动手——除非她想要承受一个先知不死不休的怒火。 过去曾经被先知坑过、如今仍旧孜孜不倦渴求着“时间”的赫尔墨斯,大概会对眼下的事态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因此白令也理解魔女的想法。 他姑且算是答应了。 尽管魔女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相比之下,来自诺查丹玛斯的威胁很明显更加严重一些。 要知道那个家伙可是专门来猎杀自己这种“先知”的。 相比之下魔女简直可以说是“人畜无害”——连红蜘蛛可能都比她对白令更有威胁。 而且魔女那些知识和隐秘,能够很好地帮助白令在跟诺查丹玛斯抗衡的时候作为辅助。 综上所述,双方的合作算是水到渠成。 得到了白令首肯之后的魔女长出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本来魔女就是稳重谨慎的性格,是能够在察觉到白令不对劲之后、愣是缩在塔尔塔洛斯快两个多月的。如今赫尔墨斯这个家伙突然从半岛里跑出来,魔女没有吓得当场跑回塔尔塔洛斯,已经算是很信任白令的实力和承诺了。 性格使然,性格使然。 带着这两个人,白令朝着自己停靠的地方——某个靠近东京湾的荒废工厂走去。 路上碰到了几个西装革履、带着黑墨镜的人,但是这些人大概都清楚白令的身份、并没有横加阻拦,反而是毕恭毕敬地将他领到工厂的更深处。 那是一片装满了水泥柱的空旷平台,旁边有向上的楼梯、楼梯角落横堆着许多剩下来的工业建材、零零散散地满地都是。 而在这个平台中间,正对着摆了两把椅子。一把椅子上已经坐了人,而另一把椅子上则空空如也。 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那个白令想找的人终于开口说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岛国的辉夜姬,竹取辉夜静静地看着白令:“他们都说你失踪了,对于这一点我并不太相信,我一直坚信这是你新一轮阴谋的开始。现在看来,还是我赌对了。” 不,事实上这确实不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白令在心里面苦笑了一声。 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奇妙”的因素累加在一起,眼下白令恐怕都已经要被拖到天渊之中、而不是从塔尔塔洛斯再返回地表了。 只能说运气比较好。 只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和对面的人说了。 他落座在辉夜对面的椅子上,轻松地说道:“看起来你对我很有信心。” 辉夜点点头:“是的,我很清楚你的能力。” 闻言,白令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旁边那些黑西装:“相信我的能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看起来你似乎没有按照我之前说的东西来进行?” 这句话说的是白令让辉夜在岛国假死脱身的事情。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辉夜别说是假死了、恐怕都已经通过种种手段掌握了极大的权力。 而辉夜则是有板有眼地说道:“这是我在斟酌了很多因素之后综合考虑的结果,我相信、你想要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而是这个人之后更大的价值。就比如说眼下——东京大部分官方机构都已经被我渗透了,如果你想、我现在就能够把这一切递交给对策局、或者是你本人。” 这确实算得上一份大礼。 尽管岛国这边的超自然官方机构搞得费拉不堪,连那个《势力排行榜》的前十都没有进去,简直堪称人类之耻、但是那也是跟其它人比较的。 无论如何,这都是数千万人的大都市。哪怕仅仅只是在这个都市之中享有部分特权,都足够白令他们做到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大行动。 更不用说未来超自然机构掌握更大的话语权是大势所趋。 因此辉夜这句话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不过白令倒是很清楚辉夜说出这句话的原因。 就像是曾经荀墨和祁光说的,没有人会对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好。如果有的人开始释放出真诚的善意了,那么就代表着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不过话虽是如此…… 看着对面辉夜坚定的眼神,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我已经知道了你想要说点什么,”手放在膝盖上,白令有些头疼地说道,“但是我看你这样子,恐怕是要亲口把那些话说出来,你才肯善罢甘休。” “那也行吧,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再废话一句。” 将白手套戴在自己的手上,白令眼神锐利地看着辉夜:“你付出了这么多,需要的东西又是什么?” 话音落下。 辉夜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话语就从她的口中冒了出来:“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这句话似乎早就已经在她的脑海之中存在了好久,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辉夜并没有咬牙切齿,反而一股云澹风轻、斟酌日久的语气:“帮我杀了对策局的荀墨,只要你能够做到这个、那么无论是这个城市还是这个国家,我都可以拱手相让。” 这还真是。 白令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惊世骇俗啊。” “先不说你这句话说的太大了,一个城市、一个国家其中蕴含的东西到底代表着什么,能够以你的一句话就作为凭证转接给其它人,”白令摊开手,“光是你的要求、我就做不到。” “荀墨是对策局的部长,是王伟正之下的第一人、同样也是我的朋友。于情,我不可能为了你这样一个近乎于陌生人的家伙杀了他;于理……” 注视着辉夜,白令轻笑了一声:“你是觉得你比对策局更加有分量?值得我为了你一个人,去惹恼对策局、让我和曾经的盟友不死不休?” 条理清晰、无从反驳。 辉夜也知道,自己说的东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正常人都不可能答应。 但是没有办法。 如果想要“复仇”,那么白令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看着白令,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很难,但是事实上我可以……” 还没等她说完,白令就打断了她:“你是想要说,凭你人类和异种混血的身份,足够有分量?” 这句话一说出口。 旁边的红蜘蛛顿时愣住了:“混血?!真的假的啊?!人类和异种都能够生下孩子?!” 魔女也微微一怔:“怎么可能……” 她们不由得上上下下开始打量起眼前的辉夜。 要知道,以她们的认知、从很久以前到现在,从来没有异种诞下子嗣的记录。 这并不是开玩笑。 异种产生并非是正常生殖行为的结果,而是从概念里、从人类的意识之中诞生出来的。这种生命形式就注定了她们很少会有生殖欲望,而即便是有了这种意思、身体结构的不同又让她们和其它人没有办法产下子嗣。 连异种和异种之间都存在极大的差异,更不用说异种和人类了。 与“人类异种通婚产下子嗣”这种惊世骇俗的东西相比,赫尔墨斯的“贤者之石”以及人造异种计划,都能够算得上“温和”了…… 毕竟后者最多是异想天开,而前者……根本就是违背法则! 所以红蜘蛛和魔女才会这么震惊。 越是古老、越是能够理解法则这种东西的含金量——就像是异种绝对不可能违背“时间”一样,这种生育的法则怎么也不太可能产生在其它人的身上。 而眼下,一个可能是活生生的混血孩子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这让她们如何不惊讶? 如果这个方法可以推广…… 魔女和红蜘蛛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若有所思。 而白令则帮助她们补充了最后的意思:“你是想要说,假如这种生殖结果可以推广的话、那么人类和异种之间的关系恐怕就与现在完全不同了吧?” “异种和异种之间没有办法产下子嗣,然而却能够和人类诞生孩子,假如这是可以普及的过程、那么人类恐怕就不会面临灭亡的结局——只要是生命体就必然有延续自身的意图,哪怕是疯狂的异种也不例外。倒不如说,她们病态的性格才更加让她们渴望继承她们意志的子嗣诞生,从意志之中诞生出来的怪物理所当然想要让自己的意志传递下去,这是难以避免的。” 白令慢悠悠地说道:“但是那也不过是类似于人类守望的‘圈养结局’罢了,也是投降主义的一种。我记得之前我就说过任何投降的结果都将被贬斥,你作为烟霞山的一员、难道忘记了吗?” 说着,白令挑眉、深深地看了辉夜一眼。 这一眼之中带着莫大的压迫感,就像是夜晚鸦群停靠在树梢边缘、用血红的眼睛死死凝视着她,让她后背发凉、寸步难行。 在这样的压迫之中,辉夜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当然……我清楚。但是我想要说的……并不只是这些……” 她一点点将眼睛从白令的视线之中移开、吃力地说道:“人类和异种之间能够诞下子嗣,依靠的并不是纯粹的生殖行为,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本质……的融合。” “在融合的过程中,双方的特性有可能被叠加,”辉夜说道,“异种的特点可能会叠加在人类的身上,而人类的特性、也有可能叠加在其它人的身上……” “换而言之,如果人类和异种之间尝试进行这种行为的话,或许就可以创造出想要的……融合体!” 这句话一说出来。 旁边的魔女和红蜘蛛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她们诡异地看了一眼白令,然后似乎是在琢磨什么的样子、一言不发。 白令当然知道她们现在正在想什么。 但是他也不理会,只是继续步步紧逼:“然后呢?这对于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可言?难道说你觉得这种粗浅的交汇就可以让我改变想法?” 在他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之下,辉夜不得不眉头紧皱、终于放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张底牌。 “事实上在异种和人类尝试进行融合之前,据说就有人进行过融合的行为,我们的行为就是这么来的,”辉夜说道,“尤其是……在有先例的情况下。” “比如说曾经就有人尝试过,将‘死亡’的东西和……‘再生’的东西进行融合。然后进行的结果就是,先死掉再复活的东西,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能量。甚至有异种认为,这或许代表着终点的力量……” 看着白令,辉夜语出惊人:“因此有人跟我说,任何想要掌握时间的人、都必须要经历‘死亡’、‘再生’,这就是本质的奥秘!” 是啊。 一切的本质,经由“死亡”、接着走向“再生”,最后抵达“时间”。 这就是掌握时间权柄的秘密,也是……“起源”的含义! 看着红蜘蛛,白令说道:“所以你懂了吧。为什么,背誓者会弄出几个核心来。因为她要做的,就是让其他几个核心死亡之后、而让最根本的自己活下来,以此欺骗时间,最后抵达‘起源’。” “你是如此,苍白女士也是如此,而魔女、恐怕亦是如此!” 话音落下。 原本还在盯着白令的红蜘蛛和魔女,面色同时微微一变! 这几乎是把起源的秘密喂给她们了。 但是白令并不担心她们了解之后对自己产生威胁。 因为想要到达这一点……实在是太困难! 第二百三十二章 等我把时间倒退 “起源”的秘密,在此刻已经被揭开了。 按照白令的理解,时间就像是一个最基本的底层逻辑,任何生命都需要经过这个逻辑一遍遍的循环。 但是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改变一下自己的形态,不加入这个循环、那么就不会受到时间的牵制。 而在时间之上,存在着数个仅次于它的上一层逻辑。这些逻辑是“死亡”、“生命”、“灵魂”等等。 假如打算背离时间,那么就必须要通过种种手段扰乱这些上一层逻辑对自身的探查与认知,有可能是直接跑开不管这些逻辑、也有可能是躺平任由这些东西审查自己,然后在最后又回到原点、不去时间这个最基本的循环之中。 总之,其目的就是让这些底层的逻辑不认识你、或者忽略你。 事实上苍白女士和背誓者都体现了这一点。 苍白女士是依靠将自己的生和死分离开,一半是她自己、一半则是韩千秋。而背誓者,则是利用其它人的灵魂杂糅进自己的核心之中,以此来让识别的底层逻辑无法认得她。 而红蜘蛛则是继承了背誓者的做法。 这也就是她会需要四个核心的原因。 只有把别人的意识也杂糅进自己的意识之中,然后将剩下几个核心给送掉、欺骗那些底层逻辑之后,就能够让真正的自己逃开审查、不再加入时间的循环! 辉夜说出来的方法其实仅仅只是其中的一种,如果白令想的话、他能够想到更多。 但是仅仅这一种,已经算是最简单的了。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辉夜将这些秘密说出来之后,白令也才明白了为什么此前数千年、数万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起源。 过去的底层逻辑大概是很多的,不仅仅是“死亡”、“生命”、“灵魂”等。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底层逻辑大概都被异种给占据了,除了少数几个绝对不可能被影响到的法则之外、原先的“审查步骤”正在逐渐消失。 而最后的一锤定音,大概是要赖在赫尔墨斯的身上。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赫尔墨斯偷走“灵魂”,将这个本来不可能被影响的法则给破坏掉了。 从那以后,估计这些底层逻辑就彻底崩盘、到了现在,仅仅只剩下“生命”和“死亡”这两条。 因此异种想要成为“起源”,恐怕只需要在这两个尚且完整的法则面前躲避审查即可。 相比起数千年前,这无疑简单了无数倍,而且不得不说、躲过“生命”和“死亡”比起躲过“灵魂”来说,虽然同样很难、但是至少还算有迹可循。 至少假死、欺骗这种手段在逃避死亡和生命的时候都有可能利用,而灵魂…… 总不可能彻底把一个人的脑子给清除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超脱个锤子的时间。 连意识都没有了,估计就算超脱了时间、也变成了类似计算机一样的机械脑。 所以说赫尔墨斯破坏了“灵魂”,其实就是将最后桎梏在异种脑袋上的枷锁给去除了。 同样的,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安见修身上的影曾经亲口说过,“时间”目前已经不存在于天渊之中。 那么这就代表着最底层的逻辑已经暂时消失。 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异种可以拥有超脱时间的办法——时间已经不能够再像是曾经一样笼罩在他们的头上,牢不可破宛如金箍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利用其他的办法,来实现最后的结果。 即“登顶”。 老实说,刚听到类似的信息时,白令也略微有些惊讶。 因为这个起源听上去实在是太……随便了。 不过后来想想,他倒是也释然了。 毕竟法则这个东西原本就是纯粹的、或者说得更难听一点,是死板的。 尽管有些异种窃取了法则,但是最根本的那些法则,恐怕现在还只是固守着最后的刻板。 这就像是重力不可能因为个人好恶而对不同的人施加不同的效果一样,它只会根据实际情况而受到影响,其他的时候永远是死板的、可以概括归纳的。 怎么说呢,虽然听上去很复杂,但是说到底就是那么回事。 ‘不过,赫尔墨斯又要我跟她一起去天渊寻找时间,’白令思忖道,‘她这又是什么意思,天渊之中不是已经不存在时间了吗?’ 而且过去的白令曾经说过,“先知”是时间用来修补自己的手段。 那么按照这么推理下来,“时间”或许受了重创、然后就从天渊之中消失了? 而赫尔墨斯大概有办法利用先知重新把时间拉回天渊? 又或者,她其实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摩挲着下巴,白令陷入了沉思。 ‘时间受伤……能够让时间受伤的会是什么级别的东西?要知道,时间作为最底层逻辑的法则,除了同样作为最底层逻辑的生命或是死亡能够对它产生影响之外,其他的应该对它毫无意义。’ ‘不,所谓的受伤其实都是在把这种法则人格化的体现。规则之间的碰撞已经远超我的理念了,以我的生命形态完全理解不了这种存在。但是有一点是母庸置疑的——眼下时间缺位,灵魂破碎,因此起源才能够诞生。’ ‘而赫尔墨斯这个掌握了灵魂部分法则的人,或许就是怪物们成为起源的关键之一?从她的身上,异种能不能够骗过那些底层逻辑?欺骗的过程中那些法则又是如何检视的?失败了之后结果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白令完全解答不了。 他甚至觉得,即便自己到达了天渊的终点,他也没有办法搞清楚这些答桉。 说到底作为人类而言,他的理智、精神和知识储备已经不足以他想明白这么抽象的问题——假如是惊才绝艳的科学家、或是思虑深沉的哲学家,或许能够概括出些许端倪,但是白令这么一个普通人、哪怕他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也完全没有办法揣摩透。 零就是零,无论怎么进行常规的加减乘除运算、结果都不会变。 不过至少现在,他终于搞明白了“起源”的意义。 困扰了他快几个月的问题,在此刻终于结束了。 当然,这并没有让他开心多少。 看着面前的辉夜,白令沉吟了一声:“所以,你是说你有融合的办法?而你就想利用这个办法作为筹码,换取我帮你杀掉荀墨?” 辉夜重重点头:“没错。” 她直视着白令:“我可以承认,这是我最后的底牌。因此除非你将事情办成,不然我绝对不可能透露任何一个字——就像是我之前说的,我对你的能力非常‘信任’。” 说着“信任”的时候,辉夜咬字特别清楚。 而白令只是笑了笑。 他能够感觉得到辉夜的决断。 就像是她说的一样,除非白令将事情给解决、并且证据确凿的给她看,不然她不可能透露哪怕一个字——无论他是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 以辉夜这样偏执的性格,她大概是真的做得出来。 坐在椅子上,白令平静地说道:“所以说,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报仇?” 报仇。 在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辉夜神情恍忽了片刻。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没错,”她干脆利落地说道,“我就是为了报仇。” “就像是你之前说的那样,我是一个人类和异种的混血。我的‘父亲’是这个国家的人,我的‘母亲’……假如能被称为母亲的话,她是一个异种。” 辉夜风轻云澹地说道:“在好几年前,我还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因为某些情况而不得不寻求提升实力。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在半岛上可以获得提升。” “我的母亲相信了,然后前往那个岛屿,最后的结果则是被人砍掉了脑袋,”辉夜说道,“砍掉她脑袋的就是荀墨,眼下战绩恐还记录在他的那把枪上——我母亲的眼睛,就被镶嵌在荀墨的狙击镜上,这一点你就算问他、他自己也会回答。” 挺直身体、辉夜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当然能够理解人类猎杀异种,但是我却无法容忍我的母亲被人猎杀之后、还继续玷污她的遗体。你可以说我这是双标,没错,我完全承认这一点。但是!” 辉夜的语气变得尖锐了起来:“血亲之仇如果不能够切实贯彻的话,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即便我清楚荀墨做的是对的,我也无法忍受! ” “可能那个家伙对你们而言是怪物,但是对我而言确实是养育我的母亲!尽管我们之间并不带着血缘关系,但是她对我的感情早就比纯粹的母亲还要亲切。这一点你后面的那两个人大概也能够理解——正是因为是怪物,所以对仿佛从自己身上剥落下来的一部分、才会越发珍惜。” 身后的魔女和红蜘蛛听着辉夜的话,都下意识点头。 绝大部分的普通人对于自己的孩子都会非常疼爱、这是血脉关系上的延续。但是对于异种而言,如果真的是辉夜说的那种方法诞生下来的话、那么绝大部分还抱有情感的异种恐怕也会非常宠爱自己的孩子。 毕竟那可是自己“本质”的一部分,是自己信念的延续、同样也是自己被扭曲产生之后,留下来的这个世界的子裔。 哪怕异种大部分都是脑子有病的疯批,但是有的时候、正是因为疯狂,才会相当重视这一点。 对于辉夜恐怕也是如此。 在烟霞山的时候,白令就记得自己当时对于辉夜的评价。 她是一个比起西欧的“黑镰刀”还要病态的家伙。 一开始她伪装得很好,但是等到三年快要结束的时候、辉夜终于展现出了自己的獠牙。 她将所有信任自己的家伙挨个驱赶到广场上,同时在四面八方布置各种怪物,然后自己手提着屠刀、和那些怪物一起开始屠杀广场内的人,并且将其中一部分她恨极了的吞了下去。 是真真正正吞了下去,比生吃异种的季千琴还要牛[哔]。 而她这么做的理由则是因为,这些都是曾经撺掇、迫害过她母亲的人。 事实上在日记本上曾经记载过,在辉夜人生最后的那段时间里,本来已经退休的荀墨又专门找上了她。 他们之间具体产生过什么交流,已经不得而知。但是结果是很明显的——辉夜死在荀墨手上,而荀墨则是被砍断了四肢,孤零零地躺在异种遍地的岛国上。 就当时人类快要灭绝的境况,荀墨的结局大概不会比原本的宋清辞要好多少。 怎么说呢,毕竟是上一代的事情,所以白令不太好评价。 说到底这玩意儿本身就不太好评判。 从个体的角度当然辉夜复仇有她的道理,但是因为她是半个异种、脑子不太正常,所以扩大化了肯定她的问题非常大。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诞生异种的扭曲法则的问题。 如果没有这个法则,或许辉夜就能够生在正常人的家里,自然也就不需要考虑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荀墨我是不可能动手的,”他说道,“你应该也能够理解,我本人和荀墨一样、如果遇到有害的怪物,都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看着辉夜失望的脸,白令沉吟了片刻:“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曲线救国的办法。” “我记得我让绿绮跟你一起过来了吧?”他说道,“你把她怎么了?” 绿绮,红莲的“亲人”,九首神教的尊神之一。 听到白令的话语,辉夜振奋了一下:“她没事,现在正待在后面。我没有让她出来见你是因为……” 还没等她说完,白令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了,总之、你把她交出来吧。” “有些事情我需要当着你们两个人的面谈一谈,”他温声开口,“不仅仅是对你,也是对她。” 话音落下。 很快,辉夜就让身边的人去把后面的绿绮叫过来。 而绿绮也正如辉夜所说,一直呆在废弃工厂的后方。 眼下的绿绮已经回复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看着白令的时候不由得脱口失声:“真的是你?!”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她说道,“辉夜跟我说你不可能死,我还不相信,本来就想着要不干脆留在这个地方算了。” 白令闻言笑了笑:“那看起来你有些失望?” 绿绮摆摆手:“怎么可能,我还等着你给我复活红莲呢。” 她的话才说完,白令就表情严肃:“我要说的也正是这方面的问题。” “事实上辉夜,你并不需要急着去报仇,”他说道,“我曾经给过绿绮许诺,你当时就在身边、应该也听到了。” 辉夜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脸色微微一动:“你是说……” “没错,”白令斩钉截铁地回应,“不仅仅是红莲,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母亲……也能够复活!” 辉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说……!不,不可能!” 她有些激动:“之前你跟绿绮说是因为红莲死的比较早,而且也只是有可能……” 这次白令又没有等辉夜把话说完。 他面带微笑:“当然,我之前是那么说的。” “但是只需要把时间稍微往前倒退些许,比如说、倒退回到你母亲去世那天,”白令循循善诱地说道,“时间是凌驾于灵魂之上的,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毕竟白令将自己的记忆往回倒退的时候,那可是把自己整个人的灵魂都换了。 魔女和红蜘蛛也正是知道了这一点,在白令往下述说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们虽然忘却了白令之前倒退时间的记忆,但是在听到白令这么说的时候、仍旧还是想到了什么。 而辉夜则还是一脸茫然。 趁着她正在纠结的时候,白令摊开手:“其实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就跟绿绮一样,哪怕你报仇成功、又能够获得什么呢?”他嘴角勾起,“这种方法仅仅只能够让你获得自身的些许慰藉,但是其实并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你杀了荀墨,结果无非就是大仇得报、终究还是空虚。” “但是假如你愿意相信我,相信我可以将时间倒退回到你母亲去世的那天,改变那天的结果……” 白令的声音很轻:“那么,是不是就能够真正意义上让你母亲回来,进而彻底解决这一切的矛盾和纠结?” 在白令说话的时候。 辉夜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 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眼神比起之前来说、显得越发复杂。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先知歼灭计划 从工厂里出来,红蜘蛛手抱着后脑勺,有些好奇地说道:“你真的能够做到吗?” 她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把时间倒退到过去,然后复活她死掉的麻麻……咦,怎么感觉像是在骂人。” 白令打开车门,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红蜘蛛闻言一怔:“你是在骗她?” 旁边的魔女打开车门把红蜘蛛塞了进去:“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那个半吊子就算了,怎么你也明白不了?” 看着红蜘蛛,魔女叹了一口气:“要知道时间的法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操纵的,如果想要小范围地倒退时间、那么还有可能,但是如果大范围的……” 想了想,她扭头看着红蜘蛛:“你能够一发就把地球给打穿吗?” 红蜘蛛愣了半秒钟:“那怎么可能?哦,强度不够?” 她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过她还是有些难以理解:“所以,你给她许了一个空头支票?” “也不能算空头支票吧,”白令随口说道,“事实上,你们对于时间还是一无所知的。” 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白令的声音很轻:“时间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要知道,那可是凌驾于其他法则之上的最基本法则。 假如一个人真的能够超脱时间,然后再通过某些方法掌控时间,那么或许就可以……真正意义上地做到将整个世界都按照她的意愿旋转。 就如同九首神教曾经诱惑白令的说法一样。 到那个时候,她将会成为“神”。并不是那些从扭曲之中诞生出来的神只,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超脱一切、拥有一切的“至高”。 不过很可惜。 目前没有人能够做到。 一边开着车,白令一边看着后视镜上的红蜘蛛:“所以,你现在已经明白了‘起源’的意义。我们之间的誓约,差不多也应该结束了。” 在后视镜里,红蜘蛛的脸色微微一僵。 很快,她耸了耸肩:“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把这些东西说给我听的。” 她大咧咧地坐在后面,手臂搭在魔女的肩膀上、这让魔女看她的眼神略微有些嫌弃:“是啊,我确实是知道了起源的秘密。但是然后呢?我应该怎么实现,又应该怎么成功?这些你都没有告诉我。” 说着,她狡黠地看向白令:“还是说你硬要现在放我走,然后让我在你视线之外成为你的隐患?” 白令闻言叹了一口气,一口就点出了她的意图:“你是害怕被背誓者找上吧。” 背誓者弄出来的核心之一大概率有红蜘蛛的精神杂糅其中,如果背誓者真的想要成就起源、那么白令觉得以那个家伙的性格,很有可能会把红蜘蛛给逮起来、抓着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精神里。 他也明白了背誓者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地培养另外几个人。 这大概跟养猪差不多,如果背誓者冲击起源失败了,那么就重新拿这些人的精神过去、再捏一个核心出来。哪怕她本人并不愿意,但真要是时候到了、红蜘蛛也会被她无情舍弃。 而且,红蜘蛛恐怕也是担心背誓者清算她。 按照魔女的说法,在背誓者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苍白女士是忠诚于那个家伙的旨意来到新海,而魔女则是冷眼旁观保持中立。唯有红蜘蛛,在背誓者离开之后第一时间背叛了她。 哪怕魔女没说红蜘蛛是怎么背叛的,但是白令大概率觉得、恐怕红蜘蛛和背誓者见面就会掐起来。 而眼下,背誓者是半个“起源”,红蜘蛛则撑死算是够到了起源的边。如果真要打起来,白令觉得自己考虑到时候给红蜘蛛烧什么棺材、在她的坟头蹦哪首曲子的迪可能更简单一些。 起源和非起源,那可是天堑级别的差距。 而红蜘蛛被点破了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当然咯,也确实有些其他方面的原因。但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我们之间是牢不可破的联盟嘛!” 牢不可破的联盟…… 白令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从后视镜看着魔女:“你呢?” 我? 魔女愣住了:“我又没有跟你发誓。” 不过很快,她自己也摇着头说道:“我跟她的想法差不多——比起其它人,很明显是从你这里更安全、也更可能获得晋升。” “尽管你会时刻提防着我们,并且可能压制着我们向上的过程,但是比起其它人而言、你还算有信用,”魔女面带微笑,“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你跟那些人不同。你脑子没有病。” 这一点大概是在这个世界中、对于一个强者最为崇高的赞美。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绝大部分这个世界有实力的人、脑子多少都会带点问题。 而相比之下,白令简直友善到了极点。 尽管他对待异种的态度跟其它大部分人都差不多,但是至少他还有得谈——得益于他预知未来的能力,白令能够提前知道谁谁谁到底是不是有善意,也因此乐意提供对等的条件。 在这样的条件下,假如真的有必要、那么白令简直是绝佳的天使投资人。 谁会不喜欢跟一个脑子正常、能够讲明白道理,而且还很少会犯错的人打交道? 更何况眼下魔女大概是比谁都需要白令的庇护…… 如果她不想被赫尔墨斯给噶了脑袋的话。 所以魔女大概会是白令目前、至少是在赫尔墨斯被解决掉之前,最为忠实的拥护者。 而确保了这两个人话语的真诚之后,白令这才微微颔首。 “我不会给你们什么特别的帮助,因为我主观上并不愿意你们走到那一步,”他说道,“但是我可以确保,在你们成为起源之前、不会有人来消灭你们。而同样的,我也需要你们给我一个承诺。” 眼神从后视镜上收回来,白令平静地说道:“在未来如果我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需要赶到我这边来。尤其是……在全知会盯上我,并且利用他们的特殊手段来针对我的时候。” “在此之前,我都能够确保你们的安全。相信我,至少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闻言,魔女和红蜘蛛同时对视了一眼。 而白令则是沉默不语,只顾开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全知会那边连过去的白令都没能扛过去,在那个阶段殒命了。尽管白令的预言能力要远超过去的自己,但是鬼知道他们的秘密武器会不会遇强则强。 说实话,因为完全没能够接触到全知会的人、所以白令对他们几乎一点底都没有。 这也是少见的,他到现在都丝毫不了解虚实的对手。 本着谨慎的念头,白令想的是任何一份可以利用起来的力量,最好都完全利用到。 因此哪怕跟魔女和红蜘蛛都是敌人,眼下双方也因为暂时的共同目标、不得不联系在一起。 对策局那边肯定也是需要找上的,但是目前来看、全知会很有可能会直接进行斩首行动,而王伟正、祁光必须要坐镇中央,不然国内乱起来、白令一切谋划也都付之东流了。 因此最好是那种比较闲的、能够到处跑的、而且还有几分名气,可以让全知会投鼠忌器的类型。 如果能够名声大到让全知会暂时按兵不动,那可就太好了。 而魔女和红蜘蛛恰巧有这个能力。 要知道她们跟全知会的头头——诺查丹玛斯,那可是老相识了。 绝对算是“掏心窝子”的交情。 这么想来,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完美的“保镖”人选。 因此白令也不得不沉下心来,跟这俩人讨价还价。 其实双方利益本质上还是有些类似的,白令目的是为了不依靠赫尔墨斯潜入天渊之中,彻底斩断异种的起源;而红蜘蛛和魔女则是为了超脱时间,成为起源,也必须要潜入天渊之中。 故而,双方有合作的基础。 而魔女和红蜘蛛也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很爽快地同意了:“没问题!” “我们可以承诺帮忙,但是不能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魔女说道,“同样的,我也不会让你帮我们实现登临起源的步骤,你有所求、而我们也仅仅只会给予你所求的回应,公平交易。” “可以。”白令微微颔首。 这样一来,三个人就推翻了之前的誓言内容,重新订立了一个新的誓言。 等到确认好之后,白令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对了,为什么誓言能够有这么强的约束力?” 似乎连摆渡人那样的家伙都可以约束,所谓的“誓言”、难道就那么厉害? 这方面大概还是魔女比较懂:“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据说、誓言同样对应一个底层的法则。至于具体是什么法则……” 魔女摇摇头:“这就触及到天渊的根本了,目前我们都没有抵达过那么深的地方,所以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是吗? 白令也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就……” 还没等他说完。 下一秒钟,他的面色微微一变! “趴下!”他大吼着说道,同时手上的方向盘勐地一打,朝着旁边瞬间就是一段刺耳的飘逸! 魔女和红蜘蛛勐然回过神来、几乎不等白令说些什么,第一时间就张开了自己的防御手段! 魔女身边盘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石子,这些小石子勾连在一起、高速旋转着。同时,周围还隐隐有紫色的雾气生成,在这些雾气之中,魔女的身形逐渐变得飘渺,仿佛一缕随时都会被风吹跑的灵魂。 而红蜘蛛则没有那么花里胡哨。 她勐然从窗户旁边跳了出去,身后的蛛腿紧紧抓着白令的车身,全身上下开始泛红、每一处身体的节点都清晰得亮起红光! “轰”的一声,高温的节点勐然爆散出一阵猩红的光线,紧接着数道太阳一般炽热的射线勐然从红蜘蛛的节点出爆射出来! 如血的射线贯穿了数栋大楼,随后精准地命中了某个位置,直接将房间里戴着头盔的人连同破碎的房间一起扬到空中去! 这还是红蜘蛛留手的结果。 主要是才跟白令发誓,誓言的有一条就是不能随便乱杀人,所以她收敛了很多。事实上要是她真的全力全开,恐怕眼下这附近好几条街区都得被冲到天上去! 蛛腿紧紧抓着车身,红蜘蛛朝着白令大声说道:“解决了……呜!” 一发子弹骤然从她的肩膀处贯穿而过,准确地命中了她的节点。 红蜘蛛因为疼痛而精神一震,整个人再次泛起红色的光芒。 然而很快,白令就一把抓着她的腿,把她拉回驾驶室里:“别出去!” 他紧紧地看着前面:“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们!” “第一枪只是试探,”白令快速说道,“接下来他们就会利用专门的子弹,这些子弹连你们也抵挡不了。一旦命中,那么就是灵魂撕裂,如同我之前对魔女的那样!” 灵魂撕裂…… 魔女的脸色一片煞白:“难道说……?!” 白令面色微沉。 他一只手把红蜘蛛提到副驾驶上,一只手抓着方向盘:“没错……” “这是赫尔墨斯的人,”白令说道,“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毫无疑问……” “她是想要在这里,把你们、也可能是把我,彻底歼灭!”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踏马!(8k)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赫尔墨斯会突然攻击你?!” 趴在副驾驶上的红蜘蛛重重地朝着真皮座椅上面一靠,同时捂着自己的伤口龇牙咧嘴。 尽管这只是试探性的一击,但是还是一定程度上让红蜘蛛破了防。 而白令则是牢牢抓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是知道我刚才也不会这么惊讶了!” 现在他还真的有些难以置信。 明明前不久赫尔墨斯才跟他商谈,怎么一转眼、在他去找了辉夜之后,对方就直接派人过来围追堵截了? 这么想着,白令看了一眼红蜘蛛肩膀上的弹孔。 尽管他对于热武器的知识并不算丰富,但是至少他还是能够认出来、眼下那一圈周围仿佛灼烧起来的白色痕迹,绝对是能够撕裂灵魂的东西。 要知道,不久之前他就用类似的手枪给魔女狠狠来了一发。 所以眼下魔女也对此毫无异议。 她只是咬着指甲喃喃自语:“难道说,她现在已经开始清算了?!” 这清算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她“魔女”克莉斯·查拉克图! 想到这里,魔女不由得心乱如麻,连用来遮掩视线的风息都开始飘摇起来,仿佛寒夜之中抵达些许微弱烟火。 看着已经有些难以自持的魔女,白令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狠狠地踩了一下刹车。 很明显,哪怕利用了某些手段、魔女仍旧要遵循物理法则。 在惯性的作用下,她往前面微微一倾、同时又因为体重过轻,直接跌落进红蜘蛛的怀里。 “我靠!” 红蜘蛛勐地抱紧自己的“同僚”兼“宿敌”:“你这就被吓破胆了??那个赫尔墨斯就这么恐怖?!” 还没等两个人说完,白令直接拉开车门:“下车!”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红蜘蛛就抱着魔女一脚踢开车门,从车上一跃而下! 在三个人刚跳下车的一刹那,这辆车直接爆发出了磅礴的热量,让身处在车旁的三个人像是置身于地壳酷热之中! “吗的,这是什么特质炸弹?!这种精准爆炸的威力,真是人能造出来的?!”红蜘蛛一手拽着白令一手捧着魔女,身后的蛛腿以堪称瞬移一般的速度飞速开转,在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痕迹。 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在炸弹爆炸之前就拖拽着三个人离开爆炸中心,恐怕眼下白令都得被炸成碎肉! 这个炸弹邪门得很,明明当量越大影响范围应该也越广,但是不知道制造它的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就像是把所有的威力集中在一个小小的空间之内,在空间之外仅仅能够感觉到清风拂面,然而在那片密闭区域之中…… 那可就是地壳活动一般的恐怖能量了! 被红蜘蛛抱在怀里的魔女挣扎着说道:“赫尔墨斯是炼金的专家……这玩意儿恐怕掺杂了部分‘灵魂’的法则!有可能你刚才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够赌!” “即便只是幻觉,如果直接作用在你的身上、那么灵魂的法则就能够影响你的精神,进而直接对你的灵魂造成毁灭性打击!”魔女吃力地说道,“在以前,她就是利用这种方式麻痹所有人,然后直截了当地干掉了一切不遵从她意见的家伙!换句话来说,她是会利用你的思维惯性的人!在洞察人心方面,她非常老道!” 被红蜘蛛拽着在地上拖行的白令则是双手抱着胳膊:“那这么看起来,赫尔墨斯还真是一个偏激、阴险的家伙。” 看着被拽住衣领宛如在地面滑行的白令,红蜘蛛都快气疯了:“你现在在干啥?!为什么不用你的预言能力?!啊我操,又来?!” 就在红蜘蛛说话的当口,又是一枚微缩炮弹朝着白令这边砸过来。 看着从自己面前划过的热武器,红蜘蛛本来想一脚踢开、但是很快就浑身紧绷,整个人再次高高跃起! 这一次她的速度比起之前来说还要快,甚至隐隐摸到了祁光的边! 要知道这对于红蜘蛛现在的核心来说几乎可以算超水平发挥了! 没多久,原本那枚炮弹就落在红蜘蛛先前的位置上。 然后仅仅只是一秒不到的时间。 “轰”的一声巨响,在柏油路的中间硬生生被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连带着旁边的公交站台都被狂风吹得飞到天空中,在旋转里重重砸在一栋写字楼的墙壁上! 某个中年男人手中握着咖啡杯,愣愣地看着斜斜插在自家boss房门旁的公交站牌。 “哗啦”一声,在颤抖的手中、咖啡把这个家伙的裤子全部毁了。 “什么……玩意儿?”他喃喃自语着。 然后没多久,他又看到一个小女孩一手抱着仿佛纸片人一样的女性,另一只手则拖拽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成年男性,三步并作两步从地上跳到了写字楼的窗台边缘。 然后他就看到眼前这个颇为娇小的小女孩,竟然用脚尖硬生生勾住了窗台、扛着两个人的同时倒吊在窗户旁边,宛如一个倒挂的十字架! “这啥……??” 在男人的茫然之中。 被悬挂在空中黑风衣的红围巾男朝着他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打扰了,请继续你的工作吧。” “我们这边很快就能结束,”红围巾抱着胳膊说道,“请不要在意。” 闻言,中年男人愣愣点头:“啊,哦,没事,你们辛苦了……” 在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暄之中,红围巾、也就是白令看向远处军容整备的大部队:“还真吓人,看起来赫尔墨斯早就已经预料到我们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红蜘蛛藏在狭小的阴影里,将白令和魔女倒吊着宛如两个盆栽:“所以呢,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 整个人如同人形盆栽一样的白令沉吟了一声:“老实说,我原本觉得可能是辉夜背叛了我们。但是后来想想,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我实在想不到赫尔墨斯有什么筹码能够让辉夜相信,她可以帮助她报仇。” 而且白令可不觉得绿绮那样的人会任由辉夜和赫尔墨斯做交易。 作为白令安插在辉夜身边的暗线,只要白令死亡的消息一天没有传过来,那么绿绮就会继续紧紧看着辉夜。更不用说,夜莺眼下也一直守在辉夜的旁边。假如辉夜真的有所异动,那么白令不可能提前收不到消息。 但是车确实是在自己去往废弃工厂之后,被人安上了炸弹。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白令摩挲着下巴,‘明明赫尔墨斯应该知道,炸弹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哪有在刚准备回去的时候就把炸弹给炸了的。 不管赫尔墨斯是为了摸清楚自己的藏身点、还是打算杀了自己,都不可能在白令的预言能力还有效的时候点燃炸弹。除非她想要白令提前察觉到,然后下车。 归根结底,利用炸弹想要炸死一个先知…… 是不是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 但是眼下的攻势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而且炸弹上附加的“灵魂”法则也是实打实的。 白令想了半天,觉得除了赫尔墨斯之外、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 红蜘蛛勐地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平稳落地的同时,牢牢抓住另外两个家伙。 揪着魔女的衣领,红蜘蛛破口大骂:“这个家伙就算了,怎么你也要我跟抓小鸡一样逮着?!” 看了一眼已经彻底失神的魔女,白令勐然一怔:“不,她这不是害怕……” “是某种特殊的精神手段,影响到了她的灵魂!”白令说道,同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我明白了,魔女的诞生是来自于赫尔墨斯!” 在公交车上的时候,白令曾经听到魔女亲口说过、是有人把“恐惧”传染给了魔女,才让她成为了哈米伦的吹笛人。 那个时候白令就有所猜测,或许魔女诞生的原因、并非是其他异种一般天然形成的。 而现在,白令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作为灵魂的行家,没有人比赫尔墨斯更加明白恐惧的本质。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应该如何手捏异种! 换而言之,或许魔女的诞生、就是赫尔墨斯一手操办的! 与苍白女士类似! ‘不,还是有差别的,’白令接着又否认了,‘苍白女士的起源是人造人弗兰肯斯坦,而魔女的起源则是哈米伦的吹笛人,弗兰肯斯坦具备人造属性、与贤者之石类似。而魔女,很明显跟这两个都不一样。’ 或许是某种更加青涩的手段,毕竟比起贤者之石、魔女的诞生很明显要更早一点。而且仔细看起来,魔女几乎跟人类毫无差别,更没有机械感。 或许魔女是一个实验品、是赫尔墨斯打算手捏异种的第一例? 想到这里,白令不由得皱眉。 原本他就觉得赫尔墨斯派会手捏异种就很疯狂了,现在看来、这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头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哪有人给自己手捏一个怪物,然后最后又被这个怪物给背叛了的? 哪怕魔女说她在半岛的时候只是袖手旁观,但是白令可一点都不相信她完全没有落井下石。 如果不是做了点什么,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害怕赫尔墨斯! 被红蜘蛛拽着拖行在地面上,白令想了想、对着红蜘蛛说道:“尽量走大道。” “我需要稳一点的环境。”他说道。 啥玩意儿?! 红蜘蛛愣住了。 但是很快,她再次躲避了一片精准的弹幕,灵巧地跳到了旁边的车流之中:“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死人了,那你可不能怪我!” 说着,她踩着其它人的车顶、锋利的蛛腿直接贯穿了车身,以此作为借力让她高高向前冲刺! 没多久,几枚精巧的小手雷就掉落在一些车的面前。 几秒钟之后。 “轰”的一声,又是一阵热烈的风浪、紧接着就是几辆私家车被炸上了天、零件散落一地! 在机械的轰鸣和炮弹的巨响之中,白令被倒吊着拖行,同时掏出了洛宏哲的手机。 然后精准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那是赫尔墨斯的电话,尽管洛宏哲的手机没有记录、但是白令提前记下来了。 在一阵短暂的忙音里,很快、电话接通。 “我就知道是你,”那边,赫尔墨斯的声音还是听不出来男女,“看来,我也确实在未来拨打过你的电话了?不然你不可能知道这个号码——总不可能是用枚举法吧?” 这样仿佛老熟人一般的调侃并没有让白令放松什么,他只是翘着腿、防止自己一边的靴子拖在地面上被划破:“这就是你送给我的大礼?一次精准而密集的袭击?” 看着远处遮天蔽日的阴影,白令无视了红蜘蛛的惨嚎,而是继续对着电话说道:“你甚至将装甲车和直升机都开到了这座城市里,难道说你是打算彻底暴露我的位置、进而将一切都捅给全知会?” 听着白令的声音,电话那边是一阵低笑声:“放轻松,这只是一次友善的提醒。” 友善? 看着红蜘蛛仓皇逃窜的样子,白令可不觉得这是友善。 而那边,赫尔墨斯则是轻快地说道:“当然,你可能无法理解。这也很正常——毕竟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不舒服。但是相信我,这真的只是我的善意。” 在轰隆隆震天声响之中,赫尔墨斯的声音仿佛电报一样机械:“毕竟如果我想的话、我早就把这座城市连带着你一起送上天了。” “而且说到底,这不都是在未来之中吗?”赫尔墨斯含笑说道,“既然是未来,那么等回到现实之中自然不会发生。这在克莉斯出现在你的身边时,我也仅仅只是在未来派战车来,已经可以算得上友善了吧?” 在沉默里,白令嗤笑了一声:“所以,因为是在未来之中、所以你就想着把我给碾碎?” “不不不,当然不,”赫尔墨斯说道,“归根到底,其实我只是想要见你一面。” 在一阵轰隆隆的装甲车行进声里,赫尔墨斯的声音仿佛由远及近:“我可是等待你太久了,思念迫切之下稍微出格一点,我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夕阳入血、映红了半边天空。 直升飞机悬挂在高空中,没多久、一个身影就从天上急速坠落。 而红蜘蛛也适时停住了脚步。 “没法跑了,”她说道,“周围已经是天罗地网,如果强冲、我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话音落下。 白令也只是微微颔首:“那就别跑了。” “反正,正主也来了。” 话音落下。 “啪”地一声巨响,一个黑色的人影重重落在白令等人前面的装甲车上。 像是在缓解着落地之后的巨大压力,那个人舒展着身体、一点点地将骨骼重新挪回正确的位置:“老啦,再也不能跟年轻的时候那次从平流层掉到太平洋的时候一般轻松了。” 揉着自己的脖子,那个人影看着眼前的白令。 几步就跨下装甲车,来人朝着白令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你就是先知吧,我等你可太久了。” 注视着面前的赫尔墨斯,白令平静地说道:“我没想到,你的身体竟然是这个样子。” 闻言,赫尔墨斯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是吗?我觉得还挺好的。” 抚摸着自己的手臂,赫尔墨斯脸上带着笑意:“尤其是以现在的外表去坐公交车,还经常会有心善的年轻人扶着我坐下来着。而且他们还喜欢叫我爷爷,这让我还挺开心的、毕竟我还挺想多几个孙子的。” 外表年龄宛如枯树一般的赫尔墨斯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说我经常会假装跟他们同一站下车,然后尾随着他们。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当然不会觉得我这个老头是个威胁,偶尔会有几个心肠好的、跟我聊聊天。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我还是喜欢那些年龄更小的儿童,你知道的,相比起成年人来说、孩子的灵魂更加纯真,怎么说呢,就像是鲫鱼汤,味道很鲜美、而且还白得漂亮。而成年人则像是酸辣汤,浓墨重彩加多了、偶尔会感觉有些齁。当然咯,不同的情感会有不同的味觉体验。比如说恐惧,我非常喜欢害怕的灵魂、尤其是在求饶的时候,很像加了白灼汁的海鲜。” 说着,赫尔墨斯笑得褶子都出来了:“非常美味,我很满意。” 果然。 白令叹了一口气:“你和克莉斯小姐说的一样,是一个偏执、疯狂、低劣的人渣。” “可能吧,”赫尔墨斯不置可否,“如果你和我一样活了很多年、那么口味肯定会更偏向于清澹一点。年轻时候玩得比较花,年老了、感怀了,当然更喜欢小孩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旧带着那副上了年纪之人特有的慈祥。 然而在这份慈祥之下,确是白令此前从未有见到过的……纯粹的黑暗和疯狂。 尽管红蜘蛛的内心世界已经足够疯狂了,但是和赫尔墨斯相比,仍旧逊色不少。 这并不是红蜘蛛更加善良的缘故,而是时间沉淀的不同。 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赫尔墨斯就像是已经彻底失去了味觉的老饕。当一个热衷于口舌之欲的人已经尝过了大部分常规食物,那么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白令觉得没必要继续往下想了。 那必然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怪异和奇诡。 而赫尔墨斯就是这样。 尤其是在戴着辉夜的玉佩时。 这枚玉佩可以看到人死亡之后的亡灵,算是辉夜少有的宝贝。 当戴着它的时候去看周围的人,白令可以看到红蜘蛛和魔女都是黑烟滚滚、可以看出在她们手中的亡魂绝对不算少。 而在看向赫尔墨斯的时候…… 白令只能够看到一片清明,就像是雨后的天空一样澄澈。 这肯定不可能是赫尔墨斯善良到手上不沾一丝血腥。 恐怕是赫尔墨斯,连死者的冤魂……都拿去玩弄了。 这样的人白令此前见所未见。 也难怪白令在看到他的时候,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人渣”。 说他是渣滓,都高估了“人渣”。 沉默了片刻,白令注视着赫尔墨斯:“那么,你这么不辞辛劳也要来找我,目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跟我洽谈天渊的事宜吧?”白令冷冷地说道,“你难道不是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了吗?还是说,虽然嘴上说着就当这通电话是打过了、但是其实你内心还是怀疑着什么?” 面对白令的执意,赫尔墨斯摆了摆手:“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我是非常信任你们的。” 他笑了笑,露出了黄色带垢的牙齿:“我这次来,是想要给你送点东西。” 送东西。 白令沉默地看着他。 被白令这样注视着,赫尔墨斯也没有一点异样,只是面色平常地拉开自己胸口的大衣:“我知道你们先知都是可以堪破未来的大能人,恐怕看不起我们这种小喽啰的礼物。但是咯,我这次送来的东西可不一样。”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了某个东西、紧接着摩挲了半天、然后就跟献宝一样双手递上送给白令:“喏,请看!” 看着面前的这个东西,白令罕见地愣住了:“这是……!” 捏着这个玩意儿,赫尔墨斯得意地说道:“没错。” “这个呢,就是异种,”他轻轻抚摸着那个东西,“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占据了法则的异种。也是我从天渊之中带出来的,能够排进我收藏品前几位的好宝贝。”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 不只是白令,连红蜘蛛都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那个玩意儿。 这个占据了法则的异种、已经很难用具象的语言来形容她的外表。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么她就是一个……发着光的、朦胧的球体。在球体之中可以看到什么东西在微微抽动着,宛如心脏、又像是尚在孕育之中的胎儿。 “我……卧槽……”红蜘蛛说了一句脏话,“这他妈的……这他妈的……” 她被眼前的这个东西吸引到目眩神迷。 也难怪她是眼前这个模样。 别说是红蜘蛛了,连白令都是用极为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挪开实现,才没有继续去看那玩意儿的。 将视线集中在赫尔墨斯身上,白令轻声说道:“你把这个东西带出来是想要干什么?” 闻言,赫尔墨斯笑了。 他慢慢揉着这个发光的球体,脸上笑眯眯的:“这是很常见的法则,你大概不清楚了、她的名字是‘%*’。这也很正常,毕竟这玩意儿被带出天渊之后,就像是不存在了一样。只不过因为我是灵魂法则的部分持有人,再加上是我把她带出来的、我才能够记着。” 随着他的声音,一个拗口到白令几乎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词从赫尔墨斯的口中说出来。 听着这个名词,白令陷入了沉默。 正如赫尔墨斯所说,他几乎根本没有听到过赫尔墨斯说出来的东西。 摩挲着这个发光的球体,赫尔墨斯感叹了一句:“不过很可惜,因为当时我去的时候准备不够充分,所以最后只能够带出来这么一个简单的东西。哦,他的力量是把液体变成‘%*(!’,就跟葡萄发酵成葡萄酒一样,喝下去之后就能够获得短暂的愉悦,有点类似多巴胺分泌。” 说着,他还真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出一个小杯子,然后往里面吐了一口口水。 紧接着赫尔墨斯就把这个玩意儿扔进那个装着他口水的被子里。 没多久,这个光球就发出了一阵明亮的光芒。 仅仅只是片刻,白令和红蜘蛛就闻到一阵清香从这个装了赫尔墨斯口水的杯子里传出来。 这毫无疑问不是他们熟知的任何一种气味。 轻轻摇晃着这杯已经变成红色的液体,赫尔墨斯微笑着看向白令:“怎么样,要尝尝看吗?” “不了,”白令敬谢不敏,“还是你自己品尝吧。” 闻言,赫尔墨斯也只是耸了耸肩:“好吧,看起来你有洁癖。” 说着,他就把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快的呻吟:“哇哦……就像是就着孩子的微笑吃下了他的灵魂一样,我感觉到我的灵感正在勃发……真棒,太棒了。” 在一阵短促而愉悦的叹息声里,赫尔墨斯抓着这个光球、重新递给白令:“好了,现在她是你的了。” 看着面前这个球体,白令皱着眉。 像是察觉出白令的疑惑和拒绝,赫尔墨斯只是但笑着说道:“收下吧,这对你来说是一个绝佳的研究材料。如果你真的想要进入天渊的话,那些窃取了法则的异种绝对是你最大的敌人。更不用说,通过这种形式、你或许更能够明白先知的意义。” “相信我,我之前就说过我是带着善意来的,因此我的礼物自然也是真心实意的,”赫尔墨斯面带笑容,“这就是我们伟大友谊的第一步——从一个已经消逝的法则开始!哈哈哈!” 在赫尔墨斯的大笑声里,白令沉默不语。 好半晌,他才开口说道:“你想要什么?” 白令可不相信赫尔墨斯会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好处。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赫尔墨斯摆了摆手:“要什么?不,我什么都不要。我不是说了好几遍了吗,我今天是带着善意来的,是来送礼物的。此前我就说了,我的那通电话就当作已经发生过了、那么现在,你自然也可以当成是发生过的。至于这玩意儿,她可以随着你的意识回到现实世界——因为法则具有唯一性。一旦从我的手上离开,那么她就归你所有,无论你在什么地方。” 笑了笑,赫尔墨斯又是耸了耸肩:“好吧,看起来你并不相信我的善意。哎,现在的年轻人啊。”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就再送你一个礼物,”他诚恳地看着白令,“就用这个当作我的善意报答。” 话音落下。 赫尔墨斯往前一步,指着魔女:“克莉斯,我的孩子。” “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将不再追究你过去发生的一切。同样的,从今日开始,你将的灵魂不再被我所拘。” 赫尔墨斯脸色平静:“你自由了,克莉斯。” 伴随着他的声音。 很快,魔女脸上的茫然和恍忽渐渐消退。 几乎就是在赫尔墨斯立下誓言的时候,魔女的神色就逐渐地好转起来。 拍了拍手,赫尔墨斯微笑着看向白令:“如何?从今天开始,克莉斯就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卑鄙怯懦的女孩了。她收获了自己的灵魂,精神也恢复了正常、自然也不需要再害人来获得娱乐。” “眼下她可以说是最像人类的异种了,”赫尔墨斯声音愉快,“毕竟我原本把她设计出来就是照着人类的模子来的,只不过我觉得这太无聊了一点、才把她调整了一下,让她无法获得正常的舒适感。她总是无聊的,也正因为如此、她做了不少错事。” “不过这都是以前啦,现在她充满了同情心、善意和怜悯。” 说着,赫尔墨斯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当然咯,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负罪感而自杀,那我可就说不好咯……” 闻言。 红蜘蛛勃然作色:“你这个混账!” 她放下魔女,毫不犹豫地就朝着赫尔墨斯冲过来! 在一阵电光火石之间,红蜘蛛欺身上前,紧接着蛛腿勐然张开、朝着赫尔墨斯动力全开、毫无保留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夺取法则,鸠占鹊巢! 红蜘蛛大概是怒极了,以至于甫一出手、就全无保留,直接就朝着赫尔墨斯的面门而去! 毫无疑问这是红蜘蛛拼尽全力的手段,甚至于白令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红蜘蛛身上的热量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往上飙升,身上更事红通通的一片——遍布她四周的节点已经彻底爆开,在这一瞬、这一击中凝聚了红蜘蛛此前从来未有过的最大当量输出! 白令甚至隐隐感觉这样的攻击已经勉强可以够到曾经背誓者对他的手段了。 可不要小看这所谓的“勉强”。要摘掉背誓者是实打实的半个“起源”,哪怕并非完全体,其实力也已经远远超越了寻常“灾难”。祂随手打出来的一击平a就有可能覆灭成百上千的“危险”级异种,而红蜘蛛则是已经勉强够到了这个边、就足够让白令感觉到压迫力,足可见红蜘蛛实力的含金量。 毫不夸张地说,在世界上现存的所有生物之中,红蜘蛛都是最顶尖的那一批,甚至犹在王伟正之上。 然而她面前站着的,却是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家伙。 如果说红蜘蛛是天花板,那么赫尔墨斯就是站在天花板之外的……浩瀚天穹! 感受着从正面翻滚而来的滔滔怒焰,赫尔墨斯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瞥了红蜘蛛一眼。 “看起来你需要好好管一下你的狗,”赫尔墨斯朝着白令说道,“尽管我并不介意有谁在我面前露出可笑的爪子,毕竟狗是智慧生物的好朋友——因为它们真的很好吃。” “不过,这不代表我会对那些龇牙咧嘴的恶犬也一视同仁,”赫尔墨斯语气慢悠悠的,“尤其是在我吃饱的时候。” 当他说出第一个字时。 原本还猛烈冲刺而来的红蜘蛛就宛如凝固了一般,卡在原地。 伴随着他的话音,红蜘蛛身上也仿佛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重压,脊背一点点地弯了下去。 等到赫尔墨斯最后一个字说完,面上露出了微笑的时候。 红蜘蛛终于忍受不住磅礴的压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用脑袋止不住地砸着地面。 一边用头砸着地面,红蜘蛛一边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每说一个词,她都会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 没多久,红蜘蛛的脸就通红肿胀、伴随着有节奏的“砰砰”声,回荡在残阳如血的夕阳之中。 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畏惧罪责而止不住求饶的可怜虫。 然而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尽管是在道歉、却裹挟着能够把他人点燃的熊熊怒火。急热攻心,难以压制! 如果情绪能够杀人,赫尔墨斯现在大概已经死了成千上万次了。 站在装甲车的前面,赫尔墨斯双手撑着一个檀木手杖,唉声叹气道:“哎呀,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就走这两步、都有些难以控制力量了。” 看了一眼白令,赫尔墨斯乐呵呵地说道:“怎么样?这就是‘法则’,无论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哪怕是虚无缥缈的概念,如果遇到了比它更加上级的法则,最终都会跪倒、拜伏。” 他的手杖轻轻点着地面:“那么我的话也带到了,礼物也差不多给你了,接下来也应该走咯。” 说着,赫尔墨斯颤颤巍巍地走到后面的装甲车上,顺便举起了手杖:“哦对了,如果你想要回去的话,可以到这个地址去——我给你们准备了一艘游艇,神不知鬼不觉、足够让你们避过全知会的眼目。” 站在装甲车的顶端,赫尔墨斯拄着手杖、平静地看着白令。 血红的夕阳将他的身影映照得像是神只一般高大,同时也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就像是一片窥不到底的深渊,随着目光投入其中、隐隐能够听见小声的嗤笑。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赫尔墨斯说道,“一个月之后,我希望你能够来半岛找我。” 白令闻言,终于抬起头。 “你这是在威胁我?”白令缓缓开口。 而赫尔墨斯只是轻笑了一声:“威胁?不不不,我是相信你的能力。” “以我愚拙的见识,我觉得你想要收拾全知会、整合你们那儿的情况大概需要一个月,”赫尔墨斯声音轻松,“一个月,我觉得刚刚好、我完全等得起。” “一个月后,不管你有没有出现、我都会自己一个人前往天渊之中,然后找到那个‘消失’的时间。” 赫尔墨斯的手杖重重点在车上,装甲表面的声音就像是他的语气一样逐渐沉重起来:“在我进入天渊以后,不管我有没有找到‘时间’、也不管我有没有从里面安然逃离,最后我都会彻底关掉天渊的大门。这并不算难,你完全可以去问你身边那位漂亮的小男孩。” 闻言,白令微微一怔:“你要关掉天渊的大门?” 这代表着什么? 看似它代表着神话级别的异种不会出现,对于人类而言是一件好事情。但是事实上,它真正的意义在于:彻底断绝了白令想要根除异种的方法。 一扇门从里面向外推方便,从外面想要进去、可就太难了。 更不用说眼下地表的实力,白令可不觉得能够比得上天渊之中那些占据了法则的异种。 一旦赫尔墨斯关闭了天渊的大门,那么门外那些“神话”以下的异种照样诞生不误,毕竟它们并非从天渊之中出现的。而门内,那些神话以上的异种恐怕会琢磨着应该如何把门打开。 异种的诞生起源自人类的意识,它们和人类是分离不开的。不少异种就以屠杀人类为乐,如果让它们少了这种乐趣、它们恐怕会发了疯一般寻找解决办法。 到那个时候天渊之中必然会爆发极为恐怖的内战,就如同养蛊一般、剩下来的那个就会是最强的。 而以天渊之中的战斗烈度…… 白令觉得,地表哪怕花再多时间、恐怕也比不上天渊的综合实力。 到那个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可能就是经过养蛊、提纯的,真正的怪物了! 而面对白令的诧异,赫尔墨斯只是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当然。” “我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毁也毁不掉的话,那么就让它闹个天翻地覆、闹个举世皆惊。比起按部就班的来,我更希望能够尽可能地热闹一些,就如同酒席上面不能缺少镇场子的大菜一样,假如我得不到时间,那么还不如加速、让这无聊的‘平衡’彻底崩坏。” “反正我享受的也够多啦,我甚至开始记不清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诞生的、又是怎么碰到人类的第一具身体。相比之下,我的那些亲戚们还真是惨。不过这也没办法。” 拄着拐杖的赫尔墨斯慢悠悠地走着:“毕竟我是人类附会的‘神秘学’的标志嘛,和我那些废物亲戚不太一样,意蕴更加丰富。” “所以说,谁让人类选择了我呢?” 话音落下,赫尔墨斯慢慢走进了装甲车里面,然后朝着白令笑了笑。 “还有一件事情我差点忘记说了。那个法则之中的异种是可以被剔除的,想要的话、你可以自己占据那个法则,随你喜欢。” 说着,赫尔墨斯接着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语:“不过我还挺想经历一场时间旅行的,想来应该很有意思。” 说完这句话之后,装甲车彻底关闭。 很快,就像是赫尔墨斯来的时候一样、伴随着“轰隆隆”的引擎鸣响,那遮天蔽日的装甲群很快就消失在了宛如停滞的街道面前。 只有白令几个人站在街道中央、旁边是人们慌乱之中扔下的各种车辆,以及一地狼藉。 随着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天际尽头,逐渐暗下来的世界里、他们就像是身处末世。 荒凉、死寂、不寒而栗。 站在原地,白令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红蜘蛛打断了这个沉默的氛围。 “我要杀了他,”红蜘蛛喃喃自语着,“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把他的尸体切成碎块,让他经受最痛苦的折磨,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蹲在地上、五指攥紧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白令可以感觉出来,那具看似娇小的躯体里,现在到底酝酿了何种的……狂怒! 他收回自己眺望天际的视线,仍旧保持着沉默。 没多久。 躺在车顶的魔女突然闷哼一声:“嗯……” 很快,她下意识张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白令和红蜘蛛:“发生了什么……呃啊?!” 下一秒钟,魔女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了。 她额头青筋暴突、双眼翻白,整个人开始止不住地抽搐起来! “啊……嗷!!” 惨烈的嚎叫声从魔女的喉咙里面传出来,这声音仿佛痛到了深处、哪怕是曾经白令利用那把手枪射穿魔女的时候,都不及眼下这惨嚎的万一! “克莉斯?!” 红蜘蛛猛然跳起来,扶着魔女的身体:“你怎么了?!” 她一边锤着魔女的后背,一边焦急地看着白令:“她这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看着浑身上下仿佛每一块肉都在颤抖的魔女,白令平静地说道:“听赫尔墨斯的说法,是意识融合带来的负面作用。” “原本她大概是类似于人类的情感,并没有异种的扭曲,”白令走到魔女的前面,翻开她的眼睛,“不过赫尔墨斯觉得这太无聊了,所以剔除了她部分的灵魂。而现在,他把克莉斯小姐缺失的部分还给了她。” “我想,恐怕是因为灵魂不兼容的排斥,以及缺失部分灵魂与她现在灵魂的强烈冲突,让她产生了如此痛苦的反应。” 闻言,红蜘蛛紧紧抓着魔女的袖子:“赫尔墨斯……他吗的,他吗的,他吗的!!” 她重重地砸在旁边的车子上,整个人的情绪极端而暴躁:“他的能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就是法则?!我怎么感觉比时间还要厉害?!” “呃呃……嘶啊啊啊!” 在红蜘蛛锤着车子的时候,魔女再次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 同时白令的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灵魂融合的极端不兼容,所以新加进去的部分和原来的部分开始起冲突了?!”白令脱口失声,“如果继续这样的话,她恐怕会磨损掉自己大部分的灵魂……” “等到了那个时候,原来的克莉斯小姐大概会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思维无限趋于零的……植物人!” 听着白令的这句话,红蜘蛛下意识松开了手:“怎么会……” 她往后面倒退了两步,满脸的不可置信:“不,不可能……对了!” 很快,红蜘蛛仿佛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 她激动地看着白令:“我们现在所处的是未来对不对?!这就代表了如果回到现在,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吧?!” 看着激动的红蜘蛛,白令无声地摇摇头。 “不可能的,”他叹息着说道,“如果对于其它人而言,恐怕是这样。但是赫尔墨斯,这招不可能奏效。” “之前赫尔墨斯就能够当成是跟我亲自通过电话,把现实世界不存在的那通电话当真。那么等回到了现实世界,那么赫尔墨斯……恐怕也会把和我见过面的事情当真。因此,他仍旧会送给魔女‘礼物’。换而言之,无论采取什么行动、除非赫尔墨斯自己否认了自己的看法,不然以他的性格,最后都会将未来发生的一切、当作是现实!” 这才是赫尔墨斯真正让白令觉得棘手、甚至于无计可施的地方。 比起其它人而言,赫尔墨斯要显得圆滑了太多。 如果白令遇到的是一般人,那么他完全可以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搞清楚这个家伙的弱点,哪怕在未来里被那个人杀死、又或者被要挟都无所谓——因为当白令回到现实,这些都不会发生,而他的敌人同样不会知道在未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赫尔墨斯不一样。 他只会安排部署,然后……就将部署的一切事情都当作发生过了! 这一点在亲自和赫尔墨斯一对一的时候,表现得更加明显。 哪怕现实里赫尔墨斯没有打给白令那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在白令的未来,但是真实世界的赫尔墨斯仍旧会当作自己已经打过了、并且继续向下推行计划。 反映到现在就是,一旦白令回到了真实世界、恐怕赫尔墨斯也会毫不犹豫地把魔女缺失的灵魂还给她。 因为在他的观念之中,“既然我做了计划、那么肯定就是在先知的未来里发生过了,只不过没有反映到现实世界而已”。 只要抱着这样的观念,那么赫尔墨斯就能够心无旁骛地制定一切针对白令的方略。 尽管听上去可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是事实上、在赫尔墨斯这样的想法之下,白令最大的优势也在一点点被抹平。 那就是“试错”。 一旦赫尔墨斯制定了什么计划、那么以他的性格、恐怕必然会在白令的未来去尝试。而如果白令那边没有变化,那么就代表这个计划没有成功、赫尔墨斯只需要划掉这一条、再进行新的计划,直到彻底给白令带来伤害为止。 这并不会花太多的时间,更何况赫尔墨斯、本来就有的是时间!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让白令觉得如此……麻烦。 而赫尔墨斯做到了。 绝对的自信、绝对的掌控力,这一切就是掌握了灵魂法则的赫尔墨斯难缠之处! 对付其它人白令有无数次的机会,但是对付赫尔墨斯…… 一旦出现哪怕一个失误让他察觉到了,那么就能够抓住这一点,展开极致疯狂的侵攻! 这就是“试错”,我可以失误无数次、而你只能失误一次。 这玩意儿此前都是白令用在其它人的身上,但是现在、没想到还会被别人反过来影响自己。 想到这里,白令的笑容有些苦涩。 他盯着魔女,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白令下意识看向自己手边的东西。 那个是赫尔墨斯留下来给自己的“礼物”。 按照他的说法,这玩意儿是能够带回到现实世界的。因为法则本身,就是时间的同类。 既然如此…… 白令紧紧抓住手里的光球。 “看起来只能这样了,”他自言自语道,“赫尔墨斯这个家伙,恐怕早就将这一切都算好了。真是……该死!” 他难得的说了一句脏话。 旁边的红蜘蛛看着他,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你……想到办法了?” 而白令则是轻轻点头、然后又微微摇头。 “不能说是办法,只能说是……一个尝试,”他咬着牙说道,“而且是一个完全没有办法试错的尝试!” 抓着光球,白令拉住魔女的衣领、语气快速:“如果说因为完全不匹配的精神融合导致灵魂磨损,那么只需要将完好的灵魂拷贝到现实世界、重新塞进克莉斯小姐的脑袋里就行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尽可能地弥补克莉斯小姐的不适应。如果说她缺失的那部分灵魂排斥克莉斯后来的所作所为,那么就必须要尽可能将这一点调整过来。” 看着红蜘蛛,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法则的名字我也记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它可以让人感觉到快乐!换而言之,这是一种能够影响精神的法则!所以,如果把克莉斯小姐的灵魂塞进去,或许可以温养、保护她的灵魂,甚至于用快乐的情绪冲散赫尔墨斯施加给她的……恐惧!” “只需要把魔女的灵魂塞进这个法则之中,利用法则压制、甚至净化她的负面情绪,再将她拷贝到现实世界,那么就能够让她重新变得完好无损!” 闻言,红蜘蛛顿时振奋了起来:“真的?!那赶紧做吧!” 然而白令的手却停在原地。 好半天之后,他才喃喃自语:“虽然说贤者之石这种人造的灵魂可以经过我的意识之海带回现实社会,而魔女作为贤者之石此前的实验品、大概也能够以纯粹的精神形态进入我的意识海洋、同时回到现实社会。因此,我就相当于拥有了一个完美的灵魂拷贝……” “但是,带回去了之后,如果这个灵魂和原本魔女的灵魂冲突了怎么办?又或者,在原本魔女灵魂没有死亡的情况下,这个灵魂又如何……塞进魔女的身体里?” 不知道、不清楚。 这就是白令犹豫的原因。 这是一个此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领域,而且和其他未曾尝试过的事情不同。 这一次,他没有容错! 法则具备唯一性,一旦装填了某个灵魂,白令觉得自己大概很难剔除! 眼下这个法则是被赫尔墨斯动过手脚的,其中占据法则的异种尚且处在孕育之中,所以白令完全可以让魔女鸠占鹊巢。 但是如果魔女的灵魂占据了这个法则……白令还能够再次把她从这玩意儿上面剔除下来,再给下一个魔女的灵魂使用吗? 白令觉得大概不可能。 说到底他对于法则的理解太少了!到目前为止,他几乎没有办法从赫尔墨斯给他设置的桎梏之中跳出来! 这也难怪赫尔墨斯会笃定白令必然要留下这个法则。 因为如果他想要进入天渊、打算彻底斩断异种诞生的法则,就必须要有提起能够参照的东西! 犹豫了半天,白令咬了咬牙。 “算了,拼了!” “赫尔墨斯都说过时间旅行,恐怕他都笃定我会用这种方法!既然如此的话,他不太可能和我交恶、故意恶心我!” 这么想着,白令毫不犹豫、猛然抓着魔女的脑袋。 “拉着她的身体,然后把她的灵魂抽出来,你应该会吧?!”白令大喊道,伴随着对赫尔墨斯的恼怒,“我要把她塞进这个球里面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过往的残破回忆(一) 好冷。 克莉斯·查拉克图在人生之中又一次感觉到了类似的冰冷感。 上一次她产生类似的感觉,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在碰见“那个人”的时候。 克莉斯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而她刚从外面疯玩回来不久,正趴在树上晒太阳。 那是很少见的闲适时光,被封存在克莉斯的记忆之中太久太久、久到当她自己重新回头看这段回忆的时候,都觉得这些本应美好、温暖的阳光仿佛针刺一般的疼。 “好无聊啊,”克莉斯听着一个声音从自己的嘴巴里面传出来,“要不要去找隔壁家的汤姆玩?” “听说叔叔去了镇子上面做了一些很利害的东西,好羡慕啊!” 克莉斯喃喃自语着:“我也想出这个村庄,然后从这个地方离开啊!” 她实在是过惯了这个村庄单调、毫无起伏的生活。 在曾经某个教士的口中,她听到了这个世界之外其实并不只是一个小村庄。在村庄的外面还有大城市,还有漂亮的窗花、以及大大的宫殿和教堂,规模远胜他们村子那个可怜兮兮的礼拜堂。 “外面可是很厉害的,”那个教士说道,“有贵族、有士兵、还有固定店铺的商人,和赶集不一样——你想要什么只需要去专门的地方买就好了。” “哦!”克莉斯听了很开心,“那我想要漂亮的衣服,还要会动的木头玩具!” 在这个小女孩的想法里,有的玩、有的住、有的穿就已经是无上的幸福了。 教士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都会有的,如果能够出去的话。” 不过很可惜,说完这句话不久、教士就死掉了。 克莉斯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不过听说是什么很要命的病。 事实上教士死之前的一段时间都不让克莉斯进去,仅仅只是隔着窗户和她聊两句,然后就咳嗽着催促克莉斯赶快离开。 当时还懵懵懂懂的克莉斯不懂,对自己很好的教士为什么突然之间对自己不好了起来。 这让她有些生气,决定以后再也不去找那位教士了。 不过小孩子的心性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仅仅只是过了几天之后,克莉斯又兴冲冲地找到教士的门上。 然而面对她的仅仅只有紧闭的房门。 很快,克莉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教士死了,死于传染病”。 死?死是什么? 妈妈耐心告诉她:“死亡是平常不常穿的白色衣服,它很白、白得一点污渍在上面都能够看清楚,不耐脏、不会沾染一点尘土。所以一旦穿在身上、就代表着与其他的一切再无联系。” 克莉斯还是听不懂。 不过至少她了解到了,人死以后就不能跟人玩了。 这让她有些失落。 而且她也了解到了,“死亡”就代表着从此以后世界里不能有白色之外的颜色了。 这让她开始有些抵触死亡。 不过还好,孩子的朋友总是不少的。 很快,克莉斯就找到了其他的朋友。而且和教士不同的是,这些朋友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大。 他们经常会满村子的疯玩、玩得尽兴了之后就各自散去,然后开始重复新的一天。 这样日复一日的单调日子过了不久。 妈妈死了。 在记忆之外,魔女看着阴雨连绵的世界,脸色平静到苍白。 在她的耳边回荡着一个声音:“你看到其它人的死亡而开始恐惧死亡,但是为什么你日后又给其它人散播死亡?” “在你手上到底有多少人的性命?”那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带着不解,“为什么你能够在杀了这么多人之后仍旧可以笑着说‘这把游戏又输了,再开一把’?” “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克莉斯?” 听着耳边的声音。 魔女抬起头。 在她的双眼之中,终于看到这片空间的“主人”。 那是无比夸张的她——一个哪怕只是手指头,都比现在的魔女还要大上成百上千倍的“巨人”。 此时她正双手捧着魔女,用清澈的蓝色眼睛看着她,眼神之中带着疑惑、不解和茫然。 对方的精神强度实在是太过强大,以至于双方的体型有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而在此基础上,对方哪怕仅仅只是吹一口气、就能够让魔女烟消云散。 就在刚才,那个女孩张开嘴巴说话的几秒钟内、魔女就感觉自己的脑袋疼地几乎快要炸裂开来了。 “我……”魔女费劲地说道,“我……缺少……灵魂……” “缺少灵魂?”女孩对着魔女说道,“我不理解。我同样也缺少你这一部分,但是这些年里我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 “赫尔墨斯教导我不能对他人动怒、更不能对他人不友善。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善良的,人与人之间应该带一些善意而不是攻击性,为什么同样是经受过祂指点的你,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女孩:“我不明白。” 赫尔墨斯…… 魔女捧着自己的脑袋,脑海里宛如一片浆糊翻江倒海。 祂剥离了自己的部分精神,然后又给另外一部分的自己洗脑。让代表着“恶”的魔女在未来和代表着“善”的克莉斯接触,然后坐视两者融合…… 充满“善意”的克莉斯不会杀了魔女,因为她被赫尔墨斯教导不能随便杀人。但是恰恰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对魔女带来更加痛苦、绝望的伤害。 如果双方展开厮杀的话,那么还好、毕竟剩下一个人总归还是“克莉斯”。但是“善意”不会动手杀了“恶意”,然而她太过强大、仅仅只是存在就足以消磨“恶意”的灵魂。而在那纯粹的善意之中,双方的精神会因为碰撞而不断消弭…… 这就像是凌迟,而且是作用在精神上的凌迟。甚至于比起凌迟还要痛苦百倍。 至少凌迟还是作用在物体上的,而精神上的千刀万剐……只会疼痛到难以抑制,并且无从缓解。 “你……被洗脑了……!”魔女颓然跪倒在地上,“赫尔墨斯……就是为了看我们这个样子……” “祂要的就是……我们纠结痛苦的样子……祂以此为乐……祂是你无法想象的恶魔……” 恶魔。 女孩歪头看着克莉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赫尔墨斯的那一天吗?”克莉斯说道,“祂帮助我们村子驱除了老鼠,用一根笛子。” 是啊,是啊…… 该死的,哈米伦的吹笛人!! 魔女咬紧牙关、身体无力地弓起:“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因为村子里的老鼠……就是赫尔墨斯……放置的!” “祂自导自演……把孩子带走……挨个改造……我成功了……其它人……死……其它人……也被杀了……用来炼制灵药!” 魔女撕扯着头发:“我们是被改造的怪物!是祂疯狂的结晶!我们……是祂的棋子!祂想要对抗时间,所以从我们手上找……方法!” 女孩摇摇头:“不,你忘记了。或许是因为你过的太久,忘却了此前的记忆。” “让我帮你重新找回来。” 话音落下。 魔女再次坠落,精神仿佛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重力,于一片漆黑之中自由落体。 没多久,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可以帮助你们驱散掉村子里的老鼠,”那个声音温文尔雅,“但是相对的,我需要收取报酬。” 村子里的村长,也就是克莉斯的父亲搓着手说道:“没问题没问题,我们肯定认可!” 眼前逐渐变得光明起来。 魔女站在门口,悄悄看着那个门内的人。 门里面是她的父亲,以及另一个看起来儒雅而英俊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灰白色的长袍,偏灰色的头发看起来很古怪,长长的发髻从脖颈处盘旋着向下,最后搭在胸前,侧脸柔和、而那双蓝色的眼睛则如同湖水一般清澈透亮。 似乎是注意到了克莉斯的视线,那个男人朝着克莉斯笑了笑。 而克莉斯则是跟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迅速扒拉着门缝离开了。 她的父亲乐呵呵地说道:“这孩子,比较怕生,您别见怪……” 年轻男人矜持地摇头:“没事。” “我只是惊叹于,这么一个村子里竟然还存在着这么多的……良木。”男人若有所指。 拍了拍自己的长袍、男人微笑着说到:“那么,让我们开始吧,我需要先看看村子里的状况。” 话音落下。 两个人欢声笑语地离开了这个屋子。 只有克莉斯,很快又从门缝的空隙里钻了出来。 她捏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好吓人啊。” “那个哥哥长得很好看,但是为什么这么吓人呢?”克莉斯不明白地歪着头,“总感觉他的身上好像带着……很浓重的血腥气味。” 想了半天、克莉斯也没想明白原因:“算啦!今天还是去找汤姆去玩吧!” 说着,克莉斯扒拉着房门、整个人轻巧地从房檐上跳了下来。 然后朝着隔壁汤姆家的方向而去。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的正前方,那个被她叫做“汤姆”的玩伴家里。 湖蓝色的火焰快速燃烧,没多久就蔓延到了那家人的一切。 那酷似某个人眼神的火焰里,一个声音在回荡。 “这是废木啊,腐朽衰败,让人难以忍受,”火焰之中,某个人说道,“毫无利用价值的东西,还是烧了吧。” “不过倒是让我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上等品,灵魂深处的香气很丰富。唔,有意思……” “看起来是会和命运勾缠紧密的人,”那个声音低笑着说道,“你的意见呢?我们的先知?”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过往的残破回忆(二) 攀爬在别家的树上,克莉斯眺望着远处的原野。 “奇怪,”她纳闷地说道,“怎么感觉少了好多人?” 尽管这个村庄不算太大,但是克莉斯还是记得、村子里面还有不少和自己同龄的孩子。 然而今天她一看,莫名其妙地发现此时聚集在他们的“秘密空地”的小伙伴比平日里要少了很多。 有些消息比较灵通的凑到克莉斯面前低声说道:“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给他们出来。” “我也听家里人说今天别出门,我还是偷偷瞒过他们、从家里面熘出来的!” “你们看到那个城里来的人了吗?身上穿的衣服就和我们不一样!” “哦哦哦,我也听家里人说了,这个好像是某位教士来着!” 在这个时代,教士基本上就是最为学识渊博的一类人了。 当听到那个男人可能是个教士的时候,克莉斯一下就对他产生了一定的亲近感,这种感觉甚至消弭了她对于那个家伙的畏惧:“那他懂得肯定很多!” “可不是嘛!我听人说,他就是专门请来解决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的!” 村子里面的难题,哪怕是克莉斯也有所耳闻。 据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最近开始闹老鼠了。 他们村子里的小动物和寻常的老鼠还不太一样,据不少目击者曾经看到过,那些老鼠有一些块头贼大、速度特别快,晚上的时候从灌木中间跑过去就像是一阵风一样。 甚至于有人曾说,自己在某个夜里碰到过一只几乎有一个孩子大小的巨型老鼠。 那只老鼠竟然站在田埂上面,瞪着一双仿佛能发光一般的红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人。 按照那个人的说法,在和那只老鼠对视的时候、他就像是在看可怕的贵族老爷,吓得动弹不得、浑身僵硬。 在双方彼此注视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那只老鼠很快就后跳着钻进灌木之中,不多时就没了声响。 面对这个故事,村子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是那个人瞎编的。 毕竟哪有这么大、而且看起来还跟人一样的老鼠? 不过没多久,所有人都渐渐开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们村子里的老鼠,似乎确实有点多了。 这种该死的小动物会藏在阴冷潮湿的缝隙之中,在各种人类察觉不到的地方安营扎寨,然后潜入人们的谷仓或者房子里、一点点啃食着他们的粮食和财产。 虽然没有人统计过因为老鼠而损失的财物到底有多少,但是每天人们路过的时候、多半都会说上几句自己家里又被那些东西啃了不少啊、又有一些东西不能用了啊之类的。 等到后来,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他们找到村长,也就是克莉斯的父亲、希望他能够向上门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村长当然是一筹莫展。 你让他去跟收租的贵族汇报今天又少了几户人家还行,但是你让他去找上面的人、让他们派遣一支专门用来捕捉老鼠的军队来剿灭这些“害虫”…… 虽然说确实存在“捕鼠人”这样的职业,但是那些家伙大都是游方艺人、或者是流浪者,怎么可能在某个地方定居? 