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敲门》 第1章 消失的尸体 咕噜咕噜…… 齐翌筷子伸入翻滚的红油锅,扫开一团团血块和肉片,夹起片毛肚,在锅外的蒜油碟里涮了几个来回,连沫带油塞进嘴里。 也不知是太烫还是太辣了,他龇牙咧嘴的一边嚼一边抽冷气:“又绵又柴,也就一般,没你说的好吃。” 对面死党忍无可忍:“那是你不会吃!谁像你这样煮毛肚啊,都是夹着涮的好不?你这样烫火锅跟吃麻辣烫有什么区别?” “有啊,”齐翌放下筷子,打着呵欠:“麻辣烫便宜多了。” 死党表示无fuck说。 齐翌放下筷子,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不吃了,我实在困得不行,回家睡觉了。” 死党拍着桌子给他鼓劲:“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成天无精打采的像什么样,你得支棱起来,拿出刑警法医的精气神才行啊。” 齐翌翻起白眼:“我他妈在解剖室里连肝了四天,现在就在猝死边缘来回试探,我拿锤子支棱?没一头扎进火锅里都算好了。就这样,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死党说:“不是吧你,听你说案子结了,我赶紧去你单位接你下班请你吃火锅,结果你吃块毛肚就不吃了?” “行行行,你好意我心领了。”齐翌抽张纸擦嘴:“但我现在真没胃口,改天再约吧,我请你。” “狗东西,浪费表情。”死党终于不再勉强,站起身说:“我送你回家吧,服务员,买单!” 齐翌说声谢了,没拒绝死党。他确实困得慌,只想立刻马上回到家里,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想,好好的睡上一觉,补足被掏空的身体。 4.05碎尸案,死者被肢解成四百一十三块尸块,抛在城南小区绿化带、垃圾桶里,影响极其恶劣,已经上了热搜,为了尽快破案,他扎在解剖室里四天四夜没怎么合眼,才从众多尸块中锁定关键证据,确定作案凶器,进而锁定犯罪嫌疑人,将嫌疑人抓捕归案。 说起来,他是侦破此案的头号功臣。 上了死党的车,系好安全带,齐翌就觉得意识迷糊,周围声音渐渐飘远朦胧,很快睡着。 他确实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梦见死者像飘在空中的巨大人偶,居高临下脸色复杂的看着他,越飘越远。 “老齐,醒醒,快醒醒!” “嗯?”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齐翌眼睛撑开一条缝,含糊的问:“到家了吗?” 死党一副又兴奋又害怕的表情:“到是到了,但你家里为毛会有这么多警察?你不会犯啥事儿了吧?” “瞎咧咧些啥呢!”齐翌巴掌在脸上用力揉搓,强行提神:“估计是这儿碰巧出案子了吧。” 齐翌终于睁开眼睛,勉强看清窗外,瞌睡立马消去大半:“艹,这么多熟人,这案子怕是不小!” 法医在队上属于稀缺资源,如果有命案的话,就意味着他的休息泡汤了,肯定要被拉去加班。 这时死党又推了他肩膀一把:“他们过来了。看在毛肚的份上,你给我分享点独家新闻?” 两句话的功夫,车外的刑警已走到近前,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齐翌没搭理他,降下窗玻璃,招呼道:“老池,巧啊。” “不巧,就是找你的,等你们很久了。”那刑警示意齐翌下车:“我在单位看到你上这辆车,特地让技术队查了车牌。” 这话听起味道不太对,刚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的齐翌抬头看他:“找我?查车牌?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一抬下巴示意齐翌跟他走。 齐翌给死党打个手势,回头联系,便跟着“老池”走向一旁。身后,死党的车调头离开,没人阻拦,说明事情跟死党无关。 但找他打电话就是,干嘛搞的这么麻烦? 还没等他想明白,老池便问:“老齐,你实话跟我讲,下午六点半你从单位离开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嗯?”齐翌触电般抬头,眼里满是疑惑。这语气跟讯问嫌疑人没差,听起来不太舒服。 “老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池没直接回答,只板着脸正色道:“我知道这些问题你不爱听,但你最好如实回答,这是对你自己负责。” 齐翌更加疑惑,他和老池关系不错,平白无故不可能这种语气呛他。 应该是事出有因,齐翌勉强压下疑惑与不满,答:“我坐朋友的车去巴适老火锅吃饭,六点十几分出发,六点半左右到,之后就在店里吃火锅,直到七点多,我实在太困,火锅刚上就走了。” “期间你有没有离开过火锅店?” “没有。” “除了你朋友以外,谁能证明?” “我记得店里有监控,看角度正好能拍到我坐那桌。” 齐翌拿出烟抽了起来,他毕竟经手了那么多案子,这会儿已经琢磨出味道来。 “老池,是不是有命案牵扯到我了?” 老池欲言又止。 齐翌丢掉烟屁股,用力踩灭,语气硬了几分:“老池,就算是犯罪嫌疑人,传唤时也得有个说法,你这什么都不说,上来就质问,不太地道吧?” “行吧,”这话终于让老池下定决心,他盯着齐翌说:“你侦破的4.05碎尸案,受害人遗体消失了。” “消失?怎么可能?尸体不就在冷藏室的尸柜里?” 池宇贤不说话,齐翌看着他身后的阵仗,知道他们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同事们都站的远远地,大多都看着这边,表情各异,有人沉着脸满是戒备,有人眼里疑惑不解。其中还有三个陌生面孔,他们西装革履,精神奕奕,跟疲惫的刑警们格格不入。 齐翌的心不停往下沉:“真有人胆子这么肥,敢溜进支队偷尸体?还得手了?关键案子都侦破了,他图啥啊?” 只是尸体消失,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时老池说:“是啊,我们也不明白,你图啥啊?” 齐翌脑门上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抬手指着自己:“我?你什么意思?” “监控拍到,今天下午六点三十七分,你扛着尸体离开了支队。” “蛤?”齐翌靓仔懵逼。 第2章 敲窗 山江市南江区,刑侦支队,五楼,监控室。 反反复复看了七次监控,齐翌越看越茫然。连他都觉得视频中扛着尸袋健步如飞的就是他本人,但晚上六点三十七分他才刚到火锅店,怎么可能偷尸体? 老池走向他:“4月5号,城南小区发生特大恶性命案,凶手杀死被害人高会城后肢解成四百多块,抛在小区各绿化带、垃圾桶理。 你从尸块上发现关键证据,锁定犯罪嫌疑人,将他缉拿归案,到案后他没坚持多久,承认自己杀害高会城。 这次是足以写进教科书的侦查案例,你是案例中的最大功臣,结果偏偏出了意外,尸体丢了。” 齐翌没接话,静静的看着老池,听他究竟想说什么。 老池挪开目光,看向监控屏幕:“其实我没怀疑过你,你没有作案动机,也有不在场证明。” 齐翌窝着火:“那你之前什么意思?” 老池:“就想演给某些人看。上面要求我彻查窃尸案,我不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们可能会让别人插手这个案子。到时候事情会更难办。” 说到某些人,齐翌心领神会,也知道发生这种事情老池还能顾到这些细节已经很不容易。 但问题是:“他们会信?” 老池说:“信不信是他们的问题,我总得给他们看看,要是我直接带你过来看监控,就容易留下话柄。” 齐翌不再绷着脸,理解了老池。两人搭档这么多年,他相信老池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他。 虽然齐翌觉得老池是想多了,上级明知老池跟他关系好还让老池负责调查,本就有保他的意思。 老池松口气,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烟消云散,他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齐翌,又看会儿大屏幕上的视频截图。 “真他妈像啊,简直一模一样……我记得你是独子?有没有和你长得很像的堂表兄弟?” “没有。”齐翌说:“几个堂表哥都是一眼可见的差别。而且他们都在东南那一片地方发展,离这里很远,千多公里,不可能在这。” “难不成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老池这话纯属吐槽。 他摸出笔记本看几眼,打量打量齐翌反应,接着说:“除监控外还有目击证人,都是支队的兄弟,他们撞见‘你’扛着尸体出来,问他干嘛,他还把我搬了出来,说我让他把尸体转送去总队的。” “正常。”齐翌说:“他不可能避开监控和在岗民警,悄无声息的偷走尸体。所以他想达成目的,伪装成某个民警确实是个办法,被发现也不影响他行动,编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关键是他居然伪装的这么像,就连撞见他的几个兄弟都没看出他是个冒牌货,他怎么做到的?” 老池又朝他泼盆凉水:“不只是像,痕检员对现场做了初步勘验,尸柜上有你的指纹,现场足迹也跟你步态特征吻合。” 齐翌终于被一连串的证据压的说不出话来了,过好半晌,他才抽过一条椅子,缓缓坐下,低着头沉声问:“还有别的指向我的证据么?” 老池说:“倒是没了。但监控视频、目击证人、指纹足迹,这么多证据指向你,即使你有不在场证明,对你还是相当不利啊。” “有没有可能,偷尸体只是表象,作案人的根本目的是栽赃我?” “当然,我第一反应也是栽赃,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太多了,当警察怎么可能不得罪人,至少嫌疑人就得罪的死死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样排查面太大了啊,你当法医这些年,经办过的命案和伤害案加起来有几百起吧?” 齐翌没回答,只抬手按几下键盘,把监控视频再放几遍。 见他看的认真,老池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直到他又一次暂停后才问:“看出什么来了?” “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说不太上来。”齐翌往后退了十来秒,又前后调整几帧。 显示屏上,作案人一手扛尸体一手摘口罩,同时眼睛看向摄像头。 老池试探问:“你是想说这家伙栽赃嫁祸的太刻意了,就像是……生怕我们认不出你来。” “不是这么浅显的东西。”齐翌否认,继续来回播放这几秒视频,他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信息漏掉了,抓不住重点。 他终于放弃了,目光脱离视频看向老池:“我大概有多少时间?” 顿了两秒,老池实话实说:“可能只有一个晚上。窃尸案已经造成了一定影响,上头会很快反应过来,到时候我们不得不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懂了。”齐翌脑子发木。 “你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捋捋思路。” 老池果断拒绝:“那不行,把你一个人留在监控室,我不好交代。” “那我走。”齐翌转身。 老池赶紧叫住他:“哎!等等!你……” “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齐翌头也不回,很快走到卫生间洗手池前,掬水冲脸。 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稍微清醒了些,但身上酸涩僵硬的感觉却没有缓解。 冲了好一会儿,他用力抹抹脸,抬手扶墙,看着镜子里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靓仔,短短的刘海糊成了一块块,下巴上几颗豆大的水珠颤悠悠的,就是不肯往下落。 他盯着狼狈的自己出了神,良久后才悠悠叹口气。 齐翌远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长时间加班的疲惫,加上被人栽赃的憋屈,混合成一股郁气梗在他胸口,憋的他想一拳打碎眼前的镜子。 吃顿饭的功夫从破案大功臣沦为犯案“嫌疑人”,即使明知道有人在栽赃陷害,老池也明确表示相信他,但面对这么多直接铁证,他依旧被压到窒息。 哒、哒、咚、哒…… 此时,卫生间里静到极点,滴水声渐渐清晰起来,一下一下,拍打在齐翌心坎。 齐翌低眉垂眼,顺手拧紧龙头,但龙头似乎坏了,水珠还是一滴滴的聚起来往下落,而且似乎还夹着一阵怪响。 哒、咚、哒、哒…… 确实有怪响,很轻,几秒响一次,窗户那边传来的,好像是有人在外边敲窗户。 嗯?敲窗户? 齐翌懵了,这里是五楼啊。 第3章 夺回 咚、哒、哒、哒、咚…… 又仔细听了几秒,齐翌确定真有人在敲窗户,力量不重,没什么节奏,而且声音略发闷,像是用掌心去拍的。 但窗外分明什么都没有…… 不,每次敲击声响起的时候,似乎都有一道黑影快速略过,非常模糊,齐翌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反手把卫生间里的灯关掉,慢慢走向窗边。 没了光线干扰,外面的景象清晰了很多,齐翌看到,窗外不远处围起了一片乌鸦。 这些乌鸦围着支队大楼上下翻飞,却没一只发出叫声,扑棱翅膀的声音都很小,齐翌在窗户这里基本什么都听不见。 站在黑黢黢的厕所里,看着外边黑压压一大群乌鸦静默的乱飞,齐翌瞳孔不自觉的变得晦暗幽深。 这画面有点诡异,齐翌看了半天都找不出个沾点边的靠谱解释。 咚! 敲窗声再次响起,一道黑影从齐翌面前闪过,声音也清晰了很多。 齐翌屏住呼吸,顺着黑影过去的方向看过去,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远处乌鸦还在盘旋,上下翻飞,就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仪式。 百思不得其解,齐翌干脆摸出手机拍了几段视频,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 直到有只手搭上他肩膀。 “卧槽!”齐翌被吓的一哆嗦,他本能扭腰回身向后抽了一拐子。 啪! 来人伸出巴掌稳稳的接下齐翌肘击。 “卧槽!你干什么!”对方也吓了一跳。 齐翌这才认清对方:“老池?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老池额头上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咬牙切齿:“我神出鬼没?小老弟,你说你上厕所,我等你半天你不回来,过来就看到你跟中邪似的,关了灯站在窗户边不晓得在干什么,我还没问你搞什么鬼。” 齐翌被老池这么一打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他侧过身让老池站过去:“你过来看,我发现了个相当诡异的情况,外边有一群乌鸦乱飞。” “乌鸦?乌鸦有什么诡异的?”老池一脸莫名其妙,还是走了过去:“啥也没有啊,你说的乌鸦在哪里?” 这话问的齐翌一愣,等他回过头的时候,窗外空空如也,青黑色的天空下,只能看到楼下年久失修的路灯,因为电压不稳亮一下暗一下,哪里还有什么乌鸦。 他推开窗子,双手撑在窗台上,伸出头往外看,那群乌鸦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奇怪,就你拍我肩膀那会儿外边还黑压压一大群,怎么都没了?” “你看花了眼吧?”老池说:“这年头城里见一两只鸟儿都难,更别说一大片了。你是不是太久没睡出幻觉了?” 齐翌连连摇头:“不可能,我拍了照片和视频。” 说着,他把手机递给老池,继续趴在窗台上,伸出头四处看,但哪里还有乌鸦,找半天也只在窗台上发现几根黑色的羽绒。 这时他才注意到,敲窗的声音好像也消失了 “还真的是,这群乌鸦确实蛮怪的。”老池看完视频,把手机还给齐翌,但粗神经的他对此丝毫不以为意:“但怪就怪了,关我们啥子事儿,你是法医又不是生物学家,管它呢。” 齐翌只是觉得诡异,再加上他遇到问题喜欢寻根问底,但现在他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头绪,确实也顾不上这么多。 可就这么直接走了,齐翌又觉得不太甘心。 “走吧,回去看监控了。”老池有些不耐烦了,连连催促,齐翌只好跟上。 走到门口,老池顺手开灯,齐翌则回头看了眼,隐约看见那群乌鸦好像又回来了。 齐翌若有所思:“所以这帮乌鸦是因为趋光才聚过来的么?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 走出去几步的老池顿足侧身:“还在看什么?走了。” 齐翌无声跟上,和他并肩走回监控室。 随便找个位子坐下,老池回头看着齐翌:“支队上下所有监控你都可以调阅,除此之外,你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说,我会尽量配合你,咱们剩的时间不多,你尽快把窃尸案破了。” “我可能只有一晚上时间对吧。”齐翌抬手揉眼睛:“有咖啡不?浓茶也可以,我困死了,脑子都在嗡嗡叫。” “有挂耳。我给你冲。加奶加糖么?” “不用了,最好黑咖啡。”齐翌说,说完他转了一圈脖子,揉了揉肩膀,起身走到电脑前,调出地下室的监控,以四分屏看起来。 老池回声好,拿出手机,特意压低了声音,叫人帮他把咖啡和杯子拿上来,一边又时不时看一眼齐翌。 对面接收信息有点缓慢,老池絮絮叨叨说半天。 齐翌被他看的心烦:“别那么看着我,你堵在门口,我哪都去不了。何况拿个咖啡而已,你可以自己去。” 老池那点小心思被齐翌点破,他也不尴尬,放下手机,眼睛看向房顶两个角落,一努嘴:“那里就有监控,我要是把你单独留在这里,咱俩都得接受调查。” “随便吧。”哪里有监控齐翌当然知道,他头都懒得抬一下。 他破了这么多案子,被当做嫌疑犯还是头一回,他也理解老池的顾虑。 监控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齐翌点击鼠标和时不时按键盘的声音。 老池正想着说点什么缓解气氛。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老池站起身走向门口:“估计是咖啡来了,来,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外边敲门的人显然只是客气,他还没走过去门就开了,钻进来个年轻警员,喘着粗气急慌慌的说:“老池老池,丢的尸体找到了,但是……” “找到了?好哇!哪里找到的?”老池精神一震。 齐翌的关注点有些不一样:“但是什么?” “卧槽!”警员像是才看到齐翌,瞬间瞪大双眼,眼里写满懵逼两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老齐你怎么在这?” 齐翌心里有数了:“我在这你好像很意外,所以又跟我有关系?” 年轻警员吞了口口水:“那个……确实,尸体就是从你手上抢回来的……” 第4章 窃尸贼 支队后院,齐翌和值班的刑警站成一圈,低头看向地面尸体。 尸体被尸袋包裹着,只露出脑袋,是遭窃的4.05碎尸案受害人遗体没错,齐翌对尸体脸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再熟悉不过。 毕竟死者四百多尸块都是齐翌一针一线亲手缝合起来的,使的都是他最顺手的手法。 在尸体周围还有几具乌鸦尸体,血肉模糊的糊在地上,从血迹来看,都是从高处坠落摔死的。 这院子正好对着洗手间,办公楼的厕所都在同一边,也就是说之前他发现的古里古怪的乌鸦群,就在这座院子的上空飞。 齐翌反应过来当时想到“趋光性”这个解释时为什么觉得怪怪的了,因为每一层卫生间都亮着灯,所以之前乌鸦消失再重新出现,跟那间厕所开关灯没有什么联系。 齐翌看向带他下来的小警员:“你刚在上面说,尸体是从我手里抢回来的?当时什么情况?你们怎么抢的?你复述一遍。” 警员犹犹豫豫看向老池,不知道该不该回答齐翌的问题。 老池当然站在齐翌这边,他一直跟齐翌待在一块,可以证明齐翌不在场,当场表态:“讲讲吧,老齐刚刚跟我呆在监控室,里面有摄像头,不信你们可以去查,他已经没有嫌疑了。” 小警员偷偷瞅了几眼齐翌,他们跟齐翌平时比较生疏,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通的。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这就奇怪了,按理说我们也不太可能认错人。” “对啊,难不成真有两个齐翌?” 老池板起脸:“什么两个齐翌?就一个齐翌!那家伙明显是冒牌货。行啦行啦,别叽里呱啦说这些,赶紧讲讲,怎么回事儿!” “行吧,我相信自家兄弟。”警员这才松口,说:“就刚才,我们几个兄弟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翻墙进支队院子,我吼了声跑过去,发现来的是齐翌……哦不对,应该说我以为那是齐翌。 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跳下墙从墙根拉起一长条东西扛起来就跑——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是尸体——那玩意儿挺重的,他跑不快,没两步就被我追上,没想他放下尸体回头就给我两拳,一下给我干趴下,然后他就跑没影了。” “给你两拳?”老池有些意外,仔细一看就看到那警员左手小臂有一块淤青:“这么嚣张,这小子还敢袭警?” 齐翌更关注细节:“你在哪里发现冒牌货的?” 警员抬手指着东边墙角:“就那儿,我刚拐过弯来就看到他了,之后我追他追到这儿。” 齐翌继续问:“那人被你发现后,是先跳下墙,然后才从墙根拉起尸体,接着扛着尸体跑的是吗?” “对。”警员点头,他知道齐翌要问什么,主动说:“我不确定尸体是一直藏在那儿,还是他之前先把尸体扔进来,人跟着往里头爬的。” 老池忽然插口:“也就是说,你当时离他翻墙的地放有一定距离,你们接触的时间也很短,期间压根没有交流是吧?” “如果他打我两拳不算交流的话,那确实没有。” “那你怎么认定那人是老齐的?”老池追问:“刚还说你们不太可能认错人。” 小警员有些急了:“那哪里能认错啊,我好歹也上班两年了,天天跟你们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说我还挨了两拳,就是没挨也不可能认错啊,而且也不止我一个人,整的我冤枉齐翌似的。” “那我没有这意思,就问问。” “行了,误会解开就好。”齐翌:“我比较好奇你们没事跑那边墙角去干什么?” 老池注意力也一下转移过来:“对啊,你们几个没事儿跑过去干啥?” 老池怕他误会,又补充:“兄弟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晚上跑那角落,就挺奇怪的。” “……怎么讲呢,”小警员解释:“我们值班时发现总有黑色的鸟往下掉,从屋里往外看又看不清楚,就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一出来就碰到齐……冒牌货了。” “黑鸟?”齐翌没搭理小警员的口误,想到自己上厕所时拍到的乌鸦,忙问:“什么黑鸟?是不是乌鸦?” 警员回:“我认不出来……哦,对对对,就是那些鸟。” 倒是老池不干:“什么齐冒牌货,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老齐就是老齐。” 警员心虚,知道自己口误没回话。 齐翌看向乌鸦群之前的那片天,现在乌鸦群已经散了,月亮被乌云遮蔽了大半,天黑沉沉的。 他视线在五楼洗手间窗户上来回扫了几遍,还是没有任何收获,他收回目光,看着地上这具跟他处了四天三夜的尸体。 如果算上今晚,就是四天四夜了。 老池见大家都不说话,开口追问:“那除了冒牌货之外,你还看见什么了?” 警员摇头:“没有了。” “行吧……那你见到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感觉上就五六分钟前吧,我肚子上挨的这拳缓过劲来,我就上去找你们了,应该不会太久。” 老池一手环胸一手捏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齐翌。。 齐翌没有看老池,站起身面向厕所窗户:“你估计的没错,如果是五六分钟前,我正好在厕所。”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碰巧的事情,他就这段时间脱离监控,冒牌货就冒出来了。 “啊这,”老池讶异,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到:“这就麻烦了,其他时间段我都可以给你做不在场证明,但偏偏那会儿我俩没在一起,厕所里也不可能有监控……” 齐翌收回目光,看向老池,眼里满是关爱智障的神情:“你不会以为五分钟时间,够我跑下来翻个墙,再打人家小兄弟两拳,然后跑回厕所面窗思过吧?” 老池嘴巴张了又合,想说如果是我,虽然有点勉强,但时间上来得及,考虑到齐翌这副小身板,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他这副模样,齐翌干脆不理会,注意力重新回到失而复得的尸体身上。 他在想,窃尸贼把尸体送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5章 交流 解剖实验室,齐翌盯着死者遗体,脸色和尸体接近,乌青乌青的。 把死者遗体拉回解剖室,第一件事就是去除尸袋好检查尸体。 齐翌很快发现尸体回来了,但又没有完全回来。 死者的**官不翼而飞,整个被割下,不知所踪,切口平整光滑,刀法干净利落。 看着这样的遗体,老池半天说不出话。将心比心,如果他是死者家属,知道尸体在警局被人窃走还割掉了**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即使死者是个老混蛋。 老池咽口唾沫,涩声问:“现在怎么办?遗体还能再抢救一下吗?” 齐翌正在戴手套的手顿住:“只要能及时把**官找回来缝回去,问题应该不大。” “对对对,”老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者毕竟被碎尸了四百多块,只要到时候我们不说……” 齐翌打断他:“你觉得可能吗?” 老池小声哔哔:“可能吧,这事儿就我俩知道,只要我们都不说……” 看见齐翌肩膀上挂着的黑疙瘩,老池脸色变了几变:“卧槽,你开了执法记录仪?” 齐翌没搭理他,戴好手套蹲下身低头盯着两股间的伤口,又抬手隔空比划了几下,闭上眼睛回忆,起身道: “伤口没有生活反应,而且看起来比较新,附近又没有缝合过的痕迹,应该是近期割的,就今天晚上吧。” 说完齐翌又打了个哈欠,他快要油尽灯枯了。 老池献殷勤:“要不你先睡会儿,我不想看到明天新闻头条某某法医深夜猝死解剖室,反正现在尸体也回来了,即使没了**官,也差不到哪里去。” 齐翌没理他,目光在尸体身上来回游弋,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他的巴掌也贴上尸身,打算一寸寸查过去——在这间解剖室里熬了四天,他太熟悉这具尸体了。 尸体还没完全解冻开,体表散发着丝丝寒气,齐翌掌心抚过,凉意浸透肌肤,倒很提神醒脑,感觉比咖啡管用多了。 终于,齐翌动作一顿,巴掌停留在尸体胸腹部之间。 他偏头思索一阵,微提起手,指尖朝下戳两戳,又在周边扪一圈,随后指尖继续沿着胸骨向上走,划过密密麻麻的线头,于喉结处停了三四秒,继续向前,最后落在死者下巴处,捏着轻轻一掰,打开了死者的嘴。 老池蹑手蹑脚的摸上前来,压低声音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嘘,安静。” 老池赶紧闭嘴。他自家事自家清,明白自己就是一庸人,没什么破案的能耐,平日全靠齐翌帮衬才有今天的成绩,这会儿哪里敢打扰齐翌。 又过了几秒钟,齐翌忽然侧目看他:“你能不能出去?” 老池:??? “你要跟他深入交流一下?” 齐翌扬起下巴,无声肯定。他跟尸体深入交流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场,只是需要深入交流的情况很罕见,老池也没碰过几次。 “这不好吧?”老池为难的说:“以前虽然不太符合规矩,但大家心照不宣也就过了,这次情况特殊,尸体失而复得……” “你出去了,雷我全抗。包括被割**官的事,我来负责。” 老池扭捏起来:“这怎么好意思呢……那个,对了,咖啡,你的咖啡我还没弄好呢,我这就给你泡,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齐翌头也不回,松开掰开尸体下巴的指头,改成捏着死者的面颊,扭着脑袋左右转了几转。 电动门开启又关上,老池离开了解剖室,里边只剩齐翌一人了。 他松开手,拿起解剖刀将遗体胸腹处的线头一根根挑断,自言自语道:“胸腹交界处有一块异常隆起,胸骨沿线的线头不再平行,稍显凌乱,下巴表皮和口腔黏膜剥脱严重,嘴角轻微撕裂…… 明显有人强行往你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一路捅到肚子,没猜错的话,是你的吧?你那玩意儿得罪谁了?居然让你死了都不得安生。” 尸体当然不可能回答齐翌,但齐翌会用自己的办法得到答案。 很快,尸体胸腹部的缝合线全被挑断,齐翌抬指轻轻向下一压,尸块就像地陷一样凹了下去,乱成一团。 齐翌摊手插入尸块当中,左右拨弄一阵,果然从中摸出一根带丸的棒棒。 他呵一声,将那玩意儿放到一旁,盯着尸体说:“果然没错,东西就在你肚子里……挺狠啊,把**官割下来塞你嘴里咽下去,这是什么心理?” 接着他右手一路上拨,将胸腹尸块全都翻过来,边翻边观察:“果然,损伤挺严重的,作案人用了棍子之类的东西,硬生生把你牛子顶进腹腔。 话说回来,作案人伪装成我偷走尸体,难道就只是割了**官塞你肚子里?目的呢?泄愤?如果是为了泄愤,他把你送回来做什么?” 这离奇的案情真把齐翌搞糊涂了,作案人的动机不明,手法未知,毫无头绪,他从没碰过这样的案子。 “首先还是得摸清楚他的动机,不用很具体,能确定他针对谁就行。”齐翌艰难的从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理出脉络:“所以,他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你?很可能两者都有,那就得查查我俩人际网中重合的部分了。” 他思路渐渐清晰,紧绷了一晚上的精神终于放松了点儿。 “那么是时候好好交流交流了。”他将解剖刀放一边,盯着尸体活动手指:“让我看看你被偷的这段时间都遭遇了些什么。 睁着通红的双眼,身上像灌了酸水,双手都开始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但进入了状态的齐翌脸上却丝毫不见疲态,微微勾起的嘴角甚至透露出了几分狂热。 所以他和尸体交流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场,容易被当成变态。 弯着腰,齐翌将尸体胸腹部麻将块大小的尸块一捧一捧的往外掏,忽然,他摸到个梆硬的东西,捏起凑眼前瞧瞧,瞳孔瞬间扩大。 “我艹,这他妈是……” 齐翌指间捏着略大于玻璃弹珠的乌鸦头,手腕微微颤抖,带着尸身来回摆动。 第6章 方向 颤着手放下乌鸦,齐翌一点点低下头,目光降到死者脸上,久久不发一言。 过几分钟,他才做两次深呼吸,再次伸手在尸块堆中翻找,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但再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他视线重新落回乌鸦身上,盯了十几秒,才抬手把死乌鸦捧起,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它的羽毛。 越检查齐翌越迷茫,他想不通:“鸟尸上没有任何挤压伤、刮擦伤,怎么进入尸体肚子里的?明明鸡儿身上都伤痕累累……尸块没有被拆线重新缝合的痕迹,时间上也来不及。” 想不明白,齐翌放下乌鸦,摘去手套,翻开笔记本飞快书写:遗体升职气被完整切下,强行经口捅入腹腔内;腹腔中另有死鸦一只,尸表无伤痕,进入方式未知。 正写到这,身后传来敲门声。 齐翌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解剖室的门是类似手术室那种电动门,在边上下方的凹槽伸脚感应下就会自动打开,别人都是直接进,经常打断他节奏,只有老池会敲门。 果然,过了几秒就听到开门声,老池端着两杯咖啡进来,边走边小心打量齐翌,看他表情还比较正常,才伸出右手给他递咖啡:“交流完了?” “被打断了。”齐翌回道,同时接过咖啡,但喝了一口就面无表情的把杯子放一边,屁股靠在另一张干净的解剖台,微微瞪大眼睛,强行压回眼里的泪水。 狗日的老池,真他妈烫。 几番刺激下本就残存不多的困意直接烟消云散。 老池看到边上的鸡儿和死乌鸦,兴奋道: “哟,他的鸡儿找到啦?这么快?还有这大黑鸟哪来的?我记得之前没有啊,难道是尸袋里藏的?也不对,尸袋我明明检查过。” 齐翌吸了两口凉气,缓解舌头上刺刺麻麻的疼痛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他肚子里找出来的。” “肚子?”老池惊愕,指着乌鸦说:“你说这大黑鸟是从死者肚子里找到的?好家伙,嫌疑人是宇智波鼬?” “?”齐翌没听懂他的梗,更懒得问,只说:“鸡儿也是,从嘴里塞进去的,一棍捅到肚子。” 咕嘟。 老池咽口唾沫,并下意识的夹腿:“我艹真狠,什么仇什么怨,把人鸡儿割了还不算,居然还喂他吃下去。” “吃?”齐翌略有混沌的脑海里划过一道光:“这形容挺贴切,对,就是吃,这就是作案人的动机,他在报复,报复的是死者这个人,更具体的目标是死者的鸡儿,死者可能用这东西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 老池竭力转动脑筋:“所以这案子我们之前破的可能有问题?死者不是因为欠钱不还被砍死的?” 之前的调查结果,是死者高会城向亲戚借了二十万买房款,却在亲戚老婆宫颈癌时仍然死赖着不还,亲戚才决定杀人泄愤的。 作案人在老婆病死后精密布局三个月才行动,并伪造了几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案件侦破难度极大,只不过最后还是没骗过齐翌。 齐翌也下意识的想过老池说的可能,但很快被他推翻了:“应该不是,杀人碎尸案本身证据链完整,能相互印证并形成闭环,作案人自己也招了,出错的可能很小。” “那这咋回事?” 齐翌说:“我刚讲了,可能是高会城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以至于他死了作案人都不罢休,要割掉他鸡儿。” 老池猜测:“他还是个墙间犯?” 齐翌没接话,这只是猜测,站在办案人角度,他可以放心大胆猜,但不想仅凭猜测就给死者乱贴标签,哪怕死者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没等到回答,老池又开口问了:“可也不对劲啊,就算作案人要报复死者尸体泄愤,他为什么要栽赃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齐翌摇头:“只有猜测,他扮成我可能不是为了栽赃,而是确保能进支队偷走尸体。有一点能肯定,他绝对跟我很熟,否则不会扮的这么像。” 老池若有所思,又好像有点迷糊。 齐翌对他斤两心知肚明,干脆挑明:“所以我建议把我的人际关系圈子彻底摸一遍,找出和高会城有交集的,大概会有收获。” 听到方向,老池眼前一亮:“老齐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咋知道我怎么想的?” “……”齐翌面无表情,早已习惯老池这种不要脸揽功的行为。 老池摸出小本本,一边记下思路,一边念念有词,说下来就安排人去查,写好后又想到件事,问:“那他为什么要把尸体送回来?” 