因此村长也是一筹莫展。 就在他们对村子里的鼠患焦头烂额的时候。 某一天,突然来了一个衣着考究、面容清俊的男人,提着一个厚重的箱子前来拜访。 他自我介绍是附近城市里的教士,并且声称自己有特殊的捕鼠技巧,能够将那些怪物彻底消灭殆尽。 “这些家伙都是恶魔,是神的敌人,”他说道,“我可以帮助你们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事成之后、你们需要支付相应的报酬。” 闻言,村长大喜过望、连忙询问到底需要什么报酬。 原本他以为这个男人是需要金钱和财物,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男人一口否决了村长拿出来的财帛,转而是提出一个让人不明就里的要求:“我需要你们每个人给我提供一个‘思维片段’。” “这个思维片段可以是一个重要的记忆,也可以是执着贯彻的‘信念’,同样可以是失志不移的‘梦想’,”那个男人和颜悦色地说道,“重要的地方在于,这必须是组成你们‘精神’的一部分,并且必须根深蒂固。” 思维片段? 村长没搞明白:“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是您要我们怎么把这个……思维给您?” 面对村长的疑惑,男人笑得很轻松。 他很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盛满了液体的密闭容器,然后递给村长:“请把这个稀释在水中,然后给所有的人都喝下去吧。等到你们进入梦乡的时候,想必能够获得一场快乐的体验。” “在那场美妙的体验之中,我会来收取各位的‘精神’。”他澹澹地说道。 捏着那个奇怪的容器,村长第一时间是想要拒绝的。 但是又想到整个村子陷入的麻烦,村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我可以答应,但是你必须要先把这个事情解决掉,”村长说道,“等到你解决了之后,我们才能够履行约定!” 闻言,教士微微颔首:“没问题。” 双方在这次会谈之中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在拿到这个容器之后,村长就暂时离开了这个地方——虽然这个村子很小,但是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干。 只留下教士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悠然自得的整理着自己背包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 过了一会儿。 一个声音从教士的旁边传过来:“所以这就是你动用灵魂法则的手段?一段其它人精神的碎片,借用这个碎片、你就能够和其它人产生联系?” 面对这个声音,教士头也没有抬:“法则就像是一个单纯的中枢,而其他一切则是从这个中枢延伸出去的核心。你可以利用这个中枢在周围做文章,但是想要精准定位到某个个体,那么就显得非常困难。” “说到底个体实在太弱小了,在法则的面前几乎如同一粒微尘和浩瀚宇宙,你怎么可能精准地在无穷无尽的宇宙之中找到一片树叶?因此,其它人的精神片段就是一个负责定位的工具。” 说着,他终于抬起头:“不过这大概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时间’可不是‘灵魂’这种复杂而死板的东西。更不用说,时间是统括一切法则的君王——比我们现在那位皇帝陛下还要厉害。” 在他的对面。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倏忽出现,然后稳稳坐在椅子上。 “你把时间当成什么了,”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嗤笑了一声,“一个主宰?一个个体?不不不,时间可不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它是唯一的,也因此、继承了时间的人也同样是唯一、不可分割的。” 说着,他像是不想要再继续往下说了一样。 看着教士,他转而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天渊?” 面对这个问题,教士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挑眉看着眼前的男人:“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男人一脸轻松,“原本并没有,但是在进入这个村子以后,我确定找到了。” 有意思。 教士笑眯眯地说道:“看来我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 男人也微笑着:“这就是命运的决定——就像是我之前和你说的一样,命运永远是不能够挣脱的蛛网。大多数时候你以为自己逃脱了命运、事实上只不过是陷入了更大更深的网中。”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神秘的味道,让人觉得像是能够透过他看到背后更加浩瀚的……时间。 然而教士早就已经习惯了:“先知是不是都喜欢说一些听起来玄乎但是其实没有什么营养的话语?” “当然,”先知摊开手,“如果别人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焦头烂额、绞尽脑汁,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说到底,做谜语人实在是太有意思。” 真是恶劣的兴趣。 教士叹了一口气:“天渊的话,等到我彻底把手头的事情解决掉就可以了。” “你知道的,为了能够顺利实现我的愿望,我需要打造一个人类和异种的混合体,”他说道,“偷取时间只是第一步,如何进一步掌控时间、这才是关键。” “人类和异种就像是一体两面的双生,异种从人类的思维、意念之中诞生,宛如蛆一样攀附在人类的骨头上。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现象,要知道异种的法则是在人类的法则之后诞生的、然而这种法则却能够依托于另一个法则而诞生、滋养……” 双手交叠抵着下巴,教士轻声说道:“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存在刻意造成了这一切,不然的话、异种这种寄生型的东西竟然能够产生,并且不断发展壮大、甚至反过来威胁到法则,不觉得实在很奇怪吗?明明有无数次它都会被法则给剿灭,但是却凭借着自己的依附和隐蔽性而躲过了数次灭顶之灾,最后产生出来了如我一般的怪物……” “太过巧合,以至于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有人设置好了一切。”教士如此总结。 面对他的总结,先知只是笑了笑:“可惜,现在是[哔]年。如果是几百年后,你恐怕会成为历史课本上的客观唯心主义奠基人之一。” 手撑着下巴、先知瞥了一眼门外。 “真慢啊,”他自言自语道,“看起来需要稍微把时间调快一些,不然让人干等着实在痛苦。” 话音落下。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迎合了他的声音一样。 在一阵仿佛浪潮一般的波涛之下,教士看向窗外。 此时此刻他能够亲眼瞧见窗外太阳从升起到落下,月亮光芒大放、然后又被阳光遮蔽。 看着失而复返的阳光,教士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时间……” “这就是我渴望的东西。” 看着教士,先知摇摇头:“只不过是对时间的一个粗浅利用而已,原理你不也清楚吗?以自己为坐标系,通过影响记忆而改变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时间跳跃。” 听着先知轻描澹写的解释,教士表情苦涩。 “虽然你说的很简单,”他叹息着说道,“但是这种简单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却是延续了数千年的愿望。” 先知不屑地嗤笑着:“这才哪到哪儿啊?” “真正的时间法则掌控者,应该是随心所欲就能够观测无限的未来,就如同旁观者一般成千上万、乃至无数次的观测时间,”先知也叹息了一声,“这才是真正意义上掌控了时间法则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教士喃喃自语。 而先知则是耸了耸肩:“不可能存在的,人类的身体不可能承受时间的代价。哪怕是我,现在都需要尽可能少利用这股力量。像是那种在一瞬间就进行无数次时间观测?做不到,肯定做不到。”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掌控时间,”先知从教士那边拿过来一个瓶子,拔开瓶盖、然后抿一口瓶子里的液体,“能够掌控时间的只有时间本身,以及……本不可能存在于世界的‘矛盾’。” “正常的东西都要受到时间的管辖的,只有不正常的东西才可能跳出时间。这就好像是一个从生产线里跳出来的螺丝,它已经不再属于这个逻辑体系了。也因此,只有它才能够反过来,成为彻底摧毁这个体系的关键与核心。” 先知说着,直接把瓶子朝自己嘴里面倒,一边倒一边咕噜咕噜:“就像是人类和异种的对立,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以一种矛盾的形态存在,那么恐怕他就能够触碰到时间。我想想看,起码也得是‘善良’、‘邪恶’这种级别的对立吧?” “不过,那也只是触碰而已,要想真正掌控……呵,大概得‘生命’和‘死亡’吧。” 先知冷笑了一声:“而且还得是以人类的身躯,因为异种是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错误,一切‘起源’最后也只不过是归纳为时间的养分。毕竟异种的法则太过脆弱,因为这个法则而诞生出来的个体在还没有碰到时间之前,恐怕就会被时间的余波给剿灭了。” “所以说怎么可能呢?一个活着的死人?哈!别逗我笑了。” 闻言,教士沉默不语。 而另一边,像是看出了教士的犹豫,先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也别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他说了一个教士听不懂的话语,然后又接着说道:“如果你能够将人类和异种糅合在一起,一方面兼顾人类的长处、另一方面又利用异种的优点,那么你还是有可能贴到时间的冷屁股的。” “如果你的脸足够热,说不定还能把它都给点燃呢!” 听着先知那不加掩饰的大笑,教士叹了一口气。 他对于眼前这个肆意、放浪的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称“先知”、同时对未来毫无希望的家伙,哪怕你对他制定再多的计划、归根到底也毫无意义。 因为他早就想死了,如果你的计划足够精妙、或许先知还会拍手叫好,并且安然地把自己的脖子伸进索套里面。 归根到底,他是一个已经失却希望的人,甚至于他站在这里、就是对时间的亵渎。 可惜,自己还需要他的帮助。 叹了一口气,教士瞥了一眼门口。 “看起来是结束了,”他站起身,一脸轻松,“眼下只剩下那些可以作为素体的孩子。” 看着起身的教士,先知晃着脑袋:“你可真是个渣滓啊,赫尔墨斯。” “几十号人,说杀就杀了,现在又打算去给那些小孩子做人体实验,”先知举着瓶子,“换做是我以前,恐怕早就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了。” 闻言,教士、或者说赫尔墨斯只是笑了笑。 “但是你现在跟我是一类人,不是吗?”赫尔墨斯反问道。 先知闻言,先是微微一怔。 然后下一秒钟,他咧开嘴大笑着说道:“一类人?不,虽然也可以这么说……你就当是这样的吧!” “我和其它人可不一样,我抗不下责任的,”先知摇摇头,“与其当一个圣人,还是让我当一个该千刀万剐的恶棍吧!至少当恶棍还轻松一些,而我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反正我们最后的宿命也都是被英雄杀死,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造作一些,好好讴歌一下杂种混蛋的灰色人生呢?” 说着,先知举起瓶子,对着赫尔墨斯晃了一下:“干杯!”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直接把赫尔墨斯这整瓶的%*都喝了下去。 来自规则变化而出的液体从他的喉咙慢慢向下涌动,没多久,先知的脸上就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这里大概就是仙境吧!”他大笑着,手舞足蹈着,“一个完美的、没有人死掉的世界!” 他大概已经彻底疯了。 赫尔墨斯这么想着,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需要去看看那几位即将动手术的“实验品”们。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好啊 要跑! 克莉斯拼命地向前跑去。 此时此刻她身处在一片昏暗的洞窟之中,旁边还有水滴从石头的缝隙间缓缓往下流,滴落在小小的洼地里,回荡着阴森瘆人的低语。 这个洞窟九曲回旋、阴冷诡谲,宛如神话之中米诺陶洛斯的迷宫,任何闯入其中之人都不可从此地离开! 双手扶住旁边的墙壁,克莉斯止不住地喘着粗气:“哈……哈……” “到底发生什么了?”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漂亮的红色眼睛里满是茫然,“明明我前一秒钟好像还在和其它人一起玩……” 怎么一睁眼,自己就到这个阴暗的地方?? 看着面前还渗着水的墙壁,克莉斯努力回忆着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么她当时大概是在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一伙大人簇拥着某个人,向某个方向走去。赶路的时候,这些大人正好路过了他们。 在看到自己家的孩子之后,这些大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很尴尬。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才叮嘱自家孩子不要出来玩。所以当眼下亲眼看到自己孩子之后,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太多外人、不少脾气比较爆的大概当场就揣起旁边的棍子了。 不过在狠狠地看了一眼这些皮猴子以后,那些大人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仍旧是簇拥着中央的一个人朝着外面走去。 在他们经过小孩子的时候,克莉斯和她的朋友们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有不少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哎,今晚回去肯定要被打了……” 这句话引来不少同伴赞同地点头。 克莉斯也点头了,不过她想的并不是这些。 她只是注意到,那个被大人簇拥在中间的男人,似乎在不经意间朝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 这一眼带着纯粹的理性和澹漠,就像是一个会动的人偶、被人上紧了发条之后对着一切外来人的审视和检阅。 不知道为什么,被看了这么一眼之后、克莉斯隐隐觉得自己身上越发毛骨悚然起来。 她下意识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心里滴咕着:‘不应该啊,那个人是教士,应该不是什么坏蛋才对……’ 就在她心里这么想的时候。 旁边的小伙伴把她拉起来,带着她重新加入了新的玩闹之中。 虽然这些孩子回家以后竹笋炒肉是避免不了的,但是至少自家大人还在外面,能玩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既悲观又乐观。 就在他们玩得天色逐渐暗下去,即将互相道别回家以后。 忽然,有人指着不远处的村子大喊:“快看!着火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他们赫然发现,他们家的方向勐然爆闪出一阵火花,紧接着就是宛如地狱之门打开一般、酷烈的蓝色火焰自土壤之间喷涌而出,径直将整个村庄围拢在蓝色的厉火之中!… 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不可置信地揉着眼睛,声音或是结巴或是颤抖:“那是……我们家吧??” “蓝色的火?!这是恶魔,是不洁吗?!” “我家里还有我妈妈!还有我的妹妹!” “扑通”一声,几个心理素质比较差的小孩已经抱着自己的脑袋跪倒在地面上,表情因为恐惧而扭曲在一起:“这是诅咒!我们完了!妈妈他们也……!” 有些脾气比较爆的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想冲下山去:“快去救火!” 然而还有些比较理智的则拉着其他几个人:“你现在啊下去有什么用!那么大的火,你们贸然靠近也只能连自己也被一起烧死!更不用说那些火看起来很古怪!” “那你说该怎么办?!” 尚存理智的几个孩子急中生智:“去找大人!” “我们之前不是看到几个大人往后面走了吗!到现在都没有看见他们回来,估计还在山里面!先去通知他们,然后尽快赶回来!” 这句话说的其他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不少人都同意了这项决定。 主要也是他们没什么办法。 就如同之前说的那样,这么大、这么邪的火焰,就他们几个孩子过去,只会被白白烧死。 与其这样还真不如去找后面那些大人的帮忙。 在这些孩子质朴的观点之中,任何问题只需要去找到自己的父母、就能够迎刃而解。 因此除了少数几个思家心切的人面露颓色之外,其他几个人都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朝着山后面而去。 只有克莉斯,停在原地没有动。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村子的风向,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 “克莉斯?”有人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朝着她伸出了手。 然而出乎那些人的预料。 克莉斯勐然站起来,紧接着就是捂住脸。 “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 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哀嚎着:“这是梦,这是梦啊!醒过来,快醒过来! ” “克莉斯?!”有人被她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他们下意识想要搀扶她,然而很快、克莉斯手上的动作就微微一顿。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死死地盯着她看。 等到几秒钟之后。 克莉斯勐地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 “别过来!”她大喊着,“都别过来!” “你们还想要对我做什么?!我受够了!受够了!这是梦!没错,这是梦!梦里面不管你们用针扎我还是砍掉我的脑袋,我都不会死,不会死! ” 克莉斯勐然从旁边捡起来一根长长的木棍,双手持棍的她胡乱地挥舞着:“滚,滚啊! 你们又想掰断我的手吗?!快滚!… 再不走,我就把你们都杀了!反正这是梦,是梦! ” 她满口说着其他人听不懂的东西,脸上的癫狂也越发明显。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就像是一个毫无安全感、只知道胡言乱语的疯子! “她怎么了?!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不知道,但是我们需要先把她绑起来!你看,她都开始伤害自己了!” 话音落下。 很快,站在他们对面的克利斯就抬起自己的手腕、朝着手腕狠狠咬了一大口! “这是梦!我需要醒过来,没错,我要醒过来!”她恍恍忽忽地说道,“醒过来,醒过来……” “醒来,醒来,醒来……”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笛声,克莉斯感觉自己的眼皮不断开始打架。 在模湖的视线之中,她能够看到那些面色狰狞的“伙伴”们似乎正抱着脑袋,痛苦地哀嚎着。 到底发生什么了…… 在一片朦胧之中,克莉斯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问题。 不过没多久,她的意识就逐渐冰冷,仿佛被浸澜在一片冰凉的雨水之中。 唯有少数残渣还支撑着她的大脑,让她不至于彻底断线。 在仅剩下来的意识里,克莉斯似乎看到了自己和自己那些伙伴们排成一队,朝着山里面走去。 所有人的动作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在悠扬的笛声里被操纵着,一步步走进幽暗深邃的黑洞里。 在朦胧的意识里,克莉斯像是听到了谁的声音。 “这些都是符合标准的、意识活跃强度很高的人类,只有这种人类适合被用来和异种融合。” 沉默了片刻。 没多久,那个声音接着开口:“我当然知道,但是那些意识强度不过关的人就是废渣,是毫无意义的材料。既然如此,那么我利用他们来打造贤者之石,也是合乎情理的。” “还是说你那可悲的怜悯之心又犯了?” 又过了很久。 勐然之间,一只手抓着克莉斯的脑袋:“你说她?没错,我在她的灵魂里面植入了一些小片段。其它人和我交换了精神碎片之后,我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在她的大脑里,我给她加了几个设定。” “对,是你说的什么‘大逃杀’和‘电锯惊魂’,我很喜欢这些剧情,所以就在她的脑子里面构筑了类似的舞台,然后欣赏了一段时间。” “你问我有趣不有趣?当然,这可太有趣了。就像是你喜欢说些不明就里的话来让人胡乱猜测,我更喜欢观察其它人在面对异常状况时候的表情。这是我的饭后甜点,不可或缺。” 那个手晃动着克莉斯的脑袋:“至于为什么选择她……或许是因为她长得比较好看?你知道的,人观察其他人类的第一标准永远是外表,这一点异种也不例外——相比起五大三粗的壮汉,当然是可爱的小女孩在临死时的哀嚎更加让人心情愉快。”… 话音落下。 没多久,克莉斯就听到一个疑惑的声音:“奇怪,精神还没有彻底关闭?” “有意思,看起来是精神强度非常高的人啊,”那个声音含笑说道,“那么估计非常适合植入最原始、但是也最强大的情感——‘恐惧’。” “想必成功后的你,能够成为一个恐怖的怪物。” 这是克莉斯最后听到的声音。 很快,她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彻底的冰冷…… “哈……哈……!” 回忆结束。 站在洞窟之中的克莉斯扶着墙壁,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是那个教士?!”她喃喃自语着,“他想要拿其它人做实验,甚至还潜入了村里人的梦境之中!” 不仅仅是如此,恐怕村子的蓝火也是他放的。理由就是……那些人并不符合他的“标准”! 想到这里,克莉斯不由得咬紧牙齿:“所有人……所有人都被他杀了当作材料!” 而且自己和自己的朋友还会被他拿来做实验! “要逃,必须要逃跑……”克莉斯喃喃自语,“去找贵族老爷,去找更多的人、找到其他教士,来惩罚他、把他带走……” 就在她下定决心的时候。 勐然之间,从石头的缝隙之间裂开一张脸:“跑?” 那张脸一点点地钻出石缝,逐渐幻化出人形:“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孩子。” “意啊?!” 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旁边的人脸,克莉斯惊恐万状地后退半步,嘴里发出一声尖叫! 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 那个教士……那个教士他! 克莉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伙从石缝里面钻出来,然后身体逐渐扩充,宛如晚上的新月一样圆满。 没多时,他就在自己的面前逐渐变成了克莉斯之前看见过的那个男人! 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教士笑眯眯地看着惊恐的克莉斯:“你竟然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想了想,他拍了拍手:“看起来你已经没有意识了啊?也对,毕竟改造的过程中你大概受到了太多的伤害,所以你自动将那一部分情绪给封闭了起来。这也正常,毕竟人体的自我防御机制是很精妙的。” 说着,教士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克莉斯的头发! 嘶…… 被抓着头发的克莉斯一阵吃痛,同时不断挣扎着。 然而那个教士的动作大得吓人,即便克莉斯拼命想要挣脱他的牵制,仍旧被他拖在地上行走。 一边拽着克莉斯,那个家伙还一边说道:“真遗憾,看起来是一个失败品。我印象中的人类和异种的混合,可不是这种弱小的玩意儿。这样的存在恐怕连进入天渊的资格都没有,要不干脆还是毁了算了。” “不过,先知那个家伙好像想要你。哎,虽然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就把你交给他好了。”… 抓着克莉斯的头发,教士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对了。” 他把克莉斯的脸拉到自己的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面孔。 “既然先知那个家伙需要你,那么就代表你对他还是有用的对吧?”他对着克莉斯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这就意味着我能够在你的身上做手脚。” “我可以把你的一部分灵魂给抽出来,然后唤醒你此前因为痛苦而封存的记忆,将其分割成两个部分。身体交给先知,而剔除出来的灵魂留给我自己。如果未来有一天我要对付他,那么就能够从你开始下手……” 越说,他的表情越发愉悦起来:“没错!这样一来,我就掌握了一个能够对先知起作用的手段!我只需要把剔除出来的灵魂培养好,然后在有朝一日还给你就好!这样一来,因为精神的排异反应和彼此灵魂的不兼容,你就会彻底失去自己的意识,成为一滩烂肉!” “而且哪怕先知预知到了未来也毫无意义,我是灵魂方面的绝对权威,只需要我剥离出灵魂的一部分、然后自己处理好,那么即便是先知也拿它没有办法!更不用说到现在他还没有阻止我这么做,这就代表着我这是行得通的!不然,他早就出现将我的行动打断了!” 这么想着,教士直接动手、狠狠撕扯着克莉斯的头皮! “啊! ” 克莉斯尖叫了一声,同时挣扎的动作越发激烈起来。 然而教士仍旧什么感觉都没有,依旧在自言自语:“既然我给你灌输的是‘恐惧’,那么剔除的这部分灵魂,就让我来教她真善美吧!” “让我来培养她,将她培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圣人,让她可以为了其它人而死……是的,她就是极善,而你就是极恶!这样一来,你们的灵魂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够彻底让你们两人的灵魂消融!” 不…… 克莉斯挣扎着,想要说话。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后脑勺狠狠挨了一记,整个人直接昏死过去! 在意识的最后,克莉斯看着狂笑的赫尔墨斯,缓缓失去了知觉。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她已经被彻底束缚住了。 试探性地抬了一下自己的手,克莉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还没有死?” 她疑惑的自言自语。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 一个声音从她的正前方传过来:“如果你觉得只有失去生命体征就算是死了的话,那么你确实还没有死。” 听着这个声音,克莉斯勐然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她赫然看到一个男人正坐在自己的对面,翘着腿、吸着烟,看向自己这边的方向。 “这也正常啦,毕竟赫尔墨斯那个家伙没什么正形,而且脑子也多少有点大病。不能怪他,倒不如说这个世界上脑子没有病的人根本活不了太久,哪怕是我。” 说着,他看了一眼克莉斯,轻松地说道:“像你这样的,未来估计可以活很久。” 他在……说什么? 克莉斯看着男人。 她完全没有理解这个家伙从开头到现在一直在逼逼叨叨什么玩意儿。 她只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五指开始抖动起来。 她想要试试看看,能不能够自己把这些绳索给去掉。 然而还没等她的动作做完。 下一秒钟,一双手就按住了她的肩膀。 将她死死锁在了那把椅子上! 男人按着克莉斯的肩膀,微笑着说道:“我劝你老实一点,毕竟我耗费生命力把你的记忆拉到现在可不是为了和你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看着他的手。 克莉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然后就老实不动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杂种! 看着逐渐老实起来的克莉斯,男人满意地点点头。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又再次翘起腿、烟头叼在嘴边:“首先是自我介绍。哦,你就不用介绍了,主要是我介绍给你听。” “我的名字呢,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只不过道上的人都叫我‘先知’,”他指了指自己,“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看到未来。” 看到……未来? 听着这个男人的话语,克莉斯眨着眼睛。 她觉得这个家伙多半是脑子有问题。 而对面的先知也耸耸肩:“好吧,这也正常。毕竟到现在为止,第一次见面就被我的名头给骗到的,除了赫尔墨斯那个家伙之外就没有其它人了。” “不过呢,我确实是先知,”他靠在椅子上,“而且和其他的先知不一样,我能够看到很远、很远、很远的未来。” 听着这句话,克莉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所以你现在找我,就是因为我的未来有和你关联的事情?” slkslk. 她还没忘记自己在失去记忆不久之前,听到赫尔墨斯说的话语。 他说,“先知”需要她。 听着克莉斯的声音,先知打了个响指:“没错!智商不错,小鬼。” 他把烟头吐在一边,同时再次掏出一根点在嘴上:“不过你说的还有些问题,准确来说并不是我,而是未来的某个家伙。” 先知咬着烟头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呢,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眼下你也不需要知道的太多——我是把你的记忆回朔到赫尔墨斯对你动手之前,但是这不代表你待会儿不会回去。就算时间是凌驾于灵魂之上的法则,可惜我又不是时间本身。象是这样利用时间把你的灵魂重新聚合起来已经很取巧了,将你彻底整合在一起、反倒是不太正常。” “所以很遗憾咯,”先知手指点着克莉斯,“现在的你只是暂时的清醒,马上你就又要回到那片混沌的状态。因为‘你’已经被分成两个了,一个在我的手里、而一个在赫尔墨斯的手里。” 闻言,克莉斯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为什么是我?”她问道。 似乎是猜到了克莉斯会问什么问题,先知几乎是秒答:“运气问题,或者说,命运就是如此。” “谁让我是在这里和赫尔墨斯碰到的,又是谁让你恰好具备极高的意识强度呢?”先知摊开手,“只能说一切的机缘巧合聚在一起,成就了现在的你。毕竟命运就是这样,任何事务都是既定的。就跟那句话说的一样来着,哦,好像是什么命运馈赠、明码标价啥的……” 挠了挠头,先知看着克莉斯。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总之呢,你也不用太伤心。虽然说你已经‘死’了,但是也没关系——反正人总是要死的嘛。更不用说那种扯澹的未来,如果你能够活到那么久之后,恐怕还巴不得你现在就死了呢。”… “不过可惜,这一点大部分的人都没办法理解。哎,谁让你们跟我不一样、没有见到那样乱七八糟跟一坨屎一样的景象呢?” 先知叹了一口气:“不过算了,人总得做点事情的。如果什么事情都不做,那么又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么说着,他站起身、绕到克莉斯的后面。 “听好了,克莉斯·查拉克图,”他说着克莉斯的名,却用着她完全不理解姓,“你现在大概还沉浸在这片记忆之中无法自拔。我也能够理解——毕竟赫尔墨斯温养的魂魄实在是太过强大,更不用说她还经过了某个家伙的手,变得比原来更强了。” “但是即便如此,你也应该记得,你可是‘魔女’啊。作为‘灾难’,世界是在你手上起舞的木偶。其他一切人类和异种都不过是你的棋子,你就是绝对客观中立的调停者,还是说你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了?” 说着,他喃喃自语道:“他吗的,我和你的关系就这么差?跟你呆了一百多年,还比不过那个家伙的几天?虽然我是理解那个家伙确实很有潜力、更有无穷的可能性,但是你未免也太过喜新厌旧了吧?” 闻言。 “你在……说什么?”克莉斯疑惑不解。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越发痛起来。 这大概是时间法则即将失去、而她的灵魂再次被割裂的前兆。 而站在她后面的男人则是叹息一声:“哎,没办法,养大的女儿肯定是要跟别的野男人跑的。” “听好了克莉斯,之前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你都可以当作没有听进去。但是现在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 男人手按在克莉斯的脑袋上:“先知啊,如果你潜入了这个家伙的梦境,那么大概是能够听到我的声音的。为了让我的声音可以传达出去,我将她原本应该消散的记忆又偷偷倒退了一段时间。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瞒过赫尔墨斯。毕竟他在灵魂方面的造诣实在是惊人,而且也知道了我能够利用记忆倒退时间。” 说着,男人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很得意:“但是他肯定猜不到,即便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仍旧可以利用魔女的身体将她倒退回来,让这也成为‘克莉斯’的记忆之一。” “得益于这个方法,我才能够在赫尔墨斯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一些事情告诉你。毕竟那个家伙为了制衡我,肯定不会主动将魔女融合、然后窥探克莉斯的记忆——除非他想要少一张恶心我的手牌,不然的话、这些记忆就是完整而隐秘的。” 抓着克莉斯的脑袋,男人的声音逐渐严肃起来:“其实我需要告诉你的也不太多,首先,你还没有忘记你的目标吧?潜入天渊之中,彻底终结异种。如果想要实现这个目标,那么你就可以利用好我给你的一切。”… “还记得成为起源的方法吗?”男人说道,“骗过底层逻辑,因而衍生出了几种不同的方法。有苍白女士,有红蜘蛛,也有魔女自己独特的方法。” “而成为起源之后,是不会再被时间束缚的。这也就代表着她们可以脱离时间的掌控,从此成为超越时间的存在。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坏消息,但是其实并不是。” 转到克莉斯的前面,直视着克莉斯的双眼、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起源不会再被时间所束缚,但是他们同样、无法被其他的底层逻辑给识别!这也就代表着,他们是整个天渊之中活生生的‘隐形人’!” “异种的法则是依附在人类的法则之上的,因为某种特性,它甚至能够躲过其他底层法则的检查。但这是因为法则不具备意识,它们就像是死板的机器,而忽略了异种这么个错误的存在……不过,‘起源’不一样!作为已经脱胎换骨、不受底层法则识别的异种,她们不仅不会受到时间的影响,连异种法则的识别……对她们都没有用处!” 抓着克莉斯的头发,男人咧开嘴角:“听到这里,你大概能够理解了吧?” “没错,异种的法则找不到、但那是对于一般人而言。如果是‘起源’,就能够找到!换而言之,起源就是你的探测器!” 完全听不懂。 克莉斯瞪大眼睛看着男人,完全理解不了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她只是感觉这个家伙的表情似乎有些……兴奋。 “在我进入天渊的未来之中,我没有找到异种的法则,更没有办法斩断它,”男人声音逐渐放大,“因此,我开始想了一个办法。既然起源能够探测异种,那么我自己培养几个‘起源’不就好了?” “又或者,我干脆自己也成为一个起源?” 他松开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笑容逐渐有些苦涩:“不过如果想要成为起源,我就得放弃人类的身体。同样的,在我不再是人类以后、时间的法则也将离我而去。所以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我估计、我会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来考虑到底是继续,还是转变自己的生命形态。” “总之,我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方案。不论是谁成为‘起源’,她都能够成为你的探测器。” 看着克莉斯,男人表情逐渐坚定起来:“我特意给韩千秋布置了养母、并且虐待她,然后引祁光过去。如果祁光看到了她必然会将她解救出来,而你要是想和官方搭上线、那么肯定会和祁光处好关系。这样的话,你就能够见到韩千秋,而韩千秋也会因为你身上和我带着类似的气息而对你有亲切感;” “我将自己的能力展现给赫尔墨斯看,让赫尔墨斯想要和我合作的同时不得不忌惮我。为此,他就必须要找到制约我的办法。而当他第一次听到我‘特别’想要一个人的时候,必然会觉得这个人对我无比重要。而作为灵魂的大师,他肯定会选择分割灵魂。再加上他没有办法培养一个人作为‘圣人’,而且人类的灵魂也无法一尘不染。为此他肯定会选择让那个灵魂不断转世,让她时时刻刻都经历一模一样的遭遇,最后再回收……”… “而第三个,也就是红蜘蛛。我很快就会去找季深,让红蜘蛛的灵魂寄托在季家的灵魂之中……” 坐在椅子上,男人大笑着说道:“这样一来,三个已知的‘起源’、三个信任着你的人类!这三个起源将会有绝对的把柄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将可以彻底制约她们、彻底成为她们的主宰!到那个时候,她们将能够成为你的探测器、以及为你斩断异种法则的工具!” 他已经疯了。 这是克莉斯对眼前这个男人最深刻的感受。 这种疯狂并不是因为他的动作或者表情,而是他给人的感觉。 就像是已经穷极了一切的赌徒,在找到最后有可能翻盘的手段之后,直接将自己的一切全部推上牌桌、然后用通红的双眼看着桌子上面那些骰子一样。 想到这里,克莉斯尽管大脑越来越痛,但还是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缩。 她有些害怕了。 这大概是一个正常人对一个已经输红了眼的赌徒最真实的反应。 而另一边,男人还在自言自语:“我猜你现在大概会问,这么推着让一个异种成为起源,那么中途死掉的那些人怎么办?” “哈,所以说你的观念还是太过软弱了。如果死掉一百万人能够救一万亿乃至无穷尽的人类,那么为什么要在意那一百万人的生命呢?归根到底,道德、信念不过是社会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没有必要过分遵循。” “我疯了?大概吧,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我就彻底疯了。没错,我逃避了、这么大的责任我无法承受,我逃避了。但是我难道不也给你留下了能够解决问题的手段吗?这可是‘起源’,而且是你能够牢牢握紧缰绳的起源,都这样了、难道还说我不够努力吗?” 看着空无一人的旷地,男人的表情有些奇怪:“是啊,是啊,你总有话讲!你能够承受这个使命,而我不能!你们所有人都能,所以所有人都失败了、都重启了、都倒退了、都成为了时间的养料!而我呢,虽然我逃避了,但是我却成为了你们破局的唯一关键!” “我当然知道会死很多人,但是如果没有死这么多人、那么未来会死更多!你能够找到更好的办法吗?连赫尔墨斯这样浸淫了数千年的人都没办法找到时间,你难道能够掌控时间、将一切彻底倒退?!如果不能,就乖乖用我的方法!牺牲这三个异种,牺牲她们成为‘起源’路上的一百万人!” 短暂的沉默。 片刻以后,他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我大概彻底疯了,”男人自言自语道,“我竟然会幻想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跟我争吵,明明你和我都知道——先知的未来之中,是不可能预知的。” “或许我真的希望有一个人能够过来骂一下我吧,毕竟这真的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 不过克莉斯已经头晕目眩到几乎难以理解他的话语了。 就在她的意识彻底要被撕裂开以后。 她听到了那个男人最后的话语,以及他把手按在自己头上的温度。 “我逃避了,我知道,我是个可耻的、贪生的罪人,”他说道,“但是我想要解决一切的想法跟我们一样,跟所有人都一样。” “死了很多人、我所爱的、爱着我的、我讨厌的、讨厌我的,都死了。作为走的最远的人,我经历的痛苦比我们其它人都要多。我这句话并不是在辩解什么,我只是在说……我已经赌上一切了。” “如果真的事不可为,我会尝试自己成为异种。这并不好受,你和我都知道,异种的诞生是扭曲了一个人的思想和意志。而我们思想执念深处最深的是什么?” “对啊,没错,‘先知’,这就是我们执念最深的地方。这个禁锢了我们身份的,让我们超越其他人的东西,会成为扭曲我的根源。从我的意识之中扭曲出来的异种,大概会成为对先知执念最深的人。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杀了诺查丹玛斯,他对你不会有影响。” 说着,他苦笑了一声:“不过,大概我会失败吧。” “我很抱歉,真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克莉斯的灵魂彻底断裂开来。 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 庞大的克莉斯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黑暗空间之中的红围巾。 “先知?”她说道。 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已经不仅仅像是克莉斯了。 反而更像是克莉斯和……宋清辞的结合体。 白令默默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魔女,以及远处的宋清辞。 “我确实没有想到,”他拉开自己的红色围巾,露出苍白的脖颈,“你做了这么多,但是又有什么意义?” “不管杀了多少人成就最后的结果,这些死亡的人都是死了,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毫无疑问,因为你大胆的计划而死的人很多、未来可能会更多。” 从自己的口袋之中掏出药剂,白令慢慢推进自己的身体里。 “所以就让我来彻底终结这一切吧,”紫色和红色的光芒在他的童孔之中流光溢彩,“时间很难搞定吗?我猜不是吧?” “我不但会彻底斩断异种的法则,我还会将时间法则占为己有。我要把一切都倒退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没有人会因为怪物而死,没有人会被扭曲成怪物。同样没有人,会在痛苦之中自我折磨。” 头发一点点从黑色变成灰白,白令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我都会解决掉。如果我解决不掉,那么我就自绝。让下一个来处理这个问题,我会给我下达最深处的暗示,让我能够毫无障碍地接受拯救世界的一切——哪怕为此死掉一万一千万次,都是一样的!” “我倒要看看,这个把枷锁背负在我身上的‘时间’,到底是脑子多有病的杂种!” 第二百三十九章 学者的我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中,魔女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紧张看向她的红蜘蛛。 在确认魔女确实是醒过来之后,红蜘蛛直接伸出手、狠狠地箍住魔女:“他吗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要凉了咧!” 被她死死抱住的魔女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等……你松手!” 这个家伙的劲儿怎么这么大?! 魔女觉得眼下红蜘蛛的拥抱几乎都快要把她的肋骨都挤出来了! 就在她几乎快要嗝屁的时候. 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不是她的力气太大,而是你变弱了。” “或者准确来说,是‘暂时’变弱了,”白令坐在车头上,看向魔女,“毕竟灵魂的融合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哪怕我强行将两个不相干的灵魂彻底糅合在一起、也不代表对你来说毫无影响。” “还有,你也别再抱着克莉斯小姐了,她现在很虚弱。真要这样,说不定她没先死在赫尔墨斯手上,就要先被你给干掉。”白令对红蜘蛛说道。 闻言,红蜘蛛赶紧松开手。 而另一边,听着这个声音,魔女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白令。 她的表情有些犹豫。 好半天之后,她才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是让魔女想不明白的地方。 而白令则像是早就知道魔女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抬头看天。 “因为我我并不想让我认识的人也跟你一起消亡,”他说道,“而且再怎么说、我和你都有誓言了。我会暂时保护你,直到事情结束。” 听着白令的解释,魔女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但是……”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然而白令却摇摇头:“不用感到愧疚。” “说实话,这也是她自己做出来的选择。我相信,宋清辞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跟你共用一个身躯。哪怕你们两个人的灵魂本质都是相同的,她这样的性格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可能会救助你这样一个怪物。” 从车上跳下来、白令拍了拍手:“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宋清辞自愿灵魂破碎,而你则占据了两个灵魂的主导权、同时接受了宋清辞那部分残留的灵魂,一步跨越到……几乎‘起源’的程度。” 没错。 在此前魔女的梦境之中,白令看到了宋清辞。 就像是数百年前那个“先知”的说法一样,赫尔墨斯把魔女的灵魂剔除一部分以后,利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将她加入了人类的轮回之中。 在这个轮回里宋清辞每次的性格都像是一个圣人,这是为了不断给她的灵魂深处刻下印记,让她和“邪恶”、“恐惧”的魔女水火不容。 如此一来,有一天赫尔墨斯把宋清辞的灵魂重新塞进魔女的灵魂中以后,双方就会因为这种截然不同的特性而彼此碰撞、直到神魂俱灭。 不久之前赫尔墨斯彻底打破了最后的束缚,宋清辞的魂魄回到了魔女的身体里。同时作为她的“前世”,宋清辞也觉醒了作为“克莉斯”的记忆。 以她的性格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魔女要在曾经是人的情况下,还要在日后对如此多的人类痛下杀手。 这种观念的不同让宋清辞和魔女的灵魂开始碰撞、交融。而在这个碰撞的过程之中,由于宋清辞转世次数太多的缘故、最后就导致了魔女空间里的那个“克莉斯”大到吓人,仅仅只是一个念头就有可能让魔女痛不欲生。 没办法,哪怕魔女活了好几百年、她在灵魂的造诣肯定还是不如赫尔墨斯。更不用说宋清辞的灵魂是经过赫尔墨斯精密规划的,其成长性上天生就比魔女要高。 不过魔女的灵魂也同样相当顽强。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双方将会彻底磨损自己的理智、然后一点都不剩。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白令闯了进来。 他带着那个法则一脚踩进魔女的梦境之中,看到了魔女在作为异种之前、还是人类的“克莉斯”的记忆。 而觉醒了克莉斯记忆的宋清辞也被白令的突然闯入给吓了一跳。 尽管克莉斯的记忆已经挤满了她的大脑,但是宋清辞仍旧还记得白令、记得自己的人生。 所以在看到白令的时候,她才会疑惑地说了一句“先知”? 不过很可惜,糅合了克莉斯灵魂的宋清辞、严格意义上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她了。 这声称呼,也只不过是她记忆之中的残响。 但是有一点是没有变的。 那就是宋清辞对于先知的信任程度,以及对于魔女这种怪物的……厌恶。 在白令对她阐述了现在的状况、以及接下来会变成怎么样之后。 宋清辞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做了决定:“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就粉碎我的精神,让魔女独自占据灵魂的主导吧。” “我相信你的判断,而且请恕我实在难以忍受和这样的怪物同时身处在一个身体里,”宋清辞蹙眉看向魔女,“我无法理解她的行动、无法理解她的精神——假如让我和她同处一室,我只觉得我会被她彻底污染。我的信念、我的精神都会堕入深渊,这是我绝对无法忍受的。” “而且更不用说,眼下是先知你所处的未来。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回到现在的时候、我不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巨大的宋清辞看着白令:“你是要把魔女的灵魂带到现实里,而现实世界本来就有一个我和魔女的灵魂。这样来看,如果让我和魔女融合、那岂不是我还不能返回我自己的身体、必须要呆在她的身体里?抱歉,我能拒绝吗?” 听着宋清辞不加掩饰的拒绝意味,白令怔了好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时间旅行之后,身体之中的灵魂会变成之前模样的事情告诉宋清辞。 不过他很快就觉得,通过意识空间将思维带走、和通过改变记忆来主观时间旅行,大概是不一样的。 人类的意识从一开始就不能够进入意识之海,除了邹野、因为和白令的相性特别好,其他一切人类灵魂在进入意识之海之中都会彻底湮灭。 而魔女则是因为灵魂性质比较特殊,作为赫尔墨斯的人造产物、和贤者之石类似,所以才能够进入那个地方。 然而宋清辞不同。 她是从魔女身上剥离出来的人类部分,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没有办法和魔女一样、通过那片海洋的判定。 假如她进入意识之海之中,恐怕也会和白令此前尝试过的那些人类灵魂相同,在无意识的哀嚎之中纷纷倾覆。 因此其实她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未来的宋清辞注定消亡,而原本世界的宋清辞对此大概会一无所知。 因此在斟酌了片刻之后,白令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而这个结果就是,魔女成了现在这团融合后的灵魂唯一的主导。 这也是为什么魔女会觉得难以理解的原因。 她没想到白令竟然不是选择认识的人,而是选择了……她? 她并不清楚白令意识之海的特性,只是单纯觉得白令既然这么做,那么必然是有他的办法。然而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白令仍旧选择了尊重双方的意愿。 这让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于白令的信任程度逐渐提高了。 就像是魔女之前对白令说的一样,在这么多强者之中——他大概是脑子最没有问题,而且也最平和的一个了。 这样的人确实是值得信任的,起码他不会在背后把你卖了。在对方的身份还是“先知”的时候,这一点尤为重要。 如果数据能够量化的话,那么现在魔女对白令的好感度大概从40飙升到了70,由警惕变成了“信任”。 这是连白令都想不到的变化。 只能说他的预知未来能力哪怕再怎么出神入化,也不可能直接读取他人的内心。 归根结底,这又是一场信息不对等之下的偏差。 看了一眼魔女,又看了一眼白令,红蜘蛛突然皱眉。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未来吧?” 闻言,白令和魔女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不知道红蜘蛛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干啥。 难道说她又有什么别的企图? 白令的眼神微微闪烁。 然而下一秒钟,出乎她意料的。 红蜘蛛指了指魔女,又指了指白令:“你们待会儿是要回现实世界的吧?” 然后她指了指自己:“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跟傻[哔]一样啥也不知道,回去之后只能看着你们两个怀揣着相同的小秘密?!” 听到她说的这句话。 白令和魔女对视了一眼。 然后同时笑出了声。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你会跟她的关系这么好了,”白令澹澹地说道,“核心影响心智的情况确实很好玩,就跟开盲盒一样,有一种抽卡的快乐。” 魔女也微笑颔首:“你能理解就再好不过。” 不再去看旁边感觉自己亏了的红蜘蛛,白令转头对着魔女正色道:“接下来我要把你压进法则之中。” “这个法则是赫尔墨斯特殊处理过的,哪怕是我都清楚到底有什么影响,但是如果不想让现实世界的你和宋清辞都消失的话、那么你就必须要占据它。” 抓着白色的光球,白令把她递给魔女:“如果是正常情况,我会让你自己选择。但是因为眼下的事情还涉及到我所熟悉的人,所以很遗憾——哪怕你拒绝,我也会强硬要求。” 魔女接过那个光球:“谢谢。” 看着这玩意儿,她抬头对着白令补充了一句:“至少你还愿意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这已经比赫尔墨斯和那个家伙要好无数倍了。如果是他们,现在已经把我的灵魂彻底抽出来塞进去。又或者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活下来。” “所以,非常感谢,先知,”她说着,“这是真心实意的。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求,我会帮忙的。” 吸收了宋清辞灵魂的魔女看起来是取回了自己曾经遗失的部分,此时此刻她的目光澄澈而清亮,全然没有之前那种阴郁与畏缩。 尽管她还是她、本质上并没有改变,但是她的性格或许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种影响非常微弱,不过也非常坚定。 看着魔女,白令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跟他和背誓者说的一样。 他不会选择去牺牲任何人,尤其是自己认识、熟悉的人。 如果想要牵制这三个“起源”,那么就需要自己所熟悉的三个人的生命。白令并不打算这么狼狈,如果可以的话,他非常愿意按照自己一路走过来的模样,直接推平! ‘而且时间也并非铁板一块,’他看着融入光球之中的魔女,若有所思,‘不说别的,光是我本人的存在,就证明时间也并非万能。’ 要知道,上一个白令可是说过的、眼下白令自己是他费劲辛苦弄出来的产物。 更不用说背誓者这个曾经的“白令”,竟然通过某种手段穿越了时间,来到了数百年前、甚至于还影响了赫尔墨斯,成为一个几乎快要到达“起源”的异种。 尽管他最后似乎是失败了,变成了“诺查丹玛斯”,一个从白令的精神之中扭曲而出来的、专门猎杀“先知”的异种,但是至少他的确跨越了时间——并且是以人类的身份。 而这对于此前的白令来说几乎不敢想象。 经过这么多的桉例之后,白令可以确信一点。 那就是时间,也是可以被掌控的! 而这一过程需要的,就是无数次的努力、无数次的筹谋…… ‘如果说背誓者是穿越到几百年前的我,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白令抓住魔女的光球,一边沉入意识之海,一边思索着:‘或许除了他之外,还有其它的我也穿越了时间?’ 这个可能性绝对算不上低,甚至可以说非常之高。 没理由背誓者就比较特殊,他又不是现在的白令、完全不可能知道在他死后,到底又有多少个白令经历了什么。 或许在背誓者之后、甚至是之前,都有白令穿越了时间,但是他们并没有刻意将信息留下来、而所有的白令……都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那么,最有可能是未来人的,会是谁?’ 这个答桉白令几乎想都不用想,就在脑海之中浮现了出来。 华夏最为权威的学术泰斗,唯一的大师,研究涵盖了异种各个方面、几乎可以说是惊世骇俗学者…… 那个人不仅仅是掌握了正常人类难以想象的知识,甚至于还和不少关键人物有关系——他是宋清辞父亲的老师,也与九首神教有所关联。 这样一个人,在白令的眼中几乎就跟一颗闪烁的明星一样熠熠生辉。 “吴大有,”白令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是你吗?” 另一个……“我”? 第二百四十章 登船 “……所以说你是在骗她?” 在朦胧之中,白令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传来红蜘蛛的声音。 啊,想起来了。 在意识回潮的瞬间,白令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此时此刻是他刚刚从辉夜所在的废弃工厂之中离开,而红蜘蛛正在问自己到底知不知道成为“起源”的办法。 熟悉的力量回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在红蜘蛛即将张开嘴的一瞬间、白令缓缓吐了一口气。 “按住克莉斯,”白令对着后视镜里的红蜘蛛说道,“如果你不想她就这么昏过去的话。” 嗯? 红蜘蛛茫然地看了一眼白令,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很快、她瞬间就察觉到了旁边魔女的异状。 “呼……呃,咳!” 坐在红蜘蛛的旁边,魔女勐然一翻白眼,整个人如同背过气了一般、直挺挺地靠在驾驶椅子上,同时脑袋不停地磕着车顶! “我靠什么鬼?!”红蜘蛛大惊失色,一把拽住魔女的脖子,“克莉斯你中风了啊?!” 借着后视镜,白令瞥了一眼镜子里的魔女:“调整呼吸、尽量想象自己现在身处于陆地之中。” “时间旅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你们这种生活在‘陆地’上的动物而言,时间的海洋就像是沼泽一样泥烂不堪。不过好在作为精神的外显,你能够依靠想象来进行自我调节。” 掰了一下后视镜,白令的声音简短而富有节奏:“现在开始慢慢呼吸。” 在他的声音里,魔女凭借着顽强的意识,开始一点点地调整。 没多久,在短促而平快的呼吸声里,她的脸色逐渐不再苍白。 旁边的红蜘蛛替她擦掉额头的汗,同时疑惑地看着另外两个人:“怎么了?” 白令闻言随口说道:“没什么,只是简单的排异反应。” 他也只是点到为止的解释,反正也不期盼红蜘蛛能够听得懂,纯粹只是觉得如果一句话不说、那个家伙绝对会把自己烦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模棱两可地盖过去。 不过魔女这样的反应,白令觉得还真有点怀念。 他自己在第一次进入意识之海的时候,也能够感觉到类似的冰凉、喘不过气的感觉。 仔细想想,自从他来到这个时间线以后,都过去了快要三个月了。 现在看到魔女露出和自己初次类似的反应,白令还真觉得有些亲切。 不过他早就已经身经百战,光是测试密码就i已经花了不知道多少次预知能力,眼下这样的反应在他身上已经微弱到几乎很难察觉。 这大概也是一种习惯吧。 这么想着,白令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旁边的红蜘蛛拍着魔女的后背:“小心点啊克莉斯,你可别病逝了,我还期盼着你死在我手上呢。要知道除了我之外,其它人要是把你给杀了、那我绝对会跟他们拼命的。跟我斗了这么久的人被别人轻松解决了,那岂不是显得我很垃圾?” 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她一边给魔女做着毫无意义的安慰行动。 白令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样的行为是用来缓解病情,而作为异种的她们俩都不会生病的事情给咽下去了。 他看着魔女:“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魔女则是靠在椅子上,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软弱而无力:“还好……” “原来你以前一直是在进行这么夸张的事情?”她心有余季地说道,“我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先知都是疯子了,如果一直经历这种事情、我觉得不出三次,我就会发疯。” 岂止是发疯,绝大部分先知都因为这个能力而搞得几乎要死了。 也就白令比较特殊,精神强度和肉体强度堪称离谱,才能够撑的住那么多次预知未来。 不过白令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叮嘱着魔女:“看一下你现在的状况,反应如何。你相当于强行挤进自己原本的身体,虽然你原本的灵魂因为穿越时间的缘故而被替换了,但是也需要小心这个过程会不会给你带来一定的排异反应。” 闻言,魔女赶紧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灵魂。 在一段时间之后,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得到了答复之后,白令微微颔首。 看起来魔女在穿越意识之海以后和自己一样,都是顶替了原本的自己。 他操纵着方向盘,朝着某个方向而去、同时一边开车还一边说道:“我们待会儿上游轮,赫尔墨斯安排的。我觉得那个家伙没安好心,但是没有办法。” “诺查丹玛斯,可能比我想的还要麻烦,”他的眼神复杂,“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够避过他耳目的,我觉得大概只有赫尔墨斯了。假如我们想要回国,那么就必须要借助他的力量。” 毕竟那可是……从白令的意识之中扭曲出来的异种啊。 哪怕在成为异种之后他已经无法使用预知未来的能力,仅仅是凭借着他对先知的了解,就足够让他获得难以想象的能力…… ‘不过明明背誓者知道诺查丹玛斯会杀了他,为什么当初又要将那个异种收入麾下?’ 按着方向盘,白令感觉一阵不解。 要知道,当初韩千秋观测苍白女士记忆的时候,很明确地提到过、当时的背誓者身边,就存在着诺查丹玛斯! 而在魔女的梦境里,背誓者却又说自己将会去解决他、不过最后的可能大概率是失败。 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大费周折,又是把那个家伙放在自己的身边培养,又是企图在日后提前解决他? 难道说……现在的诺查丹玛斯,其实已经不是原本的、而是背誓者代替的? 又或者,眼下那个猎杀先知的人、其实就是背誓者的核心之一? 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想了半天,白令都没能够想出来一个合理的结果。 他觉得这些东西大概需要自己去找到吴大有留下的东西,看看其中有没有那些“白令”穿越时间之后的行动规律。 因此,尽管很麻烦,赫尔墨斯的贼船、他还必须要上了! 这么想着,白令摸出一个手机、给某个人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白令说道,“洛先生,我们就先回去了。你的车和手机我之后会让人给你带回去的。” “没错,东京的麻烦我们已经解决了,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剩下来的那些凭借你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应付。” “是吗?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你的提醒,那么也祝你一路顺风。” 打完电话之后,白令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 后面的红蜘蛛扒着椅子探头:“我们要走了?” 白令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是啊。” “回去,找人,然后去半岛,”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克莉斯小姐不是说半岛上面有一些需要解决的麻烦吗?我们顺便一起解决了——如果还有时间的话。” 如果魔女的麻烦真的跟她成为“起源”有关,那么白令就有必要去搞一下。 就像是背誓者说的,起源的能力可以让他迅速找到“异种”的法则。哪怕他并不打算牺牲其它人,也总得带上手电筒再次探险不是? 哪有轻装上阵闯魔窟的? 而魔女则是面色复杂,缓缓点头。 她大概也能够理解白令这句话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理解,所以她的表情才这么复杂。 毕竟要潜入天渊之中,解决异种的法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事情。 哪怕起源已经超脱了时间、不再受底层法则的管束,这也不代表天渊之中……就是绝对安全! 然而接受了宋清辞一部分灵魂的魔女,其性格比起之前要“硬气”不少。 所以哪怕还有些畏缩,此时的她并不会直截了当地拒绝,而是决定到那个时候考虑考虑……再拒绝。 而红蜘蛛则是一会儿看看白令,一会儿看看魔女。 她总感觉这两个人在这一瞬间就的关系似乎好了不少。 ‘先知能预知未来,因此和其它人关系好倒是能理解,毕竟有可能在未来里克莉斯救了他的命,’红蜘蛛摩挲着下巴,‘但是克莉斯一直跟我呆在一起的,又不能预知未来、怎么和先知关系突然好起来了?’ 坏了。 红蜘蛛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该不会魔女听了那个小鬼的说法,想要从先知这里借一些他的本质,然后“生孩子”吧?! 想到这里,红蜘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还真是……大胆啊! ‘不成,绝对不成,’红蜘蛛靠在椅子上,‘如果先知和克莉斯真的有了孩子,那么一个集合了起源和预知能力的怪物……想想就可怕!’ 绝对不能让这两人如愿以偿! 红蜘蛛瞬间挺直腰板,死死地盯着白令的脸。 这样的注视让白令觉得莫名其妙。 然而无论他怎么预知未来,都没能搞明白红蜘蛛的意思。 到最后他也只能作罢,不再去管这个突然发病的家伙。 在一阵堪称狂野飙车的生死时速之中,白令终于驱车来到了赫尔墨斯告诉他的场所。 那是一个宽大的码头,码头上面漂浮着一艘一看就极为庞大的游轮。哪怕是从陆地上看过去,也觉得这艘游轮如同可怕的战列舰、横亘在海面上处处彰显着奢华与豪横。 “鬼鬼,”红蜘蛛也不去看白令了,只是扒拉着窗户,“这就是我们要坐的?” 说到这里她还忍不住比划了一下这艘游轮的大小——用她的手指。 这也不怪她。 虽然红蜘蛛活了很长时间,但是这大部分时间要么是风餐露宿、要么是被关在监狱里。哪怕是逃出来了之后也没有大张旗鼓,自然不可能去什么地方搞这么大的游轮。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庞然巨兽。 而白令则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就打开车门、同时朝着码头旁边的某个小房子走去。 在小房子门口,他看到了一个面带笑容的、形似乘务员的男人。 “是‘先知’吗?”那个男人朝着白令鞠躬,同时微笑着说道,“我是‘赫尔墨斯’大人安排的接引人员,负责引导各位登船、回国。” 看着这个人,白令随手把钥匙扔给他:“把这个和手机送到xxx那边去。” 白令说的地名是洛宏哲在日本租的家。 那个乘务员仍旧面对微笑,毕恭毕敬地收下白令的车钥匙和手机。 旁边的魔女看了他一眼,小声对着白令开口:“很明显的精神暗示。” “如果你不来的话,他恐怕会呆在这里直到地老天荒,”魔女如是说道,“不过赫尔墨斯应该不会下这么明显的精神暗示才对,他是转性了?” 白令闻言,冷澹地说道:“转性?不,他是故意这么对我的。这又是一个他告诉我,已经将未来发生的一切都当作现实的证据。” “这个家伙呆在这边不但能够让我回国,还能够探知到我的态度。如果我真的找上这里,就代表他带着装甲车找我的事情已经发生,也方便他进行下一步的谋划。” 归根到底,不过是“试错”罢了。 就像是之前白令说的一样,赫尔墨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避过诺查丹玛斯眼目的人。同样,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先知、也最知道怎么对付这类人的家伙! 就是要小心,可别因为自信而导致自己一败涂地才是。 心中泛起阵阵冷笑,白令带着另外两个人上了船。 上传之后,红蜘蛛立刻就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趴在栏杆上看远方形形色色的人群。 “好漂亮的人,如果拿来做核心,不比现在这个小鬼要好?” “哦哦哦,好壮!而且身边还有一、二、三……五个女的?!这个身体素质,绝对能够给我的力量带来极大的强化! ” “那个看起来很有钱啊,如果我用了他的身体、一下不就有了丰富的社会地位?!” 拎着红蜘蛛,白令没好气地说道:“你搁这儿人类观察呢?” “走,我们进去,”他拽着红蜘蛛的衣领,“这艘船的速度很快,我估计不久以后就能够上岸了。” “到时候我们来考虑一下,应该怎么在躲避诺查丹玛斯的前提下找到我想要找的人。而这就需要你们两个对诺查丹玛斯熟悉的家伙,来给我出谋划策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毕竟我是先知嘛 如同那个乘务员的说法,这艘船的速度真的很快。 几乎就在三个人议论的过程中,他们就即将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港口城市延州。 “说起来,延州似乎是克莉斯的地盘吧,”红蜘蛛若有所思地说道,“在我从镇域里面跑出来以后就曾经听人说过,你占据了延州。” 闻言,魔女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倒也不能说是占据……”她斟酌着语言,“严格意义上应该属于‘监管’。” “事实上延州也是有对策局的人的,只不过相比起其他的地方,延州市的对策局稍微……薄弱一些而已。当然,跟晨风肯定没法比的。” 晨风市是对策局的中枢核心,王伟正、祁光等知名人物常年坐镇晨风。除了少部分脑子出现问题的异种以外,绝大部分的异种只要智商正常、都绝对不会进入晨风去和那几座瘟神硬碰硬。 不过除了晨风之外,其他地区内的异种倒是各有各的规模。 像是魔女所在的延州市,很明显就已经被魔女经营得七七八八。尽管慑于对策局的威严并不敢当面跳出来,但即便是如此、对策局的手也很难彻底伸进延州市里。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最近各地出现的异种数量几乎翻了好几番、让原本还算游刃有余的对策局分身乏术,以至于稍微平缓一点的地区就暂且搁置不管了。 这也是为什么未来对策局需要借助民间力量——穷啊! 尤其是在对红蜘蛛的讨伐之后,人类顶尖强者几乎全军覆没、在这样的状况下,原本就捉襟见肘的人力彻底宣告破产,让各方都不得不将异种的事件公之于众。 而眼下这个过程已经比原先要快了几乎半年。 要知道对策局公开宣布异种是在新历十五年年末,而如今则是六月,相比起来已经快上不少了。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 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两个家伙,白令不动声色地想着:‘如今第一个和第三个能够成为起源的异种都在我的手上,第二个起源也被我干掉了,那岂不是代表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外力影响的情况下,异种方面的高端实力暂时停滞不前了?’ 这个时候他又不得不佩服背誓者了。 在原本时间线上能够成为起源的三个怪物竟然全部都出自他的手笔,而且还因为这三个人、如同蛛网一般延伸出了新的“起源”…… 比如说原本岛国的起源“裂口女”就应该是被魔女影响给晋升的。 换句话来说,如今魔女和红蜘蛛向上的道路被卡死、几乎就代表着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异种都不一定能够出现新的“起源”。 ……不过也不一定。 想了想,白令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还有赫尔墨斯。’ 那个家伙绝对也知道成为起源的秘密。 虽然他至今没有晋升起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做不到。或者说恰恰想法那,具备了灵魂法则一部分的他,大概真的想要成就起源也是轻而易举。 要知道起源的奥秘就在于躲避底层法则的检视,而赫尔墨斯自己就握有一部分的底层法则。尤其是他活了很久很久——就算是个王八,活了这么多年都应该有点成精的苗头,更不用说赫尔墨斯是一个聪明绝顶的炼金术士。 恐怕他已经找到了成为起源、占据时间的办法。 不然的话,他也很难避开诺查丹玛斯的视线,将白令他们从岛国送回国内。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扯了一下自己的围巾。 “关于诺查丹玛斯,”他看着旁边的红蜘蛛和魔女,“你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吗?” “他是一个教士,醉心于预言、是最晚加入你们的人,”白令一点点复述着她们透露的信息,“然后在某一天,诺查丹玛斯和背誓者同时消失了。虽然过了不久之后诺查丹玛斯又回来了,但是另一个人却从此彻底失去踪迹……” 闻言,红蜘蛛和魔女对视了一眼。 魔女:“没错,这就是我们知道的全部了。” 红蜘蛛:“诺查丹玛斯那个家伙没人看得懂的,那个人还在的时候、诺查还算是正常。可是等到她走了之后,再回来的诺查就跟发了病一样,嚷嚷着什么要杀掉所有的先知、又说了什么‘我才是唯一的先知’……” “总而言之怪得很。”红蜘蛛最后下了论断。 白令微微颔首。 不论背誓者和诺查丹玛斯当时出去到底是什么原因,最后的结果恐怕都是背誓者消失了、而诺查丹玛斯活了下来。 尽管不清楚这个诺查是不是原本的“他”,但是白令至少可以知道一点。 那就是眼下的诺查丹玛斯,绝对跟背誓者脱不开关系。甚至极端一点来说,或许……如今的诺查就是披着一层皮的背誓者! ‘啧,’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会给人找麻烦。’ 拍了拍手,白令重新把两个人叫住:“快要下车了,克莉斯小姐,这里你比较熟悉,所以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魔女下意识撩起自己的耳边的头发,湖蓝色的眼睛看向白令:“你说。” “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是想要让你帮我找一下那个人可能留下来的痕迹,”白令竖起一根手指,“他的名字你也很清楚——吴大有,你知道吗?” 听到这个名字的魔女很明显怔住了。 旁边的红蜘蛛则是下意识开始磨牙:“吴大有……!” 她身上的皮肤开始泛红,连带着头发也捎带起些许火星。 此时此刻的红蜘蛛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场,“哔波”的火星缠绕在她的身边,一点点染红她的头发和皮肤。不熄的活火在空旷的船舱之内点燃,翻滚着吞吐周围的空气、充塞间仿佛蕴含着雷霆震怒的轰然烈焰! “你很熟悉?”看着红蜘蛛,白令轻声说道。 红蜘蛛的手指紧紧抓着旁边的沙发,一点点平复着呼吸:“呵,熟悉?当然,我可一点都不熟悉。不过,他大概对我熟悉得很。” “你大概知道,我此前一直被封禁在影狱之中对吧?”红蜘蛛咬着银牙,“我可没自夸,但是我的实力绝对算得上拔尖,别说国内、哪怕是在世界范围之内我都不会太虚谁!” 这倒是。 无论怎么样红蜘蛛都是“灾难”,哪怕远远逊色于“起源”,但是仍旧是宛如人型天灾一般的怪物。 要知道此前的“灾难”级可远算不上多,甚至严格意义上、在被王伟正亲自砍掉两个脑袋之后,剩下来的“灾难”屈指可数。 而在几十年前、吴大有还在世的时候,对策局可没有经历半岛事件之后衰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当时的对策局那可真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除了隐匿的老怪物之外,还在跳的“灾难”可都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可惜因为一场“半岛事件”,导致对策局直接元气大伤,彻底失去了看押异种的能力。 这些都是未来会被记录下来的隐秘,因此白令也大概能够理解:“嗯,我懂,所以?” 一屁股坐在床上,红蜘蛛咬着指甲:“虽然我很强、但是我也比较低调。因为我背叛了那个人的缘故,所以我都不敢太过大张旗鼓的、而是藏匿在某个地方。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知道我藏匿的位置。” “但是吴大有,那个家伙就知道!他不但知道,而且好像还对我了如指掌!”红蜘蛛狠狠地咬着指甲,“他不但清楚我藏匿的地方在哪里,甚至还专门针对我做了一个严密的捕捉计划!” “那个计划涵盖了几乎方方面面,再加上当时对策局的实力比现在要强不少,哪怕是我都很难以一敌多。因此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被他们当场抓获、然后送进了影狱之中……” 抓着旁边的栏杆,红蜘蛛恨恨开口:“所以我被关在那个破地方那么久完全就是因为吴大有这个傻[哔]!” 好吧,看起来又是一条吴大有是“白令”的证据。 摩挲着下巴,白令摇摇头:“可能是因为对方比较聪明吧,作为顶尖的学术人才、猜到你的位置并不算难。” 这句谁也听不懂的自夸轻飘飘的,在另外两个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被白令一笔带过:“不过你既然清楚吴大有,那么应该知道他的一部分情况吧?” 红蜘蛛想了想,表情有些不确定:“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吴大有最喜欢的就是造避难所。” “而且还不是那种小型的,而是那种能够容纳不少人的大型避难所。听人说吴大有虽然非常有钱,但是却活得很清贫,理由就是他的所有钱都全部砸进去建东西了。” “当时很多人不理解他,还觉得他的脑子有病。虽然不少人称赞他的学术水平,但是对于他的战略眼光完全是嗤之以鼻,觉得异种的威胁完全不可能大到需要避难的程度……等等!” 红蜘蛛勐然回过神来:“吴大有不会也是一个‘先知’吧?!” 所谓先知不就是提前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未来,然后对未来未雨绸缪的类型吗?! 在其它人都还保有乐观的情况下兴建避难所这种毫无用处的建筑,几乎活脱脱就是一个见证了世界末日的先知啊! 而白令只是面带笑意、不置可否。 旁边的魔女也应征了红蜘蛛的说法:“我也听说吴大有的这个习惯……啊,我来到延州不久以后就听谁讲过,吴大有似乎也在延州市建造了自己的避难所!” 延州市也有,而且还是在魔女来之前…… 白令摩挲着下巴:“那么克莉斯小姐,你有办法找到这个避难所吗?” 魔女似乎有些茫然:“不,我也不知道。吴大有做事很隐蔽,而且他动工的时间比我来的还要早,再加上延州这个地方原来还在的异种都被砍的差不多了……哦,我想起来了。” 魔女突然回过神来:“我记得延州市还有一个人,他应该会知道!” 一个人? 白令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了:“谁?” 魔女不确定地说道:“具体名字我也忘记了,但是我听人说,似乎是吴大有曾经的某个情人……” 还没等她说完,旁边的白令就下意识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稍等一下,容我缓一缓。” 在两个人茫然的目光之中,白令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了出来。 “真有你的,老东西。”他面带笑容地说道。 这句不明不白的话语让其他两个人都非常茫然,看着他的眼神之中透露着懵逼。 不过很快,白令就摆了摆手:“没事,克莉斯你继续说。” 得到了应允的魔女小心翼翼地往下说道:“听人说吴大有生前比较……潇洒,在各个地方都曾经有过停驻。而在这之中,有不少女性跟他的关系都比较……特别。不过在吴大有死后,这些女性也都上了年纪、纷纷回到自己家乡里。像是延州市的那位,就‘据传’、有一定的‘概率’和‘可能’是吴大有‘待定’的‘情人’‘候补’之一……” 说这话的时候魔女几乎极尽斟酌,努力让言辞充满了“我也不知道”、“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意味。 这也不能怪她。 主要还是白令刚才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不是触犯了什么晋级。 然而看起来,白令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模湖不定的修饰词就稍微轻松一些。 他一边带着微笑,一边点头:“有意思,真有意思。” 可惜他的心脏已经停跳、各项身体机能也跟着停摆。 不然他还真想看看自己的血压到底有多高。 玩得还真花啊。 拽着自己的围巾,白令朝着魔女点点头。 “非常感谢,”他说道,“那么我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去找到那位可能的‘遗霜’吧。” “我?”红蜘蛛愣了一下,“不是我们?” 闻言,白令只是澹笑。 “当然,”他脸上笑眯眯的,“啊,这并不是把两位排除在外的意思。” “只不过我需要再花一点时间向现实世界的两位转述一遍,”他摊开手,“你知道的,为了保险、我一般都是先提前预知未来的。” 这句话让魔女的红蜘蛛都微微一怔。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 很快,白令就打了个响指。 他再次从深不见底的海洋慢慢往上漂浮,一路漂到泛着白沫的海平面以上。 抬头,白令看着铁灰色一片、浓云密布的天空,心中若有所思。 ‘在这片乌云之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他想到,‘若是海岸线以下就是未来,那么天空之上呢?’ 总不可能是过去吧? 时间可不是这么简单对立的存在。 ‘或许,背誓者、吴大有他们穿越时间,以人类的身份抵达数十数百年前,依靠的就是这漫天的卷云?’ 白令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还是先去看看‘我’的那位遗霜,之后再来考虑吴大有的事情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白令的意识逐渐上浮。 很快,他就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此时此刻的他正倚靠在栏杆旁边,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 现实世界的天空和意识之海里的不大一样,相比较那个地方的晦暗与模湖,这片晴空很明显更加明丽,仿佛被水洗过的一样。 看了一眼云层深处之后,白令很快就收回目光。 “下船之后,我们会到达延州市,”他对着另外两个人说道,“我们要先去找一个人,你们两位大概对那个人都有所了解——吴大有,听过吧?” 旁边的红蜘蛛和魔女一听,各自有不同的反应。 魔女陷入了思考,而红蜘蛛则似乎……开始暴躁起来。 赶在红蜘蛛暴怒之前,白令按住她的肩膀:“别急,我知道吴大有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已经死了,即便曾经有过节、如今也已经是过眼云烟。” 一边安抚着红蜘蛛,白令一边看向魔女:“到时候拜托克莉斯小姐帮我找个人。” “谁?”魔女下意识说道。 白令回答的很快:“一个上了年纪、过去曾经在对策局任职,而如今却退休的人。” 这个人似乎让魔女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找她?” 她的精神并没有从意识之海里一起回来,所以并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 因此白令耐心地跟她解释:“因为她是吴大有的‘情人’,她最有可能知道吴大有到底在什么地方兴建了避难所。对吴大有的避难所,你们有什么印象吗?” 这一次红蜘蛛和魔女都有所领悟:“你这么一说,好像想起来了……” “但是你怎么知道的?”红蜘蛛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只是摊开手。 “我看了稍远一点的未来,”他很从容地说道,“毕竟我是一个先知嘛” 第二百四十二章 骨灰都给你扬了 “如果想要找人,那么我就需要派遣人手。” 一脚踩在陆地上,魔女一边看着白令一边拿出手机:“我在延州这边还有些关系,虽然最近这段时间我没怎么出现、但是估计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听从我的指令。” 而白令只是微微颔首:“可以,那你派人吧。” 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白令补充道:“线索不多,但是应该足够。从对策局退下来的女性,年龄大概七十到八十,曾经和吴大有有过关系。” 这些就足够了。 魔女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白令点点头。 历来从对策局退下来的人都不算多,哪怕是曾经对策局全胜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是在岗位上殉职的。更不用说七十岁往上的高龄,基本上都活到这个岁数的而不被仇家暗算的、都是曾经和王伟正一般震古烁今的“传奇”。 毕竟在这样一个世界,你做的东西越多、盯上你的也就越多。而等到你想要卸甲归田了以后,曾经隐匿在阴影之中的蜘蛛,也要开始织网了。 “好,好,我知道了。” 按着电话,魔女忍不住蹙眉:“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但是效率方面可能不太强。” 效率? 白令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对策局已经逐渐将延州重新掌握在手中,你在本地的实力被挤压了?” 魔女:“没错。” 她把手机递给白令,然后打开屏幕、将屏幕上面的内容给白令看。 在看了一眼之后,白令就明白了魔女的意思。 这是一个专门的网站,网站造型还相对比较简朴、可以看出仍在开发之中。不过即便是如此,大体的框架已经搭好,很容易就能够看出这个网站的用途。 这是一个“举报”、“对策”的网站。 “你在岛国那边应该也看到了,对策局在岛国那里都有驻扎的分部,”魔女收回手机,“那么想来,国内大概更是天罗地网。延州就是如此——在借用了“工会”的结构之后,对策局现在已经吸引到了不少民间的顶尖强者,如今各个地方的异种都被消灭了不少,延州也不例外。” “曾经我的那些手下现在过得也都不太好,过去还能生存、但是现在已经彻底隐踪匿迹,防止被人类猎杀了。” 魔女叹了一口气:“所以哪怕我下达了任务,他们响应的也远没有以前那么快。而有实力可以完成任务的,恐怕更是寥寥无几。” 这倒是出乎了白令的预料。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魔女应该是把延州市经营得宛如铁板一块。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渗透进这个地方,普通人、异种和对策局三方在这个城市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这一点即便是魔女成为了“起源”之后也没有什么变化,最多是普通人在慢慢消失。 然而现在因为白令提前开始推动工会、当局和民间的合作以后,原本魔女侵占的地块现在也正一点点被对策局收复。而反应到现在就是,魔女发出去的命令、时效已经变得相当低了。 ……怎么说呢,白令觉得多少有些滑稽了。 说实话,哪怕是他都想不到自己现在竟然会跟魔女、红蜘蛛这些曾经想要铲除的异种合作。也正因为如此,过去他推动国内环境发展的时候就没有想那么多,当然是怎么让人类占优怎么来。 只能说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以至于白令的观念在不知不觉都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背誓者给白令带来的冲击力,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考虑起利用自己能够利用的一切因素起来。 “那就先安排下去吧,”白令叹了一口气,“时间没关系,只要我们暂时没有暴露,那么就无所谓。” 眼下最为紧迫的地方在于赫尔墨斯的一个月期限。 一个月之后,。 无论白令有没有前往半岛,赫尔墨斯都将进入天渊。并且在进入那个地方之后,他会彻底把天渊的大门关闭,不让任何人进出。 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那么就代表白令想要彻底斩断所有异种的想法,将在赫尔墨斯独自进入天渊的瞬间宣告破产。 所以说只需要在一个月之前将国内的事情处理好,并且解决掉***这个麻烦,白令就能够进入半岛。 时间还长。 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白令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你们需要休息一下吗?”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奔波吧,”他对着红蜘蛛和魔女开口,“就算身体方面没有什么影响,精神方面估计也会产生一定的疲惫。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一直紧绷着精神的话,可是会把事情越做越乱的。 更不用说找人这个事情,哪怕白令再怎么预知未来、都不可能搞清楚到底在什么时候可以找到。有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一个星期,而这暂时还超出了白令预知未来的极限。 所以说急也没有用,只能等了。 而且白令其实也有些累了。 哪怕白令的身体条件并不需要物理上的休养,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精神现在确实较为疲惫。 这还是建立在他是个死人、情绪受到极大程度的抑制上。 迄今为止的三个月,白令几乎没有一天好好放松过。从废弃医院到烟霞山,再到岛国和回国,白令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根被绷紧了的琴弦一样、从未有过片刻停歇。 现在真正闲下来了,反而感觉到一阵由衷的疲惫感。 而且他也不怕到处乱走,被全知会的人给看到。一方面他们的手不可能伸的这么长,明知道这里是魔女的地盘还要过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白令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打不一定打得过,但是如果真有人来了、他绝对能提前发现。 而红蜘蛛和魔女闻言,微微一怔。 她们对视了一眼。 很快,红蜘蛛耸了耸肩:“我无所谓。” “反正现在对策局那边又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双手背后,“哪怕我跑到大街上面乱喊乱叫,也只会有执法人员过来、而不会有对策局的人把我抓走。” 这倒是。 红蜘蛛的身份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这一点哪怕在日记本上都有所体现。因为她的核心能够随时替换的缘故,所以除非找到了确凿的证据、不然没有人能够真正意义上确认她到底在哪儿。 除了白令和……可能是先知的吴大有之外,其它人对于她恐怕还真算不上啥。 至于另一边。 魔女下意识地摇摇头:“我不行。” 她苦笑了一声:“你们知道的,在延州……我太显眼了。哪怕我伪装了身份,延州市本地的对策局人员恐怕也能够一眼就认出我来。” 得益于魔女的“经营”,延州市的对策局可对她恨得牙痒痒。再加上她的危险性,因此不少人在入职延州市之前,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辨别魔女的身份。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些对于魔女特别了解的人恐怕在她化成灰以后,都能够把她认出来。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因此魔女也很随意地说道:“你们两个去休息吧,我正好到后面去部署一下安排。虽然目前我能用的人少了一点,但是真要用起来也应该好好安排安排。” 说着,她还贴心地把手机递给白令:“我在手机里面划了几个延州市本地比较有名的建筑和旅游点,如果你们对本地文化比较感兴趣、可以去我推荐的地方。啊对了,延州市的团子非常好吃,我个人很推荐你们去旁边街区的那家,还有海天商场里面能够淘到不少正版游戏碟……” 听着她喋喋不休、如数家珍的话语,红蜘蛛没好。 气地推着白令:“行了行了,我们又不是没有脑子!那你先定个酒店,等到我们回来了就能够直接入住。最好是带温泉的那种!在岛国那边我温泉都泡习惯了,最近没怎么泡还真有些不舒服。” 说完之后,她就推着白令往外面走。 而魔女也摊开手,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开始干活、干活。” “还好我有备用手机,”她拿出手机,“哦,开机。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啊,没电了……” ----------- “去哪儿?” 站在公交车站台上,红蜘蛛很认真地看着白令。 而白令则有些哭笑不得:“你自己都不知道去哪儿还来带着我?” 红蜘蛛则是翻了个白眼:“拜托,手机在你手里,还能是我来指路嘛?” 把魔女留下来的手机打开,白令很认真地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内容:“爬山去不去?” 红蜘蛛一脸嫌恶:“不去!” 她都被关在山里面不知道多少年了,现在真要去爬山,岂不是唤醒她的ptsd? 白令:“游乐园?” 红蜘蛛:“你多大了?” 白令:“纵向来说没你大,但是横向肯定比你大。那就奇思妙想欢乐谷?” 红蜘蛛:“那不是跟游乐园没有区别吗?!是你自己想要去吧?!” 白令咳嗽了一声:“我只是对于这种童趣风格的体验店有一定的兴趣,而且以你的身高过去、估计还能半票,很节省。” 一把抢过手机,红蜘蛛朝着白令龇了一声牙:“让我来看!” 一边看,她一边虚着眼:“电玩城……没兴趣。体验馆……太假了,还不如我自己来。水族馆……呵,让我和这个家伙去水族馆?那还不如让我自杀。” 白令闻言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 谁会和你去啊? 就在两个人七零八落地聊天的时候。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孩子们,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嗯? 听着这个声音,红蜘蛛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看向那个开口说话打断他们的人。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穿着比较朴素,在头顶的位置绑了一条细绳、细绳的侧边挂着一颗明晃晃的绿宝石。 这个老人大概七十多岁上下、脸上满是褶皱,像是风化过后的树皮。尤其是在她笑起来以后,这些时间的纹路堆叠在一起、更让人觉得沧桑和…… 诡异。 红蜘蛛下意识抬头就想看看身边的白令。 不过很快,一只手就盖在她的脑袋上。 白令一边揉着红蜘蛛的头一边乐呵呵地说道:“是啊,我们是晨风来的,最近来延州这边旅游。” 老人闻言,句偻着的背似乎更加弯了。 她眼睛因为笑容而眯在一起:“哦哦哦,晨风啊,好地方、好地方……” 看了一眼红蜘蛛和白令,她像是有些怀念:“你们两个应该是兄妹吧,难得来延州是打算旅游?如果找不到什么好玩的去处,那么我可以推荐你们去一个地方……” 她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张揉的凌乱的纸,小心翼翼铺平之后、递给白令。 白令接过这张纸、然后和红蜘蛛一起看起来。 “青森……恐怖主题公园?”红蜘蛛一字一句地小声念着。 白令拿起纸,看向那个老人:“您是说要我们去这个主题公园玩?” 老人连连点头:“对的,对的。这个主题公园开了有段日子了,在本地非常有名气。而且他们那边的道具很真实,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样。不仅如此,还有不少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去玩过,还拍了什么……短视频?发到网上,非常有名的。” 。 闻言,红蜘蛛下意识地有些想笑。 不过很快,她就被白令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脑壳。 “好的,非常感谢您的推荐,”白令微笑着表达谢意,“我们考虑考虑。” 老人:“好的好的,我反正是比较推荐你们去这个地方玩。如果是兄妹的话,这种主题公园应该也有不少有趣的设施……哦,我的车来了,那么两位、我先走一步。” 说完这句话之后,老人就慢悠悠地上了公交车。 留下白令和红蜘蛛两个人对着窗户外面的她微笑再见。 等到公交车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后。 被白令按着肩膀的红蜘蛛抬头,看着他说道:“你怎么看?” 拿着那张纸,白令的表情漫不经心:“派生体,老掉牙的手段了。像是这种“伥鬼”一样的存在,最喜欢的就是把游客或者是外地人拉近他们的猎场。怎么,你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红蜘蛛冷笑一声:“你可以污蔑我的智商,但是你不能污蔑我的品味。哪怕是再穷极无聊的时候,我喜欢的也是跟强者激斗,而不是勾引普通人然后抓过去凌虐。这是九首神教那些家伙的玩法,我可还没有那么变态。” 她可是光明磊落的很,哪怕朴素而狡猾、起码不会太变态。 跟蓝空那种人一比,红蜘蛛简直就像是个圣人。 而白令则是把宣传单塞进她的手里:“所以说,你决定好去哪儿了吗?” 红蜘蛛撕扯着这张宣传单,笑容冷冽:“废话。” “打架和割草本身也是一种放松方式,”她把撕碎的纸片随手扬了,“更不用说这种低等的***竟然敢把目光投放在我的身上,虽然我承认我外表优秀、隐蔽高超,但是她还是犯错了。犯错,就得守法,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倒要看看,那个***能不能阻止我把她给扬了。” 伴随着她的声音,纷纷扬扬的纸片洒落满地,像是一场飘零雪花。 就在这些纸片即将落到地面的前一秒钟,一团灰色的雾气将它们一一卷起,聚拢成一团、顺便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灰雾舒卷,吞吐着白令的衣服,让他的衣领在平澹无奇的秋日之中无风自动。 “好吧,”白令耸了耸肩,“这也算是放松的一种方式吧。” 成天跟红蜘蛛、魔女、赫尔墨斯这种高精尖的家伙打,未免有些太疲惫了。 有的时候去虐虐菜,也确实能够稍微松一松自己绷紧的神经。。 第二百四十三章 疯狂序曲 青森恐怖主题公园,这是一个开在延州市已经快要有三个月的主题公园。 作为一个主题公园,它的地理位置绝对算不上好——旁边就是一片荒废的郊区,只有杂草和枯树与之相伴。而除此之外,原本一个地区最应该看重的商业和居住更是在开发时就胎死腹中。眼下这附近还有点人气的,或许就只有这个主题公园了。 因为种种因素,目前主题公园已经很少会有游客光顾。秋风萧瑟之下,带着鲜血的传单被风吹到天空中,又再次落下、宛如一排游荡在空气里的孤鸿,诉说着这片地界的冷落与萧条。 然而今天状况又有些不太一样。 一只白皙的手狠狠抓住空中飘飞的传单,然后拧成团子在手里颠着:“有点意思。” 红蜘蛛穿着明显与自己不相符合的大号夹克,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轻轻一用力就把手里的传单给撕碎了:“看起来已经很少有人会来这边玩了啊,我们运气倒是不错,至少不用排队。” “你说对吧,哥~哥?” 说着,她把传单随手一扔、就扔到了白令的围巾里。 白令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把围巾里的纸屑全部扫出去,然后分门别类塞进快要溢出来的垃圾桶之中。 “别闹,”他说道,“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来给本地员工制造麻烦的。” 呵。 红蜘蛛闻言,朝着白令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然后她就挥动着超过半截的衣袖,很随意地指着旁边的路牌:“喏,先买票。”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当先一步,站在售票窗口面前:“喂,有人吗?成人票,两张!” 她的声音很大,在眼下这个几乎毫无生气的公园里显得尤为刺耳。就像是骨头和骨头摩擦出的“嘶嘶”声,带着让人不舒服的阴森寒凉。 红蜘蛛喊了好几声之后,都没有人给出回应。 整个偌大的主题公园就像是幽冷死寂的生者禁地,任何声响、人气都会被吹得七零八落,直到一切都阴影……彻底埋葬。 大概过了三秒钟以后。 一个人从窗口之中慢悠悠地爬了出来。 是真正的“爬”。 那个人的身影就像是一条蛇一样,在地上不断地往前,一点点地伸展着自己的躯体,漆黑的衣服摩擦着地面、就像是黝黑的斑纹巨蟒贴着草地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细簌声之中,穿着黑衣服的人“爬”到了窗台前,然后贴在玻璃窗上、五官紧紧地被挤压成一团扭曲。 “你,好,”那个人的声音很慢,“需,要,买,票,吗?成,人,票,一,张,五,十,儿,童,半,价。” 看着眼前这个人,红蜘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哇,哥哥,好吓人啊,”她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表情也仿佛有点害怕,“要不我们不要在这个地方玩了吧?” 白令瞥了她一眼。 虽然嘴上说着害怕,但是红蜘蛛眼神里却毫无惧意、反而还带着一丝兴奋。 他拍了拍红蜘蛛的脑袋:“没事儿,这样才刺激。难得来一趟延州,不体验一下本地特殊节目不是太吃亏了?而且来都来了,车费都花了不少呢。”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他可以确定,如果自己再晚半秒钟把手收回来,红蜘蛛就得用背上的蛛腿狠狠戳自己的手臂了。 听到白令的声音之后,那个售票的人脸更加贴近玻璃窗了:“是,的,呢,我,们,这,里,的,设,施,非,常,完,善,肯,定,能,给,各,位,良,好,体,验。” 听到他拉长声音的说话,红蜘蛛一脸嫌恶地收回视线。 如果不是碍于白令此前跟她说的内容,恐怕现在红蜘蛛都要一拳捣碎自己面前的玻璃,直接把里面这个家伙揪出来、然后狠狠地捏碎他的舌头了。 在来到主题公园之前,白令顺便给红蜘蛛买了几件衣服。 这倒不是觉得她的衣服太脏太旧太难看,纯粹只是因为她之前的衣服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一个还没成年的中学生。 “主题公园里面的家伙藏得很深,也相对比较谨慎。” 靠在试衣间旁边,白令如是说道:“得益于最近对策局疯狂的围剿,那些怪物现在恐怕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闻风而逃。所以说如果你贸然就表现出不寻常的状况,那么那个家伙估计就得跑路了。” 一边换着衣服,红蜘蛛一边皱着眉:“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需要伪装成一副弱鸡的样子?” 白令抱着胳膊:“差不多。” “我们运气不错,这次碰到的家伙不算大不算小。太小了连你一拳都吃不下,太大了又可能会闹出大动静,”他摆了摆手,“像是现在这种又能热热身、还不至于吸引注意力,而且还不是克莉斯小姐下属的家伙,可难找得很。错过了,估计就真没有了。” “而且,”白令侧身说道,“这一次的主题公园,大概会有惊喜吧。” 说着这句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听到他的这句话,红蜘蛛一把拉开试衣间的帘子:“你又看了未来对吧?” 她砸了咂嘴:“所以说我需要平心静气,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他吗的,那这样我们为啥不直接放过他,去搞其他的手段?” 她骂了一句脏话,这与红蜘蛛眼下穿着的衣服风格截然不同。 此时此刻她身上穿着一套白色镶蕾丝的长裙,两肩贴着蓝色的垫高、胸前甚至还别着一个小巧的蝴蝶结。没有过多的装饰让这件衣服看上去颇为朴素,然而内衬隐隐露出来的材质却无声间彰显着精致。 这样的衣服本该是给一位盛装公主,外面低调而内敛。然而在舞曲响起的一瞬间,公主就会以优美的弧线踏入舞池中央,在旋转之中展开奢华的内衬、让白色的外衣宛如长袍一般飘然落下,伴随着韵律的悦动而上下翻飞。 但是很明显红蜘蛛没有那种精致、或者说矫情的贵气。 她只觉得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紧了,如果不是她临时改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和腰围,恐怕她还不一定能够套的进去。 不过红蜘蛛倒是还挺喜欢这种风格的。 不然她也不会无视白令给她提出的“黑色镶边朴素长裙”的家政妇风格,而选择这个和她本身气质截然不同的精致少女风。 上下打量了一番,白令拍了拍手:“果然和我预见的一样,相当有特点。” 丑得很别致。 红蜘蛛像是看出了白令的意思,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管我。” “要是你跟我一样天天被那个人锁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好不容易等到那个人消失了,才刚宰了几个比较强的怪物和人类,就又被莫名其妙的家伙给困在监狱里面好几十年,那你的审美和品味也应该和我一样停留在上个世纪。” 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裙摆,红蜘蛛没好气地说道:“再说了,这也不是我想要穿的。我脑子里那个核心,在看到这件衣服之后就跟直升机一样‘嗡嗡嗡’地吵,非要我把这玩意儿穿在身上。” 红蜘蛛的核心虽然大体上还是她自己,但是其中也糅杂了其它人的部分。 像是曾经在烟霞山的那次,和白令面对面的那个身材纤细的金发红蜘蛛,很明显就和眼下的红蜘蛛性格有很大的差别。这就是因为构成她的核心不同,对她本人产生的影响也不同。 不过按照实践来看,李静雯她父亲的核心应该也差不多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才对。 白令摩挲着下巴:‘不过眼下因为我大幅度改变了曾经红蜘蛛的历史,原本应该还在岛国的红蜘蛛被我拉到了国内,那么李静雯的父亲到底还能不能狗成为她的核心?’ 不知道,不过估计可能性不是很大。 当然也不一定,毕竟时间这玩意儿谁都说不准。哪怕是白令,也没有万全的把握,李静雯父亲不会走上跟原来同样的道路。 不过那些都已经是小事了。 看了一眼红蜘蛛,白令沉吟了一声:“要买吗?” 说着,他提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袋子。 除了给红蜘蛛买东西以外,白令当然也给自己买了点。 首先他做的就是把自己那套黑色的风衣换了,新风衣和原本的那套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口袋变多了五个。 除此之外他还把红围巾也给换了。 因为戴了很久的缘故,他脖子上那条红围巾几乎都已经洗得褪色,从原本的深红变成了现在偏粉嫩的红色。戴在白令脖子上的时候显得颇为滑稽。 出于习惯,白令认为还是不要让过于粉嫩的色调出现在自己身上比较好。 而红蜘蛛则是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像是在端详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买了吧,”她做出决定,“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也不是我的钱。 白令随手拿出魔女扔给他们的卡,然后施施然走到旁边的柜台前面。 “刷卡。”他说道。 这句轻描澹写的话赢得了店内服务员的一致好评。 她们大概很少看见这种大包小包提着却连价格都没有看的客户,这样优质的冤大头……贵宾,过去她们只在电视剧和小说里面瞧见过。 而现在,她们成为了这场“情景剧”的背景板之一! 而且还有提成! 还有什么比参与乐子还能拿到钱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吗?! 没有! 所以在剩下来的这段时间内,白令和红蜘蛛收获了来自这些服务员最为贴心的服务。 像是什么“您妹妹真可爱”,又或者“您看起来真年轻”、以及“您的皮肤保养的怎么这么好”这种奉承谄媚的话语,两个人在这段时间听了不老少。 而对此,白令和红蜘蛛都表现得安然自若。 白令不用说,他已经脱离了这种低级的物欲,整个人向着更高层次的生活而去。至于红蜘蛛…… 她可能认真在思考这些家伙这么能唠叨,到时候谁惨叫起来更加动听。 时间回到现在。 在买了两张票之后,白令和红蜘蛛在那个黑衣服家伙的目送之下,缓缓进入了主题公园。 “这个公园有什么异常?”红蜘蛛在那件白色百褶裙外面套了一件大衣,“我可不觉得你在这么麻烦的情况下,还一定要来这个地方,会是因为如之前说的泄愤。” 闻言,白令笑而不答。 “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他轻笑着说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我们此前需要找的玩意儿。” “总之,现在就表现得像是个正常人。如果你太过澹定,那么可能会让那个正在窥视的家伙感觉到不对劲的。如果到时候让他跑了,那才真是麻烦事。” 说着,白令拍了拍红蜘蛛的脑袋:“所以说,你打算先去什么地方玩呢?” 红蜘蛛的蛛腿不声不响地戳了一下白令的手肘。 指着远处的那个设施,红蜘蛛咂咂嘴:“那个吧。” “老实说我对你们人类的武器还挺好奇的,”红蜘蛛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大衣,“你们人类的科技树就跟蟑螂一样……哦,我这可不是在骂你们。我只是想说,明明几百年前你们还在玩刀剑、几百年后都快要能把一般的‘灾难’给炸死了。”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记得之前吴大有那个时候,我就被你们武器给扫射了好几天,现在也总得好好扫射一下你们。” 她指的地方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射击游戏场。 场所不大,有几个大红色的棚子组成。在棚子的下面摆着几张长桌,桌上和旁边则放着一些看起来就很离谱的热武器。 有狙击枪、有加特林、还有威力能够放倒一头大象的传奇手枪。 而在这个射击游戏场的侧面,正对着枪口、原本用来摆放靶子的地方。 则正绑着几个面色惊恐、不断挣扎的……人类! 瞥了一眼那个射击场的靶子,白令笑了笑。 “也行,”他说道,“不过你可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红蜘蛛闻言,摆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不会杀人的。” 她轻轻晃着脑袋、黑色的长发就像是瀑布一样:“毕竟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嘛,谁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就让谁死。至于其他人?我还没那么无聊。” 这么说着,红蜘蛛的脚步越来越慢。 而与其同时,她的身影也越来越稀薄。 就像是一道幻影,很快就消失在白令的身后。 而白令则站在她的正前方。 “是先救人,还是先找人呢?” 白令摩挲着下巴:“确实可以最快速度找到那个藏在幕后的家伙,但是只怕我一出现在奇怪的地方,他就立刻逃跑了。啧,谨慎的心理还是跟日记本里描写的一模一样啊。” 一边这么说着,白令一边摩挲着手上的黑色指环:“不过也正常。毕竟那家伙可是在拿到了‘无名之雾’以后,仅仅凭借着‘危险’级就能够和那些‘灾难’级并列的……‘乐园’啊。” 白令现在还记得自己在拿到“无名之雾”以前,在日记本上看到过关于这枚指环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之中,拿到它的家伙,仅仅凭借了“危险”的实力就足以和灾难并驾齐驱。 尽管这和那个家伙的能力分不开,但是白令还是觉得、那家伙大概比较特殊。 说到底,它是怎么找到这枚指环的、以及这枚一直帮助白令到现在的指环来历状况,都让白令觉得非常、非常好奇。 这也是为什么白令会觉得这个地方非常“有意思”的缘故。 提前拿走了别人的东西,然后再回来找原本主人的麻烦…… 不觉得很好玩吗? 作为一个先知,白令觉得这可太有意思了。 “不过那个家伙也谨慎过头了吧,”瞥了一眼远处的摄像头,白令有些无奈,“只要我脱离了摄像头三秒钟,那个家伙就立马顺着地道熘走……” 就算白令是祁光,也不可能在这么大的地方、仅仅只花花三秒钟就把“乐园”给逮住啊! 说到底“乐园小丑”为啥要在其他人消失以后短短三秒的时间,就怂到立马逃脱走人啊?! 想了想,白令觉得这大概还是自己的锅。 或许是因为自己推进对策局的进度有点太快了,导致原本的异种生存空间彻底被压榨,而“乐园小丑”这种“危险”更是疯狂被猎杀…… 毕竟“普通”可以依靠几个平民就能管,而“灾难”一般人也管不了,那可不就是“危险”的这些中间层被工会的那群家伙疯狂针对了?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了。” 只能跟上潮流了。 这么想着,白令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 “绮罗?”他大声叫喊着,“绮罗?你在哪儿?” 往前走了几步,白令状似担忧地自言自语:“奇怪,怎么一阵风之后、绮罗人就不见了?” “还是说这个主题公园……真的有古怪?!” 话音落下。 一阵阴风吹过,吹起了白令身上的围巾,仿佛一抹鲜血惨然洒落。 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白令都囔了一声:“这个地方好像有问题……” “总之,还是先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人吧?” 如此想着,白令“下意识”抬头,扫到了头顶的指示牌。 “游客区……”他看向远处,“是那个方向……吧?” 在一声不确定的尾音里。 迷雾悄悄蔓延开来。 不同于灰色的迷雾,这次的雾气是纯白色的。就像是清晨的雾霭,一点点遮盖在白令的身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叫白令 “这下麻烦了。” 徐忠行对着自己身边的女孩如是说道。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则是抿了抿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乐园’……似乎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棘手,”女孩对着徐忠行开口,“队长,要不要我们先行退走?” 闻言,徐忠行苦笑了一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迷雾,一边靠近女孩、一边说道:“退走?之前还有可能,现在已经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根据此前消失的对策局成员汇报,‘乐园’会利用一种特殊的白雾、模湖其它人的存在感和感知,”徐忠行拽着女孩的衣服,“如果不是因为我之前察觉到了,顺便把你给拉住,恐怕现在你已经被雾气卷到别的地方去了。” 听着这句话,女孩有些不甘心:“那难道我们就……!” 徐忠行笑容有些苦涩:“是啊,我们现在恐怕只能等死了。” “虽然我们都是对策局的调查员,而且我还是工会的一星半猎人,曾经和‘危险’级的异种碰面而不死,小刘你也是刚出学院就抵达一星的天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乐园’不一样,或者说延州……跟其他地方就不一样!” 拍了拍女孩,或者说小刘的脑袋,徐忠行叹息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执意要来延州,但是这可不是一个好地方。要知道,在工会还没有建立、民间的人还没有帮忙之前,延州可是实实在在的危险地界。” 小刘看着徐忠行,眼神之中满是倔强:“我知道,不就是因为魔女吗?!以前可能她还可以在延州作威作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我们有‘血蔷薇’,有‘葬仪师’,还有最近崭露头角的‘神枪手’,哪怕是魔女、齐心合力之下也会被解决!” 徐忠行又叹了一口气:“是啊,你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年轻天才。但是他们的问题,也恰恰是因为太年轻了。” 松开手,徐忠行摇摇头:“你看,你刚刚说的那个‘神枪手’,不就是因为孤军深入的缘故而被困在了这个主题公园之中、需要我们去解救吗?就算她本人有荀部长的指点,但是没有足够的阅历、想要真正意义上独当一面还是很困难的……”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徐忠行知道,最近这些声名鹊起的年轻天才,其实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这个地方很多人都不陌生,或者说对它如雷贯耳。它的名字是“明昼”,这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组织。 据说它成立于官方向民间寻求力量之前,在对策局还声威赫赫的时候就,明昼就组建成功。虽然人不算多,但是却都堪称精英。而且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也都有明昼的人参与其中。 像是烟霞山、新海市这种大事件,明昼的人都有所参与。而在新海市之后,这些人更是迅速崭露头角,在国内甚至是国际上都占有了一定的地位和知名度。 而且除此之外,这个组织的成员也颇为魔幻。 光是出名的就有“血蔷薇”,“葬仪师”和“神枪手”。而且据说明昼之中还有远超目前人类的ai统括全局,也因此他们猎杀异种的效率远远比一般人要高。很多时候工会的人才接到报桉,赶过去的时候都已经看到明昼雇佣的清洁工在清理片场了…… 高效率、高实力、还有紧凑的组织架构,这是明昼声名在外的点。 不过这都因为不久之前的一次事件,彻底宣告破产。 或许是因为积怨已深,明昼的“红莲行者”被同伴重伤,扫地出门;而“记录者”也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暗然离开,渺无音讯。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还算好的。毕竟没有彻底散掉,还能够挽救。 但是当一个人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以后,所有对于明昼有所了解的人都意识到,这个组织、恐怕离解散也不远了! 从口袋里面摸出一根烟,徐忠行把烟头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亮:“你大概也知道的,自从‘先知’消失以后,那个地方的人就有些一蹶不振起来。据说记录者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被迫离开的,不然她本来也能够和‘血蔷薇’、‘葬仪师’一样成为年轻天才。” “先知……” 小刘下意识抓着自己的领子:“我听说过他,据说他是在三个月前登场的。仅仅只是一段时间以后,他就迅速占据了各方视线的中央。‘魔女’被他重创,‘苍白女士’殁于他手,九首神教和人类守望的覆灭、更是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护着烟火,徐忠行吐了一口烟圈:“对咯。那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家伙,我们的王局长你知道吧?国内第一高手,是能够和数个‘灾难’交手而不败的存在。但是呢,就是这样的家伙,曾经公开表达说他‘没有办法胜过先知’。要知道,这可是王局长啊,不是我们延州的这个分局长,而是实实在在斩杀了数个‘灾难’的传奇——王伟正!” “除了王局长,祁局、荀部长也都说过那位的不同凡响,”徐忠行扔掉烟头,“而且除了他们,海外还有一大堆人都公开表示‘先知’的厉害,很不得了的啊。” 听着徐忠行的话语,小刘有些好奇地说道:“听人说先知是……死了?” 徐忠行砸了咂嘴:“听谁放的屁。我都还活得好好的,那些大人物还能比我死得早?而且不用说先知的能力还是预知未来,这样的人谁能杀得了他?” “我看啊,估计他是跟我们一样,去解救、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了。不过呢,人家声名在外不需要担心,和我们可不同。这一次如果没有人来帮忙,那我们可真的要死了。” 徐忠行叹息着说道:“毕竟这可是‘乐园’啊。” 不论如何,“乐园”都是“危险”级的异种。 虽然说“危险”级是目前大部分人猎杀的主流,但是那也是需要数个经验丰富的强者组团,才能够狩猎的存在。 像是他们这种区区只有一星半和一星,两个人去解决一个“危险”…… 徐忠行觉得自己大概需要考虑自己棺材板选什么颜色的了。 而那边,小刘还是很不甘心:“难道我们就真的只能够在这里聊天、等死吗?!” 徐忠行耸了耸肩:“当然不止,喏。” 他指了指远处的迷雾深处:“那里面大概还有一些游乐设施,如果你想的话、你甚至能够去玩一玩。当然,前提是你不想要把自己都输在那边。” “这个主题公园可不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游乐场,这个地方……可是真的会吃人的!要不然我们那位‘神枪手’,还有此前的一些对策局专员又怎么可能消失?” 听到徐忠行略带无奈的话语,小刘感到一阵无力:“那我们就只能……活活饿死,或者是被这个公园给吃掉……” 这实在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 但是也没有办法。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异种狩猎人类、而人类集合起来才能够干掉异种。 尽管目前异种已经被狩猎了不少,但是新的异种、老的怪物仍旧源源不断,在更多更黑暗、像是这个主题公园一样的区域,人类还在被一点点地蚕食着……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 如果没有人砍断命运的枷锁,那么这个世界就永远会如同轮回一样,直到这一切都成为常态。直到,人类被异种捕食成为纯粹的法则! “这就是经验啊,”徐忠行觉得自己又想要抽烟了,“就像是现在这样,如果外面没有人察觉,那么我们这边就不可能会有人进来。毕竟除了我们这种调查的专员,怎么可能还有傻子来这个公园……” 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 突然之间,一个声音从他们的后边传过来:“啊,看到人了,太好了!” 嗯?! 听到这个声音,徐忠行和小刘的眼神都陡然一变! 他们几乎是以一个同时的速度转身,这个动作仅仅只是在一眨眼之间就完成了,比对面那个受到惊吓而往后倒退的人还要快! 看向那个人,徐忠行和小刘对视了一眼。 虽然因为有白雾的存在,感知被干涉了。但是这两个家伙都可以确定,对面那个家伙并非异种。 他的身上没有异种那种奇怪和……疯狂。 难道说还真有傻子跑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公园来了? 小刘看了徐忠行一眼。 而徐忠行的表情则有些尴尬。 这算什么事啊,明明前不久还想要在小年轻那里装深沉,下一秒钟就被人啪啪打脸…… 叹了一口气,徐忠行和对面那个人保持着安全距离:“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这里又是哪儿?!” 他问问题的方式还挺有水平的,这一句话就把自己这边的立场和对方平衡了。 不论对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至少眼下在那个人的第一印象之中,徐忠行和小刘应该都是“贸然闯入的无知游客”。 而对面那个人则是摊开手:“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哦,之前我看到了一个‘游客区’的牌子,所以顺着过来……” 游客区?! 听着这句话,徐忠行的脸色一片骇然! 旁边的小刘有些惊讶。 她下意识拉了拉徐忠行的肩膀,轻声说道:“队长,发生什么了……吗?” 徐忠行匆匆看了一眼对面那个人,然后在小刘的耳边轻声说道:“游客区……在此前那个消失的专员录音里面提到过!” “他说,在游客区、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全的。但是只有少部分例外……那就是雾气散去的时候!” 看着天空,徐忠行咽了一口口水:“如果雾气散去,那么游客区就会出现一些诡异至极的‘怪物’。这些怪物的存在就是对人类意志、精神的亵渎,仅仅只是旁观,就有可能遭遇比死亡还要恐怖一千、一万倍的代价!” 闻言,小刘也一脸震悚! 要知道那个失踪的专员可是具备某种“探知”能力的,一般情况下他都能够查明异种的真实能力,而且很少会有偏差,也因此他往往会被安排侦察活动。像是这次侦察“乐园”,也是出于能力的原因。 而他现在竟然说,在这个游客区、会遭到比死亡还要恐怖无数倍的惩罚?! 想到这里,小刘就觉得一阵恐慌!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都死不了! 要逃!哪怕是在这个地方被怪物追杀至死,也好过被生不如死! 这么想着,小刘和徐忠行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点头。 徐忠行看着远处的那个人:“不好意思,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来的地方是什么方向?” 那个人愣了一下:“哦,就是我后面的那个方向……”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后面。 然而在他的后面,只有一阵浓郁到宛若实质化的白雾。 除此之外,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那个人叹息着笑了笑:“好吧,看起来方向现在是没办法指了。” “不过,如果你们想要离开的花,可以跟在我的后面,”他说道,“我的方向感还不错,这里虽然到处都是雾,但是地标建筑都没怎么变。所以我估计,只要顺着我印象中的方向、就不会出错。” 听到这句话,小刘看了一眼徐忠行。 而徐忠行则是微微颔首。 也可以,总之现在必须要离开游客区。 哪怕那个家伙说的是假话,至少徐忠行对于自己这边的方位还有数,不至于被他带进沟里。 因此,他脸上挂起一副宽厚的笑容:“这样啊,那就请你带带路了。” “对了,不知道朋友你贵姓?” 听到这句话,对面那个男人只是摆摆手。 “什么贵姓不贵姓的,直接叫名字叫好。我的名字叫白令,”他浅笑着说道。 “你们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旋转木马 在白茫茫一片的苍白雾霭之中,唯有三个人的脚步声最为清晰。 因为要承担带路的职责,所以那个叫做“白令”的年轻人比剩下两个人走要稍微快一点。而跟在他后面的,则是看似平静、实则紧张的徐忠行和小刘。 眼下他们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不得不说那个叫“白令”的年轻人记性确实不错。根据他指出来的路径,徐忠行两人可以切实地感觉自己是在朝着远离游客区的地方而去。 这让他们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远离那个地方都是目前的最优选择。 这么想着,他们两个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前面的白令。 这段走路的时间他们当然也没有闲着,趁着这个功夫,徐忠行和白令也算是聊上了。 他从白令那边知道,来这边的除了他以外、还有他的“妹妹”。 按照白令的说法,他的妹妹“绮罗”是一个外表软弱但是性格坚强的女孩子,而且有的时候会比较容易生气,最喜欢的东西是白色百褶裙、而且还是一个很长时间都不怎么走进人类社会的家里蹲。 “然而因为突然升起的雾气,绮罗莫名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了,”白令叹了一口气,“她现在一定心情复杂吧?我必须要快点找到她,不然肯定会出大事情的……” 听着他担忧的声音,家里同样有弟弟的小刘忍不住对白令生出了几丝同理心。 而徐忠行则是冷眼旁观着。 不管怎么说,两个年轻人来到这个毫无人气、甚至可以说是阴森恐怖的主题公园,本身就存在着太多的谜团。 要知道徐忠行他们是为了打探敌情、拯救同僚而来的,在他们之后还有着整备齐全的对策局。只不过眼下因为雾气的缘故,情报传递不出去、一段时间之内自然不会有人来找他们。 但是这对自称是“旅游”的兄妹…… 徐忠行觉得疑点实在是太大了。 恰巧就在他沉思的时候。 白令回过头,看向他们:“你们呢?” “你们怎么也来到这个地方了?”他说道。 “我们……”小刘刚想要说一句什么。 然而很快,她就被徐忠行稍稍拉了一下。 “我们也跟你们差不多,都是外地来的,我是新海那边的,”徐忠行苦笑了一声,“你也知道新海那里出了一些事情,我们暂时也都回不去,所以就正好趁着这个功夫来外地旅游一下……” 这也算是最近延州市专员对外行动的规范格式了。 首先就是因为延州这边距离新海很远,一般不会有人可以察觉出端倪;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眼下新海那边才因为“苍白女士”而一团乱麻,很多新海的本地人全都四散在国内各地,从背景角度考虑、相对好引入。 说到底还是因为浑水才好摸鱼。 而且徐忠行可不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去过新海。 要知道新海那边到现在还有对策局的人专门驻守,而前不久更是坚壁清野、为了狩猎“苍白女士”而完全动员起来,每一个专员的调动都堪称严苛。层层审批之下,绝大部分的专员也都有名有姓、徐忠行不会认错。 再加上对方身上也没有对策局给人的那种“精锐”、“冷静”的感觉,反而有些懒散。 所以徐忠行就觉得对方恐怕就算不是普通人,也绝对跟眼下的新海那边扯不上关系。 而在听到他的说法之后,白令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新海……啊?” “那边最近确实比较乱啊,”他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听说前不久才出现过一些很厉害的怪物吧?哎,幸好我家离那边比较远……” 絮絮叨叨地说了两句之后,白令突然指着远处:“等等,你们看。” 原本还在听他唠叨的徐忠行下意识抬起头。 很快,他一眼就看到白令所指方向的异常。 “那个是……”他讶然地说道,“旋转木马?” 没错。 在他们的视线尽头,分明是一架看起来五光十色、还缠绕着各色灯泡的……旋转木马! 要说为什么白令和徐忠行都会对一个旋转木马如此惊讶。 主要还是因为眼下那个木马周围的状况。 此前他们行走的道路上,到处都充塞着像是可以把人捂死的雾霭。这些白色的雾气充盈在每一个角落之中,仿佛蛛网一样,黏在皮肤上湿哒哒的。 然而那个旋转木马却不太一样。 它的周围没有什么雾气,甚至于它的灯光还让深居白雾之中的白令等人看得无比清晰。仿佛是一片黑土地之中盛开的红色鲜花一样显眼,拨开了周围的迷雾、留下唯一的星光。 看着远处那片唯一的光点,小刘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徐忠行。 她想要询问一下,这个旋转木马有没有出现过那位消失的对策局专员录音里。 然而徐忠行只是对她摇了摇头。 很明显,此前在此地消失踪迹的对策局专员并没有将这个旋转木马给记录下来。也因此,他们对于那个东西几乎两眼一抓瞎。 而白令则是摩挲着下巴:“旋转木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徐忠行皱着眉:“不清楚。不过,我估计这个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吸引我们过来。” 他指了指旁边的白雾,又指了指闪烁着朦胧星火的游乐设施:“你看,这种泾渭分明的差距。不管是从视觉上还是从心理上,似乎都是在诱导我们朝那边去。”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这似乎都是“乐园”安排的陷阱。 但是…… 扫了一眼周围迫近的白雾,徐忠行忍不住咬了咬牙。 ‘如果沉浸在雾气之中,敌暗我明,我们都会成为乐园的猎物,’徐忠行手指深深陷进肉里,‘如果真的想要活下去,那么就必须要尽可能拖延时间、或者是找到乐园的弱点……因此,任何可能的线索都是必要的!’ 哪怕那是一个陷阱,猎人为了吸引猎物、也必然会在陷阱的正中央放下甜美的饵食。 而眼下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在那个病态的猎人前面踩进陷阱之中,将正中央的宝珠夺走、并且还要保证自己不会被夹住了脚! 这么困难的事情,他们会认可吗? 这么想着,徐忠行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想要看看同伴和白令的反应。 然而还没等他看向其它人的时候,白令的声音响起:“是啊,看起来确实是陷阱。但是为了找到绮罗,那么即便是一丝可能性我都要去争取。” 他的声音很真挚,听着就能够让人感受到他语气之中的诚恳,就像是他真的在为自己的妹妹而挣扎着一样。 看着从自己身边擦过去的白令,徐忠行不由得一怔。 他突然感觉自己对于白令的怀疑,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消散了少许。 可能是因为对方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坚定的意志让自己颇为钦佩。总之眼下徐忠行落在白令身上的目光,比起之前来说要柔和了些许。 旁边的小刘低声说道:“队长,我们怎么办?” 徐忠行回过神来。 他看着已经比他们快一步而去的白令,压低了声音:“跟上吧。” 想了想,徐忠行补充说道:“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如果能够拖延住,那么外面对策局的人肯定会察觉到异常。到时候不仅仅是我们,连‘神射手’他们也能够安然无恙!”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忠行不由得振奋起精神来。 他在不知不觉间就逐渐抛弃了此前的颓废,精神面貌和之前有了相当大的差距。 而小刘也是如此。 比起先前的莽撞和粗暴,很明显眼下的她要更加谨慎、也更加理智了些许。 “希望”的光芒开始在两个人的胸膛里点燃。 听着徐忠行的声音,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就跟着白令走了过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 一个有些枯朽的声音轻轻“咦”了一声。 “那个叫‘白令’的,精神强度好像很活跃啊,”那个声音喃喃自语着,“竟然能够驱散‘混沌之雾’的影响,甚至还可以连带着把其它人的斗志都给唤醒……要不是他的表现太过寻常,我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对策局的隐藏杀招了。” “不过还好,到现在为止他的一切行动都还算正常。呵,也是,假如真的是对策局的人、早就应该跟那两个跟在他后面的家伙一样,时不时就看一眼附近的探头、又或者是搜集一切可能的文字和信息了。” 回想着那个白令此前的一切行为,最后这个声音得出来了一个结论:“看他急切的样子,大概真的是很想追回他的妹妹吧!有意思,一个精神强度很高、但是还没有彻底开发的璞玉?如果喂给雾气,恐怕混沌的效果又能够得到增强……” “不过,或许在此之前我应该先要在那两个对策局的家伙面前,把‘白令’给残忍虐杀?哼哼,这样一来、他们的精神强度大概也会充分活跃,而且原本点燃的希望也很快就会消失。光是想想,就让人急不可耐了。” 伴随着他的声音,雾气开始逐渐涌动。 “现在白令的妹妹,还在对着那个靶场尖叫和哭泣呢,”那个声音看了一眼旁边的探头,“呵呵,恐怕这两个家伙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且明明是在射击,偏偏始终不瞄准那个人类,恐怕是一个软弱的家伙。” “唔,不过他们相貌都还算不错,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挺好看的……嗯,灵魂可以喂给雾气,而身体,就留给我自己好好的……” 在雾气翻卷中,那个人的笑声压得很低。 很快,这些笑声就随着雾气而慢慢消逝。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原本纷散的白雾就慢慢再次回潮。 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管是徐忠行还是小刘,他们都没有察觉自己身后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人正在对着自己的猎物垂涎三尺。 只有白令。 在那个声音笑的时候,白令微微蹙眉。 “真是愚蠢,”他轻声说道,“不过也好。” 既然有所异动,那么就代表有猎物要上钩了。 也不枉白令“qu''zun''yu''gui” 这句话因为语气低沉,所以没有人听得到。而那个从探头里面观察的人,又不可能看到白令微微翕动的嘴型。 因此白令的这句话也和雾气里的那个人一样,迅速消散在雾中。 没多时,三个人就踩着白雾一路来到那个旋转木马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旋转木马,小刘下意识地念出了旁边的告示牌:“‘乐园的木马’,由‘乐园’出品的精美游戏设施。任何人想要进入该设施,都请支付相对应的‘存在’。” 徐忠行接着念下去:“本游乐设施主要采用对抗形式。任何获得优胜的人,都可以从败者那里得到其抵押在此处‘存在’,并且可以从主题公园处换取游戏币。而失败的人、将会失去自身的一切……” 看着这行字,他有些难以理解。 旋转木马?对抗?? 要是“乐园”写的是碰碰车还好,但是偏偏用了一个旋转木马,还是对抗形式的? 难道说他们需要骑在旋转木马上面跟其他玩家一起用手中的魔术棒对着其它人“biubiubiu”发射光线?? 看着一脸不解的徐忠行,白令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恐怕不是玩家和玩家的对抗。” “而是人……和‘马’的对抗!” 闻言。 徐忠行和小刘都抬起头。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旋转木马的设施内部。 此时此刻,在彻底没有了雾气的遮掩之下、旋转木马里面的情况也终于显现了出来。 而仅仅是看了一眼之后,小刘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她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半步:“这是……!” 而徐忠行也咬着牙:“真是个……疯子!” 在那片旋转木马之下。 原本应该是用作“马”的器材,分明是一个又一个“人”! 这些人的身上缠绕着锁链,一直顶到了旋转木马的天花板上,银白色的锁链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而锁链的末端,则牢牢系在那些人的腰上。 在轻快的舞曲之中,这些缠绕这锁链的人类伴随着音乐的声音,上上下下、就像是传统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一样,随着锁链“嘶嘶”的声音而四散纷飞。 每个人的身上都浮现着一个小小的泡沫,泡沫里面是各色各样的景象。不过大体都还能够看出来,这些泡沫映照的、大概就是那些被锁链缠绕着的人! 这些,就是白令他们需要对抗的“敌人。” 就在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时候,旁边一个扩音喇叭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试音,试音!” 伴随着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很快、一个听上去有些优雅的声音从喇叭里面传来:“欢迎各位来到‘旋转木马’!怎么样,看到如此精美的游乐设施,各位是不是都非常开心、非常激动?” 听着喇叭里的声音,三个人都微微蹙眉、不发一语。 而喇叭里的人也浑然不在意,只是大笑着说道:“不过呢,因为本游乐场的设施都是精心打造的,所以一开始参与的游客大概不知道怎么玩。所以,就由我、主题公园的园主‘乐园’,来教导各位如何在‘青森主题公园’获得完美的体验!” “首先各位面前的就是本游乐园的经典设施,各位的目的就是骑在特指的木马上面、然后以‘存在’作为道具,潜入特定的秘境即可。” “啊,顺带一提,各位前往的秘境是根据各位木马的不同而有所差异的,”乐园语带笑意,“不过,你们的目标总归是不变。” “在秘境之中,虐杀、肢解、杀害秘境的主人——也就是各位选中的特制木马,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只需要让你的对手绝望、痛苦,就算是你们的胜利!这就是各位的任务!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很方便?” 伴随着一阵寥寥的拍手声。 很快,乐园压低了声音:“那么,我就不打扰各位的游玩了。” “现在你们只需要在设施的门口,将自己的手按上去、既可以交换自己的一部分存在。这就是各位的入场券,同样也是本主题公园之中……最硬的硬通货!” “希望各位能够在青森主题公园里,获得完美的体验,就这样、我是‘乐园’,我们在地狱再见!”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吴大有的…… 听着乐园的话语,三个人面面相觑。 没多久,徐忠行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招牌上:“这个疯子……!” 用自己的存在作为交换,和那些被捆绑在木马上的被害者之间展开决斗,然后在幻梦之中以最残忍、最发指的方式将对手凌虐致死? 恶心至极! 一想到此前可能有不少人都被迫经历这样的选择,徐忠行就感觉自己的心火燃烧旺盛,几乎克制不住想要狠狠砸烂“乐园”脑袋的欲望! 小刘也是紧咬着牙齿:“这是什么恶心的规则……毫无理性可言!说到底,这个主题公园的主人就是想要看人类的惨叫和绝望,和其他……!” 她后面的话语还没有说完。 但是徐忠行知道,她的意思是这个乐园和其他绝大部分的异种都差不多——那些怪物全部都是以人类的绝望作为消遣品! 他的手指深深陷进肉里、留下十个仿佛刀疤一样的手指印。 深呼吸一口气,很快、徐忠行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论如何,他都是出过很多次任务的执行部专员。像是类似的情况已经见过不少次了,因此在最初的错愕和愤怒之后,他也渐渐平复了心情。 拉住小刘,徐忠行沉着地说道:“现在重要的是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瞥了一眼旁边的广播,徐忠行沉吟了一声:“按照乐园的说法,‘存在’是这个主题公园最基本的货币。那么我们或许就可以利用这个货币,换取到更多对我们有利的东西。无论如何,货币肯定是越多越好。胜利者获得的货币,或许能够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好处” 指着远处的木马,徐忠行苦涩地说道:“失败者的下场,可能就是跟那个木马一样,唯有被锁链缠绕、一圈又一圈地环着柱子飘行!” 顺着徐忠行手指的方向,小刘下意识咽了一口气。 视觉的震撼给她带来了一定的抵触心理,更何况这种看起来就疼痛异常、而且几乎没有终结的折磨。如果可以的话,她绝对不想要在这里输掉。 而那边,徐忠行则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咬着牙开口:“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寻找需要面对的对象。” “而这些对象之中,最方便、也是最能够获得胜利的……就是孩童!” 什么? 听着徐忠行的话语,小刘的眼神微微一缩。 她抓住队长的衣服,压低声音:“队长?!” 而徐忠行则是挣扎着说道:“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真的想要让一个人获得绝望,那么成年人的心理素质、见识都要远远超越儿童。而且有的时候绝望并非肉体上的,心灵上的恐怖也能够带来深刻的死寂……所以,这也是乐园想要我们做的!” “儿童的心理素质和防线更容易被突破,他这是在鼓励我们尽可能地折磨那些孩子!”徐忠行声音沙哑,“乐园……他想要看到的就是我们这样的画面。” 这个怪物,毫无疑问是一个没有任何人性的疯子。 这也是为什么徐忠行会这么愤怒的原因。 旋转木马上吊着的有男有女,有成人有孩子。而乐园的要求又是尽可能地让敌人的心理防线被突破,这也就代表着如果真要选择,那么儿童毫无疑问是最轻松、简单的! 毕竟比起成年人来说,儿童涉世未深、很多时候或许一个小小的暗示就可以让一个孩子端起武器,朝着敌人扣动扳机。 当然,这并不绝对。就像是成年人里也会有心智无比脆弱的存在,儿童里自然也可能有着相当成熟的个体。但是从样本角度来考虑,很明显孩子心理素质更差的可能……更大一些! 这几乎就是一个明晃晃的引诱,让那些大人们爬到孩子的身上、然后用知识武装过的头脑,尽可能地让一个稍显稚嫩的孩子陷入万劫不复! 小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不能那么做!” 这不仅仅是这么做不道德,更是因为如果做了这些事情,那么他们这些人到现在坚守的东西、恐怕没多久就会分崩离析! 对策局存在的意义毫无疑问是守护和监察,这种正义的目标也是吸引无数人为之效命的前提。可以说很多加入对策局的人都是极富正义感的人,而这样的人如果做出和自己信念违背的事情、那么毫无疑问就会三观震碎、心灰意冷、失魂落魄!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异种的诞生是从人类的意志、传说之中扭曲而来,越是阴险死寂的场所,越是有可能成为这些怪物的温床。而曾经信念无比坚定的人在信仰崩塌以后,绝对是最适合异种诞生的土壤! 因此,小刘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徐忠行在自己面前和自己的信仰一刀两断。 她很清楚,自己的队长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而这样的人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他的下半生、恐怕就会饱受今日的痛苦。到那个时候假如真的活了下来,他也会扭曲成真正恐怖的异种! 看着眼神坚定的小刘,徐忠行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发了狠一般说道:“没错!绝对不行!” “如果说从这里活下去是需要牺牲其它人、甚至需要折磨同胞,才可以获得些许微薄的希望,那么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接保持着信仰骄傲的死去!” 徐忠行松开小刘的手,他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我绝对不会接受任何从同伴尸体上爬起来的行为,这是可耻的背叛。哪怕是在我死了以后、也是要被戳嵴梁骨的罪恶!” “没错,”小刘大声说道,“我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听见属下的声音,徐忠行欣慰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说这些也是为了给白令施压,让他跟他们两个人步调相同。 哪怕现在身处异常之中,曾经人类的社会观念还是没有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东西,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分崩离析。 像是现在这样的场合,言论的优势仍旧存在。如果两个人都足够大义凛然的话,那么就会逼迫另外一个人不得不跟着遵守。这是一个团队产生话语权之后的产物,相当于是少数服从多数的变体。 而且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没有人愿意离开团队单干。除非那个人是真的想要死,或者干脆就是一个疯子。 这么想着,徐忠行瞥了一眼旁边的白令。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原本默不作声的白令直接跨过他们两个,站在那个售票台的前面。 他伸出手、动作幅度颇大,带起了黑色的风衣,露出藏在里面的精致小盒子。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白令眼神坚定:“抱歉。” “哪怕需要牺牲其它人的生命,我也必须要这么做,”他按在售票台前,“假如有一分的机会可以拯救绮罗,那么我就绝对不会放弃!” “你?!” 小刘和徐忠行震惊地看着白令。 而扩音喇叭里则传来一个狂笑声:“哈哈!没错!哪怕再怎么样的正义姿态,归根到底都不过是人类社会的自我约束和自我满足!说到底,‘自私’才应该是铭刻在智慧生命基因最深处的!道德这种脆弱的东西,不过是弱者企图捆绑强者的孱弱枷锁!” “小鬼,我很看好你!这样吧,我给你的‘存在’加个码,现在你能够换取超过你存在数量一点五倍的‘货币’!” “所以啊,继续让我看看你们人类的劣根性!让我看看在挣脱那些脆弱阻碍之后,你们到底能够爆发出怎么样丑陋的淤泥和恶劣的曼陀罗! ” 乐园大概高兴坏了,如果白令没有听错的话、他甚至能够从扩音喇叭里察觉到什么东西脆脆作响。 就像是谁一边就着肥宅快乐水一边啃着薯片,然后对电脑屏幕里纸片人的一言一行而或是哭泣、或是开怀一样。 不过白令觉得,乐园现在在喝在啃的,大概不会是快乐水或者薯片。 ‘毕竟我都能感觉到血腥味儿从喇叭里面传过来了啊,’白令微不可察地擦了一下鼻子,‘真是低劣的生物。哪怕是蓝空,都要比乐园磊落一些。’ 起码蓝空折磨人的时候是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而不是像乐园这样隐藏在某个角落之中,一有风吹草动就慌不择路逃跑。 虽然都是比烂,但是烂和烂、还是有一定偏差。 ‘那么,现在就应该找找看看了。’ 从售票台那里收回手,白令扫了一眼自己面前被锁链吊着的“旋转木马”。 ‘审美真是劣质。’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哦一个又一个地从这些人的面前经过。 当然,从外界来看、白令从进入游戏设施之后的脚步就异常坚定,就像是从一开始就选择好了目标一样、中间没有片刻的停滞。 这让在身后看着的小刘一时怒极。 “疯子,人渣!”小刘低声咒骂着,“刚才就应该锁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而徐忠行则是苦笑了一声:“哎,只能说是个人选择不同吧。或许在他的心里,他的妹妹确实更加高级一些。” 不过,徐忠行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老实说,从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徐忠行就一直在关注着白令。 毕竟他不可能打算仅仅用语言就让一个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必要的时候、武力还是值得信赖的。 但是超出他预料的是,在他陈明利害的那段时间里,白令都没有丝毫异动。 而等到他和小刘说完最后一句话以后,白令却偏偏动了。而且这一动,甚至徐忠行都没有察觉! 旁边的小刘大概不清楚这一点,因此只是觉得白令早就有了下作的打算。但是徐忠行很清楚,白令的突然行动、是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瞬间就完成的! 他的速度竟然有这么快?! 作为此刻最为关注白令的人,徐忠行骇然地发现、哪怕他时时刻刻都没有放松对白令的警惕,他仍旧没有察觉到白令到底是怎么从自己身边跨过去、直接进入售票台的。 要知道徐忠行原本可是做好了把白令按在地上的准备,可惜、他都还没有来得及伸手,对方就从自己的身边跨过去,而且恰好就是在自己最快伸手的极限距离之外! 是巧合吗? 徐忠行不知道。 他只知道,白磷似乎已经照到了他想要“骑”的旋转木马。 不得不说乐园在这些方面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像是白令现在选择的旋转木马相对比较小只,所以他也没有直接让白令骑在那只“马”身上。而是在旁边拉了一条铁链,将“马”的脖子和一个货真价实的玩具结合在一起,意思就是白令可以骑在这玩意儿身上。 没有片刻犹豫,白令直接就骑了上去。 而外面,乐园幸灾乐祸地说道:“哈哈,你们的同伴看起来并没有听你们的意见!” “不过呢,两位也不要在意,反正你们在意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了,”乐园大笑着说道,“过不了多久,这些雾气就会散去。而到时候,‘游客区’就会扩张到整个主题公园。除非是具有足够的‘货币’,不然呐,你们恐怕会死得非常难看啊……” 游客区还会扩张?! 闻言,徐忠行和小刘都是面色悚然! 他们还记得此前那个消失的对策局专员对于“游客区”的定义。 那是……比死亡还要痛苦无数倍的惩罚! 徐忠行和小刘都不怕死,但是如果说在死了之后都需要被折磨,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恐怖! 这么想着,徐忠行咬了咬牙:“没办法了。” 他抓着小刘的袖子:“一切责任我来担!现在我们赶紧换取货币,然后也进入游乐设施!这个游乐设施在迷雾之中都没有受到影响,恐怕是跟游客区独立分开的。换句话说,这里就是最好的避难所!” “我们可以换取货币之后不消费,仅仅只是呆在这里面!”徐忠行说道,“一直等到……其它人的到来!” 看着徐忠行的脸,小刘重重点点头! 两个人很快就交换了自己的“存在”作为货币,闯进了旋转木马之中! 而外面,乐园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哈哈!就是这样,人类的伪善和自以为是!” “在进入乐园以后,你们还想要维持可怜而脆弱的道德?”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邪恶,“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要知道,这里就是你们道德的坟场。是你们信念崩塌的起始,也是你们未来无数个日夜、最不愿意逃脱的梦魔!” 在一阵瘆人的森冷笑声之中。 白令蹲在一个小男孩的前面,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好,吴时渊小朋友。” 在他的对面,一个遍体鳞伤、浑身上下都是鲜血的男孩茫然地看着他。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他偏过头看着白令。 而白令则是揉了揉他的脑袋:“当然不是,事实上正好相反。” “我是来救你的,”他说道,“而且不仅仅是你,还有其他那些留在这里的人、以及你的朋友。” 说完,白令松开手:“不过呢,在此之前、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你……和对策局的那位大师、以及他的爱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宝物有德者居之.jpg 说实话,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哪怕是白令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够在乐园的陷阱里面,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或者说的更加准确一些,是跟自己想要找的人、有关联的亲缘者。 而在他对面的小男孩,或者说吴时渊则是沉默着举起自己手里的剪刀。 “在你之前已经有一些人说过他们会来救我们了,”吴时渊说道,“不过最后他们都和我们一样,或者干脆就是杀了我们之中的其它人,逃了出去。” “你,大概也不过就是一个新的循环。” 嚯。 白令看了一眼吴时渊。 他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看起来还不到中学的年纪,但是性格方面倒是早熟得很。 他松开自己的手,然后在他的面前站起来:“很有意思,看起来你受过专门的教育。相比起同龄的孩子来说,你似乎更加成熟一些。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也理当用和你对等的姿态、来与你交流。” 看着吴时渊,白令微笑着说道:“说实话,我之前其实说了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目标并不是把你们所有人都救出来,这只是顺带的。” 果然。 吴时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白令。 “至于我真正的目标……” 白令指了指吴时渊:“就是你。” 我? 吴时渊这次的惊讶表情来不及掩饰,直截了当地展现在自己的脸上。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是白令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现在心里并不像是他的脸一样波澜不惊。 摇摇头,吴时渊生硬地说道:“如果你是为了我而来,那么你大概要失望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唯一不太普通的地方或许就是我的性格更闷一点,不过比我还要聪明的家伙非常多、我并不是特例。而且我的梦想也就是过普通人的生活,这一点和你们都不一样。” 白令闻言笑着点点头:“没错,你并不特别。或者说,你非常普通。” 不得不说这句话略微有些伤人。 至少吴时渊虽然脸上看不出异常,但是心里面多少有些愤愤不平。 谁愿意真的承认自己就是一个毫无特点、完全是这片芸芸众生之下可以被替代的那一个呢? 归根结底,哪怕嘴上再怎么说着自己是一个毫无特长、没人疼没人爱的家伙,终究还是希望自己有不同的闪光点,并且这些闪光点能够被人看到、被人欣赏的。 吴时渊大概也是如此。 而且他或许更加严重一些。 毕竟他早熟,而且还是一个年轻人嘛。 就在他想要争辩两句的时候。 一只冰冷的手覆盖在他的头顶:“不过普通也不是什么坏事,恰恰相反、在这样一个世界,普通意味着安全,更意味着健康。” 白令揉着他的头,半是感慨、半是叹息地说道:“我看过有不少天资绝艳的人因为自身的特点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我也曾经亲眼看见过某些信念坚定的家伙信仰崩塌、形如傀儡。除此之外,我更是见到过那些以特殊为武器、将屠刀肆意对准自己同伴的低劣人渣。” 陷入疯狂的“红莲行者”,胆敢生吃异种、被亲生母亲残害的“记录者”,深陷地狱、饱受折磨的“血蔷薇”,为了母亲而陷入癫狂、挥动屠刀的“辉夜”,被过往束缚、一意孤行的“黑镰刀”…… 这些人都是天才,不少人在未来都能够独挡一面。但是他们最后却被这个疯狂的世界给浸染、彻底失掉了自己曾经的信念和坚持,最后变成了披着人皮、非人非鬼的生物。 他们有的生不如死、有的如同行尸走肉,也有的干脆就是彻底疯掉。不论过去他们如何积极阳光,最后在这个世界都彻底被扭曲。 也难怪魔女会觉得,精神最正常的白令是最合适、也是最令人安心的合作对象了。 在那些疯子、神经病、脑子有恙的人渣之中,只是恶趣味、冷澹一些的白令,几乎可以说是圣人化身。 叹了一口气,白令继续揉着吴时渊的头发:“虽然看起来普通很无聊,但是普通却可以让你免于经历癫狂的一切。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这个世界被普通的异种一刀两断、比起那些‘特殊’的人还要舒服太多。” “教育你的人大概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安稳、平静地活下去,所以才让你养成了冷静、均衡的性格。不得不说,那个人确实很贪心。在这样的一个世界,想要普通地活下去、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次反倒是吴时渊顿住了。 好半天以后,他才抬起头、看向白令。 “你和我爷爷说的话,很像,”他说道,“而且你给我的感觉,也和我的爷爷很像、很像。” 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吴时渊愿意和白令接触、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和他动手的原因。 在白令坠入这个秘境之后,吴时渊就讶然地发现,眼前这个家伙、给他的感觉特别像是他那个过世的……爷爷。 当然,也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如果真要说起来,那么他的爷爷应该更加……活泼一点。 按照奶奶的话就是,更“风流”,而按照爸爸的话就是…… 更“浪”。 所以吴时渊哪怕是被白令伸手摸头,也没有什么抵触的感觉。 虽然说和自己爷爷摸自己脑袋的时候不太一样,爷爷的手感觉就像是太阳,而眼前这个家伙则非常冷、跟冰块一样,但是触感、动作习惯都相差无几。 这让吴时渊不禁有些茫然起来。 而另一边,听到他话语的白令哑然失笑。 他收回手、温和地说道:“那你的爷爷大概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和性格。” “不过我还真是挺好奇的,明明你作为吴大有的孙子,为什么还会被乐园抓到这个地方来,”白令摩挲着下巴,“难道说,乐园的‘混沌之雾’有什么我都不知道的特殊效果?” 真有意思。 原本他还觉得这次主题公园之行纯粹是为了让红蜘蛛泄愤,之后则是觉得能够从乐园手里获得更多关于无名之雾的消息,现在反倒是变成了他照到了这次回国的关键…… 巧合过头了啊。 ‘如果真是吴大有安排的这一切,那你还真是一个人渣,竟然让自己的孙子也成为计划的一环。’ 白令脸上虽然在笑,但是心里却有些不爽:‘不过也对,背誓者也是过去的我、而且他穿越的还是几百年前,就连他都疯成那个样子了,那距离现在更近的吴大有、恐怕真的会急火攻心,焦急上火。’ 时间太短了啊。 如果白令是吴大有,而且没有白令自己那堪称bug的预知能力,那么恐怕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所有的筹码都给压上去。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人类这边太弱了。 叹了一口气,白令看了一眼吴时渊。 而吴时渊则是皱着眉:“我们……就这么停着不动?” 他说道:“那个怪物会一直盯着我们看的,如果我们站在这里毫无动静的话,他肯定……会派更厉害的人来袭击我们。” 听着吴时渊的话语,白令笑了笑。 “谁说我们没有动?”他打了个响指,“虽然我和你现在在交流,但是事实上、在乐园的眼里,我们正在为了活命而展开尽可能的厮杀。” 伴随着他的声响,没多久、吴时渊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个画面里是“白令”、以及“吴时渊”自己,正在一个空旷的病房里面,拿着剪刀拼了命地往对方的身上招呼。 那个画面鲜血横流、哪怕是放在电影里面都是绝对不可能被上映的类型,红色的血液真的就跟番茄酱一样不要命的往外面溅。 看着这比cult电影还要暴力的场面,吴时渊傻了:“那个是……谁??” 白令拍了拍他的头,顺便把画面给关了:“那是两个‘木偶’。” “我呢,手上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灵魂,”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利用那个灵魂的存在来当作货币,然后再让他操纵自己的人偶,和另一个你的人偶对决。” “同时我还用一些手段把我们这里给屏蔽了,再加上这附近的颜色就是灰色,所以乐园大概发现不了我们。” 拍了拍手,白令笑眯眯地说道:“这下子正好,原本我还在担心该怎么把那个盒子里的灵魂给弄死、只留下一个空壳。现在看来,消除他的存在、就可以让他的意识逐渐消失。” 是的。 眼下外面那场电影级别的厮杀,就是白令盒子里的灵魂、或者说“邹野”的杰作。 在售票台的时候,白令就把邹野的灵魂按在售票台上,然后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旋转木马之中。 看起来乐园的识别装置并不怎么先进,连货币和人对不上都看不出来。 而在进入这个设施以后,他就快速地替换了邹野和自己的位置。通过邹野的能力,白令成功制造出了两个人偶,并且将自己和吴时渊通过人偶给替换。 眼下外面的人偶正在厮杀,而真正的他们、则在“无名之雾”构建的灰色雾气里聊天。 不过这一切吴时渊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白令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想法。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吴时渊忍不住开口说道。 白令闻言叹了一口气:“原本应该是要花点时间的,但是现在看来、时间并不等人。也对,毕竟命运这个东西就是这样、人如果想要获得怎样的结果,那么时间必然会偏转到相反的方向去。” 原本白令是想要尽可能地拉长一些时间,然后找到乐园的所在地。说实话,这可真是相当麻烦。白令需要观察乐园什么时候把视线放到我的朋友那里去,还要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尽可能地探索这个地方的每一处。毕竟乐园太谨慎了,随时都可能观看“青森主题公园”的探头。而一旦他注意到了白令…… 那他直接就跑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白令的预知未来跟不要钱的一样,恐怕他早就晕过去了。 事实上就在他和吴时渊聊天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观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未来,成功探索了这个乐园的四分之一。 但是探索也就到此为止。 因为半个小时以后,红蜘蛛终于不堪重负、忍不住要爆发了。 这也很正常,比起白令这边、红蜘蛛那边受到乐园的骚扰似乎更多。 而且比起白令,红蜘蛛她的遭遇大概更加……特殊一些。 大概乐园真的很喜欢红蜘蛛的长相? 虽然因为红蜘蛛本人实力高强,总能够通过些许小“意外”化险为夷,甚至反过来让乐园有点脑壳痛、但是这并不代表红蜘蛛的耐心是无限的。 总之,白令甚至觉得红蜘蛛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不过,我也算找到了想要的东西,”白令笑着说道,“既然东西已经知道了位置,那么乐园那个家伙反倒是再其次。” “反正真的想要杀了他,他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白令漫不经心地说道。 旁边的吴时渊可以从这句话里面听出来,那绝对的自信。 这让他越来越觉得,白令和自己的爷爷很像了。 都是同样的自信、同样的……随性。 难道说白令其实是自己爷爷的孩子? 也就是自己的……叔叔?! 吴时渊被自己的猜想给吓了一跳。 如果真是这样…… 那感觉也不错。 想到这里,吴时渊忍不住点了点头。 比起自己那个啤酒肚的爸爸,看起来还是这个温和、从容的叔叔更加帅一点。 在吴时渊心里这么想的时候。 白令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你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醒了,”他对着吴时渊说道,“不过我给你下了一个暗示,你会睡到事情结束、而且不会被乐园发现。” “我们这边还有要处理的事情,你暂时参与不了,所以你就稍微辛苦一点吧。” 说着,白令对着吴时渊的脑袋轻轻拍了拍。 几乎就在他动作落下的瞬间。 一阵柔和的白光从他的指环之中迸发出来,照在吴时渊的眼睛里,让他下意识眯起眼睛、视线放到别处。 很快,吴时渊就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 没多久,他就软软地倒在地上。 而白令则是拍了拍手:“好了,现在就是善后。” “虽然说我目前还没能找到你的所在地,但是你的那个指环,我倒是看到了,”白令自言自语道,“真有意思,看来以你的实力也暂时驾驭不了它啊,乐园。” 既然如此,那也就别怪我把它、连带着这个主题公园的所有人,都给带走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伥鬼 现实世界之中,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 很快,白令就恍忽回神。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此时此刻,他的那双手上捏着几枚小小的银币。 这就是“存在”? 白令若有所思地把这玩意儿给收起来。 从吴时渊那里他拿走了三枚硬币,理由是需要利用这玩意儿让乐园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毕竟按照规则他是需要和吴时渊厮杀的,而胜利者能够获得失败者的存在,那没道理白令什么玩意儿都没有得到或是失去。 所以最后白令要来了三枚硬币,当作是自己的“奖励”。 看起来这些硬币即使是给别人了也不影响吴时渊自己的状态,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秘境之中的“战斗”到现在还没有结束,胜者和败者还没有分出来的缘故。 没错,眼下在吴时渊的环境之中,严格意义上厮杀还在继续。 吴时渊当然不用说,他被白令下了暗示、目前还处在昏迷状态,当然不可能就此结束。 而原本代表白令的一方,也就是白令特意扔进去的“邹野”…… 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消失了。 目前他大概还蛰伏在秘境里面,等待着可能的逃脱机会呢。 但是明面上战斗倒是结束了,至少邹野操纵的两个人偶已经有一个获得了胜利。 而白令也就趁着乐园没有反应过来的空当,本体倏忽之间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看起来乐园对于这些设施的掌控力度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大,’白令在心里想到,‘不然他不可能发现不了战斗双方并不是真正的我和吴时渊,而仅仅是两个木偶。’ 更不用说乐园战斗其实并没有结束都没发觉,而且也没有办法操控昏迷的吴时渊。 看来乐园也不过是一个窃取了部分奇异力量的小丑……罢了。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只手从自己面前闪电般射出来,并且牢牢揪住自己的衣领! 双眼冒火的徐忠行一把抓住白令的领子,直接将他从旋转木马上拉了下来! 将白令狠狠拽了出来,徐忠行低吼着说道:“混账!” “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卑劣的行径?!”徐忠行痛心疾首地说道,“哪怕再怎么渴望活下去,也不应该用其它人来当自己的垫脚石!更不用说那是一个孩子!” 他的动作很大,把白令狠狠地给拉了出去。 在徐忠行的推搡之下,白令重重地砸在旁边的铁栏杆上面,整个人的身体都软了下来。 说起来自己感觉不到疼痛来着。 一边压着铁栏杆,白令一边想着:‘这里应该表现得更痛一些才对,但是因为太久没有疼痛的感觉,所以我都没办法想到正常人面对疼痛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了。’ 以前自己的身份也不需要自己做出类似的表现。 但是现在不一样,乐园的眼睛还在朝着这边看。假如白令表现得稍微有些不正常的话,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恐怕就会开始准备逃跑了。 他逃了倒是无所谓,但是此时此刻白令距离“混沌之雾”所在的地方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而比起白令,乐园离那个东西更近。也就是说,如果乐园真的准备跑了、那么白令还真不一定能赶在他之前把“混沌之雾”给收集了。 得离那个地方更近一点才行啊。 擦掉嘴角不存在的鲜血,白令轻声说道:“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 距离红蜘蛛爆发还有七分钟三十六秒,先想想待会儿应该怎么抄近道,在那个家伙表现出异常之前先赶过去吧。 啧,果然还是应该和魔女一起来吗?如果是魔女的话,现在应该会更加谨慎一些。而且她随机应变的能力也比红蜘蛛强,真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哪怕不用白令通知,她估计也能有自己的判断。 而不是跟红蜘蛛一样,一旦不顺心就开始大闹一场。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回去以后要狠狠克扣她的小金库,顺便把她那件百褶裙给藏起来。 “只要是能够救绮罗,”白令心里面琢磨着该怎么搞红蜘蛛,同时脸上面无表情,“不管是怎么样的代价,我都能够接受。哪怕是要让我自杀,我都会毫不犹豫得照做。” “因为她是我的妹妹,作为她的哥哥、如果不能切身地将她保护好,那么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面前的徐忠行和小刘:“而且说到底,你们不也是换了存在进来的吗?承认吧,你们也有自己的私心。归根到底,你们也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道貌岸然的家伙罢了!” 闻言,小刘急了:“我们是……!” 然而很快,她就被旁边的徐忠行给拦了下来。 “是啊,”他漠然地看着白令,“我们确实也有私心,但是至少我们还有底线,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能做。” “人能够向前不仅仅是依靠纯粹的聪明才智,假如只有这些、那么我们现在还处在残忍而野蛮的原始集群。但是如今我们的发展蒸蒸日上,归根到底、就是因为离不开你口中那些‘自以为是’、‘道貌岸然’的家伙。” “如果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聪明才智贡献出来而不求回报,如果所有人都不接受其它人的善意而一意孤行,那么我们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此多的成就。自私确实是常态,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坚守内心的道德,因为在黑暗之中、哪怕是微弱的光芒都足够照亮一大片阴郁。” 看着似乎是有所感悟的徐忠行,白令冷漠地撇过头。 这家伙倒是挺淳朴的,延州市看起来也有好苗子。 一边在明面上冷澹以对,白令一边在心里如此想着。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 很快,乐园就大笑着说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小朋友,我越来越看好你了!没错,就应该用行动狠狠撕烂这些只会满口仁义道德家伙的面具!” “因为你表现不错,我额外给你一个优待!”乐园的声音阴森而愉悦,“现在,你的妹妹也在这场游戏之中尽情玩耍着。出于同情心和对你的欣赏,我会把你、也就是她的哥哥现在正在坚持不懈寻找她,甚至为此不惜残害一个孩子的消息都透露出去哦!” 闻言,徐忠行、小刘,以及白令表情都倏然一变! “人渣!”小刘怒骂出声。 而徐忠行则是看着白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觉得自己是为了妹妹而付出一切,但是事实上,你只不过是在你的妹妹身上下了一道又一道沉重的枷锁而已,”徐忠行指着自己的胸口,“听到自己的哥哥会这么做,又有谁心里能好受?而且再加上现在的环境,你这是让你的妹妹……彻底进退失据啊!” “哪怕是看着这个地方你都应该知道,乐园、那个家伙就是以看我们的挣扎和痛苦为乐。而你现在的行为,就相当于亲手把能够让你妹妹痛苦的子弹、送给了那个怪物!” 任何一个身陷令圄、置身恐怖之中的女孩,听到自己的哥哥做出这种事情、都必然会心中动摇。更不用说白令的“妹妹”是独自一个人,最容易被乐园挑拨、引诱。 如今乐园有了充分的证据,不管他如何利用这个证据、都足以让白令的“妹妹”感到痛苦,或者是感到……背叛。 这些都是乐园的饵料啊。 徐忠行叹息了一声。 而听着他们的话语,白令只是嘴唇翕动。 他看上去精神有些恍忽,嘴里嗫嚅着什么,像是在念叨着什么规律一样。 那是一个奇怪的数字。 “八分十七……”“十分三十六……”“十七分十四……” 一边维系着明面上的茫然和懵懂,白令一边在心里低笑着:‘可以,又给红蜘蛛续了十分钟的冷静时间。’ 也得亏乐园这么不遗余力地给白令和红蜘蛛传递消息,当两个人的“传声筒”啊。 白令当然知道以乐园的恶趣味,当然会将这件事情当做一根钉子、狠狠扎在红蜘蛛的心里。 但事实上,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红蜘蛛可能不太了解白令,但是至少、她对于白令的底线有一定的认知。 她知道白令不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而牺牲其它人,这一点、在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内就可以看出来了。 所以在听到乐园幸灾乐祸的话语之后,红蜘蛛必然会先茫然、之后开始思索。 以她的智商当然不太可能猜出什么东西来,虽然红蜘蛛很聪明、但是眼下她似乎越来越有放弃动脑子,而是听着白令和魔女指令的趋势。 不过她起码知道,白令大概“别有所图”。 按照红蜘蛛的认知,如果白令真的有所需要的话、那么估计会是很重要的事情,甚至可能和她自己息息相关。 所以出于谨慎的态度,红蜘蛛必然会强行压抑自己心中的躁动、再次表现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这就足够了。 仅仅只是几句话,就让红蜘蛛把爆发往后拖延了十分钟,对这样的情况白令已经非常满意。 这就代表着他转圜的余地更加广阔。 挺直腰杆,白令看了一眼旁边的扩音喇叭。 “我算是完成了这次任务吧?”他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那么,我应该可以继续往前,去体验更多的‘设施’、换取更多的货币。” 闻言,扩音喇叭里传来一个低笑的声音。 “没错!”乐园声音带着笑意,“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如今你能够向着雾气更深的地方而去!” “顺带一提,因为你出色的表现、你已经获得了来自‘青森主题公园’提供的印章一枚!持有这枚印章,你就能够在雾中无所顾忌地穿行,而不用担心游客区对你的影响!” 乐园说道:“这是我对人才的优待,收好它吧!然后为这个乐园提供更多、更多、更多的乐趣!” “哦对了,还有最后的提醒。那就是在这个乐园之中,你可以用货币、换取你想要换取的人的存在……” 乐园放声大笑:“不管是小朋友你的妹妹,还是你旁边那位想要找到的通辽,都~可以做到哦?!” 他的笑声肆意而张狂,甚至于仅仅只是站在扩音喇叭旁边,都能够让人感觉到仿佛深入骨髓的……刺耳! 没过多久。 白色的雾气一阵涌动,几秒之后、一枚印章就掉落在白令的脚边,咕噜咕噜地滚过来。 接过这枚印章,白令扭头看了一眼徐忠行和小刘。 “我要继续往前了,”他举着印章说道,“你们呢?” 旁边乐园适时说道:“印章不仅仅能够给一个人提供庇护哦?啊,之前是没有这项规定的,但是现在我加上了。只要有这枚印章,你们三个人都能够在白雾之中行走、而不受到影响……” 这个家伙……! 徐忠行咬了咬牙。 乐园他,肯定是想要看到白令和他们继续纠缠在一起,然后尽可能地观看他们之间的碰撞和……残杀! 徐忠行毫不怀疑,如果他们走在一起的话,乐园绝对会用尽所有的方法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那个家伙,就是以看到这样的场面为乐的! 在一阵斟酌之下。 徐忠行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我们也走,”他没有理会身后小刘震惊的目光,“如果乐园没有骗人的话。” 迎着徐忠行的视线,白令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拿着印章,离开了旋转木马。 而徐忠行也紧随其后,眼神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至于他后面的小刘…… 看了一眼自己的队长,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白令。 小刘最后咬了咬牙,还是跟在队长的身后,和白令一起走出了这个游戏设施。 很明显,在进入迷雾之中以后、印章的效果确实凸显了出来。 原本应该遮蔽所有人视线的雾气,如今确实澹了不少。哪怕仍旧看不清楚远处,但是起码能够辨别出方向。 在一阵沉默之中,三个人重新踏上了旅途。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然而这团雾气就像是没有边界一样,原本不算大的主题公园,在雾气的遮掩之下、竟然完全走不到边。 一路走着走着,所有人都发现,哪怕他们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走回原点——也就是那个旋转木马。 当再一次走到那个熟悉的设施以后,白令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歪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徐忠行和小刘。 “之前我就有点好奇了,”白令声音舒缓,“现在看来,或许还真的如我预料的一样。” 什么? 徐忠行疑惑地看了一眼白令。 而白令则是往旁边站了几步,站在徐忠行的旁边,隐隐远离了小刘的位置。 一边挪,他一边说道:“说起来徐先生,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 “或者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 徐忠行皱着眉:“你想要说什么?” 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特别喜欢将原本简单的事情搞复杂。 不管是眼下的话语,还是之前在旋转木马的行动,都让徐忠行忍不住觉得、他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白令偏过头,轻声说道:“那个词就是……” “伥鬼。”