老池只是庸才不是蠢材,作案人送回尸体的方式太刻意了,他肯定看得出问题。 齐翌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你还有别的发现没有?”老池追问,得知齐翌这边确实没别的收获了,才说:“那我这就安排人先从人际关系查起,争取今晚取得突破。老齐你也辛苦到现在了,抓紧时间休息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看齐翌没表示,老池就直接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他又想到件事儿,回头征求意见:“你觉得有必要再派人查查高会城的过往么?” “自己把握。”齐翌说,但老池知道自己斤两,哪里把握得住,脸上立马堆起笑说:“别啊,你帮我分析……” 齐翌只想快些赶他走,立刻说:“有必要但很难取得收获,他就算犯过墙间罪估计也只有他和受害人知道,不然早被查出来了。” “懂了,得查,查不查得到另说。谢啦老齐,明早请你吃小面。”老池品出味道,终于满意的走了。 看他离开,齐翌才一挺胯站直身子,走回碎尸边上,默默的取出针线,拼接缝合尸块。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齐翌有些烦,竖起眉回头,看见电动门刷刷刷的向右移,门口空旷的走廊一点点展开。 “嗯?人呢?”齐翌微愣,喊道:“老池?” 扑棱扑棱~ 无人回应,只有翅膀闪动的声音传进来,在解剖室里回荡久久。 第7章 断指 齐翌脸沉下去,放下工具往外走。 “装神弄鬼!” 他站在解剖室门口,走廊又窄又长,静悄悄的,间隔开启的灯光白森森的打在发黄的墙面、瓷砖面,不算明亮却有些刺眼,两边的办公室门都关着,全无异样。 只有一根黑色的羽毛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黑羽,站在走廊中间,左右看了看,竖起耳朵听周围有没有动静,寒意一点点从脚底指尖袭满全身。 走廊安静的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齐翌打了个寒战,收回目光,拿起黑羽凑在眼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他把这根寻常普通的羽毛收起来,转身走回解剖室,边摸出手机给老池发条信息,让他帮忙查查监控。 又是熬到深夜,他缝好尸体,抓起死者的鸡儿仔细检查一阵,拍照固定证据,再把鸡儿缝回原位。 困意再次袭来,齐翌却选择继续肝。他摘掉手套灌下早已放凉了的咖啡,坐显微镜下观察捡到的乌鸦羽毛。 齐翌并不擅长生物学,对乌鸦研究的不多,只能算略有涉猎,检查的时候还得边查边翻资料。 “这根羽毛长而阔,羽轴两侧斜生并行羽枝,羽枝又分羽小枝,远侧羽小枝具许多羽纤枝,尖端有细钩,与羽枝近侧的羽小枝连接,形成扁平羽片,这是典型的正羽,从大小判断,应该是翅膀处脱落的羽毛。 羽毛下脐灰白暗淡,未见羽囊细胞残留,那只乌鸦应该正处于换羽期,扇动翅膀时羽毛被震脱,合情合理。” 大致确定了羽毛的具体种类和可能来源的部位之后,齐翌开始针对细节特征展开更进一步的目视检查。 “羽毛光泽感不强,灰尘柳絮等附着物比较多,羽纤枝排列相对杂乱,乌鸦的健康状态可能不太好,生活环境也比较差,为野生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能排除饲养环境恶劣的可能。 我们市柳树不多,这些絮状纤维真是柳絮的话可以查查,结合羽毛附着的微量元素,不难找到这只乌鸦的生活范围,还能通过羽毛推出这只乌鸦的一贯食性,可惜我们实验室没这条件,得拜托第三方机构。” 检查到这里,齐翌已经没法继续下去了,他把羽毛小心的装进证物袋里,又把乌鸦尸体捞过来,试着轻轻薅两把羽毛,果然薅下三四根黑羽。 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这几根黑羽后,齐翌很快得出结论:“这只乌鸦果然也处于换羽期,健康情况同样不太好,羽毛上的附着物大体一致,应该是同一族群的乌鸦。” 到这一步,他一直有意压着的疑问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这些乌鸦肯定受人驱使,但问题是怎么做到的?磁场?电磁波?还是别的控制手段?” 打小就受唯物主义熏陶的齐翌,坚信晚上遭遇的各种阴间事件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线索严重不足,齐翌不可能解开谜题,他把疑问压下,拿起放大镜继续检查鸟尸,依然没发现伤痕,光凭眼睛确定不了这只鸟的死因。 毕竟他也没有给鸟做尸检的经验,很多尸体特征也不能简单粗暴的套用在鸟身上。 犹豫一阵,他决定剖了这只死乌鸦,再次确认尸表没有伤痕后,他起身去烧开水准备拔毛。 尸检时偶尔需要炖煮尸体的特殊部位,所以解剖室里就有全套“烹饪”工具,齐翌很快烧好一锅开水,把乌鸦丢了进去,拿漏勺托着在开水中滚两圈,捞起,准备拔毛。 咚咚咚……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齐翌麻木的转过头,就看见电动门缓缓打开,露出门后的老池。 齐翌心落回去,脸色多云转阴:“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你让我帮你查监控么?”老池迈大步走进解剖室,满脸无辜:“你电话打不通,我只好过来找你。你在这里干啥子?做饭?” “关机?”齐翌奇怪,他手机电还是满的,怎么会关机。 没等他说什么,老池看到他手中漏勺里冒着腾腾热气的死乌鸦,被吓了一跳:“我艹你搞锤子?我可警告你啊,这乌鸦是重要证据,不能吃。” 齐翌险些没忍住把湿漉漉的乌鸦尸体砸在老池脸上。 他克制住冲动,沉下胳膊,无声的看着老池。 齐翌不说话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老池一缩脖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饿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外卖?” “不饿,说重点。” 齐翌转过头,手腕上下连抖,沥干乌鸦身上的开水,站起身回到解剖台边,把鸟尸倒台上,着手拔毛。 老池干咳了两声:“监控上看没什么问题,就一只鸟飞进了感应槽,激发了电动门,但敲门我是真没看到。” 齐翌没有回应,继续埋头拔毛,老池忍不住继续说:“老齐,不是我疑神疑鬼啊,这事真古怪的很,地下室哪飞进来的乌鸦? 还有之前在支队外头乱飞的乌鸦群,你从尸体肚子里找到的乌鸦尸体……这些乌鸦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齐翌还是不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解剖乌鸦就是为了找答案。 老池不再追问,老实站在一边看齐翌处理鸟尸,刚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回过神就知道齐翌烫乌鸦不可能是为了吃,肯定是为了调查。 乌鸦胸腹部的羽毛被拔的七七八八,齐翌没管剩下的羽毛,抓起解剖刀开膛破肚,然后逐一检查内部器官。 还是没有发现,必须做进一步解剖,齐翌又将乌鸦砂囊剖开。 一截高度腐败的指头落出来,掉在解剖台上滚了两圈。 老池被吓了一跳:“我艹,断指?” 齐翌也微皱眉,乌鸦体内发现一截断指,意味着很可能又牵扯了一起伤害案打底的流血案件。 他捏起指头看了起来,很快松口气,但眉头已然紧紧皱着:“不是人手,是猿猴猩猩等灵长目动物的指头,从腐败程度看,超过一星期了。” “猴子?”老池眨眼:“怎么又牵扯到猴子了?” 第8章 扼颈 “大概是正常的自然行为吧,”齐翌不确定的说:“指头断面参差不齐,从组织形态看符合被鸟喙啄断的特征。乌鸦是杂食性动物,其中不少喜食腐肉,我们山江市多山林,有猴子死了被乌鸦吃掉很正常。”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操作台边,顺手做好断指的组织切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起来,很快得出结论:“断面没有生活反应,死后很多天才啄断吞下肚子的,符合乌鸦习性。” 老池展开瞎猜:“所以这些乌鸦居然是野生的?我还以为有人特地饲养来搞鬼呢。” “不好说。”齐翌摇头:“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人工饲养并长期接受某种训练,只不过饲养环境可能比较恶劣,否则很难解释今晚发生的这些怪事。” “也对。”老池点头赞同,并想当然的补充:“至于猴子,可以是人为打死后丢进鸟圈里投喂。” 齐翌鄙视的斜了老池一眼:“不存在的,所有猴子都是保护动物,最低也是二级,杀猴喂鸦风险太高,喂乌鸦有很多更稳妥且廉价方便的选择,没理由用猴子。” 老池日常被怼,但这次他有些不服,梗着脖子说:“那万一是这只猴子得罪人被打死了,干脆用来喂乌鸦呢?” 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部分猴群确实特别招人厌恶,于是齐翌点头认可。 老池舒心了,还蹭鼻子上脸:“所以啊老齐,你真得多听听我……” 然而齐翌根本不理他,低头继续解剖,老池叨叨两句就如往常一样觉得没意思了,在边上默默的看着齐翌解剖,看的昏昏欲睡。 就这样熬了十来分钟,他实在熬不动了,说:“算了,不打扰你,我回去再看两遍监控,看看能不能查出敲门声是怎么来的。” “等一下。”齐翌喊住他,递过去两支试管:“乌鸦血和砂囊内容物,你顺路帮我把它送实验室。” 老池哦一声,接过试管,想了想又问:“你确定你真的听到了敲门声?” 齐翌其实也不确定,他熬太久了,身体和精神都严重透支,出现敲门敲窗之类的幻听都很正常。 看到他的反应,老池心中有数,点头转身:“我会再查几遍,有结果了告诉你,你赶紧休息吧。” “嗯。”齐翌闷声回应,继续埋头解剖,对鸟尸做了详细的病理学检查,结果依然毫无收获。 因此,他猜测这只乌鸦可能死于中毒,这得等毒理学检查结果出来才能明确,于是他草草缝起鸟尸,放在死者肚皮上,摇起手推车平台把尸体推上去,送隔壁冷藏室的尸柜里冷冻保存。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准备休息。现在不到两点,不出意外他还能睡六个小时,勉强能恢复点元气。 法医有自己的值班休息室,就在地下一层。 齐翌走在狭长的走廊上。廊顶挂的照明灯质量不太给力,亮度不高,屏闪严重,晃的他眼睛涨疼,头脑发昏。 踏踏踏…… 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前走,齐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他走路向来很轻,脚步声怎么这么响? 回头看去,他眼前仿佛蒙了层薄雾,空空洞洞的走廊看着有点朦胧,他用力眨眨眼,眼前才重归清晰。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鞋,齐翌摇头,只觉自己因疲倦变得太敏感了,便埋着头踩着脚步声继续朝前走。 推开休息室门,淡淡的霉潮味扑面而来。这也没法,山江市本身就潮湿,地下室通风条件又很差,霉潮味难以根除。 下意识的挥挥手,齐翌走进休息室,顺手关好门,草草洗漱过后脱去上衣就钻进被窝里。 临睡前,他想起老池说他电话打不通的事,翻出手机看一眼,结果发现手机居然真没电了。 他没多想,摸索着找到充电器插好,手机甩在一旁,终于闭上眼,在阵阵天旋地转中沉沉睡去。 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高会城。和傍晚在车上做的梦如出一辙,高会城这老赖像个巨大的人形玩偶,飘在空中脸色复杂的看着齐翌,越飘越远。 但梦总是光怪陆离的,那老赖飘着飘着居然又荡回来了,浑身衣服消失无踪,光洁溜溜的落到齐翌面前,脸色乌青,五官狰狞,躯干上密密麻麻的爬满蜈蚣一样的缝合线。 就跟他尸体一模一样。 他直勾勾的盯着齐翌,齐翌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就像两个神经病对视。 盯了不知多久,齐翌的职业病忽然发作,不知从哪摸出把解剖刀,挥手割开高会城的胸腹,这下仿佛彻底激怒了他,他抬手死死掐住齐翌的脖子。 齐翌居然真有了窒息感,脸憋的涨红,立马从梦里惊醒,上身一挺,直端端的坐起来,并顺手抹向自己脖子,拉住衣领往下用力扯两把。 “嘁,迷迷糊糊的居然把秋衣穿反了。”齐翌对自己感到无语。 下一瞬间,他忽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一股凉气从脚底冒出沿着脊椎往上涌,逼出满背细细密密的白毛汗,冷到头皮发麻。 他睡前脱了上衣,挂在衣帽架上。 一寸寸的扭过头看向衣帽架,脱下来的那间黑t恤还在那好好的挂着。 …… 监控室,老池不断揉眼睛,哈欠连天。 他昨晚熬到四点才睡,只眯了三小时出头就被齐翌拉起来了,咖啡都压不住他的困意。 又看了两遍视频,老池忍不住说:“我说老齐,你怕是睡太死梦游了吧?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没人进过你休息室。” 齐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暗自纳闷。 确实,监控画面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根本没人进他休息室。难道真梦游了? 总不能是撞鬼吧?家里哪位祖先怕他着凉,特地过来给他穿衣服? 齐翌正纳闷着,监控室门忽然被人推开,走进来个中年男人。他完全无视老池,目光粘在齐翌身上:“哟,小齐你果然在这,听说你出事了?还好吧?怎么这么粗心,尸体都能搞丢。” 看着他,齐翌原本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又更强烈了几分。 老池则立刻站起身,笑呵呵的打招呼:“石主任你怎么来了?真早呀。” “过来看看小齐。”石怀仁笑呵呵的说:“听说我们法医室出了事,弄丢了具尸体,这么大的纰漏总得过来看看。” 他两眼始终不离齐翌,又问:“小齐,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说。” 第9章 红衣女子坠楼案 老池知道齐翌和石怀仁关系一向挺僵,真怕他们干起来,赶紧打圆场。 “石主任你听谁说的啊?没有的事,尸体好端端的在冰柜里躺着呢,能出什么事?” “噢?是吗?”石怀仁看向老池:“照你这么说,是有人给我谎报军情咯?” 他脸上依然笑眯眯的,语气上听起来也像是在开玩笑。 老池硬着头皮:“石主任还是这么爱开玩笑……这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之受害人高会城的尸体还在。” 昨晚尸体失窃已经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好在遗体失而复得,站在支队角度考虑,肯定要把这事压下去。所以老池觉得话说到这份上,石怀仁肯定不会再揪着不放,否则就显得他不顾大局没有分寸了。 石怀仁果然不再开腔,目光又回到齐翌身上,挂着笑看着他。 老池只好不停的暗示齐翌,让他赶紧服个软把事情揭过去,石怀仁可是他的直属上司,他再有能耐,总这么跟领导对着干也没好果子吃。 齐翌无动于衷,头也不回,转过头盯着大屏幕看了遍监控。 领导又怎样,互相尊重可以,当舔狗那套他不会。 他俩都不吭声,老池夹在中间就很难受:“石主任,你……” “哦对了,”他一开口,石怀仁就打断他:“你刚说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看来你知道整个事情经过。没事,我从来不怕事情复杂,正好现在有时间,你给我好好讲讲。” “啊这……”老池下意识的看向齐翌。 石怀仁抬眼看着他们,露出抬头纹:“怎么?不方便?” 老池呆住。 啪嗒! 齐翌抬手重敲键盘,暂停下监控画面,抬起头正视石怀仁:“没什么好说的,有人伪装成我偷走尸体,半夜又鬼鬼祟祟摸进来,被下边兄弟发现,遗体已经抢回来了。” “伪装?”石怀仁笑容收敛:“这说法怪有意思的,伪装?呵呵。” 老池赶紧说:“真是伪装,遗体失窃的时候,夺回来的时候老齐都有不在场证明,我可以作证。” 石怀仁再一次看向老池:“小池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王支队让你主办,你就要公私分明,你这么拎不清,领导怎么放心把工作交给你?” 老池懵逼,一把扯下u盘:“我这里有监控,可以证明昨晚齐翌有不在场证明。” 石怀仁呷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大浓茶:“案子还没结之前咱们谁也说不准。你说,是吧,小池?” “石主任什么意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齐翌忍不了了,这孙子进来之后就阴阳怪气的,平日里针对他也就算了,连老池也不放过。 石怀仁直起身子:“虽然有监控,但尸体确实是在你手里丢的,更何况你们两个一个是嫌疑人,一个主办这次案子,走这么近,不太合适吧。” 石怀仁看了一眼齐翌:“更何况知法犯法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 老池尴尬,又有点生气,这石怀仁是疯了吧,见谁咬谁,别说齐翌想跟他干架,他现在也想锤他一顿。 齐翌手上用力,拿在手上的纸杯变形。 “石主任说这么多,对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了解多少?你连监控都没有看过,听手下几个人报告,就断定我就是嫌疑人,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现在不是嫌疑人了。” 石怀仁张口还要说话,齐翌根本不给他机会。 “对了,等会儿有个早会,听说这次纪检和督查会派人下来,你是技术大队队长,法医室主任,作为部门主要负责人,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回来,对案情不闻不问,让上级单位和王支队晓得了,影响怕是不太好。” 石怀仁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这一茬,也被齐翌这一通乱打打乱了思路。 “等会儿会上王支队肯定要问你进展,看石主任这个样子,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石怀仁已经坐不住了,脸憋的通红,他扭着屁股站起来。 “年轻人,说话不要太冲。” 齐翌不回,石怀仁又看了老池两眼,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忽然顿住回头:“对了,我听说遗体失窃后受到了一点损伤,家属知道了肯定不干,要过来找麻烦,你做好准备。” 说完不等齐翌反应就走了。 老池心里一突,知道死者被割了鸡儿的就只有他和齐翌,他赶紧说:“老齐你别误会,我可没……” “嗯。”齐翌平静道:“是我报告给王支队的,估计王支队转告他了。” “啊这,”老池小心的偏头看两眼,苦口婆心的劝:“他毕竟是你上司,总跟他对着干没好处,老齐啊,你……” 齐翌盯着监控,头也不回的打断他:“你也可以去准备了。” “得,你自己看着办吧。”老池见齐翌油盐不进,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我走了,有需要给我电话。” “嗯。” 三分钟后,敲门声响起,齐翌转过头,就见名高挑女警站在那。她画着淡妆,脑后扎着马尾,穿着制式衬衣,下摆扎在警服套裙里,英姿飒爽。 女警叫姜晓渝,电子物证鉴定室的技术警,也是支队五朵警花之一。 支队上下也就五个女警…… “翌哥,监控我查过了,顺便查了内网系统和硬盘里的原始文件,没发现异常,监控视频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个结果在齐翌意料中,拜托姜晓渝调查只是以防万一。 “知道了,辛苦。”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齐翌又问:“还有事?” 他开口问了,姜晓渝也就放下包袱,嗯一声说:“我刚刚发现件事情,同小区一个多月前发生了一起自杀案,死者穿着红衣从二十一楼跳下,你觉得两起案子有关联吗?” “自杀案?”齐翌诧异:“那小区还发生过自杀案?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你在外地出差,石主任亲自做的尸检。”姜晓渝解释,解释完还有些纳闷:“这么久了,他一直没跟你讲吗?” 第10章 家属 齐翌动作一顿,嘴角下垂:“没提过。” 石怀仁平日里搞点办公室政治也就算了,跟案子有关的也隐瞒。 姜晓渝不知道他和石怀仁的纠葛:“要不我跟你讲讲?” 齐翌有些犹豫,他要查的事很多,时间比较宝贵。虽然同小区短时间内发生两起命案的概率确实低,但既然之前调查中没发现什么瓜葛,两起命案就应该没什么联系,他不想浪费时间。 不过想到那桩坠楼案是石怀仁负责的尸检,他还是决定听听看:“行,你给我说说,嗯,案子破了吗?” 姜晓渝点头:“破了,排除他杀的可能,是因为和未婚夫发生争吵,事后越想越气,就在未婚夫上班时跳了楼。案子已经结了,家属也认可调查结果。” 这个结果齐翌就不太满意了,皱眉说:“既然已经破了,两案应该没什么关联……还是说在坠楼案中,高会城作为怀疑目标被调查过?” “那倒没有。”姜晓渝说:“单看案子确实没有联系,但我还是觉得奇怪。翌哥你可能不知道,网上有种说法,穿着红衣跳楼,这是想要化成厉鬼……” “什么厉鬼?”齐翌打断她:“你一个警察还信这些?” 姜晓渝赶紧解释:“不是,我当然那不信,但如果那个女孩信的话,死之前怨气肯定很重,她是带着死了也要报复某些人的想法。我觉得,单单是为了她未婚夫说的那点事不至于这么极端。” 这确实有点道理,齐翌问:“她未婚夫说了什么?” “就生活压力方面的琐事。”姜晓渝说:“他们商量的结果是,男方出首付买婚房,女方出装修并配一辆车,但后边按揭压力会非常大,他们的收入捉襟见肘,加上最近经济形势不好,所以他们又产生了分歧。 简单的说,男方想买个小点的刚需房,稳妥为主,压力也小些,女方则坚持一步到位,这对准夫妻因为这事吵了几次了。” 说完,姜晓渝给出自己的看法:“虽然从调查结果看,自杀的女孩儿性格确实比较偏激,容易走极端,还患有抑郁症,一时想不通跳楼可以理解,但怎么也不至于想着死后化身厉鬼报复吧?” “嗯。”齐翌认同,他也觉得不至于,但他也没想太多:“不过穿红衣不一定就有化身厉鬼的想法吧?人家可能只是刚好穿着那身衣服,甚至可能只是想结束之际穿的漂亮点,你可能过度解读了。” 姜晓渝并不信服:“可那身衣服还是她大学时买的,毕业以后就没穿过,她平时也不爱穿太艳丽的衣服,不是带有怨气的话,没理由特地翻出那身衣服来穿啊。” “噢?”齐翌来了兴趣:“你从哪知道的这些线索?案卷里么?” “网上……”姜晓渝有些心虚,说完就赶紧补充:“案卷里也记录了有几句话,死者亲朋说的,不过石主任嗤之以鼻,和你一样也觉得是过度解读。” 齐翌沉默了。 网上的说法当然不可信,但石怀仁的看法就不能不重视了。既然石怀仁认为是过度解读,那搞不好死者是真带着极重的怨气。 当然破案不能这么儿戏,齐翌说:“这样吧,等我有空的时候翻出案卷好好看看,到时候给你回复。” “行,我等你。” “还有别的事么?” 她说:“没了。” “那我麻烦你件事,”齐翌脚下轻蹬,屁股带着办公椅往边上挪开一些,说:“正好你在,再帮我查查这段视频,昨晚肯定有人摸进我休息室,但我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异常。” 他还是觉得自己梦游的可能性很小,应该是有人偷偷摸进了他的休息室。 姜晓渝被吓一跳:“摸进你休息室?怎么回事?太危险了吧,你晚上睡觉不锁门的吗?” “当时太困,我也记不清锁门没有。”齐翌没过多解释,示意姜晓渝过来看:“你看看吧。” 姜晓渝盯着大屏幕,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光看视频看不出什么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齐翌抬手边比划边说:“举个例子,有人把中间五分钟的视频剪掉,再把前五分钟的视频复制下来插入进去,再把右下角的时间标记给改了。” 姜晓渝思考一阵,点头:“理论上可以做到,也可以直接黑掉监控系统,在写入信息的时候掐掉,循环记录之前一段时间的数据。” “能查出来吗?” “可以,我把原始数据翻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姜晓渝说。 齐翌立刻说:“辛苦你,有结果了麻烦跟我说声,回头请你喝奶茶。” 姜晓渝笑道:“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等会有个会要开,我得去准备一下。” “去吧。” 齐翌也不再盯监控,翻出笔记本琢磨起案情来。他不需要参会,该汇报的他都已经给王支队汇报过,再去开会只是浪费时间而已,督查和纪检那边也可能拿他开涮,不如不去。 他摸出笔把红衣女子坠楼案写到笔记本上,在旁边打个问号,收好笔记本起身离开监控室,准备去一大队向那群兄弟要高会城的人际关系图,看看其中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他很确定自己被盯上了,而且这人跟他很熟,这就是突破口。他等不及老池慢慢摸排,打算自己查。 下到一楼,电梯门刚打开,他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走出去就看到一群人围着老池等三名刑警,他们情绪一个比一个激动,指手画脚唾沫横飞的,声音混成一团,呱呱呱听得耳朵疼。 齐翌头瞬间大了,这帮人都是高会城的家属,都是子女后辈,各自又带着家人,阵仗很大。 有人眼尖看到了齐翌,立马蹿步过来,恶狠狠的挥着拳头:“就是他!他就是给咱爸尸检的法医!他妈的,你们怎么保管遗体的?居然能搞丢了,让我爸死后还受到这种侮辱! 你他妈叫齐翌是吧?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们个说法,这事没完!记者我都找好了,你给我等着!” 齐翌血压高了。 第11章 背锅 将心比心,齐翌也能理解他们,如果他家人死了,遗体还被人偷走加以侮辱性的损害,他也要上门讨个说法。 虽然被吵得血压升高,他还是耐住性子说:“高女士你放心,遗体已经找回来了,现在……” “找回来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吗!”女子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就问你,我爸的尸体那里是不是被人切了?” 齐翌顿住。 他们怎么知道高会城的吉尔被切了? 齐翌确实给王支队报告过情况,这事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家属,但现在绝非好时机,会让他们情感上更加难以接受,王支队是老刑侦,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难道是石怀仁?这家伙平时搞点办公室政治也就算了,这种时候也来使绊子? “你说话啊!”齐翌迟迟没回答,围上来的家属气焰越发嚣张,有人抬手推了他一把。 边上的老池立刻炸了,推开人堆挤进来:“干什么呢!手放干净点!别动手动脚!” 这话像彻底点燃了炸药桶,家属们情绪更激动了,有几人吵吵嚷嚷的捋起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也有人躲在角落抠指甲。 “干什么?”老池指着其中一个捋袖子的:“你想袭警?” “袭你妈逼!”那人大步走上来,脸红脖子粗的,鼻子险险顶在老池鼻尖上:“你他妈了不起啊!老子跟你说这事没完!老子请了记者请了律师,你们别想一手遮天!” “哎呀呀,怎么回事啊,吵吵嚷嚷的。” 石怀仁走过来,脸上端着苦大仇深,为人民做主的派头:“你们都是高会城的家属吧?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你是谁?”之前最先跑过来的女子看着他:“这里的领导吗?你说话管不管用?” 石怀仁笑着点头:“算是吧,我很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换做是我,我肯定也……” “你理解个锤子,”暴躁男子粗鲁的打断:“个龟孙儿在那点眯笑眯笑的,看着就不是个好鸟,你麻买劈再给老子批跨卵垮(不停唠叨)老子给你一耳屎!” 石怀仁还在打圆场:“家属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姑息罪犯,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男子抬手:“你说儿豁(骗你是儿子)!” “我们已经在调查了,很快就会取得结果,”石怀仁转移话题:“窃尸属于恶性犯罪,已经触犯刑律,我们肯定会将他绳之于法,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之前的女子不认:“我爸遗体是从你们手上弄丢的,你们就没一点责任吗?” 石怀仁看向齐翌,又很快收回目光:“尸体丢失,我们确实保管不力,这次我们开会,会责令责任人作出检查。” 一把火直接烧到齐翌头上,女子彻底爆炸:“检查?” 她盯着齐翌:“我爸死了都不得安生,遗体被人这么侮辱,你一句检查就想揭过去?” 老池眼睛一瞪,又要说话,被齐翌扫了一眼,只好闭嘴。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石怀仁把齐翌推出来挡火力,但就连齐翌都示意他别开口,他也怕自己把事情闹更凶,只能干着急。 齐翌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会把作案人揪出来,交给法律制裁。至于我,破案后按警队的条例处置就是。” “老齐你……”老池忍不住了,朝着齐翌迈步,却被齐翌抬手止住。 石怀仁露出会心的笑,笑容转瞬即逝,只有齐翌注意到。 齐翌无视他,继续说:“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确实理解你们的情绪,也愿意为你们做点事,弥补一二。 但你们现在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不论情感上还是经济上,只有抓住作案人,你们才能获得补偿,道理很简单不是吗?” “你他妈什么意思?”暴躁男子唾沫横飞:“你说我们不讲道理?” “先生,请保持冷静。”石怀仁已经达到目的,该收火了,不然闹的太大确实不好收拾,终于真正打起圆场:“给我们一点时间,还是那句话,一定会给你们满意的交代。” 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功夫,可算把他们的情绪给稳定下来了,有人走之前还对齐翌和老池放狠话,让他们等着。 刚在角落抠指甲的人撩撩刘海,不屑的说他刚刚差点没忍住动手打老池。 人走完了,石怀仁拉起马脸:“小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家属都……” 齐翌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去一大队讨要高会城的人际关系图。 “哎你!”石怀仁彻底绷不住了,在后边气的跳脚:“老池你说!这小齐他像话吗?他这是什么态度?” 老池深吸口气,他很不爽石怀仁给齐翌泼脏水,但又做不到像齐翌那样完全无视石怀仁,只干巴巴的回答:“牵扯到这种事情,他可能心情不太好吧,石主任你多担待担待。” “心情不好?”石怀仁还揪着不放:“当刑警的带着情绪工作像什么样?他……” 老池不想忍了:“石主任,马上就要开会了,我得去准备下汇报材料。你也赶紧去忙吧。” “你……”石怀仁窝着火甩手:“去去去!” 老池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翌说得对,石怀仁段位确实低,早晚有一天把自己玩死。 而齐翌这边,他很快拿到详细的关系图,回到自己办公室。上边每一个人他都看的很细,但通篇看下来,他一个都不认识。 “是排查的不够细致,还是方向错了?”他盯着关系图:“作案人的目标是我?割吉尔只是为了让家属来警局闹事,让我更加为难?可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他何必呢? 还是说,他更想脱了我的警服?” 齐翌捉摸不透。 正想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老池推门而入。他看上去有些奇怪,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完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有话就说。”齐翌放下关系图,脑仁疼的厉害。 “老齐,先听我说,别激动。”老池先安慰一句,才愤愤的说:“他妈的,那群龟孙要停你的职!” 第12章 停职 “停职?离岗学习吗?”齐翌笑了:“可以啊,我正好休息两天。” 老池反倒急了:“你别说气话啊,赶紧想想现在怎么办。” 齐翌背向后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他们想停我职,依据是什么?” 老池说:“纪检的说你们法医室天然的对尸体负有保管责任,尸体在你们手里丢了,你们难逃其咎,石怀仁指出你是4.05碎尸案的责任法医。 现在纪检的明显偏向于停你职,甚至因为监控、指纹、足迹统统都指向你,即使你有不在场证明,他们也在考虑要不要对你展开正式的调查程序。” 他说到这,仔细看了眼齐翌的表情,见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才接着说:“王支队顶不住上头压力的,纪检要是非让你停职甚至接受调查,他想要保你也没有办法。” “王支队都没办法,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办法?”齐翌闭上眼睛反问道。 “哎你……!”老池急的连连跺脚:“你别摆烂啊,不管怎样,你总得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求爷爷告奶奶求他们给我个机会?还是去送钱送礼让他们给个面子?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琢磨怎么把案子破了。” 理确实是这个理,可老池还是坐不住,心烦意乱的走过来走过去,时不时抬头看着齐翌。 “好了。”齐翌深吸一口气,坐起来身子前倾,表情严肃:“你不如跟我说说,关于窃尸案,会上取得什么进展了?” 说到案子,老池不得不调整心绪,脑子里把会议过程仔细转了一圈,摇头说:“夜里很多侦查手段都来不及展开,暂时没什么突破。 冒牌货把尸体送回来后再没露面,队上拟向交管求援,调用交通探头扩大搜索范围,查出冒牌货的行踪轨迹。” “你这边呢?”齐翌追问:“让你追查我和高会城的人际关系,有结果没有?” 老池露出“你在为难我胖虎”的表情,说:“还需要点时间。” 说着说着他回过味来:“我知道了,想要避免停职,唯一的出路是尽快破案,你等着,我这就去催下边的兄弟们,大家都加把劲儿,赶紧把线索收集汇总上来。” 他风风火火的跑了。 齐翌看着他的背影,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点,别看老池能力平平,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收回目光,他抱着已有的线索继续研究,工作笔记翻来覆去的看,拷回来的视频也逐帧追了几回,午饭都没怎么吃,只是草草吃了两口,在办公桌上一扎就是一整天。 可惜还是没收获,线索太少了,案子没有半分推进。 破案的本质和谍报工作其实很像,考验的都是情报的收集和分析利用,前端的收集工作没做好,分析利用根本无从谈起。 