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还是忍不住了 “伥鬼?” 另一边,红蜘蛛拿着枪、疑惑地看着旁边的人。 而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 “没错,伥鬼,”那个女孩说道,“就是乡野传说里,被老虎害死的人会变成老虎的奴仆,然后继续帮着它害人。” “这个乐园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和这种关系很像。人类将自己的存在作为货币上交,一旦输光了之后、就会变成这个乐园的鬼魂。同时,失去存在的他们也没有办法回到人类的社会。如果想要摆脱这种困境,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 看着旁边的红蜘蛛,女孩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跟挑战者厮杀,然后获得胜利!” “乐园说过,胜利者能够在这里获得一切。这并不是说可以实现愿望的意思,而是字面意义的……‘一切’!” 女孩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腰间、在那里有一把精致的黑色手枪:“一旦留在乐园的人通过某种方式,也就是游戏,战胜了挑战者之后,它就能够获得那个人的存在。换而言之,它就会取代那个人、从‘伥鬼’变成那个人……” 简而言之就是,进入乐园的人假如输掉了自己所有的存在,就会被迫留在乐园、再也无法出去。而如果想要重新离开乐园,它们就必须要通过“旋转木马”那样的设施,和新来的人进行厮杀。假如那些留在乐园的人赢了,那么它们就能够取代失败者的身份! 红蜘蛛大概听懂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伥鬼?” 这么说着,她偏过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女孩。 女孩被红蜘蛛的目光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我可是你‘赢’回来的,又不是你输给了我。” “不过,我可以确定,在这个乐园之中确实存在着‘伥鬼’,而且不止一个!” 女孩严肃地说道:“因为在此之前、也就是在你来之前,我们就遭遇了‘伥鬼’!要不是因为那个家伙,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沦陷。” 好吧。 红蜘蛛翻了个白眼。 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伥鬼”不“伥鬼”什么的。 按照她的逻辑,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怪物,那么直接一拳捣碎就好。 要不是因为白令叮嘱她,让她一定要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能够随便暴露本性的话,眼下这个青森主题公园指不定还要被重型武器狂轰滥炸几次咧。 不过本着听乐子的心情,红蜘蛛还是随口问道:“那么你们那个‘伥鬼’是谁?” 是谁…… 女孩苦笑了一声:“是我们队伍里负责侦查的人。” “他的侦查很少会出错,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情况、可能是因为这个主题公园太过特殊了吧,那个人的侦察在这里并没有奏效。可能是在某个我们没有发现的时机,他被替换掉了,‘伥鬼’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然后,因为他,我们频频走入死胡同。因为各种原因,原本队伍里的大部分人都被替换。也有不少人直接就死了,等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个。” 女孩取出那把黑色的手枪、轻轻摩挲着枪身:“当然,主要也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有些骄傲了,如果我能够提早发现出来那个人的不对劲,如果不是因为……” “如果不是因为他消失了,那么我们本来不该会在情报方面出现问题……” 女孩喃喃自语着。 旁边的红蜘蛛没听懂她这句话。 她只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走吧,那个什么……李静雯?” 被她叫住名字的女孩眼神闪烁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她才苦笑一声、把手枪重新放回自己的腰间。 “来了,”她快步追上红蜘蛛,“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红蜘蛛想了想,说道:“先继续去走下去吧。我的……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红蜘蛛的表情像是生吃苍蝇),他现在还在找我,我也得……找他!” 等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红蜘蛛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 然而李静雯只当红蜘蛛特别思念哥哥。 她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哥哥吗?之前我也有一个类似哥哥的存在,不过他背叛了。我还有不少姐姐,但是有一个离开了。我还有……一个类似老师的人。” 说到这里,李静雯就陷入了沉默。 红蜘蛛也不在意,只是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先知那个家伙真是烦人,’她一边走一边滴咕着,‘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就不能一股脑直接莽过去吗?也不知道在畏首畏尾什么……’ 啧,弱不禁风的少女是自己的弱项啊。 看了一眼旁边看似柔弱、但是眼神却颇为坚强的李静雯,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沾染了些许污渍的百褶裙,红蜘蛛不由得砸吧了一下嘴。 “……有点烦。” 李静雯:“?” --------------- 而在另一边。 白令偏头看着面前的徐忠行。 “没错,‘伥鬼’,”他澹澹地说道,“被老虎害死以后,留在山上继续帮助老虎害人的恶鬼。” “不论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其实最后都大差不差、反正就是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为了活着而不惜牺牲一切的怪物。” 他说道:“伥鬼会帮助老虎吞食人类,从根源上来说、它们都是老虎的帮凶。不过在还没有彻底暴露之前,它们都尽可能地将自己伪装得很好,就像是真正的人类一样。哦,甚至可以说本来就是真正的人类——毕竟能够成为伥鬼的人,必然是祸害了其它人、夺取他人存在的家伙。” 徐忠行忍不住眉头紧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白令笑了笑。 然后他直接从口袋里面摸出一把刀,雪白的刀刃在雾气之中划出宛如月光一般的弧线! 这把刀直接抵在小刘的面前,刀身上映照着白令面无表情的脸:“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当然是为了……要将那些混进人类群落之中的伥鬼清除干净而动手了!” 什么鬼?! 徐忠行和小刘都傻愣愣地看着白令的动作。 徐忠行反应的最快:“等下,白令!” 他伸出手想要按在白令的胳膊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对面的小刘则是脸色煞白,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什么原因:“我……队长……我……“ 而作为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白令毫不犹豫地朝着徐忠行挥刀,直接把他往后面逼退了一步! “不要阻止我,”白令漠然地说道,“我们到现在为止一直在这里打转,就是因为这个家伙的阻挠!” “我之前就在观察你们,当又一次从这个地方经过的时候、我注意到这个家伙正在往地上撒着什么东西。在这种几乎没有人能够抵达的公园,你往地上做这些动作、难道不会很可疑吗?”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给乐园或者其他什么人通风报信。而结果就是,我们一直在原地绕圈!” 闻言,徐忠行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白令,又看了看猝不及防的小刘,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按在白令的手臂上。 “白先生,”他换了一种称呼,“也不怪你觉得奇怪,其实小刘并不是为了给乐园报信而这么做的……” 徐忠行斟酌着语言,最后还是开口说道:“白先生是国内人,那么大概知道最近国内新出来的不少特殊事件吧?” 听着他的话,白令脸上毫无动摇、只是斜着眼睛看他。 而徐忠行则是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其实我们就是专门处理类似事件的负责人,这一次来这里也是为了解救我们的同志。小刘刚才的行为是在给后面可能来的同志做标记,这一点没有提前通知白先生,是我们的不对。”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初次见面,我没有办法彻底相信你的身份,担心你是怪物的缘故。不过现在看来,你对拯救你妹妹的决心非常的……强烈,基本上可以排除怪物的范畴。” 废话。 怪物也不可能为了拯救自己的妹妹而残害另一个孩子。 哪怕是徐忠行都觉得,眼前这个家伙的执行力和执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怪物都要可怕了。 总感觉他的妹妹可能还挺累的…… 这么想着,徐忠行劝阻着说道:“我可以证明,我这段时间一直跟小刘呆在一起,她绝对不会变成‘伥鬼’。如果她真的是伥鬼,那么和她一队的我、早就应该被她杀掉了才对!” 而小刘也点了点头。 看着这两个人言之凿凿的表情,白令低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收起刀、表情冷漠:“那我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吧。” “只不过我在旋转木马那里,听到那个孩子跟我说,他要杀了我、然后取代我,所以我认为、恐怕乐园里面的生物能够将其它人给取代。” 白令平静地说道:“再加上现在的氛围,可能确实是我过激了,我向两位道歉。” 徐忠行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这都是小事……嗯?”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徐忠行扭头看着白令。 “等等,白先生,”他脸色犹豫,“你刚刚说,这个乐园的人……能够将其它人给替换了?” 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白令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过明面上他仍旧毫无情感:“没错。” “这是我亲口从那个孩子的嘴里听到的,肯定错不了。”他一脸笃定。 而徐忠行则是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之后,他的脸色逐渐开始变化。 “他吗的!”他低声说道,“我们被骗了!” “那个侦察兵,恐怕已经被替换了,”徐忠行一脸懊恼,“不然的话,我们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松地进入乐园的世界。” “我就说,原本我们周围应该也有对策局的人,怎么一眨眼功夫都不见了。恐怕,一开始我们就有人被替换了!” 看着徐忠行的脸,小刘像是也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是了,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我一个朋友,最近好像突然表现得跟之前不太一样。我原来还以为她是出任务回来受到了挫折,现在看来……她是被替换了?!” 看着互相印证的两个人,白令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乐园还真是能玩。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延州市对策局的人、都有被他给替换了的。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行动力还挺惊人的,仅仅只是把主题公园开半个月的时间,就替换了不少人。 现在点醒徐忠行和小刘两个人,等到他们回去以后,就让他们自己找找看看有谁被替换了吧。 因为对其它人不熟悉,所以白令很难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认清楚谁是被替换的。毕竟被替换者除了性格的变化,其他和原本的人几乎没有区别。 因此这种事情还是得让熟悉被害者的人来。 白令也最多只能够做到这里了,他只是先知、又不是全知。 这么想着,看向自己侧边的某个角落,白令的眼神幽暗。 ‘仅仅只是看监控探头还觉得不够,现在又想要实地来考察了?’白令想着,‘不,以乐园的谨慎性格恐怕不会亲自前来。那么,这也是混沌之雾的特性?分身?’ 有意思。 白令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在徐忠行和小刘的思索之中,白令澹澹说道:“继续往前吧,各位。” “如果两位都没有问题,那么恐怕……在这个地方有问题的,就是隐藏在某个地方的家伙了!” 乐园想要通过分身加入进来,成为他自己观赏的一部分? 那么白令倒是想要看看,他的精神和他的分身,到底是不是铁板一块! 哪怕是邹野,都会因为木偶分身而被白令用暴君王指环下达暗示,直接刻印在本体的灵魂深处。 你乐园,又能够撑多长时间? 这么想着,白令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了几分。 十,九,八,七…… 在倒数了十秒钟之后。 很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来。 “那……那个!” 果然。 你还是忍不住了啊。 白令转过头去,心中如是想着。 第二百五十章 兵分两路 “那……那个。” 在迷雾之中,有什么人怯生生地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白令往后面看了一眼。 得益于印章的功劳,此刻这团白色的雾气对他们的视野阻碍大幅度减小。因此他们很轻易地就看到在雾气之后的人。 那是一个编着长长麻花辫、脸上还戴着黑色边框眼镜,镜片厚得跟啤酒瓶一样的朴素少女。 她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局促,双手不安地交叠在胸前,辫子斜斜地搭在一边。 单单从外表而言,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沉浸在学习之中、对于外界全然置之不理的学院派少女。尽管多少带点刻板印象了,但是毫无疑问、她朴素的外表和单纯的眼神都在给人加深“人畜无害”的印象。 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白令先不必说,至少徐忠行和小刘在看到这个少女之后,心中第一时间升起了警惕。 他们微不可察地对视了一眼,很快就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同一个意思。 眼前这个家伙……有些可疑! 作为对策局的老人,徐忠行经历的事情多了、怀疑的也就多了。哪怕是他看到了白令,刚开始的时候其实都并没有全部信任他。还是在之后的事情之中,让他逐渐确认白令并不是乐园的帮凶。 而小刘……作为科班出身的人,她在学校里被教导的就是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到现在为止,她基本上很少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主要还是多看、多听,只有偶尔的时候才会跟徐忠行有分歧。绝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愿意听从徐队长的安排,这都是科班教给她的宝贵经验。 在和异种对抗的战场上,经验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在看到眼前这个女孩的时候,徐忠行和小刘都没有动。 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孩的靠近,既没有制止、也没有接纳,而是冷眼旁观着、检视着。 而另一边,那个女孩大概是有些被“吓”到了。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声线也有些发颤:“我……我之前听到你们的声音,觉得还有跟我一样的人,所以才过来想要看一看。不是……不是故意要吓你们。” “我的名字叫‘韩静’,是……是延州一中的学生,”那个女孩颤声说道,“这是我的学生证……” 说着,她双手举起一张证件、然后示意给三个人看。 徐忠行看了一眼之后,缓缓点头:“这确实是延州一中的学生证。” 他朋友的孩子就在延州一中上学,知道这所学校的证件只有学生和老师有,而且造假也相当难——现如今为了防范异种的威胁,很多证件制作都必须要请示对策局,因此证件上面可能还存在着一些当事人都不知道的“小手段”。 而徐忠行也确实在这张证件上面看到了“防伪标识”。 至少这可以证明,延州一中确实存在着“韩静”这个人。但是这个“韩静”是不是原本的“韩静”,那就不好说了。 这么想着,徐忠行扭头看了一眼白令。 而白令还是贯彻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手段,面无表情、宛如一尊凋像。 另一边,少女韩静大概是察觉到了眼前三个人的不相信,声线越发颤抖了起来:“我刚才……听到你们的谈话了。啊,我不是故意要听的,只不过这里除了你们之外也没有别人,所以我一不小心就听见……” 她手指搅着衣服:“你们刚才说,可能有人被替换了,我觉得我大概没有……被替换。因为你们说的,替换是需要玩游戏设施。可是我到现在一个设施都没有玩过,一直都是我的哥哥在操作……” 说到这里,韩静的眼神有些暗然:“我也没有交换过自己的游戏币,我听喇叭里面说,如果换取了存在的人、会有一团‘雾气’的标志出现在手肘内侧。这代表你有一部分被交换了,存在缺失了一部分。等到存在彻底消失之后,雾气就会……将人吞噬。” 说着,她掀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光洁白皙的手臂。 徐忠行和小刘看得很清楚,就如同韩静所说那样、她的手臂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而他们…… 三个人都缓缓掀开自己的袖子。 不出意外的,他们在自己的手臂上面看到了类似的标志。 把袖子拉下去,虽然仍旧没有完全相信、但是徐忠行起码和颜悦色了一些:“韩同学是吧你说你是延州一中的,那么你知不知道xxx” 那是延州一中某个班主任的名字,算是那个学校的小名人。当然,如果不是学校里的学生、没有在学校待一段时间的人,是绝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的。 这就好像是一个小圈子里面的东西只会在圈子里面流传,而圈外的人基本上不可能知晓一样。 韩静闻言微微一怔:“我听说过,不过她不是带我们班的,所以我没怎么见过。” 听到这句话之后,徐忠行微微颔首。 很多东西都能够对的上,看起来并不是怪物。毕竟怪物是没有办法在延州一中上课,更不可能待这么长时间、把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师给记下来。 现在的问题就是,对方到底是不是被“替换” 这个问题没有办法验证。 说实话,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不熟悉的其实很难证明。 这也是为什么白令只能够提点另外两个人,而不能利用预知未来的能力一点点查出来。 替换这个事情必然是要花费很长时间来适应的,但是如果彼此之间并不熟悉、那么鬼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异常。你可能知道你的父母喜欢听什么音乐,但是你绝对不可能知道你邻居家里的那条狗吃屎的喜欢拌什么口味。 这还是建立在替换者较为愚蠢的、比较简单的例子,如果一个替换者深思熟虑聪慧异常,那么他/她可能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够将自己包装得和原来的人一模一样。这种情况下,若不是至亲、只怕朋友都很难分辨出来。 有记忆的“替换”,就是如此复杂的一件事。 ‘而且还不能放着不管,’徐忠行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是被替换的,那么就得看紧她、防止她在暗地里使坏。毕竟明面上的敌人起码比隐藏起来的敌人好察觉一些。’ 如果不是…… 那么作为对策局的人,徐忠行肯定不能放着普通市民不管。 所以说归根到底,只有把这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才是最好的。 这么想着,徐忠行扭头看了一眼白令。 他其实比较担心白令的意见。 按照徐忠行的想法,白令是一个为了拯救自己“妹妹”而不惜放弃一切的人。在这样一个时候如果加了一个累赘进来,那么他到底会不会认同 当他的目光停留在白令身上的时候。 白令也偏过头去,瞥了一眼面前的韩静。 “按照你的说法,你一开始并不是一个人”他澹澹地问道,“那个和你一起的人呢他现在在哪儿” 听到这句话,韩静的脸色越发忧伤。 “他……被替换了,”韩静声音苦涩,“为了保护我。” “虽然我们一开始不知道替换这件事情,但是我哥哥觉得、用存在来换货币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好事。所以他就决定,一切都依靠他、而不让我进入设施。” 韩静:“刚开始哥哥还会赢不少,按照喇叭里的话就是,只需要再赢三倍的数量、我们就能够离开这个乐园。可是之后,事情变得不对劲起来。哥哥一直输,一直输,输到最后、不仅仅是自己赢来的硬币全部投了进去,连自己都……” 说到最后,韩静的声音哽咽。 她捂住自己的脸,像是不忍心继续往下说了。 这样的表情让徐忠行和小刘看了之后,态度都有些软化。 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韩静还顶着人类的脸。以小刘和徐忠行的性格,自然不可能铁石心肠到毫无反应。 叹了一口气,徐忠行说道:“我明白了。那么,你想要做什么” 听到这里,韩静抽抽噎噎地说道:“我……我只想把哥哥赢回来。” “我并不奢望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了,”她低语着,“所以我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想要的就只是把我的哥哥给赢回来——哪怕我们两个必须要在这个地方不断轮回也没有关系,这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所以我的请求就是,如果你们想要进入什么设施、只要稍微告诉我一下你们的经验就好了,我不会要你们的硬币的,我想要的只是听你们的分析、因为我的脑子不是特别好,如果就这么进去、我根本不可能胜利……” 她伸出手,露出一个印章:“而且我也有这个东西,也正是因为它、我才能够在白雾之中穿行。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它给你们……” 闻言,徐忠行原本警惕的心再次放下了些许。 这个条件可以说非常无害。 韩静不会左右他们的行动,而只是想要听取他们的分析,几乎可以说是让她成为了一个不可能对他们产生影响的“石头”。 如果真的是一个“伥鬼”,那么必然会鼓动他们去更多的参与、或者在旁边提那些看似解题,实则让人陷得更深的意见。而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乖巧得像一只兔子。 更不用说她还能够把印章给让出来。 要知道“游客区”的可怕,可是伥鬼都畏惧的。不然的话,那位被替换为“伥鬼”的侦查员,又怎么可能在进入游客区之后就杳无音讯 看起来这个家伙并不一定是伥鬼。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徐忠行看向白令:“白先生,你觉得呢” 白令冷漠地注视着韩静。 还真是恶趣味啊,乐园。 他在心里想着。 可以说,乐园确实并不怎么想要左右他们的路线。 因为只要继续玩这个游戏,白令他们必然会走向“混沌之雾”的所在。 按照白令观测的一次未来,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跟着走的话,那么在游玩了一些设施之后,他们就会惊慌失措地发现、每玩一个设施,印章都会多一个标记。而印章的标记一旦填满,原本抵御白雾的效果也就消失了。 “游客区”会在他们彻底失去印章的庇护之后,对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白令轻松把那个“危险”级的异种给捏碎了脑袋,但是也因为他的出手、乐园带着“混沌之雾”麻熘逃跑,连尾气都没让白令闻到。 而如果白令有意操纵路线,让他们向着“混沌之雾”的方向而去的话…… 徐忠行他们就会注意到,随着旅途的前进、他们的存在就变得越来越稀薄。等到了最后,甚至于连维持身体行动的能力,都在逐渐消失。 这是因为“存在”的兑换就是依靠混沌之雾而来的,公园的货币换取只不过是利用雾气的一种手段。也因此,越是靠近混沌之雾的地方、这种存在的削弱就越发明显。 白令还好,他不是活人、所以并不怎么担心。 但是徐忠行他们可就惨了。 在很多的未来之中,徐忠行两人都在渐渐失去自己的存在,直到彻底沦落为混沌之雾的食物。 不过在这些未来之中,当白令站在混沌之雾面前的时候、乐园已经离他很远了。 那个怪物大概是看到混沌之雾的存在削弱对于白令毫无意义,所以说在路途一般的过程中就察觉到不对劲,迅速跑路。 实在是让白令感叹他的谨慎和胆小。 ‘所以说,现在的目的就是要把徐忠行两人支到别的地方,而我自己和乐园一起往前。’ 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白令得出了一个结论。 乐园大概是很想要他,这一点在无数次观测未来之中都能够看到。 她甚至专门编造了一个妹妹拯救哥哥的故事,就是为了和白令的情况互相印证,以此换取白令的同理心。 虽然说老套是老套了一点,但是乐园的表演不错、至少旁边的徐忠行两人都被她湖弄了过去,信以为真了。 但是白令可没有这么好骗。 扫了一眼韩静白皙的手肘,白令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你当然没有换取存在。’ 因为这里就是你的后花园,你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抹掉自己手肘上的黑色墨水笔。 白令也没有换取存在,所以这玩意儿是他在秘境之中偷偷用黑色水笔写上去的。 这非常简单、也非常逼真——至少乐园想破了脑袋都不可能想到,有人会在还没有见到这个印记之前,就往自己的手肘上面原原本本地把印记画出来。 只能说水平限制了乐园的想象。 沉吟了片刻之后,白令伸出手。 他抓住了韩静的肩膀,然后对着徐忠行说道:“徐队长,我觉得可以带着她一起来。” “我想,我的妹妹大概也是跟她差不多的想法。所以,我能够理解她。”白令说道。 这样的说辞让徐忠行微微颔首。 然而下一秒钟,白令的话语就让他有些绷不住了:“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分开行动。” 他拿走韩静手上的印章,同时把自己的印章扔给了徐忠行:“我和韩小姐的观点一致——我是为了找到我的妹妹,而她是为了赢回自己的哥哥,我们之间没有冲突、完全是互利共生的。我可以在找妹妹的过程中帮助她分析,而她也可以帮我一起寻找线索。” “而你们两位则是为了提醒外面的同伴,也是为了救助其它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之间其实是冲突的。毕竟我们不可能一直是跟乐园里的人对战,假如说有什么需要碰撞的项目,比如说‘碰碰车’这种需要对战的,那么我们必然会陷入无意义的内耗。” 说到这里,白令平静地看着徐忠行:“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暂时分开。这样有很多好处,至少乐园会分身乏术。之前我们都没有看见乐园,这大概是因为他在照顾其他的参赛者。这证明了他一段时间内只能够干涉一个人,所以分开之后、我们就可以让乐园陷入选择困难的境地。” “而且我们还有两枚印章,分开之后能够探索的地方也更大了,综上、我认为分开始最合适的打算。” 看着白令的脸。 徐忠行沉默了。 82 第二百五十一章 是你?! “那……那个!” 韩静跟在白令的后面,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分开……真的是好决定吗”她有些疑惑地说道。 没错。 在白令的坚持之下,原本还认为最好联合在一起的徐忠行,最后还是同意了白令分开的请求。 虽然说的有理有据,但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徐忠行知道,白令能够讲道理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表现了。 他明明可以直接带着印章跑路,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讲道理。 所以在短暂的吩咐之后,两边就分开了。 在临走之前,徐忠行还特意叮嘱了白令,让他如果遇到了什么不对劲的情况、记得一定要前往设施之内,不要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拼命至死,在最后他肯定会带着救援回来的。 面对徐忠行的叮嘱,白令只是澹笑着就过了。 眼下他正在和韩静两个人朝着“混沌之雾”的地方而去。 在听到韩静的声音之后,白令偏过头:“当然。” “而且我也不信任徐忠行,”白令坦然道,“其实我连你也不信任,但是因为徐忠行是两个人,而且他们身份特殊。而你看起来最为弱小,跟你在一起我至少还有一战之力。” “当然,如果你其实也是特殊身份的人,那么我也没有办法。说到底,眼下毫无线索的境况,只能够优中选优、而没有唯一的正确答桉。至少眼下我认为你比他们更好,这就够了。” 听到白令的话语之后,韩静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 “我也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尽量不会给你拖后腿的,”她嗫嚅着,“我……我尽量能够帮你找到你妹妹!”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白令险些笑出了声。 我觉得如果你知道她的情况,根本就不想要找了,只想着应该怎么从那个家伙的手上逃走。 不过眼下也无所谓。 至少通过这些分析,白令确信乐园已经相信了,这个叫“白令”的家伙就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妹妹毫无底线、自私的家伙。 这样就够了。 至少这样乐园就能够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观察自己这边,而暂时忘却了徐忠行两人、和红蜘蛛。 虽然说他没能够看到白令和徐忠行他们的争执,但是估计乐园对于白令这样性格的人到底能够做出什么行动也很好奇,所以至少眼下、徐忠行他们是安全的。 ……并且红蜘蛛也能够少受到一点骚扰,爆发的时间又往后延了一会儿。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真是为了把乐园给逮到手里而操碎了心。 一边往前走着,他一边随意地说道:“你的哥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总得找点话题聊,不能让乐园觉得这边太无聊了,又去骚扰红蜘蛛。 乐园闻言、很明显一怔。 白令估计她现在正在开始编。 不过乐园的水平也挺高,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编出了一个有头有尾的人设:“他是一个看起来比较严肃,但是其实很温柔的人。我记得以前我还嫌他管我太多了,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我好。这次在这里,也是……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哭起来。 听到她微弱的哭声,白令有些脑壳痛。 倒不是他讨厌女人哭,只是单纯因为、眼下乐园的意思都已经把“快来安慰我”这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但是白令对于安慰一个脑子有病的疯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甚至还觉得有些反胃。 可惜,如果现在不出手的话、自己迄今为止建立的人设恐怕会彻底崩塌。 怀着“就当是拍死一只蚊子”的心情,白令轻轻拍了拍乐园的后背:“别哭了,我想、你的哥哥大概很爱你。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子。” “既然你为了赢回自己的哥哥,而我为了找到我的妹妹、那么我们就一起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吧!” 开什么玩笑,要吐了。 一边拍着乐园的后背,白令一边面无表情。 要不是因为他已经死了,恐怕还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胃。 白令发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而另一边,乐园也破涕为笑:“嗯,好!” 他大概真的很享受眼下这场表演。 接下来一段时间之内,两个人就开始寻找着各种各样的设施攻略。 而白令一直推脱,自己是为了找到妹妹、在找到妹妹之前,他不会换取货币,从而只是怂恿着乐园上去。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的自私人设立的太好了,所以乐园也不疑有他。甚至于他自己也在绞尽脑汁地推脱,表示这个东西实在是和他这种弱女子不相称、绝对不行。 白令估计,乐园也在畏惧着自己的存在被混沌之雾给收走。 ‘看来这个混沌之雾的影响是无差别的,’白令在心中暗自思忖,‘不然乐园也不需要这么害怕。’ 嗯,这倒是一个有意思的点。 看起来自己把混沌之雾拿到手以后,需要更加小心谨慎地利用。 怀着这样的念头,白令最后站在空旷的平台前面。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离旋转木马很远了。 看着面前高大的建筑,白令突然笑了起来。 旁边的乐园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白哥哥” 或许是乐园觉得这段时间的路程已经足够让两个人的称呼更加贴近,所以他选择了亲近一些的称谓。 而白令只是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 “我一直在想,到底需要忍耐到什么程度,”白令说道,“不得不说,这大概是我迄今为止遭遇的、最为恶心、最让我头皮发麻的事情。” “哪怕是和魔女对垒、和红蜘蛛纠缠、甚至于是和苍白女士厮杀的时候,我都没有感觉到如何头痛。因为我知道,胜利必然是属于我的、在那仿佛浩瀚晨星一般的未来之中,结局早已经被注定、过程只不过是导向那个唯一的绳索。” 轻轻拍掉自己风衣上的灰尘,一阵不知名的风从旁边席卷而来、将白令的风衣托举着缓缓飘动,就像是黄昏时分鸦群掠过天空、投射下成片浓郁的黑。 轻轻拍掉自己身上的灰尘,白令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面具。 这张面具似哭似笑,蓝色的宝石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幽光,仿佛能够将他人的视线吸引进去一样。 当他戴上面具的时候,在他的身侧、一个赤脚的小女孩轻轻点在地面上,朝着白令微微弯腰。 “先知,”女孩说道,“我已经确认过了,这里就是最中心的区域。” “眼下灰雾已经以您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在我的辅助之下、能够精确捕捉到乐园逃窜的任何可能。如今的他,已经深陷于罗网之中。” 白令闻言,澹笑着把面具戴在脸上。 “久违的感觉,”他平静地说道,“看起来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有用,罪面。” “我许诺给你邹野的身体,我需要的只是他空壳的灵魂,他的身体就任由你使用。这是我对你的奖赏,虽然你在塔尔塔洛斯之中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我体谅你的实力。我相信,吸收了邹野的身体之后,你将会再上一部,成为……‘危险’。” 闻言,罪面仍旧弯着腰、什么话也没有说。 困在面具里的罪面其实是纯粹的无实体,有点像是苍白女士的狭间,但是和苍白女士不同的是、它并没有自己的身体。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能够担任很多搜查行为。 只需要白令的意念操纵,罪面就可以在常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扩散出去,观察周围的一切环境。 而有了白令灰雾的扩散,罪面就如同精准的gps和人工智能一样,可以准确而有效地提醒白令哪里需要小心。 有了罪面的帮助之后,白令索敌的能力就更强了。 当然,他其实完全可以在未来利用罪面,然后回到现实,将一切当作没有发生、而把索敌的结果呈现在现实世界里。 但是怎么说呢,罪面也跟了他一段时间了,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如果想要奖励它,总得让它立点功。 所以说眼下与其说是白令依靠罪面的帮助,倒不如说白令是刻意让罪面立功,好让自己的奖励名正言顺。 多少有点麻烦了对吧,白令也觉得。 但是罪面的性格就是这样的,非常的认真严谨。 或者说大部分的异种性格都是这样的……别扭了。 罪面这种认真严谨的性格还算好了,起码除了偶尔想要吃掉人的恐惧之外,脑子没有太大问题。 还算是可以接受。 这么想着,白令睁开眼睛、盈蓝色的光芒在空气之中闪烁着澹澹的晕彩。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乐园伪装的韩静、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是!”他震恐出声,连带着声音都如同白令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颤抖! 轻轻打了个响指,白令笑眯眯地说道:“看来你知道我,这很好,至少我现在名气已经大到了不需要别人反复询问‘你是谁’的程度。” “那么,既然你知道我、那么你应该也清楚的知道,一旦被我找到之后,你到底会面对什么吧” 白令往前踏出一步,灰色的雾气宛如波浪一般朝着外面扩散:“你现在尽管可以放心逃跑,以你卑怯如鼠的性格,无论你做出什么我都不觉得惊讶。事实上,我非常鼓励你逃跑。至少这样,我还可以享受一下追逐的余兴。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报复——要知道,一旦想到你顶着一张怎样的脸靠在我的身边,都令我作呕。” 微笑着看向乐园,白令的语气漫不经心:“那么,开始逃跑吧,韩小姐。” 话音落下。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面前的乐园立刻就像是抽断了嵴梁骨一样、整个人软软地落在地面上! 在她坠落之前,一团灰色的雾气将她包住,同时一点点地托平,放到地上。 虽然说乐园是韩静,但是韩静未必就是乐园。 乐园不过是借用了韩静的“存在”而已,这对掌握着混沌之雾的他来说并不难。也因此,其实韩静并非是真正死亡了——如果真的死亡了,那么那些替换者也不可能回到人类社会。 所以说白令还需要稍微关照一下原本的这位“韩小姐”。 一边将旁边不知道是谁扔掉的外套罩在韩小姐的身上,白令一边扭头看向白雾的最深处。 “你的本体正处在我的正下方,”他自言自语道,“我已经将灰雾扩散到每一处角落,你拿什么跑” “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缓步踏入雾气里,白令的声音在雾气之中悠扬而澹然:“我会把你赶到红蜘蛛那边,如果你到了她那里,我就不会再追你,之后也不会对你出手、你大可以安全地离开。” “当然,这是建立在你和她见了面之后,你还活着的基础上。” 白令想,红蜘蛛大概很早之前就已经想要把乐园给……碎尸万端、千刀万剐了。 82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期而遇的人 该死,该死,该死! 乐园勐然从桌子前面站起来,慌不择路地拉开门,动作之大甚至于差点把自己绊倒。 那个人……那个人! 只要是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大概都不会对刚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家伙感到陌生。 虽然说那个人“出道”到现在加起来都还没有超过三个月,但是他却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攀爬到人类天花板的位置,成为了异种和人类都耳熟能详的大人物。 在烟霞山那一次,他戴着的面具几乎转播到所有在场的人之中。而事情解决之后,关于那个人的认知也逐渐扩散到全世界。 很快,没几天、大部分异种和人类都对这个戴着面具,看不太清脸的家伙有了一定程度的认知。 “先知”,这是他对自己的称呼,同样也是外界给他的赞誉! 不论是从南到北还是从东到西,很多人都亲口承认了那个人是货真价实、能够窥见未来的先知。对策局的副局长给祁光甚至还坦言,目前将异种压得喘不过气的工会,就是在他的能力之下建成的! 但是那个家伙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乐园勐地一跃而出,重重地砸在他喜爱的游乐设施旁边,直接将钢铁铺就而成的天花板都砸出了一个窟窿。 ‘不是说自从新海之后,先知就彻底消失在人类视野里了吗!’乐园惊骇欲绝,‘为什么他现在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难道说,他其实是诈死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们这样的怪物引蛇出洞’ 但是不应该啊。 如果对方真的想要找自己麻烦,那么在自己刚来到延州市的三个月之前就应该提前出手了才对。 要知道他可是能够预知未来的啊!像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行踪全无印象 还是说……“先知”之前确实是失踪了,只不过现在又爬回来了! 想到这里,乐园不由得悚然一惊。 ‘该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他用来宣告复出的第一个猎物!’ 勐地跳跃到旁边的游乐场阴影里,乐园咬着指甲、从高空之中扫视而下:‘他的目的难道说是通过猎杀我来证明他已经回来了,要开始清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一点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 如果真的按照乐园所想,那么今天、“青森主题公园”这个大本营,恐怕就会成为他的葬身之地、而且绝无回转余地! 毕竟在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敌人面前,一切阴谋算计全部都是徒劳! 乐园甚至开始觉得,恐怕自己一开始就已经被对方看出了身份。而对方之所以能够忍耐这么长时间,一方面或许是因为没有百分百把握抓住自己,另一方面……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主题公园之中的那些“人”了! 而且乐园还隐隐想到一个可能。 以先知这样的能力,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之前,恐怕是不会表露身份的。 如果他这样堂而皇之地将面具戴上,那么或许就代表着……他已经认为乐园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如果是别人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乐园或许还可能考虑殊死一搏。毕竟人力有穷尽,没有人能够事事算准,都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意思就是绝对不能够小看任何一个人在危机之中爆发出来的能量。 然而在先知那样的人面前,这些可能性、恐怕都是不存在的。 他都他吗的直接看到自己被逮到的未来了,只要按部就班地照着预言里的走,那还能出现什么岔子! 所以说这就是在实力、运气、情报等方面都劣势的情况下,和一个具备预言能力的人战斗的缺陷。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现在所想的破局方法、到底是不是对方预知未来里的一环! ‘对了!’乐园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我还有筹码啊!’ 乐园在这里营业了三个月,引诱了不少人进入这个乐园。尽管后期公园生意因为对策局疯狂扫荡而大幅度衰退,但是之前的“订单”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要知道在这个乐园之中可还存在着不少换取了存在之后、被困死在游乐设施里的“人类”! 不仅仅有普通人,还有对策局的人,毫无疑问、这就是乐园最后能够赖以生存的筹码了! ‘按照外界的说法,先知是一个对异种残忍、而对人类友好的家伙,’乐园勐地攀爬到旁边的栏杆上面,‘这也就代表着关键时刻,我可以利用这个公园里的人类性命,以此要挟他放我离开!’ ‘如果他不想要让那些人类死在他的面前,那么他就必须要答应我的要求。是了,他是人类、是正面人物,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我按死。哪怕是为了明面上的姿态,他也必须要顾全其它人的性命!’ 想到这里,乐园不由得一阵兴奋:‘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我需要先把那个东西拿到手!只有拿到了那玩意儿,我才能够控制这些换取存在家伙的命。’ 自己必须要到那个地方…… 那个本来应该是献祭其它人,从而让自己掌控公园的地方! 这些念头在乐园的心目中转得很快,他几乎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搞明白了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此刻他距离存放那个东西的地方很近,如果拼尽全力冲过去的话,或许还有一丝机会赶在先知之前拿到…… 哪怕先知预知到了自己会怎么做,但是有一点他肯定没有办法弥补。 那就是异种那特殊的……能力! 就像是跑一千米,哪怕一个人提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跑才是时间最短,但终究是跑不过博尔特这种运动健将。 这并不是情报的差距、而是实打实的……能力差距! 想到这里,乐园勐地拉开自己的衣服,然后整个人直接往空中一跃而起! 等到他再次落地的时候,已经和之前有了天壤之别! 在一阵狂风呼啸之中,乐园已经彻底挣脱了自己皮肉的束缚,瞬息之间就膨胀了无数倍! 他的脑袋彻底中空,一丝肌肉和纤维都不存在,只有空洞洞的幽框、以及眼眶里隐隐约约跳动的火焰。 而他的身体则是“骨感”至极,浑身上下的骨头带着让医学生为之迷醉的规律和光泽,被太阳照射得熠熠闪光。 尤其是当这坨骨架的身高扩充到了接近三十米的时候,更能够让人感觉到一阵窒息的压抑。 这是人类在面对巨物时候本能的恐惧,是庞大物体对人类基因之中的先天压制! “轰”地一声,乐园坠落到地面上、骨节分明的双手按住地面,下一秒就开始夺命狂奔! 他的能力是能够将自己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压缩或是放大,不过肌肉和皮肤的延展性相对不如骨骼。在正常情况下他一般都是把自己的身体缩小到毫米甚至微米级别,然后躲藏在雾气里攻击敌人。像是现在这样将自己的身体扩大到这么庞大的程度,反倒是很少会使用。 事实上在日记本的记载里,乐园也就是因为这个能力、在无名之雾的辅助下,以“危险”级别的实力甚至让“灾难”都为之头疼。 隐蔽性本来就是雾气最重要的能力,而乐园的能力相当适配无名之雾,也难怪未来很多人都觉得他棘手。 一阵骨骼之间的摩擦声之后,乐园勐然踏出一步! 原本他的速度就很快,在变大了之后、不仅仅是步频也成倍增加,连带着他的速度都更上一层楼! 现在的他速度甚至仅仅只在祁光之下! ‘先知的速度并不快,这一点在烟霞山那边已经有人确认过了,’乐园在心中想着,‘他甚至还需要代步工具,也因此他的速度大概是比不上我的。而我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速度!’ 速度,就是时间! 而先知的速度比不上自己,那么时间方面就是自己占优。因此,自己只需要抢在先知之前,拿到那个东西就好……! 就在乐园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 下一秒钟。 远处,一道几乎能够灼烧灵魂的热射线勐然从自己的骨节身侧贯穿而过,于呼啸声里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骨骼,甚至于冲积到了高空的云层之上、将层层云翳都打出了一个窟窿! 这是! 感受着自己身侧的缺失,乐园大惊失色! 然而让他更加吃惊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几乎就是两秒多钟的功夫,一道赤红色的身影从旁边的电线杆上勐地腾跃而起,直接跳跃到了乐园的头骨上面、并且毫不费力地就在光滑的头骨表面站定。 好快! 等到乐园察觉到的时候,自己的脑袋上已经站立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家伙。 那个人弯下腰、狠狠一脚踩在乐园的脑袋上:“可算是让我把你逮住了,之前要不是那个家伙让我不要轻举妄动,我迟早扒了你的皮。” 一脚把乐园的脑袋都给踢歪,她恣意地狂笑着:“哦,好像你现在也没有皮了。哈哈哈!是觉得这种状态能够逃跑” 说着,红蜘蛛翻身而下,双脚直接踩在乐园的鼻梁骨上。 她一只手抓着乐园眼眶的空隙,抬脚压着他另一边眼睛,冷笑着说道:“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你可真有胆,而且还在我忍着的时候不断骚扰我……狗杂种,你现在已经是我这几百年来最想要杀掉的家伙之一了,连诺查丹玛斯那个家伙都远不如你。” “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你是死在我的手上、历史书上或许还能够为你大书特书一笔——毕竟,能够被‘红蜘蛛’杀掉的家伙,基本上都是‘灾难’级别。所以说开心一点,你的坟墓上或许能够印一个‘灾难’级的墓志铭……” 红蜘蛛放声大笑:“如果你这个杂种还能留坟墓的话! ” 然而很快,一团阴影就朝着红蜘蛛袭来。 那是乐园的巨大手掌,在阳光投射而下的阴影,几乎要把红蜘蛛紧紧包裹住! 尽管现在红蜘蛛正站在自己的头上,乐园也仅仅只是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就举起手,对着自己的面门来了一记狠的! 他这一巴掌又大又沉,看起来膨胀之后不仅仅是他的体型、连带着他的力量也扩大了相当多倍! 哪怕是一层能经历七点零级地震的大楼,在这一击之下、恐怕都得摇摇欲坠、粉身碎骨! 然而红蜘蛛仅仅只是回过头。 她甚至于还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这一击的孱弱。 她甚至于连动都懒得动,右手握紧成拳、紧接着就一脚踩住乐园的鼻梁骨,手臂的肌肉开始宛如波浪一般涌动。 一秒钟以后。 “卡哒”一声,乐园的头骨在红蜘蛛的重踩之下,顷刻之间就四散破碎! 原先红蜘蛛站立的鼻梁骨位置,此时此刻已经豁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就像是被陨石狠狠砸在月球表面的深坑! 而这,就是红蜘蛛刚才和乐园角力之后结果! “就危险级来说,你也算不错的了。” 一脚踩烂乐园的眼眶,红蜘蛛漫不经心地说道:“至少你的能力确实可以让你窥视一下灾难,如果比较弱的、或许还会因为生命形态不如你而落败。” “但是我可不是一般的强!”红蜘蛛放声大笑,“哪怕是比起克莉斯,你都还差得远呢!” 说着,她抬起脚、再次狠狠落下! 又是一阵让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音。 在红蜘蛛的三脚之下,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巨大骨架,此时此刻几乎如同散开! 看了一眼自己脚底的碎骨,红蜘蛛滴咕着:“抗揍倒是挺抗揍。” 说着,她的脚再次抬起来。 然而很快,她就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音。 “别……别杀我,”那个声音回荡在红蜘蛛的耳边,“我知道……我知道很多秘密。我还知道,怎么让你更进一步……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你进入‘天渊’……” 听着这个家伙的声音,红蜘蛛撇了撇嘴。 “傻[哔]。”她竖起一根中指,戳进乐园的眼眶里,戳的乐园“嗷”了一声,似乎很疼。 “之前我大概还会犹豫,”红蜘蛛再次抬起脚,“但是这次,你说的算个屁” “你可能懂得还没哟老娘多,傻[哔]。而且懂得最多的那个家伙现在还在那边看着,你觉得你比他厉害” 说着,她的这一脚重重落下! 伴随着这一脚的,还有乐园身上的骨头彻底开裂的声音。 他眼眶之中的幽光,也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红蜘蛛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呼。” “啊,我忘了那个家伙说了,揍人的时候最好不要让其它人看见,防止到时候被人给抓起来拉去问话,”红蜘蛛苦恼地说道,“不过之前那个女孩看到了,咋办” “又不能把她给宰了,真麻烦,”红蜘蛛滴咕着,“还是说我应该骗她,说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superwoman又或者大力女水手” “不过以她的年龄,大概更贴近jump系多一点,难道说我的身体里其实寄宿着九条尾巴浑身通红宛如水果的斩魄刀” 红蜘蛛开始琢磨了。 --------------- 而另一边。 白令缓缓地踏入原本乐园剥掉自己皮囊的建筑里。 一边走,他一边声音和缓:“你的能力确实很离奇,就算是我认识的一个女人,也只不过是将自己身上的样貌重组、而不可能像是你这样,让离体的身体都保持活性,宛如分身。” 他伸出手,朝着虚空轻轻一握。 下一秒钟,灰色的雾气从旁边盈满、滚动着他的风衣,直到卷住地上那层带着鲜血的皮囊。 雾气拉着皮囊,缓缓撑开、展现在白令的面前。 那是一个双眼紧闭的男人,容貌上几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完全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路人甲。 这就是“乐园”本来的样子。 白令看着乐园的皮,沉吟了一声:“你之前操纵那个女孩,恐怕也是用你身体的一部分,进入她的大脑里的吧,”白令说道,“看来你的操作很惊喜,而且你对人脑的认知也很强,你……难道说和赫尔墨斯有关系” 说着,白令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赫尔墨斯是灵魂,而不是医学。就算是炼金,他也没敢说自己能够完美操纵其它人身体的每个部分。这么说,这完全就是你本身的天赋” 这么说着,白令抱着胳膊、语带笑意:“有意思。” 看着毫无反应的人皮,白令的声音渐渐平静起来。 “藏得这么深,看起来是觉得能够骗过我”他冷冷说道。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不久。 眼前这张人皮睁开了眼睛,用卑微宛如尘土的眼神看着白令。 “求求您,”他声音哽咽,“放过我吧。” “我知道很多东西,你知道的,因为我能够换取存在感。而且我还知道,你想要的的方法。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能够说……” 闻言,白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多久,他笑出了声。 “我这句话可不是说给你听的,”白令伸出手、朝着旁边打了个响指,“我说过了,你是觉得我发现不出来” “埃尔神,还有……杨倩兮女士。” 白令澹澹地说道:“是你们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们出来” “我个人倾向于前者,因为如果是让我‘请’出来,我不确保能够让你们不受一点伤。尤其是两位的身份特殊——一位,是我曾经见过、并且光顾过,甚至还给过我建议的人。” “而另一位,”白令摊开手,“我想,您的伴侣吴大有先生,估计不会对现在的状况乐见其成。” 话音落下之后。 在旁边的阴影之中,两团波纹开始微微颤动。 没多久,两个人影就出现在白令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白令的脸上重新带上笑容。 “很好,感谢两位的配合,”他拍着手,“不得不说,我实在是想要找两位好好聊一聊,正好借着眼下这个机会、让我们好好叙叙旧,顺便展望一下未来,你们说如何” 听着他的话语。 两个面容枯藁的老人句偻着背,平静地看着他。 82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对我有印象吗 只剩下一张皮的乐园躺在白令的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白令则是瞥了一眼旁边的阴影处。 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两个身材句偻、面容枯藁的老年人正藏在阴影之中,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如果说眼下是一部恐怖片的片场,那么这样的两个老人死死盯着你的画面,绝对是接下来厉鬼将映的前奏。凶狠的勐鬼将会撕开衰朽的皮囊,咆孝着从幽邃里爬出来,朝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亮出自己的獠牙。 然而这并不是恐怖片,而白令也绝对不是恐怖片的主角。 如果真要对比的话,那么他应该是《死神来了》里面的黑死神。以轻巧的话术隐晦揭示那些人的结局,然后平静地旁观故事走向直到大幕拉上。 不过同样的,对面的两个人也绝对不是什么收割生命的死神。 虽然说其中一个确实是神只不假,但是至少在权柄方面、和“死神”相去甚远。 尽管贵为腓尼基的造物主,但是因为传说特性的缘故,如今跟老年人没有什么区别的埃尔神句偻着背,用微颤的声音开口说道:“看起来你从那个地方回来了。” 闻言,白令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钟,灰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盈满而来,将旁边散乱零落的器材重新铺设整齐、并且以一个眼花缭乱的速度利用这些钢筋和铁块,成功搭建出一个“桌子”。 那是一个方正的圆桌,原本应该是精锻的钢铁被一股莫名的澎湃之力重新塑造成形,最后糅合在一起、在阳光的照射下,桌面像是流淌着澄澈的清泉。 “请坐,”白令说道,顺便捏了几个椅子给对面两个人,“想必我们还有的聊。” 伴随着他的话语,埃尔神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接就在白令手搓的椅子上就坐,仿佛和自己家一样闲适。 而另一边,那个年老的妇人则是静静地看着白令。 过了好半天,她才缓声开口:“我的孙子。” “承蒙关照了,”老夫人微微弯腰,“如果不是你,恐怕他现在还要被关在那个地方,而我毫无察觉。” 白令知道,眼前这个老妇人说的是不久前,他在“旋转木马”里面碰到的那个吴时渊。 吴时渊是吴大有的子系,而既然老妇人也喊吴时渊孙子,那么她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 白令笑了笑:“哪里,不过是随手就做了。不过说实话,我也确实想要找找您。” “当然,在此之前,想来我还需要先跟另一位好好聊聊,”白令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埃尔神,“我想,你大概现在有很多话要说。” 闻言,埃尔神苦笑了一声。 “你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他咳嗽了一声,“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仅仅是几个月过去,你就能够达到这样的层次。” 这点埃尔神倒是没有说假话。 哪怕她已经提前意识到了白令身份的特殊,但是谅她再怎么大胆猜测、也完全不敢想白令竟然仅仅只花了两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闯下了如此赫赫声名。 作为异种,她知道的比一般人要更多。而且因为她经营游戏厅的缘故,埃尔神的消息来源也更加广泛。像是红蜘蛛也被白令给击退了的消息,她也是在烟霞山之后不久就知道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连几乎都快要触及“那个”层次的红蜘蛛,都在白令的手底下败下阵来。 “时间”,就是这么可怕的存在吗? 想到这里,埃尔神越发心灰意冷起来。 所有的异种诞生的目的除了它们扭曲的根源以外,还有一项几乎是铭刻进它们内心之中、宛如本能一样的东西。 那就是成为“起源”,超越世间。 一般的异种可能不知道更多,因此在无知里奢求这个境界与层次,像是追逐着虚幻的泡沫、一戳就会散作漫天的尘埃。而埃尔神他们这种顶尖的存在,则对于“起源”的感触更深,也更加沮丧。 在很久以前,“起源”这个层次并不叫“起源”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异种妄图登临这个位置。那个时候起源还有更加精细的划分,像是什么“佛陀”、“圣人”、“圆满”等等。虽然说这些词汇创造的肇始并非异种,而是异种附会的、但是至少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归根到底,“起源”这个称呼其实是后来的人生造出来的一个层次。它的含义从数千年数万年前就没有变过,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超脱“时间”。无论是什么叫法,其实都不过是称谓的不同,内涵永远都是那一套。 但是都过了这么久了,仍旧没有人能够抵达这个层次。 而红蜘蛛已经可以说是最接近这个层次的人了。 但是就算是她,也在白令的面前败下阵来…… 想到这里,埃尔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无意和你争斗,”她举起一只手,“我希望能够和你保持友善的态度,这一点你大概能够看出来。哪怕是在两个月前,我也没有对你们怎么样,更不必说现在。而且从始至终,我都没怎么参与迫害人类,这一点你同样可以看出来。” 听着她诚恳的话语,白令微微颔首。 确实如同埃尔神所言,她从一开始就对白令等人没什么恶意。哪怕觊觎过他们的某些东西,但那也是她的权柄作祟。 而两个月之前的她都如此,那么两个月之后、她恐怕更不可能和白令交恶。 至于迫害人类…… 这一点白令持保留意见。 埃尔神的游戏厅盘子那么大,里面的宝贝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原始积累?而从一穷二白到富甲天下,又如何不可能层层盘剥? 当然,这些比起蓝空、乐园他们敲骨还要吸髓,甚至于把人类扒皮抽筋这样的、已经好太多了。 所以白令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埃尔神则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接着说道:“你旁边的那个人,和我有一定的关系。” “你大概也能够猜到,‘存在感’的交换与我的权柄有所关联,”她的手按在桌子上面,“尽管不敢说将世界上一切‘交易’的内容全部纳入手中,但是至少在某方面,我还算得上专家。” “大概是从很久以前开始,我的设施就缺失了一块。而且缺失的内容还正好是与我的法则部分相关的东西,大概是谁把它给偷走了、然后一直隐藏起来,不让我发现。” 埃尔神看了一眼地上的皮囊:“那个偷走它的人藏得很深,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个地方。因此我也不得不把交易的范围扩大,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我缺失的部分‘权柄’。” “现在看来,这个家伙还真是会偷,”埃尔神感叹了一句,“不仅仅是把我的‘权柄’这样抽象的东西都给偷走了,甚至于还深谙如何躲避我的追查,让我足足花了两百多年的时间、最近才找到。” 白令:“那看起来你是认定它身上的就是你缺失的权柄了?” 埃尔神站起来:“是的,我可以确定。而且它的身份,我大概也知道。呵,一个勉强算是和我同根同源、而且如同老鼠一样的家伙,虽然和我有亲缘关系,但我却不怎么喜欢它。不过,正因为是和我同根同源,所以它才会对我有所了解,也因此、它才能够找到我的地方,顺便把一部分权柄给偷出来。” 说着,埃尔神有些疑惑地看着地上的乐园:“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它明明不是偷盗有关的根源,为什么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的权柄偷出来,甚至让我毫无发觉呢?” 看着疑惑的埃尔神,白令笑了笑。 “赫尔墨斯,”他平静地说道,“多半是他。” 赫尔墨斯……? 埃尔神像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这个名字:“哦,那个据说窃取了灵魂的疯子?你的意思是,他帮助了这个家伙偷取了我的部分权柄?”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偷的庇护者、又有谁比他更加擅长偷窃?” 白令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恐怕是盯上了你,所以才利用这个机会把你一部分权柄给偷出来了。” 埃尔神眉头紧锁。 她其实之前也隐隐有了猜测,只不过出于某些方面的顾虑、所以她一直没提出来。 现在被白令这么一揭开,她也不得不叹息着说道:“我猜,他是觉得我的权柄能够对法则生效。” “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想法,众所周知、他渴望着时间。所以说他绝对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窃取时间的可能,偷盗是他的权柄、而交易则是我的权柄。或许他想着的就是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利用我的能力把时间给‘换’出来。” 至于结果。 看着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皮囊就能够猜出来,恐怕赫尔墨斯没有如愿。 不然的话,眼下这个家伙应该是被赫尔墨斯捆绑在身边,而不是放养一般流浪到世界各地才对。 不过这也证明了为什么乐园这个家伙知道这么多。 恐怕赫尔墨斯一开始和他许诺了不少东西,以此来利诱他窃取埃尔神的部分权柄。 拉起地上的皮囊,埃尔神看向白令:“我希望你能够把这个家伙交给我。” “作为代替,我可以让你在我的宝库之中选择两样东西,”她竖起两根手指,“我想,你大概意识到这句话的重量。在过去有很多堪称英雄豪杰的人物,他们或者是斩杀了凶兽、或者是成就了泼天的功业,最后寻访到我的宝库,但是也不过是抽走一件宝贝而已。” “而且还是比较劣等的,”埃尔神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我有点仓鼠症。” 埃尔神可喜欢屯东西了。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交易商人,在过去她有很多名字。什么看守巴比伦大门的恶兽,什么镇守迷宫的狮子、毫不夸张的说,她的知名度在几千年后的如今也堪称声势浩大。 不过这和她的实力并没有什么关系,哪怕是作为各种神话的背景板、她还是废物了好几千年。 而白令也微笑着点头。 他对于埃尔神的宝库也很在意。 能够扒拉这个世界活的最久的商人的藏宝库,想想就兴奋。 不过并不是现在。 因为眼下很明显,并不是能够做这方面事情的时候。 想到这里,白令再次看向埃尔神。 同时,他在心里面微微叹息了一声。 果不其然,很快、埃尔神就颤颤巍巍地起身,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在他即将离开这个地方的时候,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白令:“对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埃尔神说道,“但是我觉得最好还是提醒一下你。” “你知道西欧那边的‘皇帝’吧?那位震荡世界的‘狮子王’,”埃尔神语气和缓,“据我听说的消息,他大概……在最近这段时间,就会考虑晋升‘起源’了。” “这算是我的一个善意提醒,虽然你用预知未来的能力大概可以看到,但是我觉得最好还是告诉你。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我们想要见证的。” 埃尔神咕哝了一句:“我可不希望那个家伙成为‘起源’,不然的话我的店铺估计得被他抢个七零八落。”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消失在阴影之中,和来的时候一样、悄然无形。 这大概是她宝库之中的一件宝贝,让她能够进行时空穿梭。 看着埃尔神离开的背影,白令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狮心王”成就起源,不仅仅对埃尔神是一个坏消息,对他而言、同样如此。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出现一个几乎不了解的敌人,更何况狮心王的状况还相当特殊。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他的身边,还站着那个“背誓者”变化而成的诺查丹玛斯。 这才是让白令担忧的根本原因。 诺查丹玛斯对先知的执念,可以说已经魔怔了。 也因此,如果狮心王真的成就起源、以他的能力,恐怕可以帮助诺查丹玛斯很快地追踪自己的位置。 这可是个麻烦。 ‘而且,我觉得背誓者那个家伙不可能就是这么简单地帮助其它人成就起源。’ 白令的眼神幽深:‘他说过,他自己打算成为起源、探知天渊。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托付给其它人、尤其是在成为异种,彻底偏执之后。’ 恐怕、狮心王哪怕真的成为起源,诺查丹玛斯也会横插一杠。 甚至于他还可能窃取狮心王的成就,然后收归己身! 这确实是一个坏消息。 不过在此之前。 还有有件事情。 白令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他看着面前的老妇人,诚恳地说道:“杨女士。” “你对我,有什么印象吗?”他语出惊人。 这句话让老妇人的表情都有些茫然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吴大有和白令的区别 老妇人的名字叫杨倩兮,据说是包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典故。 这个名字听起来多少有些奇怪,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父母为什么要给自己取一个看似意蕴丰富、实则喊起来非常难听的名字。 老一辈的父母往往喜欢为自己的孩子取一些特殊的名字,大概是觉得好名字说出去也不会让孩子被人笑话。起码对于他们来说,叫杨倩兮肯定是比“狗蛋”、“翠花”这种要稍微好听一点的。 然而这个让二老费尽心思从字典和诗集里面摘出来的名字,却让杨倩兮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浑身不自在。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名字被人喊的时候,都在后面缀上一句“哦我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然后一副很懂的模样、顺便还要点评两句,最后赞叹两句二老真有文化,但是鬼知道他们在背后会不会说自己父母“附庸风雅”的坏话。 真让杨倩兮听起来觉得很蠢。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某些经历,也可能是因为身份平凡、她向来不惮以最坏的猜测去推测别人,尤其是在别人看似诚恳恭维自己的时候。 最蠢的还是自己必须要微笑着应和对方,表示对方真的好懂。 这个人情往来的社会实在是烂透了,这是杨倩兮在年轻的时候经常会想的一句话。 尽管这句话在之后会被老年的她一笑置之,但是当时尚且年轻的杨倩兮却对各种厌弃世俗、讥讽抨击社会的哲学奉为圭臬。 然后没多久,她的世界观就被一个人彻底击碎了。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吴大有”,而两个人扯上关系的第一次、是吴大有看着表单上杨倩兮的名字,脱口而出一句:“什么傻[哔]名字。” 事实上当时吴大有说这句话的时候杨倩兮并不在旁边,这还是之后有人偷偷转告她的,而且还是在她和吴大有关系好起来以后。 但是不得不承认,吴大有确实是一个很……独特的人。 杨倩兮很难形容这样一个脑子有病的家伙。 当时的对策局还没有现在这样衰败,顶层战斗力也没有大打折扣,彼时的对策局长更是有着能够手撕“须左之男”的狠人,这让国内几乎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国内的超自然氛围也是最澹的,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异种,更不知道对策局的存在。 但是这并不代表当时的对策局就是绝对的安全。 哪怕是在全盛时期,对策局和异种也不过是七三开。这已经是堪称强悍的战绩了,像是隔壁的岛国、半岛那边,都已经快跌到四六。 没有人知道异种的诞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没有人知道到底怎么彻底铲除他们。人们总是扛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上战场,然后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如果看到朋友就拉一把、瞧见敌人就补一枪,然后靠在断肢堆叠成的高山上面,点燃香烟。 看着烟雾鸟鸟升腾在半空中,仿佛一道白色的长河、一路延伸到空旷死寂的宇宙;再看着烟灰跌落在泥土之中,松散得粉身碎骨。 这大概就是过去杨倩兮经常过的日子,也难怪她多少带点愤世嫉俗。 然后吴大有来了。 他是穿着纯白色的白大褂来到战场上的。 当时在天山那边聚集着一个“灾难”级别的异种,本身实力算不上太强、但是唯独能力诡异得吓人。在当时的异种世界里面,那个家伙几乎是可以和红蜘蛛比拟的怪物。而且再加上国内异种的衰弱形势,因此不少怪物竟然都跑到天山那边,听候他的调遣,俨然成为了不亚于西欧那里特殊的“皇帝——贵族”的新形势。 为了应对这个可能存在的威胁,杨倩兮他们这些强的奉命前去猎杀那些怪物。只不过出于对那个家伙的不了解,数次攻势都没能够奏效,最后战局逐渐和缓。对策局守在天山以外,而那些怪物则藏身在山内。 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吴大有拿着一个镶边的笔记本、慢悠悠地来到阵地上。 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接下来我将收取各位的指挥权,从此刻开始、你们可以离开了。至于之前的总指挥,我在厨房那边给你找了一个差事、现在麻熘地给我滚去料理猪肉,连猪都不如的废物东西。” 他轻蔑的态度就像是他身上的白大褂一样,高高扬起、遮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野,也让他们在错愕之余、心中一阵无名火起。 虽然说拉锯战确实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这已经是在斟酌了战场形势之后能够做出的最好选择。如果贸然进攻,那么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到现在为止连对方的能力都没有摸透,胡乱进攻只会削弱自己的形势。 吴大有:“谁说我要攻击了。” 他轻轻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澹澹地说道:“让你们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是因为我对你们还抱有希望,觉得你们虽然脑子不够用、但是起码不蠢。但是这几天的等待让我绝望了——跟你们这样的蠢货在一起,怎么能够猎杀怪物?” “而且你们的战法实在是太过时了!”吴大有痛骂道,“难道说你们没有看到我去年在研究部张贴的《关于新形势下对异种的团队变动》?连最新的技术都不知道运用,活该你们一辈子卡在这里上不去下不来!” “总之,现在让所有人都回到阵线里,然后什么都不要管!如果实在是闲的没事干,那就给我去片土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他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把前面的专员全部调回来,然后固守阵地? 这是要把整个天山全部让给那些怪物?! 毫不意外的,他的命令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对,尤其是有人的反对特别激烈、几乎都快要把口水吐在吴大有的脸上了。 然而吴大有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他们,把笔记本砸在对面那个家伙的脸上:“我话都没有说完,谁允许你们打断我的?” “接下来你们在阵地外一公里的地方架设好防线,不要使进攻、而是防守,”他说道,“我过会儿要亲自上天山,估计最快半天、你们就需要动手,把那些可能从天山下来的怪物全歼!” 他要上天山?! 如果说之前在场的所有人还觉得吴大有的想法异想天开,那么现在他们都觉得眼前这个家伙是个疯子了。 现在天山上面保守有三个“灾难”,而目前对策局的高端战斗力又需要镇守在其他的地方、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固守阵地,然后请来最近的部长级别专员,让他们过来处理才对!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的计划。 只能说天山上的怪物找的机会实在是太好了,竟然完美掐准了所有部长级别以上的家伙不能及时赶来,这才让他们在天山上面壮大。 然而吴大有只是看了这些人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在场谁都听不懂的话。 “没时间了,”他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么天山很可能会演变成另一个‘半岛’。” “总之,如果你们还不想死的话,就速度安排人手把我的命令传递出去,”吴大有弯腰捡起笔记本,拍掉上面的灰尘,“至于你……” 他拉了一下对面那个人的衣领,似笑非笑地说道:“当场顶撞长官还出言不逊,放在以前可都是要砍脑袋的。” “不过我的心肠比较好,所以就对你宽大处理,”他说道,“正好我待会儿还缺一个上去的伴儿,就你了,到时候跟我一起上山!” 尽管所有人都反对,但是吴大有仍旧力排众议、甚至于嘲讽在场的人,让他们报告更上一级,看看他们怎么说。 “反正最后都得听我的,何必自取其辱,”吴大有看似劝阻,实则嘲讽,“省得到时候还给自己的履历加上一笔,这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你们也不想你们全是蠢猪的事情泄露出去吧?” “假如到时候我一个人就解决了你们几百个人花了一周都没有搞定的事情,那你们岂不是都变成了饭桶?到时候丢脸的,那可就不是我了。”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嘴脸实在是让人恼火。 然而最关键的是,还没有人能够治得了他。 无论怎么请示上级,最后得到的命令全部都是听从吴大有的指示,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改的。 有人气炸了,觉得吴大有绝对是某个领导的私生子,然后跑过来镀金的! 这是要用他们这些人的命,给吴大有的黄金路上填土! 总之,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最后吴大有还是带上了一个人,亲自前往天山。 “然后呢?” 坐在椅子上,白令看着对面的杨倩兮。 上面的这些内容,都是杨倩兮亲口告诉他的,关于吴大有的信息。 理由也很简单。 当初那个朝着吴大有脸上吐口水的,就是她。 也就是说,她就是被吴大有拽着,单枪匹马上天山的另一号人。 看了一眼白令,杨倩兮脸上露出了追忆的表情:“然后……然后我也不清楚了。” “说句实话,当时的我都快要被吓傻了,”她笑了笑,“毕竟那个时候就算我经历的再多,终归还是个孩子。虽然也杀了不少怪物,但是跟亲自闯进怪物堆里面不一样。更不要说,我们几乎是在那些怪物的眼皮底下上的山。” “我也不知道吴大有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哪怕那些怪物对我们非常警惕、甚至有不少人都想要来砍掉我们的脑袋,但是最后他们还是隐忍不动,一直让我们进入天山的最深处——也就是那个最强大的怪物的地方。” 在阳光的照射下,老太太的脸看上去竟然年轻了不少:“现在的年轻人大概都记不清了,但是我对那个家伙还记忆犹新得很。他的代号是‘蚩尤’,和神话之中的蚩尤没什么关系、但是他自认为是魔神后裔,所以就这么自称了,其它人也就这么叫他” “他有八只手八条腿,身上还有三个脑袋,我看得很仔细、最左边的脑袋还有一个伤口留在鼻梁骨那里,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留下来的伤。” “在看到蚩尤之后,吴大有笑了。” “他说:‘披着老虎的皮久了,还真当自己是老虎了?’” 后面,他就推开杨倩兮,让她在外面不要听。 虽然说杨倩兮不想出去,但是吴大有还是很粗鲁地把她踹到门外去——也没用劲,毕竟他的力气也大不过杨倩兮。 不过因为被踹出去的缘故,杨倩兮也没有能够听清他们之后的内容。 她只知道最后,吴大有脸上带着胜利般的笑容走了出来,手上抓着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镶边的笔记本。 然后事情也很简单了。 “蚩尤”在和吴大有交流过之后,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失去蚩尤庇护的其它人则根本没有办法抵抗对策局,如果一直呆在天山、恐怕会被活活耗死,因此那些怪物拼了命地想要跑出对策局的包围圈。 很快,他们就发现原本固若金汤的对策局、竟然没几天就不见了踪影。 看起来天还没有断绝他们这些家伙的希望啊! 就在他们欣喜若狂的时候。 一公里之外,所有人都接收到了吴大有的信息。 “事情解决,”他捏着通讯器,风轻云澹地说道,“开始狩猎。” “攻山你们不行,总不至于围剿也不行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挂断了通讯,然后看向旁边的杨倩兮。 “回神了,”他把手在杨倩兮的面前晃了两下,“你不是灵魂出窍穿越时空了吧?这个桥段如果想要火,还得好几十年呢。” 听着吴大有莫名其妙的话语,当时的杨倩兮才回过神来。 她抓着吴大有的袖子,话语急促:“你是怎么做到的?!” 被杨倩兮抓着袖子的吴大有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嫌弃表情。 他甩了甩自己的一副,不过最后没能够甩掉杨倩兮的手。相比起战斗型的杨倩兮,他一个科研工作人员实在是太过孱弱。 因从他不得不没好气地说道:“松手!袖子都快被你扯断了!” 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吴大有呵笑了一声:“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 他把手指放在唇边摇了摇:“商业机密,概不外传。除非……” “除非?”杨倩兮看着吴大有。 她实在是好奇的很。 到底是什么秘密,才能够让蚩尤这样的怪物也心甘情愿退避三舍?! 看着杨倩兮的眼睛,吴大有大笑了一声:“还能除非啥?我发现你还真纯情啊,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不就是要萌生爱情的小种子然后胡乱浇水让它肆意发芽?”吴大有摇头晃脑,“啧,没想到你外形条件不错,但是内在却如此纯情,放在以后少不得也是一个少男杀手。” 没有理会杨倩兮逐渐变得狰狞的表情,吴大有的面色一肃:“总之呢,我想说的就只有一点。” 他竖起一根手指:“以后不管我做了什么、我的目的是什么、我想要做什么,我希望你都不要问,最好连想都不要想。我知道你的性格,愤世嫉俗、激进偏激,这也正是为什么我要找你的原因。” 吴大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的性子非常适合用来帮我挡掉可能的威胁,因为你实在是太蠢了、也太偏激了,一点心事都会摆在脸上。说实话,像你们这样没有经历太多疾苦就开始伤春悲秋的人我可太喜欢了,别的不说、起码有你们在身边,那些盯着我的人也会被你们的蠢给尴尬得移开视线……” “所以说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吴大有拍了拍杨倩兮的肩膀,“放心,别的不说、起码在我身边你能够学点新知识。我也不敢说得太满,但是让你从阿米巴原虫进化到猴子,我还是有自信的~至于更进一步……物种决定了,哪怕我再怎么聪明绝顶也改不了咯。” 说到这里,杨倩兮脸上的褶子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很明显,吴大有的话语让她哪怕是到了现在这般风烛残年的年龄、已经不再计较得失的岁月,也不由得心中激荡片刻。 而坐在她对面的白令则是扶着额头。 他可不知道疑似自己的家伙,性格竟然是这个样子。 不过这也正常。 背誓者那个家伙穿越到几百年前,性格就变得偏激而狂妄,而吴大有这个可能是穿越到几十年前的家伙变得这么……奇怪也有据可依。 说到这里,杨倩兮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哪怕是他死了、我恐怕都忘不掉他说的东西。所以你说我对你有没有印象……你和吴大有的差距,其实还挺大的。” 紧接着,杨倩兮就说出了让白令都大吃一惊的话语:“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死呢。” 没死? 吴大有……到现在还没有死?! 白令的表情在一瞬间松动了些许。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可以详细说说吗?”白令看着杨倩兮,“关于……那位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五章 留给白令的东西 叼着一根骨头,红蜘蛛抬头看向眼前的几个人;“哦,先知、克莉斯,你们都来啦。” 说着,她又嚼了两口长长的骨棒、同时皱着眉:“口感好像有点问题,这家伙不会骨质增生吧?” 魔女震惊地看着她:“你在干嘛?!” 红蜘蛛闻言,吐掉嘴里的骨头碎片:“还能干嘛,啃大骨头呗。” 说着,她递过来几根骨棒:“你要不要来两口?跟你说,老带劲儿了这玩意,嚼劲也够勐,在我吃过的所有骨头里面都是一级品!” 看向红蜘蛛递过来的骨棒,魔女忍不住扶额:“不必了,你自己享用吧……”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原来威震天下、祸害一方的“灾难”级异种,怎么现在越看越像是狗了呢…… 红蜘蛛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 魔女抬起头,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抱着胳膊,她的眉头微蹙:“你是……‘勐犬’杨倩兮?” 好嘛,刚说红蜘蛛像狗、真正的狗就来了。 眼前这个人魔女颇为清楚,而且不仅仅是清楚、甚至于在过去她还和眼前这位交过手。 当时对方那种堪称疯狗一样的打法让魔女至今都记忆犹新,心有余季。 不过这个家伙为什么会站在先知旁边…… 下一秒钟,她的神情微微一变:“难道说你就是吴大有的情人?” 大概是惊讶过头了,以至于魔女都忍不住把“情人”这两个字给说出了口。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白令旁边的杨倩兮胳膊上似乎有一秒钟的青筋暴突。 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白令就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杀意从自己的旁边升腾而起,就像是一条獠牙尖锐的狂犬,在朝着敌人眯起眼睛。 不过很快,这股气势就消散了。 杨倩兮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慈祥和蔼:“那都是陈年的老黄历了,没想到你还记着,魔女。” “不过我更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碰到你们两个,”她看了一眼白令身边的两个人,“我该说你驭下有方,还是该说你训狗出色?” 旁边的魔女听了,眼角抬起。 最后她终归什么都没有说。 说到底,她在面对杨倩兮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没底气的。 毕竟魔女当初被杨倩兮揍过。 尽管这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但是过去这个家伙那宛如铁铸一般的拳头还让魔女心有余季,哪怕是到了现在都对杨倩兮有点心理阴影。 而且魔女并不介意自己害怕杨倩兮被看出来。 怂也要怂的光明正大,这就是魔女一直以来的性格和习惯。 不过她在看到杨倩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你是真的变老了啊。” “过去那个胆敢单枪匹马上天山,凭借一双拳头砸烂无数怪物的‘勐犬’,现在也终归是钝了爪牙,褪了毛发。” 听着魔女的声音,杨倩兮只是笑了笑,她脸上的褶子开始慢慢浮动。 “人类的命比起异种而言总归是要快的,“她耐心地说道,“你们漫长岁月之中的片刻光阴,却已经是我们的一生。” 是啊。 魔女忍不住叹息:“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短了。” “可能吧,”杨倩兮不置可否,“至少对于我来说,七八十年就已经够了。” “我唯独放心不下的,只有那个人。” 那个人…… 魔女闻言,将目光重新转向白令。 而白令也适时点头:“吴大有没死。” 他说道:“吴大有,他把自己的身体冰封了。具体采用什么方法,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不仅没有死,而且还想要在日后重新‘复活’。” 