下午五点,他给老池打个电话,喊他有空来一趟,想问问查了一天下来有没有收获。 结果老池没等到,等来了王支队。 他是个相当讲究的人,浑身上下打理的非常干净,头发丝丝分明,衣服平平整整,裤子上还熨烫出了清晰明显的裤线,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跟在单位耗了五天,脸色蜡黄,头发打揪,不修边幅的齐翌形成鲜明对比。 齐翌立刻站起来:“王支队你怎么来了?” 齐翌很尊重这位干了二十多年刑侦工作的领导,对他十分信服。 “没事,坐。”王支队抬手虚压示意齐翌坐下,说:“算上今天,你在队上待五天了吧?怎么,还不打算下班回家休息?” 齐翌可比老池敏锐的多,一听就知道王支队话里有话,便回:“今天是打算回去休息休息,但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 “别死守在这里了,”王支队轻笑,语气温和:“辛苦这么久,早点回去吧,就当我给你调休。” “调休?”齐翌反问。 他知道王支队向来这样,讲究但不死板,所以允许他非必要不出席例会,也允许手底下的刑警们忙完手头工作就提前下班回家。 但王支队不可能为这点事特地跑下来找他。 这大概是委婉的停职?倒是比直接停职好得多,至少调休不影响收入。 齐翌这么想着,试探道:“调休几天?” “你别管调休几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就是。”王支队勉励道:“你是支队骨干,破案离不开你,千万别把自己累倒了。”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很明确了。齐翌没有反抗,以调休的名义“停职”,相当于让他带薪休假,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求不来的福利,显然是王支队争取来的结果,他没那么不知好歹。 当然,调休说的好听,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己明白。 “我的证件需要交出来么?” “调休交什么证件?”王支队说:“你把工作给石主任交接一下就回去休息吧,抓紧时间把状态调整回来。” “好。”熬了五天四夜,昨晚也没睡好,齐翌确实累极了,以调休的名义停职两天算不上坏事,他并不排斥。 王支队走后,他简单收拾收拾东西,就找到石怀仁,在他自认为善意的微笑中面无表情的交接完工作。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让石怀仁也插不上话。 交接完毕,他没听石怀仁的勉励,转身就走,开车回家。 停车,靠成熟的脚自己走到家门口,齐翌刚掏出钥匙就停了下来,眼睛盯着门上的猫眼。 猫眼周围有几道细密的划痕,要不是齐翌眼神好使且向来细心,真发现不了。 “有人抠我家猫眼?撬门?”齐翌身子紧绷起来,钥匙缓缓插入锁孔,轻轻旋转。 咔、咔、哒! 还好,门是反锁着的,单纯以抠猫眼的方法撬不开,锁孔周围也没划痕撬痕。 推开门,屋子里的凉意扑面而来,齐翌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心再次提起。 家里东西都在熟悉的位置上,但齐翌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有股若隐若现的违和感。 “家里进人了?” 第13章 窥视 莫名有家里进人的感觉,齐翌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摸出手机给老池打电话,但嘟声都还没响起,他便把电话挂掉,改成编辑微信“我家好像进人了”。 微信并未发送,他捏着手机走进家里。 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打扰人家有些不太地道,也容易形成“狼来了”心理,还是先自己查一遍的好,说不定是他太敏感了,毕竟房门还好好的反锁着。 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进了贼,他自己就能处理,收集证据转交给派出所就好。 客厅、厨房、卧室、书房和卫生间都看了一遍,床底、衣柜等能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了,就连阳台也瞄了眼,没有任何发现。 家里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少数能被看上的投影仪、电脑、switch都还在,不像是进贼的样子。 检查一圈毫无收获,齐翌删掉短信收起手机,心里的违和感却更加强烈几分,他总觉得有双眼睛藏在暗处盯着他,一刻都没离开过,他始终觉得毛毛的,后颈冰凉,忍不住缩着脖子。 低下头,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 不应该啊,明明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么?违和感到底出在哪里?” 又四下扫了两圈,他站起身,说道:“出来!我看到你了!” 同时他绷紧身子竖起耳朵,注意力高度集中。 什么都没有。 这么绷了两秒,齐翌呼了一口气。 难道是这段时间他太敏感了? 心里那种不安感缓缓消散,竖起的汗毛软趴趴的贴回身上,隐约被窥视的感觉也没了,齐翌更加放松,笃定自己太敏感,产生了错觉。 缓缓躺在沙发上,齐翌准备点份外卖,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只是囫囵的填饱肚子而已,空闲下来就想吃点好的给自己回回血。 多少是有点失落的,毕竟案子还没办完,有头没尾的,心里难受,也很不踏实,不知道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在单位忙碌起来还好,回到家换了状态就堵得慌。 点完外卖,齐翌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终于等来外卖,齐翌接过,客气的和小哥说了谢谢,来到饭桌上准备吃饭。 啪嗒。 他掰开筷子,手忽然僵在半空。 不对啊。 齐翌又一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细密的汗珠开始在他额头上背上浮现:“我很少反锁门,而且从来不关窗……” 咕嘟! 他喉结滚动,咽下一大口唾沫。他总算知道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五天没回家,家里不应该这么干净,尤其是黑色的玻璃餐桌台面,灰尘会非常明显,但回家一看却是干干净净的。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起来了,他立刻摸出手机,发微信给老池。 “我家进人了”。 齐翌吞了一口唾沫,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到厨房拿了把菜刀攥手里,又把水果刀连鞘装进口袋。 他解剖过太多尸体,接触了太多命案,碰到这种情况,本能的觉得有人要害他,何况从昨晚开始他就碰到了太多怪事,心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还是没有动静,齐翌收起手机,依旧握着菜刀,又重新挨个检查房间。 簌簌簌簌…… 客厅门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齐翌心瞬间提起,抬眼看去就见一截硬卡纸从门缝里钻进来,赶紧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侧身靠墙,面对着门举起了菜刀。 咔哒! 锁舌被卡纸顶开了,门也被缓缓推开条缝。眼瞅着缝隙越来越大,齐翌注意力高度集中,举着菜刀的手微微颤抖。 门缝中探进来一把手枪。 齐翌头皮发麻,但下一秒意识到:这不是他们92式制式用枪吗? 他大概猜到门外是谁了,但没放松警惕,保持着举刀姿势,确保见势不对能第一时间砍下去,只是多份心,免得误伤自己人。 枪口比划了一阵,门外又探进来一截手机机身,然后就听到老池熟悉的声音:“老齐?” 他闪身进来,上下打量着齐翌,半揶揄半赞许的说:“不错嘛小老弟,防范意识很强。” “你怎么直接来了?”齐翌放下刀。 “还不是担心你,又怕回电话什么的会刺激到歹徒,干脆直接过来了。”老池回答,他在安全方面倒是心细的很,大概是曾经在特警队反恐训练中养成的习惯。 解释完他又问:“你这边什么情况?” 齐翌把自己的发现跟他细细说了。 听完,老池满脸懵逼:“你是说,有人摸进你家,什么都没干,帮你打扫了卫生?” 齐翌点头。 “你大致查过家里,没发现指纹和足迹?” 齐翌再次点头。 “你脑子没坏吧?”老池刷刷刷抓着头皮:“凌晨时说你有人摸进你休息室给你穿了衣服,这会儿又说有人进你家给你打扫卫生,你拿我开涮呢?” 齐翌也觉得离谱,但这就是事实,穿衣服还能用他梦游来解释,但家里绝对不对劲。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次其实锁了门窗的?”老池问道。 齐翌摇头说没有,但老池不信。为了让齐翌安心,老池又在家里四处检查了一遍,同样毫无收获。 “得了,啥事都没有,你别自己吓自己,晚上锁好门窗就是。”老池没了耐心。 齐翌想留他下来,说:“来都来了,吃个饭吧?我点的很多,吃不完。” “不吃了,王支队还找我呢,我得赶紧过去,”老池拒绝,盯着齐翌抓在手里的菜刀:“你要是害怕的话,今晚去我家住?” 齐翌死鸭子嘴硬:“不用,你忙吧,我吃点东西准备睡了。” “我看你就是这几天太累,你好好休息,有事情就给我电话。” “嗯。” 老池走了,并带上了门。 齐翌立刻上去把房门反锁,然后提起菜刀回到餐桌上。 说来也怪,老池来过一趟以后,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消失了,紧张的心情也在潜移默化中缓缓平复。 他已经饿得不行,齐翌放下菜刀,塑料的外卖盒盖的有点紧,他掀开碗盖的时候,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咯咯咯咚咯咯咯…… 齐翌猛然回头。 刚刚是不是有敲窗声? 第14章 癫狂 阳台外好像有黑影晃过,速度太快,齐翌没看清,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了半天没有动静,齐翌扭回头,拿起筷子面无表情的吃晚饭。 他吃的速度不快,注意力都在听觉上,但除了自己吃饭的声音外什么都没听到。 吃到八分饱左右,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齐翌擦擦嘴准备收拾桌面。 盖碗盖的时候,沉闷而轻微的敲窗声再次钻进他耳朵里,他很确定这不是错觉,立刻从餐椅上跳起,一把抓住桌上的菜刀,戒备的左右看着。 “我被人监视了!” 两次敲窗都夹杂在噪音当中,他想混淆过去! 齐翌立刻跑去卫生间,他刚刚听得很仔细,声音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厕所门口,齐翌看着向外打开的窗户,遍体生寒,握着菜刀的右手不停颤抖——他记得很清楚,刚刚厕所窗户还是关着的,只是不确定锁没锁上。 没锁还好,如果是锁上的…… 齐翌不敢往下想,他连咽唾沫,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把菜刀提到胸前,走进卫生间。 厕所不大,没有遮挡,不存在藏人的空间,但他还是不敢大意,一点点往前挪,走出几步后猛地回身,左手拉开卫生间的门,右手菜刀狠狠的往下砍。 他什么都没砍到,门和墙壁间的缝隙太过狭窄,塞不下人。 他又立刻转身面对窗户,缓缓往前挪,同时屏声静气,听周围有没有动静。 终于走到窗户边,他停下脚步,脑子里冒出一个声音。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可能还躲在外边,就在窗外的外墙上挂着。 他想起刚刚老池的做法,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切换到摄影模式,按下快门键,把手机送出去,手腕扭动,把四周都拍了两圈。 下面,什么都没有,左边也一切正常,右边同样空无一物。 上面!墙上似乎挂着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贴着墙闪过去。 “我艹,这什么东西?!”齐翌心脏怦怦直跳,快要从胸膛跳出来,又仔细看了两遍视频,他眼睛越瞪越大。 确实有一团阴影,半人大小,但形状不清,边界模糊,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他真被奇奇怪怪的东西盯上了? 齐翌掌心发麻。 他切换到拍照模式,再次伸出手机对着黑影闪过去的方向咔咔咔又拍了七八张照片,然后赶紧把窗户拉回来锁上,又迅速跑到其他几个房间,把窗户和阳台门全都锁了,顺带把窗帘都拉好,才回到餐桌边摸出手机查看照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拉窗帘,只是一种本能,大概类似鸵鸟心态。 相比视频,照片的亮度要高很多。虽然因为手抖显得非常模糊,但还是能分辨出来,外边什么都没有。 人眼可能会出现错觉,视频不会,外边一定有东西,只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齐翌感觉更惊悚了。 有东西盯上了他,他却不知道它在哪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他不知道第几次抬头扫视室内,感觉脖子都扭的有些酸了。 难道真有鬼这种东西? 齐翌忍不住想。可他当了这么多年法医,之前怎么从来没遇到? 如果真的有鬼…… 他握刀的手捏的更加用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梆硬的刀把硌的他指节发疼。 但…… 惊恐之余,他居然升起了丝丝兴奋。 真要有鬼,把这玩意研究透了,是不是意味着法医技术将迎来革新,死者能真正开口说话? 他忽然感到又刺激又害怕,表情狂热起来,眼里露出变态的凶光。 嘴角咧开,猩红的舌头舔过红唇,齐翌站起身。 得想个办法把ta引进来…… 可能是出于心理上的自我保护,防止被吓成傻子,齐翌竟在极度恐慌下进入了工作状态,逐渐变态起来。 这种情绪现象叫歇斯底里。 提着菜刀,他再一次在房间里转悠起来,第四次翻箱倒柜,把整个家重新检查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站是卧室,他检查完后,目光落在床上,暗想:“我现在大概是被监控着,那么,我躺倒床上装作睡着了,能不能把目标引出来?” 他其实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逻辑思维,想当然的觉得有道理,提着刀钻进被窝里,蒙住了自己头。 为了方便行动,他鞋子都没脱,手机也装在口袋里,并拉上了拉链,防止滑落出来。 与其被未知的恐怖一直折磨,不如直面恐惧和它殊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过了两分钟,他又想起件事,掀开被窝出去把灯都关了,并抓起餐桌上的警察证捏在左手手心——他下意识的认为,就算真的有鬼,警用品应该也是能够辟邪的,这东西或许好使。 摸黑回到被窝,齐翌蒙着头,浑身瑟瑟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又或者都有,还夹杂一点儿兴奋。 糟糕,窗户忘了开…… 不过如果真的是鬼的话,穿墙穿窗什么的应该轻而易举吧? 他胡思乱想着,多数时候都在脑袋里排演真要有脏东西该怎么办,是先把警察证照它脸呼下去,还是直接给它一菜刀。 想着想着,敲窗声再次响起,受被子阻隔,听上去比之前都要轻的多,险些被他的呼吸声掩盖。 他身子完全绷紧,再怎么歇斯底里,真要直面未知恐惧时,都难免发憷胆怯,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很快,外边响起了点别的动静,好像有东西进了家里。 齐翌有些后悔了,想要掀开被窝开灯,但是又不敢,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言,要么搞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搞死。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周围动静。声音越来越近,齐翌也愈发紧张,床单都被他的汗水打透。 忽然,他感觉脚边的床垫微微陷下去一块。 有东西上床了! 陷落感越来越近,很快从脚挪到了腰部,齐翌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掀开被子朝床垫下陷的方向罩,同时一声怪吼,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左手证件右手刀,向前方扑过去…… 第15章 绝路 “%¥#……!” 房间里漆黑一片,齐翌只隐约看到个三岁小孩大小的毛茸茸的人形轮廓。那玩意儿好像也被齐翌吓到了,发出一阵难以描述的怪叫,但它相当灵活,慌乱间齐翌一刀都没砍中,警察证也呼了个空。 毛茸茸的影子大概是被激起了凶性,掀开被褥,身子一晃就朝齐翌扑来。 齐翌嗷的一声蹦跶起来,一溜烟冲到了客厅,嗷嗷乱叫的拧开防盗门拔腿就往外跑,一路狂飙到电梯间。 几刀没砍中影子,意味着拼死一搏失败,他的勇气瞬间耗尽,哪还有半点歇斯底里的样子。 啪啪啪啪! 焦急的在“↓”键上按了十几次,电梯还在31楼慢悠悠的往下走。 齐翌回头看了两眼,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走廊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他这几天没回家,声控灯坏了还没来得及报物业来修,只剩下“安全出口”标牌发出幽绿色的光。 再这么等下去电梯没等来,反而等来那怪物。 齐翌一咬牙转身钻进楼梯间,大长腿像车轮一样迅速往下跑。 往下跑了十二三层,身后的声音还是如影随形,它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齐翌,而齐翌已经忍不住大口喘息,感觉肺都要炸了。 空气中夹杂着浓烈的霉潮味和灰尘,被齐翌吸入胸腔,他更加难受,但在极端恐惧下却半点不敢停留,一次次压榨潜能,逼出力量灌进双腿继续往下跑。 但…… 齐翌脚步忽然一顿,手指僵硬的抓着栏杆,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他浑身上下都在打摆子。 楼下也传来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种超高层建筑的楼梯间,除非发生灾害,平时基本就是摆设,极罕见有人进来,此时楼上楼下都有动静,就意味着…… 被包围了…… 齐翌绝望,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刀。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想办法,赶紧想办法…… 求生欲下,他的脚再次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下冲。 越过半层距离,拐弯,下方的声音也更近了,齐翌仍没放弃,继续下冲,一跃跳下六七级台阶,踉跄着推开楼道门,冲进六楼楼层。 一览无余的狭长走道仍不安全,他继续咬着牙往前跑,冲过一个拐角,这才靠着墙大口喘息起来。 “艹!又来!” 还没喘几口气,身后就再次传来熟悉的古怪动静,犹如附骨之疽,根本甩不掉。 齐翌慌张的左右转头,忽然眼前一亮——他看见前方墙上有道虚掩木门,赶紧跑了进去,把门带回来,用力拉住。 门里是个特别狭窄的小空间,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线都没有,霉潮味比楼梯间还要重几分。 齐翌估计这里是水表间。 哒哒哒…… 门外的声音在不停靠近,齐翌抬起持刀的右臂,用臂弯捂住自己的口鼻。虽然胸膛里憋着一团烈火,感觉肺都快要炸了,他却根本不敢喘气,憋的满脸涨红,眼冒金星。 声音逐渐靠近,齐翌忽然想到,万一他被外边的鬼东西发现了,堵在这小房间里岂不是完全没有退路? 他心揪起来,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祈祷自己不会被发现。 哒哒哒…… 那鬼东西到门口了,停下脚步,好像在打量木门。 齐翌几乎窒息,他干脆不再拉着门,后退一步,高高举着菜刀,表情再次疯狂起来。 妈的,来啊!看谁弄死谁! 然而,那声音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齐翌脚一下子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右臂搭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 他脸上都是汗水,衣服也完全湿透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眼前金星缓缓消退,思维也重新运转:“它居然走了……它一定看出这里不对劲了,为什么不拉开门?难道在外边伏击?这样下去不行,老池,得找老池过来!” 他立刻摸出手机,不敢打电话,给老池发了微信。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一早就把手机锁在口袋里,否则这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微信上,老池回了他几个问号,然后让他等着,说自己马上到。 齐翌这才顾得上擦了一把汗,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果然是水表间,身后就是十几个水表,还有蜿蜒曲折的管道,偶尔发出极微弱的簌簌声,那是有住户在用水。 观察的时候他多少有点怂,担心像恐怖片里一样,看着看着就看到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好在这里一切正常。 心跳也在一点点平复,齐翌下意识的复盘刚刚的事情。 他忽然有种感觉,那鬼东西好像不想害他,不然以那玩意儿的灵敏度,他根本逃不到现在。在楼梯里的时候,它也是不紧不慢,从始至终,除了卧室里那一下,它都像是赶鸭子一样撵着他走,并没有攻击他。 盯着自己手里的刀,他的手还在控制不住的抖着,齐翌用另外一只手按住手腕,表情凝重。 猫戏老鼠,还是另有目的?那道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凌晨时他莫名其妙的秋衣穿反了会不会跟它有关? 鬼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是鬼,他手里的菜刀顶多只能壮胆,它根本没有躲的必要。但如果不是鬼,家里门窗紧闭,一道缝都没留,它是怎么进来的?” 恐惧,疑惑,还带有一丁点儿刨根问底的求知欲,齐翌心情复杂,脑袋里就像浆糊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玩意儿跟窃尸案有没有关联?从昨晚开始,它明显是在针对他,窃尸案那人能模仿他个七七八八,绝对是熟人才能做到,但是细数一圈,他身边哪有这样的人……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艹,老池怎么还没到?” 焦急的再次打开微信,齐翌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老池回复说他已经到六楼了,问他在哪。 与此同时,外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老齐?你在哪儿?听见了吱个声!” 齐翌嘴角微扬,就要开口应答,心却忽然一突。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外边的人真是老池吗? 第16章 一无所获 齐翌硬生生咽回嘴边的话,埋头发微信:你怎么来这么快? 外边,老池也不再嚷嚷,很快回复:我刚从单位回来,正好路过你家。 齐翌: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老池:??? 老池:你神经病啊,我为什么要证明我是我? 老池:赶紧出来,我没工夫跟你玩游戏,都忙死了。 齐翌抿着唇,稍稍放松身上紧绷酸胀的肌肉。他大概确定对面真的是老池了,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吭声,继续打字:碰到点事,我必须确定你是你,才能放心出来。 “啧,啰嗦。”外头传来老池的声音:“四年前你刚调进支队,跟我搭档侦办一起命案,你刚接近那巨人观……” 砰! 齐翌一脚踢开门,面无表情的提着菜刀走出来,直勾勾的看着走廊另一头的老池。 老池识趣的不提刚刚的事,只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提着菜刀躲这儿?家里真进人了?” “嗯。”齐翌闷闷的回道:“先上去,路上说。你带枪了吗?” “没有,我下班了带啥子枪。”老池一把勾住齐翌的脖子,顺手夺下他菜刀捏手里,挽了个刀花,勾着齐翌往电梯间走。 齐翌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菜刀,但以老池的战斗力,砍死十个八个不成问题。自己碰到的玩意儿虽然古怪,但大概率不是鬼,挨砍应该还是会死的。 进电梯,回到二十一楼家里,齐翌在卧室里捡到了自己的警察证,估计是逃跑的时候顺手甩出去的,幸亏掉在家里,没被别人捡到,不然就麻烦了。 老池看着齐翌,难以理解:“你的意思是,你没看清进你家的究竟是啥玩意儿,只知道是个两三岁幼崽大小的,毛茸茸的东西?” “对。”齐翌回答:“而且不止一头,我往下跑的时候下面也有动静,差点被包围,所以拐进六楼找地方躲起来。” 老池莫名其妙,左右看看,又问:“你当时门窗紧闭着,还锁上了?” “嗯。而且我刚吃完饭的时候,听到厕所有奇奇怪怪的动静,去查看了下,拍到外墙有个可疑阴影快速闪过,你看看。” 齐翌解锁手机屏幕,放在桌子上。 老池也不客气,抓起齐翌手机看起来。 他表情渐渐严肃:“如果不是跟你太熟,知道你没这么无聊,我真怀疑这段视频是不是加了特效。” 齐翌把手机收回来:“可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是挺可惜。”老池说:“之前我还以为你没睡够出现幻觉了,现在看来这事儿确实很古怪……我在你家四处看看?” “随便看吧”。 老池骂骂咧咧的去了卫生间。 老池一走,齐翌再也绷不住身上的疲惫,这么一折腾,他有种头重脚轻的恍惚感。 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功能性饮料,一口气灌了一瓶,这才觉得好些。 老池胆子大,但经常忽略细节,他打起精神回到房间,想找到那玩意儿残留的痕迹,按道理只要带毛发的生物难免脱毛掉发,而只要有毛发就可以拿去做动物源性检测,确定那鬼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惜,他腰都酸了,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不可能一根毛都没残留,除非它没毛,或者有人趁我逃出去时进来清理过现场。”齐翌感到棘手,心里越发不安。 凡是脑子稍好使的生物,对于未知又有威胁的东西,都会产生天然的恐惧感,这是源于求生欲,大脑在催促身体远离危险源。 两人回到客厅,老池问齐翌。 “你发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齐翌蹲在地上,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翻出来了个放大镜,他看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能有人趁我离开时进来打扫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还好,至少证明这一切是人搞的鬼,没什么好怕的。就怕是其他暂时解释不了的情况。” “不可能,”老池断然说:“我俩这些年加起来破了至少百起命案,真有鬼早撞了,不可能等到现在。更何况,就算有鬼,他去找受害人啊,找我们这些帮他们讨公道的警察算什么?” 齐翌嗯一声,却有些底气不足。 他当然更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但这两个晚上碰到的东西太过诡异,对他多年形成的世界观形成巨大冲击,虽然还不至于坍塌,但已本能的带上了怀疑。 他也问老池:“你有什么发现?” “除了你卧室之外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老池摇头。 齐翌并不觉得意外:“意料之内。” “嘿你啥意思?” 齐翌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老池懒得跟他计较,补充说:“不过你卫生间窗户又开了,你确认是关掉了的吧?” “噢?”齐翌走到卫生间,果然,窗户又向外开到了最大。 他拿毛巾包住自己的手,勾住下沿把窗户拉回来些,然后打起手机电筒仔细检查玻璃和把手,皱眉:“没有指纹,连我的指纹也被擦掉了,这帮人做事特别细心,而且动作很快。” “这就是难点,没有痕迹就没有线索。”老池无奈而又同情的看着齐翌:“甚至于,这两个晚上的事说出去别人都不信,搞不好还要拉你去做精神鉴定。” 齐翌已经累了,眼皮都不抬:“所以……在取得确切线索之前,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一旦被拉去做了精神鉴定,得出个患有精神疾病的诊断结果,他就必然会被调离现有岗位,甚至被强制性休病假,就像某流浪大师。 老池还是识大局的,点头:“你家现在不太安全了,去我那儿休息吧?” “好。”齐翌现在怂的很,不可能再留家里。 “那收拾收拾走吧,”老池说:“你坐我车还是自己开车跟着?” “自己开车吧,回头你不在也方便点。” “行。”老池当然没意见。他又想起件事,便问:“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了?不像你风格啊。” “我被停职了。” “啥?” 第17章 担保 第二天,老池风风火火的拉上齐翌回支队。 他顶着黑眼圈坐在副驾驶,昨晚他又失眠了,早上本来想补个觉,老池说什么都要把他捎带上,这让他很不解。 在他眼里,老池就像一头生产队的驴,又蠢又犟,奈何形势不如人,老池轻轻松松就把他从床上扛到车上。 齐翌一路上呵欠连天,懒得搭理他。 到了警队,老池偏头问他:“你自己走还是我再把你扛过去?” 齐翌想把他解剖了看看他脑子怎么长的。 支队长办公室门口,老池抬手敲了敲门,喊:“王支队,我把老齐带来了。” “进来。” 老池推开门,拉着齐翌往里走。 王支队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事情做完了?” 老池秒懂:“我去整理下昨儿的线索,王支队有事再叫我。” 他仓促转身往外面走,走的时候顺便把门给带上。 王支队看向齐翌:“昨晚没睡好?” 齐翌闷闷的点了点头,他早上牙都还没刷,就嚼了两颗口香糖。 王支队以长辈的口吻说道:“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养足精神,后面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休息了。” 齐翌一头雾水,王支队笑着看着他:“你调休结束了,今天起回来上班吧。” 齐翌:??? 昨晚才让“停职”,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王支队继续说:“窃尸案还是交给你我才放心,如果查到4.05碎尸案真有什么问题,趁着案子还没正式交给检方,影响不大,尽快解决。” “行。”案子没破齐翌确实心痒痒,何况窃尸案跟他挂钩,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惊喜”来得太突然,齐翌不吐不快:“为什么忽然让我复职?” “还不是池宇贤,”王支队笑骂道:“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非要我给他个说法,呵,我能给他什么说法?” 齐翌皱眉,老池这家伙…… 王支队说:“不知道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非说他给你担保,还说你肯定能查明真相,还受害者也还你自己一个交代。” “担保?”齐翌挑眉,心像被捣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滋味。 “你说他幼稚不幼稚?”王支队叩着桌子:“先不说他拿什么担保,要不是我了解他,就他这种行为,要换个人我还不先给他办了?” 这话说的很重了,齐翌宁愿自己被停职,也不想连累别人:“王支队,老池他……” “行了,不用替他说话,”王支队打断齐翌:“他跟了我六年,在派出所时就是我的人,我比你更了解他。” 齐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支队再次开口:“小齐,你复职跟他没关系,是我综合考量的结果,老石头的能耐我清楚,他和池宇贤破不了这桩窃尸案,还是得靠你,这才是我让你回来的原因。” “我尽力。”齐翌表态。 “不仅仅是尽力,”王支队哼了一声:“虽然跟他没关系,但毕竟他拍着胸膛跟我担保了,你要不能让我满意,看我怎么收拾他。” 听到这话齐翌反而不怎么为老池担心了:“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王支队扬起下巴赶人:“有情况及时跟我汇报。” “好。” 转过身,齐翌走出办公室。 出门就看见老池鬼鬼祟祟的站在一边,看到他出来忙拉着他问:“怎么样了老齐?没问题吧?” 齐翌头也不回的往前面走:“你挺牛逼啊,不声不响的就把我假期给搅黄了!” 老池惊喜,声音不收控制的大了几分:“王支队让你回来啦?” 路过的民警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齐翌回头嫌弃的看着他,老池连忙捂住嘴,点了点头。 “走吧,下去再说。” 老池回了声好,跟着他并肩走下楼。 法医办公室,齐翌泡杯大浓茶,细细的抿着喝。他现在思绪很乱,昨晚遭遇的“灵异事件”,他一宿没睡好,到现在都没个思路,又要直面案情,揣测案子与他的遭遇是否有关,突破口在哪儿。 老池在他边上喋喋不休,讲着案子。齐翌开始还认真听着,但老池话里话外就三个字,没收获,齐翌渐渐失去耐心,敲了敲桌子打断老池。 “你讲有进展的就好,没收获的就别说了。”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老池合上笔记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是你跟高会城的圈子,我们筛了几十个人下来,发现你跟高会城完全没交集。我知道这不合逻辑,但事实如此,你说会不会是方向错了?” 齐翌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老池绞尽脑汁:“作案人肯定跟你很熟,不然扮不了那么像,但他割了高会城吉儿是为了宣泄报复这点就存疑了。 说白了,这只是我们根据常理展开的判断,但作案人可能压根不能以常理来论,他可能只是为了给你找点麻烦。” 齐翌也是这么想的:“那你觉得谁有嫌疑?” “难讲。”老池说道:“你那些亲朋应该都没动机,至于这些年被你送进去的那些人的家属,又跟你没什么交集,对你不了解……哎?有没有可能,这帮人里,有人暗中观察你很久了?”