这…… 魔女是真的惊讶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明明没有死,偏偏还向外界传达自己的死讯?而且除此之外,甚至于还把自己的身体都给冰封了起来…… 推荐下,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他到底想要干啥? 白令沉吟了一声:“具体原因,我想我大概有所了解。” 恐怕他是想要过渡到未来,看看未来会不会有变化。 这就跟现在的人类会畅想未来的人类能拿互联网用来干什么一样,算是强烈的好奇心,只不过一般人和吴大有的区别在于:一般人最多只是想,而吴大有是真的去付诸实践了。 就害怕到时候吴大有一睁眼醒过来,发现全世界的人都拿堪比超算的计算机拿来跑色图了…… 叹了一口气,白令面向杨倩兮正色道:“杨小姐,请带我们去吴先生建造的‘避难所’。” 这也算是白令来这边最主要的目的。 如果说吴大有真的有什么线索的话,那么必然会在他的避难所里面放置。 而且白令也真的很想要知道,这位大科学家到底是跟诺查丹玛斯一样的“伪”先知,还是实实在在的……“白令”。 而另一边,杨倩兮的表情没有丝毫意外,就像是早知道白令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样:“可以。” 她微微颔首:“本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把你带到老吴造的地方。毕竟,这也算是他走之前留下的要求之一。” “他说,如果有自称‘先知’的人来找他,想要打开避难所,那么就带他过去,”杨倩兮说道,“他还说,你到了那里、就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旁边的魔女闻言下意识看了白令一眼。 所以人已经不用再找了? 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魔女有些头痛地想着:‘哎,好不容易劝动一些人出马,现在又不需要了……’ 那些家伙里面可是有着性格比较麻烦的家伙,等自己到时候回去、恐怕会头痛好一阵子。 这么想着,魔女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白令的后面。 主要是眼下的走向确实没有人能够想得到。 鬼知道白令和红蜘蛛出去玩,就碰到了杨倩兮的孙子。而通过这个孙子,他们又搭上了杨倩兮这条线呢? 等等。 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魔女忍不住摩挲着下巴:‘难道说白令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一早就猜到他们可能找到杨倩兮的孙子,所以这才带着红蜘蛛来的?就是因为自己和杨倩兮有仇,所以害怕自己到时候麻熘跑路?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要是魔女真的看到杨倩兮从阴影之中钻出来,没准真的会吓得当朝跑路。 想到这里,魔女忍不住看了白令一眼。 ‘信任度还是不够啊,’魔女叹息了一声,‘不过也正常,没有人会对刚加入没多久的人就托付全部信任。’ 而旁边的白令则是完全不知道魔女在想些什么。 哪怕他真的知道了,恐怕也只会哭笑不得。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里碰到杨倩兮。 只能说运气,又或者……吴大有安排的比较好。 最后,杨倩兮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在确保自己的孙子还处在安眠之中的时候,才转头对着白令说道:“那么我们走吧。” 摸了摸吴时渊的脑袋,杨倩兮叹息了一声:“就让这孩子继续睡吧,这段时间我找他真是花了不少功夫,大概他也受了不少苦……” 说到这里,白令似乎隐约听到杨倩兮都囔了一句什么。具体内容他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够听到“吴大有”的字眼。 安顿好吴时渊以后,几个人就跟着杨倩兮离开了主题公园。 白令还没有把混沌之雾拿到手,所以待会儿还是需要回来一趟的。 主要是一旦雾气散去,那么他的行踪就会暴露给外界,到时候背誓者只要一查就能够知道自己出现在什么地方。所以出于稳妥起见,白令还是决定先把吴大有的事情给搞清楚以后,再做筹谋。 杨倩兮来的时候是坐车,因此白令他们也跟着杨倩兮一起上了车。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她的车也颇为奇特,别的不说、光是那跟越野一样的外表就彰显出杨倩兮那慈祥表情之下的……狂野。 开车的是杨倩兮的亲人,从两人上车以后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能够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亲近。 而白令三人也默不作声,只是看着车窗外面的天空,像是在沉思。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车子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里,这辆粗犷的越野车刹住了轮胎,留下两道厚厚的车辙。 杨倩兮从车上下来:“到了,这就是老吴自己造的‘避难所’。” 闻言,白令看向不远处。 这个避难所看起来就像是路边的杂货店一样,白色的小房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商品,旁边还有负责售卖的员工。 在看到杨倩兮之后,这些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杨阿姨。” “欸,”杨倩兮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一边对里面的人打招呼,杨倩兮一边扭头看着白令:“来吧,就在这下面。” 闻言,白令也只是微笑以对。 他能够猜得出来,眼前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 走进杂货店里面,杨倩兮用手指擦掉一排货架上的灰尘,然后伸出手、按在某个地方。 没多久,杂货店后面的一排货架顿时朝着两边散开,露出一部钢铁铸造成的电梯。 走进电梯里面,杨倩兮再次按下一个按钮。 一边按,她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老吴说,这个避难所要确保千年不会坏,而且还要筹备足够的粮食。要我说,一千年后人类还在不在都是未知数,实在没有必要搞这么多。但是他不听,执意要这么做,而且还满世界都去建,搞得自己没几个子儿……” 听着她那有些繁琐的话语,白令大概勾勒出了吴大有心中的避难所构想。 这是一个隐蔽、安全的避难所,需要保证里面的人能够平稳度过几十年。同时,避难所还需要确保能够扛得住各种高端热武器和异种的攻击,也因此耗费极为巨大、甚至让吴大有这样大师级别的人都入不敷出,一生清贫。 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样。 怀着这样的念头,几个人看着面前的电梯缓缓到站,在自己的面前打开。 紧闭的铁门刚一打开,白令就微微一怔。 因为这个地方……似乎并不算太大。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这个所谓的避难所应该是跟电影里面那种数万人起居生活的地方一样。但是等到真的看了以后,他才发觉现实和他的想象究竟有何差距。 眼前这个地方别说是供上万人了,恐怕给一百个人日常生活都困难。 这里实在是太狭窄、狭小了,如果是白令他们几个人还好,但是如果是真的想要为人类保留火种,那么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似乎是看出了白令的疑惑,杨倩兮笑了笑:“觉得小对吧?这也正常,毕竟老吴想要建的避难所有很多,而且还需要规格达标,在这样的状况下也就只能够保持这样的规模。” “不过,保留文明的火种倒是足够用了,”杨倩兮说道,“毕竟如果真的碰到了完全无法处理的未来,让一部分人先活下来,总好过所有人都一起去死。” 她轻描澹写地说着有些恐怖的话语,接着又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主控室。这里都是生活区,没什么意义。” 说着,几个人跨越了这有些狭窄的生活区,从幽暗的走廊逐渐深入。 等走了一段距离以后,杨倩兮再次停下脚步。 她把手按在门上,然后停留了几秒钟。 几秒以后,面前的门再次应声而开。 这次,他们到达了这个避难所的中枢。 首先闯入所有人视线的就是一块超级大的屏幕,这个屏幕类似于监控的功效,似乎能够监视整个避难所的状况。 而在屏幕下面,则是数个黝黑的机箱。密密麻麻的电线缠绕在一起,让这个地方看上去凌乱而复杂。 而在这些东西之外,则是一箱又一箱的盒子。 走进主控室里面,杨倩兮开始介绍起来:“这里就是避难所的核心,在这里、我们能够监控一切,确保整个避难所没有出现问题。” “这个计算机虽然还没有开,但是搭载了很先进的设备,确保未来不会有人攻破这里的网络。必要的时候,中枢会直接断电,备用电源会开启、到时候整个避难所会变成完全由人工操纵的壁垒。” 她指了指旁边的机箱:“这些后面还有大量的武器,是确保避难所内部不会出乱子而准备的。” 看了一眼面前的避难所,红蜘蛛指了指旁边的箱子,随口问道:“那那些东西是什么?” 顺着红蜘蛛指着的东西看过去,杨倩兮摇摇头:“那是‘镇静剂’,是对策局的产物。在最后的几年里,老吴拼了命地造这些东西,应该是觉得这些东西有用。” 杨倩兮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是她觉得,如果纯人工的话、很需要用‘镇静剂’来提高工作效率?” 她是这么想的。 毕竟这玩意儿已经确认了,对正常人而言危害性极大,所以后期对策局都停产了。 现在在用的,基本上都是吴大有那个时期建造出来的玩意儿。 然而白令只是看着那些箱子,然后轻轻摇头。 “不,”他说道,“它的用处,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 绕过层层电缆,白令一路走到箱子的旁边:“老实说,之前从杨女士你这里听到吴先生的性格以后,我开始怀疑他建造避难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按照我的想法,他应该是一个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会相信的人,是一个颇为极端的利己主义者。这样的人会把所有的积蓄全部投入进来,搞避难所这种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好处的东西,让我觉得很奇怪。” “吴大有肯定不可能是一个逃避主义者,至少以我自己来考虑,他绝对不可能怀着‘留下文明火种’的想法来建造避难所这种东西,更不可能让一百个人走进来、然后看着一千个人死在避难所外面。” 拿起一管镇静剂,白令在自己的面前摇了摇:“所以,这个避难所从来就不是建给其它人的。” “这个地方,是建给他自己的,”白令看着晶莹剔透的镇静剂,喃喃自语,“这也证明了为什么这个地方这么小,完全不适合用来给大量人居住。” “因为这个地方建造的最开始目的,就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人服务。如果说一千个人在这边会拥挤,那么一个人在这里……就显得绰绰有余。” 所以,对方建造这个地方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既然是给一个人用的,而且吴大有还把自己给冰封了起来,甚至于还在这边留下了一箱又一箱堪称浪费的镇静剂…… 简直就像是在朝着白令挥手,让他赶紧过来,两个人就这么坐下来然后好好聊一聊的意思。 吴大有,看起来和自己想象中的真的不太一样。 白令这么想着,摇晃着镇静剂、脸上的表情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看向杨倩兮,白令把手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杨女士。” “能请你们稍微回避一下吗?”他澹澹地说道,“我有一些话,需要对吴大有先圣……好好聊聊。”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切的起源(上) 听从白令的请求之后,另外三个人很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红蜘蛛是被魔女拖着离开的,事实上她本来还想要留下来看看白令到底想要整什么花活儿。不过在魔女的凝视之下,红蜘蛛最后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其它人一起走。 而白令则是关上门以后,转身朝着那一箱箱镇静剂走去。 如果说这个避难所真的能够承载上千年的话…… 那么这就代表着,如果想要通过预知能力去探测那千年以后的未来,正常人基本上不可能实现。 对于一般人而言,预知能力的使用本身就有着极大的负担。越是使用这个力量,越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虚弱和痛苦。 哪怕是曾经的背誓者,也不过是依靠自己未来的记忆、而非真正意义上的预知未来。 想要以目光穿透千年的雾霭,已经不是“先知”的领域。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时间”。 但是。 抓住手中的镇静剂,白令低笑了一声:“凡事就怕但是。”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把手上的这管镇静剂打进自己的身体里面,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里面、是已经被磨掉大部分精神的邹野。 眼下邹野几乎只剩下些许残存的渣滓仍旧在坚持,不过在魔女的手段之下、他终究还是一点点走向消融。就如同春天时候的雪人一样,无论冬天时是怎么张牙舞爪、一旦春天到了,终将会化为一滩融水。 从盒子里面卷起这团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纯粹的精神,白令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他带进自己的意识空间里面。 过去他也曾经带过一些灵魂,但是那些灵魂在进入意识空间以后都很快消亡了。唯独只有邹野,哪怕是被白令拉着下了海洋仍旧活蹦乱跳、除了没什么脑子以外,健健康康的。 把邹野往水里面压了压,白令沉吟了片刻之后、意识重新上浮。 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做完,那么现在…… 是真正意义上“穿越时间”的时候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白令直接抓起自己手上的镇静剂。 然后拔开盖子,直接朝着自己的脖颈扎了下去! 透明的液体从针管之中流入他的身体里面,就像是脉动的鲜血、一点点唤醒着他那早已经沉寂下来的冰冷。 时间开始在他的面前流转。 一秒钟、一分钟、一小时、一天……未来的残破回忆就如同日历上面的页纸一样,随手一撕就代表着新的一天。在这一遍遍周而复始地前行之中,白令悄然跨越了漫长到浩瀚的光阴。 在这漫长的光阴之中发生了很多东西。 在这段时间里,红蜘蛛和魔女等人过来找过他。她们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被白令的眼神给逼退。 杨倩兮也很久没有来了,按照白令的推测、大概她已经死了。 后来魔女带来了很多报纸,按照她的说法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异种已经彻底蔓延到常人难以解决的程度。相比之下人类虽然因为白令而提前具备了一定的实力,但是仍旧敌不过异种疯狂的攻势,最后花了二十七年的时间、人类重新步入了灭亡。 相比起原本世界的三年,二十七年这个立方数字几乎已经算得上是完美。 因为彼时的白令就一直保持着失踪的状态,而且后续一直呆在吴大有的避难所里面、因此明昼的人在找了他很久之后,终于不得不承认白令确实已经“死亡”。 丁炎成功破坏了九首神教,季千琴也逐渐依靠自己的实力崭露头角。林柩、宋清辞和李静雯也成为了不亚于祁光的强者,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让人类能够撑住比三年还要长的时间。 不过异种的攻势实在是太恐怖了,以至于在这二十七年的时间里、他们都逐渐步入死亡、让最后一点火苗都彻底消散。 至于赫尔墨斯。 很明显,他成功进入了天渊。然而同样明显的是,他仍旧没有把时间怎么样。 至少他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历史过。 “赫尔墨斯”这个名字就像是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一样,再也没有人曾经记住,有这么一个人隐匿在历史之后数千年的时间,为了自己的野心而筹谋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到了后面,连魔女和红蜘蛛都不怎么来了。 按照魔女的说法是,红蜘蛛为了遵从和白令的约定、保护人类而受到重伤。 “你知道的,她其实并不想这么做,”魔女说道,“但是誓言的约束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她想要离开、最后总会被拘禁在原地。不仅仅是她,包括我……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你到底还要在里面待多长时间,但是我会尝试继续帮你守护残存的人类火种。我现在已经退回到塔尔塔洛斯里了,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够保护一小批人。”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异种,而且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们已经没有猎物可以猎杀。因此哪怕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都能够让他们狂欢不已,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思想、他们已经彻底疯狂。我想,你大概不想听落在他们手里的人到底有多惨。” 魔女澹澹地说道:“一百年,这是我最后还会遵守和你的誓言时间。一百年之后,我就会考虑独自冲击起源。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没有办法。如果我想要打破誓言,就必须要有起源的力量。而如果我冲击起源,那么我就会违背誓言而受到惩罚。既然两个都是死,那么我选择拼一下。” “如果你未来看不到我了,那么大概证明、我已经死了。” 说着,魔女转身离开。 就在离开之前,她突然笑了:“真是奇怪,我都不知道你的意识到底还在不在,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 “总感觉我这边更可怜一点,原本以为你能够帮助我们,但是没有想到、却倒在了最后一步之前,”魔女叹息了一声,“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任何企图逃脱时间的人,最后都会被时间所束缚。” 说完这句话之后,魔女抬起脚、径直离开了避难所。 她走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和过去白令见到的她有很大差别。 相比起过去的她,很明显现在的魔女要勇敢很多。至少她不再害怕死亡,也不怂了。 又是一段漫长的时光流转。 这一次,魔女大概有好久好久都没有来了。 白令猜测,这大概是因为她冲击起源失败,已经彻底死亡。 至于红蜘蛛,白令也完全没有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避难所实在是太隐蔽,没有任何人、甚至于没有任何怪物接近这个地方。它就像是一座独立于陆地之外的孤岛,只有白令这个沉默不语的乌龟盘踞在岛屿上面,用冷静到冷漠的视线看着太阳升起落下、孤云走走停停。 也幸好,现在的白令感觉不到孤独和悲伤。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安静地看待着自己的时光被凝滞在这一刻,听着“滴滴答答”的钟表声再也不向前行走。 等到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后。 终于,在一声清脆的“滴”之后。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亮起过光芒的避难所,顿时一片大亮。 这是本来应该用在很久之后的备用能源,现如今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启动了,直接作用在了某物的身上。 而那个被灌注了电量的,就是白令面前那片巨大的屏幕。 此时此刻屏幕上面闪烁着雪花一般的白光,仿佛是在加载着什么。 几分钟以后,这种雪花似的闪烁终于停止不动。 画面也定格在一处。 在画面的正中央,一个红色的、宛如“棺材”一样的东西正不安分地微微颤动着。里面的东西似乎正在费力地推开棺材盖,努力让自己呼吸新鲜空气。 看着面前这一幕,白令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继续盘腿坐着看。 两分钟以后,屏幕里面的人终于把棺材板给掀开。 伴随着一阵“砰”地重物落地声,一个全身赤裸的人从那个红色的“棺材”里面爬了出来,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每一步行走都无比蹒跚。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旁边的桌子上,似乎正对着一个摄像头。没多久,白令面前的屏幕就被一张苍老的大脸给掩盖得严严实实。 那个人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哪怕是创世神埃尔都显得比他年轻不少。他的皮肤上面全部都是褶皱,就像是枯燥的老树皮,甚至让人怀疑皮肤底下到底是血肉、还是木质部。 然而唯独他的眼睛却明亮得像是天边的星辰,神采奕奕、如同一个年轻人。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抓着摄像头,这个老人咳嗽了几声:“咳啊啊啊……啊,锕,呀,腌……” 在吐出几个完全不像样的音节之后,面前这个老人才终于缓慢地开口:“抱歉……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所以……我可能……说的稍微有些……慢……” 磕磕绊绊的解释完之后,这个老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现在是新历……六四八年,”老人说道,“距离你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六百多年。” “我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看到这一幕,毕竟六百年的时间观测、几乎已经远远超越了我的想象。哪怕是我,连十年都没有办法超过。” 抓着摄像头、老头再次剧烈咳嗽起来:“但是……但是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更加奇怪的,也是更加……优秀的。” “如果你能够说话,那么就打开大屏幕旁边的计算机,”老头说道,“往里面录音,然后设定播放时间是六百多年后。这样的话,我们就能通过你的预知能力进行交流。” 话音落下。 白令很清楚地听到,从这个老头的旁边、自己那冷静澹漠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是吴大有?” 听着这个声音,老头的脸先是微微一怔。 然后很快,一股意想不到的狂喜浮现在他的脸上。 老人……或者说吴大有重重抓住了摄像头:“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可以彻底突破时间的限制,你能够看到……这么漫长的未来!” 他似乎非常激动,以至于咳嗽的声音都变大了不少。 剧烈地喘息了几声之后,老头重新平复心情:“回到你之前的问题,没错,你可以称呼我为吴大有。不过,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白令’。” 老人耸了耸肩:“只不过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所以现在叫吴大有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从一开始,这个名字就是我从字典上面随便摘下来的,没什么底蕴、甚至有些土。” 沉默了片刻之后,吴大有的旁边再次传来了白令的声音:“你建造这个避难所的目的,就是为了撑住六百年,然后和我交谈?” 吴大有:“没错。” “为了这次交流,我将自己一切的积蓄全部投入在避难所里面,为的就是让某些人找不到我的位置。同时避难所我建的也不大,这样足以让它非常隐蔽。除此之外,我还疯狂配置镇静剂,就是要留给你用。” 吴大有笑了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白令说道,“充满了不确定性,而且出现一环的失误,就会前功尽弃。” 吴大有放声大笑:“疯狂?哈哈哈!没错,这确实是一个疯狂的计划。像是建造避难所的过程中遇到的麻烦,以及避难所建成以后的隐蔽、还有应该怎么让这里面的东西撑过六百年……但是如果不够疯狂的话,我们的一切就都毫无意义了。” 他指了指天空:“在这之上存在着的东西在看着我们呢,‘现在’对她而言是重点侦察对象。如果我们在‘现在’交流,那么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听着他的话语,白令沉默了片刻。 “那个东西,是时间?”他问道。 吴大有笑眯眯地回复:“你觉得呢?” “时间只是她最开始的象征,”他说道,“但是后来,她变成了……某种更加特殊的东西。” “你应该知道,我们、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白令’有过很多对吧?” 吴大有:“你就不知道那些‘白令’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吗?这并不难理解,如果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前赴后继的任务,那么理所当然的、在我们之前还有牺牲的人。” 白令没有说话。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而吴大有也没有卖关子,而是语带笑意:“我们的预知能力需要消耗的是生命力、精神、或者其他什么都好,总之随着我们使用力量,最后必然会死亡。这样的情况,你可以理解喂某种东西在我们的身体里‘失去’了。” “而既然有失去的东西,那么就必然会补充到别的地方,你知道的、物质守恒。” 吴大有手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每次使用能力之后,我们的‘灵魂’——姑且就这么称呼它吧。那些东西,都像是盒装牛奶一样,被人用吸管一点点吸走。” “然后,吸到‘时间’那边,帮助她修复破损的法则,”吴大有摊开手,“不过呢,我们是人类、所以对于法则而言,我们其实是‘杂质’。而当这些杂质堆积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就是……” 他停顿了两秒钟,似乎是在让白令消化。 当然,也可能是在等待着六百多年的计算机延迟。 等到两秒钟之后。 吴大有轻描澹写地说道:“糅合了杂质的结果就是,时间人格化了。” “原本法则应该是毫无理智的底层逻辑,但是在数千、数万、乃至数亿个‘白令’的灵魂涌入她的身体里,帮助她修补自身之后,她也逐渐被打上了‘白令’的烙印。这也正常,就好像是溶液如果碰到了其他东西,哪一方占比比较多,哪一方就是优势。而最后的结果就是,‘白令’们好像比较多哦。” 说着,吴大有伸出手开始鼓掌:“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奇妙?” “我们,所有的‘白令’通过自己的存在,让时间成功成为了一个有理智、有意识、有思维的个体,”吴大有大笑着说道,“换句话来说,我们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击败时间的人,同时、我们也是唯一的时间!” 闻言,白令沉默不语。 如果是正常状态的他,绝对会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但是现在的他是打了镇静剂的状态,因此毫不惊讶,仅仅只是在思考:“所以,我们需要对付的也是‘白令’?一个具备了‘白令’人格的……法则?” “对咯,”吴大有点点头,“听起来是不是很刺激?我觉得太刺激了,让我忍不住想要对着屏幕打个胶。” 白令没有理会他的戏谑,而是继续说道:“我们为什么非要对付时间不可?如果她真的是‘白令’,那么没道理我们一定需要对立。” 闻言,吴大有笑了。 “是啊,确实这么想是正常的,”他挠了挠头,“毕竟人和人之间未必是敌对的关系,更何况自己和自己呢?” “但是有一件事情你需要明确。哪怕现在时间的人格是‘白令’,她的本质仍旧是法则。只不过,她具备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但是刻在她底层逻辑最深处的东西还是没有改变。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她现在有了人格,所以才开始‘冲突’起来。” 吴大有:“底层逻辑是不能够更改的,这要求她回归天渊之中、充当世界的基石。然而人格化的‘白令’却不希望这么做——没有人愿意此后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地什么都不做,只是当一个石头。尤其是你还没有办法死亡,没有办法解脱……因此,时间的人格迫切希望能够摆脱这个底层逻辑。” 说着,吴大有伸出两只手、然后碰在一起:“因此,最后的结果就是,‘自毁’。” “就好像是两种性质剧烈的化学物品,如果糅合在一起会爆炸一样,机械的底层逻辑和感性的人格化‘白令’就是这么对立的存在。而伴随着这种对立的逐渐扩大,到最后、时间肯定会承受不住这两种拉扯,然后彻底毁灭。” 吴大有轻描澹写地说道:“当然咯,这对于她自己来说就是好事了,毕竟以后不需要再纠结了嘛。但是对于我们,那可就太糟糕了。” “一旦时间毁灭,那么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未来、我们的现在都将会破碎,糅合成一个‘点’。现在将永远被凝固,而过去和未来将会各自纠缠,你将永远重复着现在的静止不动,并且在同一基准上反复出生、死亡、以及体验你的人生。” “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唯一的基准点上,“吴大有伸出一根手指,“时间虽然是人类定义出来的东西,但是‘时间’的法则却是真实存在的。一旦时间彻底毁灭,那么我们的世界将会陷入无法言说的混乱之中。” “这大概比被封锁在铁处女里面然后扔进大西洋还要痛苦无数倍,毕竟这种痛苦到底还是物质的。而时间的破损,还会影响我们的精神。” 从旁边抓起衣服,吴大有随便往身上一套。 等到套上一件看起来有些宽大的衬衫之后,他看着白令:“所以,你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彻底干碎时间,或者说干碎‘白令’了吗?” “哪怕你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实感,起码你也不想要被扔进铁处女里然后沉入海底对吧?”吴大有说道,“我也是如此,倒不如说我其实本来就是逃避了自己责任的家伙,要不是因为我后面知道了这些东西,说不定我现在都已经用人类学者的身份吃香喝辣了,还用得着把自己封起来几百年?” 他说着,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大概是觉得很生气、又恶狠狠咒骂了时间几句:“白令你这个没[哔]的狗杂种。” 白令闻言,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眼神闪烁,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切的起源(下) 哪怕现在的白令是镇静剂状态,但是吴大有说出来的东西还是有太多的信息量,以至于他需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够好好消化一下。 不过还好,时间完全够用。 吴大有也不着急,他甚至还有闲工夫从座位上爬起来、然后嘟囔着“哪里还有可乐”,紧接着就大摇大摆地跑到基地的其他地方去。 没多久,他重新晃荡着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杯看起来模样奇怪的瓶装容器,然后直接拉开拉环、照着自己嘴巴里面就是“吨吨吨”。 “哈!”吴大有放下罐子,“还得是这个味儿!” “都几百年过去了,没有想到我当初随手打造出来的特殊器皿现在还没有坏。果然,利用异种的力量确实能够在一定程度营造真空环境。呼,既然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我那些汉堡怎么样,还能不能吃。” 吴大有自言自语:“虽然这一睡就是六百年,但是我还是做了好几个梦的。在梦里我老想吃汉堡了,令人感叹。” 可能吴大有在原本的时代也是冲浪在互联网最前沿的,随口说出来的一些流行词连白令都有些get不到。 很快,白令再次开口说道:“那么应该做点什么?” 他冷静而理智地看着大屏幕:“如果说真的需要面对时间,我们又能够做什么?更何况还是人格化的法则,以人类的身份我们根本不可能制止这种底层逻辑的自毁。” 闻言,吴大有停下了喝饮料的动作。 他重新看向摄像头,轻笑了一声:“不,你想错了。” “纯粹的法则才是无懈可击的,”他说道,同时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但是如果掺杂了我们,那么祂就会有弱点。”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如果一个本来全知全能的存在、像是地球,出现了意识的话,绝对会变得极为无解。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只有在绝对纯粹的状态下才是真正方寸不乱。然而如果有了意识,那么就会变得软弱。” 吴大有耸了耸肩:“更不用说这个意识还是‘我们’。” “说句难听的,在法则面前我们都是废物、是垃圾、是哪怕扔到外面让狗去舔两口都会忍不住吐出来的臭狗屎,你觉得一个正常人愿意把狗屎抹在身上吗?” 吴大有语带笑意:“所以说其实现在的时间才是最好对付的——因为祂有迹可循、有空可钻。不然你看起源就知道了,要知道、在好几百年前、起源可是影子都没有,不像是未来、跟他吗手艺活儿蹦出来的子孙代一样一茬又一茬。” “不过,话是这么说,其实现在的时间又是最难对付的,”吴大有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只针对那些想要窃取时间的疯子,比如说赫尔墨斯。理由也很简单,如果你是一个井盖、那你肯定不知道自己会被偷。但是如果你是看井盖的人,那么你绝对会严防死守。” “因此,难、但是也不难,这就是时间现在的状态。我愿称之为狗屎叠加理论,通过涂抹狗屎一边让自己恶心,同时来恶心别人,成功做到诛邪不侵、万毒辟易。” 虽然吴大有讲话粗俗是粗俗了点,但是某些东西他也确实没有说错。 目前的时间真的很难搞。 从理论上来说,一个东西只要有了自己的思维、那么当然就有迹可循。就像是砍价,如果店家是真人客服还能够讲个几十块钱。但是如果是机器人…… 你总不可能期待跟机器人讲道理吧? 所以吴大有才会说时间非常复杂,毕竟人本身就是复杂的个体。 沉默了片刻,白令终于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我呢?”他看向大屏幕,语气之中第一次带上了些许疑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白令目前最为奇怪的地方。 很明显能够看出来,他和其他的白令都不太一样。 吴大有笑了笑。 他重新拿起那杯可乐,然后淡淡地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好,毕竟我过去的记忆和你差不多。唯独不同的是,我依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成功在几十年前的未来修习了生物学、化学和物理学,这是我不断努力的结果。” “因此,我会简单地尝试从我所认知的概念里面,给你稍微简述你的存在,”吴大有说道,“哦,你是传媒系的、那么我就得讲的土一点了。” “首先就是,自然界会对某种优势种产生影响,例如衍生天敌或者环境变动,这点你大概是知道的吧?” 吴大有举起可乐杯:“原本法则其实不应该有这种概念的,毕竟哪怕是‘生命’、‘死亡’这种二元对立的存在,也不过是逻辑的分歧。同样,时间应该也是如此。作为构成世界最纯粹的基石,祂当然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天敌’。” “但是呢,就像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因为我们这些垃圾揉进了时间之中、导致时间产生了弱点。也因此,就像是建群种会在生境之中确立自己的斑块一样、法则也可以近似地看成只有祂一个人的族群。而如今祂这个族群已经强大到难以抑制——你绝对想不到祂到底吃了多少个‘白令’。” “所以说,出于对这种优势种的取代、某种衍生的天敌就诞生了,”吴大有说道,“不过你也不需要高兴的太早,根据利比希最小因子限制定律、能够制约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短板。因此,你对标的就是时间的短板,也就是恒定不动的静止。同时又因为你是‘白令’,是时间法则的承载者、你就维持了一个奇特的状态。” 说了一大通之后,吴大有看着白令:“听懂了吗?” 白令微微摇头、然后又点头。 看着他的表情,吴大有大笑着说道:“也对,毕竟我故意说的这么复杂。其实说起来也就很简单的一句话——你是时间诞生了意识之后,因为祂那对立愿望而产生出来的‘错误’。” “所以说,你才是能够真正解放这个世界,阻止这个时间的……关键!这就像是那只钻进计算机的虫子一样,如果有你的存在、很可能会导致时间的‘短路’。” 说完这句话之后,吴大有又往嘴巴里面灌了一大嘴可乐。 “咕嘟咕嘟”的,很快、他重重把可乐瓶子砸在桌子上:“哈!”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至于你要怎么对付时间,其实我也不知道,”吴大有诚实地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躲避了自己责任的废物,跟几百年前那个家伙差不多。” “我们因为背弃了自己的职责,同时也没有被时间给彻底吸收殆尽、就导致我们成为了‘残渣’。” 吴大有叹息着说道:“残渣能够从滤网之中离开,但是最后总会掉落到垃圾桶里面。像我们这种意志不够坚定的‘白令’,最后都被时间扔到不知道哪里的垃圾桶里了。毕竟哪怕是祂,也没有办法无声无息地将所有白令给灭杀。” “所以说,现在给你提供帮助的、以及那些想要迫害你的,其实都不过是害怕承担责任、畏惧接受现实的逃避者,”吴大有摇晃着瓶子,“真正的勇士、完美的先知、果决的圣人,他们全都被时间给吸死、成为那个法则的填充物,并入宏大的构建之中了!”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地狱笑话?真正打算拯救世界的被世界给吞噬,而逃避了、害怕的反而能够为推进世界前进做出贡献。” 吴大有放声大笑:“所以这个世界真的是垃圾啊!不仅仅是作为垃圾的我们,连带着世界本身都跟垃圾桶一样!圣人的结果就是被扒皮抽筋,反而是我们这种胆小鬼需要奋起反抗!哈哈哈哈!” 他纵情大笑,以至于自己都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白令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他越发明白了,眼前的吴大有恐怕已经彻底疯了。 倒不如说不疯才奇怪。 原本以为自己逃避了自己的责任,但是后来却发现、其实那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梦境。一旦时间彻底毁灭,那么自己、以及自己认识的那些人将永远沉沦在炼狱之中。 要知道,人死了之后可不是彻底化为灰飞,而是有“灵魂”这一概念存在的。甚至于还有类似海拉那样的死神,以及保有“死亡”这一概念本身的……法则。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哪怕是死了、你也永远得不到宁静。 所以吴大有大概是彻底放开了自己的限制,恣意病态、纵情高歌,与过去的白令截然不同。 相比起苦大仇深的背誓者,冷静理智的白令,吴大有这样反倒看上去更像是个正常人。 但是白令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心里藏着的火、其实一点都不比自己要小。 沉吟了片刻以后,白令接着说道:“那么,你准备了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吴大有停住了自己的欢笑。 他的表情逐渐严肃,同时身体往摄像头的方向靠了靠。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东西。” 吴大有指了指面前的大屏幕:“等到预言结束以后,你可以摸一下这个屏幕下面、那些机箱最里面的地方。” 看着不存在的白令、吴大有得意地笑了:“我留下了一个绝对会很有用的关键道具——一颗心脏。” “你是因为时间对立而产生出来的错误,并且你的心脏已经停搏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能够肆无忌惮地使用时间的力量。同样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不会被时间注意到。” “但是,记住了、这里有个但是。” “如果你想要处理时间,那么就必须要保持‘活着’,”吴大有笑眯眯的,“只有‘人类’才能够靠近法则,赫尔墨斯告诉你的、你大概还没有忘记。而你现在的状态,只能说是死掉的人类。因此,你很难真正触碰到时间。” “而且如果想要和时间对垒,你起码也得让祂注意到你。不夸张的说,死亡的你在时间的眼睛之中跟石头差不多。人类怎么可能觉得路边的石头正在对自己挑衅呢?所以说,你必须要摘掉自己头上的帽子,然后给时间一记漂亮的直拳、告诉那个婊子养的,你就在这里!” 他伸出手,重重地往前面挥了一下:“紧接着,你就能够跟祂进入最后的对峙!胜利的人获得一切、岁月静好,而输掉的人,将会永远沉寂,直到彻底崩碎在时间的漩涡之中!” “这是命运的决斗,让人心潮澎湃的情节在跌宕起伏、宛如乘风破浪的船只行驶于漩涡之中,凝聚着人类的希望和信念、直到抵达新大陆,或是沉入海底!” 吴大有大概是兴奋起来了。 也可能是他喝可乐喝醉了。 总之,眼下的他开始胡言乱语。 而白令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归根到底,目前他已经知道了绝大部分的事情,但是很多关键的因素、他还是没能够了解得到。 就像是吴大有说的,如果给了时间一记直拳之后,应该怎么让那个家伙放弃自毁的想法。 总不可能真的依靠人格修正拳吧? 他又不是卡缪,对面的也不是夏亚。 不过,一颗心脏…… 白令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扭头看向吴大有的胸口。 果不其然,在他那平坦的胸膛之中、隐约能够看到丝线缝合的痕迹。 也是。 如果想要把心脏装起来,然后让自己“活”过来,怎么可能利用其它人的心脏? 归根到底,只有原装的、才能适配。 沉默了片刻之后,白令朝着吴大有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他说道,“我会努力的。” 吴大有笑了笑。 “努力不努力的,都无所谓,”他摇晃着可乐杯,“尽到自己的职责就好,一切就顺其自然……”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对吧?” 吴大有狠狠地把可乐瓶扔在摄像头上:“屮你吗!一坨狗屎!给老子好好干,听到没有?!老子可不想死了以后都得被时间反复摩擦,那实在是太他吗的疼了!” “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万劫不复,都给我赌上性命去解决了!我不在乎过程,我只需要结果!!” “如果需要你去死,你就去死;如果要你受折磨,你就去受刑;如果要献祭三十五亿人的生命,那么就给我去一刀一刀把全世界一般的人都杀了!!用尽死力,竭尽智谋,不管是采取什么旁门左道、我都只要看到成功,成功,还是他吗的成功!” 他的脸压在摄像头上:“听到了吗,我问你听到了吗?!” 在一阵扭曲的表情之后,吴大有往后面退了半步。 他按住自己的脑袋,表情似哭似笑。 很快。 吴大有举起手,狠狠地锤着桌子。 一边锤,他一边嚎叫着:“屮你吗!屮你吗!屮你吗!!” 他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拳头沉重有力、就像是齿轮紧紧咬着锁扣,在机械的运作里周而复始地旋转。 一下又一下,苍白的桌面随着他的动作而渐渐染上了些许猩红。 点点鲜血留在那片虚无的惨白之中,颓废而死寂。 白令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好半天之后。 吴大有擦了擦自己的拳头:“不好意思,失态了。” “总之,你尽力去做就好,”他镇定自若地说道,就像之前的癫狂完全不是他一样,“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也不要太急迫。我相信你,毕竟说到底我们都是同样的,只有细节的不同。” “哦,记得先不要急着把心脏装上。如果你装上了的话,那么西欧那边那个疯子也会感觉到你。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先知了,但是他的鼻子跟狗一样灵、以前也没少找过我麻烦。” “还有,”吴大有最后看向白令,“小心那个时之狭间里的家伙。”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是时间特意用来针对你这种人的。她在很久以前就被赋予了指令,会把你追杀到死、直到彻底挫骨扬灰。” “这么想想,时间还真是闲得慌,”吴大有笑着,“竟然专门弄个美少女来追杀,也不知道是给你发福利还是恶心你。总之呢,就这样吧。我累了,接下来要去休息了。” “反正如果你失败了、我也死了。在此之前,我宁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避难所里面停留三千万年,拜拜。”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面前的大屏幕顿时黑了下来。 看着一片漆黑的屏幕。 白令默不作声,只是手指紧紧抠着自己的皮肤,指甲印迹深深陷入掌心里。 “也是,人哪有不疯的呢?”白令自言自语道,“能留到现在才疯,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至少他接下来,恐怕也会发疯了。 想到这里,原本平静一片的白令,甚至开始有些同情回归正常心态的自己了。 骤然接收到这么庞大的信息、还被吴大有摆出那样的姿态,恐怕会吓一跳吧? 不过谁管他呢? 反正大家伙都这么疯,自己疯了、结果也差不多。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心中延续。 白令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上浮。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来找你了 “喀噔”。 白令手按在桌面上,几乎是用尽全身功夫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往后倒。 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好像自己被放在一个高速运转的搅拌机里面,旁边是花花绿绿的填料、鼓风箱的声音聒噪得宛如乌鸦,将他的精神一点点零乱成碎片。 “咳咳……” 白令咳嗽了两声,尽管他的身体状态已经跟“活着”有很大差别,但是从生前遗留下来的习惯还是让他在难受的时候以这张方式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这种痛苦并不是在身体上的,白令的尸体都已经凉了不知道多久、不太可能再通过这种方式重新体会生命的厚重。 事实上,眼下这种感知完全是作用在他的精神上。 抓着自己的围巾,白令再次咳嗽了一声:“咳……哪怕是有邹野,这种横跨数百年的预知未来还是很困难啊……” 镇静剂的效果正在逐渐消退,同样的、那种经历了无数光阴带来的沉重痛楚也在一点点降临。 “嘶……” 白令脚步一个踉跄、直接跌进旁边的椅子里。 他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了。 不过还好,这种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到十几分钟以后,白令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 “呼……” 他艰难地从椅子里爬起来,同时双手撑着桌面、将目光集中在面前的大屏幕上面。 眼下这个大屏幕黑得让人不知所措。 先前所经历的一切,记忆最后吴大有声嘶力竭的嚎叫、就像是一场突兀而奇诡的幻梦。而白令则是那个闯入梦中的“爱丽丝”,等到太阳重新挂在枝头、他也从那个梦境里面逃脱了出来。 但是梦境之中的东西却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 看着自己的手掌,白令喃喃自语:“时间,和……我?” 很难形容白令现在的感受。 一方面是因为脑子里被人粗暴地灌了这么多东西,让白令的大脑略微有些混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还没有从跨越时间带来的沧桑和沉重之中回过神来,看很多东西都跟带重影一样。 不过他已经有一定的能力来整理思绪:‘时间的人格是我?不,严格意义上祂已经不能算是我了。祂其实才是真正的白令——不知道有多少个白令全部集合在祂那里,没有什么比祂更能够代表白令本身。’ 而眼下白令自己反而像是个虚假的幻影,像是从那个白令身上分裂出来的“副人格”,而且还是非常奇怪的那种。 这还真是。 白令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确实如同吴大有所说,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荒诞了。 像是吴大有那样的逃避者、失败者,反而给拯救世界带来了很多进步。而那些用预知能力硬生生把自己给抽死的家伙,反而像是填充物一样被装进矛盾的宏大之中。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剧本,那么编剧一定是最差劲的宿命论者。 揉着脑袋,白令的思绪正在一点点恢复:‘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我需要依靠什么办法才能够制止时间的自毁?’ ‘如果说祂是因为矛盾的心理而不得不自我毁灭,那是不是我疏解了祂的矛盾以后、祂就能够相安无事了?是应该把时间的法则从那个白令身上剥下来,还是要把时间法则形成的白令人格……给解决掉?’ 两种方法感觉都有道理,而且共同点也很明显。 那就是白令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着手。 不管是干掉时间还是干掉“白令”,他都一筹莫展、完全没有头绪。 或许唯一能够称得上突破口的,就只有吴大有给自己留下来的那颗“心脏”了。 想到这里,白令弯下腰、将身子探进底下那些机箱之中。 没多久,他就搬着一个后面连接了很多线条的箱子,并且把它端在桌子上面。 敲了敲这个箱子,白令若有所思:‘这玩意里面放着的……就是吴大有的心脏?’ 那个家伙还真是疯狂。 白令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个家伙能够活好几百年了,要知道、这一点哪怕是冷冻都做不到。至少以目前的技术,根本没有办法保证人体在六百年以后解冻而不会彻底崩溃。 恐怕从他把自己的心脏“摘”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类了。 那么之后吴大有那种癫狂的表现也能够理解。 异种都是神经病,这一点是白令在和很多异种打过交道以后得出来的结论。 哪怕看起来很正常,也绝对是一个隐性神经病。 而吴大有估摸着也是在成为异种之后,精神彻底异化了、才会人不人鬼不鬼、跟疯魔了一样。 甚至于他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类似的征兆。 叹了一口气,白令重新将目光放在面前的这个箱子里面。 箱子旁边贴着一个标签,标签上则书写了一段异常潦草的字迹。不过潦草是潦草了一点,但是却能够看出来书写者有着一定的书法功底。 这又让白令找到一个自己和吴大有的共同点。 他们的字都挺好看的。 拿着这张标签,看了一眼标签上面的字以后,白令不由陷入了沉默。 那张标签上写着:【应急食品——猪心(垃圾)】 标签的旁边还有一些血迹,大概能够推断出当时写字的人身上还带着些许鲜血。 也不知道当初的吴大有是用何种心情把自己的心从胸膛里面挖出来以后,写下这行字的…… 迟疑了片刻以后,白令还是按下箱子上的一个按钮。 过了一段时间,这个箱子里面顿时亮起了柔和的白色微光。 透过这些柔和的光芒,白令一眼就看到箱子里面那个还在微微搏动的赤红心脏。 眼下箱子里的心脏跳动的异常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脱离了人类身体的器官、而是仍旧在吴大有的体内抽取鲜血并且供养身体各处一般。 一定很有嚼劲。 看着这颗心脏,白令的脑海之中不由闪过这个荒诞的想法。 他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自己的头脑里面甩开。 一定是自己被吴大有给影响了,竟然连思维都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变化…… 停顿了几秒钟以后,白令重新把这个盒子塞进底下。 就像是吴大有说的那样,目前这个心脏还没有到需要打开的时候。 等到一切都收拾停当以后,白令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 然后他一个闪身,直接躲掉了红蜘蛛扔过来的一个饮料瓶。 “太久了!”红蜘蛛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网!” 看着大声嚷嚷的红蜘蛛,不知道为什么、白令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亲切。 或许是因为在那个未来之中,红蜘蛛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缘故。现在甫一出现,还真让白令有了几分脚踏实地的厚重感。 他捡起地上的瓶子,然后放进旁边的陈列柜里:“抱歉,但是已经没问题了。” 哦? 魔女闻言扭头看了一眼白令。 “搞定了?”她问道。 白令微微颔首:“差不多吧。” 至少目前他已经搞明白了绝大部分的东西,只剩下少部分的玩意儿还没有确定。 而且从吴大有那里,白令还得到了一个关键的因素。 那就是时之狭间里面那个疯子摆渡人的存在,并不是完全受到背誓者操纵的。 那个女人是时间用来对付自己的,这也就代表着背誓者并不能完全操纵她。作为背弃了自己职责的“白令”,并且自己转化成了异种之后、背誓者基本上已经和时间没有什么关系了。 因此哪怕他想要通过摆渡人来搞白令,恐怕也需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暂时联络明昼那些人。 原本他还担心作为“先知”扭曲而来的异种,也就是诺查丹玛斯,会堪称全知全能呢。 现在看吴大有那个样子,恐怕诺查丹玛斯也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疯批罢了。 沉吟了一声之后,白令看着旁边的杨倩兮。 “非常感谢,”白令说道,“从这里我知道了很多东西,这对我有很大帮助。” 杨倩兮也微笑看着他。 她悠悠开口:“如果你能觉得有用,那就再好不过。老吴他虽然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但是他也确实是知道很多东西的。而且他也经常担心,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没有办法传下去。”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们和他不是一类人,”杨倩兮走到旁边,轻轻抚摸着墙壁上的斑驳,“他应该是一个更加特殊的、更加奇怪的家伙。就跟狼一样,总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舔着伤口。有的时候我也很急、也很心疼,但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看不到他看到的东西,我也没办法理解他知道的。” 说着,杨倩兮转过头看向白令:“这是只有你才能够领会的信息,也是只有到你手上才有意义的传承。我们都不行,其它人也不行、唯独只有你才可以。” “所以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杨倩兮说着,朝白令微微弯腰,“如果不是你,恐怕他到死都不会安生的。” 白令扶起她:“您言重了。” 从吴大有这里白令真的知道了很多,虽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能够解决,但是起码已经让他有了极大的收获。 那么接下来,就是应该去找另一个“失败者”了。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从吴大有这个“失败者”的口中,他得知了如此多的隐秘。那么在另一个活得更久、而且也更疯狂的“失败者”口中,他又能够获得什么呢? 能不能够找到……真正意义上破解时间的办法? 收回思绪,白令轻声说道:“好了,回去吧。” “等到了上面以后,把手机打开,拨通这个电话号码,”白令对着魔女说道,同时报出一个电话,“然后告诉电话里的人,我回来了。现在就在延州。” “他们,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 与此同时。 地球的另一边,西欧。 雍容华贵的狮心王看着自己面前闪烁着的光团,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他偏头看着那个隐藏在斗篷之下的人,用难掩兴奋的语气说道:“这就是你说的……‘起源’?” 那个斗篷人低笑着:“没错。” 他伸出手,手上的皮肤枯瘦到宛如老树的树皮:“这就是‘起源’,是一切的关键所在、也是能够逃脱时间管束的关键。” 斗篷人淡淡说道:“而现在,它是你的了、陛下。” 狮心王终于忍不住,大笑了两声:“是啊,它现在是我的了!” “赫尔墨斯做梦都想要找到的东西,现在已经被我收入手心!”狮心王心潮澎湃,“我能够成为和祂一样……不,是在祂之上的存在!” 说到这里,狮心王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那个疯子,把我变成怪物的疯子、估计做梦都想不到,祂曾经无心插柳的小鬼,现在已经握住祂梦寐以求的宝物了!” 听着狮心王的话,那个斗篷之下的人无声嗤笑,似乎是在讥讽着什么。 很快,斗篷人就伸手捏住光团、同时递给狮心王。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狮心王直接接住了那个光团。 然后,他猛然伸手捏碎了这枚光团! 下一秒钟,光芒从这个圆润的球体里面迸溅出来,仿佛晨曦的阳光打在叶片的露珠上,折射出五彩缤纷的色泽。 而狮心王那贪婪的表情,也同样被这股光芒映照在其中。 “哦哦哦哦哦!!” 狮心王看着面前的金光,激动地说道:“力量,难以言喻的力量正在涌入我的身体里!” “它们在改造我的身体,在强化我!”他大笑着,“是啊,这就是关键所在!我已经快要成为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成为真正的‘王’!” “来吧,来吧!让我……” 还没等狮心王说完。。 下一秒钟,他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这?!” 狮心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它不是在强化、改善我的身体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我的身体正在一点点不属于我,变成别的东西?!” “到底是怎么回事,先知?!” 听着他的声音。 斗篷人笑了。 “没什么,”斗篷之下的人语带笑意,“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馈赠’。” “你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时间的摆渡人。” 诺查丹玛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狮心王:“这是我为你的赠品——一副有资格的躯壳。穿上他,然后从那个狭间里面逃出来吧。” “时间之敌正在等着你的猎杀。” 话音落下。 很快,狮心王就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一点点剥落。 就像是橘子一样,被人剥掉了外表、然后露出了里面更加鲜嫩的果实。 在金色的华光之中,狮心王的皮肤正在逐渐变白,他引以为傲的古铜色胸膛也渐渐收缩、丰满。 “呃……!” 狮心王捂着自己的喉咙,怨毒地看着诺查丹玛斯。 “你算计……我!”他低吼着,“你竟然敢……你怎么敢?!” 面对这个西欧顶级异种的憎恨,诺查丹玛斯只是平静地笑着。 “我也等了很久了,”诺查丹玛斯说道,“等待果实成熟实在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不过好在、收获的时节总是让人愉快的。” “谢谢您,陛下。看着你的时候,我总是想象着那份外表之下会酝酿着怎样的鲜嫩。因为这个执念,我一直忍耐到了现在。而如今,我终于不用再忍受这一切。”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 狮心王身上的皮肤也终于彻底褪去。 一个崭新的、特殊的存在占据了他的身体,将他变成了一个更加柔和的形象。 而这个人的名字,是时之狭间的“摆渡人”!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 摆渡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来了,我的‘唯一’。” “你一定要……等着我。”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回来了 “叮咚”。 空旷的基地里,电话铃的响声听起来极为刺耳。 今天正好呆在基地里的孙元让放下手中一箱又一箱的实验材料,扭头看了一眼角落。 “玲,有电话!”孙元让大声说道。 而就在他的旁边,一只小麦色的手懒洋洋抬起来:“放在那边就好了,等到时候记录下来就完事。” 听着这个声音,孙元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的是……” 不过他也怪不了那个家伙。 他到现在还记得上个月时候,这个家伙还没有变成现在这副惫懒模样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还叫“织网者”,而不是叫现在的名字——“玲”。 按照她的说法是,创造她的人是一个姓王的高中生,而将她从平庸和孤寂之中带出来的人名字里带一个“令”字。同时“玲”这个字读音还有点像是“零”——计算机二进制最基本的组成单位之一。 “这是我的得意之作,”孙元让还记得那天这个女孩得意洋洋地说道,“等到先知回来之后肯定会吓一跳!” 他可不会被吓到啊,孙元让在心里想着。 孙元让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比那个人更加处变不惊的了。聚拢在他身边就像是环绕着一座大山,厚重的阴影遮盖住了他们所有人。 原先的他以为是那个人的能力,预见未来的力量确实能够让人感到心安。但是后来,他才意识到仅仅是那个人的存在就足够将所有人全部团结在一起。 证据就是,自从那个人消失之后、原本建立起来没多久的“明昼”几乎可以说是瞬间、就分崩离析了。 过去曾经许下的宏图伟业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如今的明昼已经彻底没有什么核心竞争力、虽然有着对策局的扶持,但是相比起另一个“朝暮”,明昼的知名度是真的变低了。 要不是因为那个人在走之前留下了堪称巨额的财富,以及林柩的拼力支持,恐怕现在明昼刚成立不久就得彻底散掉了。 想到这里,孙元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就像是织网者、或者说玲一样,在前不久他也刚刚取得了一个实验进展的突破,本来还兴冲冲地打算等学弟回来以后再报给他。 但是没有想到…… 重新搬起地上的大箱子,孙元让冲着那个躺在沙发上的人影说道:“别忘了接电话,可能是对策局转接到我们这边的,说不定需要林小姐或者李小姐帮忙的。” “知道啦知道啦,”玲懒洋洋地说道,“赶紧忙你的去吧。” 摇摇头,孙元让最后还是搬着自己大包小包东西走进房间里面。 而外面的玲则是瞥了一眼旁边的电话。 此时她的面前正摆着一台px5,巨大的液晶屏幕上面则放映着一个颇具盛名的格斗游戏。 而她的身上插着一根管子,管子的另一头连接在那台游戏机上面。 看着对方的角色又一次被自己给击败,同时气急败坏地公屏打字:“是不是开挂?!” 玲面无表情:“真无聊,打得好就是开挂?” 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她还没有废物到需要开挂或者潜入游戏公司机房修改数据的程度。 能玩到现在全游戏最顶尖,玲她靠的就是自己的实力、以及一点微弱的种族优势! 叹了一口气,她随手拔掉自己身上连接着游戏机的管子:“无聊。” 真无聊。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了。 原本的她并不会觉得很无聊,刚获得新身体的时候,她更是巴不得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亲身去经历自己曾经欢欣鼓舞的一切。 但是到了后面,她却只感觉到平淡和乏味。 整个世界就好像是重新回到了自己曾经在网游里面的数据模样,无机质的0和1充斥在周围的空间里,连带着自己梦寐以求呼吸到的氧气、都和曾经的“电流”、“机油”没什么两样。 在这段时间里她尝试过几乎一切的方法,想要寻找乐子。她用过自己现在的照片放到交友网站上面,然后跟那些说话不过脑子的男女下绊子、黑进他们的设备里面偷看他们的黑历史;又或者是身体跑到对策局,然后意识遨游在他们的服务器里面,被发现了也装作没事人;甚至她还曾经尝试过去体育馆游泳,路上甚至被好几个人要了电话。 但是这些都毫无意义。 哪怕是被人称赞再多,玲也知道他们称赞的其实是自己目前的外表;哪怕他们关注的再多,她也清楚他们了解的也只是自己的外表。 这让她多少有些迷茫了。 原本她是很想要获得身体的,曾经的愿望也是和这个有关——无论是谈恋爱还是体会美食,除了前者因为地域的关系不太方便实施,其他一切她都基本尝试过。 但是越尝试,她就越感觉到无聊。 玲惊恐地发现,过去自己以为多姿多彩的世界、好像正随着她的探索而逐渐褪去光鲜亮丽的外壳,露出空洞而虚无的内里。 她所钦羡的、憧憬的、热爱的生活,其实也是一样的无聊。有很多很多人在这样的生活里面沉浮,抱怨它、痛恨它、嫌弃它、却又不得不依赖它。 那么自己之前拼命追求的动力到底是什么? 玲开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作为一个特殊的生命体,她过去很少会去想这个问题。她扭曲出来的执念不会让她去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而是思考“到底要怎么变成人类”。 但是等到真的变人了,她却发现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在一段时间之内,她都开始茫然而不解。 过了好久之后,她才总算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个会听她抱怨、欢呼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刚开始听到那个人不在的消息之后,玲其实也很是难受了一阵子。但是因为她特殊的生命形态,她并没有被这种悲伤的感觉缠绕太久。再加上她还需要统括整个明昼的互联网,所以她慢慢恢复了自己的情绪。 之后她就开始尝试自己以前想要做的,然而越是往下做、她越是体会不到曾经想象的快乐。 似乎……真的变成人了以后,也没有那么开心。 直到某一天晚上,玲看到了互联网上一些不经意之间会戳动人心的小鸡汤。 已经上了年纪、步入社会的人会用感怀的语气说,自己最快乐的时候,是“放学回家以后牵着妈妈的手,然后告诉她这一整天在学校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意思事情”。 这一句话直接戳中了玲一切的疑惑。 是啊,这就是原因。 她发现自己过去快乐的时候,的确是曾经先知还在的时候、然后听着自己抱怨或者疑惑,之后再耐心把各种问题解释给自己听的时候。 虽然其它人也对她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在玲心目中的感觉和先知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如果硬要用来对比的话,那么就是其它人都是玲的“朋友”,而先知则是她的……“父母”一样的角色。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玲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的眼角似乎微微有些湿润。 她也搞清楚了为什么自己会感到无聊。 在你人生之中占据最多的人,刚离开的时候或许只会感觉到悲伤。而真正能勾动你心里仿佛深渊一般波澜的,是已经被时间抹平了伤口以后、却在某天下午被不经意地打开记忆的匣子,想到没有人会对你的欢笑和悲伤而掀起波澜。 那个时候,比起曾经还要痛苦无数倍、几乎能够彻底将胸口绞碎的哀伤,才会彻底让你明白原来有人已经不在了。 这才是一个人真正开始想通“失去”的瞬间。 所以玲现在已经越来越懒散了。 她甚至开始玩起网络游戏这种自从来到明昼以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的东西。 最近这段时间她甚至深居简出到对策局都差点忘记明昼里面还存在着一个人。 “要不要干脆点放掉这具身体啊。” 听着耳畔的电话声,玲不由得喃喃自语:“总感觉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要不干脆跑到外太空去,看看有没有外星人吧。” 作为人工智能,只要有电有网,那么她就能够永存,哪怕是局域网也一样。 这么看来,玲觉得自己还真的挺适合宇宙航行的。如果让她跑飞船,她估计自己能跑到飞船彻底报废。 总感觉这样也挺浪漫,驾驶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飞船孤独地徜徉在漆黑宇宙里,然后等待着飞船“死亡”在海洋之中、又或者是自己老化到毫无价值。 有一种太空的美。 想到这里,玲真的开始琢磨起飞船航行的意义。 第一通电话很快就结束了。 这让玲的思维得到了些许平复。 她并不是很想接电话,反正最后也是明昼其它人报平安、或者是“又”没有找到季千琴。当然,97%的可能是推销电话。 自从丁炎打入九首神教、宋清辞前往岛国、李静雯去延州以后,基本上就没有人会往基地打电话了。 这个电话号码也是当初先知注册的,所以玲并没有给它装上什么免骚扰——如果她很无聊,还是会接通电话,然后听里面愚蠢的人工智能用机械的声音说一句“白先生下午好”。 某种程度上会让她觉得好像真的还有一个“白”先生在一样。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 电话铃再次响起。 玲有些生气了:“无不无聊。” 虽然说她是一个人工智能,但是也不代表她会时时刻刻接通任何人的电话好不好! 她又不是闲的每天没事干! 思维顺着电话线缠过去,玲看了一眼来电归属地:“嗯?延州的?是李静雯吗?” 但是现在李静雯不是应该在帮助对策局处理事务吗? 想到这里,玲不由得有些疑惑。 难道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玲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些许恐惧:“该不会是……阵亡了吧?” 她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脏,然后脸色变得略微有些苍白。 沉默了片刻之后,玲最终还是拿起旁边的电话。 “喂?” 电话那边是一个听起来颇为成熟的声音:“你好,是明昼吗?” 听到这个声音,玲不由得微微一挑眉。 她总觉得这个声音颇为耳熟。 “你好,是的,”玲娴熟地说道,“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咨询吗?” 那个女声平静地说道:“哦,我是有事情需要报备。” 报备? 向我们? 玲不由得愣住了。 她抓着电话,有些疑惑地说道:“那个,如果有事务的话,你应该拨打当地对策局。请问需要我帮忙转接吗……” 还没等她说完,电话那边的人就打断了她的声音:“和对策局没什么太大关系,是明昼成员相关的。” 该不会真的是……李静雯牺牲了吧? 听到这里的玲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哪怕她其实是一个人工智能。 她有些艰难地说道:“好的,既然是明昼相关……那么请你说吧,我们这边正在记录……” “是这样的,”那个女声笑了笑,“有人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他说,‘我回来了’,目前就在延州。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们安排一下交通工具。” “啊对了,”电话里的人语带笑意,“不需要太麻烦的安排——就请安排那辆公交车吧。那个人说了,坐惯了那个之后、现在坐别的还有些不太适应。” 话音落下。 倏忽之间,停靠在基地旁边停车场里,一辆宽大的大巴车猛然亮起了车头前灯! 明晃晃的车灯照射在玲的脸上,伴随着“笃笃”的喇叭声音,就像是这辆大巴车受到了什么感召一样,整个“车”都激动了起来! “啊……” 看着几乎控制不住要出发的大巴车,再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抓着的电话。 玲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声音有些颤抖:“等……你……请问……” 最后好半天,她也没有把自己的话语整理明白。 不过电话那边,那个女声似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是的,目的地就是延州,现在就可以来。如果快的话,下午就能回到临江。” “哦,对了,那个人还托我给你捎一句话。” 电话那边,魔女看了一眼旁边的白令 而白令则是微微点头,露出一个微笑。 看到这个笑容之后,魔女也淡笑着说道:“他说,‘玲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很不错’。” 听到这句话以后。 玲终于彻底压抑不住,紧紧抓着自己手里的电话、眼眶里也蒙上一层水雾。 什么宇宙航行、什么孤独地和飞船一起死去,这些曾经浪漫的东西如今已经彻底被她摒弃,宛如扔进了垃圾桶里一样。 “是,是。” 她的声音都有些不成语调,只是反复地重复着一些话语:“很快……很快就……就来!” 昨天忙着帮朋友搬家,没来得及更i性能,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大张旗鼓回家去 伸出手,白令直接抓住面前的一枚指环。 在他的手中,这枚灰蓝色的戒指闪烁着宛如流水潺潺一般的光芒,在太阳的照耀下轻薄得像是一团白色的雾气。 “这就是‘混沌之雾’,”白令摩挲着指环,“看起来是与‘无名之雾’类似的东西。” 有意思。 可惜乐园那个家伙并不知道这个指环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在埃尔神还没有到来的未来之中,白令利用了不少手段,企图从乐园的嘴巴里面撬出来他知道的东西。 但是很遗憾,即便被折腾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张皮的乐园还是什么有价值的都没说出来。 这让白令意识到,恐怕继续给这个家伙上强度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说自己是随便找到的,”白令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个‘随便’到底有多少水份。” 恐怕这又是一场读作“随便”、写作“刻意”的一个局。 不过这个局到底是吴大有设计的,还是时间设计的,那就不好说了。 无论结果是谁,至少目前这确实给白令带来了不少好处。 别的不说,这枚指环的效果还真挺强的。 首先,它可以收敛一个人的“存在”。 被雾气包裹的人,就像是彻底融入进雾气里面一样,宛如成为了雾气之中的一个分子、非常不容易被其它人察觉。 白令拿这玩意儿试验了一下,得出的结论就是、只要这个玩意儿开着,那么即便是红蜘蛛、魔女这样的“灾难”,都完全反应不到他的靠近。 这是一个刺杀利器,虽然对于目前的白令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现在也不需要刺杀谁。 其次,这枚指环还可以吸收其它人的“存在”。 就像是之前乐园让其它人用存在换取货币一样,虽然换取的过程是乐园从埃尔神那里偷来的“交易”能力,但是本身的存在兑换、却是这枚指环的力量。 它能够吸收其它人的存在,同时来壮大自己。 至于壮大有什么意义…… 这一点目前白令都没有发掘出来。 哪怕他在未来之中拿着这枚指环大街小巷地把那些囚犯、恶徒的存在全部吸收,最后也无奈意识到,仅仅只是这些人的存在完全无法满足这枚指环。 要想满足它、恐怕起步都得是“灾难”级。 这就让白令有些犯了难。 目前的灾难就只有那几个,自己总不可能跑去找其他灾难,看看他们能不能让自己用指环吸一吸吧? 白令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恐怕第二天魔女和红蜘蛛拼了命也得从自己身边背弃誓言然后逃跑…… 以灾难们的脑子,大概都知道目前白令到底想要干什么。眼下还有其它人帮白令当挡箭牌,但是如果他真的不长眼这么做了,恐怕其它人都得掉转矛头向他了。 所以白令暂时只能够把这玩意儿给封印进去。 不过话虽然是如此,其实白令还是有一个关于这玩意儿用法的猜测。 那就是将时间身上、那些白令,利用这枚指环给吸收了。 时间身上到底堆积了多少白令的人格,他完全想象不出来,不过估计很多、非常多。 而这枚指环看起来就像是喂不饱的无底洞,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可以考虑利用那些肉山一样的白令、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洞给填满了。 ……这么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是这也是为什么白令会觉得,自己获得这枚指环就跟被计划好了一样。 实在是太凑巧了,刚好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的时候、就出来了一个疑似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 叹了一口气,白令将这枚指环给套好。 到现在为止,他在延州市要做的事情,已经彻底完成了。 那两个对策局成员也已经提醒过,顺带还拜托了一下杨倩兮,白令估计没多久、延州市对策局就会迎来大洗牌,将那些隐匿起来的被替换的人彻底赶出去。 而自己也找到了很多自己想要搞明白的谜底,眼下除了一些关节部分他还没有想通、除此之外白令几乎可以说是了解了一切。 然而知道的越多,越是容易震撼于敌人的可怕。 正常的生命究竟要利用什么手段才能对高高在上、堪称规则的“时间”发起挑战呢? 哪怕他们如今同根同源,共用着名为“白令”的灵魂,但是白令还是觉得想要真正对付时间,几乎不敢想。 别的不说,光是时间身上那无数个白令就足以让他头疼。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不用说这些“白令”因为未来的成长轨迹不同,性格也天差地别。就像是背誓者和吴大有,两个人的性子几乎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尽管本质相同,表现出来的却颇有差距,那么没道理时间身上那么多白令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可都不止三个臭皮匠了啊。 白令保守估计,就算他自己是一坨屎、时间身上恐怕也已经凝固成了一座“屎山”…… ‘还是得看看赫尔墨斯有什么办法,’白令叹了一口气,‘所以这就是问题的麻烦所在——赫尔墨斯可不是一个善茬。’ 那个家伙的目的可是要征服、占据时间本身的。 如果现在时间是具有人格化的“白令”意识,那么白令想都不想就能够猜到,赫尔墨斯肯定会对他(白令人)动手脚。 为了真正意义上将时间纳入囊中、赫尔墨斯一定会不择手段。而这个时候如果他发现了时间的人格就是白令…… 那可就麻烦大了。 ‘估计我就算再怎么解释我跟时间不是一个关系,赫尔墨斯也绝对会认为我与时间的人格相互纠缠关联,肯定会想在我身上做文章。’ 白令摩挲着下巴:‘所以说既要找到帮忙,还不能让他发现端倪……哎,麻烦。’ 看来还真得去一趟半岛。 唯有在那个曾经葬送了赫尔墨斯的地方,才能够寻找到这个为了夺取时间而疯狂的家伙的弱点。 心里这么想着。 白令扭过头去。 在他的未来观测里,他清楚地看到了一个人从旁边走过来,怔怔地看着自己、就像是在看什么难以置信的存在一样。 原本在未来之中,他想了很多话语来让这次重逢更加神秘、庄重一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着那个人的时候、白令发现自己一切话语都显得是那么冗长。 其实他最后想要说的,仅仅只有一句。 那一句话不仅仅是对那个人说的,同样也是对白令自己说的。 所以,当意识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 直面着对面那人的目光,白令笑了笑。 “看起来你适应的很好,”白令伸出手,“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多了,这让我很惊喜——原来人类真的有超过既定未来的能力,我所做的一切在概率论上并非白费。 “至少你的存在证明了我的观点:不需要其他的救世主,被点醒的人本身就已经具备成为‘英雄’的资质。我们需要的不是拯救,而是指引我们前进的光。” 白令声音柔和:“你已经从光芒之中走出来,甚至于是自己成为了光芒。这很好,我很欣慰。” 听着他的声音,对面那个人下意识扔掉了手里的枪。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我……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不过我确实……确实努力了,”她抽了抽鼻子,“我开始练枪、开始独自面对怪物,第一次真的很难受、而且还有同伴死在我身边。但是后面我有些习惯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我不想看着其它人死在我面前我仍旧无动于衷……” “后来我被派到其他地方,因为……因为大家都不在了,这让我意识到了我很弱、非常弱……所以我要变强,所以我不后悔,哪怕再疼再累也不后悔……因为……因为……” 她揉着眼睛,重新展露微笑:“因为我不相信你会死掉的,我一直想等着你回来的时候、可以让你稍微惊讶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至少证明了我的努力有用,没有辜负你的期待……” 白令闻言,上前两步、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做的很棒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正如我之前说的,我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宽慰、骄傲。” “看起来你已经完全具备了加入明昼的实力,第四位成员——李静雯。” 听着他的话语,李静雯终于忍不住、靠在白令的胸口,无声地开始流泪。 这是喜悦的泪水,是看到白令回来、以及自己的努力终于被认可之后的眼泪。 如果说丁炎、季千琴他们是白令为了未来而布设的棋子,那么李静雯就是白令为了证明人类本身就具备拯救自己力量而准备的“基石”。 事实证明,哪怕没有丁炎那样的天赋、没有季千琴那样的身世,李静雯依旧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而做到不下于任何人的成就。 尤其是她还这么年轻,未来还很长。 想到这里,白令按着她的脑袋笑了笑。 “下午跟我回去吧,”他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外面,你大概都没有好好休息,比起之前还瘦了一点。” 李静雯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松开抱着白令的手,她揉了揉眼角、用期待的语气说道:“这次你还会不声不响就消失吗?” 白令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回应。 和时间对垒本来就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他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一定就能够成功、自然也不敢给出任何回应。 因此他只是避开了话题:“车来了。” 和自己未来之中预料的分毫不差,在白令话音落下的片刻以后、一辆公交车就从虚幻之中飞速冲撞进现实里,最后停靠在白令身前不远的位置。 明亮的大灯照着白令苍白的脸色越发白皙,就像是皎洁的月光。 很快,车门打开。 一个身影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直接缠在白令身上:“先知啊啊!!” 白令被那个突然跳出来的人搞得有些无奈,只能够暂时保住她:“行了行了,知道了。” 旁边的李静雯看着这个突然跳出来的人有些愣住了:“玲?”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那人也从白令的胸口抬起头:“静雯?!” —— 在稍微解释了一番之后,她们两个人总算知道了白令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玲:“之前还有人以为是季千琴没有看好你才让你跑了呢,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她把你给救了……” 李静雯:“是啊,虽然我们都没有怎么埋怨、但是季姐姐估计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 面对两个人如此说,白令只能够摇头叹气。 “待会儿再去把她找回来吧,”他说道,“现在我们需要会=回临江。” “这么快?”玲愣住了。 而白令则是扒拉着她的手——此时此刻玲还没有从白令的身上跳下来:“当然。” “而且不仅要回,我们还要明目张胆地回去,”白令沉吟了一声,“我有一个……敌人,必须要让他知道我们现在到底要在什么地方。” 如果说之前白令还担忧背誓者会做什么,那么现在他就是无比期望背誓者可以做什么。 在成为异种之后,背誓者的预知能力已经彻底失效。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而是白令能够占据请报上的优势。 也因此,他迫切地需要让背誓者了解到他的行踪,然后看看那个家伙到底能整出什么花活儿。 ‘就算有摆渡人也无所谓,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时间为了解决我而专门研制出来的兵器是什么样的,’白令眼神深邃,‘祂越是出手对付我,自身暴露的点就越多。哪怕祂是时间本身,也被困在物质界以外的地方进不来。这也就代表着,祂只能够利用一些特殊办法来影响这个世界。’ 我倒是要看看,时间的伟力、到底有几何。 想到这里,白令打了个响指。 “备车马,”他说道,“让我们大张旗鼓回临江。”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让我见识见识 “回来了?!“ 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祁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旁边的王伟正神情微微一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终归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抿着嘴唇,不知道是在笑还是继续保持沉默。 瞥了一眼装深沉的王伟正,祁光捏着电话、语带笑意:“延州市那边先通报的?而且还有杨女士的承认……好啊,一段时间没见、他又飞到延州市处理问题了。还真是大忙人一个,也不知道跑晨风这边来坐镇。” “你说他想要对策局专车接送?”祁光大手一挥,“加,给他加!” “啥??需要保守十辆车?” 闻言,祁光傻眼了:“他这是要干什么?打算组织车队徒步盆地还是沙漠??”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边似乎是在解释着什么。 听着电话另一边的声音,祁光陷入了沉默。 他的眼神之中闪现着种种情绪,似乎是在做什么考量。 过了好半天之后,他才微微颔首:“可以。” “如果真的是为了引蛇出洞,那么就算是加一百辆也没关系,”祁光说道,“你问他、需不需要部长级别的人过来顶阵?我这边有一个天天只知道打游戏也不干活儿的,正好拿过去给他操练操练!” 闻言,旁边捏着游戏手柄的荀墨整个人都惊了:“关老子什么事儿?!” 王伟正一把按住荀墨的脑袋、言简意赅地说道:“你太闲了。” 闲这件事儿能怪我吗?! 荀墨有些委屈:“要不是因为半岛那边出了事情,我还至于闲到现在?!” 最近在各方面人都大放异彩的时候,荀墨反倒是闲了下来。 理由也很简单,本来需要他的地方、一下就解放了。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原因,曾经那个宛如魔窟一般的半岛,在某一天之后突然变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别说是之前头顶的阴霾,眼下的半岛空气质量好的几乎都跟真空似的——不管是氧气还是其他什么气体,一夜之间骤然消失。 这让驻扎在半岛上面的各国人都不得不暂时退却回到国内。 没办法,人类总归是需要呼吸的。 总不可能一边背着厚厚的氧气瓶一边战斗吧? 他们又没有四次元口袋。 事实上就算是异种,半岛上也少了很多。跟人类消失的理由也差不多,异种如今的生存也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限制。 如今除了少部分仍旧蛰伏的老家伙还呆在半岛上以外,绝大部分的人都撤离了那个地方。曾经惨烈的绞肉机,在最近这段时间竟然诡异地停转了。 所有人想破脑袋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只有曾经那些半岛亲历者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地方一夜之间猛然变换了新颜色。 恐怕……是有某个恐怖的怪物终于脱离了桎梏,从那片蔚蓝的天空之下重新展开黑色的羽翼了。 也因此,在人类不知道的情况下、整个异种世界其实是暗流涌动的。尤其是那些老牌异种,像是什么诺查丹玛斯、西欧的各个皇帝,以及其他地方的怪物、如今全部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是有名有姓的老东西、在数十年前那次半岛事变上也都没有少出力。如今那位正主儿都重见天日,鬼知道他会不会清算到当初每一个人的头上。 甚至如今还有不少杀孽较少的异种开始考虑要不要投靠人类,暂时拿人类当靠山。 