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样排查面太大了。”齐翌掐着自己眉心,办案这么多年,这样毫无头绪的案子没几件。 掐着掐着,他想起了姜晓渝提到的红衣女坠楼案。 “高会城同小区在一个月前还发生了一起坠楼案,你知道吧?” “坠楼案?哦,你说那个啊,知道啊。”老池说:“怎么突然提到那起案子?你不会觉得那起案子跟窃尸案有关系吧?” “就问问,当时那案子是不是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 “确实,当时流传出挺多版本的鬼故事。”老池试探着问道:“你真怀疑自己撞鬼了?扯淡,都是封建迷信,你碰到的事离奇归离奇,不可能是撞鬼。” 齐翌岔开话题:“我只是在想,死者穿红裙跳楼,只是巧合,还是确实怀有怨气?如果是怨气,这么强烈的怨气哪来的?” 老池说:“有话直说,你想表达什么?” “女孩子遭遇了什么事,会产生这么巨大的怨气?”齐翌扭头问他:“家暴?误解?羞辱?或者……强间?” 老池紧皱着眉:“你魔怔了吧?那案子早结案了,就是婚房买大买小的问题,哪有你说的这么麻烦?再说,就凭她穿红裙你就联想那么多?你不是一向反对过度解读,没根据的瞎猜吗?” 第18章 注意 齐翌也觉得自己魔怔了,这两起案子根本不满足并案调查的条件。 但姜晓渝的两句话始终在他脑子里萦绕:穿着红衣跳楼,这是想要化身成厉鬼。那女孩死之前怨气很重,带着死也要报复某些人的想法。 直到现在,理智和经验也告诉他,红衣和怨气挂钩很可能是过度解答,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犹豫再三,齐翌还是说:“死马当活马医吧,其他方向都没突破,试着查一下也好。” “没听说破案还能死马当活马医的。但既然这话是你说的,我们不妨试试,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案卷。”老池起身离开他的办公室。 见老池想都不想就配合自己,齐翌更加挣扎。 老池这么相信他,万一查错方向耽误时间,难免把老池拖下水。 但这事让他如鲠在喉,憋得很不舒服。 犹豫一阵,齐翌摸出手机,给姜晓渝打了个电话。 很快,姜晓渝踩着小高跟进来:“翌哥,你真的在啊,石主任不说你被停职了吗?” 齐翌呵了声,石怀仁可真是…… 他没解释什么:“你现在有空吧?我想问一下红衣女坠楼案的细节。” 姜晓渝眼前一亮,停职什么的直接甩一边去了,立刻拉条椅子坐下:“你也觉得那桩案子不对劲吧?我这阵子憋在心里很久了,所有人都说我想多了,让我不要过度解读,就连你……” 她咽下了后半句话,改口说:“反正站在女生的角度,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那女孩算不上活泼开朗,但也不像为了这点琐事就会想不开自杀的人,更别说特地翻出压箱底的红衣裙穿着跳楼了。” 齐翌问:“听到她的死了以后,她家人和未婚夫什么反应?” 姜晓渝回忆起来:“就……很悲痛吧,感觉反应还算正常。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没有参加一线调查,只是做些幕后侦查的工作。” “……”齐翌无言,感情这姑娘在凭直觉办案。 姜晓渝也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不过我看了好几遍案卷,也对死者的社交软件做过详细的调查,通过她的社交状态以及亲友对她的看法,可以确定她是个挺坚强的姑娘。” “尸检方面呢?” “这方面我看不太懂,也记不住。”姜晓渝说:“只知道结论是未遭受他人暴力攻击,没有性侵迹象,排除他杀可能。” 齐翌有些失望,仅凭这些信息说明不了问题,没法让他下定决心挤出精力调查坠楼案。 他岔开话题,问:“昨天拜托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说到专业上的事,姜晓渝更认真了:“底层代码看起来确实有些古怪,不过暂时还没发现决定性的证据。” “也就是说,视频可能确实有问题?” “嗯,但也仅仅只是可能。” 如果视频真被人处理过的话,那么他凌晨被反穿秋衣的事十有八九就是人为的了。 有人在装神弄鬼。 但对方究竟是什么目的?摸进他值班室,就只为了帮他穿衣服? 还有昨晚碰到的古怪生物…… 正想着,老池终于抱着一摞档案盒回来。看到姜晓渝也在,他眼前一亮,挤眉弄眼的看着齐翌,把档案盒“啪”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放:“你要的案卷都在这里了。” 齐翌看一眼忽然变得莫名其妙的老池,没说什么,坐在那开始翻阅案卷。 老池看向边上的姜晓渝,笑问:“晓渝怎么过来了?” 姜晓渝扭扭身子,露出礼貌但疏远的微笑:“翌哥拜托我查查监控视频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说完,她看见档案盒封皮上的文字,才补充说:“顺便问我这起坠楼案的细节。” 老池看向齐翌:“你要问细节找我呀,麻烦人家晓渝干嘛,我可是这起案……” 齐翌抬头,无声的看着他,老池果断怂巴巴的闭嘴。 姜晓渝起身:“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需要再找我。” 齐翌抬头:“等一下,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噢?” “能追查出更长时间的聊天记录吗?”齐翌问:“另外,还有受害人男友及其他朋友的网络社交信息。” 姜晓渝露出为难的表情:“更长久些的记录倒没问题,最多花点时间,但她男友不是嫌疑人,查他不太好吧。” 齐翌很少求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实在不习惯,又恢复一张面瘫脸:“能不能……帮帮忙?” 老池看看齐翌,又看看姜晓渝,也帮忙说:“是啊晓渝,齐翌都这么说了,你就帮帮忙,我们……” 姜晓渝低头说:“那个女孩的聊天记录我会尽快查到交给你,但其他人的……” 老池还要说什么,被齐翌打断,他说:“好,你把死者的信息整理好就行,辛苦你直接发我邮箱。” 姜晓渝笑道:“那翌哥,我先走了。” 齐翌继续低头看档案,老池还在喋喋不休:“老齐你怎么就放弃了,再加把劲说不定就成了。” 齐翌不搭理他,不强求别人是最基础的道德修养。 老池两手勾起椅子,挪屁股到齐翌身边坐下,抬肘搭他肩问:“你跟晓渝啥时候走这么近了?老齐你不地道哎,居然不声不响……” “莫挨老子!”齐翌拍开他的手:“我只是拜托她帮忙。” “得了吧。”老池不信,但看齐翌不想说,也就没多问:“对了,你怎么忽然想到调查死者男友?你怀疑死者被人欺负了?而这个人还可能是她的未婚夫?” “不是怀疑,”齐翌指正:“是想看她有没有可能被人欺负了,从而带着怨气跳楼。” “差球不多。所以你打算查清原委?那可不容易,最关键的尸体都已经被家属领回去火化了。” 齐翌微愣,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最关键的是尸体?” “还用说?”老池反问:“精神上的虐待不提,如果真发生什么事,尸体不会骗人。不过石怀仁不是已经排除墙间的可能了吗?” 石怀仁也能信? 第19章 发现 齐翌眼神幽深晦明,直直的看着远处。 只要检查的足够细致,绝大多数伤害在尸检面前都无所遁形,即使是很多陈年老伤,往往在尸表或尸体深处都能有所体现。 关键在于“足够细致”。 他不信任石怀仁,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 齐翌这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让老池有些害怕,他巴巴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没说错,”齐翌起身:“走,我们去找石怀仁,管他要尸检的第一手数据。” 老池赶紧拉住他:“你等等!你找石主任干嘛?要尸检报告卷宗里就有,没必要再……” 齐翌回身示意老池松手,说:“不是尸检报告,那是经他主观推断后得出来的结果,我要的是从尸体上收集到的第一手详细数据。” 他知道老池不愿意得罪石怀仁,又说:“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得,我跟你一块去。”老池咬牙说,他在好歹能打圆场,不至于让齐翌和石怀仁打起来。 齐翌是学无限制武道的,虽然没学到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石怀仁肯定更菜,一套疯狗拳过去他大概会死。 “随你。”齐翌走在前面,老池跟上。 石怀仁的办公室不在地下一层,而在二楼技术大队。 两人走在楼梯间,老池忍不住唠叨:“老齐啊,你等会儿能不能冷静点儿?拿数据也算有求于他,你千万别跟他呛上。” 齐翌平静点头:“好。” 结果到了大队长办公室…… 齐翌推开门就问:“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被停职了?” 老池:???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石怀仁也懵了:“说什么呢小齐,你不是调休吗?停什么职?谁说的?” “到处都在传,说是你说的。”齐翌咄咄逼人,忽然回头看老池:“你别拉我。” 老池尴尬极了,低头松手,脚趾抠地,两耳通红。 石怀仁站起身来,满脸堆笑:“你别听人乱说,没有的事。这样,我这就帮你查查,是谁在造谣中伤人,立刻严肃处理。” 齐翌对这些风言风语不在意,提这茬只是为了呛他,掌握主动权,关键在数据。 “调查就不必了,你把2.24坠楼案的尸检数据给我,这事就算了。” “什么坠楼案?”石怀仁没反应过来,经法医科的案子不少,光听个数字根本想不起来。 齐翌补充:“红衣女坠楼案。” 他想起来了,毕竟他亲手尸检的命案很少,呵呵的问:“你要那起案子的原始数据干什么?” “查案。” “噢?”石怀仁偏头看他,面露为难:“小伙子勤奋工作是好事,可既然王支队已经让你调休了……” 齐翌打断他:“哦,王支队可能觉得人手不够,让我先回来上班,改天再休。” 石怀仁脸色难看起来:“可这桩案子已经结案,你还查什么?” 问着问着,他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看齐翌的眼神越发不对劲,他身子往后一靠,抬眼瞅着他:“不会是有人对调查结果不满意,托请你做点什么吧?” 老池立马变了脸:“石主任,瞧您这话说的,哪……” 齐翌伸手拦下老池,示意他不要多嘴。但他自己也皱起了眉头,表情凝重几分:“我确实是为了查案,你可以如实记录,现在,把数据给我。” “那不行,”石怀仁还是拒绝:“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可能把数据交给你,你回去吧,我……” 齐翌毫不退让的看着石怀仁,拿出手机直接点出了王支队的电话号码,只是还没打出去,侧头:“老池,王支队是不是说过,他最恨朝自家兄弟捅刀子,在背后造谣生事的人?” 老池表示麻了,不知道怎么接。 石怀仁脸色更难看,这事情本来只是小事,摆到明面上就很难看,要是齐翌借这个事情在单位里闹事,他这个主任脸上也无光。 没办法,他只好妥协:“王支队说的没错,保证队伍团结,才能更好的凝聚战斗力。这样吧,既然是为了破案,数据我可以给你,但原始数据不能动,只能复制或者复印一份给你。” “可以。”齐翌收回手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终于拿到资料,齐翌转身就走,老池站在原地,挤出干巴巴的笑:“石主任,我们先走了。” 石怀仁五官都拧巴到了一块:“去吧。” 老池赶紧去追齐翌,跟他并肩:“你怎么回事啊老齐,说好的别跟他呛上,你怎么上来就开火?你真要跟他彻底撕破脸吗?” 齐翌没搭理他,专心致志的看着手里复制下来的手稿。 老池一路说到齐翌办公室,见齐翌始终不理他,抱着胳膊坐一旁生闷气。齐翌还是没理他,打开电脑插入u盘,边看手稿边对比电子照片。 忽然,齐翌留意到一条信息,整个人都愣了下,连翻了几页复印手稿,又逐个打开边上的档案盒,快速翻阅案卷。 一直悄悄留意他动作的老池立刻来了精神:“你发现什么了?” “是发现个问题,”齐翌说:“尸检在死者的荫稻中发现荫稻瓣膜残留,从残留痕判断,它破裂的时间距今应该比较长了,而且破裂时形态相对比较肥厚,预计是在青春期末,并在之后常年没有性生活或者次数极少。” 老池不确定的问:“意思是死者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有过性经历,之后一直没有或者很少尝试?” “对,因为如果多次频繁的进行性生活,残留的瓣膜会很快消失,最多只能看到浅浅的残痕,而不是破裂的瓣膜。”齐翌说:“而从笔录看,死者与男友从高中时代相恋至今,彼此都是初恋,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老池捏着下巴斟酌道:“他们曾偷尝禁果?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已经有过经历的他俩不太可能一直到谈婚论嫁都始终维持无性生活……” “你总算长了点脑子,”齐翌赞许道:“所以……这说明要么死者曾偷偷劈腿,要么她曾被人玷污过,可能这就是她身穿红衣跳楼的怨气来源?” 第20章 关联 (加更啦加更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老池想到高会城被割掉塞进肚子里的吉儿。 之前在解剖室就推测他用那活儿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发现在他之前一个月自杀的同小区的女子,可能曾被人玷污过。 虽然这两案目前还是没有直接关联,硬说两者有关依然有些牵强,但…… “太巧了吧?”老池忍不住走到齐翌边上,看看屏幕,又看看复印下来的手稿,然后发现自己都看不懂。 齐翌说:“嗯,太巧了。老池你说,死者的家人有没有可能知道这事?” 老池摇头:“不确定,笔录里面好像没体现。” “确实没有体现。”齐翌说:“只说他们二月中旬搬到城南小区,因为夫妻俩工作都在附近,婚房也打算买在这儿,打算住下来慢慢找。” 老池展开猜测:“刚搬过来不久就自杀了,可能是在小区里看到了高会城,受到刺激……家属估计觉得强间罪即使能坐实,让高会城蹲几年牢也不解恨,存了报复杀人的想法,所以隐瞒了这件事。” 猜到这,他一张本就沧桑的脸皱成个苦瓜:“如果是这样,碎尸案的调查结论可能真有问题,但仅凭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不足以启动调查程序,我们现在连死者是否被玷污过都很难证明,更别说别的……老齐,现在怎么办?” 齐翌没回答,继续翻案卷和手稿,时不时看眼电子照片。 老池性急,在一边走过来走过去,又不敢打扰齐翌,憋的实在憋不住了才说:“不然我们再拜托拜托晓渝,让她帮我们查查,当年的事说不定在网上留了点痕迹。” “既然她已经拒绝就别拉人家下水了。”齐翌说:“我有别的人选,你见过他,前天送我回来那个。” “他也是黑客?” “不,”齐翌说:“他是传统娱乐新闻记者,也接私家侦探的活,搞情报的能力还凑活。” “狗仔啊?可信不?” “我死党,不会有问题。” “那行,他叫什么名字?” “肖寄泽。” 齐翌摸出手机,给肖寄泽打电话。电话那头肖寄泽怨念颇深。 “哟,大法医,终于想起我的火锅啦?” 齐翌语塞,之前好像确实答应了请他吃顿火锅。现在不是说这事得时候,他转移话题:“遇到点事,回头跟你说,对了,你帮我查个人。” 挂断电话,齐翌说:“约了他十五分钟后见,你去跟他详谈。” 老池懵了,指着自己问:“我去?” 齐翌耐着性子说:“把他发展成你的线人,不好吗?” 老池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侦查员来说情报人才相当宝贵,齐翌是在送他资源。 但他又患得患失:“他不小心泄密咋办?这雷我扛不动啊。” 齐翌忍住想朝他翻白眼的冲动:“这样好不好,出事我扛,立功你的。” “好啊好啊,”老池摩拳擦掌,恬不知耻的说:“你立字据!” “滚蛋!” 老池居然还真有点失望,当然,他还是决定去见见肖寄泽。 临行前,齐翌又喊住他:“事情丢给他后就别管了,重心还是落在窃尸案本身,别顾此失彼。” “我懂。”老池挥挥手离开办公室。 齐翌最后翻阅一遍案卷,把复印数据和照片塞进自己脑子,收起案卷,照片存档,取得更新进展前暂时不管。 “窃尸案……”齐翌又头疼了。 指纹和监控作为传统盗窃案侦查中的两大法宝,本案里却成了最大的掣肘,这两个重要证据都指向他,对破案极其不利。 而从报复或栽赃的角度考虑,高会城和他的人际关系也没取得突破,案子陷入泥沼,没有半点进展。 偏偏家属那边催的很急,看工作群,他们上午又来闹了,还想冲到法医室来,王支队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同时劝阻他们。 案子得尽快侦破。 齐翌在群里问:家属现在还在吗? 民警小秦:老齐,听说你停职了,还好吧? 痕检老毛:就是啊,我们都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把你停职了? 小秦:因为窃尸案?你不是有不在场证据吗?明显栽赃嫁祸啊。 石怀仁黑着脸删掉刚编辑好的阴阳语,选择装死。 齐翌回:谢关心,没停职,谣言,我就在办公室。高会城家属还在吗? 小秦:在,他们不肯走,就在大堂里赖着。 在脑子里翻了翻家属名单和照片,齐翌又问:闹得最凶的是不是死者女婿,左手大臂上有纹身的那个,昨天差点和老池打起来,叫刘忠全的。 小秦回:对对对,就是他,就他吵得最凶。 那就没错了,齐翌打字:我不方便露面。小秦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麻烦带他下来,或者让他直接下楼也行,我在楼梯口等他。 小秦:有空有空,我这就带他下去。 小秦:就他一个人吗? 齐翌:就他一个。 很快小秦就带着刘忠全下来了,他是个相当年轻的民警,但却因常年穿着polo衫显得挺老气。 “翌哥。”小秦打招呼,在齐翌身边坐下。 刘忠全身材高大,满脸横肉,气质相当彪悍,来到法医办公室也不怂,双手往桌上一撑,压迫感十足:“你找我?” “嗯。”齐翌很淡定,形形色色的家属见多了,他完全不带怂的,开门见山的问:“想向你了解下高会城的情况。你对你岳父了解多少?” 刘忠全弓着腰,一脸的痞气和戒备:“你问这个干嘛?” 以问题回答问题,往往是心虚或霸道的体现。 “查案,想要侦破窃尸案,我们必须对高会城有更深入的了解。” 他一边解释一边观察刘忠全,看他更不耐烦,又补充说:“你们不是想要赔偿吗?抓不到人你找谁索赔?” 听到赔偿刘忠全才愿意配合,人放松不少,眼睛却飘向一旁:“我岳父嘛,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聚一下,吃个饭什么的,你要问得问我老婆。” 齐翌毫不意外,这年头翁婿间相熟的家庭很少,农村可能好些,城里的大多都没什么往来。 “没关系,不用你跟他很熟。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行,你问。” 第21章 问询 小秦自觉做好记录准备。 齐翌问:“你们上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过年那会儿,大年初二。”刘忠全已被带了节奏,老实回答:“下午和我老婆去的,吃顿饭就走了。” 齐翌反问:“这么急着走?” 刘忠全解释说:“他自己一个人待惯了,我们待久了他反而不自在。” 小秦嗤之以鼻,好悬没忍住表现在脸上。 齐翌维持着平静:“饭桌上聊了些什么吗?” “就一些家长里短,没什么的。” “说具体点,”齐翌说:“这关系到能不能抓住窃尸贼。” “就家长里短嘛,”刘忠全说:“什么谁家孩子有出息了,给爸妈买什么了,带爸妈去哪了,无非想要钱。 我们哪次去不给他钱啊?还带了不少礼物,大包小包的,还有酒呢,好几百的酒,两瓶,他每次都不舍得喝,拿二锅头招待我们。” “就聊的这些?没聊别的?” 刘忠全有些不满:“基本上就这些吧,每次聊着聊着就会扯到这些事上边,我们也试过转移话题,但很快他又强行扭回去了,没办法,只能左耳进右耳出,随他说吧。” 齐翌再次强调问:“没聊别的内容?” 刘忠全配合的仔细想了会儿,补充说:“哦,聊了几句女人,说他老了也每个人陪,想找个女人作伴。我们是支持的,但年纪大的他看不上,快六十岁人了还想找年轻漂亮的,我们就他当酒后胡言乱语了。” “酒后胡言乱语?” “是啊,他经常耍酒疯。”说起这个刘忠全好像就一肚子气:“他酒品很差,喝多了就发疯,我听说岳母就是……” 说一半,他自知失言,立马顿住,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齐翌追问:“你岳母就是什么?” 在一群家属中选中他,看中的就是他易爆易怒、性格冲动的特点,果然有收获,齐翌当然不放过。 “没什么。”他不肯答,还是那句话:“你问这个干嘛?” 齐翌态度硬起来:“每个细节都关系到案件能否侦破,请你如实回答,如恶意隐瞒,我们可能追究你法律责任。” “艹!”刘忠全果然炸了:“你他妈说什么?破案破老子头上了是吧?抓不到小偷你们就搞我?” 边上小秦也炸了,立刻起身:“瞎嚷嚷啥?你给我……” “咋?咋咋咋?”刘忠全脖子上青筋乱跳:“欺负老实人吗?来啊!有本事弄我,来啊!” 齐翌拉住小秦,示意他坐下别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刘忠全:“所以你岳母就是什么?跟你岳父发酒疯有什么关系?” “你他妈神经病啊!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刘忠全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别以为我岳父岳母都死了你就能乱说话,坏他们的声誉!” 齐翌抓住重点:“乱说什么?什么声誉?你岳父对你岳母干什么了?” “没什么!你听错了!” 齐翌指着自己肩膀:“执法记录仪全程录音录影的。” “是我说错了行了吧?岳母就是被岳父酒后撒酒疯气死的行了吧?”刘忠全暴跳如雷,语无伦次:“我要投诉你们!投诉你!你警号多少?我这就找你的领导!” 齐翌丝毫不怂,淡定的报了数字,然后说:“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讲你妈逼!”刘忠全开始拍桌子了:“你想死是不是?你下班别走!老子干死你!” “噢?”齐翌问道:“想清楚,你是在辱骂甚至威胁我吗?” “是又怎么样?警察了不起啊?不能骂吗?” 齐翌扭头:“小秦,给他背一下相关条文?” 小秦章口就莱:“以实施暴力相威胁依法执行职务民警,符合刑法第277条第1款规定的,以妨害公务罪定罪处罚;辱骂民警,尚不构成犯罪,但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应当依法从重给予治安管理处罚。” 齐翌满意点头:“也就是说,你有可能会被拘留。” “……”刘忠全明显怂了,但抹不开面子认错,一时骑虎难下。 齐翌充分发挥敌退我上的策略,问:“所以你岳母就是什么?” 刘忠全脸一阵青一阵白,站在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有脾气又不敢撒火,憋的够呛。 没有其他亲属的“支持”,他的胆气像被釜底抽薪了般,嚣张气焰难以无限膨胀,畏首畏尾的落入下风之中。 齐翌态度又软下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码归一码,不管你岳父当年做过什么,他现在被人杀害,尸体受人侮辱都是既定事实,问这些也只是为了判断作案动机,一遍找到确切的方向抓到凶手而已。” “我……我也不知道啊,好多年的事了,”刘忠全有明显动摇,但还是不肯如实说:“捕风捉影的事情,我真不确定。” 齐翌鼓励道:“没关系,你只管说,我们自然会判断。更何况,你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大概的方向,又何必再藏着掖着浪费时间?你们也有自己的工作生活,越早破案,对你们影响也越小。” 刘忠全终于妥协:“你别说是我讲的。” “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除办案人员之外,没人知道你提供的信息。” “行,先讲清楚,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刘忠全说道:“在岳父老家,有次跟他们喝酒,酒桌上有人说漏嘴了。 就是有人说我岳父怎么这么多年不续弦,有人就挖苦他说,他长得又矮又丑,又懒又穷,脾气还差的很,要不是当年用强的,逼他老丈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他,他到现在都还打光棍。” “噢?你岳父当时什么反应?” “很生气啊,当场就掀了桌子,说那人胡说八道,还打了一架,最后派出所的来劝和,让岳父赔了两千块钱了事。” 齐翌立刻问道:“你记得当时餐桌上都有些什么人,和你岳父是什么关系不?” “这个我真不清楚。”刘忠全摇头:“不过我看桌上其他人的反应,这事在他老家应该很多人知道?” 第22章 阴冷 送走刘忠全后,齐翌又请小秦把家属们逐一带过来询问细节。 别看这帮人聚在一起都挺横,但没了同伴壮胆,各个都挺怂,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现在他终于对高会城有了细致了解,并给他打上七个标签:自卑自负、刚愎自用、好吃懒做、性格偏激、自私短视、冲动易怒、不计后果。 他当初很可能以疑似强间的手段,暴力占有了他老婆,在那个年代逼的他老婆不得不委身下嫁给他。 而且不止一个家属说,他老婆是被他气死的,他有暴力倾向,家暴事件时有发生。 这些情况跟他遗体被偷,割掉吉儿有什么直接关联?跟齐翌这两天的遭遇又有什么联系? 齐翌抬笔,在“强间”这个字眼上画了个圈,看向小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下当地派出所,协助我们核实下这方面情况?” “行,包我身上。”小秦表示乐意之至。 支队上下都知道齐翌是福将,大多数人都乐意帮他忙,容易赚功劳。 “辛苦你了。”齐翌低头看看时间,说:“都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想吃什么?” 小秦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不了不了,谢谢翌哥,我中午约了女朋友。” “行。那改天再说。你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小秦把刚刚做的记录递给齐翌:“那我先走啦,有需要再给我电话。” 接过本子看了眼,没什么问题,齐翌提醒道:“别忘了和当地派出所联系。” “放心。”小秦脚底像抹了油,一溜烟走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齐翌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莫名觉得冷,齐翌快速收拾好资料,离开了办公室。 别的同事都吃饭去了,狭长的走廊空无一人。齐翌不自觉加快脚步,穿过长廊,回到一楼,重新感觉到人味儿才松口气,好受了不少。 小食堂,齐翌打好饭端着餐盘走到角落。虽然食堂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但很熟的没几个,他不习惯跟不熟的人挨太近。 连日来的疲惫让他没有什么胃口,齐翌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刚刚的询问过程,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食堂里人渐渐多起来,他对面也坐了人。 “翌哥,就你自己一个人啊,一起啊。” 齐翌礼貌的点了点头,埋头加快速度,三两口吃完午饭,起身回了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坐着发呆。 明明是大中午,齐翌却觉得办公室里好像更冷了。 齐翌看了一眼空调,确定空调是关着的,又拿保温杯喝了两口浓茶,茶是早上泡的,这回儿已经冷了,喝下去丝毫没有缓解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寒。 所以他是害怕了吗? 害怕独自一人待着,甚至可能害怕尸体。 身为法医,如果害怕尸体,就意味着职业生涯走到头了。 想到这,他越发烦躁不安,就好像胸口有一口气憋着,他忍不住站起身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像解剖尸体一样,自我剖析。 你究竟在怕什么?这么多年了,剖了这么多尸体,出入上百次各种各样血淋淋的现场,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脑子里瞬间出现上百幅死者躺在解剖台上等他动刀子的画卷。随着画卷展开,他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所以他怕的不是尸体,而是危险,未知诡异的危险。 即使背后的人再疯狂,他们也没胆子进支队里来行凶……吧? 想到窃尸贼伪装成他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偷走尸体,摸进他休息室给他反穿秋衣,齐翌一下没了信心,但很快又用力摇头。 他们顶多也只敢干些偷鸡摸狗,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的。 可那个人要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脖子来一刀,很难吗?会发出很大的动静吗? 他又怂了,以后没必要尽量不在值班室里休息,即使要睡也要做好“防盗措施”。 逃避不是他的性格,他必须尽快把人揪出来。到底是谁在针对他?能搞出这么古怪的动静,这家伙能耐不小,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奇人?” 他仔细回忆自己从警以来侦破的案件,绝大部分都属于激情作案,别说高智商犯罪,就是有计划的杀人都在少数,他印象都还比较深刻。 其中绝对没有这么诡异的手法,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连怎么伪装成他的模样进支队的都想不明白。 人皮面具这种东西确实存在,但也做不到那么惟妙惟肖,表情丰富不留破绽,多数伪装一眼就能看穿。 正想着,齐翌忽然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浑身发冷。 “艹,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冷?” 夸张的体感告诉齐翌,这绝对不是错觉,就是温度忽然降下来了。 他扭头看向办公桌上的温湿度计,瞳孔骤然扩大。 温度13.2c,湿度88%。 齐翌没记错的话,之前室温是24.6c…… 齐翌汗毛竖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更是毛骨悚然,就连手指都有些发麻。 办公室他待不下去了。 咬牙收拾好档案资料抱在怀里,摘掉电脑上挂着的证书和u盘,他逃也似的跑出办公室关门反锁,穿过狭长走廊,顺着楼梯一路朝上。 他腾出手,立刻给后勤打了电话,那边表示无法理解,向齐翌再三确认过后,说立刻安排人下去看看。 齐翌加快脚步把案卷归还了,就在一楼大厅等人。 管后勤的兄弟没等到,齐翌等来了姜晓渝,她远远发现齐翌,加快脚步走上前问:“翌哥,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文件有点大,你看我怎么拷给你。” 齐翌摘下u盘递给她:“我这会儿有点事,你能帮我把数据拷这里边吗?晚点我来拿。” “好。”接过u盘,姜晓渝摁下电梯“↑”键,说:“那我先走了。” 目送她进电梯,齐翌又等了十多分钟,后勤室派来的兄弟才从大门外小跑过来,一边解释道:“院子里有两个摄像头坏了,刚在抢修,耽误到现在,实在不好意思。” 第23章 搞鬼 “没事,都是工作。”齐翌客气回应,接着提取到关键词:“等等……摄像头坏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哥说:“昨天晚上发现坏的,传输通道有点问题,延迟过高,我给换了光缆,忙活了一上午,刚刚才腾出空。” 齐翌追问:“就那两个摄像头有问题吗?别的都还好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通知我修这俩。”小哥说:“还没搞好呢,说那俩监控位置比较偏,不急这一时半会,先把你的问题解决了……你是办公室空调坏了疯狂制冷?” “空调没开。”齐翌说:“而且就算是疯狂制冷,也不太可能一下跌十多度。具体什么问题我也不清楚,麻烦你看看。” 小哥听得云里雾里:“走,先过去看看。”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走到了齐翌办公室门口。 打开门,寒气瞬间外涌,吹的他俩都打起激灵,小哥嗦着冷气:“你这办公室冷的也太邪门了。” “这会儿都还好,之前比现在冷得多。” 小哥走进办公室,左右观察,大致检查了一阵,又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电源键。 空调滴一声开启,面板上显示制热模式,26c。 “你上回用空调还是冬天?” “嗯,不知道冷气从哪儿来的。” 小哥关掉空调:“没办法,除非有热像仪,能测出哪里的温度最低,那估计就是从哪儿来的。” 他又大致扫了遍办公室,接着说:“你这办公室嘛……连个窗户都没有,冷气无外乎就两个来源,如果不是空调,那估计就是换气扇了。但也不应该啊,换气扇哪有制冷的功能?” 经过小哥这么一提醒,齐翌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换气口底下抬头看:“有没可能是换气扇抓到股冷空气,把它灌进我办公室了?” “问题是哪来这么大一股冷空气啊?” “也就是说,甭管冷空气哪来的,有这种可能?” 齐翌感觉找到了个模糊的方向,心里踏实了一点。 “硬说的话有这种可能……要我帮你看看不?” 小哥便拉来张凳子,踩上去摘下进气口格栅,打着手电往里看,紧接着就发出一声惊疑:“哎?这……还让你真说对了?” “怎么了?” 小哥低头,对齐翌说:“排气扇停了,不知道是烧坏了还是断电了,扇叶上挂着好些冰碴子,像霜一样。” “霜?”齐翌觉得他的脑子已经是十万个为什么了,没有答案那种,“就是说,有大股冷到夸张的湿冷寒气经过扇叶?” 小哥从椅子上下来:“对,而且听你描述,这股冷空气温度起码零下。这事我搞不来,得请更专业的,查查换气管道里的情况。” “你都搞不来啊?”齐翌问:“我感觉你很专业了,懂的东西不少。” 他很少夸人,可见这维修小哥确实靠谱。 “我只是学的杂,但这东西超出我能力范围了,”小哥说:“换气系统说不定出了什么问题,这事隐患不小,我建议报上去找人彻查一下。” 齐翌表情也严肃下来,认真点头。 小哥说的没错,换气系统出了问题,确实不容小视,今天能把寒风灌进他的办公室导致室内温度骤降,改天就能放毒气进来把整个法医室一锅端了。 “那就这样,我继续去装光缆了。” “好,我送你。” 办公室很危险,齐翌不想待。 走着走着,齐翌突然想起小哥刚刚说摄像头有问题:“对了,那两个出问题的摄像头在哪个位置?是不是在换气机那边?” “你怎么晓得?”小哥微愣,但他反应也很快:“等等……这也太巧了,照这么说你办公室的冷气是人为搞的鬼?” 刑侦支队后院有个蓝色的小雨棚,棚子下边摆着两个换气机。 这俩换气机明显有些年头了,白色烤漆已有相当部分脱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金属,附着层厚厚的土灰。 风口通道连接处几块横躺竖卧、凌乱无章的痕迹。 齐翌脸色铁青,最近有人碰过这里! 小哥快走几步,低头看上面的痕迹:‘卧槽!这什么情况?!’ 齐翌从不同方位拍了几十张照片,又盯着痕迹看了半天,在脑子里模拟了几十遍:“有人用螺丝刀、撬棍之类的工具,撬开了风口。” “他撬开风口干什么?