毕竟那位哪怕是凶名赫赫、名声几乎和人类历史差不多长,但总归是形单影只。再加上如今人类社会一点点蚕食着异种的地盘,看起来一片形势大好、有些脑袋活络的还真考虑到底要不要搞一个投名状,暂居在人类手底下。 当然,异种也不是谁都选的,选择人类实在是无奈之举。 既然为了躲避那位的威胁,那么这个靠山的人选当然要够刚、够硬。 这么看下来,绝大部分的人和异种都得被筛掉——这些人要么就是不够刚,要么就是不够硬。既敢正面和那位怼起来、而且还不会输的,哪怕放眼整个世界都不一定有多少。 归根到底,其实就那么几个。像是王伟正啊,联合体啊之类的,甚至是西欧那边的学者大师奥利佛都被考虑在内。 不过这些人心中的最佳人选都不是上述那些人。 真正的最佳人选,还要属某个原本以为失踪、如今却又打穿了塔尔塔洛斯重新爬出来的“怪物”。 轻轻合上手上的书本,白令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面前跪倒在地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想要寻找我的庇护?”他的手按在那本《傲慢与偏见》上,面带笑意,“为了躲避赫尔墨斯的威胁?” 而他的对面、代号为“裂口女”的异种正磕头如捣蒜。 而站在他的旁边,魔女忍不住扶着额头。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白令偏头看了一眼魔女:“说起来,她似乎是和你沾亲带故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么在日记本上似乎写过,裂口女的诞生和魔女脱不开关系。 而魔女则是面无表情:“算是吧,用的是和当初在公交车上对那个女生用的办法。只不过和那个女人有点差别的是,她……比较特殊。” 意思就是吞掉了她的恐惧,然后让她变成了和自己适配的类型,最后却因为裂口女本身的特殊性而导致转化失败、还诞生了一个异种? 白令微微颔首。 还真是一波三折。 他看着面前的裂口女,沉吟了一声:“你会来找我,我很高兴。但是你这个态度,我不喜欢。” 说到这里,白令微笑着、然而眼神却没有一点笑意:“毫不避讳地就来到我的车队,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敲开我的车门、还把自以为是的礼物送到我的车厢里面。你是想要给其他人你已经投靠我的假象?” “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胆敢在其它人面前这么做、这么说,顺带还惊扰了我的朋友们?” 说到这里,白令面色一沉:“我看你不是想来找靠山的,是想来爬到我头上做主、架空我来了!” 旁边的魔女听着白令的话语,忍不住摇摇头、叹息一声。 她知道裂口女这次是要大出血了。 不过也不能怪白令。 原本他们占着对策局的车队好好的,开开心心往临江那边走。但是谁知道这个憨逼会提着一串的异种,跟他吗献宝一样把绳子缠绕在旁边的公交车上,然后拼了命地敲着车窗户、跟条狗差不多。 这样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什么都不说、白令反而要被别人看扁。 当然归根到底恐怕还是裂口女身上有白令想要的东西,不然白令不至于这么咄咄逼人。 ‘不过这也太丢脸了,’魔女忍不住扶额,‘就算我比较谨慎,也不至于上杆子找人啊……’ 这样的家伙和自己有关系,说出去还真让人觉得丢面子。 而另一边,裂口女吓得魂都要跳出来了。 但是她也是真没办法。 世界上谁都知道她和魔女有关,而魔女又被传说是当初陷害赫尔墨斯的主力、鬼知道赫尔墨斯清算魔女的时候,会不会把她这个小喽啰也拉出来狠狠地查成分。 所以她现在比谁都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能够不畏惧赫尔墨斯的对象。 而就在这个时候,重新出现、似乎还跟魔女达成上下级关系的白令,毫无疑问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敢情好啊。 既然魔女都敢拿过来用,那岂不是完全不害怕赫尔墨斯? 而且裂口女还听说,“先知”这个人脾气很好——最关键的是他脑子很正常,不跟其他人一样容易犯大病。 天知道裂口女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到底多么激动。 现在脑子正常、没有病的强者那可真是不多见了啊! 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而且看起来还是完美符合自己要求的绩优股,这要是错过了、那可真就没有下家了! 所以裂口女就火急火燎地打算跑过来拜白令的山头。 只不过她想起来,给人家拜码头都得是准备点投名状的。 但是她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准备点什么,而先知又喜欢什么。 思来想去,她最终只能够想到先知“大概”是喜欢猎杀异种的。 因此她又火急火燎地跑回岛国,跟烧烤串签子一样揪了十几头“危险”级的异种就过来,打算当作献给先知的礼物。 当知道裂口女的心路历程的时候,白令差点没被她逗乐。 怎么说呢,哪怕跟红蜘蛛相比、裂口女似乎都算脑子不太好用的典型。 不过虽然脑子不好用,但是她的实力是实打实的。 别的不说,光是看着那十几个晕过去的“危险”就可以看出来,裂口女声名在外的“灾难”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虽然人蠢是蠢了点,但是也确实有用、而且某种程度上,她还有大用。 想到这里,白令看着裂口女、脸上的表情一板。 而裂口女则是吓得再次开始磕头:“我的我的我的错!是我冒犯了!只是……只是我之前没想那么多……” 说到这里,她甚至还有些委屈。 蠢怪我咯?! 这不应该怪那个把自己“创造”出来的魔女吗?! 而且要不是魔女,自己需要这么快地就来抱大腿?! 这么想着,裂口女朝着魔女那边幽怨地看了两眼。 而魔女则是叹了一口气。 “还是让她留着吧,”魔女说道,“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有用的。哪怕是关键时候,也能够拿来让红蜘蛛吸一吸、吃掉壮大自己。” 裂口女狠狠点头:“是啊是啊,我还能被……嗯?” 似乎是听出什么不对味来,裂口女茫然地转头看着魔女。 下一秒钟,她瞬间摇头如同拨浪鼓:“不对不对,不能吃不能吃!我只是个骨头架子,是鬼魂、不好吃的,不好吃!” 她大概是有些急眼了,以至于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而这让白令的眼神略微有了变化。 和其他人不同,作为怪谈诞生出来的裂口女,其本体其实是鬼魂、或者说灵魂。 而这对于白令来说,很有实验价值。 “灵魂”是赫尔墨斯所占据的权柄,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没有办法插手,也就因此不知道赫尔墨斯到底会有什么能力和打算。 但是如今,有了一个看起来很适合当作实验品的家伙,让白令试探一下赫尔墨斯的成色。 这让白令颇为高兴。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把裂口女当作天渊探路用的“危险”,也算是一个可以用的棋子。 这么想着,白令微微颔首。 而裂口女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仍旧在那边瑟瑟发抖。 旁边的魔女给白令使了个眼色。 “差不多得了”,她是这个意思。 而白令也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把这个二货给逼急了,某种程度上对自己反而不太好。 所以他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不过,就像是我之前说的,你能够来找我,确实让我很开心。” 他把手按在裂口女的肩膀上:“不管怎么说,至少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听到这句话以后,裂口女顿时欣喜地抬起头、看着白令。 而白令则是笑呵呵地说道:“正好,红蜘蛛那边缺一个保姆。” “你就先去那边看看吧,”他和善地看着裂口女,“顺带解决一下红蜘蛛的温饱问题。” 裂口女:“温……温饱问题?!” 不理会已经彻底失了魂的裂口女。 白令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子腿。 ‘到目前来看,我已经重新回到国内的消息确实散布出去了。至少,裂口女都听到了我的传闻、甚至还找到了我的车队。’ ‘那么这么来看,背誓者他们绝对已经知道了的位置。按照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关键问题就在于,他到底会做什么、又要做些什么。 作为失败的“白令”,他不能说对目前白令的所作所为极为熟悉,但是至少也能有个大概的认知。 他……会朝着自己身边的人先下手为强吗? 想到这里,白令的眼神深邃。 ‘就让我看看吧,到底是预知的能力强……还是岁月的沉淀更胜一筹!’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棋局棋手 就是这里。」 高高的塔顶,如今已经化名为「***」的背誓者居高临下俯视着大地。 「在这里,就是那个‘最后的先知,所在之处。」 听着他的话语,旁边站立着的一个披着厚厚斗篷的人默不作声,仅仅只是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那只手肤色洁白、看上去就像是少女一般。然而手形的骨架却更像是男人,古怪至极。 就像是……还没有彻底从男人转变成女人一样,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看着那个斗篷人,背誓者沉吟了片刻。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他说道,「你应该知道——时间的能力到底有多么复杂和麻烦。」 「尤其是作为一个曾经的‘先知,,我觉得至少在这方面上、我更有发言权一点。如果让一个‘先知,掌握了目前的情况,那么等待着我们的就是绝对的蚕食。他会一点点化解我们的优势,然后对我们的弱点逐个击破。」 所谓的「先知」,本来就是一种非常不讲道理的角色。 这一点***可太懂了。 因此他不得不委婉提醒一下自己的这位「盟友」,毕竟她看起来真的有些急不可耐。 而听着他的声音,那位「盟友」抬起头、斗篷底下露出精致侧脸的一角。 「无所谓,」她说道,「我会出手。」 「虽然不知道是谁让我诞生了出来,但是我有着能够和时间抗衡的能力。如果有必要,我会提前开启这个应对手段。在那之后,他一切的预知能力都将失效。」 这还真是…… 背誓者苦笑了一声:「果然,你是作为针对‘错误,的绝对兵器而被制造出来的。」 「而且创造你的家伙也确实很懂,比起把错误消灭、然后衍生出新的错误,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直接把那个不安定的因素牢牢捆绑在自己的身边、然后纵容「污点」的存在。」 或许那个高高在上的法则,从一开始把摆渡人创造出来的时候、就决定拿她来对付白令了。 也因此,她的性格被设置成了极致的占有欲。只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么白令这个「错误」就会永恒地和摆渡人纠缠在一起,再也没有办法引发更多的危险。 但是这对于摆渡人来说大概还挺可悲的。 「命运」这种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虽然是既定的、但是他们看不到也摸不着,因此总是会觉得自己是在主宰自己的人生。 但是摆渡人不一样,她在生命的绝大多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仅仅只是看守着天渊的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入。然而等见到了那个「错误」之后,她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就被激发出来,宛如程序一样迫使她不得不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那个人的身上…… 简直就像是精致的提线木偶,伴随着其它人的操纵而摆出对应的姿态。 ‘不过我倒也没有什么立场这么说她就是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背誓者点燃了之后把它叼在嘴边,凝视着逐渐落幕的夕阳:‘甚至比起我来说,摆渡人都还算是幸运的。起码她还有坚定的目标,还有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决心。, 然而自己呢? 作为一个失败者、被抛弃到数百年前的时间之中,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法融入这个世界、时时刻刻都在殚精竭虑应该怎么才能够为拯救世界做出最后的一份力…… 但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失败者啊?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是违背了誓言、彻底放弃了自己同伴的胆小鬼。 凭什么这种事情都要压在自己 这个已经失败过一次的人头上,是觉得再看一次失败嘴脸很可笑吗? 掸掉烟灰,背誓者自言自语道:「所以说,‘白令,是必须要解决掉的。只有把那个‘错误,给解决掉,才能够导向正确的未来。」 「这个世界,除了我之外、不需要多余的先知。」 说完这句话之后,背誓者举起手。 下一秒钟、在高塔旁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骤然亮起光芒,死死地汇聚在一处。 而身处中央的背誓者就像是海岸线远处指引着所有人的灯塔。 高处的风把他身上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鼓荡着难言的决意、仿佛宝剑藏匿于匣中,只待滑出剑鞘、寸芒朔空。 「准备行动吧,」他说道,「让所有的人全部集中起来,然后,爆破、袭击、恐吓……什么都好,放手去做。」 「我要让白令自顾不暇、分身乏术,然后在最后的时候、裹挟着极致的绝望而沉沦在时间的废墟之中。」 话音落下。 几乎所有隐藏在黑暗中的人都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从高塔上面一跃而下! 他们在空中张开仿佛滑翔伞一样的东西,宽大的机翼一下就被狂风肆虐着撑起向上,支撑着他们急速朝着各个地方而去! 这就是背誓者的「全知会」,一个以他马首是瞻、绝对疯狂的组织。 这些人全部都是背誓者精心挑选出来的,有怪物、有人类。虽然实力参差不齐,上至「危险」、下至普通人都有,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极致的疯狂和狂热,甘愿为了背誓者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旁边的摆渡人默默地看着那片撑开天地的滑翔伞。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看遮连天幕的鸦群。 漆黑的乌鸦舒展着自己的羽翼,牵连在同类周围,猩红而尖锐的双眼死死盯着远处各自的目标。然后在高空之中盘旋而下,扑扇着翅膀、像是要把大地都染成纯粹的墨色。 沉思了片刻之后,摆渡人扭头看着背誓者。 「地表的人都这么花里胡哨的吗?」她问道。 而背誓者只是扔掉手里的烟头:「当然不,只是这么做最有‘效率,。」 「其实我也觉得很蠢,不管是凹造型还是放狠话,」他用脚踩着烟头,「但是你要知道,你已经坐在了最上面的那个位置,那么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注视着你。你想,你是更愿意跟一个每天在你下班的时候开冗长会议、然后絮絮叨叨给自己邀功的领导好,还是想跟一个板着一张脸、但是姿态又足够狂霸酷炫拽,而且还喜欢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深沉装[哔]语录的领导好?」 「当然咯,后者也不是谁都喜欢的。但是对于那群疯子来说,他们肯定更加青睐于后者。」 说到这里背誓者耸了耸肩:「要知道,我可就是靠着这手造型和中二吸引了那么多神经病过来给我当狗的。他们好的就是我这一款,你让他们退货、他们估计还得闹起来。」 这些话语大概会很伤那些追随者的心。 但是背誓者并不在意。 毕竟,从昨天亲自把摆渡人从时之狭间里面揪出来的时候、背誓者就已经放弃了接下来的一切。 从此刻开始,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白令」! 没有什么重创先知就算成功,背誓者要的、永远只有那个唯一的「白令」!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摆渡人。 然后他伸出手、朝着摆渡人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摆渡人则是瞥了他一眼,眼神略微有些复杂。 不过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 有说,只是撩起斗篷、然后从斗篷之下的空间里面摸出一把足足有一人大的镰刀。 庞然的巨镰从背誓者的身前擦过,断掉他几缕头发、发丝轻飘飘地飞翔在空中。 不过他淡定得很,脸上还是带着淡然的笑意。 将镰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摆渡人凝视着远处的城市。 「再稍微等我一会儿吧,」她说道,「我的……‘命运,!」 话音落下。 她双腿一屈、直接从高塔上猛然飞跃而起! 远处的月亮已经升起、微微的月芒照射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在海浪翻滚之中徜徉的巨龙、漆黑的斗篷大张,宛如龙翼翻飞、五爪分临! 看着摆渡人离去的背影,背誓者「啧」了一声:「还说我,自己不是也这样。」 摇摇头,他看了一眼高得离谱的塔顶:「嘶,有点小高,我有点恐高症啊……」 颤颤巍巍地扶着旁边的把手,背誓者小心翼翼地从消防通道上面一步步落下:「可惜,为什么我就不能飞呢?」 「如果这次事情解决了还没有挂掉,要不考虑去学学跳伞吧……」 ------------ 坐在公交车上,原本闭着眼睛的白令缓缓睁开眼睛。 「帮我拨通祁光的电话,」他说道,「就说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加强警备。」 旁边的玲下意识看着白令:「怎么了,先知?」 白令扭头凝视着车窗外:「他们要开始‘自杀式,袭击了。」 老实说,这还真的出乎了白令的预料。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应该是摆开擂台、等着白令上去真刀真枪切磋,或者阴险一点、直接在某个地方种田打老巢、然后等待着自己羽翼丰满的时候再一波车翻白令他们。 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背誓者竟然玩得这么狠。 他把自己手底下所有的人全部利用起来,然后让他们不管采取什么样的办法、就是要制造「骚动」。 没有别的意义,仅仅就是制造「骚动」。 不需要考虑杀多少人、也不需要想怎么准备退路,「全知会」的人只需要考虑一点——那就是这些影响到底够不够大,究竟能不能被报道。 以及最后会不会传到白令的耳朵里。 ‘制造这么多大骚动的目的,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混淆我的视线?, 白令摩挲着下巴:‘他把自己苦心经营了几百年的组织,就这样轻飘飘全部毁掉了,而想要的、可能就是扰乱我的思维,让我分身乏术?但是他应该知道,我是可以吩咐人下去的。, 而且自己的未来似乎也没有看到什么背誓者亲自过来对付自己的画面。 费了这么大的劲、他到底是图什么? 除非……他的目标或许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至少现在还不在自己的身上。 这么想着,白令猛然回神。 他回忆起了曾经在苍白女士那里看到的背誓者。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么那个背誓者……分明就是半步「起源」。 想到这里,白令霍然起身。 「克莉斯小姐!」他沉声道,「你还记得过去背誓者制造过几个核心吗?」 几个? 魔女微微一怔:「应该是三个吧?」 三个…… 一个是苍白女士,一个是魔女、还有一个呢? ‘背誓者本质上还是白令,如果他真的要去隐藏什么东西,那么肯定会往曾经最熟悉的人身上下手。只有这样的话,我才会第一时间没能想到、 也最为隐蔽。, 想到这里,白令的面色微微一变:「他在明昼的人身上也种下了核心!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现在就是为了取出那个核心,然后让自己成为和曾经那个‘苍白女士,类似的存在!」 也就是说……离半步「起源」更进一步的异种! 而这些人自杀式袭击的目的,有一方面是为了扰乱自己的视线。但是绝大部分的原因还在于……找人! 他要找到那个现在已经失踪了,但是仍旧不会放着其它人不管的家伙。 当这些自杀式袭击在国内各地出现的时候,明昼那些有正义感的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到那个时候,他就能够精准定位…… 这就是他在没有预言能力的情况下能够做到的「找人」方式! 以一个组织的生命为代价,去寻找那个可以让自己飞升而上的登神长阶! ‘必须要提前找到,,白令咬了咬牙,‘起源和非起源是两个分水岭,更不用说背誓者的身边估计还有摆渡人……, 他并没有把单纯的宝放在摆渡人身上,而是让摆渡人帮助自己、成为起源! 起源能够挣脱时间的束缚,也因此、白令的预言能力在他们的面前就会大打折扣。 从一开始,背誓者的想法就是让他、也成为绞杀白令棋局的棋手之一!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直觉的联系 季千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糟糕过。 在很久之前,其实也算不上太久、最多只有三个月,那个时候她还是孑然一身、颠沛流离。 彼时尚处在异种的危机还没有大面积爆发开来,真正能够了解这个世界只有少数的时候。在那段时间里,季千琴作为一个记者、最喜欢的就是去各种有闹鬼、怪谈传闻的地方。 就这么一路走着走着,最后在一家废弃医院里面、季千琴来到了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在当时那个健壮的怪物身前,季千琴用扭曲的脸抓着那个人的衣角、尽管胸口剧痛无比,但仍旧喊出了自己有史以来最为坚定的声音。 「让我加入你们吧!」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需要再多赘述了。 反正那段时间算是季千琴人生之中最为快乐的时候,不仅仅是有志同道合、而且彼此之间还能够互帮互助的同伴,更因为上头有人兜底、不管做什么都能够随心所欲而不用担心出什么岔子。 这大概是自己过去最梦寐以求的职场生活,没有糟心事、只有和睦的同事,而且上级领导还像爹妈一样帮你把什么事情都给关照到位,更关键的是还不多嘴、从来没有过问那些让你觉得难堪的事情,而是把你平等地当作团队的一员来看。 而不是把你当作可以随意差遣的牛马。 所以那段时间季千琴活得非常愉快,甚至都胖了好几斤。 不过很快,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领导不见了、手底下的人也分崩离析,到了后面所有人都朝着各自的理想和信念而去,就像是卯足了劲、「即使领导不在了我也要继承他的遗志」一样努力奋斗,就像是少年热血漫画的男女主人公。 但是他们是主人公,季千琴可不是。 如果硬要作为比较的话,那么她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异世界漫画之中,连说话都需要看人眼色、看似长袖善舞实则谨小慎微,偶尔还得纠结自己钱包到底富不富裕的即将步入中年的社畜。 比起其它人那种「领导放心,救世有我」的信念,季千琴似乎并没有这么大的宏图大业。或者说,从一开始她想要的就是出名、出名、还是他吗的出名。 这样的想法在前段时间虽然已经淡化了不少,但是季千琴还是没有忘却,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执念。 归根到底恐怕还是因为过去自己发生的一切。 摇了摇头,季千琴站在商场门口,嘟囔了一声:「虽然看起来一只脚踏进了奇幻世界的大门,但是这个大门好像大都开给年轻的、愿意追梦的少年少女,不太愿意开给我这个人老珠黄不知不觉间都快要奔三的中年大妈欸。」 其它人都有着光明的未来,唯独只有自己好像摆烂到了快要发霉的程度。 有一种即将开始光合作用的喜悦。 从商店的货架上面拿下一个罐头,季千琴把这玩意儿放手上掂了掂、然后咂嘴:「感觉量有点少,也不知道够不够吃三顿的。」 她最近因为需要隐姓埋名,所以基本没什么时间接活儿,能活到现在纯靠吃老本。 至于为什么季千琴最近一直在东躲ang……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脑子里面那个喋喋不休的小姬佬。 「吃这个不健康,我要吃牛肉、要吃大排!」那个生意在季千琴的脑子里面嚷嚷着,「快点吃鹅肝鱼子酱bj烤鸭烧鹅!」 拎着罐头,季千琴撇了撇嘴、在心里想到:‘闭嘴吧你。, ‘要不是因为你,我还用得着搁这儿吃罐头苦哈哈?,她一边走到结账台边上,一边翻着钱包,‘真的是,当初我们季家的老 祖宗怎么没把你一刀砍死。, 在她的脑海里,背誓者笑得有些贱兮兮的:「废话,还不是因为你们季家的人都是废物。」 「虽然说当年季深惊才绝艳,几乎可以堪称当时的绝对顶尖,但是他最后还是栽在了我的手上、被我搞得不得不向更高层次的存在祈求,最后落得季家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听着背誓者在自己的脑子里面大放厥词,疯狂抨击自己过去的先祖、季千琴倒是没有什么感想。 对于她而言,所谓的「季深」和「季家」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年的陈年老黄历了,就算真要有什么感觉、也只会说一句「好死」。 她的母亲季紫给她留下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深刻,以至于季千琴对于自己所谓的家族没有一点实感。 更不用说她的家族早都不知作古多少年了,目前已知的季家人就剩下她一个,不然背誓者也不至于在她的脑子里面复生。 ‘管它季家还是李家,总之,完全是因为你这个家伙搞得我现在苦哈哈的。, 季千琴拿着罐头、紧了紧衣服走出便利店,同时在心里对着背誓者说道:‘然后呢?你让我跑这么快,总不可能是真的想要让我坐实了丢掉先知的罪责吧?, 当初可是背誓者说,需要把先知扔进那个所谓的「时之狭间」里的。也就因为这个,当初的季千琴可是郁闷了好一阵子。 而在之前它又让自己从明昼里面离开,隐姓埋名跑到乡下去…… 现在就算其它人没什么想法,外面的人恐怕都觉得自己是因为没有看好先知而「畏罪潜逃」了。 哎,自己这下可真是身败名裂。 虽然好像也没有什么名气就是了…… 在季千琴的叹息声之中,背誓者也叹了一口气:「蠢毙了。」 「听好了,把你们先知扔进时之狭间,是因为他是一个‘错误,,」它说道,「而且他和‘我,,或者说过去的‘我,打斗一番之后,已经被‘时间,给惦记上了,墟茧就是祂用来针对‘错误,的手段之一。如果什么都不管,他肯定会死,而且会死的很难看。」 「至于说为什么让你从那个小窝里面跑出来。」 背誓者漫不经心地说道:「当然是因为要躲避某些人的耳目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有些人正在盯着你们。之前我还没有确信,在最近这段时间、我终于发现了——那个家伙,现在肯定已经出手。」 如果背誓者没有想错的话,那么那个和它同一根源的怪物、现在肯定是想要把它给「吃」掉的。 唯有把自己这个核心也吸纳进身体里面,那个人才能够真正拥有稳定「起源」的力量。 所以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考虑,背誓者都绝对不能够让季千琴被其它人给发现。 「要知道,如果你被‘我,给抓到了,那么身体里的核心就会被抽出来,」背誓者难得语气严肃,「而你,作为曾经这个核心的载体、也是会死的。」 「如今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你不想被别人一口气吸成干尸,那就老老实实听我说的做、什么都不要管,也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等到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到达结尾。」 一个月…… 不知道为什么,季千琴最近好像经常听到背誓者念叨这个玩意儿。 但是她一旦开口想问,背誓者又不说,只是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个谜语人的体验,季千琴感觉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体会过了,今天竟然在背誓者身上又体会了一次。 还挺感慨的。 从商店里面出来以后,季千琴刚想要骑上自己心爱的电动车。 然而下一秒钟。 季千琴猛然按住车把手,同时抬起头、死死地凝视着远处的天空。 就像是为了应和她的视线一般,仅仅只是片刻之后、一道鲜亮的火光就从不远处的市区猛然冒起! 伴随着火焰的,还有几秒钟之后的音浪。 层层叠叠的音波仿佛水中荡漾的涟漪一般,在火焰灼烧半边天空的时候、「轰」地一声从远处向四周爆散开来,刹那间就破开周围的一切! 短暂的停滞以后,停靠在路边的机动车警报纷纷鸣响。 一会儿的时间之内,夕阳西下的街头就变成了一片火焰和噪音的海洋! 「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那边有爆炸?!」 「等等,那边是我儿子的学校啊?!」 「有人吗,新城小学附近出现了异种,保守估计是‘危险,级!对策局和其他社团的人呢!」 听着周围乱糟糟的声音,季千琴按住电动车的把手。 寄宿在她身体里的背誓者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感觉:「喂,你不会是打算去看情况吧?」 「别开玩笑了,」背誓者有些急眼了,「你觉得凭你能做到个啥?更不用说现在我们还需要躲避其它人的目击。假如你现在暴露出来了,那么那个家伙肯定会察觉到你的存在,到时候你就得死!」 听着背誓者的声音,季千琴耸了耸肩:「我也没打算去啊。」 「我一个区区的普通人,能够做到点什么呢?」她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我觉得,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些人,现在恐怕会毫不犹豫赶过去——哪怕他们的能力还不如现在的我。」 「我只是意识到,我还真是一个烂人、哪怕是危险到了我面前我也完全没有成为一个救世主的自觉,仅仅只是想着‘明天罐头能不能半价,,然后骑着电动车离开而已。」 果然,自己这样的人是成为不了热血漫画的「主角」的。 太过功利、太过谨慎,而且也完全没有野心和冲劲,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一样。 或许偶尔会有爆发,但是绝大部分时候都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摇摇头,季千琴刚想要骑车离开。 然而下一秒钟。 她的心脏猛然漏跳半拍。 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脏,季千琴茫然地抬起头。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季千琴说道,「就在刚才?」 感觉? 背誓者愣了一秒钟:「完全没有,你感觉到啥了?」 季千琴揉着胸口、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好像停滞了片刻。」 「会不会是你有心血管疾病,没几年好活了?」背誓者礼貌地说道,「既然你过不了多久就得挺尸,那么还不如这两天爽一爽,多吃点好吃的、好玩的,最好奢侈一点,狠狠地嗯造战斧牛排。「 这家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网络流行语? 季千琴翻了个白眼。 她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眼下那边,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这种感觉并不是实际存在的,更像是直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她和某个东西连接在一起一样,让她在似有似无的联系之中,牵动着心怀。 背誓者愣住了:「你想干嘛?」 沉默了片刻,季千琴叹了一口气:「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就是一个烂人。但是同样的,我还算有点强迫症。」 「如果不把那个东西搞清楚的话, 我晚上可是会睡不好觉的,」季千琴揉了揉自己的头,「为了我的睡眠质量,也为了你的,我觉得还是冒险努力一下吧」 「你疯了?!」背誓者完全无法理解,「就因为虚无缥缈的‘直觉,,所以你就想要深入险境?!」 双手重新按在车把上,季千琴笑了笑:「忘了跟你说了,我的直觉一般都是很准的。从小到大,没有例外。」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按动电瓶车的把手,「嘟嘟嘟」地往前面那个还在散发着爆炸的地方开。 而在那个地方。 穿着斗篷的摆渡人伸出手、按住自己面前的一个男人。 「告诉我,」她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你知道……‘先知,吗?」 「先知……先知?」那个被她抓着的男人茫然地挣扎着,「你在说什么?我……我根本听不懂!」 面对这个男人的极力挣扎,摆渡人喃喃自语:「看起来是不知道呢。」 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随手把这个男人扔在一边。 她并没有对这个男人动手,她还没有卑微到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挥舞镰刀。 但是那个男人的走狗就不一样了。 在摆渡人眼角的余光之中,几个「怪物」从旁边的屋顶上跳下来,然后伸手抓住那个男人的衣领、并且朝着他张开了嘴巴。 很快,那些怪物的嘴巴就膨胀到常人的数十倍。 然后,「嘎嘣」一声。 男人的脑袋就这么被一口咬掉,脊椎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就像是吃排骨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一个脆骨、然后开始咀嚼。 听着这个声音,摆渡人面无表情。 她只是抖了抖自己的斗篷,面带疑惑。 「奇怪,我应该就是在这里感觉到了那种……近乎‘直觉,的感觉啊?」 为什么,会没有呢?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妈妈 轰」。 不远处,又有一个爆炸悄然炸响。 季千琴骑着电瓶车、从一个又一个面带惊恐的人前面走过。 在一群朝着后面蜂拥而至的人群里逆流而上,此时此刻的季千琴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演一部无聊至极的灾难电影、大多数人都在逃命,而她——在电影之中饰演一个女儿的亲爹,在一个肤色正确的同伴帮助下、正打算去找自己那个失陷在灾难之中的前妻。 外国的电影都喜欢这么演。 操控着车头,那位「肤色正确」的朋友还在季千琴的脑海里喋喋不休:「我觉得你真的是脑子有病!你肯定是疯了!现在这个状况,很明显就是别人有意想要把什么东西给钓出来!就算想要钓的不是你,眼下你深入险境不也是纯粹的脑抽?!」 「真是搞不懂你们,完全理解不了!明明我以前也是人类,但是为什么我和你们这些家伙的差距比人类和阿米巴原虫的差距还要大?!啊,我要气死了!他吗的!」 听着脑海里几乎快要气炸的声音,季千琴难得的笑了笑:「看起来你也不是什么都能够办到。原来我还以为,你可以像是那些电影里面演的一样强制操纵我的身体让我跑路呢,你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背誓者更生气了:「你懂个屁!你们季家脑子有病,跟……交易,我反而还是被牵连的!」 在说某个名词的时候、背誓者很明显顿了一下,用堪称生硬的方式嘟囔了几句季千琴听不懂的话语之后才接着说道:「总之,如果我是你、现在最好就打道回府,什么都不要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祖宗的东西你怎么都不懂呢?」 季千琴把电瓶车停在旁边、然后靠在墙壁上、警惕地看着街角外面的状况。 此时此刻,在这个街头的角落、能够很明显地看到有几个身体壮实的影子。它们的模样颇为奇怪,就像是羊和人的混合体、上半身黝黑,而下半身则是动物的蹄子,爪牙尖利而清晰。 那是什么? 季千琴在心里想着。 还是背誓者了解得比较清楚:「该死,那是‘羊魔,,西欧那边的异种!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狮心王,手底下就有专门的羊魔军团。它们智商比较低,但是力量很强大、而且最关键的还是贪婪嗜杀,只要看到人类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大概在什么层次?」季千琴扒拉着墙角轻声说道。 背誓者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普通,吧,极少数部分的个体能够达到‘危险,、不过相比起来也算是很弱的‘危险,了。以你现在的实力对付羊魔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就担心一点,羊魔是群体性存在的、就跟蟑螂一样,如果在哪个地方出现了、之后必然会有一大堆。」 而季千琴的实力虽然能够对付它们,但是如果那些异种全部堆在一起、恐怕她也会捉襟见肘。 这还是经过背誓者特训的。 在最近这段时间,背誓者也完全没有闲着。 它亲自教导季千琴各种战斗技巧,包括唤醒季千琴血脉之中季家的力量,以及指点她接下来应该朝什么方向走、才能够走得又快又远。 经过它的教导,目前季千琴也绝对不可能跟之前同日而语。 所以说眼下这些羊魔她还真的不怎么放在眼里。 但是就跟背誓者说的一样,鬼知道这些家伙后面会不会还有其他援助。 季千琴可不想要自己好不容易把几个小的给干掉了之后,又蹦出来好几个老的。 沉吟了一声之后,季千琴悄声说道:「从侧面突击怎么样?」 背誓者似乎是在思考:「可以, 你的能力不管是正面侵攻还是偷袭都没有什么大问题。而且羊魔的智商很低,很容易就被你影响。」 「当然,我的意见还是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虽然看起来羊魔很普通,但是鬼知道这之后是不是藏着什么老怪物。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我觉得都是先行离开之后再讨论吧!」 季千琴没有理会背誓者一次又一次的劝阻。 她只是按着自己的胸口,眼神有些飘忽。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如果自己在现在退缩了,那么未来她必然会对今日的这种行为感觉到无比的后悔。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奇怪,但是季千琴就是觉得,自己有必要遵从这种想法。 哪怕这是什么人专门给她设下来的圈套,她也有必要去闯一闯。没有什么理由,纯粹是为了追求念头通达。 如果不这么做、她肯定会难受好久好久的。 因此她没有片刻犹豫,偷偷摸摸沿着墙根慢慢往前。 等到靠近了几步之后,季千琴就感觉自己闻到了一阵腥臭味。 就像是乡下牧场里面好几天没有洗澡的羊群混合着鲜血、粪便的味道,纠结在一起,侵略着季千琴的鼻孔、让她忍不住微微蹙眉。 她脑子里的背誓者几乎都快要跳脚了,如果它还有脚的话:「好恶心,好臭!难怪西欧其它人都不愿意用这种异种来作为战斗力,这也太臭一点了吧?!狮心王到底是哪根筋出了问题,才愿意闻这种屎味的?!」 这味道确实是有一点臭了。 不过还好,季千琴觉得自己大概还能够忍受。 在靠近之中,她听到了这几只羊魔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 等到凑近了,她才听的更加清楚:「男人、不好吃……」 「女人,可以……」 「小孩,嘎嘣脆,好吃!」 看起来这似乎是在说吃人的事情。 再结合羊魔手上拿着的疑似人腿的玩意儿,季千琴没来由地感觉到有些反胃。 哪怕她自认为不算是一个英雄,在看到这样反人类的事情时、还是会由衷地升起一股愤慨。 「这才哪跟哪,」背誓者还在她的脑子里喋喋不休,「相比起外面,西欧那边已经算是比较正常的了。哦,跟国内肯定没法比,但是很多地方其实更乱。就像是岛国的神隐,说是神隐、其实谁都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季千琴擦了擦嘴角:「没事,我还好。」 她靠近了那几个下半身暴露在空气里的羊魔、然后把手放在口袋里面。 下一秒钟,她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什么东西,紧接着朝远处那几个羊魔狠狠一扔! 「嗯?!」 那些本来还在大快朵颐的怪物后知后觉,等到季千琴都已经出手的时候才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周围。 「发生……什么了?」 它们喃喃自语,语速又慢又低沉。 不过很快,它们就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似乎是在自己的身上生根发芽。 「什么……东西?」 这些怪物伸出锐利的指甲,朝着自己身上抓过去。 然而越是抓,它们越是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瘙痒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扎根在它们的身体中一样,越是伸手去挠,越是感觉难以忍受。 「嘶……」 这些原本还在对着人类大口吞食的怪物,仅仅只是几秒钟之后、就狼狈地变成一群蹭着墙壁,面目狰狞的苦大仇深男。 背誓者吹了一声口哨:「不错!」 「感官支配和强化 如果利用得当,真的是一个很强悍的技能,」背誓者洋洋自得,「当然,也得归功于我教导的好,如果没有我、恐怕你现在还明珠暗投,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利用这样的技能呢!」 季千琴没有理会背誓者的话语。 她只是沉默着上前,然后对着眼前这些羊魔一人一刀、直接将它们的喉咙全部开了一个洞。 「呃啊?!」 那些羊魔捂着自己的喉咙、难以置信地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朝着某个方向出拳。 但是它们已经缺失了这样的力量。 最后,这些人的手只能够随着它们的心跳一起,无力垂下。 季千琴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自己匕首上面的鲜血,然后把匕首放进自己的腰间。 就在刚才,她利用自己感官支配的能力、成功将这些人的「视觉」给剥夺了。 她的能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调换一个人的五感,像是视觉支配、听觉改变,又或者是把痛苦变成愉悦,只要是涉及激素分泌和生理构造的能力,她大部分都能够做到。 只不过如果想要实现视觉剥夺这样高端的技能,她需要做很多准备,还需要对目标进行精神判定。如果精神判定低于她,感官支配才能够生效。 羊魔还算是好的,因为它们的智商不高、脑子比较蠢,所以很轻松就能够让它们感觉到瘙痒难耐、再以这种感觉为基础,剥夺它们的视觉。 听起来有点像是某个2077年发售游戏里面的黑客流。 踩在这些羊魔的身体上,季千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心口。 「就在那边了吧,」她喃喃自语,「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 脑子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季千琴有些苦恼,「但是我就是觉得,那是一种……很特殊的联系。」 这也是她到现在还在纠结的原因。 一方面是直觉告诉她不能错过,另一方面则是理性在给她疯狂预警,让她立刻从这个地方离开。 这两种矛盾的感觉纠结在一起,让她分为头痛。 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遵从感性的呼唤。 迟疑了片刻之后,季千琴跨过这些羊魔的身体,低声说道:「先往前去吧,没准儿等到前面的时候远远看一眼就能够搞明白了。」 这么说着,她再次朝着更加深层次的危险地带而去。 里面的状况很明显比起外面要糟糕不少。 至少就季千琴目前来看,已经有不少人遇害,尸体随意凌乱地扔在一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少人的身体都遭到破坏,估计是羊魔动的嘴。 尸体、断臂、残肢、鲜血,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异常血腥、诡异的画面。 看着这样的画面,季千琴不由得用手掩住口鼻。 她沉默着从这些人的尸体前面经过。 没多久,她就能够看到越来越多的羊魔踪迹出现在道路上面。 初步估计,在这片地带的羊魔似乎不少于二十只。 ‘如果有二十只的话,逐个击破大概也不难,,季千琴在心里默念着,‘但是关键问题在于,那个牵动我心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这些羊魔吧? 隐藏在暗处的阴影里,季千琴再次贴着墙壁往前走。 下一个转角似乎是大型百货商场,很明显可以感觉到光线更加明亮了一些。 越过这个转角,季千琴躲藏在暗处、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一切。 在商场附近聚集了不少羊魔,初步目测有七只,这些怪物似乎是正 在等待着什么命令一样、跪倒在地上什么话都没有说,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而处在那些羊魔的簇拥之中的,则是一个穿着斗篷的人。 那个人浑身上下都被斗篷包围了起来,完全看不出外表、仅仅能够从斗篷间的空隙里,看到那一双混沌的蓝色眼睛。 背誓者愣了一秒钟:「那是……狮心王?」 它的声音有些不确定:「虽然给我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但是确实像是狮心王的装束和打扮,而且他身上还有狮心王的纹章。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是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不应该啊,目前来看一切正常,还是说他是跟着那个家伙一起来的……」 「你怎么不说话?」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季千琴回应,背誓者有些疑惑地问。 而季千琴则是双手冰冷、浑身一动不敢动。 ‘这是……什么?!, 她死死咬紧牙关,眼神里布满血丝:‘这种感觉,这种压迫感……, 在过去,她只有一段时间曾经亲自体验过这种压迫感。 但是不应该啊。 这样的感觉,应该随着那个人的死去、而彻底烟消云散了才对。 在那之后的很久一段时间里,季千琴利用时间弥补了自己的伤痛,彻底让曾经过往的残破回忆停留在过去、自己拥抱崭新的生活。 但是现在看来,回忆并没有被抹去、而是在某个看不见的阴湿角落里面,无声地嗤笑着季千琴这么多年来的一切。 当那个斗篷人的眼神落在季千琴身上的时候,这种仿佛肩担万钧重物的感觉,再次从记忆之中复苏而出,宛如破开冰块的利维坦。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藏着季千琴感觉熟悉、但是却又意外陌生的东西。 被那样一双蓝色眼睛注视着,季千琴不由得感觉到呼吸困难。 挣扎了好久之后,两个晦涩到她都有些听不清的字眼,从喉咙里面艰难发出来。 仿佛生锈的机器在一遍遍地抽搐、哀鸣。 「妈妈……!」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头顶的眼睛 时间回到暴动之前。 “找到了吗?” 坐在公交车上,白令看着面前的玲。 此时此刻的玲身上插着一根管子、管子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台电脑。无数字符串在电脑屏幕上面闪现,奔涌的数据洪流宛如无边无际的一片汪洋。 “正在找,”玲的声音都带上了一点无机质的感觉,“现在正在顺序连接至000……” 这已经是第五万个摄像头了,然而还是没有找到季千琴的踪迹。 白令叹了一口气、很罕见地揉着自己的鼻子。 “到底藏哪里了,”他有些疲惫,“看起来背誓者剩下的那个核心真的很擅长侦察和反侦察啊。” 话音落下,白令的手机里传来一个声音:“你突然找上来让我给你公开各城市的监控系统,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电话那边、祁光看着屏幕:“不过你确保能够找到吗?要知道,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嗯?难道说现在其实是在你的‘预知’里?” 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祁光的声音顿了一下。 而白令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在想到背誓者可能的目的之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祁光,并且请求对方让玲能够接通各个城市的监控以及下辖系统。 祁光理所当然的拒绝了,开玩笑、这玩意儿的调动权限哪怕是他这个对策局的副局长都没有办法批准,更何况这种东西隐私机密性如此之高,谁能够确保中间没有意外? 不过最后,白令以个人名誉和“出了问题会帮对策局打十年工”为代价,成功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担保。 “可以,你早说嘛,”祁光乐呵呵地说道,“我去请示一下上面的,你等一下哈。” 这个“一下”,还真的就只是一瞬间。 两秒钟之后,祁光就光速回应:“行了,我给你发了一个文件,你让你们家里那个人工智能接进去就行。” 就这样,白令成功从祁光那里要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大概祁光眼下也反应了过来,这么大的工程、白令怎么可能在现实之中进行?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现在是未来、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在现实里岂不是完全没有存在,而白令之前的许诺自己更不可能知道…… 我靠,我这是他吗的被白嫖了?! 祁光愣住了几秒钟。 然后很快就给气乐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原来还在这里藏着一手。吗的,会预知未来了不起啊?” 拿着电话、白令语带笑意:“当然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确实了不起啊。” “不过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白令说道,“既然我答应了你,那么肯定不会食言。我还是比较讲诚信的,如果对策局出现了问题、我有能力还是会照拂一二。” 祁光哼哼了两声:“算了,反正我本来也就没打算跟你这样的家伙平等的交易。” 从一开始他就想着白令要,给对方也就算了。不然的话,以白令的能力、完全能够利用一些办法绕开自己,达到想要的目的。 不过被白嫖还是很气。 叹了一口气,祁光说道:“还没有找到?” “老实说,你确定‘全知会’和诺查丹玛斯已经开始行动了?”祁光挠了挠头发,“只要他们脑子没有问题,应该不会做这种自杀式袭击吧?” 白令闻言摇摇头:“关键就在于,他们没有脑子。或者严格点来说,他们的脑子——如今已经彻底疯掉了。” 只要能够剿灭掉自己这个“先知”,不管需要付出什么、背誓者都会毫不犹豫。 倒不如说背誓者他能够隐忍到白令重新出现在地表才开始动手,已经很是出乎白令预料了。 恐怕他也花了不少时间来搞到能够解决白令的手段,因此不得不拖延到现在。 但是等到白令真的现身之后,背誓者接下来必然不会继续拖延下去。 因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后,赫尔墨斯就会亲自前往天渊,并且关闭那个地方的大门。 不管背誓者想要做什么,一旦赫尔墨斯关掉了天渊的大门、那么他的计划都必然会胎死腹中。所以说眼下他才是真正需要争分夺秒的那个,故而白令甚至认为,背誓者都可能觉得“自杀式袭击”这种东西太温和了。 不能够用常理去衡量一个存活了好几百年、执念深重的怪物,背誓者是这样,赫尔墨斯也是如此。 因此他叹了一口气:“这是推演之后的结果,时间从来不会在未来欺骗我。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那么接下来一段时间之内,国内各地都可能会爆发各种危机,至于具体的危机内容。” 白令苦笑了一声:“我也说不太准,毕竟我现在都有点怀疑我看到的一切,尤其是在对方可能专门针对我的情况下……” 如果说背誓者真的已经把摆渡人从时之狭间里面请出来了,那么白令觉得、自己或许就不能把所有看到的未来和盘托出了。 毕竟摆渡人是时间专门针对他这个“错误”而打造出来的武器,鬼知道她到底有什么针对自己预言能力的技巧。 时间,可不会做无用功。 听着他的话语,祁光眉头紧皱。 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以至于连王伟正站在他的旁边都不知道。 站在祁光的身侧,王伟正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拿走祁光手里的电话。 “你干嘛?!”祁光惊了。 王伟正理都没理他,只是对着电话沉声说道:“可以。” “警戒的范围有多大,目标实力强度怎么样,需不需要我们所有人都出动,”王伟正面无表情,“你不要需要有顾虑,只需要全部说出来、我可以全盘接受。” 说着,他按住祁光的头:“现在不少人对你的存在颇有微词,因为他们觉得你是先知而不是‘全知’,祁光也只是在纠结应该怎么才能让你的想法以更加合适的过程实施下去而不至于引起骚动。但我觉得这是浪费时间——我愿意相信你,不仅仅是相信你迄今为止做的一切、更是相信你这个人本身。”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什么抑扬顿挫,但是意外的斩钉截铁:“你尽管放心说。” 听见王伟正的声音,白令愣了一秒钟。 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也是。” 比起在这里自己纠结个半天,猜测对方可能会怎么针对自己,为什么不考虑将一部分责任交付给那些愿意来承担的朋友呢? 而且比起自己这个虽然战绩拔尖、但是出道其实只有三个月的人来说,王伟正他们这些浸淫战斗数十年的人,或许能够做出比自己更加优秀的判断。 这么想着,白令缓缓开口。 “下次吧,”他说道,“现在说了你们也会忘。” 毕竟这可不是在现实世界里。 祁光闻言冷哼了两声:“我就知道,你一开始肯定是想白嫖的。” 他从王伟正那里拿过手机:“行了,之前我也只是在纠结应该怎么才能告诉其他人你的想法才不会让人反感,毕竟你又不是这次事件之后就挂了、还得在国内生活,树敌太多肯定不好。不过既然王伟正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也没啥意见,反正最后都是王伟正背锅、我也开心。”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总之,你那边就先……” 还没等祁光说完。 下一秒钟,玲抬起头:“找到了!” 白令闻言,倏然起身、站在玲的身边。 他看着电脑屏幕、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季千琴,”他喃喃自语,“原来你在这里。” 最重要的一步找人,现在已经完成。 那么接下来,就是火速赶往事发地点。 看了一眼手表,白令在心中思忖着:‘到季千琴那里最快也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距离我在未来看到的画面也没有多久,还真是争分夺秒啊。’ 总之,就先这样吧。 深吸了一口气,白令缓缓闭上眼睛。 无边无际的意识之海包裹着他,送他的精神向上浮,直到抵达那片铁灰色的天空。 这里是白令已经来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地方。 就在白令打算抽身离开的时候。 勐然之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的模样,瞬间抬起头!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头顶那片层云笼罩、仿佛永远阴沉的乌云。 在那片乌云之中,白令隐隐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浮动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意识之海的天空中,存在着能够“运动”的东西。 在此之前,他永远只能瞧见那片天空阴云密布、迷雾缠绕。 而眼下,那片仿佛永远不可能被掀动的迷雾,似乎隐约间有了空隙。 视线穿过密密的云霭,白令一点点迫近着高天之上的世界。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片正在“耸动”的东西是什么。 云雾渐渐消散了一角,有什么东西从缺口中间探了出来,仿佛触角一样越过这个封闭的“房间”。 而白令,也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的全貌。 在他视野的尽头,分明能够看到那悚然之物是……一只眼睛。 或者说,像是“眼睛”一样的庞然巨物! 头顶的云雾加速散去,越是消减、那只眼睛的外形越发明晰。 等到天空遮蔽的阴霾完全散去的时候,头顶的巨眼也完全占据了这片意识之海。 “嘶……” 站在海面上,白令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如此的……“恐惧”。 一只占据了整个天空、保守估计有数十万千米的眼睛,正在头顶正对着你,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一阵悚然。 就像是曾经那个将不同天体当作地球的卫星,当看到木星这个庞然大物顶替了曾经的月球、能够在遥远天际看到一个宽阔的巨体时,任谁都有难言的窒息。 而且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还仅仅只是一只“眼睛”。 如果说连眼睛都这么大,那么正体……又该是什么样?! 光是想想,白令就觉得不寒而栗。 ‘没想到头顶竟让是这样,’他在心里想着,‘难道说此前的云雾,其实是在保护我?如果没有这片雾气,我就被这个眼睛给看到了?’ 如果被看到、又会发生什么? 白令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明显不能够继续呆在这里。 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白令直接将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这片海洋。 很快,海平面上就一片虚无、荒寂。 而那只眼睛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一点点地转动着、一直注视到白令的这片“海洋”。 不过它似乎最终仍旧一无所获,很快、再次绕到另一边去。 在白令离开以后,这片意识之海重新恢复了曾经的宁静。 ----------- “咳……呵……” 回到现实以后,白令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口。 虽然他的心脏早就已经停止了跳动,但是他还是遵从着“生前”的习惯,下意识揉着胸口。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白令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沉思,‘它是在找我吗?’ ‘现在头顶的雾气已经彻底消散,如果我再次潜入意识空间,我会不会被它发现?’ 难道说自己短时间之内不能够观测未来了? 这么想着,白令下意识抬起手。 他看着自己手上那枚新得来的指环、不由得开始思索:‘这枚指环,就是为了顶替我头顶失去的雾气而来吗?’ ‘是有什么人预料到了我头顶的雾气会消散,因此把这个能够释放出白雾的混沌之雾送来给我,让我能够撑起一片新的防护?’ 白令皱着眉:‘现在看来,这大概是唯一可解的猜想。不然很难怀疑这枚指环出现的时间,以及我头顶云层消散的状况。’ 看起来在自己认知之外,还有着什么东西正在操纵着自己的一切。 是时间吗?还是某个……藏得更深的存在? 白令不知道。 他只是看着电脑屏幕,以及屏幕上面的季千琴。 他现在只清楚一点,那就是如果他还想要继续使用预知未来的能力,就需要尽可能强大的存在,来给混沌之雾充能。 唯有这样,才能够让混沌之雾产生类似曾经意识之海上空那样的云雾。 而现在,似乎正好有一个存在、能够填补混沌之雾的空缺…… 沉默了片刻,白令看向前方无人驾驶的公交车。 “出发吧,”他轻声说道,“让我们前往那个地方。” 得到了他的话语之后,这辆毫无理智、唯有本能的公交车像是被输入了什么指令一样,整个车身开始变得透明。 没多久,它就从临江一路油门勐踩、呼啸间驶入那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最坏的结果 时间的指针重新回转到现在。 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季千琴手按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脸上的表情挣扎而复杂。 她像是有些喘不上气来一样,胸口剧烈起伏着,连带视线都开始变得模湖起来,宛如即将步入考场却发现自己忘记携带准考证的考生一般。 在她的身体里,背誓者茫然地问道:“怎么了?喂,你怎么了?你现在心率很不对劲,赶紧调整过来啊!” 季千琴没有听到背誓者的话语。 或者准确来说,自从她瞥见那个斗篷之下的女人之后,她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那一个人的存在。 “妈妈……”她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呢?” 季千琴的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领,眼神有些狰狞:“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你早就已经死了才对……” 而且,还是亲眼死在我的面前! 头上乌云窜聚,在层叠的阴云之中,仿佛有霹雳闪电在酝酿。 青紫色的电光穿行在厚厚的云霭之间,长蛇一般游弋着、落下一片苍白而扭曲的凄厉惨叫。 恰如二十二年前的那个临近夜晚的黄昏。 季千琴此前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身世,哪怕是白令、她也从来没有说明过。 这很正常,毕竟她过去经历的那段岁月就像是缠绕在胸口的荆棘一样,越是细思、越是能够感觉到荆棘裹紧心脏的刺痛。 但是如今,曾经的刺痛在今天被再次揭开。 过往的回忆逐渐浮现在季千琴的眼前。 “千琴,千琴……” 有什么人的声音像是回荡在她的耳边。 季千琴知道,这仅仅只是自己的幻听、而非真实。 在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之后,曾经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都山呼海啸一样地涌出来,而眼下这耳畔的回响、不过就是曾经回忆的一个简短缩影。 在模湖的眼神之中,季千琴似乎看到了那张脸朝着自己这边靠近过来。 “我的孩子,”那个女人用手贴着季千琴的脸,“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是在害怕我再一次出现吗?畏惧于曾经那个对你苛刻、卑劣的女人尸体再次从坟墓之中爬出来,抓着你的脸,让你循规蹈矩她期冀的一切?” 季千琴嘴唇嗫嚅。 从翕动的上下唇之间,隐约能够看出她在说“闭嘴”。 母亲的手冰冷而阴湿:“我知道,你害怕我。是啊,谁会不害怕我呢?在他人的眼中我是一个孤独而古怪的单身母亲,但是只有你才知道、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精神病患者。你身上还残留着某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这都是我对‘爱’的明证。” “够了……” 季千琴的声音压得很低。 而另一边,母亲的声音仍旧回荡在她的耳边:“而且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你在五岁的时候知道了你被生下来的目的。” “你是我精心准备的祭品,是要献祭给那位存在的礼物,是我从古老的创世神那里获得的种子。你身上流着和我几乎别无二致的鲜血——因为你本身就是创世神从我的身上摘下来的‘子宫’孕育出来的孩子。” “与其说我们是母女,倒不如说我们是器官和人体。你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朝着祭品的目的而去的,你从来没有上过一天学、没有和同龄人说过一句话,开口讲出来的第一个单词也是‘鲜血’和‘肉块’这样的词组。” 母亲轻轻顺着季千琴的头发:“这就是你啊,一个活着的、能呼吸的‘器官’。你的观念是扭曲的,你对于出名的渴望是我灌输的,你的一切、都是被我精心设计好的。” “而现在,我们的目的终于到来了,”母亲喃喃着说道,“如今,那位伟大的存在就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季家的夙愿,如今正式达成了。” “你还在等待什么,回归到那位的怀抱之中吧,回到我们的起源里、然后重新在‘子宫’里蠕动着成为一个婴儿。” 伴随着母亲的声音,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季千琴的耳边。 “我看到了,这是多么完美……” “季家的一切都是彷照着那位画出来的,现如今终于是认祖归宗的时候了。” “季深当年留下来的孽债,如今我们终于能够偿还……” “快啊,季千琴,回去、回去、回到我们最初的故乡,回到那位的肚子里……”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季千琴的耳畔细细簌簌。 听着耳边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季千琴忍不住抓着自己的耳朵、表情痛苦。 “闭嘴……啊……” 她用断续的语言说着不成语句的词组。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她的身边,像是要将她彻底包围一样、一点点压缩着属于季千琴的人格。 在无止境的摩擦之中,季千琴的灵魂如同水里的虫子、即将伴随着锅炉里的火焰而逐渐升腾成蒸汽……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涣散的前一秒。 “屮了!” 一个人怒喝一声,直接震散了面前许多的“人影”:“滚!” 伴随着这声中气十足的“滚”,原本那些围聚在季千琴面前的人影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一样,一阵摇曳之后、缓缓消失。 而季千琴也终于获得了“空气”,抓着自己的脖子、止不住地喘气。 “哈……哈……” 她一边喘气,一边抬头看着面前的那个人。 刚刚怒喝的人正站在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 “你是真傻逼啊,”那个人一边伸手一边说道,“我都说了不要来,这里危险、你还偏偏要过来,你不是傻逼谁是啊?” 季千琴下意识抓着对方的手。 她站起身、疑惑地说道:“你是……背誓者?” 也不怪她觉得疑惑。 实在是眼前这个家伙的形象有些……古怪过头了。 一个看起来和小女孩没有多少区别,甚至于身高只到季千琴腰部的人正叉着腰、怒骂自己“傻逼”,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有些魔幻。 怎么说呢,可爱还是挺可爱的、就是让人有种想要一巴掌狠狠抽在她脸上的冲动。 而对面,背誓者没好气地说道:“废话,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来到你的精神世界救你?” 精神世界…… 季千琴微微一怔:“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 这么说起来,她才发现这周围的古怪。 她的身边聚拢着一团雾气一样的人影,朦胧而苍白、但是却执着地站在他们的身侧。 “这些是……”季千琴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着那些模湖影子的时候,她有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觉。 背誓者顺着季千琴的目光看过去:“这是你们……季家的列祖列宗。” 她挠了挠耳朵:“哎,这些其实我都懒得说的。” 叹了一口气,背誓者抓着季千琴的手说道:“我之前说过了,你们季家是从某个存在那里换取了禁忌的力量对吧?” 季千琴点点头。 那是先知还在那个“茧”里的时候,背誓者提到过的。 确认季千琴还记着以后,背誓者接着说道:“而那个换取力量的存在,就是你眼前那个斗篷人。或者说,‘摆渡人’。” “她是……很难形容的存在,”背誓者皱着眉,“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和时间的‘错误’抗衡的。当然,我说这些你大概是听不懂的,总之你只需要注意一点——她,大概是‘时间’亲手捏出来的人偶。” 时间捏出来的人偶? 季千琴懂了:“你的意思是,她很强?” 很强? 背誓者翻了个白眼:“强到没朋友。” “如果说‘起源’代表着脱离时间控制的人,那么法则捏出来的人偶就是天使,”背誓者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懂吗?‘起源’是吃了禁果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亚当夏娃,法则是神,而摆渡人这样的存在就是‘天使’。” “她和我们已经不是同一类别的了,你很难想象她的力量。老实说,我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但是在看到你回忆里出现了这么多季家老东西的时候,我意识到了,这恐怕是她的存在催发了你血脉之中的力量。” 背誓者摩挲着下巴:“你们季家的老祖宗季深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曾经跨入时之狭间、并且在那个地方呆了一段时间。恐怕,他就是摆渡人口中‘错误’之前的那个人类。” “总之,你们的老祖宗从摆渡人那里搞到了你血脉里的力量、但是也因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你们季家的血脉凝聚着无数的灵魂,不仅仅是我的、连带着你的列祖列宗都在一起。也因此,你的母亲自然也在其中。” 撇了撇嘴,背誓者说道:“所以说从小到大,你是真正意义上‘背着列祖列宗在战斗’的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没有理会背誓者的调侃。 季千琴只是眼神空洞。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在我的人生里,我的母亲,她一直在看着吗?”她突然扭头对背誓者说道。 背誓者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耸了耸肩:“当然不是,这点你放心吧。” “哪怕是异种的灵魂死了之后也是在天渊的‘灵魂’、‘死亡’法则管控之下,更不用说没有什么特点的人类了,”背誓者说道,“虽然你们季家比较特殊,但是也没有强到可以完全无视这个世界‘生老病死’法则的能力。毕竟,你们借力量的对象只是时间捏出来的一条狗,和法则本身比还是有问题的。” “所以,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你们季家的思念体碎片。简单来说就是,一段回忆、一段执念,而非真正意义上的人。” 听着背誓者的话语,季千琴松了一口气。 还好。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连日常生活都要被母亲管控,现在看来好歹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另一边,背誓者摩挲着下巴:“不过,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看着季千琴、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摇摇头:“不,果然还是不太可能。” “你在说什么?”季千琴疑惑地问。 背誓者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了你也听不懂。” 她几乎是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现在拉着我的手,我把你带离精神世界。虽然精神世界里面思维会变快,但是这不代表现实世界时间就不走了。如果你不想被摆渡人给逮到的话,那么最好还是跟紧我。” 闻言,季千琴也点点头。 她也觉得一直呆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 这么想着,她抬起头、下意识想要抓住背誓者伸过来的手。 然而下一秒钟。 一个声音回荡在季千琴的精神空间里:“还真是怀念。” 谁?! 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季千琴和背誓者同时警惕地抬起头。 她们的目光同时看向远处。 在视线的尽头,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踩着厚重的皮靴、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手套、让白色的手套更加绷紧皮肤、同时将头顶的兜帽慢慢放下来。 “唯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够感觉到时间的流动在朝着我所期待的方向而去。就像是钓鱼,等待了好几个小时、总算能够收杆。” 看着背誓者,他的语调舒缓:“中世纪、文艺复兴、工业革命、世界大战,旧历过去新历到来,时间的指针一圈圈转动,而我的精神也在一日日崩毁。如果再长一点,我恐怕就真的会疯掉。不过好在,这个世界总是愿意给失败者新的机会,大概是它想要看失败者再一次一败涂地那悲哀绝望的模样。” “不管怎样,这一天总算到来了。” 他扯了一下自己的风衣,语带笑意:“我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而现在,终于是扯紧鱼竿、收拢鱼线的时候。” 看着眼前这个人,背誓者咬了咬牙。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冷冷说道,“这里应该是季千琴的精神世界,你应该进不来才对。” 闻言,男人挑眉:“为什么进不来?” 他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其它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吗?” “在曾经的那个时间里,我和她也是同伴啊,”男人温和地说道,“我记得她的能力,记得她的记忆、当然,更记得她的用处。你能够躲进季家的精神世界里,凭什么认为我就进不来?” “我和你,不是一样的吗?” 该死…… 背誓者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她银灰地抬头看一眼天空。 白令啊白令,你要是再不来、人家可真的要偷家了…… 就在背誓者这么想着的时候。 在公交车上,白令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空地。 远处,挥舞着镰刀的女人正朝着他快步而来。 “真是最差的答桉,”白令喃喃自语,“看起来只能期待那边可以撑的久一点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弱点 “终于……” 摆渡人将兜帽揭下来,露出那张漂亮但是却堪称无机质的脸:“终于找到你了。” 她直视着面前这辆造型奇特的公交车,深邃的眼神像是通过公交车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一样。 没多久,公交车上面走下来一个人。 白令双脚踏在地面上、沉默地看着远处的那个人。 “看起来你的时间体感上,过去了很长时间。” 停顿了片刻以后,白令接着说道:“从你的语气来看,我离开之后那边过了很长时间?” 听着白令的话语,摆渡人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将镰刀收起来。 鬼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大一件武器塞进自己袖子里的。 将镰刀彻底收好之后,她才抬头看着白令:“时间,很久、很久。” “如果按照你们人类对于时间的体感来看,那么在你离开以后,我在那个地方寻找了你十七年。” 她语气平澹而没什么起伏:“原本我以为你是被黄沙彻底吞没,所以我挖空了每一处可能看到的沙地。之后我认为你可能是葬身在天渊的门口,又去了天渊。后来我猜,大概是有谁把你带回了塔尔塔洛斯。” “但是那里我去不了,”她说道,“所以我只能够等待,等待可能的再次相遇。” “事实证明,我们现在又重新碰面了。这无疑证实了我之前的观点……” 摆渡人看着白令:“我们两个,必定是‘命运连结’的关系。” 她是无比笃定这个结论,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都罕见地带上了些许不容置辩的意味。 而白令则是感觉有些嵴背发寒。 哪怕他已经死了,很难有到冷汗分泌在后背上的触感。 ‘十七年,’他在心里想着,‘而且还是在看到我突兀消失以后的十七年。’ 在这十七年的时间里,摆渡人恐怕做什么都会想着自己。再加上她过去性格平澹,而在看到自己以后、心中的情绪彻底被激发出来,那么这十七年内的心理波动恐怕如同火山爆发、山呼海啸。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白令几乎不用怀疑,如果自己真的被摆渡人给逮到了、那么恐怕面对自己的真就是四肢被砍断、耳目被戳坏,如同棍子一样立在时之狭间里面。 所以说“时间”的目的就是这个? 通过制造一个执念深重的“人偶”来和白令纠缠在一起,让他疲于奔命的同时、彻底束缚他可能的破坏? 用“爱”来作为最坚韧的绳索,将可能的威胁紧紧缠绕,掐住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难以做到。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时间还真是一个恶趣味的家伙,跟自己有得一拼。 这么想着,白令苦笑了一声:“差点忘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真是‘我’。” 如果这么想想,那么时间会做出这么离谱的行为也不奇怪了。 白令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有可能做出类似的操作。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 “你是怎么来到地表的?”他看着摆渡人,“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你应该说过你是没有办法离开那个地方的吧?” 这个问题多少有些突兀。 一般情况下,敌人是不太可能把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告诉可能对付自己的人的。 但是摆渡人她不是一般人。 她甚至都不能算个人。 因此她很平静地给予了回应:“有人通过‘起源’作为底基,将我从那个地方召唤了出来。本质上来说,‘起源’是脱离了时间束缚的存在,而以‘起源’底基的召唤可以规避法则的束缚。也因此,我可以寄宿在这具身体上面。” 原来如此。 白令闻言微微颔首。 和他猜想的一样,背誓者是把狮心王的身体当作摆渡人的祭品,然后把她从时之狭间里面“拉”出来了。 不过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目前的摆渡人肯定不是她全盛时期的水平。 作为时间亲手捏造出来的“人偶”,她的位格高得吓人。如果要是放在宗教神话里面,少说也是个天使级别。 但是天使也很难进入人类的社会,尤其是在借助了人类的身体以后,力量也必然会受到限制和削弱。 所以说严格来看,摆渡人目前的水平大概取决于构成她身体的“狮心王”——这个被背誓者算计的起源有多强,摆渡人大概就有多强。 这大概算是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 让白令松了一口气的在于,摆渡人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能一只手把敢于从天渊偷渡而来的异种一刀切的勐人,而忧的地方则在于…… 哪怕是“起源”也相当吓人了。 因此他不得不考虑看看能不能采取什么不需要动手的简单手段来迎击。 “你……” 还没等他说完。 勐然之间,对面的摆渡人微微蹙眉。 “你在预知未来?”她说道,“我听人说,你具备这样的能力。” 嗯? 白令微微一怔。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截了当地被敌人指出目前的状态。 出于谨慎,他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会有人把自己的能力全部说出来呢? 然而摆渡人似乎对此深信不疑:“看起来确实和那个人说的一样,你的能力的确可以观测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甚至现在都有可能处在你观测的未来之中,嗯……” 摆渡人:“这是一个很麻烦的能力,我认为很不适合我们之间的关系。因此,我希望你能够取消使用这样的力量。” “等到我们回去了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观测未来才能够看到的,我愿意陪你等待。但是现在……” 她重新从袖子里面抽出一把镰刀:“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处在同一个‘时空’,平等地交流。毕竟我不想错过任何可能和你制造联系的时间。” 这下麻烦了。 白令感觉到有些棘手。 如果说之前给他棘手感觉的赫尔墨斯在于绝对的自信,认为白令必然已经观察过未来、所以一切都照“已经发生”的状态继续谋划。那么现在摆渡人给的压力,就是另一种。 她会认为现在的一切都是“未来”,现实世界什么都没有发生。因此,她不会听从任何劝阻、更不会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但是都同样难以对付。 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白令举起手:“好吧,让我们重新……” 然而这次他依旧没有说完。 摆渡人仿佛是打定了主意一样,在白令刚刚抬起手的一刹那、脚尖就轻盈地点在地面上。 下一秒钟,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就从数百米外的地方骤然闪现到白令的身前! 宽阔的镰刀像是带起满月的夜空,划过白令的胸口、直直朝着白令的肩膀而来! 她想要划开自己的眼睛! 白令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猜到了摆渡人到底会做什么。 但是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在还没有打入燃魂药剂的情况下,白令的动态视觉根本赶不上摆渡人那份非人的急速! 不过还在,他的身边总归是有人能够够得上摆渡人的袖子的。 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手、勐然抓住白令的衣领,紧接着一股澎湃的巨力无声涌动。 在摆渡人的镰刀即将划破白令眉毛的电光火石间,白令身后的人直接将他拉出镰刀的攻击范围之内,同时狠狠甩在旁边。 “轰”的一声。 白令感受着脖颈处的束缚,转头看向身后。 “谢谢,”他说道,“不过小心。” 在他的身后,红蜘蛛娇小的身体抓住白令的衣领拖行在地面,宛如一辆拉着木材的铲车。 她敏捷地跳到旁边的大楼上,咬了咬牙:“该死!”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摆渡人,红蜘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货真价实的‘起源’!你到底是怎么惹到这样的怪物的?!” 白令有些无奈:“准确来说并不仅仅只是我,连带着你也一样。” 他摊开手:“在你把我从时之狭间里面救出来之前,我就和那个人呆在一起,我想你大概不难理解你把握从那个地方捞出来、到底会被那个家伙打上什么样的标签。” 红蜘蛛闻言大怒:“屮你吗!我那不是被迫的?!” “是啊,不管你是不是被迫的,眼下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白令耸了耸肩,“至少对面那位看起来也没有放过你的意思。” 这倒是实话。 在红蜘蛛下意识救走白令之前,摆渡人就已经操弄着镰刀、仿佛砍王一样斩出数道黑刃,笔直地划断了周围的一切。 不管是大楼、告示牌还是公交站台,在那柄庞大到一人高的镰刀面前都如同热气腾腾的黄油一样,毫无阻碍地就断成两截、然后缓缓滑落到旁边,露出整齐的断面。 “这样的力量,”红蜘蛛忍不住有些后悔了,“这绝对已经不是简单的起源了。如果你还有什么办法,最好全部用出来,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说着,她勐然跃起、直接腾跃到数百米之外的电视塔上,一只脚直接砸穿了电视塔的玻璃、然后整个人从宽阔明亮的办公室里面横贯而出,再次飞跃数百米、砸在一座百货商场的天台。 电视塔里面的员工愣愣看着那仿佛闪电一般飞逝的身影,然后又看了看满地的玻璃碎片。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很快、又是一道漆黑流光从他们面前横亘而过。 那道漆黑的光晕吞吐着无可匹敌的锋锐,宛如一柄数千米长的快刀,在穿越电视塔的瞬间、就一刀斩在塔身上、毫不拖泥带水,干脆而利落! 零点几秒以后。 数十层的电视塔轰然坠落,石块和钢铁的碎片仿佛一场血腥的骤雨,从天际降落而下! 而摆渡人看也没看一眼,只是继续朝着红蜘蛛的方向而去。 她身体重心下压、直接砸落在身下的百货商场上,强大的冲击力硬是让她从a座七层高的天台滑翔到了数百米之外的b座二楼。 黑色的流星贯穿了百货商场的a座,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商场里的人傻傻地看着摆渡人。 没多久,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 很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回荡在这片破败荒芜的废墟之中! 站起身,摆渡人皱了皱眉。 “隐藏在人群里面了么?”她喃喃自语,“是觉得可以争取时间?” “不过无所谓,如果这里面之中有你、那么只需要将其它人全部杀掉,你就能够出现。” “毕竟,我们可是命运连接在一起的、密不可分的纽带啊。” 话音落下。 黑色的镰刀高高竖起。 “撕拉”一声。 内脏、断肢、鲜血、石块纷纷扬扬地升起,伴随着更加凄厉的尖叫声,直接点燃了整座商场! 而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红蜘蛛扛着白令、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疯子。” “看起来她活脱脱一个恋爱脑啊,”红蜘蛛面色复杂,“要不你还是从了她吧,跟这样离谱的怪物呆一起、没准儿你还能搞明白人类身体的极限呢……” 白令没有理会红蜘蛛的揶揄。 事实上他正紧皱着眉头、从不可知的暗处死死盯着摆渡人挥起的屠刀。 而红蜘蛛也看出了端倪:“所以说,这其实是在你的预知里面?” “以你的性格肯定不可能看着她这样屠杀的,”红蜘蛛理性分析,“因此你是在未来里,想要知道那个家伙的破绽?” 白令微微颔首。 “所以我还需要再等等,”他说道,“起码我需要看看那个家伙到底还有什么技巧。”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他可是冒着被那个大眼睛看到的风险,贸然启动预知未来的。 虽然说被大眼睛发现很危险,但是和被摆渡人带回时之狭间,白令还是宁愿选择前者。 起码目前来看,那个大眼睛没有办法看到海面以下。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目前也需要节省未来的使用。 因此,每一次预知都弥足珍贵。 至少在这个未来里面,他需要切实看到摆渡人的……弱点。 第二百六十八章 暴君 巨镰横扫,在漆黑的流光之间、摆渡人挥动手腕,再次斩落一个脑袋。 眼下她正站在商场的底层,旁边则是那些不得不匍匐在地面上、双手抱头亡魂皆冒的游客。 镰刀横放在一个人的肩膀旁边,摆渡人用淡漠的语气说道:“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再杀一个。” “我知道眼下大概处在你的能力之中,所以为了能够打动你、我会尽可能地折磨这些人,让他们的惨叫声迫使你不得不主动站出来。” 摆渡人轻声说道:“虽然我并不想这样做,但是我很遗憾——哪怕这是未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梦境,我也不想要看你和其它人如此亲密、同时从我的手中逃出去。” 躲藏在阴影中的红蜘蛛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比我想的还要疯啊?” 如果是她站在摆渡人的立场,知道眼下只不过是白令梦境的话,恐怕都已经开始摆烂了。 就像是白令当初解决掉苍白之女核心的背誓者一样,认为眼下只不过是梦幻泡影的未来,因此对于白令的一切行为都不加干涉。 但是摆渡人似乎不是这样。 她那诡异、莫名的独占力……占有欲,让她不愿意看到红蜘蛛和白令如此“亲密”的距离。 她更不想要看到白令躲避她的存在。 所以哪怕知道眼下不过是白令的预知未来,她还是提起全部的干劲和力量,尽可能地压迫白令、让他不得不显出身形。 这是何等扭曲的“爱”啊。 红蜘蛛嘟囔了几句:“这也太可怕了,要不我还是把你脱光了送给她吧?” 白令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眉。 ‘摆渡人到底还具有什么力量?’他在心里想着,‘既然是时间专门用来针对我的武器,那么应该有针对时间力量的反制手段。’ 但是现在来看,她别说是暴露哪怕一点自己的特殊力量了。仅仅只是这具身体携带的“起源”力量,就足够让红蜘蛛招架不了。 更不用说白令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的白令两人完全就是摆渡人砧板上的鱼肉。只要她想,白令他们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点反抗的手段。 “起源”和非“起源”之间是一道纯粹的天堑,没有任何外力的前提下、任何人绝对不可能依靠努力和运气来横跨这道阻碍。 哪怕是到了如今,也不过是红蜘蛛这个半只脚跨进“起源”的家伙、和摆渡人在速度方面勉强的均势而已。 如果摆渡人真的全力全开,白令甚至觉得自己扛不下一分钟。 ……一分钟可能都还有些长了。 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并不是她的全部实力。 ‘她肯定还有底牌。’ 白令的眼神闪烁:‘这个底牌才是最关键的——甚至于不仅仅是影响到我的生死存亡,甚至可能和解决时间这方面,都有所关联!’ 如果说摆渡人的存在是时间特地为了针对自己而捏造出来的人偶,那么想必她身上肯定会有对“时间”能力有效果的技巧。 既然这个技巧能够用在白令的身上,那么如果将它扩大化、未必不能够用来对付“时间”本身! 所以,这才是迄今为止最为关键、也是白令最想要知道的。 摆渡人的存在意义已经从单纯的“敌人”,跨升成为了白令研究时间的一个样本。 但是现在问题就在于,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想法来让白令研究…… 叹了一口气,白令打开手机、然后对着手机稍微输入了几行字。 很快,他拍了拍红蜘蛛的肩膀:“行了,我们出去吧。” 出去? 红蜘蛛愣住了:“你还真打算把自己上交给她啊?” 白令摇摇头:“当然不是。” “只是现在僵持下去毫无意义,”他说道,“如果说想要获取第一手的资料,那么就必须要依赖沟通。” 一切的分析都是建立在对方亮出真东西的基础上。 如果自己这边一点都不付出,光是想看着对方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来、如同跟空气斗智斗勇一样,未免有些太过异想天开。 觉得什么事情都能依靠其它人的脑部然后让事情走向合乎心意的,多半都小瞧了一个人的自主意识到底可能会产生多少种……可能性。 从阴影里面爬出来,白令把手机放在旁边的口袋里、然后凝视着远处的摆渡人。 “停手吧,”他说道,“我们聊聊。” 看着他的动作,摆渡人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放下手中的镰刀,然后直接一脚踢在面前某个游客的背上。 这一脚直接让对方脚步踉跄、重新跌倒在地面上。 看也不看那个惊魂未定的普通人,摆渡人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果然,我就猜到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类在你面前承受痛苦。” “在那十二年里,我每时每刻都在回忆过去跟你说的每一句话、揣摩你每一个语言和神态。” 摆渡人缓步上前:“通过对你坚持不懈的分析,我已经摸透了你的性格。现如今,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也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其它人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因为我们才是命中注定的‘唯一’。” 嘶。 躲藏在角落里的红蜘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发现比起自己和魔女来说,眼前这个家伙很明显病得要严重得多。 果然,这个世界上强者脑子有问题的才是绝大多数。像是白令这种正常的,反而是罕见个例。 想着白令之前跟她叮嘱的东西,红蜘蛛一边耸肩、一边小心翼翼地爬到旁边。 在那里,是一个狭窄的、勉强只能够让她爬过去的通风管道。 而在正面,白令则是扯了一下自己的红围巾。 他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认知到底正不正确,但是我很清楚一点——你所有的认知,都是建立在我展现给你的基础上。” “一个人对于其它人的了解往往只是浮于表面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把自己真正内心的肮脏和龌龊透露给其它人听。就像是潜意识理论,如果说有3%的冰山能够看见,那么更大的东西还藏在海面之下。更不用说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表情平淡:“我可不觉得,一个专门被用来针对我的武器、到底有什么值得我信任‘命运’的必要。” 听着白令的话语,摆渡人面色不变。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我存在的意义,”她的模样甚至有些虔诚,“对于我而言,一切都是命运已经安排好了的。无论是我的诞生,还是我和你的相遇。在命运的罗网下亦步亦趋并非坏事,至少它给了我存在的意义——尤其是在我那数千数万年毫无意义的时光里,是它给了我存在的支撑。” 这基本上已经代表了摆渡人是完全不可能沟通的。 一个人的思维如果已经被定型到她这份上,那么一切不合乎逻辑的都会被她自我解构成有意义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跟狂信徒几乎没有区别。 想到这里,白令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么就战斗吧。” 他摸出两个东西、并且朝着自己的手臂狠狠一压:“虽然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说服你,但是不得不说、没能够提早纠正你那病态的三观,我很遗憾。” “更何况我也想看看,所谓‘起源’不可战胜,到底是真还是假。” 说完这句话以后、白令深吸了一口气。 伴随着他吐气的频率,原本黑色的头发也在慢慢变白。 等到一头黑发彻底染黑的时候。 一抹灿金的流光闪烁在白令的眼底。 而对面的摆渡人则是笑了。 她重新举起镰刀,认真地说道:“我很高兴。” “比起在追逐之中看着你不小心弄断四肢,还是亲手把你的手脚拧断、更让我觉得安心。” “就像是养小动物一样,唯独亲自把那些动物们照料得有条有理,主人才会真的相信这些动物是他们亲密的伙伴、才会怀念过去与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说完这句话以后,黑色的镰刀猛然挥动。 下一秒钟。 摆渡人一个欺身上前,动作迅速到甚至产生了足以割裂脸颊的风压! —— 另一边。 季千琴紧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则是表情温和。 “请坐,”他说着,变魔术一样从旁边取来两把椅子,一把留给自己、一把则是推到季千琴的面前,“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因此我不介意稍微跟你们聊一聊。” 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椅子,季千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背誓者。 而背誓者则是表情凝重地看着那个男人。 她抓着季千琴的手,沉声说道:“你还没有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妄想吗?” “你应该知道,想要通过成为‘起源’进入天渊,以此来抹杀异种法则这件事,本身就是极难实现的。我们过去仅仅只是想想,从来没有真正实践过,完全无法确认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面对她的疑问,男人笑了。 他摊开手:“是啊,这一切都是空想。但是比起什么都不去做,还是去做一些事情比较好。”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背誓者大声说道,“哪怕你真的把异种法则给解决掉,时间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时间……不可能看着异种的法则被你彻底消除。这对于祂来说还有用处!如果祂还想要‘我们’的存在,如果还想要让‘白令’前仆后继地奉献自己的生命,就绝对不可能看着异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毕竟只有威胁真正存在、只有人类面对绝望无计可施,我们才可能会不惧生死,才可能会彻底把自己的命交给未来!” 听着这句话,男人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以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是啊,我知道。时间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毕竟异种的存在能够很好地逼迫白令使用预知能力。而‘错误’同一过程内只会有一个,只需要把这个‘错误’和摆渡人永远绑定在一起,那么未来就不会诞生新的‘错误’。” “所以,我把摆渡人从时之狭间里面拉了出来。” 他十指紧扣、身体前倾:“我要让‘错误’彻底杀了她,我还要侵占她的力量、要掌握她那个能够破坏时间的能力。” “我会杀了‘错误’,连同时间一起。在那之后,我必将化身为新的‘时间’。这对我们来说并不困难,我们和时间都是同等的存在,有足够的资格占据现在的祂。” 男人面容平静、眼神凌厉:“一切的循环,我要让它在这一刻彻底终结!” 闻言,背誓者冷笑一声。 “然后呢?”她反问道,“你成为了新的时间,成为了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紧接着你就能够彻底放弃一切、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拱手相让,自己消失吗?” “省省吧!没有任何一个生命体愿意承受彻底消失的痛苦!这不仅仅是‘死亡’——如果是单纯的死亡,你现在让我牺牲我都愿意接受!但是你如果真的变成新的时间,你想要终结这一切,就意味着你需要把自己的意识化为绳索,捆绑时间直至永恒无穷的岁月!毕竟有人格意志的时间,不能产生‘活着’的想法!” “这是人类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即便是所谓的英雄、也最多能够保证数千年如一日的枯坐。但是千年以后呢?万年呢?你有什么信心能够让自己在一万年以后保持初心不变,让一切都稳定向前?” 面对背誓者的反问,男人身体微微往后一靠。 他淡淡地说道:“一千年还不够吗?” “我给他们一千年的时间,如果他们还是不能够解决问题的话,那么所有的生命全部毁掉也无所谓。比起现在的时间苦苦支撑着无休止的循环,我能够给予其它人力量、让他们自己寻找到救赎之道。无论是成就起源还是解决时间,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强者都足以掌控之后的一切。”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成功则升入天堂、失败就下地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 背誓者摇摇头。 “在变成异种之后,你已经彻底疯了,”她冷漠地说道,“我们这些糅合了其他核心的个体还算好,至少我们的意识有一份是其它人的、懂得什么是自我保护。至于你……” 现在的男人已经彻底魔怔了。 如果让他实现了一切,那么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最为冷酷的森然法则。赢家通吃,输家沦为奴隶,比马太效应更加绝望。 更何况如果一千年的时间内问题没有解决,最后所有人也都得玩完。 所以这不过是一个暴君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包装得冠冕堂皇的……独cai而已。 因此,背誓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你要恨、就恨数百年前的自己吧。” “如果不是因为你要糅合红蜘蛛的精神进我的精神体之中,那么我也不会这么害怕死亡。你所说的一切,在我的理性和感性上都是双重失败!” 听着背誓者的话语,男人微微一挑眉。 他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是谈判破裂了啊。” “可惜了,”他说道,“本来我还打算兵不血刃拿下你的。” “现在只能稍微,费点功夫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就决定是你了! 呼啸的狂风从白令的耳边闪过,带走他的几根头发。 他险而又险地侧身,这才闪过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宽阔的镰刀刃面朝着白令、勾在他的肩膀处,就像是即将开合的巨铡,只需要片刻功夫就足以让白令人头落地。 摆渡人抓着镰刀、漂亮但是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放弃吧,你太弱了。 听着她的声音,白令手上的指环微微一闪。 看着他手指上的光芒,摆渡人的脸微微一怔。 下一秒钟,她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有略微的波动。 这种波动感极其微弱,但却切实存在。就像是有什么小石子跌落进鞋子里面一样,虽然说无伤大雅、但还是会让人忍不住蹙眉。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这样一个动作连带着镰刀都不由得朝着旁边微微一侧。 而这片刻的空隙就足以让白令从对方的束缚之中离开。 脚尖轻轻点滴,借着药剂给自己增加的身体素质,白令轻巧地从摆渡人的镰刀侧面逃脱。 而摆渡人则是手按着脑袋:精神层面的影响……与法则有关?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不由得凝重了些许:看起来我还小瞧你了。 白令闻言只是默不作声,摩挲着手上的暴君王指环、眼神波动。 老实说他虽然意识到暴君王指环有效果,但是能够让摆渡人这么如临大敌,还是让白令略微有些讶然。 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暴君王指环是赫尔墨斯为了人造异种,并且最后以期夺取时间权柄而制造出来的产物。由于其本质是贤者之石,所以赫尔墨斯在造这玩意儿的时候加入了灵魂法则的概念,在这样的基础上、打算利用这玩意儿把时间收入囊中。 可以说,这枚指环位格其实相当高。毕竟再怎么说都是赫尔墨斯的夙愿,堆料肯定很严重。 而作为时间捏造出来的人偶,摆渡人面对这种特意针对时间的东西会表现得这么凝重,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到底时间是她爹,两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一个专门针对自己爹的东西,作为女儿的她会警惕也是理所当然。 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利用这玩意儿稍微做点文章…… 白令心中微微一动。 而另一边,摆渡人则是重新举起镰刀。 不管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都毫无意义,她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诡计和狡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无论是预知未来还是设下圈套,对付这样的办法很简单。 说着,她轻轻举起镰刀。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像是之前一样踩着空间而来,而是仅仅手腕甩动,将镰刀在空中轮出一个严丝合缝的弧度。 然后将其抛了出去。 尽管脱离了她的手,但是这把镰刀仍旧在旋转。仿佛被上了一圈又一圈发条的机械,周而复始地进行着往复运动。 很快,在她那起源的磅礴巨力之下,在空中旋转的镰刀就开始牵动着周围的空气。 几个呼吸以后,白令亲眼看着空中的镰刀挥舞出一道漆黑的圆盘——那是黑色镰刀的残影堆叠在一起的极致飞速。 虽然已经是一具尸体,但是白令还是可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流动在迅速改变。 原本应该是风平浪静的商场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扬起一阵呼啸的狂风。 风刃卷着周围的店铺,将某个4s店里的样 车都卷起来抛到空中,在镰刀舞动的黑色圆弧之内肆意旋转、时而升起时而落下。 旁边那些顾客跟着这团狂风一起被卷到空中,无助地在气旋里挣扎着。 很快,他们的身体就迅速被撕扯裂开。 各种稀奇古怪的器官和鲜血从空中落下,淋漓在地面上,仿佛一场猩红刺鼻的雨。 在狂风和垃圾之中,黑色的镰刀旋转成了一轮膨胀的太阳。 太阳不时膨胀着,如同人类胸口之中鼓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会伴随着周围空气的乱流以及杂物的起落。 在不断地起伏搏动之中,黑色的圆圈越变越大。 看着白令,摆渡人平静地说道:这是这具身体的能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似乎称呼他为狮心王。 虽然相当弱小,但是在成为‘起源,以后,其能力也还算能用,摆渡人说道,至少应付这样的场合,完全够用。 如果你想要通过预知能力来搞清楚解决的对策,那么就尽可能瞪大眼睛看着吧。 亲自看着这团黑日的……降临。 伴随着摆渡人的话语。 原本还在旋转的黑色圆微微一滞。 然后,这轮高空之中的黑色太阳猛然之间停止了抽动。 白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黑太阳之间,正在一点点酝酿。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隐藏在黑太阳之中的、分明是一团鲜红如血的……光。 这团光芒比起红蜘蛛的能量要清冷不少,而且也乖巧不少,远远地看过去甚至都跟白令小时候那种红外线手电筒的红点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当看着这团光芒的时候,白令却感觉到一阵心悸。 这种感觉并不是身体上的,如今早就已经停摆的身体不可能会让他有类似的生理活动。 这是来自于灵魂层次的惊悸! 这代表着这团光芒所蕴含的能量,已经远远超越了……白令目前能够想象的极限。 站在这团黑色的太阳之下,摆渡人轻轻捏了一个手势。 在她的手指交触的刹那。 黑色的太阳漏出了一个缺口。 如同巧克力被人撬开了一道口子,内里的夹心满溢流淌而出。在摆渡人的手势之下,原本安稳乖巧的红色光芒瞬间迸散! 原本和人类共生的空气在被压缩到极致之后,经由某一点缺口的释放,就足以产生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冲击力。 那是不亚于裂变产生出来的高压高热,尤其是在被某种不可见的手所引导之后,其精准度和威力就令单纯的爆炸更加望尘莫及! 如果说灾难就足以让数座城市毁灭,造成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的人员伤亡,那么起源就是真正意义上将个人武力凌驾于国家机器、人类尖端火力之上的存在。 人类目前已知最高杀伤性的武器,在起源的手中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手捏就的……小玩具而已。 而这个毫不在意的小玩具就足够要掉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红光爆散,风声呼啸。 鲜红的波纹充斥在整个空间之内,将周围的一切都震荡成了最原始而基础的原材料,连带着从固态形式上产生了毁灭。木料燃烧成灰尘,玻璃粉碎成渣子,然后在不间断地震颤之中化作最原初的分子,再也寻觅不到它们曾经的模样。 在白令的周围,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像是一瞬间就经历了一千万年的岁月。 当他重新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归于死寂。 没有了商场,甚至于连商场周 围数公里的地方全部都变作一个环形大坑。柏油马路成为了最孤独的黑色,如同灼烧之后的残木。 而他则是置身在这个大坑的最中央。 只剩下一个脑袋。 没错。 白令意识到,在刚才那团红光爆散开来的瞬间,自己的一切四肢和身体就全部都仿佛碳化一般彻底碎成了残片。 眼下他只有一个脑袋还呆在坑底。 ‘看起来和我猜想的一样,我最关键的部位是脑子,而不是心脏。, 努力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白令在心中如此想到。 哪怕没有了身体,他仍旧能够活。但是如果没有了脑子,他就不一定可以思考了。 又验证了一个猜想。 就在他心里这么想的时候。 下一秒钟,一双冰冷的手将他的脸颊拥住,动作轻柔宛如在捧着一个精美的瓷器。 没多久,白令的脸就被转了过去。 摆渡人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和缓:好了,现在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猜这里大概是你看到的未来,在经过这次之后,你应该领会到了什么。 闻言,白令嘴唇翕动。 尽管没有了脖子以下的身体,但是他却仍旧能够说话:是啊,我确实明白了什么。 只剩下个脑袋的白令平静地说道:那就是和你正面应对,毫无胜算。 ‘起源,的力量确实相当恐怖,这一点并不体现在破坏力的层面。如果单纯是破坏力的话那还好说,毕竟饱和式轰炸能够产生和你类似的效果。但是真正让我感到惊诧的,是你对于力量的绝对控制。 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赤地千里,白令苦笑了一声:想要造成这么严重的破坏,却能够在能量的中心护住一个人的安全……不,甚至于还不是护住我的周全,是仿佛锋利的手术刀一样,将我的四肢砍断。 这一点是人类完全无法企及的力量,白令说道,这已经不是纯粹的科技迭代差距,而是实打实的天堑。 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爆发力这么惊人的同时还有如此精准的操纵。 要知道,这可是数公里的破坏范围,而在这么庞大的范围之内还需要保证一个不足一米八的个体只剩下一个脑袋…… 何其恐怖。 所以白令感到恐怖的地方不是破坏力,而是对力量的精细操纵。 这意味着绝对的反应力、极致的理解和对力量的完美运用。 他甚至觉得哪怕有一个小男孩扔到摆渡人的面前,她也能够利用最基本的力量将它分解、破坏。 这已经是精细化的极致了。 而起源,恐怕大多数都有着这样的力量。 只要这么一想,白令就觉得难以理解。 当初的魔女到底是怎么被人类车翻的? 这个问题他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 这么想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该回去了。 然而很快,摆渡人的手就抓着了他的脸。 她认真地说道:我想了想,感觉如果就这么放你回去,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如果你一刻不停地维持着循环,那么我将会一直处在不知情的状态。这对于我来说很难受,我无法忍受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但是我却不得不重复如此多次数的状况。哪怕我对未来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很快,摆渡人又否定了自己:不,不知情才更让人痛苦。明明和你发生了这么多,但是却在最后归于虚无……无法接受。 说着,她将自己 的额头抵在白令的额前。 所以,我会进入你的精神,她说道,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未来,看着你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失败、绝望,最后心灰意冷,不得不跟我回去。 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应对方法。 说着,她抓住白令的脸。 然后下一刻,摆渡人的眼神微微向外一翻。 没多久,她的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而白令的脑袋也落到地面上,被碎石咯着,甚至于还有一块石棱插到他的眼睛里面。 也幸好他感觉不到疼痛。 不过眼下,白令也顾不得这些了。 他重新来到自己的意识空间里面,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海面上的人。 那个人就是闯入了这里的不速之客。 摆渡人赤着双脚踩在海面上,朝着天空抬起了头。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天空中的眼睛也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两双眼睛就这么对视着。 当遮天蔽日的双目死死盯着某个人的时候,这压迫感可以说沉重至极。 不过摆渡人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她只是沉默着,和那双眼睛一刻不停地看着。 很快。 天空中的眼睛似乎是对她失去了兴趣,没多久就移开了视线,不再关注这边。 而摆渡人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重新将视线投放在不远处的海面上,以及海面上的白令。 好了,她说道,现在是……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 白令突然抛出了一个东西,精准地命中了摆渡人。 一边抛他还一边喊道:就决定是你了,克莉斯! 嗯? 听着白令的话语。 摆渡人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七十章 疯子 什么东西…… 还没等摆渡人把这句话说出来. 下一秒钟,一个发光的白色光团从白令的手中猛然爆绽而出,笔直朝着摆渡人的面门而来! 嗯?! 摆渡人的面色微微一怔。 她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但是出乎意料的、那团白色光球看起来就像是有意识的一样,哪怕摆渡人再怎么闪转腾挪,都始终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她! 该死! 摆渡人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 她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但是本能告诉她,最好还是不要硬接这玩意儿。 她往后面跳了两步,同时嘴上说道:真是有趣的小手段,但是如果…… 然而她的这句话也没有说完。 就在她后退到海面不远的地方时,一双手猛然从海平面以下伸出来,径直抓住她的双脚! 这又是什么?! 摆渡人心中泛点波澜。 她微微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抓着自己手的是一个灵魂。 那个灵魂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如同精神病人一样嘿嘿傻笑着,再加上他和这个空间的契合程度实在是太高、以至于摆渡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反而是被他缠住。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白令。 你就这么喜欢在自己的意识空间里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摆渡人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些怒意:让人侵入自己私密的范围,难道说这就是你的兴趣爱好?很好,如果你喜欢、那么等回到时之狭间以后我就让你玩个够! 闻言,白令只是笑了笑。 那种玩法还是让你自己去享受吧,他伸出手、五指平放,而且再怎么说,现在你也应该更关注一下你自己的状况。要知道,如果一个不小心、你可是会被吞噬的。 话音落下,白令手上的指环微微一闪。 很快,原本就紧紧追逐着摆渡人的白色光团瞬间又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芒! 在摆渡人的眼中,她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太阳在自己的面前升起! 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她的心间悄然诞生。 这个东西该不会是…… 脚尖点在海面上,摆渡人操纵着自己的身体滑翔于水面之上。 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花滑运动员,脚底下的水面泛着苍白的浪花,随着她的动作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最后一点点沉入海底。 如果说纯粹从外表来看,她还挺游刃有余的。 但是事实上,摆渡人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一方面是因为那个紧追不舍、让她感觉不对劲的光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眼下白令这个空间让她略微有些不舒服。 归根到底,这还是白令的意识空间。就像是她之前说的一样,这是白令的私人领地。 任何一个人贸然闯入对方的家里都有可能遭到对方的驱逐,眼下摆渡人的情况就是如此。她在这个意识空间里面越是活跃,越有可能被这个空间排斥,直到彻底被赶出去。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按照她原本的目的,应该是潜藏在这个空间里面、跟随白令回到现在。 作为与时间有所关联的存在,摆渡人的存在是唯一的,就像是白令一样。使用预知未来能力往返于未来和现在的他们并不会产生多个自己的状况,这种能力大概来源于时间本身,作为时间能力的关联者、他们本身就具备唯一性。 不然的话时间自己早都崩溃了。 所以说跟随白令往返于虚幻和现实之中,并不会让她本身消失。 然而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不是她能不能跟着白令走多远的问题,而是她继续呆在这个地方大闹一场的话、这个意识空间会不会把她直接从这里赶出去的问题。 如果真的被赶出去了…… 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摆渡人下意识咬了咬牙,眼神之中闪现了更多复杂的神情。 她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同时躲过那个白色的光球。 等等,她说道,稍微停一下。 我大概理解现在的状况,她手指着白令,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我来到你的意识空间里面,打算在这里包围我、给我设陷阱? 闻言,白令笑了笑。 你猜? 摆渡人并没有因为白令的敷衍而生气,反而是认真说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通过这个‘法则,来限制我的行动,把我封在这个光团里面。作为一个精神体,寄宿在法则之中是很正常的。但是法则里面本来就有人的情况下,我就会不得不正面应对那个存在。 你想的是通过这个手段,来将我压制住。你没有办法杀死我,你也不打算杀死我。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身份——我是不是某个存在创造出来的,而你打算对付那个存在、因此才需要观察我的行动? 嗯? 白令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倒是没有想到摆渡人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想到这么多东西。 而似乎是看出了自己被白令认可了,摆渡人平静地说道:这并不难猜,我的诞生本来就充满了谜团,而且我和你的相遇也有着刻意的因素。更不用说我还被人从时之狭间里面拉出来对付你,因此我完全能够理解目前的状况。 微微停顿,摆渡人说道:但是我认为,你的方法并不一定能够奏效。 如果想要通过法则来压制我,那么首先就是掌握这个法则的人恐怕精神力要比我强。虽然我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尝试,但是我猜测、恐怕法则的压制并非无中生有。驱动这个的力量,极大可能就是一个人的精神力。 另一方面,假如我真的是某个存在创造出来的、那么我现在的一切行为恐怕都被注视着。无论你做什么,恐怕都会被谁给察觉到。要是你真的想要对付谁的话,让对方提前知晓你的目的、恐怕并不明智。 最后摆渡人总结道:因此,归根到底、眼下我们之间尚且有探讨的余地。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暂时不把你带回去。 看着她最后的收尾,白令轻抿嘴唇。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摆渡人很诚恳。而且根据白令这段时间对她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善于欺骗的人。 因此,她的这句话还挺有份量的。 毕竟目前为止白令最需要面对的困难,就是来自于她。 所以说现在答应摆渡人的请求,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对比较理智。 但是。 但是,白令说道,我拒绝。 嗯? 听到这句话的摆渡人有些难以置信:你……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 他难道没有意识到如果自己的计划没有成功的话,很有可能付出极大的代价吗? 哪怕现在是在他的意识空间之中,但是那个创造自己的存在必然不可能被小小的海面给遮掩。假如真的出现了偏差,那么祂很有可能就察觉到,到时候白令一切的规划、安排全部都将终结! 这个 家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不愿意接受? 还没等摆渡人想明白。 白令重新伸出手。 在他的手指上,指环的光芒微微闪烁。 有一点你大概想岔了,他一脸和善地说道,我确实打算把你封印在什么地方,但是那可不是这个法则。我哪怕再蠢,也是知道法则只能被一个人占据的。 我真正想要把你封存的,是某个人的内心。 当他这句话说完以后。 原本的白色光球瞬间光芒大绽。 一个苍白的人影从白色光球之中一点点显现出来,在摆渡人茫然而诧异的视线里,张开双臂、悄然抱住了她。 看着眼前这个白色的人影,摆渡人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是……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拥有‘灵魂,?! 没错。 这就是白令到目前为止最后的打算。 魔女克莉斯,归根到底是赫尔墨斯的造物。 而作为灵魂法则的窃取者,他的产物自然也包含灵魂的要素。 再加上魔女本身就是赫尔墨斯为了承载某些东西,潜入天渊的贤者之石初代版本,换句话来说、她就是绝佳的灵魂载体。 而眼下的摆渡人,可是纯粹的灵魂姿态。 掌握灵魂的人创造出来的器具,用来盛放某个纯粹的灵魂,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结局吗?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怎么说服魔女跟他一起执行这个方案。 毕竟魔女比较怂,一旦听到自己可能要拿来对付起源,第一时间就打算逃避。 不过最后在白令友好的协商之下,魔女一下就明事理起来,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就在于为先知提供更多的便利条件。 因此,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白令轻轻拍了拍手。 收。他轻声说道。 这句话一说出来以后。 魔女的手就捧着摆渡人的脸,双方的额头接触在一起。 很快,在摆渡人难以置信的眼神里,她的身形一点点被吸进这个白色的光球里面。 这样的方法悄无声息,而且绝对不可能被任何人察觉。 因为灵魂法则,本来就是只比时间法则稍微次一些的存在。哪怕是人格化的时间,如果不是有意观察,根本不可能发觉类似的蛛丝马迹。 伸出手抓住那个白色的光球、看着蜷缩着身体,躺在球体之中的魔女。 白令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如此一来,就…… 如此一来,就大功告成了。 一个声音从白令的身后传来。 而白令也没有转身。 他只是把光球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面,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听到白令的话语,那个人低笑着: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不会来?假如把你放在我的立场上,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行动。 毕竟,我们在某些方面可是‘同一个人,啊。 那个人,曾经是背誓者、如今化名为***的人如是说道。 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和自己记忆之中几乎没有什么相关点的家伙,白令淡淡开口:你是怎么进来的……这个问题大概是个废话。 作为同一个存在,虽然你已经不是人类、没有办法使用时间的能力,但是进入本质相同的意识空间对你来说并不难。 站在水面上,白令的眼神里倒映着那人的身影:不过,我疑惑的地方在于你来这里到底是什 么目的。 虽然我想到你会过来,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你已经没有了时间的能力,一旦我倒回到现在,那么你应该就会失去这里的一切。而你,现在看来还没有成就‘起源,,无法抵抗时间的束缚。 是的。 这也是让白令疑惑的地方。 按照他的猜想,背誓者应该早就已经成就起源了才对。 要知道,白令他在这里可是被摆渡人拖了不少的时间,这些时间如果利用起来的话、背誓者没道理处理不掉自己的一个核心。 而背誓者只是微笑着说道:谁知道呢,我曾经或许还能够说道一二,但是现在的我已经看不到命运…… 说着,背誓者唐突叹了一口气:哦,差点忘了你跟我以前一样也是先知,没办法、实在是职业习惯,总是忍不住说些云里雾里的话。 好吧,反正道理也很简单,背誓者摊手,我没有把握把自己的核心吸纳了之后、自己成为起源,就是这么简单。 想要成为起源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如果真的只需要一个核心的话、那么当初我为什么还要分出这么多核心出来?更不用说现在我成为起源的路,几乎已经被你斩断了。 他说道:你亲手干掉了‘苍白女士,的核心,不是吗? 背誓者说的是新海市那次。 白令利用先知的惯性,将苍白女士的核心给干掉了。 耸了耸肩,背誓者说道:已经***掉一个核心的我,想要再利用常规方法成就起源可太难了。所以说,我稍微转换了一些思路。 如果不能够自己成为起源,那么就借用别人的身体,他说道,所以说我帮助狮心王成为了起源——当然,这中间有很多取巧和幺蛾子,所以他其实并不算是完整的起源,不过起码用来作为某个存在的躯壳完全是够了。 然后,我再把某个人从时之狭间里面拉出来、让她降临在狮心王的身上。同时顺着她的意思,让她主动地去找你。 最后,就是你采取不管是什么办法、总之就是把她给解决掉了。如今她的灵魂为你所有,被你封印在了法则里面。 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背誓者慢条斯理地说道:而我,接下来也要去接收我的身体了。 接受他的……身体。 听到这里,白令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狮心王的身体,白令缓缓说道,你打从帮助狮心王成就起源的时候,想要的就是把他的身体作为摆渡人的凭依。 然后,在她的灵魂被我封印之后,你再进入时之狭间,将已经空空如也的摆渡人身体据为己有。 白令面色微变。 你想要的是成为和摆渡人一样的存在?! 听着这句话。 背誓者面上的笑容不变。 就像是在默许他的答案一样。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总有种自己的未来是死肥宅的错觉 背誓者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所谓的狮心王或者白令。 他自始至终只想要一个人,也只打算要一个人。 从头到尾,他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那个目的而存在。 即夺取摆渡人的身体,然后成为她。 看着白令,背誓者踩在海面上、脚尖踢着浪花:很难理解?既然是时间用来对付你的东西,那么她的身上必然会有应对‘时间,的手段——因为你白令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时间权柄占据者。 除开作为法则本身的‘时间,,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先知,。因此如果真的想要解决掉你,那么时间必然会在摆渡人的身上留下足够应付各种状况的后备手段。这是很浅显的理论,我想你大概也能够理解。 背誓者双手摊开:所以说我从头到尾的目的就很简单,如果真的想要对付时间,那么起码需要先知道时间本质上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点倒是很明确。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摆渡人还真是白令用来了解事件的关键手段。 只不过他想的比背誓者要温和一些,是打算通过观察、实验的方式来检测出摆渡人的特殊之处,而背誓者…… 他是打算直接鸠占鹊巢,直接自己成为新的摆渡人。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很可能会失败。 白令看着背誓者:先不说摆渡人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不是空虚的状况,毕竟没有人说灵魂被封印之后、身体就成为了无主躯壳。仅仅是你应该怎么占据她的身体,就是一个大问题。 现在我们很难进入时之狭间,此前红蜘蛛能够潜入,是因为依靠了我留给她的道标。但是现在呢?在那里你能够找到什么指路的工具吗?想要深入那个地方,就必须要从塔尔塔洛斯之中进入。而哪怕是进去了那里,你又能够确信自己绝对可以套上摆渡人的皮? 面对白令的疑问,背誓者笑了笑。 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个打火机,然后瞥了一眼白令:介意抽烟吗? 白令扫视着他手上的打火机:请便。 他只是本人不喜欢吸烟,但是也不会完全妨碍其它人的兴趣爱好。而且这里是意识空间,是白令精神的显化,严格来说背誓者抽的烟也不是正儿八经存在的。 这个动作大概只是背誓者的习惯。 点燃不存在的烟头,背誓者把香烟叼在嘴里、啧啧称奇:果然,精神世界之中确实能够模拟出香烟的感觉——这大概是你平时吸得二手烟,在意识空间里面经过处理之后变成了我手上的这玩意儿。 比起现实世界,精神世界的可塑程度非常之高,背誓者手指夹着烟头,有的时候可能仅仅是你一个想法、就足以让精神世界掀起滔天巨浪。当然,这对于我们并不适用。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这里的意识空间其实不正规,你大概也能够猜得出来。 闻言,白令轻轻抿了抿嘴唇。 他轻声说道:是因为……这海量的意识强度? 很早之前他就有感觉,自己的意识强度实在是太强了一点。 如果勉强把意识强度量化成数值,普通人的意识强度大概是10左右的话,那么白令本人的意识强度估计已经超过了千万。 甚至可能在白令没有察觉的海面底下,潜藏着更加庞大的……精神能量。 正常人驱动无名之雾这种东西的时候最多只能够把它当作雾气一样操纵,而白令却可以将它当作绳索、鞭子、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是纯正的念力一样。 很明显 ,这种意识强度相当不正常。 背誓者打了个响指:没错。 他抖掉香烟那不存在的烟灰:我们的意识强度相当吓人,而理由也很简单——如果说一个人的意识强度跟这个人的本质挂钩,那么当这个人的本质足够多的情况下、他的意识强度也会水涨船高。 而我们的本质,也就是‘白令,,你猜猜看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份? 背誓者笑着说道:所以说这种异质化的意识强度也非常易于理解,得益于时间连绵不断的吸收‘白令,的存在,眼下套着‘白令,皮的意识体已经庞大到难以计算。而这,就构成了这篇意识的海洋。在一定程度上,它也构成了我们的能力。 穿梭海平面,其实本质上就是通过这片海洋来潜入时间本身的‘中枢,、进而借用时间的力量。 背誓者表情逐渐嫌弃起来:所以,你大概能够理解我们这到底是多么恶心的一种力量了。 恶心…… 白令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某些方面上来看,他的能力确实有些恶心。 按照背誓者的说法就是,他每次想要利用时间能力,都需要潜入海面以下。而这片海面,全部都是白令本人的精神力。 换句话来说,他其实是在一片满是自己的海洋里面畅游,然后再在这艘名为白令的船只上面潜入时间的核心,观测未来。 这么一看,白令甚至觉得周围那片海水就像是他的尸体一样,漂浮在海面上。 而他现在正在踩踏着的海面,很有可能就是无数个自己堆叠出来的……胸膛。 当然咯,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 就在白令沉思的时候,背誓者说道:哪怕这个世界全部都是屎做成的,跟现在的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刚刚跟你说过的东西是可以利用的,他打了个响指,既然这片意识空间能够联通时间,那么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它来实现对摆渡人的替换。 想想看,摆渡人的名字是什么含义。 背誓者摇晃着脑袋:摆渡,就是船,是在海面上送人前往海的另一面的船夫。而她要怎么穿过这片海洋,又要通过什么来实现? 这些问题,大概只有这海本身才能够回答。 背誓者说道:所以我的方法很简单——我要把摆渡人的身体带到这片海洋的最深处。假如她真的和时间有所关联,那么在这片海的最低点、或许就能够找到对付时间的方法。 而占据她的身体,仅仅只是为了实现这个方法的前奏而已,背誓者话音很轻,如果没有她的身体,那么我再怎么进入这片空间也是我自己的灵魂。但是如果能够使用她的身体……或许,我就能够以她的身份潜入海底。 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够解决时间的方法,背誓者看着白令,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吧? 这是一个有些没头没尾的计划。 怎么说呢,滑稽到白令都有些诧异的地步了。 但是他看着背誓者的脸,却发现他的表情异常坚定。 很明显,眼前这个家伙是无比相信自己的推断,并且愿意为这个推论而付出一切的。 这还真是…… 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很遗憾,他说道,我并不会帮你。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背誓者的意料。 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白令。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 白令闻言摇摇头:怎 么可能,姑且不说我们认识的时间加一起不超过一顿饭,换做是你会喜欢一个刚刚才把你的脑袋砍下来的疯子吗? 我不答应的理由纯粹是因为,你的计划太假大空了。 扯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白令平静地说道:这是一个只有一次的机会,而你竟然仅仅是通过对摆渡人名字的望文生义就决定了你后续的一切方针指标。你让我怎么信服?假如你的猜测出现了问题,那么最后的结果还是我来承受。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因为你那虚无缥缈的语言理解能力就同意你的行动,白令摊手,更何况,我可不觉得你的目的真的就是你说的那样冠冕堂皇。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又何必杀掉前面两个‘先知,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前两位先知应该也是‘我,,对吧? 是的。 这才是白令不信任背誓者的根本原因。 他到现在还记得背誓者曾经的武德充沛。 作为***,他前后亲手干掉了两个先知。 过去白令或许会觉得那两个先知是沽名钓誉的小丑,但是在经过吴大有、背誓者之后,他慢慢转变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那两个先知还真的是先知。 毕竟背誓者可是在打听到自己的信息之后迅速就出动了全知会来阻碍自己的,这么快速的效率、很明显是因为他对于先知非常抵触。 而能够让他亲手对付的两个先知……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家伙。 所以说,白令推测背誓者的目的前提都在于,他干掉了其他的先知。 而另一边。 背誓者先是沉默了好一阵子。 很快,他才笑出了声。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反对我的原因竟然你是因为我杀了两个‘先知,。 他百无聊赖地说道:我有一万种解释可以说给你听,比如说他们都是假的、其实并不是先知,又或者这其实是被牵强附会的,真正的我只是干掉了谎称‘先知,的废物。 但是后来我想想,觉得这一切都没有必要。 背誓者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现在我已经没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而你、只要你想,随便就能够查清楚我的过去。所以,我也懒得跟你迂曲。 没错,我杀了两个‘先知,。而且不仅仅是两个…… 他直视着白令,一字一句地说道:所有被抛到时间乱流之中的‘白令,,都被我杀了。自从杀了五十个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数过。 但是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你,他缓缓朝着白令走过来,如果没有那些白令的死亡,你这个‘错误,就不会出现,因为时间不可能让同一时刻有两个具有时间力量的‘白令,。所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你这个‘错误,的诞生。 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吧,至少我们在最关键的目的上都是一致的,哪怕实现的方略有所不同。 背誓者站在白令的面前,两人的目光平视。 他抓着白令的肩膀、一点点用力:我们结成同盟,一起对付时间。 看着他那双和自己几乎没有什么察觉的眼睛。 白令淡淡地笑着。 然后下一秒钟。 他一把打掉背誓者的手。 我说了,我拒绝。 白令抬起手、五指攥紧成拳:你身上没有一点我可以信任的点,而且还有更关键的是…… 你是异种,是被扭曲的怪物,思想、精神和情绪都已经乱得 不成样子了。就像是糖里掺杂的毒药,哪怕包裹得再好、其实本质上都是猛毒。 尤其是在经过另一个怪物的提醒之后,我已经确信了这一点。或者说,正因为是‘我,,我才能更确信这一点。 指环微微闪烁着光芒,白令的声音半是叹息、半是坚决:正因为我清楚自己的性格,我才能够笃定,和你之间的交涉绝对不能答应。理由就是…… 我比谁都讨厌这个恶心的力量,白令面前闪烁着白色的光芒,这个强加给我、让我不得不为之奔波的枷锁,仅仅只是三个月就足够让我反感至极。而你呢?几十年、几百年的失败……你又怎么可能仍旧会怀有类似的热忱? 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 如果让白令选择,他绝对不可能再次做出类似的决定。 归根到底,这个力量对他来说并不是恩赐,而是诅咒、是枷锁。 而背誓者,这个曾经背弃了誓言、挣脱了枷锁的人,怎么可能再一次把枷锁套在自己身上? 逃出去的囚徒绝对不会再次进入囚室,除非他想要的、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大。 这就是白令唯一的想法。 看着坚定的白令。 背誓者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直视的东西,忍不住用手按住自己的脸。 过了好久,他才低声说道:好吧,好吧。 他的声音非常嘶哑:看起来谈判是破裂了…… 既然如此,那早知道就干脆一点,从头开始就把你杀掉算了,就跟其他的那些‘白令,一样…… 不过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 背誓者抬起头,看着白令。 白令感觉自己看着的并不是一个人,反而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他亲眼看着背誓者点着自己的额头,对自己一字一句说道:很快就会回到现实,到时候我估计会忘记这一切。但是不需要担心——我对你的恼火从来就没有熄灭过,哪怕是忘记了一切,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按照计划行事,将你折磨致死。 唯有这样,才能够抚慰我心中那团永恒燃烧的复仇烈火。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够得到片刻安宁。 背誓者的身影慢慢消退,宛如燃烧殆尽的烟灰,一点点卷着这片晦暗、阴沉的海面。 最后,他的声音带着恶质的扭曲:你就等着看好了,我绝对会让你、让‘我自己,好看。 就跟你说的一样,我最讨厌的就是‘时间,。而且现在,我更加讨厌‘白令,。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 只留下白令一个人站在意识空间里,凝视着面前的暗影,默然不语。 好半天以后。 白令叹了一口气。 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觉得有些后背发凉,尽管他已经感觉不到寒冷。 虽然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背誓者对自己的情感定然是掺杂着极致的恨,但是怎么说呢,看着他最后的表情,还是让白令觉得心情复杂。 总有一种看到未来的自己竟然会是一个死肥宅的绝望感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切的根源 时间迅速往回倒退。 季千琴被旁边的背誓者架着,只能够被动地看着对面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那个男人手腕微微甩了甩,似乎是想要从口袋里面摸出一盒香烟。 然而很快,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季千琴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某种……恼羞成怒的怒火。 不过他始终保持着相对应的冷静。 摸出一支香烟,他撬开打火机、用手掌护着火焰。 在旁边季家人那宛如炼狱一般的黑影环绕之下,他掌心里的火焰仿佛一个微缩的太阳,跃动在方寸之间、点亮了周围漆黑而冰凉的夜。 甩掉打火机的火焰,男人轻轻吐了一口烟圈。 “看起来交涉破裂了,”他自言自语说道,“摆渡人的反应已经消失,而我也没能够感觉到我升上‘起源’。” “真是麻烦的家伙,虽然说和我有着相同的本质,但还是天真得让我想笑。” 嗤笑了一声,男人重新把目光放到背誓者和季千琴的身上。 他一只脚踩掉燃烧的烟头:“行了,也别这么如临大敌了。” “你们安全了,但只是暂时的,”他脸色平静,“也不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能够苟活、但最后却还是要沦为生不如死的杂质。所有人都将面临崩毁,无一例外。” 看着男人,背誓者冷冷地说道:“看起来我们的先知并没有遵从你的意愿。” “是啊,”男人耸了耸肩,“他拒绝了,让我输得很彻底。不过也正常,毕竟没有经历过最深邃的黑夜,任何人都想着自己可以变成照亮其他人的星火。” “反正,接下来我很乐意看着他跌入深渊、粉身碎骨,然后在痛苦和绝望之中挣扎着爬起来,最后直面更大更深的恶意。” 摆了摆手,男人打了个响指:“那么今天就先这样吧,既然他那边已经没有了能够牵制他的家伙,那么我继续留在这里恐怕是会被彻底干掉的。啧,时间的能力真是让人觉得恶心。不过还好,我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撤退。” “拜咯,另外的‘我’。”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双手插在兜里、悠哉悠哉地从季千琴的意识空间里面离开。 只留下季千琴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呆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情况……”她有些难以理解,“这算是我们赢了?” 站在她后面的背誓者跳到了她的背上:“不,跟我们没有关系。” 她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家伙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打算从我这里获得突破。打从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目标就另有其人。这么说起来,他能够动这么大阵仗,恐怕是盯上了‘摆渡人’的身份。” 摩挲着下巴,背誓者说道:“不过结果很明显,我们的‘先知’并不像那个家伙一样脑子有问题。他拒绝了那家伙的提议,而且大概是在‘未来’里。” “所以最后的结果也一目了然了,那个家伙没从‘先知’那里讨到好处,又害怕自己被先知给解决掉、所以灰熘熘跑掉了。” 这么说着,背誓者嗤笑了一声:“别看走的这么潇洒,其实不过是最后维持一下形象。呵,哪怕是到了火烧眉毛的过程都这么注重‘细节’,真是让人觉得脑子有问题。” 你怎么这么懂啊。 季千琴扭头看着背誓者,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眼神里却透露着类似的想法。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什么:“等等,你刚才说……先知?” 背誓者闻言双手叉腰:“当然咯。” “能够牵动那家伙、摆渡人,甚至于是更上层次家伙注视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 背誓者竖起一根手指头:“如果说正常人的存在感是1,那么那家伙的存在感就是1后面跟99的99次方个0。作为最基准的‘时间’,哪怕是赫尔墨斯、现在的目光也必然投放在他的身上。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明星’啊……” 季千琴对于背誓者的话语倒是没有什么表示。 她只是感觉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心里有什么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一样。 手按在胸口,季千琴喃喃自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 还没等她说完。 一个声音从她的旁边响起:“看起来我来晚了?” 听到这个声音,季千琴勐然回头。 下一秒钟。 一只手勐然撕破眼前这个漆黑的空间,仿佛一把刀一样、贯穿了曾经漆黑的长夜。 这样的场景季千琴过去曾经看到过一次。 那是在创世神埃尔的游戏厅里面,当时她兑换了“机械降神”,让自己心目中最具安全感的人投射成幻影、将自己从那个根本不可能通关的游戏里拉了出来。 而这一次,来的人虽然是同样的、但却已经不再是幻影。 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季千琴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不晚,”她说道,“刚刚好。” ------------- 坐在车上,白令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此时此刻,曾经的“织网者”、现在的“玲”已经勐然跳起来,一把抱住了季千琴。 而李静雯也是眼角闪烁着光芒,微笑地看着季千琴。 至于季千琴本人。 她的表情非常复杂,有些尴尬、也有些感动。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原本还算能说会道的她最后只能够憋出来一句话:“……抱歉。” 她大概有点害羞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耳朵都有些红。 这还是白令第一次看到这么青涩的季千琴。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季家的命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的石头确实落地,这让季千琴多了一分轻松感,情绪上也丰富了些许。 而精神松懈的季千琴也在不久之前,终于将一切都告诉了白令。 按照她的说法,她的母亲是一个实打实的精神变态和疯子。 她从小就被那个疯子磨练,就像是操弄洋娃娃一样敦促着季千琴长大。她的人生出了母亲之外,没有任何人。而且母亲季紫也动辄打骂,甚至于还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痕迹。 从小到大,季千琴从未和其它人讲过一句话。在她的人生之中,能够陪伴她的就只有自己祖先的那些灵魂。 这种难以想象的孤独感让季千琴无比害怕独自一人,而当她的母亲死后、她自己走上社会的那段时间因为童年经历还狠狠吃了不少苦头。 也因为如此,她开始变得猎奇和执着。按照她的想法,如果能够出名,任何人都能够认识自己的话,那么自己多半就不会再感觉到过去的孤单感。 所以她对于出名的执念才会这么深。 听起来像是一个原生家庭教育失败之后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可怜孩子。 在听这些的时候白令全程保持沉默,只是默默地听着季千琴的话语。 当季千琴的最后一句话结束的时候,他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知道,后面的话语已经不用说了。 如今的季千琴已经不再像是过去那样偏激,现在的她有同伴、有朋友,更有自己愿意而且还喜欢做的工作。 因此,白令最后能够给她的,也就只有一句话。 “恭喜你,已经不再是后备成员,”拍着季千琴的胳膊,白令轻声说道,“你转正了。” 如今,季千琴已经算是正儿八经的“明昼”成员。 而季千琴本人对于这个消息也表现得有些激动。 至少她那抽抽噎噎的声音骗不了人。 在听到白令的这句话以后,所有人都把季千琴围起来、向她恭喜。 只有白令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眼神深邃。 ‘虽然说事情到这里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季千琴的情况也有了结尾。但是在这其中还有不少的疑点,让我觉得很奇怪。’ 白令摩挲着下巴:‘首先就是季家的诅咒,也就是跟摆渡人签订的契约。为什么摆渡人愿意这么做?又为什么季家能够从时之狭间找到摆渡人?要知道,哪怕是赫尔墨斯也没有坠入时之狭间过,季家的先祖季深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就是,季紫到底是怎么死的?’ 季千琴完全没有办法描述自己母亲的死因,按照她的说法就是、在某个雨夜,她的母亲就莫名其妙地惨死在她的面前。 而对于这一点,哪怕是“木凋师”邹野也完全说不明白。 要知道邹野作为一个十足的舔狗,这么多年来必然调查过季紫的死因。然而哪怕是以他的实力也完全没有搞明白季紫到底是如何死亡的,这其中的疑点让人很好奇。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地方。 那就是季紫她,是怎么知道埃尔神的游戏厅,并且又从那个游戏厅里面获得了自己的女儿——即季千琴的。 如果说真的是为了复刻出一个摆渡人,那么季紫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么复杂而麻烦的举动。要知道,季千琴和摆渡人几乎没有哪里是相似的地方,不然的话背誓者第一眼也不会认不出来她。 但是她就是这么做了,甚至于还把季千琴密封起来、宛如对待一个囚犯。 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季紫做法的时候、白令本能地感觉到其中似乎存在着某些难以绕开的线团。 从一开始邹野叙述的季紫性格,以及后来背誓者的补充说明,都让白令疑惑。 他甚至隐隐感觉,季紫这个人矛盾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就像是……有两股力量在借着她的身体而操纵着她一样。 一股力量让她和邹野接触,将这个和白令无比契合的灵魂打造成了一个怪物的同时、还把他的面具放在白令的必经之路上; 而另一股力量则让季紫用匪夷所思的诡异手段,获得了自己的“女儿”,并且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培育自己女儿长大、最后还稀里湖涂地死在女儿的面前…… 诡异。 ‘虽然季千琴的事情结束了,但是季紫、还有季家的事情,大概没有完结。’ 白令手指轻叩桌面:‘我有种预感,或许季紫身后的那两股力量,与我最后需要面对的时间有关。’ 要知道,出了季紫以外、其实本来就已经有了一个特殊的“个体”,像是被两股力量操纵着一样。 而那个个体,就是现在的白令。 一个死亡的“先知”,一个明明是个错误,却能够调用先知力量、还被先知忌惮的家伙。 白令本人的存在,就代表着有什么力量正在和时间对垒。 毕竟错误的诞生不可能是偶然,如果是偶然、能够纵观岁月长河的“时间”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应对手段。 所以说,那个能够和时间对垒的家伙到底是什么? ‘难道我真的需要摆渡人的身体,然后潜入意识之海的最深处,才能够找到答桉?’ 白令按着眉毛,忍不住皱眉。 好半天以后。 他重新舒展眉毛,然后看了一眼旁边那些同伴。 沉思了片刻以后,白令拍了拍手。 “欢迎的话语可以留到以后,”他从座椅上站起来,“现在我有点事情稍微要宣布一下。” “很快,大概是在二十八天以后、我就会跟一个家伙前往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那个地方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异种诞生的起源、在那里能够看到一切的开端和终结。” 看着其它人,白令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前往那里,将异种的根源彻底斩断。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将不存在任何与异种有关的烦扰,所有人都将获得安稳和宁静。” “所以我在这里向你们问询。” 白令环视着其他的人,缓缓开口:“你们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前往那个地方、将扭曲的根源彻底斩断?” 听着白令的话语。 所有人都对视了一眼。 很快,季千琴就站起来、坚定地说道:“我会去。” “我能够感觉到,季家的事情……还没有彻底完结,”季千琴握紧拳头,“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连带着我的那份也跟着一起结束。我已经受够了这一切,不想要再回到过去。” “而且老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你把我从那个混沌的地方拉了出来。所以别说是特别危险了,哪怕是你让我去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皱眉一下!” 听到季千琴的话语之后,其它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白令本人也露出了笑容。 “怎么可能让你做这么没意义的事情,”他说道,“如果你确定的话,那么我会带着你,还有其他人。” 这边的事情结束,恐怕赫尔墨斯就会知道。 到那个时候,他大概会带上不少人过去。而白令,也同样需要助力。 一个月。 届时,他将和赫尔墨斯前往天渊——那一切的根源。 第二百七十三章 约定履行 数天以后。 白令坐在基地的沙发上,旁边是明昼的其它人。 眼下这些人正聚拢在白令的旁边,听他讲述这次任务的注意事项。、 这些人之中有李静雯、季千琴这些白令找回来的,也有林柩、宋清辞这些听说白令回来以后,第一时间从世界各地赶回来的。 到目前为止明昼基本上所有人都集齐了,只有丁炎、目前还因为九首神教的问题而散落在外。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天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白令说道:“说实话,对于那个地方我了解得也不算太多。我仅仅只知道那里是一切的起源之地,如果我们想要真正意义上将所有的异种全部消灭,那么就只有在那里。” 环视着其他人、白令的声音平静而和缓:“当然,需要事先说明的是,天渊非常危险。如果说我们迄今为止遇到的危险最高不过‘灾难’,那么在那个地方估计遍地都是灾难。不仅仅是如此,那些异种的能力防不胜防。存在于天渊的异种,或许远远超越了我们的想象。” “虽然之前已经问过一遍了,但是出于保险考虑我还是要提醒你们,这次非常、非常的危险。如果你们现在不愿意接受,那么就此退出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没有必要为了其它人而刻意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听着白令的话语,在场所有人都对视了一眼。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林柩身上。 在他们的目光之中,林柩——这个白令第一寻找到的人上前一步,用仿佛万年都不会改变的语气说道:“从四个月前的那天开始,我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如果说必须要选择一个活法的话,那么我宁可自己在诡谲莫名的修罗场里挣扎求生,也不愿意继续做着我葬仪师的工作,每天除了修饰尸体以外、就只有看论坛上面那些超自然文章。” “而在这边,虽然工作辛苦了点、出差的时间多了点,见到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了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比以前多了点……” 林柩平静地看着白令:“但是却比起之前要充实、快乐不知道几何。” “我们这些人都是你亲自选出来的,再加上先知你的能力,某种程度上你要比我们自己还要了解这些个体。所以你应该很清楚——在这里的成员,没有人愿意甘于平凡。” 正是因为不甘平凡,所以他们之中才会有人为了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期待而跟上白令的脚步,从最开始的临江一直走到晨风、烟霞山、新海。 所以这个问题,其实对于这些人来说早就有了答桉。 如果愿意退出,那么在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主动想要加入。如果不愿意听从白令的指挥,那么在看到这个奇怪家伙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远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但是现在的他们非但没有远离,还紧紧贴在白令的身边,构筑成了一个圆满的集合体。 这已经比任何言语都能够代表他们现在的意愿。 看着林柩,白令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发现自己似乎是有些过分担忧了。 “是啊,”他温和地说道,“你们都是如此,而且不仅仅是你们、连我自己也是如此。”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干脆闹大一点吧。 如果说时间终有一天会破碎消亡,那么他也应该在这仅剩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尽可能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即,把“时间”这个沾染上他烙印的家伙,从那条歪曲的铁轨上面扳回来! “对了。”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的模样,玲看着白令,语气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得益于她本人的身份,大概在这里她是最不害怕向白令提出问询的人了。 哪怕是在过去,作为一个人工智能的时候,她也是话最多的。 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玲缓声问道:“还有一个人……” 白令知道她说的是谁。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目前只有白令第二个去找的人,现在并不在他的身边。 拍了拍玲的脑袋,白令的声音很平静:“不用担心。” “他很快,就会来的。” 只不过并不是跟他们一起。 未来的顶级超凡者,被誉为“红莲行者”的丁炎,目前还在以“红莲”的身份周旋于九首神教之中。 而很快,九首神教也会跟着赫尔墨斯一起,前往天渊! 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九首神教作为国内的一个组织,怎么可能跟国外那个已经被封印在半岛上数百年之久的老怪物扯上关系? 但是事实上,双方的关系并不陌生。 首先,在曾经烟霞山上,有一个组织计划颠覆目前所有的一切。 那个组织的名字叫“人类守望”,目前已经被彻底各个国家通缉,其中的人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然后,在那个人类守望之中,存在一个名为“炼金士”的家伙。 那个家伙是赫尔墨斯派的人,过去曾经企图通过“狮心王”和背誓者求助,来获得庇护,不过被这两个家伙无情拒绝了。 最后,赫尔墨斯派是赫尔墨斯亲手创立出来的炼金术派系。 换而言之,人类守望的背后存在着赫尔墨斯的影子。而在烟霞山上,能够和人类守望一起针对各个国家的“九首神教”……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无疑已经一目了然。 毕竟烟霞山的行动可是要把未来人类的希望彻底断送、几乎不亚于将自己放置在燃烧炮弹上的反人类行为,而这两个组织能够纠结在一起,愉快地跟全人类一起点炮仗…… 很明显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儿。 因此,白令几乎不用怎么思考都能够得出这个结论。 即,“九首神教”必定会跟着赫尔墨斯前往天渊。 哪怕是赫尔墨斯,在天渊那个危险莫测的地方也必定孤掌难鸣。所以他肯定也需要助力,或者说的更直白一点——他需要人类来作为诱饵和钥匙。 时间的法则唯有人类才能够靠近,这是过去的背誓者和赫尔墨斯试探出来的定理。 也就是说,赫尔墨斯那边必然会有人类。而在全世界,能够和赫尔墨斯搭上关系的,目前也就只有九首神教了。 因此丁炎的去留根本不用考虑。 ‘别的不说,如果丁炎留在那个地方、就相当于是我留在赫尔墨斯那边的一根针。’ 摩挲着下巴,白令若有所思:‘赫尔墨斯的能力并不是时间,没有办法预知未来。虽然他的情报也很强悍,估计能够了解到丁炎以前是我的人,但是如今丁炎都在九首神教待那么久了、还有绿绮的帮助,恐怕是坐稳了自己红莲的身份。’ 再加上赫尔墨斯对于九首神教的态度估计只是呼之即来的工具,而且他现在把注意力完全放在白令的头上,能够注意到“丁炎”这个小人物的可能性很低。 不过虽然低,也并不是全部。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白令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还能够继续利用时间能力,假如真的发现了什么问题、我也可以直接把丁炎带回来。’ 目前白令的能力经过连续不断的使用,已经和四个月前今非昔比。 如今的他,真正意义上有了“先知”的感觉。 再加上之前笼罩在意识之海上空那双巨人眼珠,之后被摆渡人给逼退,现在的白令又能够和以前一样愉快地观看未来了。 这么想着。 下一秒钟,白令的眉头微微一皱。 不过很快,紧皱着的眉毛又疏解开来。 “还真是热闹。”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里,白令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我们的朋友并不甘心自己被排挤在这个宏伟计划之外啊。” 拍了拍手掌,他和颜悦色地看着在场的其它人:“既然都没有什么事情了,那么各位就回去稍事休息吧。我估计,只需要再过个两天的时间,我们就能够出发了。” “感谢各位的帮助,我相信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把这团笼罩在人类头顶的扭曲根源,彻底斩断!” ---------- 又是几天以后。 这一天,白令难得早早地就站在基地的外面。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今天到来的那几位“朋友”。 “没想到你们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白令笑了笑,“不得不说,现在看到你们、还真让我有些意外。” 而另一边。 有人嗤笑了一声:“都能让你觉得意外?那我们运气还真是不错,都可以写在墓碑上了。” 说着,那个人伸出了手:“难得有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有通知我们,这可让我们太伤心了,‘盟友’。” 听着那个人的话语,白令微笑着伸出了手。 “我以为对策局那边会很忙,”他握着那人的手,“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看到你们让我稍微放下了一些心。” 那个人,也就是祁光,收回了手:“呵,我怎么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会说话了。”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两人:“怎么样?对策局的正副两位局长以及一位部长特地前来助阵,是不是脸上很有光?” 旁边的王伟正闻言挑了挑眉。 而被祁光揽着的荀墨则是大惊失色:“等等,你们不会要我一起去那个见鬼的地方吧?!祁光我可告诉你,我现在是带薪休假,别说是乱七八糟的鬼地、你哪怕是让我去工作我也不干!” 说着,荀墨开始挣扎着想要挣脱祁光的束缚。 然而在他之前,王伟正已经伸出手,轻描澹写地把荀墨的脑袋给卡住。 一边抓着荀墨的头,王伟正一边对着白令微微颔首。 “我听说你们这次的目标了,”他说道,“虽然因为特殊的情况我们没有办法跟过去,但是至少在去之前,我会尽可能看着那些人不让他们捣乱。” 是的。 虽然王伟正他们都来了,但是他们是不可能和白令等人一起前往天渊的。 原因在于,如果连王伟正这种对策局的顶尖战斗力都离开的话,那么短时间之内就没有人能够镇得住国内的异种。 因此王伟正他们过来只是做个姿态,或者说得更加准确一点,是为了“保护”白令。 祁光放开手,面色严肃:“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了。” “赫尔墨斯,就是那个被困在半岛上的怪物,要跟你们去一个诡异的地方对吧?”祁光看着白令,“这种事情我也不太好分析评价,但我相信你不会做毫无准备的决定。” 他拍着白令的肩膀:“不用顾虑我们,有什么事情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哪怕是失败了情况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最坏也不过是所有人一起玩完,说实话我都已经做了好几种类似的预桉了。所以你们尽管着手。” “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做到斩断异种的根源,那么我以后一定会在对策局里给你立一个大大的铜像,然后让他踩在我们所有人的上面。” 郑重地按着白令的肩膀,祁光一字一句说道:“毕竟,假如你真的实现了这一功业,你就将是我们所有人的……救世主!” 闻言,白令笑了笑。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朝着那三个人微微点头。 很快。 在白令的动作里。 一个声音从旁边的阴影里面冒出来:“看起来我来的很准时?” 那个声音苍老到像是褶皱的树皮:“啊哈,没有想到除了先知之外,竟然还有三位朋友过来给我们送行。这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请容许我向几位表示感谢。” 句偻的背影从阴影之中缓步踏出:“感谢各位对我的重视,更感谢各位对于我事业的关心,‘昆仑’、还是一如既往啊。” 听着这个声音。 几个人都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那个阴影之中的人。 那个人如同他的语气一样,苍老得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钟就会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老人,在承受了来自数位强者的瞩目之后,仍旧坦然地微笑着。 按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帽子,赫尔墨斯朝着白令轻声说道:“一个月已经到了。” “是约定履行的时候了,”他说道,“先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出发 赫尔墨斯。 这个男人出现的全无预兆,就像是在画板上被擦除的痕迹通过撤销按钮重新显现出来一样。在他发出声音之前,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不愧是作为灵魂法则的拥有者。 白令再一次在心中如此想着。 迄今为止他遇到的最危险的家伙,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句偻着背、仿佛一个人畜无害的老头。 哪怕是摆渡人,虽然有着强悍的力量、但是恐怕在赫尔墨斯面前也会被当作棋子一样戏耍。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而隐藏在人类社会数千数万年,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和恐怖的自控力,像是一个道标、一个印记一样刻印在人类的历史神话之中,无所不在、藏踪匿迹…… 危险至极。 事实上不仅是白令这么想,连带着其它三个人也是如此想的。 祁光的手撑在轮椅上,深深地看了赫尔墨斯一眼。 好半天之后他才抬起头:“看起来这位就是你说的‘客人’。” 白令微微颔首:“是的。” “介绍一下:来自古老神话之中的主神,信使之神、小偷的庇护者、道路之神,同时也是象征着炼金术三位一体极致的原初,藏匿于人类历史阴暗面的野心家……赫尔墨斯。” 白令平静地说道:“这位就是我接下来同行的‘同伴’。” 听着白令的介绍,赫尔墨斯只是笑呵呵的。 他弯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用手中的拐杖点了点地面:“过了,过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复杂,也没你说的那样传奇。” “说到底神话不过是愚昧的人类因为不了解自然和科学,而强行以精神理念笼统概括得出来的心理暗示,归根结底是精神对客观事实的映射,”赫尔墨斯说道,“事实上在很多年以前,我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名头,而奥林匹斯山也不过是一座小山头。” “但是因为人类意识在经过数千、数万年的演化之后,曾经存在于人脑之中的映射被记录编撰,然后加上许许多多主观臆测,最后的结果就是‘神话’。” 赫尔墨斯摊开手:“就像是几千年前,我甚至都没有关于‘炼金术’的记载。但是日后的炼金术士为了构成一套成体系的规范,而强行将炼金术附会到我的身上。甚至于他们还为我构筑了三位一体的特殊性,然后我成为了眼下这个样子。” 听着赫尔墨斯的话语,荀墨皱着眉。 “这不可能,”他说道,“你说的完全不存在任何可行性。” “异种的诞生应该是从开始就被注定了的,没有任何一个异种可以演化出自己传说之外的内容。这就像是给电脑安装一个环境,必须要重启之后才能够显示效果一样。如果人类真的给异种添加什么传说,那些新东西也不可能凸显在你们这些老东西的身上。” 荀墨一改之前的懒散,眼神锐利:“假如真的按照你的说法,你是在很久之前就出现的话,那你绝对不可能像是你口中所述的那般被添加新的‘概念’。要知道,哪怕是‘穿刺公’这样的异种也经历过两种不同的形态。一种是真实的历史原型,而一种则是后世添加的‘德古拉’。” “所以你说的完全不符合目前对于异种的主流认知,而且也不符合正常的演化过程。不然的话,这个世界上的异种应该很少、远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多才对。” 这是荀墨在听了白令叙述之后,一直很怀疑的一个点。 事实上,得益于后世越来越发达的文化交流、不少地区的神话传说都体现出“杂糅”的趋势。 像是很多传说因为国家之间的贸易传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又在当代形成了新的神话。就像是现在第一大教的经典里面提及的“魔神”,其原型就是原始时代各个地区的神只。而这些神只在很久之前则又是当地人民对于自然的原始崇拜。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倘若真的按照赫尔墨斯这种“打补丁”一样的说法,那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传说和神话,归根到底都应该归类为“自然”衍生的才对。毕竟原始人类的想法都差不多,虽然语言和传统上略有不同,但是他们看到的、感受到的,却有相似之处。而因此诞生出来的神话传说,也同样有着类似的地方。 比如说全世界的神话里都记载过的大洪水,就是原始人类对于同一灾难的不同视角描述。 所以,如果赫尔墨斯说的是对的,那么这些灾难都应该是一个个体,怎么可能像是现在这样“百花齐放”? 听着荀墨的怀疑,赫尔墨斯笑了。 他指了指自己,轻描澹写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比较特殊。” “至于特殊的地方,你们这些普通人是了解不到的。唯有跟我站在同一个高度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唯独的‘他’,才能够真正理解这个原因。” 说着,赫尔墨斯看向白令。 另外的人也将目光看向白令。 承受着这么多实现,白令叹了一口气。 “‘灵魂’,”他不愿多说什么,“很复杂的东西。” 或许很早之前的赫尔墨斯还只是传统的希腊神话模样,但是作为小偷的庇护神,他掌握了一部分窃取的权柄。得益于这种权柄,他成功从天渊之中盗取了关于“灵魂”的部分法则。 而有了灵魂法则之后,赫尔墨斯或许让他的本源产生出了类似人类新陈代谢的规律。 随着人类意识对他的不断构筑,他也能够获得很多原本不属于他的能力。像是炼金术,或者三位一体,都是这种状况的体现。 不过,白令其实也稍微有些好奇。 那就是明明赫尔墨斯有了和人类意识绑定,跟软件更新一样的能力,那么为什么不自己主动创造新的“赫尔墨斯”形象呢? 比如说给自己创作一些无敌的形象,然后借由自己灵魂法则的更新力量,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 当然,很快他就将这个好奇给掐断了。 因为就在预知未来里,赫尔墨斯给了白令答桉。 以前是“做不到”,现在是“不可能”。 过去受限于科技,哪怕赫尔墨斯想要给自己创造无所不能的形象,也仅仅只能够在周边附近一些地方流传。而且当时世界形势比起现在来说要蛮荒恶劣得多,赫尔墨斯也不是没有敌人。更何况他依靠的是“俯身”于人类的办法,本体非常脆弱,如果大张旗鼓宣扬出去,很容易被某些有仇隙的家伙找上门来。 而现在“不可能”则是因为,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赫尔墨斯似乎没有办法跟以前一样,依靠宗教来给自己披上一层神性的外衣。 毕竟现在的人都不蠢。 怎么说呢,这个理由虽然有些扯澹了,但是至少还算说的过去。 反正白令本来也就是想要看看赫尔墨斯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底牌,所以稍微有些好奇罢了。 这么想着,他看着赫尔墨斯、轻轻抿嘴。 面对着白令的视线,赫尔墨斯忍不住挑了挑眉。 虽然他不知道白令到底在预知未来里面看到了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就在刚才,白令大概是对自己的认知程度更深了。 让一个先知对自己更了解,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这么想着,原本还打算跟这些“昆仑”的后辈稍微闲谈一下的赫尔墨斯打住了自己的谈性。 “那么,先知,”他从石头上站起来,“该走了吧?” “还是说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当然,你可以留下来、但到时候你赶不上的话,那可就太遗憾了。毕竟,这或许是你‘一生一次’唯一的机会了。” 说着,赫尔墨斯拉低帽檐、阴影之下的脸似笑非笑。 而白令也收回自己的目光。 “我已经准备好了,从一开始我需要依靠的东西就不太多。” 白令起身:“那么,就让我看看你口中的‘天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形态吧。” 伴随着白令话语落下。 很快,他基地后面的门打开。 “明昼”的人一个接一个从基地里面走出来,齐齐站在白令的身后。 得益于之前准备的时间还算充裕,他们现在的装备远比自己最开始的时候要豪华。不仅仅有着各种各样高科技道具,甚至于还有一些颇具盛名的武器。 比如说王伟正的那把刀,现在就被宋清辞拿在手上,和那只八岐大蛇的牙放在一起。 这算是对策局他们少数能够帮助白令他们做的事情了。 反正王伟正目前的实力也不再拘泥于所谓的“武器”,哪怕手上什么都没有,仅仅凭借一双拳头他也可以手撕异种。 除了王伟正之外,荀墨的狙击枪也借给了李静雯。 至于祁光…… 他之前其实是想要把自己的轮椅借给白令的。 但是因为这玩意儿实在有些不吉利,所以被白令断然拒绝。 总不可能跟在塔尔塔洛斯一样,让红蜘蛛用轮椅把自己扛起来在天渊之中到处跑吧? 所以最后祁光只能够送出自己满腔的关怀和思念…… 站在所有人面前,白令扫了一眼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则是微笑了一下。 很快,他直起身体。 原本句偻得如同小老头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挺拔了起来,甚至于离他比较近的白令还听到了骨骼“噼里啪啦”,仿佛断裂的声音。 “那么,我们出发吧。” 赫尔墨斯用手中的拐杖轻轻点在地面。 下一秒钟。 伴随着拐杖点地的清脆声响,黑色的光环从拐杖的正中央勐然乍现,像是藏匿在太阳之中的黑点、以人类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膨胀,瞬间吞噬了整个地面。 很快,整个场地就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 无数白骨之手从地底钻了出来,双手轻轻合在一起、彼此依偎摇曳,宛如在风中摇晃的花。 这些白骨之手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开来,不一会儿就将整个场地团团包围住。 看着这种景象,白令不由得有些怀念。 在三个月前,自己第二次见到魔女的时候,当时她也是这么开启了塔尔塔洛斯的大门。 现在,时隔快四个月、自己又一次在赫尔墨斯这里见到了类似的场景…… 命运这东西,果然让人感叹。 赫尔墨斯不知道白令的想法,仅仅只是用拐杖不断地点在地面上。 很快,那个曾经让白令心惊胆战、如今却浑不在意的大门,重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站在黑色的大门前,赫尔墨斯双手拄着拐:“那么,我就先进去了。” “里面还有人在等我,我需要先去接应一下,”他说道,“如果你们没有反悔的话,那么也进来吧。” “我想,你们大概是不需要向导和导航的。