而且撬开了又还装回去,费这力气干嘛?” 齐翌头疼:“估计跟我办公室忽然变冷有关吧。” “不太可能。”小哥提出自己的看法:“这里是总机,他要在这动手脚,整个地下室超一半区域都会冷个不行,想精准到你办公室,得在你的分管道里动手脚才行。” 是这个理没错。 “难道他想学电影里的特工,从通风管里爬进去?这也不可能啊,通风管虽然直径不小,但也就跟我腰差不多粗,不可能钻进去。” “或许吧。”齐翌敷衍道,心里却想着昨晚见到的黑毛鬼影。 如果是那东西,应该能很轻易的钻进去,顺利抵达给他办公室换气的分支管道。 但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又是怎么做到让他办公室温度骤降的? 让十几平的小房间瞬间降温十度,不但需要吸收极大量的热量,还要有相当夸张的换气效率才行,否则光靠空气自然传递热量,室内也要有一个逐步降温的过程。 光靠换气机的通风效率不可能做到这点,更让齐翌无法理解的是,这一切还是在悄无声息间发生的,他没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感受到明显的空气流动。 以齐翌并不算匮乏的物理学知识,完全想不到靠谱的解释。 “但至少能证明,这一切都是人为,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未知的东西。”齐翌目光再次落在风口,眼神像是要吃人。 只要它遵守规则,他就能设法抓到它。 小哥见齐翌半晌不说话,刚想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就见齐翌表情渐渐变态起来,一时间有些害怕。 他悄悄后退两步,咽着唾沫问齐翌:“兄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第24章 管道 (今天是两更兽的第三天!) “嗯?没有啊。”齐翌回过神来,变态的表情瞬间收敛,说:“超出我们调查能力范围了,把情况上报上去,申请技术支援吧。” 小哥狐疑的看他两眼,又后退了一步,说:“我已经给上边打过电话了,你可以再把详细情况上报上去。嗯,没我什么事我就继续去修光缆了。” “等等,”齐翌喊住他:“你中午在这维修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小哥再次后退一步,摇头:“没有,而且我多数时间不在这边,我在里面布线。” “行,你去吧。” 小哥立刻拉着挎包走了。 齐翌刚绕回正门,就看到老池刚下车往这边走,打声招呼:“老池,怎么样?搞定了?” 老池勾住齐翌的肩膀,一边往里面走:“搞定了,很顺利,他答应帮我们收集信息。” 他勾着齐翌肩膀,跟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这朋友还确实有点本事,我只透露了一丁点无关紧要的信息,他就猜到了不少东西。” 齐翌本能的要把他的手拍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老池继续说:“但他也讲了,就算我们运气好真猜中了,这事肯定也很隐秘,不好查,否则当年就得露出马脚。 甚至受害者可能都没报警,除了荫稻瓣膜残留外,没留下别的痕迹,加上过去这么长时间,想找出线索很难,突破口可能还是在网上,受害人可能在网上控诉过这事。” 齐翌静静听完,才说:“确实没查到死者当初的报案记录,可能出于某种顾虑选择隐瞒,也可能是我们猜错了,她荫稻瓣膜破损另有原因,没被人玷污过。” “所以说啊,你朋友怕也查不到什么东西,”老池说:“不然还是再找找晓渝吧?跟她说清楚她会同意的。” “现在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了。这种违规的事把人拖下水,不太地道。” “你这话说的,”老池不舒服了:“那你拖我下水就地道了?” 齐翌头也不抬:“不是你自己过来的吗?” 老池一噎,无fuck说。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两人居然走到了二楼,不由问:“这是去哪?不是去你办公室吗?” “去找晓渝拷个数据包。”齐翌说:“顺便再问问她对监控视频的调查结果……对了,昨晚支队后院有两个摄像头出了问题,这事你知道不?” “知道啊,”老池点头:“当时王支队喊我去看看,我去了,发现摄像头本身没事,是网络传输的问题。” “知道了你不跟我讲?” 老池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你讲?” 齐翌停下脚步,拍掉他的胳膊:“我艹,我他妈一直怀疑咱支队的监控有点问题,拜托晓渝帮忙查了几次,这事你不知道?” “呃……”老池心虚,眼睛滴溜溜乱转。 “算了算了,”齐翌没了脾气,懒得再跟他扯,继续往前走。 老池赶紧追上去问:“你觉得摄像头出问题跟这两天的事有关?” 齐翌说:“有没有关现在还无法确定,但肯定跟一件怪事有关。” 老池忙问:“什么事?” “等会再说。”齐翌摇头,他们已经走到地方了,齐翌敲门后直接走进去。 姜晓渝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四人在同一间屋子里办公,姜晓渝在最里边的位置。 “翌哥你来啦,”姜晓渝把u盘递给他,说:“高会城的数据都拷里边了,坠楼死者的得晚点,下班前给你吧?” 齐翌接过u盘道声谢,问:“监控视频有问题吗?” 姜晓渝的表情立马严肃下来:“确实出了些问题。” “噢?” “你知不知道后院有两个摄像头网络传输延迟过高?” “听孙工说了。” 姜晓渝嗯一声,继续说:“中午孙工在用外部光纤临时将那两个监控接入内网系统,纠正网络时钟和延迟的时候,我发现我们支队的每台摄像头,都有五秒钟延迟。” 老池忙问:“统一的延迟?这是怎么回事儿?意味着什么?” 他还是有点东西的,只是东西不多,敏锐的觉得不太对劲,但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怎么回事现在还不好说,可能是系统时间的问题,也不排除是有人恶意调整过的可能。” 说到这个,几个人都觉得后背阴恻恻的。 “如果是后者,这意味着,有人能提前我们五秒看到视频,对于技术过硬的人来说,完全可以把有问题的画面提前截掉,重复循环之前记录到的画面。” 齐翌问:“也就是说,类似有人敲解剖室的门,或者摸进我休息室这样的画面,完全可以从容的掐掉,而不被发现,是吗?” 姜晓渝回答:“对,而且看支队监控的任务很轻松,我们甚至没有专职监控员,所以很难第一时间发现问题,事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把画面处理的更流畅。”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可能,甚至可以说是阴谋论。 我们系统用的是内网,不存在外部攻破的可能,而且我也迅速自查过支队内的各个电脑,没发现问题,理智上我更倾向于系统错误,而直觉上……” 老池不太满意这回答,追问:“办案可不能靠直觉啊,能不能确切点?” “暂时不能,再给我点时间。我总觉得翌哥让我查的几段视频的代码数据不太对劲,应该不是简单的延迟问题,我再确认确认吧。” 姜晓渝在技术上这一块没得说,老池拿不准了,扭头看向齐翌:“那老齐,你觉得嘞?” 齐翌能够感同身受。 他第一次看到作案人伪装成他偷走尸体的时候,也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始终说不出来。 “不如你试试以那段视频为突破口?就是冒牌货特意抬头看摄像头的那段。” 姜晓渝答应:“行,我抽空看看。” “不着急,你最近事情太多,慢慢来就好。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好的,下班前我把坠楼死者的数据包发你。” “谢了。” 两人走出办公室,老池觉得后脑勺都是麻的,就好像一张大网挥下来,他们已经身在局中,可他们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老池低声问:“你觉不觉得……有人在挑衅我们?” 第25章 尸柜 齐翌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口袋,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拿了一把螺丝刀随身带着。 更准确的说,这个人是在挑衅他。 一紧张,齐翌动作就会加快,现在他脚步就快了不少。老池提速跟上,齐翌岔开话题:“你刚不是问那两个监控故障跟什么怪事有关吗?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体会了一次极限降温。” 老池懵了:“啥极限降温?什么情况?” 齐翌把事情给他说,等说完,他们已经回到办公室。 冷气还没散,室内温度刚刚恢复到二十出头,且湿度极高,不仅仅是体表冷,骨头缝都有股寒意往外冒,让老池切身感受了把身处阴间的感觉。 “这尼玛也太冷了。”老池搓着小臂:“之前室内温度瞬间跌到了十三度?太夸张了,你不会真撞邪了吧?” 齐翌站在换气栅栏下抬头看:“很明显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撞什么邪?” 老池反客为主,一把坐在齐翌的椅子上。 “那这人想做什么?就是想一点点瓦解你的心里防线?那之后呢?” 齐翌抿了抿嘴唇,从冒牌货出现到现在,或许是的。 其实这种想法已经萦绕在他心里很久,只是想到就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他们的目的绝不会这么简单,但是目前来说,他们已经成功了。 见齐翌不说话,老池打了个哈哈,继续说道:“感觉背后的人对你怨念很大,而且本事不小,你真没怀疑对象?” “没有,”齐翌摇头。 “要不然你去求个护身符吧?” 齐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螺丝刀,脑子在高速运转,嘴上漫不经心的调侃道:“要不要再请个神婆过来做个法事?” 呜呜呜…… 齐翌话才说一半,忽然抬头看进风栅栏,他眼睛猛地瞪大,手上紧紧抓着螺丝刀:“什么声音?” 老池被齐翌吓一跳,跟着抬头盯着格栅。 两人静悄悄的看了半晌,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老池慢慢没了耐心,转头看齐翌:“什么声音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齐翌一动不动的盯着格栅:“就是有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像……穿过楼道的风声?” “风声有什么奇怪的?”老池彻底放松下来:“你不要这么草木皆兵嘛,我都快被你搞神经质了。” 齐翌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上班很久了,从没听到过管道里有这么明显的风声,即使是大风天里也没听到过。” 老池不以为然:“你不说管道可能进了东西吗?可能里头结构被破坏,或者多了点什么东西呢?再说,风口都被卸下来了,气密性肯定比之前差得多,管道里发出噪音也可以理解嘛。” 他这解释还真有点道理,齐翌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检修的事已经报上去了,等着上边派人来检查就好,别在意那么多。你要是觉得待不下去,去我办公室待着也行。” “那算了。”齐翌想也不想的拒绝,老池也没有自己的办公室,他是两人一间,齐翌跟另一人不熟,待在那里不自在。 所以一般都是老池来找齐翌,齐翌很少去找老池,找了也不会久留。 老池知道齐翌性子,也不强求:“行吧,接下来干点啥?” “两点钟去实验室拿毒理检验报告,看看乌鸦是不是死于中毒。对了,你不是说认识物证鉴定中心的研究员,帮我把羽毛送过去了吗?” “当然送了。”老池说:“他应该在午休,晚点我打电话问问,看结果出来没。” 齐翌点头说好。 老池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我的意思是,不睡个午觉?” 齐翌想到两个大男人躺在沙发上挨着睡觉就一阵恶寒:“丑拒”。 老池怒了:“滚你妈的!” “你睡吧,我去冷藏室看看。” “不是吧,这么拼?”老池不能理解:“一点关键线索都没有,你就算看出花来又能咋地?” “至少可以彻底排除我的作案嫌疑,不至于那么被动。” “你有什么发现?” “没,只是想找找破绽,”齐翌说:“比如冷藏室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偏偏留下了我的指纹足迹,这就很奇怪。如果能证明指纹不是我留的,而是利用指纹膜、透明胶等东西留的,就能进一步证明我是被栽赃的。” 老池从椅子上坐起来:“搞,立刻搞!该怎么做?” “你搞不来。” “哦。那我去眯会儿,有事给我电话。” 嗯一声,齐翌不再搭理他,独自走到冷藏室。 难以避免的,冷藏室在他眼中也蒙上层阴森的色彩,但好在他对这太过熟悉,齐翌很快找回了对生活的掌控感,发毛的感觉很轻易就被压下。 高会城的尸体回来后就换了尸柜,原先的格子并没有人碰过,那三枚指纹还好好的留在格子表面,方便齐翌侦查。 他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打开有色手电,找到最佳照射角度,拿工具把手电固定好,蹲下身贴着指纹观察,想找出这几枚指纹的破绽。 但这谈何容易,齐翌都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抱着侥幸心理。 当然,硬要说破绽也不是没有——基本上法医开关尸柜时都是全程戴着手套的,按理说不可能留下指纹,加上齐翌本身的不在场证明,从逻辑上就可以认为这三枚指纹纯属栽赃。 只是办案不仅仅只看逻辑,齐翌更希望找到铁证,所以他查的十分认真,直到腿麻了才站起来休息会,休息过后又蹲下去继续盯着看。 他太投入了,不知道在他聚精会神的时候,脑门顶上有格尸柜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尸柜像个小棺材,滑开接近半米才停下,悬在齐翌头顶。 很快齐翌的脚又蹲麻了,他再次起身,然后…… 咚! 随着一声巨响,齐翌瞬间蹲地抱头,五官都扭曲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聚满眼眶。 他摸摸头,还好,没流血,他一边抽着凉气,一边抬头看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 看见头顶上悬着的尸柜,齐翌骂骂咧咧,骂一半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地上,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蹬着腿往后退,让自己离尸柜远些。 尸柜怎么自己溜出来了? 第26章 腐油 他双眼死死盯着尸柜,心跳如擂鼓,连头顶上的剧痛都忽视了。 好巧不巧,它正好是高会城的“新家”,他的尸体和死乌鸦一块躺在这格尸柜里。 尸柜内部温度很低,并结满了冰霜,里边阻力非常大,他们平时抽着都费力,还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滑开。 怎么回事? 他用手撑起身体,一寸寸转身环视了周围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摸出手机给老池打了个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翌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小心走到尸柜前。 尸柜散发着缕缕白森森的寒气,高会城的尸体好好的躺在里面,浑身乌青,五官狰狞,死乌鸦还放在他手边。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脚步声由远及近,老池匆忙跑来,还在门口就问:“老齐!你怎么样?怎么回事?” 看到齐翌一手捂着头顶,他冲上来就问:“受伤了?” “磕到一下,”齐翌空闲的手指着高会城的尸柜:“刚这格柜子滑出来,我没留意撞到了。” “我看看。”老池压下他脑袋,扫掉他手,拨开头发:“还好还好,只肿个包,没破皮。不过你丫几天没洗头了,这么油,还尼玛臭的慌。” 说着就在齐翌衣服上揩手。 齐翌拍开他爪子:“我昨天才在你家洗的澡。” 说完,齐翌就闻到一股臭味。他摊开掌心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搓了搓指头。 确实油的很过分,手上都能看到油脂小颗粒了,而且这味道确实滂臭,臭的很熟悉。 齐翌脸色骤变:“尸臭味?” 话出口的同时,他立刻看向天花板,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又上前两步,走到滑出的尸柜前,蹲下身抬头看,果然,尸柜底下蒙着一层将冻未冻的淡黄色油脂。 老池也被他吓的够呛,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凑鼻尖前闻闻,五官都皱到了一块,用力的甩手,又在裤子上抹两下。 这油果然滂臭,比刚刚凑齐翌脑袋前看他伤口时若隐若现的味道重很多。 齐翌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提醒道:“这玩意大概是尸油,你裤子不想要了?” “不要也行,反正它也已经油光锃亮的了,”老池无所谓的说道,凑过来蹲在齐翌旁边抬头去看,皱眉问:“这玩意儿真是尸油?” 齐翌嗯一声:“嗯,而且是从高度腐败的尸体身上抽出来的尸油……当然未必是人尸,死猪死牛身上提取的也有可能,红肉腐烂了味道都差不多,至少我鼻子分辨不出来。” “哦,那就还好。”老池松了口气。 如果是人尸身上抽出来的油的话,就意味着又发生了起命案,还是几天前发生的。 老池忽然想到上回从乌鸦砂囊里剖出枚断指时他也是这种心情,问道:“会不会是死猴子的尸油?” 齐翌微愣:“不排除这种可能……回头你再跑一趟物证鉴定中心,做动物源性成分检测。” 老池拍着胸脯:“行,包在我身上。”又想起手上好像还有尸油,嫌弃得身子往后面仰。 齐翌换着方向拍了十几张照片,起身取了试管和棉签,刮擦不少半凝的油下来,起身打着手电往尸柜内部照去。 齐翌蹲下身盯着尸柜底部,说:“所以……是因为有这层油的润滑,尸柜才能悄无声息的滑出来吗?” 老池正要说什么,发现齐翌在自言自语。 “感觉不对,这层油确实能润滑,但效果有限,最多能让尸柜抽拉的更轻松。” 犹豫几秒,他果断伸手抓住尸柜隔板上的把手,往外轻轻抽了一把。 咔咔咔…… 摩擦声依然存在,虽轻微但明显,手上的阻塞感也还有。 他又换了方向,轻轻往里推,直到沾有尸油的部分也缩进柜仓,声音和阻塞感也没消失。 胳膊往前一送,他把尸柜完全推进去,过了两秒,又微微用力回勾,把尸柜拉回接近滑出的长度,声音和阻力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齐翌有了结论:“果然,光靠尸油,不可能让尸柜这么丝滑的溜出来,一定还有其他机关,而且这机关已经失效了。” 老池还是没忍住:“我不理解,这怎么做到的?化解阻力啊,这比什么润滑油都好使,如果能用在材料工程上得创造多少财富?” “你不理解很正常,别为难自己。”齐翌摇头说:“我建议把这格尸柜拆下来,好好研究研究到底怎么回事。” 老池赞同:“行,我回头就打报告。对了,监控要不要顺便查一下?” “你说呢?” “成,得查。不过按惯例应该没什么结果,大概也会跟前几次一样,要么什么都没拍到,要么拍到冒牌货过来动的手脚。” 齐翌终于认可了他的猜测:“我也这么想,支队监控系统恐怕真有问题。” 老池忙问:“那咋整?喊孙工和晓渝查查看?” “不,报分局信息科,让他们派人下来检查处理,他们要搞不来再报市局信息处。” “这……”老池有些犹豫:“机关那帮人可不好请,如果什么都没拍到还好说,要真是冒牌货来搞的,这理由怕会被他们驳回。” “先查了再说吧,不行再拜托晓渝搜集搜集问题和证据。” 齐翌把尸柜拉到最大,仔细检查高会城和乌鸦两具尸体。 对比着手机里的几十张照片,齐翌把两具尸体每一寸都检查过了一遍,还上手摸了两圈,没发现问题,看来这次对方的目标不是尸体。 检查完,齐翌喊老池过来搭把手,再一次帮高会城“搬家”,换另一个尸柜。 忙活完后,老池骂骂咧咧:“他妈的,没完没了的,这窃尸贼要折腾高会城的尸体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齐翌摇头:“可能得等抓到他。” 老池骂的更凶了:“这龟孙儿也太他妈猖狂了吧?犯一次事还不够,接二连三的溜进来搞鬼,这这这……” 说着说着他居然又怂起来:“这不合理啊,支队又不是公共厕所,哪里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混进来?有这胆也没这能耐才对,它该不会真不是人吧?” 齐翌骂道:“这话你别老挂嘴边,让别人听了去小心被精神病休病假。” 老池还真挺怕被病假的,但他还是缩着脖子顶嘴:“那我也没说是鬼啊,不是人还可以是点小动物嘛。” “小你……”齐翌刚想骂,停住了。 他昨晚在家里碰到的毛茸茸的小怪物,可能应该大概也是小怪物吧? 把“问题尸柜”重新推回去,在上边打好标记,齐翌摘去手套,低着头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里?” “厕所,尿急。” “一块一块,我也去!” 老池忙追了上去。 两人前脚才走,刚被推回去的尸柜又悄无声息的缓缓溜出来…… 第27章 离谱 齐翌和老池上完厕所回来,看到尸柜,都呆在了门口。 咕嘟! 老池咽口唾沫,立马摸出手机给监控室打电话:“喂小李,你现在在监控室吧?帮我查下尸体冷藏室的监控,往回倒三五分钟,对,你看看是不是有格尸柜出来了?” 齐翌转头看看他,又看看尸柜,脸色发黑。 等了一会儿,老池声音提高了不少,有些尖利刺耳:“什么?拍到了?你确定尸柜自己滑出来的?见鬼……啊,没事没事,回头我再跟你说,麻烦你再帮我们多留意下这边的情况。嗯,先这样,回头请你吃饭。” 齐翌在一边听得很清楚,他面无表情的走进冷藏室,打起手电往尸柜里看。 “一定是尸柜内部出了问题,喊痕检室的兄弟下来,我们先把它拆了,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我就不信查不出问题。” 老池很不情愿的走进冷藏室,眼睛四处乱瞟。 冷藏室里冷不防响起“叮”的一声,齐翌差点又撞尸柜上,他回过头幽怨的看着老池。 “哦哦哦……”老池慌慌张张的拿起手机要静音,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新的消息,忙说道:“物证鉴定中心的朋友回消息了,你等等,他说……羽毛上的絮状纤维有两种,柳絮为主,还夹杂着少量卢絮。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微量元素。” “芦苇?”齐翌眼前一亮。 老池继续说:“那节断指的动物源性成分检测结果也出来了,属于峨眉藏酋猴,胆子极大且群栖,会攻击打劫游人和栖息地周边居民,属于最让人厌恶的猴子,没有之一。” 讲完情况后,他立刻问:“这些线索有用吗?” “你先把这边的情况汇报给王支队。” 老池哦一声,乖乖走到一边打电话。 齐翌翻开笔记本记录起来:“芦苇……也算一条重要线索,这群乌鸦栖息地既有柳树又有芦苇,但环境灰尘也比较大,周围沙尘固定较差,这样的地方山江市范围里绝对不多。 可是峨眉猴的习性…… 只有一种可能,峨眉猴的栖息地能与之重合——较高海拔的山谷,山谷中有块湿地或小湖,长着芦苇跟柳树。山江有这样的地方吗?又或者像老池说的,猴子被打死后投喂给乌鸦……” 他翻开笔记本,在本上画出两条线,一是猴子存在于乌鸦栖息地中,二是猴子是被打死后投喂给乌鸦。 如果能找到乌鸦的栖息地,或许就能找到背后装神弄鬼的人。 记录完想法,齐翌收起笔记本。 看着眼前的尸柜,他获取到新线索的愉悦荡然无存。 边上,老池汇报完毕,走过来说:“王支队说马上派痕检兄弟过来,我们现在就把尸柜拆了?” “嗯,拆,过来搭把手。拆时注意点,别破坏线索。” 冷藏室就放着维护尸柜的简单工具,齐翌找来冰铲和螺丝刀,把冰柜左右内壁的冰霜铲掉一块,接着把挡板卸下来,让老池托着冰柜底部,他抓着把手把这格小棺材一样的柜子完全抽出。 全金属的尸柜比想象中更沉,齐翌差点没抓稳,幸亏老池在下面兜着底,才没让柜子砸了。 小心的将柜子放地上,齐翌又拿着手电,半个身子都钻进柜仓里仔细检查起来,除了柜仓底部的尸油外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反倒把他冻的够呛。 实在忍不住了,他打着哆嗦钻出来,对着老池摇摇头。 他们等了一会儿,痕检室主任毛宁安带着三个人过来。 齐翌把事情经过跟他们说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因为有监控,他们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毛宁安示意两位痕检员上去干活:“你是怎么想到跑冷藏室来的?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 齐翌说:“我就想来看看尸柜上的指纹,看能不能找到破绽,结果就碰到了这事。” 毛宁安本着调查的心态,问道:“都有谁知道你要来冷藏室?” 齐翌一愣,转头看向老池。 看见齐翌的目光,老池后退两步,心里堵得慌:“老齐……” 毛宁安也看向老池:“怎么说?” “不可能是他。” 老池正咧嘴笑,齐翌又说:“他没这个脑子。” 老池笑容僵住。 “滚你们妈的!” 齐翌把这边交给他们,和老池一起去物证科取乌鸦的检测报告。 很快走到实验室外,齐翌和里边的同事打声招呼,表明来意,取到了报告。他就站在窗口外快速翻阅起来:“二氧化碳潴留?呼吸性酸中毒?” 他脑中电光一闪,却终究什么都没抓住。 老池凑来脑袋:“呼吸性酸中毒?” 齐翌没回答,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 他回到办公室,桌子上摆着检测报告,脑子飞快运转,想要理出个头绪。 如果说这一切的开端是红衣女子坠楼案,那么这个案子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 齐翌终于下定决心,先搞清楚红衣女坠楼案,不论证明或证否两桩命案有关联都算收获。 想到这,他立刻摸出手机,给死党打了电话。 刚一接通,肖寄泽那个大喇叭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出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一天居然你给我打两次电话!” “别闹,讲正事。” 死党一秒乖巧:“哦你说。” “中午你见过我同事了吧?查到什么东西了吗?” “呃,大哥,我是记者不是神盾局的特工啊,这才半天时间,我能查到什么,前期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好呢,你至少得给我三五天时间吧?” 齐翌很不满意:“三五天?不行,太久了,最迟明天下班前你得结果。” “那不可能,我干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好。” “哇不是,你玩真的?我跟你说,明天肯定没戏,至少得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 “你查你的,我想想别的办法。” 齐翌直接挂了电话,手机放在桌上,用力揉着眉心。 他这才有功夫思考:“致命的呼吸性酸中毒,到底是怎么引发的?” 第28章 委托 刚念叨两句,齐翌忽然发现老池不见了。但下一瞬,老池就出现在门口。 “哟,回魂啦?正想喊你去吃饭呢。” 齐翌有些愣,看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六点多。他确实也饿了:“吃什么?” “随便整点吧,串串香?” “好。”齐翌表示无所谓:“我再喊个人?” 老池猜道:“你那个朋友?” “晓渝,如果她还在单位,或者还没吃晚饭的话。” “晓渝?”老池意外:“我倒无所谓,不过你怎么忽然想到喊她?怎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那你得单独约她才对啊,我们仨一块吃算啥?” 她最后一句听起来有些吃味,齐翌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说什么呢?我就是想拜托她帮点忙,查查坠楼案死者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哦对,汪藏锋。” 老池更懵了:“查他?不是,我之前让你再请晓渝帮帮忙的时候,你不大义凛然的拒绝了吗?说她不愿意就不要拉她下水,怎么这会儿又改主意了?想通了?” “可以这么理解吧。”齐翌说:“我只是转变了下思路,想先尽快确定两起案件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哪怕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嚯,反正你横竖都有理呗?”老池吐槽:“老母猪戴凶兆,一套又一套。” 齐翌:…… …… 咕嘟咕嘟。 味巴适串串香,齐翌看着眼前烧开的红锅,有些恍惚。 三天前,齐翌就坐在隔壁铺面吃着老火锅,一晃眼就跑这边来吃串串香了。 两家店是同个老板,都巴适餐饮名下的,他们老火锅做的一般般,串串却是远近驰名,开了十几家分店。 “翌哥,”姜晓渝悦耳的嗓音拉回了齐翌的思绪:“我绝对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你的眼光和直觉……” 齐翌挑眉:“但是?” 姜晓渝噎住了,她尴尬的不敢看齐翌的眼睛,小声道:“我不是警校出身,所以到单位报告的第一天,师父就很严肃的告诫我,一定要守规矩,守原则,不能因任何原因动摇,否则很可能走上歧途,万劫不复。” 齐翌点头:“你师父说得对,我们都不守规矩了,就该乱套了。” 老池更加无语,他到底想干啥子? “所以,非常抱歉。”姜晓渝站起身:“我先走了。” 老池忙起身,干笑道:“这锅才刚烧开,你一口都还没吃呢,别急着走啊。” 说完他又看向齐翌,一个劲儿使眼色。 齐翌木讷讷的点头:“是啊,拿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也吃不完,别浪费了,吃完再走吧。” 老池又翻了个白眼。 “或者,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听我说几句,要我说的你不爱听,你再走不迟。” 姜晓渝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这两天我和老池碰到了点‘灵异事件’。” 姜晓渝好奇:“灵异事件?什么情况?” 齐翌有选择的把敲窗事件和鬼影事件给姜晓渝说了,对他来说这两件事是最诡异的,别的事还能勉强说过去,这两件事他完全没有头绪。 姜晓渝手上捂着茶杯,伸着头问:“所以,你怀疑这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鬼?那红衣女孩真的化成了厉鬼?” “说实话我还是倾向于认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不存在。而且——从尸检结果看,那女孩的荫稻瓣膜在青春期末时破了,但有较大量的组织残留,这意味着她曾经有过姓经历,但之后一直没有姓生活。” 老池有些不忍直视,警察归警察,跟一个女孩子讲这么直白合适吗? 姜晓渝瞪大眼,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从齐翌的话里话外品出了他想表达的味道:“你是说,她可能曾经被人墙间过?” 得,姜晓渝也是个直接的姑娘,是个干警察的料。老池又放了一把串串进去。 齐翌未置可否:“而且,死者二月中旬才搬到高会城住的城南小区,二月下旬就跳楼自杀了,接着四月五号,高会城被害,九号晚上,高会城尸体被偷,升值器被割下,从嘴塞进肚子里。” 姜晓渝沉默不语,火锅氤氲的雾气中,眼神有些飘忽。 齐翌接着说:“这起窃尸、辱尸案,以及我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太诡异了,我至今没有靠谱的头绪,只有这么一条思路,所以,我想在不影响窃尸案本身侦查进度的前提下,用最小的力量尽快查清楚两案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才好做下一步计划。造成的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姜晓渝脸色复杂,她反问道:“你知不知道,非法所取得的证据,即使真实也是无效的。” “我知道。”齐翌点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方向。” 老池插不上话,只好挑着煮好的串串,在边上默默的吃着,含泪吃了三大碗。 第四碗,姜晓渝终于开口:“你是个男人,可能没法理解,那姑娘或许几年十几年都沉沦在阴影中,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却发现自己根本逃不出来,最终身穿红衣,跳楼自杀,这是什么样的绝望? 死是她唯一能做的反抗,这姑娘是在以死明志,同为女生,我想帮帮她。” 齐翌静静的听她讲完,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中突然有些肃意。 情况急转而下,老池顾不上手上的串串,立马问:“所以?” 姜晓渝露出轻松的笑容:“反正一切后果翌哥承担,那看在串串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说着,两人的目光看向桌子。 老池左手边的签筒上,里头是密密麻麻的竹签。 “咳咳咳,”老池立刻站起身:“你们坐你们坐,我再去拿点。” …… 坐在老池的副驾,齐翌看着窗外,表情依然严肃。 虽然取得了姜晓渝的帮助,但网络侦查只是其中一环,如果汪藏锋从没在网上露出过马脚,那姜晓渝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有收获,得做好多手准备才行。 齐翌现在就在想,另一条路要怎么走,是求稳好,还是冒险些赌一把。 不知不觉就到了老池家门口。见他还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老池抬手推他肩膀。 “下车了喂!” 第29章 试探 “嗯?”齐翌回过神:“到了?” 老池打开车门:“下车吧。” 跟他一块下车上楼,走进电梯,齐翌莫名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一转头发现电梯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居然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他动作不小,引起了老池的注意:“你干啥子……你头发怎么竖起来了?” 齐翌看着自己:第一时间想到静电,可奇怪,电梯也算是个法拉第笼了,怎么…… 老池有点慌,抬手摸自己狗头,再看镜子,他的头发是正常的。 “老齐,怎么回事啊?” “静电。”齐翌只吐出两个字。 老池长呼口气,不是什么灵异的东西就好。 齐翌抬起jio儿弯下腰,看了看鞋底。 制式皮鞋的鞋底是层厚厚的橡胶,电荷无法导入地面,在身体里堆积了起来。 他抬手摸摸电梯,导出电荷,竖起的头发很快倒伏下去,他便顺手捋捋。 老池也跟着捋两把:“你身上怎么会带静电?” 齐翌也觉得奇怪,但想不明白:“可能碰到了带大量电荷的东西。” 两人说着电梯已经到了,走到老池家门口。 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老池决定不换拖鞋,直接走进客厅,重重的往沙发上一靠:“你说,今晚还会不会碰到奇怪的东西?” 说完,他煞有介事的弹起来,左右看了看,起身把阳台的窗子都锁上,这才放心的回来继续坐着。 