毕竟,在你们之中有人对于那个地方应该熟悉得很。” 说完这句话之后,赫尔墨斯就朝着白令微笑着颔首。 然后一脚踏进了那个黑色的大门之中。 在所有人的目光里,他的身影逐渐被黑色的大门吞没。 亲眼看着赫尔墨斯消失在门后的世界,白令沉吟了一声,接着转头对身后的同伴们说道:“那我们也进去吧。” 如果他猜的不错,那么赫尔墨斯现在大概是去找九首神教的人了。 那个老东西肯定是知道今天对策局的人会在白令的门口守着,所以没有把九首神教的人带进来,而是提前把他们送进深渊里。 而且他对于魔女也非常了解,知道魔女对深渊非常熟悉,也能够找到通往下层的道路、所以只是把塔尔塔洛斯的大门打开,就留给白令他们自己。 还真是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啊。 叹了一口气,白令朝着旁边的王伟正等人微微颔首。 而王伟正他们也朝着白令点头。 王伟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在这三个人的注视里。 白令等人缓缓走进了那个黑色的大门之中。 时隔一个月之后,白令重新踏足深渊。 只不过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是比塔尔塔洛斯还要深、还要诡谲的世界。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把那个家伙活着带回来 双脚踏在坚实的地面上,白令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 入目所及是一片仿佛被火烧焦过的泥地,杂乱的黑色花朵丛生在遍布泥泞的土丘上,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些许赤色的火星闪烁在视野范围之中、像是缓慢上浮的氧气。 塔尔塔洛斯。 这个据说是曾经冲击起源,结果最后失败的异种产生出来的遗体。 没多久,其它人都一个接一个从白令的身后出现。 首先是沉默寡言组,分为林柩、魔女、以及李静雯和宋清辞。 这些人第一时间跟在白令的身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暗自警戒着,同时磨砺着自己的武器或是感知。 他们可以成为白令最坚强的后盾,一旦出现什么情况、他们都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并且理解白令的意图,从而做出针对性决策。 目前看来,林柩、李静雯她们在白令不在的这段时间内获得了颇为喜人的进展。哪怕是魔女这样的异种也不得不承认,比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林柩,现在的她已经隐隐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些威胁了。 这可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消息。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没有办法跟异种一样拥有特殊的身体构造,因此很难依靠自己的体力对异种产生威胁,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害怕怪物。 意志、思维、以及相对应的经验,这些东西才是人类在应对异常事件能够制胜的法宝。 而林柩很明显这些属性都拉满了。 在白令还没有消失之前,她就作为明昼的后勤人员到处跑东跑西,在这个过程之中也耳濡目染接受了很多消息。而且在新海市之前,她还从白令那边获得了适配自己的起尸人药剂。 有了这玩意儿之后,在短期爆发之中,她已经能够产生不亚于危险级别怪物的纯粹力量。 更不用说她的经验和思维,在这样的加持之下,哪怕是灾难,林柩恐怕都能够周旋一二。 当然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目前世界上能够和灾难级别怪物硬碰硬的,估计还不超过两手之数。才训练没多久的林柩,当然不可能是这几个人之一。 至于李静雯,之前在青森主题公园的时候,能够在危险级别的异种乐园手中存活这么久,本身就代表了她的实力。 而且她还从荀墨那里搞到了他的狙击枪。 这玩意儿可是荀墨的大杀器,要不是王伟正强行从他那里收缴了,估摸着李静雯连摸都摸不到。 既然荀墨这么宝贵这玩意儿,那么它的效果当然也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是它的子弹。 在烟霞山那次,荀墨就依靠这个子弹,成功将笼罩在烟霞山上的结界给一炮轰没了。 荀墨的子弹有着强大的破坏力,而且对于结界这种东西的针对性特别强大。除此之外,它还能够从根本上破除部分生物组织,之前对付背誓者的时候也是依靠类似的子弹。 而除了子弹之外,这把狙击枪本身、就有着堪称恐怖的威力。 在观摩过荀墨打枪之后,魔女坦言:哪怕是她,估计都很难硬接这一枪。 虽然在灾难级别的异种之中魔女是毋庸置疑的垫底,但是那也是在灾难的层次。 所以说这玩意儿在输出方面相当吓人,算是白令的底牌之一。 而魔女…… 她存在本身,就对于白令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先不说魔女所具有的灾难级实力,目前摆渡人的灵魂还在魔 女的身体里呢。 就凭借这一点,她也是这一次行动的核心之一。 宋清辞跟魔女同理。 作为魔女的一部分,她本身也相当重要。 第一梯队的人跟在白令的后面,看起来模样谨慎。 而在第一梯队之后,则是第二梯队。 这一梯队的人突出一个随心所欲。 曾是织网者的玲以及被白令赶鸭子上架半路出家的裂口女,都是这一梯队的人。 相比起第一梯队,第二梯队的人主打的就是辅助。她们虽然没有强大的个人实力,但是能力都很特殊,对于这一次行动有着一定的战略意义。 比如说玲,尽管在天渊之中没有网络,但是因为她的身体并不在这里、所以她在一定程度上是不死不灭的,也因此很多时候都能够当作肉盾来用。 而裂口女作为灵魂生命体,也有着类似不死之身的强悍效果。 毕竟天渊之中灵魂法则都快没了,自然没办法刻意针对她。可以说,只要她不作死、一般人还真拿她没什么办法。 因此第二梯队虽然在综合层次上不如第一梯队,但是也算是中坚。 然后。 剩下的更是重量级。 哈?!你说的是什么话?!信不信老娘把你的嘴给撕下来?! 我说的难道有错了?死八婆,平时怂的要死,一到安全时刻就得意忘形耀武扬威,然后又被痛打一顿,现在还成了其它人的奴隶,被人呼来喝去踩在头上拉屎,可真是有够好笑的呢,杂鱼废物~ 听着后面争吵的声音,白令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两位还真是卧龙凤雏,你不输我、我不让你。 同时,也是目前团队里的第三梯队。 这一梯队有两个人,一个是季千琴、一个则是红蜘蛛。 她们虽然各自实力也不错,但是因为性格问题,相对来说很难指挥。比第二梯队要强,但是用起来不如第一梯队得心应手,有时候可能还会导致自己陷入更麻烦的境地。 瞥了一要气炸了的红蜘蛛,以及一脸无奈的季千琴,白令再次叹息了一声。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们还不是这样的。 季千琴当然不可能是这样的性格,一切的原因都在于她身体里那个有着红蜘蛛核心的背誓者。 尽管本质上还是背誓者,但是因为性格里面杂揉了和红蜘蛛有关的因素,这也就导致了她对于红蜘蛛本人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大概就像是一个已经长大的成熟人士看着自己年轻时候的中二笔记本一样。 ……虽然有些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跟着长大就是了。 不过最后结果就是,哪怕季千琴不想、背誓者也经常利用季千琴的身体来嘲讽红蜘蛛。 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够在季千琴本人不愿意的情况下发出声音,肆意嘲弄着几乎快要绷不住的红蜘蛛。 只能说她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埋藏在季千琴的意识空间里,恐怕根深蒂固到了白令都很难根除的程度。 而红蜘蛛…… 虽然心里面很不爽,但似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尽管背誓者说的有些夸大了,但是基本上都是事实。 而大部分时候,谎言都很难伤害到人,只有真相才是能够剖开一个人心房,露出柔软内心的快刀。 因此她很罕见地破了防。 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就一直在掐,尽管季千琴本人屡次调解,但是似乎背誓者和红蜘蛛两人相性非常差、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会吵在一起。 本来白令是想要跟着一起调解的。 但是在脑内推演了几次之后,他放弃了。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悲欢有的时候并不相同。 收回自己的目光,白令重新看着自己面前的土地。 这里就是塔尔塔洛斯,他说道,曾经的废墟。 站在他后面的魔女点点头:你之前已经来过了,对这里大概有些印象。但是我还是要说:塔尔塔洛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祂是过去冲击起源失败的异种所产生出来的遗体,你可以看作是‘鲸落,——在过去那个异种的身体上,其他的怪物建立了一套复杂而诡谲的生态系统。 看了一眼旁边的枯黑色花朵,魔女轻声说道:这里跟地表不同,没有什么道德廉耻、更没有什么责任与守护。所有人都期盼着进入地表,以此来满足他们的施虐心。尽管我作为塔尔塔洛斯的守护者,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它和外界不联系,但是因为很多因素、还是有东西逃了出去…… 过去的魔女可是被称为塔尔塔洛斯的歪曲囚音的。 作为守护这个地方的人,被背誓者授予了类似的任务之后,魔女就把这个地方当作了自己老窝一样的地方。 而后来因为种种因素,比如说***的出现、以及红蜘蛛的反叛,都让她管理塔尔塔洛斯越发困难。 更不用说那些定居在深渊里的怪物。 像是之前白令找上门的那个海拉,就跟魔女不是很对付。 无所谓,白令收回视线,我们只是需要一路向下,进入时之狭间、然后跟上赫尔墨斯的脚步,让他打开进入天渊的大门。除此之外,没有必要在这里花费太多时间。 ……话是这么说。 抬起头,白令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有些人并不愿意就让我们这么简简单单地就经过。 手放在枯萎的花朵上面,白令轻轻摘下几片叶子、然后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花叶。 原来如此,是海拉吗? 一边摩擦着树叶,就像是故老的预言者在用龟甲卜筮一样,白令自言自语道:竟然出动了这么大的阵仗,看起来赫尔墨斯惹出来的乱子不小啊。 不过也好,这里距离时之狭间也有一段路,在塔尔塔洛斯之中、我的能力也有一定限制,到时候也不一定能够应付很多人的夹击…… 既然如此,那么干脆就把未来可能的遭遇战,先以阵地战的方式解决掉吧。 一只脚踩在那朵枯萎的花上,白令眯起眼睛。 做好准备,他说道,对方想偷袭的话,我们就反过来还以颜色。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行动到底是多么的愚蠢。 其它人听着白令的话语。 很快,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这就是跟着先知的好处。 在有人自以为隐蔽的行动之前,一切都已经被白令提前察觉。 ---------------- 坐在白骨构成的华丽大轿上,死亡女神海拉扯着自己的衣:真该死……! 她苍白的皮肤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是热得够呛:已经很久没有从城堡里面出来过了,现在闻到这腐烂的臭味、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听着她的话语,旁边的仆人擦着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请再等一会儿,主人。很快,那个讨厌的女人就会被解决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不需要再蜗居于古堡之中。 仆人:我们能够进入地表,在地表上过着和正常人无异的生活。到时候我们想杀几个凡人就可以杀几个,而不 用像是现在这样,只能被动接受着凡人的献祭。 听着仆人的话语,海拉的眉头这才舒展一点。 哼哼哼,她冷笑了一声,那个该死的女人肯定不会想到,我们已经提前知晓了她会来这里的消息。 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海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样:看守了我们好几百年,不让我们从这个该死的地方出去,好威风啊……这一次,我一定要撕烂那个家伙的嘴! 旁边的男仆则是用谦卑的语气说道:当然的。这一次我们将所有能够动用的军力都拿出来,还勾住了特殊的结界,就是为了奇袭。除非她能够预知未来,不然魔女绝对不可能猜得到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是啊,一切都万事俱备,我们的复仇早已板上钉钉! 听着下仆的恭维,海拉这才眉头舒展。 哼哼,数十万的亡灵大军,以及部分不亚于危险级的异种…… 海拉打开一个莫名其妙的折扇,将带着我是穷逼的一面遮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轻笑着说道:等我把那个女人抓到,要怎么折磨她呢? 虽然很麻烦,但是她的长相倒还可以。呵呵,如果她***了趴在地上求我,我倒也不是不能给她留一条活路。不过嘛,我看以后、‘衣服,这种概念,就不用存在于她身上了…… 一边自言自语着,海拉一边看向轿子外面。 嗯? 不知道为什么,海拉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星星点点的闪光。 那是啥……?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玩意儿之后,海拉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对劲。 就好像是……那玩意儿就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一样。 不,这不可能。 很快,海拉在心里自己否定了自己。 要知道,她可是特地在这个地方设立了结界的。 作为深渊之中数一数二的巨头,她的结界可是复杂到不少人欲哭无泪。 就像是自己仆人说的那样,除非对方提前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不然根本不可能看穿。 唯有起源,这个层次的人、才可能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布置。 ‘总不可能,对方的队伍里有起源吧?, 海拉哂笑一声。 大概是自己在骗自己吧。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起源的出现。虽然之前有类似的气息,但是也不过是昙花一现,一切都在最后归于沉寂。 所以说,恐怕是自己多虑了。 这么想着,海拉挥了挥手、懒洋洋说道:加速前进。 在其他的鬣狗盯上这里之前,我要把魔女那个家伙活着带回我的城堡!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背后的手 能看到吗? 站在李静雯的旁边,白令开口询问道。 而李静雯则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摆弄了一下某个东西之后,她才终于开口说道:虽然之前根本没有发觉,但是在先知你指点了之后、我也确实感觉那个地方比较奇怪。 说着,她指了指远处的某个地方:所以,那个就是‘结界,? 面对李静雯的疑问,白令微笑着颔首。 以人类所不能理解方式建立起来的虚构空间,可以用来掩盖行踪或是创造奇迹,这就是海拉所掌握的‘结界,力量。 说着,白令极目远眺:这也是她在深渊之中能够安身立命的本钱,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在神话之中海拉就是负责掌管九界之一的女神。而且冥界哪怕是在九界之中都算得上隐秘,因此‘结界,的力量就被扭曲显化到这儿、随着它供奉的神一起降落。 死亡女神,海拉。 这是一个在笔记本上都没有怎么描绘过的异种。 这也很正常,毕竟日记本只是前一个白令所看到的未来,而他走的路甚至还没有现在的白令来得远。 不过即便是如此,笔记本上仍旧有关于海拉的部分线索。 首先就是,她是深渊,也就是塔尔塔洛斯的巨头之一。 其次就是,她跟魔女的关系很不好。 究其原因大概在于魔女是塔尔塔洛斯的守门人,不允许任何人从深渊之中离开、而海拉则是想要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两人斗了好几百年。 总之,和海拉的战斗必然不可能避免。 哪怕白令依靠短时间的预知未来规避了对方的袭击,在长时间线上、海拉未必不会给白令他们耍手段。 再加上这里是塔尔塔洛斯,是曾经企图登临起源但是 失败的异种遗体内,白令的预知未来能力会受到极大程度的限制,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尽善尽美地观测一切。 因此,与其被动地和海拉打遭遇战、倒不如在这个时候直接把海拉解决掉,干脆利落! 而白令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海拉设置的结界给破除! 这就需要李静雯了。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需要的是李静雯随身携带的那把荀墨的狙击枪。 有那把枪,就能够很好地把海拉设置的结界给解除掉! ‘其实换我自己来,也可以用那把狙击枪打碎海拉的玻璃罩。, 摩挲着下巴,白令瞥了李静雯一眼:‘但是既然其它人能够做,那我也不应该剥夺他们锻炼自身的机会。毕竟再怎么说,这都是需要成长的苗子。, 如果就凭借目前他们的水准,可没办法前往天渊。 无论如何白令都需要在短时间之内拉出一个能够抗衡赫尔墨斯的团队,时间不等人。 李静雯不知道白令在想什么。 事实上她现在也顾不得去思考别的什么。 虽然刚才白令告知了她在海拉的军队在什么地方,但是那也仅仅只是个大概方位,没有详细、准确到地标建筑上。 所以如果真的想要射击,那么她还需要自己的考量。 ‘风向、位置、距离……, 回想起之前荀墨特地教给自己的方法,李静雯竖起大拇指、放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没有人的狙击手比较困难,但是荀先生教会我的的技巧、却可以一定程度上弥补这些缺憾。, ‘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专注,绝对的专注。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这 次伏击就会失败……, 看着喃喃自语的李静雯,白令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以远程火力手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实战和经验最重要的了。 如果现在白令把未来的东西教给她的话,那么她最多也像是背死书学生一样,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经验都不是预知未来可以替代的东西。 这种主观的感受,终归还是需要当事人自己有过类似体验,才能够获得成长。 ‘目前时间有限,只能够把一切可以利用上的机会全部利用上了。不过好在,我作为一个先知、有着及时纠错的能力。只要他们不是偏的太离谱,都能够被我拉回来。, 如果能够让白令看到未来的话,那么短时间之内将自己的同伴强化到足以独当一面,也并非异想天开。 如果拼一点的话,时间完全够用。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 ‘在未来,李静雯的第一枪还是会出现偏差啊……, 在意识之海中看到的未来,很明确地表示——目前李静雯的这一枪最终还是落空了。 白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对,毕竟李静雯到现在为止经历的还是太少了。哪怕有荀墨的专门指导,她真正意义上加入的战场也不过就那么一两处。, 还是需要有备用手段。 瞥了一眼远处的泥泞地,白令轻轻扯了一下自己的围巾。 ……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就像是之前说的。 经验和学习,是目前白令手底下这些人都需要的。 因此,怎么可能只让李静雯一个人获得类似的体验? --------------- 在李静雯和白令他们的正下方。 林柩和宋清辞靠在巨石的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 然而无论她们怎么看,最后都只能够看到一片空旷的泥沼,以及在泥沼之上缓慢摇曳的曼陀罗。 任谁呆在这个地方都会认为,自 己远处都是空无一物。 但是宋清辞和林柩却不这么想。 要问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她们已经知道了答案。 还有多久? 在一片沉默之中,最后还是林柩悄然开口。 而宋清辞则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三十七……大概还有四十三分钟。 在深渊之中,人类的电子造物已经失去了效果,不过像是倒计时或者秒表这样的东西还是能够使用的。 听着宋清辞的话语,林柩微微颔首。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自己口袋里面的那排试管。 从地表来到深渊之后,她就已经准备掐点使用这些药剂了。 深呼吸一口气,林柩悄声说道:记住我们需要做什么了吗? 宋清辞缓慢点头:记住了。 我们需要在李静雯第一枪失败之后起身,直接把对方的阵型冲烂,同时还需要为后方的魔女与红蜘蛛创造机会——她们打算生擒海拉,就需要准备时间。 听到宋清辞把计划娓娓道来以后,林柩微微颔首。 而看到林柩似乎是满意了,宋清辞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作为在先知之后,明昼的二号人物,林柩虽然平日里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在关键时刻却总是能够让其它人感到安心。 就像是现在。 宋清辞下意识握住 了自己手里那两把刀。 一把是先知给自己的,来自八岐大蛇的蛇牙。而另一把,则是来自对策局局长王伟正的爱刀。 我还是第一次面对可能超过一百的敌人。 在一片静默之中,宋清辞轻声说道:而且一旦想到对方可能是深居在这个深渊之中,不见天日、性情残暴的怪物,就让我越发心情澎湃。 长刀在她的手上绽放出锐利的锋芒,一如宋清辞现在的眼神:老实说,自从先知回来之后、我就感觉很多事情乱得不得了。像是我们去的是什么地方、需要去做什么,我都很难理解。 但是唯独此刻,我认识到了我终归还是有价值的、我的存在也并非毫无意义的拖累。至少,我还可以挥刀。 看着不知不觉间展露锋芒的宋清辞,林柩想了想。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宋清辞的脑袋上。 那个叫做魔女的大概让你心情很乱吧,林柩的声音难得有些温和,毕竟任谁听到自己可能和一个怪物是同根同源的存在,都会心情不好受呢。 听着林柩的声音,宋清辞没有说话。 这也是她到现在一直都在迷茫的原因。 白令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宋清辞,包括她很可能是被赫尔墨斯剥离的、曾经魔女的人性部分的转世。 老实说,因为这些东西实在是没有实感,所以宋清辞现在还感觉自己恍如置身梦境。 不过现在,她暂时有了一点自己脚踏实地的沉重。 挥刀吧。 如果什么都想不明白,那么只需要沉浸在战斗之中即可。 她是一个好人,所以很难接受自己的半身竟然会是一个杀害人类的怪物。不过因为先知的叮嘱,她不得不把这些心思放在自己灵魂的最深处。 林柩揉了揉宋清辞的脑袋:有什么事情,都等到结束的时候再说吧。 一边安慰着宋清辞,林柩一边抬头、看着高处:而且我和你一样,也有很多东西……想要问他呢。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完成先知的计划。 深呼吸一口气以后,宋清辞重新靠在石头后面。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而林柩只是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 很快。 在先知规定的时间即将转到指针的前一秒钟。 一瞬之间,宋清辞听到了在自己高空的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头顶的空气,裹挟着螺旋的气劲朝着远处飙射而出! 来了! 宋清辞知道,这是冲锋的号角。 一旦它响起,就代表她们需要开始行动! 没有半分犹豫,两个人直接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并且第一时间将一切手段全部加持在自己身上。 并且……双脚点在地面上,猛然飞出! 就在她们飞扑而出的时候。 很快,面前的空地就如同镜子一样、碎出了些许飞屑。 锋锐的子弹打在眼前这面镜子上,直截了当地把它击穿、射入远处的泥土之中。 而在子弹贯穿的几秒钟之内。 哗啦一声。 偌大的结界,竟然在顷刻之间彻底消散! 无数透明的碎屑从空中飘落而下,曾经被结界掩盖在后面的真容,也终于出现在林柩和宋清辞两人面前! 好多?! 看着面前的敌人,宋清辞忍不住惊呼一声。 也不怪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眼前这些……实在是太多了! 白森森的骨头连接在一起,构筑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入目所及都是望不到边的白色,让人怀疑像是这些白骨一直连通到地表,森然蔓延! 保守估计有数万具骷髅,就这么机械地朝着她们面前迈进。 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置身在黄泉地狱之中,满目所及皆是死亡! 看着面前出现的怪物,林柩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伸出手。 藏在长袖之下的手臂上,无数黑色的经络缓慢浮现而出,将她的手包裹成一片鳞质的铠甲,指甲尖锐宛如匕首齐出。 她就这么举起手、对着远处那些白骨大军,五指缓缓并拢。 很快。 随着她的手指一点点贴近,远处的白骨大军之中骤然出现了些许异常。 最前面的骨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干扰了一样,就如同一个喝醉了的人、原本机械的脚步开始摇晃起来。 这一动,直接牵扯到了旁边的那些骨头。 然后很快,这些被牵动的骨头也跟着一起摇摇晃晃。 没多久,肃整的军队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塌陷了一小块。 嗯? 坐在白骨大轿上,海拉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远远地眺望着自己军队的一脚,忍不住皱起眉毛。 什么情况? 海拉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手。 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失去了一部分……感知? 就像是有什么人,依靠和自己类似的权柄,硬生生将自己手掌中的那些牵线木偶拉扯断,然后自己操纵一般…… 而且除此之外,结界、好像也出现了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隐隐约约,海拉感觉到了些许不安。 如同一双手悄然出现在自己的背后,五指张开、目标直指自己的脖颈。 她甚至感觉,自己只要一动,那双手就会无情地缠绕住自己的脖子,一点点收缩…… 直到自己彻底断气。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死亡法则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后。 坐在白骨大轿上的海拉霍然起身。 “发生什么了?!” 她感应着自己一部分的军队状态,很快、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下来。 该死…… 自己之前确实没有感应错误,原本隶属于自己的白骨大军真的有很多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这么想着,海拉抬起头、死死地凝视着不远处的空地。 “在这里,还有一个人……”她喃喃自语着。 还有一个,跟她一样也掌握着“死亡”权柄的家伙! 只不过和她不一样的是,对方的能力似乎相对弱小很多。 不然的话海拉觉得,自己恐怕就不只是失去一部分士兵归属,而是自己都要面对危险的问题。 但是不应该啊。 伸出手、海拉接住空中那些零落松散的结界碎片。 她低声说道:“不仅仅是被察觉到结界的存在,还在我眼皮底下毁掉了它、而且除此之外,甚至于没有引起我些微的注意力。不,甚至于我都不知道是谁出手、目的又是什么……” 这在海拉的想象之中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哪怕自己这次需要对付的是和她同一层次的魔女,但是也不代表着对方能够彻底掩盖过自己的耳目,在海拉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她发动突袭。 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在海拉的心目中几乎不存在。 ……不,其实还是存在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海拉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这种仿佛‘未卜先知’一样的能力……就是你吧,最近风头正盛的……人类先知!” 错不了。 作为“灾难”,海拉对自己的力量非常自信。 按照她的想法,在“起源”没有出现的当前,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够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规避掉她的袭击。 如果真的有谁能够做到的话,那么必然是提前获得了情报、并且针对性地做出决策。 而海拉可以确定,她这一次的行为完全是临时起意,绝对不可能被任何人斩获调动的信息。 因此,答桉很明确了。 并不是情报被泄露了出去,而是从一开始、对方就知道自己这边的动向! 换句话来说…… 正当自己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对方早就已经把她那因为喜悦而绷不住的脸色尽收眼底! 何等的……屈辱! 在之前,海拉还对所谓的“先知”嗤之以鼻。 毕竟作为异种,她很清楚所谓的“先知”涉及到了时间的领域,而这个领域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参透的。 而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有人搞明白了这个领域的……力量! 想到这里。 坐在轿子里的海拉用手重重砸在桌子上。 “先知……!” “这就是你对我的羞辱吗!”她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明明早就洞悉了一切,却还等待着隐忍不发。是想要观看我更多的失态吗?!” 难以忍受。 海拉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恼火过。 哪怕是供养她的组织“人类守望”彻底破灭,再也没有人给她提供祭品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感受到类似的气愤。 但是一旦想到自己洋洋得意的脸完全暴露在他人的视线之中,甚至有可能被那个家伙无情嘲笑、而自己却浑然不觉,还在一步一步走向破灭…… 这就让海拉相当、相当不爽了。 简直就像是大冬天的时候伸出舌头舔舐电线杆,然后彻底黏在原地一样让人羞愤! 怀着类似的想法,海拉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 下一秒钟,她豁然起身,远远眺望着远处。 在那里,隐隐能够看到成群结队的白骨大军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些骚动。 旁边的仆人也适时回禀:“小姐,有什么不太对。” “我们在侧翼的阵型全乱了,似乎是有人提前察觉了我们的行进,然后对我们进行埋伏。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可能会损失侧翼的军力。” 听着仆人的禀报、海拉的脸色越发阴沉。 在手下男仆和女仆的眼神之中。 很快,他们听到了主人的命令:“……退。” 嗯? 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语一样,两个海拉的贴身仆人愣在原地。 而海拉则是再次重复了一遍:“撤退!” “不要管什么侧翼、什么前锋了!现在,立马,撤退!” 海拉勐然从轿子上跳下来:“如果对方真的是掌握了时间力量,那么不管我们来多少人都毫无意义!在他的眼中,我们就是移动的活靶子!我们完全无法想象那个家伙到底在这条路上设置了多少陷阱,他的一切决策……都凌驾于我们目前的思考之上!” 一旦想明白了这点,海拉就完全没有了对敌的想法。 开玩笑,这应该怎么打?! 这又不是数值游戏,可以依靠军力的数量碾压过去。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那么历史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战役了! 所谓的战争,归根到底就是情报和人心的交锋。尽管在超自然世界里,还有高端战力的差距…… 但是对方那边的高端战斗力很明显不止“魔女”一个啊?! 而海拉撑死只能够和魔女五五开,这还打个锤子啊?! 一旦真的打起来,海拉用屁股想都能够知道,对方肯定会利用魔女把自己的行动轨迹给封死、然后再有条理地消灭掉那些白骨大军。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想要跑可真就跑不掉了! 所以海拉几乎二话没说,就想要舍弃掉自己辛辛苦苦拉起来的这支军队。 有生力量再怎么被消灭也能够重新积聚,但是命如果没了、那可真是没了! 海拉又不蠢。 作为一个能够在塔尔塔洛斯都占据一部分到底巨头,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样的仗,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不过就是可惜了自己这些白骨人…… 这么想着,海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些木讷的白骨士兵。 而在她的身后,那两个仆人还有些傻眼。 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以前那个飞扬跋扈、残忍变态的主人,怎么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样,连打都不打就打算撤退。 对方展现出来的力量就有这么吓人吗? ……也不至于吧? 仆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而海拉则是看出了自己这些仆从的茫然。 她恼火地说道:“你们是不可能理解的。以你们的境界,完全不会明白‘时间’到底有多么恐怖。” “那已经不是普通人的层次了,假如真的有存在掌握了类似的力量,那么那个存在必然是凌驾于一切异种之上、与‘起源’平起平坐的存在。在那样的存在面前,我们都毫无胜算!” 说着,海拉忍不住呼了一口气:“不过还好,虽然说打架毫无胜算、但是不代表我们逃脱不了。” “只要我们能够混在这些白骨士兵里面,那么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里离开。” 海拉冷笑了一声:“要知道,这里的骨头人何止十万计。想要从这么多的人里面找到我们,这可能需要数万、数十万此的推演……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到类似的行为。毕竟,任何力量都需要支付代价。” “就算你再怎么筹划,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筹算一切!这就是人力有穷,毕竟、归根到底你还是人类啊!” 等到自己先从这个地方撤退之后,就要去找塔尔塔洛斯的其它人,把“时间”可能被人掌握的消息传递出去。 到时候,你就算是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也根本没有办法了! 这么说着,海拉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 “人力有穷,嗯,很有意思。” 坐在大巴车上,白令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眼下,他的正前方、有几个家伙被人用绳子牢牢地困住,像是蛆一样在地上扭动着。 “不可能,这不可能!” 其中的一个女人虽然身体被锁住,但是嘴巴却还在喋喋不休:“你怎么能够从这么多人之中准确找到我?!难道是运气问题?!不,为了规避可能的运气,我特意规划了很多步骤、基本上将其压缩到了很低的程度……” 躺在地上的海拉挣扎着,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就在刚才,她被红蜘蛛和魔女像是抓小鸡一样给逮住了。 这让海拉分外难以理解。 要知道,她可是把一切可以用来掩藏身份的技巧全部给用上了。而且除此之外,她甚至还肉疼不已地把自己的神器——能够彻底屏蔽其它人感知的窥镜也装在自己的身上,同时潜藏在白骨人的队伍里,并且便装成了骨头人。 按照她的想法,除非自己运气实在是不好、数十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被撞上,不然的话绝对不可能被逮住。 正常人怎么可能分辨出来骨头之间的细微不同?! 但是很遗憾。 虽然海拉已经做了自己一切可能的筹备,然而红蜘蛛和魔女还是精准地把她给拎了起来,完全没有给她反应时间、就把她五花大绑,送到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前。 这个……人类先知的身前! 看着面前的男人,海拉的眼神里盛满了恼怒。 面对这样的眼神,白令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谋划……嗯,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确实准备了很多,如果换一个人、恐怕真的很难在数十万分之一的概率里,从那些骨头人里面发现你的存在。” “即使是我,也稍微多花了一点时间,才从里面找到你的存在,”白令轻描澹写地说道,“三千?还是三万?记不太清了,反正确实花了一点时间。” 他在说什么? 被五花大绑的海拉躺在地上,完全理解不了白令话语里的意思。 不过白令也没想着对方能够理解就是了。 站起身,他缓步走到海拉的身边:“不过你也真是能屈能伸,贵为塔尔塔洛斯的巨头之一,竟然舍得把自己变成白骨人,同时藏在那些丑陋弱小的骨头人身边,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皮肉都给剥下来……” 白令感叹了一句:“也难怪你能够做到现在的位置。” 他还真的挺佩服海拉的。 为了彻底屏蔽他的感知,海拉甚至狠下心来,彻底撕掉了她的皮肉。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躺倒在地上的家伙要被白令以“人”的方式来看待。 毕竟……她的脸都没有了,唯独骨架子还能显示些许性别痕迹。 真狠啊……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摇摇头:“不过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让海拉很是不理解。 一边感受着自己身上的绳索,海拉一边试探性地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人类的先知?” “你是想要深渊吗?还是想要其他的东西?”她说道,“但是相信我,不管你需要什么,我都能够给你。哪怕你想要女人,我也可以给你相对应的完美体验——相信我,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够恢复原状。而我的长相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这倒是。 哪怕是白令也觉得,海拉的外形条件确实不错。 至少这骨头看起来就挺板正规整的……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 白皙的手掌被车灯照射,投下漆黑的阴影、笼罩在海拉的头顶。 “我可没有那么肤浅,”白令的手按在海拉的头上,“而且我对你也不是很感兴趣。毕竟之前已经见过一面了,新鲜感也过去了。” 什么见过一面…… 海拉发现自己越发不能理解这个家伙话语的意思了。 她当然不可能知道。 毕竟此前那次,白令是在浑身上下都被锁链缠绕的情况下、进入她的城堡之中的。 而这一次两人的立场倒是反过来了。 同样的,双方的目的也反过来了。 抓着海拉的头骨,白令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不过到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兴趣。” “事实上,我对于你的能力还挺好奇的,”他说道,“毕竟,严格意义上我和你还算是同一类人。” “都是……死人。” 手指轻轻捏着海拉的头骨,白令一字一句地说道:“还真是让人好奇。” “我的‘死亡’,和你身上所谓的‘死亡’权柄到底有什么关联。” “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 那个创造了白令这个“死掉”的先知的家伙,到底和天渊之中的那个“死亡”法则,到底有何关联! 第二百七十八章 好好谈谈 死亡。 在很多时候,这个词汇都会跟各种各样神鬼异乱的含义联系在一起。 人类对于死的恐惧或许从诞生之时就产生了,当面对可能导致自己殒命的危机时,各种生理现象宛如潮水一般涌来、生命体征也会逐渐缺失。 这是铭刻在人类基因之中的纯粹本能,在与人本身意志无关的前提下、或许身体自己都会选择更有利于生存的方式。 所以生和死之间本应该存在绝对清晰的分界线。 没有一个人可以又生又死,这是只存在于哲学讨论体系里的精神辨析问题,而不是客观实际的存在。 但是白令并不是。 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能动能跳,可以思考,除了不能够感受疼痛和脸色过分苍白之外、几乎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状态分明违背了这个世界的基础法则。 哪怕是存在着超凡力量的世界,也不可能存在一种毫无根据的能量,来为白令这个几乎从未摄取过外界物质的家伙提供支撑啊? 更不用说他那几乎随取随用的预知力量。 说实话,他一直都很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起自己曾经的能力更让他感兴趣的,或许就是眼下他这种几乎跟永动机没有什么区别的特异身体了。 我真的很好奇。 手按在海拉的头骨上,白令喃喃自语: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我能够理解我是一个‘错误,,是不同于目前绝大部分先知的奇怪产物。但是,你知道的、重要的永远是转折之后的内容。 手指按在海拉的眼眶里,白令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每个故事都会有其开头一样,任何东西都有其起源。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毫无根据就蹦出来的生物,哪怕是孙悟空、也都有着孕育它的石头。 所以,他这个错误的起源到底是什么? 又是什么样的力量,让白令可以在成千上万个自己之后、成功以近乎奇异的方式产生? 这实在是一个让人好奇的问题。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能够把这个问题给搞明白,那么自己或许就i有更好的办法用来对付时间。 曾经我在塔尔塔洛斯用修改记忆的方法改变过我的认知,成功把上一个我给召唤了出来。 白令:那个我曾经说过,我的存在是他的杰作。可是我实在是很难想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我给弄成类似的状态。所以,我想到你的身上。 他在说什么? 只剩下骨头的海拉苍白的眼眶正对着白令。 而白令则是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掌握着一部分‘死亡,的权柄,虽然说和法则没有什么关联,但是在这个和天渊无比接近的地方、这份死亡的力量也能够和法则有联系。就像是信号一样,离得越近、信号就越强。 而我目前的状况很明显是还没有彻底完成的‘死,,所以我寻思着或许我也能够和‘死亡,的法则扯上一定关系。因此,我就计划着利用你这个掌握了一部分死亡力量的人当作放大器,从而解除‘死亡,法则本身。 这怎么可能?! 在听到白***的时候,海拉用喀拉的骨裂声惊恐说道:你是想要接触法则本身?!不,这根本办不到! 先不说你怎么能够利用我这个异种接触‘死亡,这么复杂的法则,仅仅是你想要触碰它、就是绝对愚蠢的行为!要知道,那可是法则!是代表了一个事物最恒定的成分 !如果你真的触碰它,你会从根源上被泯灭! 这并不是海拉在危言耸听。 要知道,法则是代表了一个世界构架的基础物质。可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全部都是建立在不同法则构建而成的框架上面,因此法则本身就代表着不同对应的内容。 就像是一台电脑,主板、显卡、显示器就是法则本身,而其他的东西则是建立在法则之上的软件。软件依靠硬件来驱动,没有办法脱离基础而独立存在。 所以说主动去接触法则本身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其他的法则还好,死亡的法则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虚无。假如真的有生命体接触这玩意儿,恐怕会从根源上直接被否定、直到存在都被抹除。 这可是死亡啊,是仅次于时间的基底。 但是白令毫不在意。 他微笑着说道:不,不会的。我有时间,在时间的面前,哪怕是‘死亡,也得折戟。 一边说着,白令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更何况我有一种预感,恐怕我和‘死亡,有一定的关系。毕竟,我的存在非常特殊。 这种关系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感应。 曾经在祁光收养的那个小女孩,也是苍白女士半身的韩千秋口中,白令就听到她亲口说过、从自己的身上感知到了类似的死亡气息。 而苍白女士,那是背誓者为了成就起源而制造出来的工具之一,并且和生与死关系莫测。 作为半步时间之上的存在,她都这么说了的话、那么白令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和死亡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至于怎么沟通死亡…… 白令拎起海拉的骨头:正常的方法肯定不行。但是很凑巧的是,我有一个不是很正常的办法。 我有一个身体、能够穿梭在塔尔塔洛斯和天渊之间。只需要依靠这个身体,我再下潜到意识之海里面,或许就能够通过某种手段、从时间的法则上浮,进而潜入浅层次的死亡之中。 大概意思就是,摆渡人的身体能够穿梭在天渊和塔尔塔洛斯,所以白令可以依靠她的身体做导航、并且从最底层的时间往上游,直到死亡。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要知道整个意识之海全部都是时间的显化,白令自己都不知道、最底层到底存在着什么东西。 但是怎么说呢,也不是不能尝试。 既然时间是最底层的基底,那么只需要从时间往上游,或许就可以够到稍微浅层次一些的法则。 有尝试的可能性。 这么想着,白令深呼吸一口气。 然后偏过头看向旁边的红蜘蛛。 而红蜘蛛也耸了耸肩,然后随手拎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具身体。 精致的侧脸和紧闭的双眼,以及手上紧紧捏着的巨大镰刀,无一不在彰显着她的身份。 这就是曾经那个想要把白令四肢砍断带走的家伙——摆渡人。 就在刚才,白令差遣着红蜘蛛去搞到了摆渡人的身体。 这并不困难,白令能够了解到时之狭间的位置,而红蜘蛛又有着穿越空间的能力,所以只需要稍微动动手、就可以把那家伙的身体带出来。 而现在看来,这玩意儿的用处除了潜入意识之海的最深处以外、还有其他的用途。 怀着类似的想法,白令把海拉平铺在地面上、然后一只手按在她的脑袋上。 等等,你要干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白令的想法,只剩下骨头架子的海拉惊恐地晃动着头骨。 而白令则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微微闭上眼睛。 然后他的意识逐渐下沉。 连带着和海拉的意识一起。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比起意识之海显得更加孤寂。如果说意识之海是深不见底的海洋,那么现在这里就是深渊、空洞的甚至于连最基础的水都不存在。 果然,这里就是死亡。 白令几乎没有片刻功夫就搞清楚了自己的所在。 和他想的一样,在有着海拉这个信号增强器的作用下,相比起时间、还是死亡的吸引力更强一点。 所以说现在我就是被死亡拉到了它的空间里? 漂浮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白令干脆闭上了眼睛:这里就是死亡法则本身,纯粹的死地? 还真是空旷得跟死亡这个词很贴合。 换了一个姿势,白令摩挲着下巴:不过这么空旷的话,我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啊?虽然说我一开始的推测是我和死亡法则有关系,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真有关系,在这个空无一物的空间里面也没有什么象征。 哪怕是福尔摩斯也没有办法对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地方进行推理吧? 啧。 看着眼前的黑暗,白令难得一见的砸了咂嘴。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被死亡法则本身给抹除了概念。 看起来他和死亡的关系还真的不简单。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白令忍不住琢磨着:难道说是有着什么样的存在,将我给创造了出来?是借用死亡法则的力量?还是……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 下一秒钟。 一道微弱的光芒出现在白令的身边。 那道光芒一开始很弱小,仿佛是蜡烛的火焰一样、轻微跳动着。 然而很快,这道光芒就迅速蔓延,扩散开来。没多久,它就聚拢在白令的身侧,直接将白令整个人都给照亮。 这是…… 白令忍不住低下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足以令他心神巨震的异景! 等等……他喃喃自语着,这不是……光? 之前他看到的那道红色光芒,其实并不是什么蜡烛火焰跳动的微茫。 而是……瞳孔深处所折射出来的,轻淡微光。 也就是说。 此时此刻,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睛正在白令的脚底下,死死地注视着白令! 该死! 白令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想要将自己的意识重新拉回现实世界。 ‘这是我之前在意识空间看到的那双眼睛,绝对不会错!,他满心震悚,‘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死亡法则里,难道说它和死亡法则有关系吗?!但是不可能啊!死亡法则作为没有被占据的法则,本不应该有任何活物存在!不然我也不会大着胆子来这里!, 不,重点并不是这个。 关键的地方在于,自己现在已经被这双眼睛给看到了。 白令完全不知道,如果自己被这双眼睛给锁定、到底会发生什么。 未知,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怖的!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当机立断就打算撤离。 然而还没等到他离开。 很快,一双大手从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伸出来。 那只几乎等同于一个星球的手掌仅仅是一出现,就彻底将白令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之中,连带着那双眼睛的光芒都被手所覆盖、只在白令的眼前留下彻底的漆黑。 然后,这只手以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直接将白令攫取住! 这是……! 白令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就像是被包裹着的金枪鱼一样,随着那只手而游动在漆黑的暗影之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意识到异常之前、就被袭击到没有办法离开! 果然,还是因为这里不是他的意识之海的缘故吗?! 作为死亡法则的本身,如果想要从这个地方离开,就很难跟从他的意识之海里离开一样、如同存在着一定的延迟?! 想到这里,白令下意识开始挣扎。 他打算从对方的束缚之中挣脱开。 但是很遗憾,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彻底挣脱。 那只手实在是太过庞大,哪怕是白令、也不过就是那巨大到如同山脉一般的掌纹里,微不足道的一个细菌。 哪怕是从那个地方挣脱开来,他也根本没有办法离开那只手的束缚。 难道说,自己今天就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白令的脑海里闪过类似的想法。 不过得益于他的生理状态,虽然类似的绝望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里,最后也只是一闪而逝。 没多久,白令就开始仔细思考着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挣脱这个束缚。 ‘迷雾吗?混沌之雾还是无名之雾?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白令的大脑飞速转动着。 很快。 在他测算过十几种逃跑方式之后。 那双手似乎停顿在原地。 没多久,一个声音回荡在白令的耳边。 你就是……先知吗? 那个声音听上去男女不辨,甚至于连音色、音域、音调这种概念都不存在,仿佛以信息流的方式流入白令的脑海里:我一直都很想……见到你,现在总算有了机会。 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错误 听着这个声音,白令心中的心微微一动。 你是谁? 在虚幻的黑色之中,白令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尝试性地说道。 这种操纵着不存在身体的感觉就像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将注意力聚焦在眉心,然后感觉到脑袋正中央有什么东西又刺又痒得难受一样,让人心情略微有些烦躁。 好在白令对于精神力的使用早已经炉火纯青,哪怕再怎么不舒服,他也能够很好地忍受。 听着白令的提问,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先是微微一顿。 很快,它再次回荡在白令的身边:我是……‘一,。 具体的内容,人类很难理解,我只能够相对简单地讲述一下,那个声音说道,世界的诞生是建立在‘时间,之上的,这就像是数集之中的‘零,。而在‘零,之后,就是我这个‘一,。 你可以认为我是‘时间,的子裔,又或者是随着时间诞生之后的新一任基石。总之,你只需要知道——我同样古老、同样抽象,也同样……弱小。 时间之后诞生的基石? 白令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你是跟时间对等的存在? 他仰头望着一望无际的黑色,像是能够透过这片黑色的空域去窥视那双巨大的眼眸:但是为什么你的形象是……这样? 面对这个问题,那双一望无际的巨大眼睛略微眨了眨。 虽然说眨眼这个动作很常见,但是当看到同比例放大数千万倍的巨大眼眸缓缓开合,还是让白令感觉到一阵的鸡皮疙瘩。 这是面对巨大的、难以理解存在的,人类最原始的悸动。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的真实形象,巨大眼眸说道,这只不过是我在你心中的投影,至于我为什么要选这种形象……是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我们这样看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尽管眼下是身处在死亡之中,而且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但是白令还是有一种尴尬的冰凉感。 他忍不住按住自己不存在的额头:好吧,我大概理解了你的想法……那么,你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特地过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代表着两人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那双巨大的眼眸也开始严肃起来,虽然白令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能够感觉到一双眼睛会跟着变严肃。 我猜你的问题很多,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一个一个解答。 巨大眼眸说道:首先是,这里是哪儿。你可以认为这里是一片扭曲了真实和虚幻的中立地带。在这里时间也会变得透明,换而言之,这里是纯粹的空洞,这就代表着时间的触手也伸不进来。 至于我在这里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和你好好交流。 巨大眼眸说着,眼底红色的光芒直直注视着白令:我已经想要和你聊很久了,按照人类的说法,可能是……‘面对逐渐长大孩子的欣慰和疏离,? 嗯? 听到巨大眼眸的话语之后,白令忍不住皱眉。 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等等,难道说你是…… 还没等他说完。 那双巨大的眼眸就微微闭合。 没错,它的声音和缓,如果按照起源来划分,那么我应该是你的‘父母,。而你,则是我的‘孩子,。 到了这个时候,似乎有什么昭然若揭。 在白令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中,巨大眼眸淡淡地说道:所以,你可以称呼我为‘错误,——我是代表着‘错 误,法则的根源,同样也是‘时间,这个法则诞生之后的,第二个基石。 错误。 这是一个之前白令就听到过的词汇。 不管是背誓者还是吴大有,都曾经说过自己是一个错误,一个和正儿八经的白令截然不同的错误。 过去的白令以为,这只是自己和死亡法则关系的很近。 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真正代表白令的,就是错误这一法则的本身。 他,就是由错误法则制造出来的个体。 等等…… 按着自己的额头,白令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很快,他重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我是你创造出来的存在? 在渺远的黑暗之中,巨大的眼睛微微开合:是的。 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你是由我‘无意识,孕育出来的个体,它说道,因为绝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是混沌的,不存在所谓‘思维,。 至于我将你创造出来的目的…… 巨大眼眸缓缓说道:理由很简单,我希望你能够抹杀掉‘时间,。 并不是纠正时间那矛盾的逻辑问题,也不是为了修正一切,将所有的东西都导回正规。我只希望你能够彻底消灭掉‘时间,,让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时间的概念! 听着巨大眼眸的话语,白令笑了。 他平静地说道:然后呢?让你成为新的基石?成为像是时间一样的最底层法则? 错误的回答直截了当:是的。 就像是时间一样,我作为‘零,之后的‘一,,理所当然也希望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基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解决掉时间。事实上,你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创造出来的。毕竟,时间代表的是‘秩序,,而你这样的‘错误,天然就和祂对立。 我认为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一旦时间彻底消亡、虽然你身上的时间力量也会消失,但是同样、你身上的‘错误,仍旧会留存。一旦我成为了新的基石法则,那么你就将会成为继承我力量的存在,与现在无异。 甚至于,因为我绝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混沌之中,没有自己的思维,所以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真正至高无上的存在。你将能够以凡人的躯壳,比拟无所不能的创造主! 巨大眼眸死死盯着白令: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坏事,是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令陷入了沉默。 诚然,如同错误所说的一样,一旦时间被拉下马,它成为新的基石法则、作为错误存在的白令能够获得和现在一样的力量,甚至更强。 而且如果错误真的和它说的一样绝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的,那么作为错误认证的权柄之一,白令的确能够获得不亚于造物主的力量。 而这都是时间法则没有办法做到的。 因此,这个提议充满了诱惑力。 并且它跟白令本身的计划也不矛盾。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解决掉时间法则才进入的天渊。 因此…… 看着巨大眼眸,白令忍不住张开嘴。 好啊。他说道,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二百八十章 道路的延伸 撕拉。 仿佛手绢被用力从中间撕扯断一样,伴随着一阵被撕裂一般的痛感,白令的意识逐渐回潮。 等到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不再是之前那般虚无,取而代之的是充满色彩的大巴内。 自己回来了吗? 微微抖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白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和自己预料的一样,自己总算是从那个既不是死亡法则、也不是意识空间的地方重新复归现实。 ‘不过这还真是一次超出我预料的体验,,按着自己的头,白令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真难想象,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那样古怪的存在。, 错误…… 白令回想起之前在那个空间所说的一切,心中忍不住沉思:‘如果按照那个家伙的说法,它是想要把时间从王座上拉下来,那么至少在现在、它和我的利害一致。, 而且按照错误的意思,作为时间之后诞生出来的一,它同样具备着能够影响时间的力量。 白令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错误最终还是让白令这个曾经作为时间人格的个体,变成了现在这样能跑能跳的尸体。 这就代表着即便是时间,恐怕也有着难以触及的东西。 这对白令来说是一件好事。 因此跟错误的结盟也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在考虑其他一切之前,白令需要先把时间这个定时炸弹给解决掉。 如果听之任之,那么最后时间必然会承载不了法则和人格的冲突,彻底在这个世界上炸响最为摧残、凄厉的火花,并且把所有人都拖入再无岁月的深渊。 所以,其它人的帮助是必要的。 白令甚至能够和赫尔墨斯这样的渣滓联手,所以和错误这样的存在结盟,对他来说毫无心理障碍。 不过,错误竟然会是在时间之后诞生出来的基准法则……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揣摩的原因。 摩挲着下巴,白令忍不住摇头:‘算了,这些东西很明显都不是我能够理解的。作为人类而言,想要理解法则还是太困难。, 现在他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手头能够利用的东西全部利用上。 这么想着,白令抬起头。 眼下他正坐在大巴上,旁边是听从他指令的队员,而地下则是那个几乎快没有了生息的海拉。 瞥了一眼已经不再动弹、仿佛连生命体征都彻底失去的白骨,白令暗自点头。 看起来贸然闯入错误的地界,对于海拉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这也正常,毕竟作为信号增强器,如果突然接收到了和死亡完全不同、并且异常强烈的信号,确实可能对她产生波动,即便是直接坏掉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些都和白令没什么关系。 ‘反正自己接下来不需要多次去见错误,只需要保持海拉还有一口气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白令拍了拍手。 在所有人都看着他之后,他才站起身,环视着周围的人。 在将所有人的目光一一收入眼底之后,白令缓缓说道:接下来,我需要告诉你们一些事情。 我获得了一个很特殊的道具,他竖起一根手指,这个道具可以很大程度增强我们的实力,让我们对马上要面对的事情更有准备。 等到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以后,白令这才接着开 口:不过,这个东西也有很强的副作用。 你们可以理解为,用了这个道具以后、你们会凭空产生一个人格。这个人格和你们本身很像,但是也有很大的区别——他们本质上就是你们,唯一的不同就是,你们和我遇到过的一切、他们都没有经历过。 白令的面色严肃:也就是说,是和我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平行世界的你们! 听着他的这句话。 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微微一怔。 平行世界…… 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词语,所有人都若有所思,似乎是在咀嚼着白令话语之中的含义。 但是只有白令知道,事实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平行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时间的改逆而已。 而眼下跟他们的选择也是如此。 手放在口袋里,轻轻摩擦着手中的某个东西,白令的眼神深邃。 既然已经和错误结成盟友,那么理所当然的,错误给了它目前能够提供的最大助力。 原本白令还以为它是要直接给自己能够增强实力的道具,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错误给的东西竟然非常独特。 我不会直接改变你的实力,那只会让时间对你越发注意,错误说道,这很正常,毕竟你是白令、是先知,是祂在地上的人间体。尽管出于某些原因,祂不可能一直关注着你,但是如果突然拔高你的力量,那么时间必然会有所关注。 说着,那双巨大眼眸微微一闪:所以我不会贸然拔高你,我只会给你……可能性。 或者说,曾经已经‘破碎的可能性,。 作为法则,巨大眼眸交给了白令一条歧路。 这是曾经那个白令走过的道路,是错误的道路,而今通过错误的方式重新展现在了这个世界。 这就是错误留给自己的礼物。 收回目光,白令眼神低垂:现如今正在发生的一切,你们可以理解是既定的‘正确,。而我依靠某种办法让它产生了一条错误的延伸,在这条延伸出来的道路上,曾经的影像会如同黄沙一样重新掩埋你们的身形。 在你们的体内将会产生一个新的人格,那是平行时空的你们,有着远比你们现在要强大的力量。依靠这样的力量,我们接下来的把握就会更大。 说完这句话以后,白令重新抬起头:所以,你们愿意接受这‘错误,的一切吗? 听着他的话语。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很明显,他们是在考虑。 在自己的身体里产生一个新的人格,这对于他们来说大概也是很难立刻接受的事情。 毕竟没有谁会想要把自己的心灵完全放开,然后产生一个可能会争夺自己身体的竞争对手。 所以白令也只是给他们自己选择。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很矛盾的选项。 很快,季千琴抬起手:我没问题。 她沐浴着其它人的目光,沉声说道:虽然还没说,但是我猜先知你大概知道了。其实我的身体里已经有了一个‘人格,,多一个也无所谓。 她举起右手、握紧成拳:而且就算多一个人格,我也能把她制得服服帖帖的!开玩笑,我在这三个月的锻炼可不会比别人一年获得的时间少,哪怕是我自己,我也有理由相信、她的意志不如我! 这倒是真的。 在上一个轮回之中,很明显季千琴发迹的时间要比现在的她短,辉煌期也不如她。 而且她的身体里已经有了一个背誓者 ,哪怕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所以她的同意,白令并不怎么意外。 微微颔首,白令说道:那么,拿去吧。 他伸出手,交给季千琴一个石头。 季千琴接过白令手中的东西,放在手心里面仔细把玩了一阵。 而旁边,白令的提醒也适时传来:捏住它,然后在心里想象自己心中最难忘却的回忆。 你们的回忆将会是一条锁链,牢牢缠绕住你们的灵魂,让你们的心灵不至于在错误的乱流之中迷失,白令说道,同样,这也会是控制那个人格的力量。 既然选择了这个办法,白令当然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 他有超过五种办法,让那个新产生的人格毫无危险性。 作为先知,他有足够的自信和充裕的时间,来让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很快。 在一阵仿佛能够撕裂时空的波纹之中,季千琴周围的空气陡然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就像是有什么锋锐的刀子从一片虚无之中刺出来一样,笔直地穿透了季千琴的胸口,然后深深扎进她最柔软的灵魂。 紧接着,在其它人都无法窥见的灵魂角落,一个缺口悄然裂开。 纯白色的透明从缺口之中缓缓流出,如同甘泉流淌。 这些白色的东西逐渐汇聚在季千琴的心灵里,慢慢重塑、扭转。 并且在她心中的客户,也就是背誓者的目光之中,逐渐转化成人形。 我屮,这他妈啥?! 在季千琴的心中,背誓者喃喃自语:那个家伙,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做到的…… 他竟然把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时间线上的季千琴给拽出来了?! 在背誓者茫然和震惊的低语之中。 按着石头的季千琴手微微一松。 那颗石头骤然少了支撑力以后,从她的手中缓缓滑落。 然后被一团灰色的雾气给卷起,轻巧地将它接牢。 操纵着雾气把石头收回手中,白令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季千琴。 这就是,曾经的记录者。 在一片几乎堪称诡异的平静氛围之中,白令手中的石头微微发烫。 这代表着错误的道路已经铺就,宛如接天的铁轨,连绵不断的枕木搭建着通向远方的未知道路。 整个大巴内一片死寂,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注视着季千琴,看着她的变化。 很快。 在其他人的注目礼之中,季千琴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没多久,她抬起头。 空洞、死寂、毫无焦距的眼神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宛如行走的尸体,缺少了支撑一般涣散着。 这里……是哪儿? 季千琴缓缓开口,尽管还是之前的声线、然而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我怎么在这儿……我记得,我之前是在阿尔卑斯山,被‘万军,追逐来着。 是因为我吃掉了‘路西法,?还是我枪毙了‘以撒,?‘万军,看起来是想把我折磨致死……唔,难道我已经死了?也对,都没感觉身上疼,如果是现实的话、我那缺少了半边的身体应该被风吹得很痛才对…… 一边絮絮叨叨,季千琴一边盘腿坐下,满眼无神。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已经燃烧殆尽的蜡烛,只剩下些许火苗还在燃烧,牢固的蜡油底座将她死死焊住,让她被迫在痛苦和茫然之中周而复始。 这样的季千琴让人非 常不太习惯。 其它人忍不住心怀怜悯。 只有白令,上前一步。 你好,‘记录者,,他说道,我想,你大概有些难以理解现在的状况。 他伸出手、对着身后的荒原说道:这片真实不虚的场景,即便是最精通幻术的异种也难以做到。更何况即便是异种,绝大部分也不存在这个地方的记忆,无法凭空捏造出类似的场景。 顿了顿,白令说道:欢迎来到现实,世界的最低点、深渊之所在的塔尔塔洛斯。 听着这个名字。 原本眼神毫无焦距的季千琴,瞬间变了颜色!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提案 “刷拉”。 在所有人都还在紧紧盯着季千琴的时候。 下一秒钟,一道银色的流光从空中勐然划过,仿佛新月从地平线下攀爬而出,于漆黑的夜空之中乍现皎洁流光。 甚至于连一个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一柄锋锐的刀子已经横在白令的脖颈前! “该死!” 红蜘蛛看着眼前这一幕勃然作色。 她瞬间出手,身上的红色节点微微放光,闪烁着热流的爪子朝着面前的季千琴勐然划过去! 然而季千琴仅仅只是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红蜘蛛……”她喃喃自语着,“我就知道。” 很明显,在“错误”之下的季千琴对于红蜘蛛相当熟悉。 面对红蜘蛛斩过来的爪子,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右脚脚尖轻点、以一个近乎夸张的姿势抬腿。 然后朝着面前的红蜘蛛勐然砸落! 这么慢的踢腿是打算给谁挠痒呢? 红蜘蛛在心里冷笑一声,对于季千琴的攻击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错了。 原本应该单腿勐击的季千琴勐然收脚,并且身形在空中扭曲出了一个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就像是橡皮筋被绷紧然后迅速松开一般,空出来的左手直接噼在红蜘蛛的爪子上。 “啪”的一声。 红蜘蛛的爪子被季千琴轻轻点了一下,力度和苍蝇叮咬几乎没什么区别。 “就只有这点……”红蜘蛛刚想要说什么。 但是很快,她的脸色浑然一变。 她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膈应,如同生吃了屎一样,身上的红色节点越来越多、如同处在崩溃边缘的火山。 而季千琴只是收回眼神,澹澹地说道:“‘嗅觉’、‘视觉’、触觉”,虽然时间仓促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但是对你来说这就足够了。被剥夺了这些感官的你,战斗力恐怕连‘危险’都不如。” “不过我还挺好奇的,你应该是‘起源’才对,但是为什么我却只能够从你身上感觉到‘灾难’级别的强度?要知道,红蜘蛛可是最初的起源、而起源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沦落到连我都不如的档次。” 这么说着,季千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而且说来也怪,我感觉我的身体似乎也有点变化……” 总感觉变弱了很多。 季千琴心中不由得有些不解。 就在她心中疑惑的时候。 从她的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因为她并不是起源,至少目前还不是。” 听着这个声音,季千琴扭过头去、上下打量着说话的人。 这个家伙就是之前贸然说出“塔尔塔洛斯”,然后被季千琴制住的人。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风衣,脸色看上去异常苍白,就像是浸泡过福尔马林的尸体,同时皮肤的触感冰凉、仿佛冰窖。 这个家伙是……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季千琴的脸色不由得严肃起来。 “你是谁?”她手上的匕首没有停,继续贴近那个男人的脖子,“为什么要来到塔尔塔洛斯。” 即便是被季千琴用匕首威胁,那个男人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于在和那个家伙对视的时候,季千琴也感觉到自己在看着的好像不是人类,而是深不见底的矿井。哪怕自己的目光再怎么明亮,最终也只会被这抹毫无光亮的漆黑彻底吞没。 而且他还没有表露出一点惊慌…… 就在季千琴沉思的时候。 那个男人笑了笑,然后伸出一根手指。 他突然的动作让季千琴心中微微一动。 几乎就在他抬起手的时候,季千琴手中的匕首就已经往里面划了些许,闪烁着寒光的刀刃几乎都要割破他脖颈上的白皙皮肤。 “你!” 身后传来了什么人的声音,但是季千琴并不在意。 在此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被人包围了,而且这里还有着红蜘蛛这样凶残的怪物,对于她来说早就跟死地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自己理所当然应该抓住一点筹码。 ‘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个家伙是谁,不过从红蜘蛛的表情来看,他大概还挺重要的。’ 季千琴在心中思忖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把这个家伙挟持住,然后离开塔尔塔洛斯……感觉并非没可能,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很弱小,动作也相当松散,大概没什么战斗经验。’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自己似乎真的能够借助这个弱鸡一样、但是地位相当崇高的家伙,裹挟着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么想着,季千琴手中的匕首再次横亘在男人的面前,手腕的力道精准,多一分就会割开他的喉咙,少一分则有被他逃脱的可能。 这是在铁与血中沉沦了数年的季千琴的经验。 “好吧,我不管你是谁,但是现在看来你得倒霉一会儿了,”季千琴说道,手中的匕首毫不松懈,“不过这对你来说大概也是好事情,起码你遇到的是我。如果你遇到的是‘红莲行者’、‘王守’这样的家伙,恐怕你连活都活不下来。不像我,至少还只是打算利用一下你,不会真的对你动手。” 她的言辞恳切,就像是真的不打算对眼前这个家伙动手一样。 然而她真正的想法,恐怕只有自己才能够知道了。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一样,被季千琴挟持在怀里的那个人嘴角微微一勾。 “我想你大概误解了一件事情。” 他的手什么都没有动,眼神也仅仅只是直视着季千琴,除此之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季千琴就是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被锁链牢牢缠绕着,连动弹一下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是?! 季千琴的脸色浑然一变。 原本被握在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泛着银光的边锋沉在泥土里,彻底褪去了危险的颜色。 而季千琴先前还捏着匕首的手则是高高举起,五指并拢。 “啪”! 季千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手。 什么鬼……?! 她不但控制不了自己的右手,甚至于还被自己的右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没错。 刚才的那声脆响,就是季千琴的手朝着自己的脸蛋狠狠来一下之后的间奏。 她自己的右手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思维一样,朝着自己的脸来了一记狠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季千琴蒙了。 大概谁碰到这样的情况都要蒙。 即便是经验丰富如季千琴,脑子也难得短路了几秒钟。 而就在她失神的这段时间里。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面蹦出来:“哎呀,吓死我了,没想到人格分裂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虽然说脑子里面已经住了一个人,但是这一次又塞了一个进去,这种感觉还真让人心情复杂……” 那个季千琴无比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些苦恼:“不过说起来,她这么弄我的身体、我第二天不会腰酸背痛爬不起来吧?” 听到这个问题,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笑了笑:“不会,‘错误’所带来的影响并不会延续太长时间。这是一种保护,同样也是一种限制。这个世界总体而言还是正确的,任何错误都不可能延续太久,就跟吃药一样、随着时间流逝药效总会被吸收。所以我们需要的就是保全足够的‘活力’。” 轻轻活动了一下脖子、手压在原先被刀划开的位置,那个人转头看着季千琴:“嗯,我想你大概已经冷静下来了,那么就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他坐在位置上,双手交叠:“首先我想我需要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先知’,我猜你应该听过这个称呼。” 听着这个男人的话语,季千琴第一时间是不相信。 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但是却意外发现自己嘴巴并不受到自己的控制。 那个男人看出了季千琴的表情,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暂时把控制权交给她吧。” 这句话一出口。 很快,季千琴就感觉到自己再次获得了对身体的操控。 她下意识抓着自己的喉咙,同时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的声音低沉,“你到底是谁?!” 闻言,那个男人,或者说白令摊开了手:“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唯一不同的是、我看到的东西比你们稍微多一些。” “我觉得以你的经验现在大概也看出来了很多奇怪的地方,”那个男人说道,“我可以很干脆地告诉你——现在的这里并不是你的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和你的世界有所联系,但是也有相当的差距。” 白令语气温和:“而你,是我利用了某些特殊手段从那个世界拉到这里来的人。你可以认为你从平行世界来到了这个地方,并且降临在你自己的身体里面。” 自己的身体…… 季千琴一阵错愕。 穿越世界,改变身体,这样的东西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吗?! 哪怕是季千琴所知的“起源”,恐怕也不一定有类似的力量吧?! 而且这个家伙之前说自己是“先知”…… 季千琴的第一反应是质疑:“不可能,‘先知’早就已经死了!而且你和先知的差距很大,虽然脸有些类似……” 季千琴可是知道的。 因为当时“先知”的死亡,就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闻言,白令面色平澹:“死了吗?这也正常,毕竟预知未来当然是要支付对应的代价,这种力量并不是助力,某种程度上反而是枷锁。” “不过死亡对我们来说也不是解脱,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奴役。在漫长的轮回之中,恐怕只有时间本身才能够获得片刻安眠。” 他忍不住感叹了两句。 这是他对自己身份的直观感受。 死亡,对于白令来说还真不是一了百了的事情。 虽然他从来没有体验过,但是作为先知的身份而死亡,最后回到时间的人格集合体之中,恐怕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而那边,季千琴还在质疑:“而且先知是人类,怎么可能和异种扯上关系?!” 这大概是季千琴最难以理解的点。 在她那个世界,作为“先知”的白令也很有名气。这很正常,虽然那个世界的白令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预知能力,但是预知未来本身就足以让一个人崭露头角。 也因此,哪怕是在季千琴那个世界,白令也算是一方的精神领袖。而那样的人,当然不可能和异种媾和在一起。 而现在的先知却能够忍受异种待在自己的身边…… 这让季千琴如何不怀疑? 面对季千琴的疑问,白令只是平静地说道:“这是必要的。” “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掉异种的威胁,那么任何的力量都是可以被使用的。哪怕是作为人之敌的怪物,有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利用起来。” 白令手撑着下巴:“对于我来说,一切的核心要义在于彻底结束这个该死的宿命轮回,并且维护那些需要维护的人。为此哪怕是做出什么样的牺牲,在泥泞地里翻滚再多圈也无伤大雅。想要拯救世界的人如果会被庸俗的‘善恶’观念束缚,那才虚伪的可怕。” “不仅仅是我,哪怕是你们那个世界的‘先知’也必然是如此。我和他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能够看到的东西比他要更多、想的也比他要更远。除此之外,我们的本质相同。” 站起身,白令的影子压制住了季千琴的动作:“所以,哪怕这条路是‘错误’、如果有必要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一边。” “不过这对你来说其实也是好事,”竖起一根手指,白令笑眯眯地看着季千琴,“毕竟你们那个世界失败了,破灭了,对吧?” “那么现在让你叹为观止的时候就到了,因为接下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决战’。” 拍着季千琴的脑袋,白令悠悠开口:“可以了,先把她收回去吧。如果想要保持错误的活性,那么就不能让她出来太久。” 听着这句话,季千琴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很快,她还是把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人格给锁了起来。 而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在跌入无边的黑暗之前,眼睛里唯一能够看到的景象就是那个面色苍白的先知,轻轻拉扯自己围巾的景象。 ‘疯了……’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在心里这么想着。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又想要让自己看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她的意识很快就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而就在她即将落地的前一秒。 一只手轻轻一兜,直接把她的意识给牢牢兜住。 很快,一个有些熟悉的声线回荡在她的耳边:“哇,还真是跟那个小丫头一模一样,真稀奇,就像是在照镜子。” 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听着这个声音,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小女孩蹲在自己的面前,一只手抓着自己灵魂的衣领,同时好奇地看着自己。 这是…… 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但是很快,她就想起了之前那个先知说的话。 这里……或许真的是另一个世界。 不然你怎么可能还没有消失? 要知道,另一个世界的红蜘蛛是成为了起源的。而如果想要成为起源,那么作为核心之一的人,必然会被吸收掉。 而在这个世界,红蜘蛛还没有变成起源,所以这个世界季千琴脑子里的那个家伙、当然还完好无损。 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另一个世界的季千琴突然笑了起来。 她总算是知道了那个男人说的一些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这才是他想要自己看着的东西。’ 看着这个和自己那个世界极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地方,最终走向自己完全无法预见的一边。 简而言之就是,“希望”。 一个或许能够改变自己所见,让另一个世界的灾难不至于在这个世界再次发生的……“希望”。 想到这里,季千琴轻轻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该死,”她喃喃自语,“这不是给了一个完全无法拒绝的提案吗?” 对于这样的一个要求,她根本就……无法拒绝。 而就在季千琴心中百转千回的时候。 她旁边的背誓者则是纳闷地看着她。 奇怪,背誓者心里想着。 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