齐翌摇了摇头,但有老池在身边,他不怎么害怕,甚至琢磨能不能搞个陷阱把装神弄鬼的家伙引出来抓住。 就是老池的表现让他有些无语:这么个大块头,居然怕鬼,简直丢人。 但想想自己身为法医,也半斤八两,也没资格嫌弃老池。 老池屁股还没坐热,又站起来去齐翌昨天睡的房间,找到水果刀塞口袋里,这才踏实些:“你昨天带来的刀,我揣着应急。” 齐翌点头,昨天晚上他都忘了这把刀的存在,睡觉时被硌的难受,就掏出来放床头柜上了,不过螺丝刀他还随身带着。 他问:“还有刀吗?你也给我把防身。” 老池抬手一指:“自己去厨房里拿把菜刀。” “好。”齐翌提着菜刀走到沙发处坐下,开始认真打量老池的家,思考“勾引”计划的可行性。 其实昨天就打量过了,老池家和自己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家装了防盗网,门锁也比较高级。 昨天一整晚都心惊胆战的,顾不得细想,现在琢磨起来,齐翌就觉得那个猴子似的毛玩意儿估计进不来,所以昨晚后半夜平安无事。 老池从冰箱里拿了两罐无糖的阔落,坐到齐翌身边:“在想啥子?想一晚上了。” “谢谢。”齐翌仰头吨吨吨,漫不经心的回答他:“哈~!我在想事情。” 老池对他竖了个中指。 又过了会儿,老池觉得无聊了,干脆打开电视看拳赛。 “声音小点。”齐翌回魂,老池垮起个批脸,直接静音。齐翌继续发呆。 两人有种默契,都没说什么,就这样静静的耗着时间。 齐翌时不时的扭头看窗外,没发现异常,也没看到乌鸦。 没有乌鸦,是不是意味着今晚正常了? 不对,昨天晚上也没有乌鸦,只有个毛茸茸的鬼玩意。 但两个晚上都有敲击声,第一晚是厕所敲窗,解剖室敲门,第二晚在自己家里又是敲窗。 而今晚…… 暂时没听到特别的动静。 老池又拿了罐阔落,撬开易拉罐口。 呲…… 咚! 齐翌瞳孔骤扩,触电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中邪似的大幅度扭头四处看。老池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啦?” “你有没听到什么声音?”齐翌嘴唇发青,眼睛到处乱扫,手指用力的握着菜刀刀柄。 “没……没有啊,”老池也被他搞的非常紧张:“啥也没有啊……老子电视声音都没开,看的无声的比赛,你是不是听错了?” 齐翌不确定,那声音很轻微也很耳熟,他没法判断是不是错觉。 “你确定自己听到了声音?”老池追问,齐翌的反应让他愈发不安。 齐翌没回答,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抓住什么了。 等等,电视声音没开?无声比赛? 前几次的敲击,好像无一例外,都是在非常安静的环境下,夹杂在或大或小的动静里出现。 厕所里的滴水声,解剖室里器械和解剖台碰撞的声音,家里开合碗盖的噪声,刚刚开可乐的气噪音。 齐翌重新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有节奏的在茶几上轻轻敲击起来。老池屏住呼吸,两眼死死的盯着笔帽。 哒、哒、哒、哒…… 咚! 哒…… 齐翌一把握住笔,心脏砰砰乱跳。 果然出现了! 齐翌一惊一乍的反应,搞的老池小心脏也七上八下,他暗暗戒备,浑身肌肉紧绷,右手也悄悄伸进口袋,摸着水果刀的刀把。 齐翌也抄起了菜刀,缓缓起身,看向昨晚自己睡的房间,压低声音问:“这次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老池紧张中带着茫然:“我只听见你敲桌子,忽然反应很大,就跟被笔咬了似得。” 齐翌大惑不解,抬手指着房间:“敲窗的声音,那个房间里传来的。” 老池却还是摇头:“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要不你再试试?” “真没听见?”齐翌再一次拿起笔。 哒、哒…… 咚! 齐翌猛地抬头看向老池,双目圆睁,红血丝布满眼眶。 “怎么了?”老池问:“敲窗的声音又出来了?” “你还是没听见?” “我只听见你敲了两下桌子。” “不可能!”齐翌说:“它这次没能成功混进敲桌声里,隔了大概半秒左右,非常明显,你听力比我好得多,怎么会没听见?” 老池也要疯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齐翌懵了,老池也陷入沉思。 两人挨得这么近,齐翌听见动静,听力更强的老池却什么都没发现,这让老池不由得开始怀疑起齐翌这两天的遭遇了。 细想起来,齐翌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好像一直都只是耳闻,并没有正儿八经的经历过? 第30章 镜中人 老池唯二勉强算赶上趟的,只有齐翌办公室里的“冷气”和冷藏室的尸柜,但冷气他也没经历到骤然降温,尸柜也没看到柜子滑出的过程,虽然从监控上看到的过程确实很诡异。 想到这里,老池心里对“鬼”的恐惧也消散大半。 他问:“你太累了吧?累出妄想症了?” “妄想症?”齐翌眉头紧锁,也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的都是我的错觉?仔细想想,昨天那鬼玩意也没有留下任何毛发痕迹…… 不!不对!手机拍到的贴着高楼墙壁走的影子可是真真切切,而且今天办公室的冷气也作不得假,脑袋撞到尸柜留下的肿包也还没消! 确实是有东西缠上他了。 但为什么老池听不到敲窗声? 齐翌看向卧室:“进去看看?” 老池的恐惧消散大半:“行,去看看,你跟在我身后。” 他走向卧室,右手还放在口袋里,五指握着刀柄。 齐翌提着菜刀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两步左右距离。 客卧放的东西不多,没什么死角,他一眼就扫的差不多了,他又侧身看了两眼卧室里的卫生间。 老池在卧室转了一圈,看看床底,再把所有柜子都打开检查一遍,还特地查了窗户和防盗网,确定一切正常。 “什么都没有,你要不放心的话可以再查一遍。” “算了。”齐翌摇头,这间卧室确实没有几处能藏人的地方,几个柜子基本都是空的,他没有必要再看一遍。 不过,扫一眼窗户后,他想起自己家昨天的情境,还是问道:“这窗户……之前是锁着的吗?” 老池反问:“那我哪知道,昨儿不你睡这边么?” 齐翌仔细回忆,昨晚因为心里不踏实,他确实锁了窗,虽然从自己家里的情况看锁窗并没有什么卵用。 “走吧,”老池似乎认定齐翌就是太敏感了:“出去看会儿比赛,今天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放松下来估计就好了。实在不行,我认识几个心理医生,做战后心理干预的,你这种情况应该也对症,到时候我介绍给你。” 齐翌心累:“再说吧。” 其实,他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他确定有人在暗中搞鬼,不确定敲窗声是不是错觉,也不确定对方会当着老池的面出手。 回到客厅,齐翌犹豫会儿,再次拿起笔敲敲茶几,老池竖起耳朵听着,直到齐翌敲了一分多钟,他才开口:“这次没动静了?” “没了。”齐翌停手。 老池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音量,看了一晚上无声拳赛,难受的很。 齐翌自己坐边上发呆。老池时不时的瞟瞟他,有些担心,但也没多想,他知道齐翌除非陷入狂热工作状态,一向很闷。 只是斜了他几眼后,老池实在忍不住了,轻叹道:“不然你去休息吧,昨晚你也没睡好。这样下去不行。” “没事。”齐翌拒绝了他的好意。 “有事!”老池放下遥控器,满脸严肃:“你想在看起来像个僵尸,又像流浪的野狗,有点风吹草动就把你魂都吓没了,这样下去你还怎么破案子?远的不说,就讲这两天,你有什么收获?” 齐翌看向他,通红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神采:“我睡不着。” “放你妈狗屁,”老池没好气的说:“睡不着我带你去医院开药。” 拗不过他,齐翌站起身往卧室走去——老池说的也有道理,他脑子里那根线快要绷断了,既然抓不住灵感也找不到破绽,不如休息。 “晚上别关门,真要觉得不踏实,你就发出点动静,我听得到。” 齐翌比了个ok,走进卧室,盯着窗户出神。 之前的声音真的是错觉? 摇摇头,齐翌走进卫生间,打算简单洗漱一下。看着镜子里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形容枯槁的自己,他有些出神。 状态比两天前更差了,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睡个整觉。 低头,接水,准备刷牙。 等等…… 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还在看着他? 他猛地抬眼,轻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镜子里的他垂眼低眉,正在接水,哪有看他。 嗯? 垂眼低眉? 这一瞬间,齐翌觉得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他本能的抄起菜刀,后退两步,惊恐的盯着镜子,镜子里的他同样一脸惊恐,跟他动作完全同步。 难道又是错觉? 看得久了,齐翌隐隐觉得镜子里的他好像跟自己不太像。 他学过这种心理效应,盯着一个东西看久了,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看的东西和自己印象里的不一致,比如字看久了像错别字,比如镜子照久了会觉得里边的人不是自己。 此刻知识他更迷茫了,他无法分辨镜子里的人跟他到底是不是一样的,再加上刚刚抬眼时,镜子似乎没反应过来,动作好像慢了半拍,这让他觉得更加惊悚。 “要不要喊老池?”齐翌有些迟疑:“不行,因为刚刚的‘敲窗事件’,他现在笃定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没有切实的证据贸然叫他,他会认定我得了精神病,到时候更被动。” 只能靠自己了。 盯着镜子,齐翌一步步的后退,关上卫生间门。 随后小心的扫一圈卧室,齐翌摸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选好位置插上充电器,把手机当摄像头用。 犹豫了一小会儿,他深吸口气,脱掉皮鞋躺到床上。 门没关,灯也没关,窗户上了锁,外边有老池,这个房间应该很安全了,只有卧室里的镜子让他不太安心。 也不怪他多想,很多恐怖片里镜子都是重要的惊悚元素,加上多数人对镜子都存有天然恐惧,齐翌也难免越想越怕。 平心,静气。 要么睡觉,要么像昨天一样,试着把那东西引出来,配合老池抓住它。 随着呼吸平稳,他的心跳逐渐平复,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渐渐消散,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眼皮越来越重。 房间里只有齐翌的呼吸心跳声。 一切都很正常,“它”大概不会出现了吧? 第31章 诡影 齐翌渐渐睡去,越睡越沉,连梦都没有做。 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听见刺耳的铃声,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握住手机。 大概是录了半宿视频的原因,千元机的金属壳滚烫滚烫的。 手机还在响,齐翌压着股无名火。但看一眼屏幕,是姜晓渝打来的电话,他火立马卸掉了。 现在是凌晨一点十分,姜晓渝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这个时候来电话,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摘掉充电线,拇指一划,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两三厘米的位置:“晓渝……怎么了?查到什么了吗?” 刚刚睡醒,齐翌声音带着点含糊。 “翌哥你睡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事都说你一般都很晚睡,我以为……” “什么事?” “我查到了点东西,关于汪藏锋的。” 齐翌来了精神,坐起身:“说说看。” “我发现汪藏锋这一个多月频繁逛各个推理论坛,搜索国内外知名的悬案细节,另外还建了不少小号,加入推理交流群或者相关小说的粉丝群,借着交流的名义,询问各种作案技巧,还搜了类似防盗锁的原理之类的东西。” 齐翌完全没了睡意。 窗外,风吹了进来,掀起窗帘的一角,霓虹灯夹着月光打在他脸上,丝丝缕缕的光线映入他眼里,晦暗莫测。 听完姜晓渝的话,齐翌语气难掩兴奋:“可不可以理解为,汪藏锋在不断的学习着各种作案技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没看错,汪藏锋真的有嫌疑。翌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有点晚了,明天我再带老池过去当面会会他。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再搜集信息。可以的话,盯好汪藏锋的手机信号,锁定他的位置。” “这个简单,我编个程序就好,只要汪藏锋的手机快速移动或者信号消失,就会立刻提醒我。” “好,那先这样,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齐翌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如果之前只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调查汪藏锋,现在他基本确定汪藏锋一定有作案想法,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调查汪藏锋的目标是不是高会城,并且是否付出行动了。 总之,案件找到了值得多花点力气追查的方向,姜晓渝功不可没。 心情大好之下,齐翌甚至想出去跟老池庆祝一下…… 等等! 齐翌眼睛瞬间瞪大,扭头看向门口,却见卧室房门紧闭,卫生间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难道是老池帮忙关的灯?不,关灯还说得过去,但他不可能关门,更不会打开卫生间的门。 窗外凉风依旧,白色的窗纱随风而动,柔和缤纷的灯光照进房间,营造了一种美好的假象。 齐翌只觉得心脏被一直无形大手抓住了,手脚都开始发冷。 窗户明明上了锁,怎么也开了? “老池!老池!” 他放开嗓子喊了两声,但没人回应。 齐翌更慌了,赶紧看向床头柜,又在床上四处摸索,还是没有找到那把壮胆的菜刀。 呼呼! 窗外风忽然大了,呼啸着灌进房间,把窗帘扯的哗哗做响,卧室明灭不定,不过齐翌已经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房间能看个七七八八。 啪嗒,啪嗒。 冰凉的水珠落在齐翌后颈,顺着脊柱沟往下滑。 齐翌浑身一颤,僵硬的抬起头,一个像人的影子趴在天花板,脑袋向下拧了一百八十度,毛茸茸的脸正朝向他。 齐翌看不清它的眼睛鼻子,只能看见粘稠的唾液拉成了丝从它咧开的嘴角垂下来。 “我操!”齐翌一声怪叫,顺手就把滚烫的手机朝上砸去,手脚并用的滚下床,拼了命的往门外跑,边跑边叫:“老池,老池!你在不在!老池!” 砰!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重物砸在了床上。齐翌头也不敢回,光着脚丫用力拉着房间门,但房门却像是被卡住了,怎么都拉不开。 齐翌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到了他腿肚子上,顺着他裤腿往上爬。 那东西滚烫滚烫的,但却又偶尔让齐翌泛起冰寒刺骨的感觉,隐隐约约,似有似无,让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妈的妈的妈的!我到底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鬼”这个字眼从他内心深处冒出来,卡在喉咙里,呼之欲出,挥之不去。 但鬼怎么会是滚烫滚烫的? 他扶着门把手,似乎用力压一下门把手就能推门出去,但他做不到——刚刚就试过了,门根本打不开,锁纽也正着反着拧了好几次,怎么都打不开,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死死的卡着门。 咯咯咯……身后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齐翌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 砰! 窗户居然被关上了,风吹不进来,窗帘也跟着落下,卧室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老池!老池!”齐翌着急的上下拉着门把手,刚嚎两嗓子,声音就戛然而止。 一只似手非手的爪子,抓上了他的肩膀用力掐扯,呲啦一声,拉破了他的衣服。难以遏制的剧痛涌入脑海,疼的他五官扭曲,直抽凉气。 剧痛之下,齐翌反而忘记了害怕,他咬紧牙猛地回身,往后抽了一拐子,但却抽了个空。 也就在这刹那,他余光看见一抹影子跳下他的肩膀,影子一晃,消失在半亮不亮的暗光里。 齐翌已经失去大半思考能力,又是一腿踢出,好巧不巧的踢中古怪鬼影。 鬼影发出一声怪吼,再次消失,齐翌小腿骨剧痛无比,就好像行走时不小心踢到桌腿似的难以忍受。 但剧痛却刺激的他更疯批了,齐翌非但半步不退,反而蹬蹬往前跃进,嗷嗷乱叫着对着空气乱踢乱打,使出了丧心病狂的无限制疯狗拳。 诡影好像被他干懵了,看不见的小巧灵活的身子接连挨了三四下也没有反抗。 齐翌觉得自己打在石头上,那鬼影中了几下只是嗷嗷乱叫,他却觉得脚趾头都要断了,疼的直抽凉气。 他的疼痛又化为愤怒,嗷嗷叫着继续瞎打乱踢…… 第32章 窒息 齐翌接连乱打,却再没任何动静。 他很快力竭,不得不停下攻击,只觉得大臂酸痛无比,胸肌不停抽搐,腰背大腿无处不疼,肩膀上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痛入骨髓。 “呼呼……呼呼……” 那鬼东西……走了吗? 齐翌喘着粗气,环视四周,入眼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床铺衣柜的模糊轮廓。 血腥味刺激着他的肾上腺,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眼睛眨也不眨的在黑暗中来回巡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翌身上的肌肉紧绷的像块石头,他没有任何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那鬼玩意儿走了吗? 齐翌浑身的肌肉已经酸胀到一个极限,理智渐渐战胜恐惧,他身子慢慢软下来。 砰砰砰! 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吓得齐翌险些跳起来,随后听见老池焦急的声音:“老齐?你在里面吗?怎么回事?快开门!” 齐翌转过身,又惊又喜,老池终于来了。 但紧跟着,他心脏又是一缩。 那东西,再一次抱住他腿肚子,并顺着往上爬。 一股寒意袭来,将他缓缓笼罩…… 齐翌心里发寒,鸡皮疙瘩又起了满身,忍不住吼:“老池!” “老齐?你怎么了?快开门!” “救……!” 刚吐出个字眼,他喉咙就被一只爪子扼住,尖锐冰冷的指甲紧贴着他皮肤。 他再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吭声,生怕刺激到背后的东西。而门外,老池只听到一个“救”字,立马暴躁起来,他踹了两下门,见门纹丝不动,顾不得找工具,后退两步,猛地撞在门板上。 砰!砰!砰! “老齐你怎么了!回话!” 齐翌脸色苍白,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他感觉那只爪子掐的越来越紧了,呼吸已经开始窘迫,脖子上的皮肤也刺痛无比,刺痛之余隐约感觉有东西在顺着他皮肤往下滑,温热酥痒,就像小虫爬过似的。 大概是血吧,皮肤可能已经被抠破了。 在窒息的作用下,齐翌再顾不得什么,用力的向后仰起脑袋,整个背像弓一样反张起,双手死命的往后抓挠,却挠了个空,什么都没抓到。 他渐渐绝望了,脸由苍白转向酱紫,指甲根处浮现出缕缕乌青,意识也在慢慢涣散。 迷糊间,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好像曾经历过,很近,就在这两天。 他想起来了,就是前天晚上,在值班休息室,他当时惊醒过来,结果发现自己穿上了秋衣,还穿反了。 那次不是被衣领勒到脖子,而是真的被扼颈了? 真不甘心啊,案子还没侦破,明明已经找到了线索,汪藏锋…… 砰! 一声巨响,唤回了他的意识,他脖子忽然一松,他的身体已经挤不出半分力气,那只爪子一放开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软到在地,齐翌感觉到手脚都是麻的,麻到刺疼。 “卧槽!”他隐约听到老池的叫骂声:“这什么鬼东西?!站住!别跑!” 老池好像追了出去。 这时齐翌才恢复了点力气,他本能的扭着身子侧躺在地,两手捂住脖子,双腿缩起,膝盖顶着胸膛蜷成一团,一边干呕一边咳嗽,带血的唾沫从他嘴角溢出来,黏滋滋的,拉成了丝,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脚步声传来,老池放心不下齐翌,很快折返回来。他看到躺在地上的齐翌,大惊失色,赶紧蹲下去看他,急慌慌的问:“你被袭击了?伤的严重吗?我带你去医院?” 齐翌没有说话的力气,艰难的摆摆手,继续喘息。 老池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抚着齐翌的背,给他顺气,顺了半天,才豁然起身,又摸黑往外跑,边跑边说道:“我去给你打杯水!” 很快,他端着杯子回来,一只手从齐翌腋下穿过,拖着他,把他拉到床边靠坐着。 齐翌就着老池的手,喝下凉水,才感觉好受了些,但喉咙还是疼得厉害,浑身酸麻无力。 一杯水喝完,齐翌沙哑的问:“怎么不开灯?” “跳闸了。”老池咬牙切齿:“比赛正到关键时候忽然跳闸,但家里电闸又没问题,就去配电房看,发现果然是那边的阀门跳了,鼓捣老半天都没弄好,推上去就打下来,推上去就打下来,他妈的!” 齐翌呼吸渐渐平复,也恢复了了点力气:“你刚刚去配电房了?” “对啊,感情这帮人在玩声东击西,我前脚刚走,这些人就来了,还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我一回来就发现你房间门关了,明明喊你不要关门的。” 齐翌已经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他现在更关心那个鬼影:“不是我关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追出去有没有发现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看上去不像人,反而像猴子。跑得贼快,我追到电梯房结果它一晃就不见了。我怕你这边有问题,就赶紧先回来。你跟它过了两招,有没有什么发现?那玩意儿是猴子吗?” 齐翌摇头,声音依旧沙哑:“应该不是猴子,但我也没太看清,在床上抬头时看了一眼。它当时趴在天花板上,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脸上全都是黑毛,只看得见一张嘴,我甚至怀疑它可能没有眼睛。” “啥?”老池被他的描述吓了一跳:“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没有眼睛?老齐,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他原本已经把“鬼”这个概念从脑子里甩出去了,但齐翌描述的影子太诡异,他又有些动摇。 齐翌没回答,他同样后怕,身子还在不时战栗,内心的阴影挥之不去。 当了这么多年法医,他不是没有直面过危险。多年来他破过形形色色的案子,见识过大量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虾仁魔,甚至发现过埋在现场的土制燃烧弹,离死亡不比这回远太多,但都没这次这样,让他恐惧不安,深感无力。 无路逃生,无法反抗,无能挣扎,眼睁睁的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散失的感觉,令他绝望。 第33章 迷茫 还是老池先打破沉寂:“它还有什么特点?” 齐翌缓过劲来,闭上眼,在脑海里还原刚刚的场景,一边总结:“异常灵活,绝对比猴子还要灵活得多,速度很快。” “还有呢?” “它很烫,隔着衣服我都能感受到那股热量,恐怕超过五十度,估计有五十五左右。” 老池懵了:“很烫?” 他无法理解,鬼不都是冰冷阴森的吗? “对,很烫。”齐翌笃定的点头:“最后一点,那东西很硬,我打中过它几次,感觉它没什么事,我反而骨头都要断了。” 老池更懵了,齐翌描述中的东西,根本不像鬼,也不像他已知的任何生物。 “对了,还有一点更奇怪,那东西虽然滚烫,但又不时给我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 “……”老池揉了一把脸,怀疑的看着齐翌:“你被吓傻了吧?” 齐翌没接茬,它自己都想不明白,不怪老池这反应。 两人陷入沉默,齐翌抬头看老池手里的杯子:“能不能再给我倒杯水。” 他还是很难受,又说了不少话,喉咙刺痛刺痛的。 老池很快回来。 咕嘟,咕嘟。 又一杯水下肚,齐翌才觉得喉咙润了些。正要给老池道谢,就听到啪嗒一声,电终于恢复,卧室和客厅灯火通明。 “咦?来电了?谁把电闸推上去了?” 齐翌豁然起身:“可能是那鬼玩意儿,快去看看!” “好……”老池正要起身,就看到齐翌身上的血:“你受伤了?也不说一声。” 齐翌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推老池一把:“先去看看,再拖来不及了。” “我先处理你的伤吧,我走了,你这里咋整,更何况等我过去早跑了,不如调监控。” 他说的有理,再加上那玩意儿太邪乎了,齐翌不确定老池对上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也就不再坚持。 “我先看看伤口。”老池拉开齐翌的衣领,看看他脖子,又看看肩膀,松口气: “还好还好,伤口都不算深,脖子上只是破了点皮,肩膀麻烦点,但也还没到要缝针的程度。不过你这伤口有点奇怪,感觉像是被抓破的……” 齐翌推开他手,说:“就是被爪子抓破的,得去打针狂犬,可能还得打破伤风。直接去诊所吧。” 老池说:“行,我先打电话报个警,就说家里进贼了,被盗……” 刚说一半,他看看齐翌身上的伤,改口说:“被抢劫了,喊他们来处理下,顺便保护现场。” “对了,你给我的菜刀也不见了。” “啥?” …… 找回千元机,在床底下找到菜刀,老池带齐翌出门处理伤口。等重新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 老池家的沙发被划烂了,几个柜子都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好像有人在找什么东西,但老池翻了几遍,确定东西没丢。 再应付完派出所民警的例行问话,就四点多了。 ——即使他们都是警察,很多繁琐程序也没法精简。 问话的时候,主要是老池在说,齐翌有保留的讲了几句,说没看清袭击自己的“人”,便一直低头看手机。 他在看录下来的视频,尤其是自己接到电话前一阵子的,希望能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送走民警,两个人简单收拾,老池转头看齐翌:“你再睡会儿。” 齐翌伤口火辣辣的疼,他看了看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他们也该去上班了。 “算了吧,没多少时间了。” 老池态度坚决:“不行。”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老池不由分说:“我就坐你床边给你守着,你好好休息。” 齐翌拗不过他,但客卧两人都不太敢待,于是转移到了老池的主卧。 和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齐翌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心情跌到了谷底。 如果说前两天,对方还只局限于在心理上干扰的话,今晚是真的想杀了他,他们不再刻意抹去痕迹,反而肆无忌惮把老池家翻的一团乱。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齐翌很不安,脑子异常清醒,身体却很诚实,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老池熬了一夜,在七点半的时候晃醒了齐翌。 草草洗漱完,老池开车去单位,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很压抑。 “前面路口绕一下,我去买个早点。” 老池见了鬼一样看着齐翌,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绕路去买早点。 齐翌淡定的下车,带了三份早点回来,递给老池一份。老池吃完没吃饱,还要去拿,被齐翌拍掉了手。 “咋滴,我一宿没睡,多吃你一个包子都不行。” “有主了。” 老池还要问主人,齐翌没搭理他。 往齐翌办公室走时,老池问:“昨晚上的事,你有思路了没?” “没有。歹徒的动机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总觉得不是单纯的打击报复,而且我今早看了几眼客厅,发现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老池想不通:“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我家里有什么好找的?” “他的目的应该是我,可能以为有什么东西被我从家里带到你那了。” “那回头去你家看看。” 齐翌点头同意:“这事尽量先别让太多人知道。” “嗯。”老池再次和齐翌达成一致:“我也不想被病假。” 推开办公室门,齐翌一愣,王支队坐在他的椅子上。 老池紧跟着走到门口,正打算进去,忽然缩了缩脖子:“王支队,早啊,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们。听说你们昨晚遭贼了,小齐还受伤了?” 说着,他目光落在齐翌脖子上,齐翌脖子缠了一小块纱布。 齐翌点头没说话。 王支队知道他就这个性子,只说:“案子我让人从派出所提上来了,我亲自派人去办,你们放心。” 老池忙说:“谢谢王支队。” “要不要给你们调个班,处理下事情?” “不用。”齐翌摇头:“可以一起处理,不会影响窃尸案的进展。” 实际上齐翌和老池巴不得白天黑夜都留在支队里,即使在支队中也碰到过怪事,但他俩还是下意识的认为单位要比家里安全的多。 即使歹徒或者“鬼”真的胆大妄为,敢在刑侦支队动手。起码碰到事情嚎一嗓子能摇到人,一分钟内起码能来三五个。 王支队没再提调班,顺着齐翌的话说案子:“对了,听晓渝汇报,昨晚有新收获?” 第34章 安排 齐翌回答:“算是不小的收获。晓渝查到一起之前侦破的案子,就是二月下旬发生在同小区的自杀坠楼案,可能和高会城这起案子有点关系。” “一个多月前的案子。”王支队拉下脸:“那桩案子谁破的?怎么还留下了尾巴?” 老池支支吾吾:“是我……” 王支队瞪着他。 老池赶紧解释:“但现场勘查组,尤其是法医和痕检这两块都很笃定的说能排除他杀可能,我们也没摸排出死者跟谁结过仇,没人有作案动机,才以自杀案结案的。” “哦?” “当时是石主任亲自操刀做尸检。”老池果断把石怀仁卖了:“也是他亲自担任的现场勘查组领队。” 王支队的表情又有变化,变的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久,他目光落在齐翌脸上:“小齐,你认为呢?” “我当时在出差,石怀仁也没跟我讲过这案子,”齐翌面无表情的说:“我对本案的了解都只源于纸面,说不准。不过,死者多半确实是自杀的,只是自杀动机可能有问题,也是因为动机,才和本案扯上关系。” “动机?”王支队琢磨起来。作为二十多年的老刑侦,他除了经验丰富,嗅觉也很灵敏,从齐翌三言两语间,已经品出了不少东西。 琢磨了小会,他就对老池说:“等会你把案卷拿给我看看,顺便去找老石,让他把尸检、痕检等数据拷一份给我。” “好。不过尸检数据老齐已经拿到一份了。” 王支队有些意外,老齐和石怀仁不和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不想管这点小事,只嗯一声,站起来往外走:“东西尽快送过来。” 老池笑呵呵的说:“王支队慢走。” 目送王支队离开办公室,齐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拉开抽屉翻出个闲置u盘,把资料拷进去,递给老池。 老池接过盘,目光又瞄向齐翌桌上的手稿复印件。齐翌抬手摁在那叠纸上:“这东西我还有用。” “可王支队明说了要……” “你自己找石怀仁再复印一份去。” “我就不能拿这个再复印一份吗?” “不能,队上的打印机跟你年龄差不多大,再复印会失真。” “……”老池无语:“我拍个照发给王支队行了吧?” 齐翌这才松手,让老池拍照。 拍完照后,老池匆匆离开去送资料。 齐翌翻出手机。昨晚拍的视频足足有四个多小时,他没时间从头到晚看过去,只是把自己醒前那一阵看了几遍。 他是凌晨一点十分醒的,灯是一点零八分熄的,同时,视频背景中隐约还有关门声、推窗声。 开窗的时候,屋内窗帘被风吹开,灯光能照进来,房间里还算明亮,加上他手机性能虽一般,也配有超级夜景功能,视频亮度还可以,只是色彩失真而已,不影响看。 但他没拍到任何可疑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袭击他的诡影从何而来,又是怎么上的天花板。 又接连看了两三遍片段,齐翌决定把视频拷一份,请图侦室的同事和姜晓渝帮忙查查,看能不能找出问题。 连续三个晚上的诡异遭遇,已经成了他压在胸口的石头,即使到了单位,他也出奇的难以进入工作状态。 老池去而复返,进来时手背“咣”一下撞在门框上。 他也很不在状态。 齐翌提议:“今晚就不走了,待在支队,再有问题方便解决。” “好。那接下来怎么办?”老池吸着冷气揉手腕。 “今天主要调查汪藏锋,以他为突破口,查清两件案子之间是否有关联。” 老池问:“怎么做?直接找他?” “不,先别急着找他。你带个靠谱的兄弟,去走访坠楼死者的高中、大学同学,看能否问出点当年的事,另外再帮我追问下冷藏室冰柜的检查结果,还有我办公室排风管道的情况。 我去找晓渝,查查汪藏锋近段时间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同时跟高会城老家派出所的同事联系,问下调查进展。” 老池同意:“行。还有别的事么?” “我想想……哦,有件很重要的,”齐翌敲敲脑壳,说:“你问问肖寄泽,拜托他帮忙查的,有大量乌鸦聚集,长有柳树和芦苇的高山湿地山谷找到没有。” 送走老池,齐翌给姜晓渝打电话。 按理拜托别人帮忙,应该他去找人家的,但他跟姜晓渝办公室另外三人不熟,待那难受,只能麻烦姜晓渝跑跑腿了。 很快,姜晓渝来到他办公室,眼底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但状态还不错。 她一眼看出齐翌有些低迷:“翌哥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我那个电话吵到你了?” “跟电话没关系,昨晚半夜遭贼了……吃早点没有,早上顺路给你带了包子和豆浆。” 齐翌说着把包子豆浆推过去,请姜晓渝帮忙总要表示表示。 “谢谢翌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姜晓渝拿起包子,边啃边说:“哪个小偷这么胆大包天,连警察都敢偷?” “不是一般的贼,可能和窃尸案有关。”齐翌切入正题:“关于汪藏锋,还有查到别的信息吗?” 姜晓渝摇头:“基本上就是对昨晚调查结果的补充——比如我还查到他最近和读法律的同学联系比较密切,买了刑法、刑诉法和相关司法解释的书目钻研,还反复看‘法外狂徒张三’的法学课,甚至还看了柯南和神探夏洛克等知名的侦探剧。” 齐翌的面瘫脸险些没绷住,他居然觉得汪藏锋还蛮可爱,跑去看这些东西…… 不止齐翌表情古怪,姜晓渝也挺无语:“怎么说呢……一开始看他关注这些内容,我第一反应就觉得他相当可疑,但现在……他有作案动机这点毋庸置疑,可我总觉得他脑子估计有点问题,不像有能力能搞出这些玄乎事的样子。” 齐翌深有同感,顺嘴问:“你有什么看法?” 姜晓渝没想到齐翌会这么问,卡了下壳,才不是很确定的说:“他不是跟读法的同学联系密切吗?先跟他同学接触接触?” 第35章 恶毒 齐翌同意:“晚点我给老池电话,让他安排人联系。对了,汪藏锋的手机信号?” “昨晚一直在家的,今早七点半出门,沿地铁六号线快速移动至闻声桥,从五号口出来,在附近逗留一阵后前往顶峰国际大厦,之后信号就有点飘,大部分时间停在b座,有时也会飘到附近。” 听她说完,齐翌头也不抬的说道:“他在那上班,一家主营装修设计的小公司,在b座22楼。” 姜晓渝诧异:“这都能记住?” 齐翌脸色古井无波:“后面有进展随时给我电话。” “行翌哥,”姜晓渝语气一顿,略显兴奋的看着齐翌:“如果有出外勤的机会,顺便带我去长长见识呗?” 齐翌反问:“你想出外勤?” “主要是好奇啦,而且总觉得不跑跑现场,不亲手逮两个嫌疑人,这刑警当的像假的一样。” 她的心态倒很好理解,齐翌并不觉得奇怪:“那你得找老池商量,看他愿不愿意带你,跟我说没用,我只能带你解剖尸体,鉴定伤情。” 想到她在照片里看到的形形色色的尸体,姜晓渝缩了缩脖子:“大可不必大可不必,翌哥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 齐翌起身:“等等,还有件事,算我个人拜托你。” “哎?你说。” “我们昨晚不是遭贼了吗?我录了几个小时的视频,麻烦你看看?” “好。”姜晓渝赶紧拷了视频,逃也似的跑了。 目送她离开,齐翌摸出手机上微信,临时置顶几个人和群,逐一发消息问话。 陆续有人回消息,齐翌一边回复,一边整理。 忽然发现大群有些热闹,他点进去看两眼,结果发现高会城的那帮家属,除了长子没露面之外,其他一个不落又来了。 齐翌感概,这帮人还真是“孝子贤孙”。 平时借口工作忙事情多,看都不去看老流氓,让他自己鳏居在家,一把年纪还得靠送水谋生。结果人死了后他们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连班都不上了,天天来队上闹。 他不太关心这帮人的情况,扫了几眼就退了出去,但在切出去的瞬间,瞄到条信息,又赶紧点回群里,往上划拉消息。 很快,他找到那行消息,是新人小罗说的:我就知道,看见人家跳楼死了,他居然能说出那种风凉话,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里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继续往上翻,齐翌找到了更关键的信息: 罗尤勇:我想起来了,跳楼案发生的时候,这家伙也在现场围观,说话很难听。 电子物证—姜晓渝:他说什么了? 罗尤勇:他说那女娃儿穿这么露,不是什么好货色,肯定是出来卖的。 电子物证—姜晓渝:??? 电子物证—姜晓渝:过份!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死了活该!活该那里被切!妈的好气,我都不想查下去了! 电子物证—殷正良:晓渝!别乱说话。 盯着这几条消息,齐翌琢磨许久,找到罗尤勇私聊: 齐翌:小罗,你刚刚说的,怎么回事? 罗尤勇:什么怎么回事? 齐翌:高会城说死者风凉话,你怎么知道的? 罗尤勇:发现高会城头的时候,现场围观的居民说的啊。有人认出了他,指出高会城之前说的风凉话,还评头论足的说了几句,我们几个就问了下。 齐翌:做笔录了吗? 罗尤勇:就随便聊了几句,不是什么重要信息,只在调查报告里写了两句。 齐翌:能具体点说说吗?围观居民怎么讲的? 罗尤勇:也没什么,就有一个人说高会城看起来老实敦厚的人,没想到内心这么阴暗。但更多人反而还认同高会城的看法,说那女孩穿的红衣红裙,又露胸又露腿的,还画浓妆,听高会城一说确实不像正经人,说到后面他们还吵起来了。 齐翌若有所思。 碎尸案调查初期,高会城给齐翌的印象确实是个老实巴交的送水工,还是依据尸检结果锁定凶器,进而锁定嫌疑人后,才从嫌疑人嘴里得知他欠钱不还的事。这事也只有高会城和嫌疑人知道,否则嫌疑人早就被警方锁定,也不需要齐翌在解剖室里肝上四天。 在外人面前,高会城一向伪装的很好,像个好好先生,怎么会对自杀女孩的尸体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正想到这,另一个小群来了消息。 秀宁镇派出所民警走访得知,在高会城同辈人中确实有那种说法——他曾屡次墙间郑华芬,搞大了郑的肚子,逼迫郑不得不嫁给他。 不少村民都说,郑华芬是高会城强抢回去的老婆,可惜时间过得太久,当年也没有报案,加上郑华芬已经去世,取证比较困难,现在也早已过了追诉时效。 但包括郑华芬的兄弟姊妹也都证实此事,可信度很高。 所以,高会城确实有墙间的犯罪前科,甚至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少,只是没被立案。 齐翌目光灼灼,对高会城的了解更深一层,也控制不住对他更加厌恶。 无成本的犯罪,很可能会助长他的邪火,令他产生再次作案的想法,然后付诸行动。 而坠楼案发生后,高会城在现场围观时说的那些话,证明他对死者许艾铃存有极深的恶意,深到他甚至不能在外人面前维持的敦厚人设。 许艾铃入住城南小区后不久,即与已谈婚论嫁的男友汪藏锋爆发激烈争吵,之后从衣柜中翻出几年没穿的红衣红裙跳楼自杀,据说,穿红衣自杀,是含有极深怨气,想要化身成厉鬼复仇。 同时,许艾铃有为数极少的性经历,发生在青春期末——当然,不排除其他损伤导致荫稻瓣膜破裂的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极小。 在许艾铃自杀之后,汪藏锋开始研究犯罪手法,讨论学习犯罪技巧,钻研刑法和刑诉法,看各式侦探推理作品。 高会城遇害后,尸体被人窃走,升值器被人切下,经口塞进肚子里…… 把这一条条线索记下来,齐翌看了很久,觉得自己离真相近了几步。 第36章 伏笔 他又很快皱起眉头,高会城肚子里的乌鸦又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齐翌很确定他不认识汪藏锋,汪藏锋没理由对他下手。除非,汪藏锋极端到认为齐翌帮高会城抓住了凶手,所以他也该死。 齐翌继续分析,他不指望能一下把所有谜团都解开,只是试图把思路理顺。 如果齐翌推测没错的话,高会城一下招惹了两个要他命的狠人,也着实够牛批的,算得上取死有方了。 可他想不通自己怎么被牵扯进来,为什么会碰到这些怪事,为什么会遭遇诡影袭击。 肩膀和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翻出了昨天拍的肩膀伤口照片,陷入沉思。 从形态看,除了四道创痕的走向之外,根本找不出抓伤的特征,如果单独拉出其中任意一条研究,甚至容易被判定为锐器造成的切创——创口的创角两端锐利干脆,拖痕擦痕极不明显,创缘四周平整,罕见剥脱的皮瓣皮屑。 而脖子上的伤口也是如此,创口接近圆形,创缘清晰明确,创壁光滑平整,如果不是太浅的话,也很接近刺创。 这说明那鬼东西的爪子锐利到了夸张的程度,可能比老池手里那把水果刀还要锋利。 自然界的动物爪子有这么锋利吗? 更别说四五十度的体温,堪比铁石的身体,踢它一脚,齐翌的小腿反而破皮了,到现在还肿着。 不止是诡影,被卡死的房门,莫名的敲击声,也都让齐翌百思不得其解。 意识到自己思维陷入死结,齐翌挣扎出来,查看几个聊天组的消息,可惜都没什么收获。 昨晚局里派人下来检查过通风管了,没发现异常,下午还会派人过来彻查和维修。尸柜那边,痕检员们也没什么收获,无法确定柜子滑出来的原因,倒是实验室确定了柜子底部和侧壁的臭油,与乌鸦体内的断指来自同一只峨眉猴。 “又是那只猴子……”齐翌觉得这条信号有些不同寻常,但说不出具体缘由,只能先记下这条信息。 正琢磨着,姜晓渝又找他私聊了。 姜晓渝:翌哥在吗?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儿,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齐翌:你说。 姜晓渝:汪藏锋这阵子不是在看各种侦探剧吗?其中不少剧情都怪离奇的,比如神探夏洛克和柯南系列。 齐翌:所以呢? 姜晓渝:你不是说最近也遭遇了不少离奇事件?会不会是从这些剧中得到了灵感? 齐翌一愣,赶紧打字:这些片子中有类似的情节? 姜晓渝: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帮你快速检索下? 齐翌:行,拜托了。 放下手机,齐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遭遇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真是作案人从影视剧中获得的灵感?可那些离奇的手法分明都太过牵强了,顶多只是逻辑上能勉强成立,实际上并不具备可行性。 不管怎么说是条思路,不妨等等姜晓渝的结果。 想着,他发现大群又更热闹了,进去看两眼,发现是高会城的家属们又闹起来了,而且这次还真的找来了无良记者和自媒体网红,群里面炸了。 罗尤勇:妈卖批,我就知道这这一家子人里没一个好东西! 电子物证—姜晓渝:就是就是,这帮人没一个好东西! 罗尤勇:渝姐,麻烦你盯死他们,他们要是敢乱说话,而且传播量超过标准,立刻把他们拘留!让他们进号子里长长良心! 电子物证—姜晓渝:得嘞,包在我身上! 侦查小秦撤回了一条消息。 支队老王:不要在群里宣泄情绪。 侦查小秦:(冷汗) 侦查小秦:领导,我没说你啊,我说的是那帮王八蛋。 支队老王:欲盖弥彰,你下班别走。 电子物证—姜晓渝:对了,高会城的大儿子还是没来吗? 罗尤勇:没来,他们家就他一个好东西,不吵不闹。 侦查小秦:我看不见得,他倒是没来闹事,可老汉死了他从头到尾都不露面,也说不过去,至少得请个丧假回来看一眼吧? 罗尤勇: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早就跟老汉彻底闹掰了? 侦查小秦:闹的再凶,这种事也该回来一趟吧? 罗尤勇:谁知道呢,这一家子都奇葩。 池宇贤:别瞎说,他长子得了尿毒症,在医院住院做透析,这一阵是治疗关键期,来不了。 看见老池冒泡,齐翌眉返回私聊,键入文字发送:在?为什么不回消息? 老池装死,齐翌也就懒得管他。 从几个小群回馈的消息看,目前虽然没取得太大突破,但各个方向的调查都在有条不紊的展开,不需要他操心什么。 很难得的,他居然有了空闲,齐翌去食堂解决了午饭,又回休息室睡了个午觉,结果一觉睡到两点半,期间无惊无险,让他宽心不少。 现在的支队安全防范级别在无形中已拔高了好几档,这几天袭击他的家伙恐怕也突破不进来。 午觉后总算缓解了身上的酸涩感,齐翌看着上午记的笔迹,决定加大力度调查汪藏锋。 他立刻给老池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喂?咋了?有什么指示?” 齐翌说:“上微信。” 老池没忍住骂了句神经病,乖乖挂掉电话。 微信上,齐翌问:走访了一上午,查的怎么样了? 老池回复:目前有两条线索,都来自于汪藏锋的同学。 一条是他高中同学提供的,现在当了律师,他说汪藏锋最近确实经常找他咨询些法律问题,关于无罪推定、追诉时效、取保候审条件之类的。 另一条线索源于是汪藏锋大学时的死党,他说记得大一刚开学那个中秋节,汪藏锋和许艾铃节后没返校,过了两天才回来的,当时事情闹的还挺大,被记了旷课,那段时间他们的状态也不太对,问他们又不肯说。 齐翌立刻把这两条信息记下,心里已经有了数。 微信那头,老池半天没等到齐翌的回复,明显等不及了,问:怎么样?这两条线索够关键了不? 第37章 缉拿 齐翌无视他的问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继续走访还是回来? 老池回:正打算问你呢,我们走访了差不多七八个人,感觉不太容易取得进展了,你看要不要直接找汪藏锋? 齐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你先回来,带上传唤通知书去汪藏锋楼下等他,我会让晓渝锁定他的位置,你们盯好他的状态,如果他有潜逃的意图,直接拿下。 老池:直接传唤?证据不足吧? 齐翌回:还用我教?他要不跑,就以配合调查的名义请他回来;如果他跑了,就出示传唤通知书,把他硬拿回来。 老池:办法倒是个办法,但好像有点不太规矩? 齐翌:他没跑你直接传唤,这才叫不规矩,懂? 老池给他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然后回:好,那我带兄弟们回去了,笔录汇总好给你看看。 齐翌回个嗯字,找到姜晓渝,把事情给她说了,之后就是布控撒网,等鱼儿上钩。 三点出头,老池等一干刑警返回支队,把路上简单整理的笔录复印一份交给齐翌,又带着传唤通知书风风火火的离开。 四点,老池兴冲冲的给齐翌电话:“成了成了!那孙子还真想跑,他还先对我们动手,被我们逮住了,这下至少一个袭警罪跑不了了!” “现在押回来,直接送二号讯问室去,我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提前做准备,人押到立刻突击审讯。” “成。” 挂断电话,齐翌火速打开微信,噼里啪啦一通输入,拜托同事启用二号讯问室的设备。 十多分钟后,齐翌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他猜是老池回来了,动身去讯问室隔壁坐好,等着老池把人送进来。 很快,他就看到老池扭着个寸头青年进讯问室,他白衬衣上沾了大片黄泥,衣襟处被撕去一块,纽扣也掉了几颗,看着有些狼狈。 他双臂被反剪着扣在身后,两只手上带着手铐。身后的警察艰难的把他按在椅子上,他也不管手被手铐拷住,一直挣扎,手上已经多了两道血痕,然而他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痛一样。 齐翌注意到,他左手外露的臂膀上纹着三个艺术字母——xal。无声念两遍,齐翌猜到是他未婚妻许艾铃的姓名缩写。纹身边缘有些模糊了,颜色大体呈黑青色,明显纹了有不短的年头。 摸手机找到许艾铃的照片,她右手胳膊上果然也纹着wcf三个字母。幸亏不叫kfc,不然怪尴尬的。 想起老池电话里说的汪藏锋袭警的事,齐翌又看向老池身后跟着的年轻小警员,好家伙,他左眼眶青了一块,正拿小冰袋敷着,嘴角却挂着压不住的笑。 稍一琢磨齐翌就明白了,袭警作为行为罪,不管他伤的严不严重,他们已经可以追究汪藏锋的刑事责任了,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而且小伙子受了伤,不难争取到一个嘉奖,怪不得这么高兴。 缺少历练啊,当着嫌疑人的面这么嗨,不利于展开讯问,看老池虽然没啥本事,至少从头到尾都是板着脸的,气势十足。 很快小警员就被人换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四十左右的方脸刑警,姬承鹏,支队有名的审讯专家,担任二大队队长,老池的直属上司,也是他师父。 要不是姬承鹏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加上王支队花了不少代价留他,去年就让总队挖走了。 他亲自出马,可见王支队对本案相当重视,打定主意要尽快侦破。 讯问室里,姬承鹏酝酿了会氛围,等汪藏锋冷静些,才开口说:“汪藏锋是吧?传唤你来支队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讲?” “别费功夫了,”汪藏锋冷笑起来,完全不带怕的:“既然没跑掉,落到你们手里,老子认了就是。没错,人是我杀的,龟孙儿害死艾铃,老子就弄死他!” “老子早就想这么做了!我要是早点把那人渣杀了,艾铃也不会死了……” 齐翌轻“咦”了声。 这节奏不对,汪藏锋居然说人是他杀的? 杀害高会城的分明是他表侄儿赵传荀,赵传荀自己都认了,供词中各个细节都能对上,作案动机也成立,证据完整真实形成闭环,不可能有错。 现在汪藏锋跳出来说他承认杀人?什么意思?难道他报复的对象不是高会城?支队侦查方向果然错了?碎尸案和坠楼案其实无关,但他们误打误撞又纠出一起命案? 讯问室里,姬承鹏也很诧异,但他面色依旧沉着淡定,让人看不出深浅。 “仔细讲讲,你杀谁了,怎么杀的。” “高会城!”汪藏锋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齿道:“我一刀砍掉他脑袋,让他死得太便宜了!”说完,身子重重往后面一靠,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齐翌眉头紧锁,隔着单向玻璃盯着汪藏锋。 在他看来,汪藏锋的表现不似作伪,但他怎么可能杀高会城?凶手分明是赵传荀。 “你杀了高会城?”这时,姬承鹏轻笑起来:“小伙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汪藏锋脑袋高昂:“当然知道,老子敢作敢当!仇已经报了,老子不亏,只可惜让那龟孙死的太痛快!” “死的痛快?”姬承鹏轻轻摇头:“那你说说看,你怎么杀高会城的?” 汪藏锋咬牙切齿:“我一刀捅进他脖子,用力划拉开,他就爬地上,像一条死狗一样抖成个筛子。我砍掉他脑袋,想再往他身上多补几刀,结果正好有人敲门,我就翻窗跑了。” 齐翌眉头松开。汪藏锋说的和尸检结果根本对不上,高会城的致命伤并不在脖子,在后心。 姬承鹏这时又问:“什么时候动的手?” “前天晚上,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是八九点的样子。” “呵,”姬承鹏脸一沉:“小伙子,你最近没跟邻居打过交道,也没看新闻还是怎么着?撒谎也不编的像一点。” 汪藏锋愣住:“什么意思?” “四月五号凌晨高会城就被人杀了,肢解几百块,抛尸在城南小区,就你住的地方,八号凶手落网,你跟我说你九号晚上杀了高会城?” 第38章 前因后果 “什么?”汪藏锋瞪直了眼睛,明显愣住了。 回过神来,他用力砸着身前的挡板,状若癫狂的咆哮道:“不可能!老子亲手干掉了那龟孙儿!一刀!一刀捅进脖子,哗的一下,血喷我满脸,墙壁天花板上也全都是血!我杀的!我报仇了!你别想骗我!” “他居然还急眼了?”齐翌有些意外,第一时间想到“顶罪”,但又觉得不太对劲,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杀了高会城。 审讯室里,老池直接懵了,而姬承鹏若有所思。 过了十几秒钟,姬承鹏才再次开口:“既然你咬定人是你杀的,我们姑且不论真假,你先说说看,在哪杀的人?” “就在南城小区,挨着天云路,靠近垃圾站那家麻将馆。” “你在麻将馆里杀人?不怕被人发现?” “那个时候麻将馆没人,就高会城自己在里边。” 姬承鹏看向单向玻璃,齐翌立刻会意,拿起话筒说:“你继续审,我喊人核实。等会麻烦姬队把人带来法医室,我给他做个血检。” 通过耳机听到齐翌的话,姬承鹏回个手势,继续讯问汪藏锋。 汪藏峰不太对劲,齐翌和姬承鹏都怀疑他酗酒过量甚至可能嗑过药,产生了幻觉。 同时,既然又有人跳出来声称对碎尸案负责,那么此前抓获的嫌疑人赵传荀就得再审一遍,齐翌也得以老池的名义去安排人把事办了。 讯问工作继续有条不紊的展开,姬承鹏和汪藏锋一问一答,构成了个跟齐翌推测的大同小异的故事。 七年前的中秋夜,刚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小情侣,在羞涩与忐忑的心情中开了间房,想要尝尝禁果的滋味。 偏偏他嫌七嫌八,认为旅馆的东西质量不行,非要去外边的便利店买靠谱的,结果等他红着脸兴冲冲的跑回黑宾馆时,许艾铃已经被人玷污。 这事给汪藏锋和许艾铃造成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姬承鹏问:“为什么不报警?” “想过,但她不肯。她说被人拍了视频,如果敢报警视频就会公开,到时候她就去死,我还能说什么。” “玷污许艾铃的是谁?” “高会城。” “你确定吗?” “确定。” “你看到了?还是许艾铃跟你说的?” “都不是,但肯定是高会城!不然他手里怎么会有照片和视频?不然艾铃怎么看到他就崩溃了,还穿着那年中秋买的红裙子自杀?” 齐翌惊诧不已,许艾铃跳楼时穿的红色连衣长裙竟还是那时候买的,可想而知她跳楼时怨念有多深。 而此时,姬承鹏追问:“许艾铃跳楼前,你跟她吵架了?” “没有。” “很多邻居都表示听到了争吵声。” “……” “你老实说,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不是吵,只是争了两句。我喊她报警,她死活不愿意,也不肯走出来。在一起这么多年,我都从来没嫌弃她不干净……” 老池忍不住了:“你还嫌弃人家不干净?”。 “我没有!”汪藏峰声音拔高了许多,显得很尖利:“你听不懂人话?我说我从来没嫌弃过她! 但她呢?都谈婚论嫁了,还走不出来,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就又哭又叫,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血气方刚,有生理需求!我们俩就为这事争了几句。以前也不是没争过,她从来没寻过短见啊,不是高会城那龟孙刺激到她,还能是什么情况?” 隔壁,齐翌默默掏出手机,给姜晓渝发了几条微信,再看看其他小群。 其中一个群有新消息:小秦和罗尤勇已到达汪藏锋说的麻将馆,经现场勘查和走访,排除了麻将馆中发生过凶杀案的可能:前天晚上,麻将馆一直经营到凌晨两点多,根本没给汪藏锋留下作案空间,现场也没有任何血迹。 汪藏锋说的杀人案件根本不成立。 齐翌反手把这条消息转发给姬承鹏,姬承鹏看了眼,没打乱自己的节奏,继续按部就班的往下讯问,补全细节。 过了个把小时,姜晓渝找到齐翌。 “你怎么来了?”齐翌站起来:“不方便在微信上说?” “确实比较复杂,当面说的好。”姜晓渝给他份报告,上边有图有表。 齐翌接过报告,边查看边示意姜晓渝好好讲讲。 姜晓渝说:“依据你提供的信息,我在网上找到了你说的视频。 这个视频最早在一月底被人上传于某涉黄平台中,被包含在一个达30g的视频包内,其中该视频点击量是最高的,达四十万次以上。” 说完,姜晓渝扭头看向玻璃那侧的汪藏锋:“是他招供了么?所以你忽然让我查那女孩的视频?” 齐翌收起报告,摇头:“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简单说,我们的判断可能有误,查错了方向。 当年玷污许艾铃的未必是高会城,他可能只是看到了那段视频,没忍住说了些话,导致许艾铃受了刺激。另一方面,汪藏锋或许真的不曾嫌弃许艾铃,但心里有疙瘩,你懂我的意思吧?” “啊?” 齐翌不再言语,他的目光透过单向玻璃,落在汪藏锋脸上。 下午六点四十,汪藏锋的血检结果出来,实验室在他体内发现吲哚烷胺类药物存在的痕迹,进一步化验后,确定该药物为超强效半人工致幻剂——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摄入剂量估计不大,但足以产生明显效果。 老池忙问:“这就是说,汪藏锋供述的那些,所谓在麻将馆杀死高会城的事情,全都是幻觉?” “不一定是幻觉,也可能只是梦。” “啥意思?” “大多数致幻剂不直接制造幻觉,只是扭曲感官,麦角酸二乙基酰胺当然也不例外。但除了扭曲感官外,它还可以影响人的记忆,有可能将某件强烈想做的事,以梦境的形式展现,然后固化为记忆,并对此深信不疑。” 老池似懂非懂。 齐翌也没指望他懂,直接说:“这药属于独品,加上袭警,直接拘起来慢慢查。” 第39章 冒牌货 老池不再细想:“已经在办前置手续了。另外,去看守所的兄弟回了消息,高会城确实是赵传荀杀的,这点毋容置疑,就算再跳出几个人说自己杀了人,赵传荀也翻不了案。” 齐翌补充:“不能排除汪藏锋冒名顶罪的可能,他乃至他家人的转账、收款记录、银行流水等必须详查,还有家里也要仔细搜一遍,看看有没有大量现金什么的,你尽快安排人做吧,可以找晓渝帮忙,更快一点。” “好。所以你晚上还旁听不?” “听。现在先去吃饭。” 两人走到食堂,随便打了点饭菜坐下,刚扒拉两口就看见罗尤勇和小秦端着餐盘走来。 “哟,组长、翌哥,你俩都在啊。”小秦发现了他俩,拉着罗尤勇过来打招呼,坐在齐翌边上。 齐翌下意识挪屁股,挪远了三厘米,并把餐盘往回拉了点。 老池替他打掩护,问:“下午查到什么了?” “正要找你们汇报。”罗尤勇说:“我们查完麻将馆后顺便走访了一圈,了解汪藏锋的情况。” 老池立刻来了精神:“讲。” 小秦接话说:“关于汪藏锋的评价就先不说了,走访面不够大,比较片面,主要是不在场证明这一块。 三个主要的时间节点,高会城遇害前后、尸体遭窃前后,以及他自己供述的前天晚上九点多,他都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作案条件。” 齐翌问:“都是些什么证明?” “高会城遇害时他跟自己高中同学见面,问些法律上的问题;尸体遭窃的时候,他在桌游店打剧本杀,听店员说他是这段时间的常客,玩的特别凶;而前天晚上九点他在顶峰国际里的一间音乐酒吧喝酒。” 老池难得抓住关键词:“喝酒?” 小秦接着说:“对。另外,汪藏锋并不承认自己嗑了药,姬队怀疑这小子可能是无意识的状态下被人下药了。” 老池看向齐翌:“有没有可能,那个麦芽糖什么什么酸,就是在喝酒的时候吃下去的?” “麦角酸二乙基酰胺!”齐翌认真纠正,然后仔细想了会儿,摇头: “不好说,刚刚查出来的药物应该是在二十四小时内摄入的,这种药的半衰期只有三五个小时,十二小时左右药理作用就会基本消失,但不能排除他多次服药的可能。” 老池问小秦两人:“当时跟他喝酒的都有谁,查到了吗?” “是他的两个同事,”罗尤勇说:“不过据他们说,当时还有个人和他们拼桌,那人挺热情的,还请他们喝啤酒,跟他们聊了很久。” 小秦补充:“最近汪藏锋的心情都很不好,甚至有些神经质了,喝酒时可能也有借酒浇愁的想法在,喝的很凶,后来还是那人送汪藏锋回去的。” 齐翌问:“他们放心陌生人送汪藏锋回去?” 罗尤勇反问:“有什么不放心的?打车还不是陌生司机送回去?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小秦凑到齐翌脑袋边,压低声音问:“翌哥,你是不是怀疑这人有问题?我们在查了,可惜当时他们坐的位置是酒吧监控的死角,没拍到。” “电梯监控呢?” “拷回来了,但他们都说不清具体什么时候走的,只好送图侦慢慢筛,估计晚上就会出结果。” “还有别的收获吗?” “暂时就这些。” “好。”齐翌端着盘子站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老池愣了瞬,赶紧跟小秦俩说声抱歉,然后端起盘子追上去:“老齐!等等我!” 一边追他还一边赶紧把最后两口饭扒拉进嘴里。 走出去好远,老池才追了上来,问:“你等等我!走那么急干啥子?” 齐翌默默掏出张纸,叠整齐后递给他:“你先把嘴擦了。” “啊?哦!” 老池擦完嘴,随手把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看得齐翌眉头直跳,脚步又加快几分。 老池大踏步追上,问:“去哪儿啊?” “图侦。”齐翌言简意赅。 “这么急着要把那人揪出来?” “总觉得这个人很关键。汪藏锋最近密切接触的所有陌生人都很关键。” 老池懂了。 走到电梯口,齐翌伸手按“↑”键,但刚一碰到就缩了下指头,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过了一秒才重新按下去。 “怎么了?”老池问:“又有静电?” “嗯。” 齐翌想起昨天去老池家时,在电梯房里他也因为静电竖起了头发。他忽然觉得很奇怪,当时身上带着这么大的电荷,按电梯键的时候怎么没被电到?当时他身上的巨量电荷,是在按键后才附上的? 齐翌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脑子里闪过昨晚经历的一幕幕。 印象最深的就是伤他的诡影,卫生间的那面镜子也在他脑海不时浮现。 老池也很纳闷:“奇怪,最近这么潮湿你老还老带静电?你最近经常碰带电的东西?” “没印象。” 叮! 电梯抵达一楼,梯门打开,打断了齐翌的思绪。 老池轻轻推了他一把:“行了行了,别想了,先看了监控再说,等会儿还得去讯问呢。” 齐翌和老池并肩进电梯,上了五楼。 刚进图侦室想问问情况,齐翌就发现值班民警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图侦工作不好干,忙碌起来的时候强度和压力比起大名鼎鼎的程序员有过之无不及,今天值班的哥们年纪轻轻就秃了头,他们私下里都叫他黄绝顶。 黄绝顶问:“你们是来问电梯视频的吧?” 齐翌点头:“嗯,我们过来看看昨天扶汪藏锋进电梯的是什么人。” 他看齐翌的眼神更奇怪了:“我已经查到了。当时扶着烂醉如泥的汪藏锋进电梯的,就是你。” 齐翌暗道一声果然,看到黄绝顶的表情他就有所猜测了。 老池却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不可能吧?前天晚上老齐跟我在一块啊!等等,他们是几点钟进电梯的?” “凌晨一点零八,算昨天了。” “那会儿老齐在我家呢,不可能是他。”老池很快反应过来:“冒牌货又出现了?还跟汪藏锋有接触?” 第40章 露馅 老池说完,黄绝顶看齐翌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与安慰,任谁接二连三的碰到这种事都得抓狂。 齐翌面色如常:“能给我们看看视频吗?” 黄绝顶侧身后退,引他们到大屏幕前站定,打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中,高高瘦瘦的齐翌搀着汪藏锋走进电梯,汪藏锋半个身子都压在齐翌肩上。 汪藏峰的衣襟湿了一大片,隐约可见少于黄白色的秽物。他脸色苍白,双眼半闭,微微张着嘴,明显是喝麻了,全无意识。 他俩刚进电梯,后边又跟进来两个青年,同样脚步虚浮,脸色一红一白,嘴角都挂着憨憨的笑,看着也喝大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齐翌忽然抬头看向监控,嘴角扬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黄绝顶抬手往空格键上啪嗒一敲,暂停住视频,说:“后边跟的那两人就是汪藏锋同事。通过大门监控,能看见他们出了大厦后就往不同方向走了。” 说完他又调出大厦大门的视频给齐翌看。 看完视频,老池扭头看向齐翌:“老齐……” “别说话。” 齐翌示意黄绝顶再放一遍视频。 黄绝顶习惯性的摸摸自己亮瞪瞪的脑门,照做。 连续看了三四遍后,齐翌忽的又说:“八号那晚嫌疑人偷尸体的视频能调出来不?主要是冒牌货抬头看监控的那一截。” “这个我得找找。”黄绝顶又摸摸脑门,齐翌怀疑他脑壳可能是被他积年累月盘润的。 他动作很快,十几秒就找到了文件,又多分出一个屏,把视频打开拉上去播放。 这段视频齐翌也看了两遍,随后眼睛就在三个屏中来回瞟。 老池又忍不住了:“你有什么发现?” “冒牌货抬头时呈现出轻微的高低肩,往左上方抬头更明显。”齐翌表情严肃:“我怀疑他颈椎可能有问题。” “噢?”老池振奋:“这是好事啊,难得抓住冒牌货的一大特征,但你咋这表情?” 齐翌连鼻子都皱起来了:“这种程度、这样表现的颈椎损伤,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尤其是背影,感觉有点熟悉,但就是说不上来。” 老池更振奋了:“你认识他?太好了!赶紧想这龟孙到底是谁?” 齐翌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摇头:“不行,太模糊了,而且越想越没感觉。我一定见过这人,但可能只打过几个照面,所以不熟。” “要不……”老池提议:“试试把这人脸打上马赛克,你单纯看步态和身材,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齐翌摇了摇头:“没用,他肯定深入研究过我,甚至刻意训练过很长一段时间,步态基本跟我一致,身材也跟我很接近。只有抬头的瞬间让我觉得熟悉,所以我看视频觉得违和。” 老池:“那就打上马赛克,你光看他抬头?” 黄绝顶摸着脑门说:“我同意,可以试试,打码很快的,我当场就能给你搞定。” “行。”齐翌这次没拒绝。 老池又说:“打过照面,但是不熟,接触不多,又这么针对你,大概就是你经过手的刑释人员或者罪犯家属吧?” “嗯。” “实在不行的话,我看干脆就把你经办过的案子全部调出来,过一遍,看看你能不能回忆起什么来。” “嗯。” “我印象里你跟命案的嫌疑人及其家属基本都很少接触,但在伤害案中,因为伤情鉴定的缘故跟涉案双方都接触不少,应该重点查查伤害案。” “嗯。” “哦对,命案的受害人家属也得过一遍,很多家属不能接受解剖的,强制解剖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仇视,也不能放过。” “嗯。” “哎,你咋一直嗯嗯嗯的,回我个准话啊。” 齐翌无语:“按你说的办。” “那行,”老池乐呵呵的说:“回头我提前找王支队批条子。” 话音刚落,黄绝顶就抬手敲下回车键,盘着脑门说:“搞定了。” 齐翌立马抬头看大屏幕。 摒除五官样貌的影响,齐翌感觉脑海里的影子愈发清晰,甚至已呼之欲出了,可就是差口劲儿吐不出来。 看了十几遍视频,他呼吸都粗重起来,感觉一口气憋在喉咙,堵的他心烦意乱,渐渐成线的思路也有朝着乱麻发展的趋势。 就像不停的抄写一个字,越抄越像错别字。 “不行,”齐翌果断摇头:“一直盯着看没意义,越看越陷进去。” 老池便提议:“那先走吧,也差不多到审汪藏锋的时间了,你趁机会换个脑子,我回头找王支队批张条子好调案卷,做好两手准备。” “行。” 老池又扭头看向黄绝顶:“大黄,麻烦你把这几段视频拷给我。” “滚滚滚!”黄绝顶笑骂道:“别叫老子大黄,唤狗呢?” “狗?”齐翌脑子里轰隆一声:“我艹!居然是他?” 但下一瞬,他又纳闷起来:“不可能啊,怎么会是他呢?” “谁?”老池忙问。 “石怀仁。” 老池脸色骤变,赶紧过来捂住他嘴拖他走,跟老黄打着哈哈:“他假酒喝多了说胡话呢,不要理他。” “你放手!”齐翌眼睛一直盯着大屏幕,脖子左右躲闪,挥开老池的手:“我知道违和感从哪里来了……不是因为打过照面但不熟,是太熟了,可冒牌货根本没法和石怀仁对应,身高、身材都不对,他也不可能扛起高会城。” 听到他这话,老池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的他也想到了些事:“石主任颈椎确实有伤,好像是早几年在高速路上尸检时,车辆经过弹起的时候打在了他脖子上,差点丧命,治好后就留下了病根,一抬头就会露出轻微的高低肩。” 齐翌补充:“而且,冒牌货看监控时露出的笑,跟石怀仁招牌表情太像了。就很奇怪,不可能是他,但怎么这么像?” “……”老池暗中瞄一眼黄绝顶,说:“你对石主任偏见太深了,这里边肯定有误会。” 他在暗示齐翌,有外人在场,多少维持住表面上的团结。 齐翌不理他,眼里只有监控视频。 “像,真的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齐翌声音都没减轻半点。 第41章 齐翌 老池恨不得当场给他毒哑了。 黄绝顶明显不想趟这趟浑水,装作没听见,老池在旁边打哈哈:“我看你是太思念石主任出现幻觉了。” 齐翌回过神,收回目光看向黄绝顶,摸出u盘递给他:“能不能把视频拷贝一下。” “行,你们拿回去慢慢看。” 收好盘盘,齐翌道声谢,转身就走:“去讯问室吧,别让姬队等太久。” “等我一下!”老池觉得就这样走有点拔掉无情,给黄绝顶说声回头请他吃饭,这才出门追齐翌。 走进观察室,才发现姬承鹏也在,他正透过单向玻璃盯着讯问室里的汪藏锋。 “师傅,”老池主动招呼:“抱歉,让你久等……” 姬承鹏打断他:“没,正打算观察一下汪藏锋,你来早了也没事。” 老池的目光顺势落到汪藏锋身上。 他坐姿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垂着脑袋,佝偻着腰,胳膊软趴趴的放在挡板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丧丧的气场。 姬承鹏在旁边解释道:“他已经反应过来他的记忆有问题,但是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说着看向齐翌和老池:“如果他体内的lsd不是有意识自主摄入的话,他自己也是受害人,只能说存了杀人复仇的动机,你们觉得他算不算杀人犯?” 齐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谁也不想碰到这样的事情,但他在‘记忆’里已付诸行动,现实危险性和社会危害性并不比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犯低,何况他还袭警,已构成犯罪,没必要对他客气。”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姬承鹏点头接受:“行,那我就把他当杀人犯来审了。” 齐翌又说:“再审他的时候,你可以问问他认不认识我。” “认不认识你?”姬承鹏不理解。 齐翌解释:“冒牌货又出现了,还在前天晚上陪汪藏锋他们喝酒,凌晨时送汪藏锋回家。” 姬承鹏恍然:“懂了,你想问问他还有没有印象,能不能从他嘴里挖出更多关于冒牌货的线索。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 “暂时没有,我想到再跟你说。” “好。”姬承鹏同意但没动,还在盯着汪藏锋。 老池也跟着煞有介事的盯着汪藏锋。 齐翌知道老池坐不住,提议道:“今天派了好几组兄弟出去调查,你不如先去汇总一下线索,等这边好了我再打电话你你过来。” “好嘞!”老池借坡下驴,转身就走。 讯问室里的汪藏锋又有动作,他抬起双手,对着自己巴掌看半晌,然后缓缓捂住脸,躬下腰,额头抵在挡板上,肩膀不时耸动。 姬承鹏轻声说道:“他开始后悔了。” 齐翌问:“可以开始讯问了吗?” “再等等,”姬承鹏说:“想要在他这里取得更彻底的配合,还需要再酝酿下,这样更容易攻破心防。” 齐翌点头回应,他很少参与审讯,这方面的经验和能力远不如姬承鹏。 又过了十多分钟,汪藏锋重新坐直上身,手也放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泪眼盈盈,偶有颗泪珠顺着脸滑落,他恍若未觉,只是呆呆的坐着。 “差不多了。”姬承鹏说:“再晾下去容易让他走极端,给池猴子打电话喊他回来吧。” “池猴子?”齐翌微愣,他第一次听说老池还有这样的绰号。 感觉这家伙虽然不太稳重,又有点憨憨的,但怎么也扯不到“猴子”吧?难道是夸他身手敏捷? 姬承鹏失笑:“你可能不知道,这家伙在外面跳的很。” 齐翌摸出手机拨老池的电话,拨通即挂。 姬承鹏转身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他。” 很快,老池回来,在门外跟姬承鹏聊了几句,便走进讯问室。 察觉到动静,汪藏锋机械的转过头,看向二人,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麻木得很。 “聊聊吧小伙子。”姬承鹏坐下,本子轻轻扔到桌上,又摸出手机:“给你看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汪藏锋脖子不动,眼眸转过去。 “嗯?”下个瞬间,他忽然瞪大眼,身子用力朝前抻:“齐翌?你们找他干什么?你们怎么知道他的?等等……齐翌?他是齐翌?我怎么认识他?齐翌是谁?” “……跟他喝过酒?我没有喝酒,但我确实记得这个人……齐翌?齐翌到底是谁?我在哪里见过他?很熟悉,可是……到底怎么回事?” 记忆错乱让汪藏锋看起来像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神经病,姬承鹏也不催,静静的等他整理好记忆。 几分钟后,他勉强平静下来,看着姬承鹏:“你们想做什么?” “很简单,要你配合调查。”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 “小伙子,看来你没弄明白形势。” “形势?”汪藏锋冷笑起来:“什么形势?我是嫌疑犯你们是警察吗?那又怎样?你们还能打我?” 姬承鹏嗤之以鼻:“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不跟如实交代,配合我们查明真相,难道你真想不明不白的背上杀人命案?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买单?你到底知不知道谁在帮你,谁在害你?” 汪藏锋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想想你自己的父母吧,傻娃儿!”姬承鹏继续说:“就算你再怎么痛恨高会城,再怎么想要亲手报仇,他死了都是不可辨驳的事实,你难道还真想为了出口恶气,真背上杀人罪,致你父母不顾? 退一万步说,跟你耍朋友的女娃儿,她也是独生女吧?你觉得自己真爱她的话,是为了出口恶气合适,还是帮她劝慰她的父母,带她父母走出伤痛来的更有意义?” 汪藏锋脸色微变,说不出话来。 “再退一步,许艾铃刚跳楼自杀不久,高会城就死了,之后你被抓,脑子里多了杀死高会城的记忆,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你就从来没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不可能!”汪藏锋下意识的排斥这种可能,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被卖还帮数钱的憨批。 “这么自信吗?” 汪藏锋猛地扭头看向门口,看到走进讯问室的齐翌,他一副见鬼的表情,双眼瞪得老大:“我日!你……你你你!” 第42章 颠倒 齐翌背着手,缓缓走到姬承鹏边上站定,面无表情的看着汪藏锋。他刚刚收到姬承鹏的暗示,来汪藏锋面前露露脸。 “你……你们!”汪藏锋三观仿佛都要崩塌了,记忆再次错乱:“你们哪里找来的人?喂!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叫齐翌?我是不是和你喝过酒?” 齐翌一动不动,毫无回应,像个雕塑。 “汪藏锋,”姬承鹏再次开口:“你好好看看,前天晚上陪你喝酒的,是他吗?” “你们……!”他小小的脑袋瓜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未知让他迷茫而又惶恐:“喝酒?齐翌?这不合理,像做梦……对!都是梦!我在梦里见过你!你灌我酒!可是……梦?怎么会是梦呢?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齐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姬承鹏一眼,见他点头,转身就走。 身后,听到姬承鹏说:“小伙子你搞清楚,事实上,杀了高会城才是你的梦,前天晚上你在喝酒。” 砰。 齐翌轻轻将门掩上,也不去观察室了,就站在走廊上,靠着窗户吹风。 他脑子里大概串出了一根线——冒牌货暗中给汪藏锋的酒里下药,然后在酒精和lsd的共同作用下给他催眠。 催眠并没有谣传的那么神奇,但在烂醉如泥加致幻状态的双重debuff影响下,配合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技术,不难为他量身打造一个非常真实的梦境。 等到第二天,在他昏睡状态之下,再给他用一次药,并行催眠术,加深梦境的印象,再用催眠手法将他意识里的梦境和现实的记忆颠倒过来,就能取得他们看到的效果。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成,如今这层纸被捅破,再有姬承鹏这一外力,汪藏锋会把梦境和真实记忆扭回来的。 想着催眠,齐翌转过身,看着支队外的车水马龙,忽觉一阵恍惚,眼前景象仿佛朦朦胧胧,好像隔了一层雾。 雾? 窃尸案发生当晚,他回值班室休息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种感觉。他用力眨眨眼睛,果然也像上回一样,朦胧感瞬间消失,窗外街景恢复应有的清晰。 他不确定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又把手抬到眼前看了看,一切如常。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被下药了? 齐翌脑瓜子嗡嗡的,如果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相信,那他还能相信什么? 齐翌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有汪藏锋在前,他明白这些人为达目的,不惜手段。 虽然朦胧感消失,但保险起见,还是给自己做个血检的好。 想到就做,齐翌转身就走,回到实验室自己抽了四管血,送去实验室请他们帮忙做个鉴定。 看在他承诺的火锅的份上,化验员同意了。 齐翌又回到审讯室外,等着老姬问完话,看着窗外的街景,脑子里想着汪藏锋和冒牌货。 他搞不明白冒牌货的动机,想不明白冒牌货为什么会盯上他和汪藏锋,不知道这家伙制造这些看似精妙奇诡,实则分分钟就会被戳穿的假象,究竟有什么目的。看起来好像只是纯粹给他们添堵而已,没有实际意义。 而且昨天晚上,诡影的行为也与以往格格不入,不再是装神弄鬼小打小闹,而是直接奔着要他命去的。 但如果真的要他命,更应该趁他熟睡或者接电话的时候动手,而不是趴天花板上练瑜伽,被他发现了才行动。 还有很多的谜题没有答案,但汪藏锋或许是个方向,齐翌认为有必要去他家里看看。 想着想着,齐翌出了神。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当他下定决心拉上老池去一趟城南小区时,讯问也结束了,老池锅底大的巴掌拍在他背上,唤回了他的思路。 “撅着臀儿趴这干啥呢?” “滚!”齐翌没好气的拍掉他爪子,一看时间,晚上九点多:“问话结束了?” “结束了。”身后的姬承鹏说:“还好,汪藏锋只是憨,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傻批,我们已经取得了他的配合,但他的记忆相当混乱,要展开进一步的讯问,恐怕得等他梳理好记忆。” “目前有什么收获?” “大概确定他是被冒牌货催眠了,他对冒牌货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对他而言这两天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就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很多事情都不确定。 当然,也不排除他撒谎的可能,有冒名顶罪的嫌疑,我们也需要时间去调查取证。我建议先送看守所,让他睡一宿,让大脑自主梳理好记忆,明天再继续。” 齐翌表示支持。 老池道:“我也安排人再去找找汪藏锋同事,问问他们在酒桌上都聊了什么。” “那我去汪藏锋家里看看吧。”齐翌对老池说:“你和我一起,还是给我安排个人?” “一起吧。” …… 车上,老池时不时瞄一眼齐翌。 “干嘛?”齐翌被他看得不耐烦了。 老池小声哔哔:“这么晚还出门,真的没问题吗?” “配枪了吗?” “带了啊,出外勤肯定得带着。” “那不就结了?” “啊这……”老池还是纠结。 如果是对付歹徒那好说,手里有枪,他就是整条街最靓的崽,以一当十都不带怂的。但要对付齐翌碰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是没什么底气。 可也不能因为没底气就不办案了,他干不出那样的事。 很快开到城南小区,一脸平静的齐翌下车,目光穿过小区的栅栏门看进小区里,心里其实也有点忐忑不安。 里面路灯密度不高,亮度也不尽人意,整个小区昏昏暗暗的。 借着昏黄灯光,可以看到门后面长着几棵高大的国槐,枝条叶子在风中不住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树下遍布大片野蛮生长的石楠,此时花已绽放,给小区笼罩上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 驻足观察几秒,两人便迈步朝前,向保安出示过证件和健康码后走进小区。 走到汪藏锋楼下,齐翌顿足,打量了几眼周边环境,目光很快落到颗勉强被修成球形的石楠花树上。 一路走来,这颗石楠是长势最好的,枝繁叶茂,上边绽满了白花。 齐翌说:“我记得高会城的头就是在这里发现的,眼睛正好对着这栋大楼的门口。” 第43章 痕检 老池接话:“是啊,当时还有兄弟推测,凶手可能是想借助石楠花的味道来掩盖血腥味。” 说完他才回过劲来:“等等,跳楼的许艾铃当时尸体就倒在大楼门口……你想说,凶手刻意让高会城看着许艾铃死的地方?” 齐翌神色不动,多年的谨慎让他不轻易下判断:“可能只是巧合。” 老池也说:“对啊对啊,杀高会城然后抛尸的是赵传荀,他只是单纯泄愤,哪里知道高会城跟许艾铃的死有什么关系。” “走吧。”齐翌不再多想,大步走进居民楼里。 坐电梯上二十一楼,两人走到汪藏锋家门口。他家门开着,门外拉了条警戒线。 齐翌刚抬手压着警戒线,正打算跨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声喝问:“谁?” 老池认出了声音主人:“我,池宇贤!老毛你这么晚还没下班?” “我当是谁,原来是老池啊。”毛宁安声音传出:“我也想早点休息,可这不你喊我来汪藏锋家里查查看有没有大量现金之类可疑物的吗?” 老池尴尬了。 齐翌喊他别啰嗦,赶紧进去。 他们和毛宁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齐翌对他印象不错,就同事来说,不讨厌。 穿好鞋套走进汪藏锋家,毛宁安正好从卧室出来,他打量着二人:“哟呵,小齐也在。怎么,我办事你俩还不放心,亲自来监工呀?” 除了毛宁安,他徒弟也在,给毛宁安打下手。 小徒弟过来跟齐翌俩打个招呼:“翌哥!池哥!” 齐翌嗯了一声,开始观察汪藏锋家。 老池笑着说:“分明是看你们太辛苦,想着等会儿收队了请你们吃个宵夜。” “少来!”毛宁安:“到底啥事儿?” 老池看向齐翌,齐翌不得不开口:“汪藏锋招了点东西,我们来看看。” “噢?”毛宁安好奇:“需要帮忙不?痕检这块我们俩学科交叉的应该挺多。” 齐翌微笑:“麻烦了。你们调查到哪一步了?有发现吗?” “暂时没有,他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现金也只有一点零钱,也没发现夹层什么的,我正打算来客厅再找找。” 齐翌说:“辛苦了,我们过来一起查吧,这样快点。对了,重点查查指纹、足迹之类,看看除汪藏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可以啊。”毛宁安一口应承,才问:“你们有方向了?” 老池给毛宁安说审讯结果以及关于“催眠”的猜测,如果那天晚上冒牌货送烂醉如泥的汪藏锋回来,还对汪藏峰记忆动了刀子,应该要在这呆挺长时间。 汪藏锋和许艾铃租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目测七八十平的样子。 虽然是租的房子,但布置很用心,小两口东西不少,但摆放整齐。从地面残留的痕迹看,桌椅沙发在近期被人调过位置,显得更加讲究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看得出来,这对小情侣对家居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只有热爱生活、享受生活又懂得思考的人,才能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同时,还有温度。 老池在旁边打趣:“呦,看不出来,汪藏锋这段时间看着颓废,家里还收拾的挺干净。” 齐翌看到房子,在联想汪藏锋现在的样子。 也许,许艾铃还在的时候,汪藏锋不是这副模样。 不会满嘴脏话,不会借酒浇愁,跟他们一样,是个正经的社畜,也许经常加班,可回到家,两小口会一起在厨房忙进忙出,准备晚饭。 许艾铃穿着被玷污那晚新买的红裙,或许并不完全是在控诉,也可能是想纪念曾经的美好。 可惜,许艾铃已经跳楼自杀,汪藏锋也进了看守所,虽然暂时还不能说“锒铛入狱”,但也没太大区别。 齐翌又想起昨天吃串串时姜晓渝说的话,有些感慨,他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他知道许艾铃一定很绝望,才会毅然一跳,离开这个她深爱的世界。 “放心吧,我会还你一个交代,揪出曾伤害你的人,让他付出代价。”齐翌暗暗承诺。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眉目——最初上传视频的很可能就是嫌疑人,姜晓渝已经在追踪了。 至于原本怀疑的高会城,有可能只是看过那段视频,于是在看到许艾铃时生了淫念,对许艾铃造成了极大的二次伤害,再加上和汪藏锋吵了一架,最终导致她想不开跳楼身亡。 “老齐?”看他半晌没回神,老池忍不住推了推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有发现了?” “没,”齐翌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干活吧,老池跟我查查客厅。” 毛宁安看向主卧:“好,那我再查一遍主卧,之前还真没重点看过指纹鞋印之类的痕迹。” 定好分工后,齐翌径直朝茶几走去。玻璃茶几上面,最容易留下指纹。 打着有色手电,齐翌把玻璃茶几里里外外都看了遍,上面的杯子茶具都没放过,可是一枚指纹都没见着。 齐翌倒也说不上失望,茶几太显眼了,稍有点脑子的作案人都能想到,难免被重点清理。 他又把目光落在沙发上。 冒牌货想要搞事情的话,沙发上也很容易留下痕迹。而且沙发和茶几不同,乍一看干干净净,其实最是“藏污纳垢”。 不出预料,即使汪藏锋平时收拾的应该还算勤快,当齐翌把沙发垫拖出来时,也在缝隙里发现了少量的毛发、皮屑还有指甲碎片。 齐翌一丝不苟的把这些“垃圾”全部捞出,放在铺了层塑料膜的茶几上,然后就俯下身子仔细拆解这些碎片。 边上的老池看见齐翌好像有收获,凑过来问:“老齐……” 齐翌一把捂住:“别过来!你的呼吸会打扰我工作。” 老池:??? 低头看着茶几上的皮屑毛发,老池讪讪的站起身。真别说,他的呼吸确实有可能吹跑这些证物。 齐翌这才继续干活。 很快,他就从一堆杂毛里翻出根又粗又长的黑发,捻在眼前细细观察。 头发目测七八厘米,跟他差不多长短。 第44章 乌鸦 更幸运的是,头发的根部带有小球状的油脂粒,有较大概率能检出dna,而且油脂粒的颜色为干净均匀的乳白色,说明这根头发脱落的时间不长。 汪藏锋长期留着寸头,最长的头发都不到两厘米,这显然不是他的头发,很可能是冒牌货留下的。 这个发现让齐翌有些振奋,赶紧把它小心的装进试管里,贴上标签,然后继续翻找。 类似的头发又找到了五根,长度大差不差,粗细相当接近,齐翌怀疑它们的主人可能脱发比较严重。 齐翌最近没怎么休息,脱发也很严重,这冒牌货跟他还是全方位的像。 清理完沙发缝隙,齐翌一手撑地一手扶沙发,匍匐身子,脑袋贴地,正打算看看沙发底下,鼻子忽然闻到股若隐若现的酸臭味。 他立刻凑近沙发,鼻子迅速短促的吸气,仔细甄别空气中的各种味道,最后锁定在沙发的脚撑处。 他打开有色手电,缓慢切换了几次角度后,在脚垫周围发现了极细微的水渍残留,顿时眼前一亮,一动不动的盯着呕吐物。 汪藏锋回家后大概吐了,呕吐物就堆积在这一片,之后被冒牌货重点清理,以至于齐翌险些错过。 冒牌货清理的越仔细的痕迹,齐翌就越是要查。从味道判断,脚撑底下可能有“酸水”渗透进去,躲过了清洗。 他头也不回的喊:“老池,过来抬沙发!” “哎!” 老池从卫生间探出身子,麻溜的小跑过来。 他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一直没发现什么,就等着齐翌喊他。 他左手托住沙发边角往上抬,脚撑下果然有一小片比较明显的凝固水渍,甚至还有一小颗花生碎。 齐翌跪匐在地上,先用镊子收好花生碎,再拿生理盐水蘸湿棉签,小心翼翼的刮下水渍。 老池力气大的一批,近百公斤重的大三座沙发被他单手毫不费力的提起一侧不说,还偏着头往下看,气定神闲的问:“你又有啥发现了?” “呕吐物,”齐翌说道:“带回去化验一下,如果里边能检出lsd,就能证明我们的猜测,汪藏锋确实是喝酒时被人下了药。” 老池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抬起头不看了。 很快,那一小片痕迹被擦的干干净净,齐翌坐起身,把试管小心的放进勘察箱里。至此,齐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了,但他并不满足,还想再检查检查,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冒牌货留下的痕迹。 老池见他忙活完了,问:“可以撒手了不?” “再坚持一下。”齐翌说:“我把沙发底下的东西清出来看看。嗯,你再抬高点儿。” “哦。”老池干脆把沙发一角举过头顶。 齐翌头也不抬,已经对老池这种一身力气无处放的莽夫行为免疫,倒是毛宁安的小徒弟有点不好意思,他正好出来上厕所,看见这一幕问:“池哥,需要帮忙不?” 老池甚至还是只用了单手,另一手对他挥了挥:“不用,你忙去。” 沙发底部彻底暴露在齐翌面前,一览无余。底下很干净,没有多少杂物,只在深处角落留有少许裹着灰尘皮屑的头发团,也不知是被冒牌货清理过,还是汪藏锋平时连死角处的卫生也很重视。 考虑到沙发缝隙里的毛发杂物,齐翌倾向于认为是冒牌货清扫的。 还是那句话,冒牌货仔细清扫的地方,就是他调查的具体方向,他先不管角落的头发团,打着手电仔细检查地板瓷砖。 功夫不负有心人,搜查两分钟后,还真让他发现四枚并行的指印样水渍,可惜上面的纹路并不是指纹,冒牌货相当谨慎,清理的时候戴着编织手套。 没办法,齐翌只能把指印固定好,然后随意瞥了眼头发团,犹豫两三秒,还是把它们清了出来,然后让老池把沙发放下。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大致扫几眼发团,眉心一簇,摊手取出其中一个小团子,小心翼翼的把它拆开,从中抽出一根细细的黑色羽绒。 “这是……”老池凑来脑袋盯着羽绒看,他比齐翌还敏感,想到了前几天遭遇的乌鸦群,问:“乌鸦毛?” 齐翌没回答,两指轻轻挫动,羽绒在他眼前旋转起来。 老池急了:“这到底是不是乌鸦毛啊?” “不好说,”齐翌也拿不准:“可能是乌鸦绒,也可能是羽绒服里跑出来的鸭绒,拿回去检测一下。如果是乌鸦绒的话,基本可以确定,冒牌货肯定跟乌鸦脱不了干系。” 说着,他将羽绒也装进试管里收好。 刚做完这些,忽然有只飞蚁撞向齐翌右脸,他下意识的挥手拍落飞蚁,然后抬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进了一大群飞蚂蚁,绕着吸顶灯上下翻飞打转。许是察觉到齐翌的目光,几只飞蚁忽然落下,朝着齐翌扑来,被他不客气的两巴掌拍飞。 “要下雨了吗?一下进来这么多飞蚁。”齐翌下意识的皱眉偏头,看向阳台外,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吞了一口唾沫,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老池……” 曾在支队看到的诡异一幕居然又复刻了——大群乌鸦正在楼外盘旋,无声翻飞。 察觉到齐翌面色有异,老池也偏头往外看,顿时就惊呆了。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诡异的场景,那种冲击感比起齐翌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老池还很怕鬼。 老池吸了一口凉气。 “老毛!老毛!”他忍不住叫唤,这个时候人越多越有底气:“你们赶紧来一下!” “来了来了,”毛宁安一边回话一边往外走:“怎么了?” 走到客厅他也呆住了:“哎?要下雨了?这么多飞蚂蚁……” 话音未落,他又看到阳台外盘旋的乌鸦群,更是目瞪狗呆:“我去,哪来这么多乌鸦!” 三个人齐齐看向门外,天空是一片静谧的死沉沉的灰色,黑色的乌鸦扑棱着翅膀上下翻飞,好像在窗外看了他们很久。 正这时,齐翌脸色骤变,猛一个箭步蹿上前,用力拉上阳台的玻璃门。 砰!砰砰砰! 门刚关上,四五只乌鸦就如离弦之箭般,重重的撞在玻璃门上,坚硬锐利的鸟喙甚至将玻璃门嗑出了几粒白点。 第45章 来无影,去无踪 “我艹!” “艹!咋回事儿?” 老池和毛宁安都被乌鸦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一跳,后退了好几步。 齐翌关上门后也退到三米开外,心有余悸的看着外边的鸟群。 几只乌鸦扑过来撞在阳台玻璃门上,此刻掉在地上抽搐挣扎,眼看不活了。 老池骂骂咧咧:“邪门了,这群黑毛鸟忽然发什么疯?自杀吗?” 毛宁安后怕不已:“到底什么情况?” “啊!” 就在三人面对阳台陷入沉默的时候,主卧传来一声惨叫。 三人脸色一变,老池最先反应过来:“糟糕,把里面的小兄弟给忘记了。”说着拔腿就冲到主卧。 齐翌和毛宁安也跟着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 主卧的窗户开了两个巴掌宽的缝隙,五六只乌鸦飞了进来,围着老毛的徒弟啄,外面还有更多的乌鸦盘旋,随时可能飞进来。 小徒弟顾不得屋子里的乌鸦,扑过去把窗子关起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头上,手背上已经被啄破了好几处皮。 老池大喊一声:“我来!” 说着他一把抄起旁边的书,随意卷成棍子大战乌鸦,没一会儿,几只乌鸦就被拍死在地上。 齐翌默默收起手上的螺丝刀。 几只乌鸦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但被啄一下就是个窟窿,搞不好得少块肉,何况外边的乌鸦成百上千,要全都扑下来攻击,他们恐怕会被活活啄死,而且死的很惨,不亚于凌迟。 几个人面面相觑,齐翌蹲下身,把几只乌鸦尸体搬到客厅茶几上,一字排开。 其他人也跟了出来,老池重新检查了一圈,把家里的门窗都锁上。 那几只撞门的乌鸦早已经扑棱不动,瘫在地上成了死鸟。齐翌目光从鸟尸身上挪开,重新落回鸟群身上。 它们已然在自顾自的无声盘旋,上下翻飞,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也对这儿没兴趣,之前的几只乌鸦更像是脱离大部队擅自行动的“刺头”。 齐翌冷静下来,一边给小徒弟简单处理伤口,一边说:“无缘无故的,乌鸦怎么会忽然袭击我们?” 老池犹犹豫豫的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几只乌鸦其实不是袭击我们,它们只是单纯的扑过来而已?” 小徒弟一边吸着冷气,抬头看灯:“它们会不会只是想进来吃虫子?” “有这个可能。”毛宁安还算理智:“大多数鸟类的视力都特别好,这里飞虫又多,它们很可能只是看到飞蚂蚁想进来捕食。”这话说的很没底气,但是此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齐翌给他们泼了盆冷水:“和大多数人的印象不同,乌鸦其实是昼出夜伏的昼行鸟,白天出来觅食,晚上一般在树枝洞穴等地潜伏过夜,很少活动。” 老池心里咯噔一声:“那这些黑毛鸟……” “所以第一次见乌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很诡异,这不符合乌鸦的生物习性。而且作为昼行鸟,乌鸦的视觉细胞偏紫外感光,红外部分基本是瞎的,夜盲症很严重。” 毛宁安觉得喉咙有点干:“房间里毕竟亮着灯,它们应该能看到吧?” “不知道,但主卧没有虫子。”齐翌摇头,他对乌鸦的研究没那么深,之前只知道它们是昼行鸟,杂食且嗜腐肉,其他大部分知识还是这几天恶补的。 三人都沉默了。 处理完小徒弟身上的伤,齐翌再次看向窗外。相比扑下来的乌鸦,齐翌更在意在外边盘旋的大群黑毛鸟。 “一定有人在驱使它们,是冒牌货吗?”齐翌暗想:“这些分明都是野生的乌鸦,他怎么做到的?” 毛宁安说:“对了,我在主卧发现几根又粗又黑的头发,大概七八公分,我寻思不像是汪藏锋的,就都收集起来了。” 老池跟着说:“我们也找到了这样的头发,估计是冒牌货留下的。” 老池又问:“你们有发现其他线索吗?” “暂时没有,你们呢?” “发现了一小滩呕吐物。”老池继续“邀功”。 聊了几句,交换好成果和意见后,他们决定继续干活,毛宁安带小徒弟回主卧,齐翌检查茶几上的乌鸦尸体。 羽毛上或多或少都附着有少量灰尘和柳絮,跟之前碰到的是同一批乌鸦。 粗略检查完,齐翌往阳台走:“我开一下门,你帮我盯着点。” 老池忙喊:“喂喂喂!你要干嘛?” 齐翌没理他,把玻璃门拉开了一条缝隙,把地上的五只乌鸦尸体都捞了进来,然后迅速关门上锁。 他把捡进来的乌鸦尸体。摆弄两下后,他说: “脖子都撞断了。” 老池手上也被啄了一下,看到这些黑毛鸟就来气:“这些乌鸦是疯了吗?如果不是吃虫子,它们都算敢死队了。你说着世界上有人能驯化乌鸦吗?” “不知道。” 齐翌两指掐起颗鸟头。乌鸦刚死,尸体软趴趴的,在空中左右晃动。 熟悉的一幕,让齐翌想到了从高会城肚子里捞出来的那只乌鸦,也是这样软趴趴的,被发现时同样刚死不久,但那只乌鸦死于呼吸性酸中毒,而不是撞断脖子。 脑袋里电光一闪,可惜灵感稍纵即逝,他还是没成功抓住。他不死心,把乌鸦放在手心,凑到眼前仔细扒拉着看,想要找出更多的共同点。 哪有那么简单,除了基本确定这些乌鸦应该来自同一栖息地之外,他没有更多发现。 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老池越发焦躁:“走吧,干正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先别管乌鸦了,等会儿把这帮瘪三带回去随你解剖”。 齐翌虽然不甘,还是只能先把乌鸦尸体装好,回头再腾空检查,当下还是汪藏锋家里比较重要。 冒牌货在这里动了不少手脚,恰说明他们找对了方向,必然要深入调查下去。 重新集中好注意力,齐翌又将电视柜、置物架、餐桌椅等处仔仔细细查过一遍,可惜都没什么收获。 再看一眼阳台外,不知何时,那群乌鸦又消失无踪了,除了五具鸟尸和玻璃窗上的几点白痕,没留下半点痕迹。 一切都和支队一样,鸟群悄无声息的诡异出现,昙花一现后又诡异消失。 乌鸦更像是某种信号,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又会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第46章 破门 老池不喜欢这种凝重沉寂的氛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起来,还真让他想到件事:“哦对,次卧上锁了,要不要去看看?” 老池刚刚关锁门窗的时候毛宁安就告诉他次卧门上了锁,本来打算最后再开锁看的,他们来了后一分工就没顾上说。 当时老池就发现不对劲,去试着拧了两把,果然没拧开。 齐翌的目光看向次卧,走过去上手转动门把:“怎么回事?” “小问题,这种锁很好撬。”老池一脸轻松,随意找了张硬卡纸从门板缝隙中塞进去,提起一角向下压,用卡纸去顶锁舌。 一顶没顶开,二顶还是没开,老池挂不住了:“这门有点东西……” 他又尝试半天,还是没把门打开,渐渐失去耐心:“老子明明推开锁舌了,门怎么还是不开?没事,你往旁边稍稍,我现在给你踹开!” 说着往后退了几步。 “等一下。” 他在老池家好像也碰到了这种情况,门怎么都打不开,最后还是老池踢开的,后边齐翌也看过门框,没发现什么问题,可能是被轻微的破损给掩盖了。 这回门又被卡住了,会不会是同样的原因?让老池踢门的话,会不会破坏掉证据?但不破坏证据怎么打开门进去?这房间也不可能不查。 “先别撬锁,看看门是不是被卡住了,如果是的话,我们想办法把门中间切开一个洞,别破坏门框,回头再看看上边是不是有机关。” “行吧。”老池接受齐翌的提议,一手继续捏着硬卡纸,确定锁舌已经被顶开后,另一手用力往里推。 门依然纹丝不动。 “应该不是被被重物抵住,大概率是在门框处就被卡住了。” 齐翌递给他一把小锯子:“那动手吧。” 老池下意识接过,然后忽然呆住:“我去,你怎么啥工具都有?这锯子拿来干啥的?” “锯骨头的。”齐翌平静且理所应当的说:“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随身带把锯子不是很合理?” “合理个鬼!”老池吐槽一句,然后拿着锯子开始打量门板,一时间有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你还不如给我个斧子,这尼玛怎么锯啊?” 齐翌:“斧子吗?你等我一下。” 老池:??? 然后他就看到齐翌走出去,不一会儿后又折了回来,递给他一把小斧子。 老池更加无语:“别告诉我你一个法医还随身携带斧头。” “消防斧,外边拿的,来的时候我看到楼层上有个微型消防站。你轻点,不要震坏机关。” 老池不再逼逼叨,拿斧头小心的门板上砍出几条缝,然后拿锯子传过缝隙咔嚓咔嚓的快速锯起来。 听到动静的毛宁安又跑了出来:“卧槽,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门被卡住了。”齐翌解释:“门框可能留有重要证据,所以只能选择锯门板。” 毛宁安无语:“哪有你们这样做痕检的,太暴力了,赶紧停下!” “晚了,已经坏了。” 毛宁安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齐翌顶了顶老池,让他抓紧时间继续锯,一边看着毛宁安转移话题:“卧室里查到别的蛛丝马迹了么?” “没,”毛宁安轻叹口气,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呢,反正是齐翌硬要动手的,便顺着齐翌的话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估计也就那样了。” 他看着眼前的门板,又颇有深意的看一眼齐翌:“如果这门真的被人为卡死的话,那门后边的次卧,说不定会有非常关键的线索。” “不,不一定。”齐翌摇头:“门后的可能不是线索,而是陷阱。开门瞬间很可能有危险,一定要小心。” 老池后退两步:“我突然不想锯门了。” “别闹。”齐翌说:“只要能解除掉陷阱的危险性,对我们来说就是很重要的证据。” 老池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锯子,又看看地上的消防斧,说:“但就这样开门的话,会不会太莽了?起码做点准备啊。” 齐翌纳闷的看他:“你不是一向超莽的吗?” 毛宁安走上来也劝道:“老池说的没错,还是小心为上,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危险。我看不如叫增援吧,带点工具来,试试看能不能从窗子进去。” “我们只是先把门开个洞,不急进去,可以先通过洞看看里边有什么。”齐翌不同意:“而且外面不见得安全,那群乌鸦不知道藏哪去了。” 想到乌鸦群,老池沉默两秒,转过身继续老老实实的锯门。 很快,门板就被锯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洞,约有半米长,一米五高,弯下腰就能钻进去。 老池拔出枪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往里看,但什么都没发现,里边就是个寻常的空房间,除了榻榻米和少量杂物以外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他又摸出手机,从大洞里探进去,对着四周拍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他不由怀疑的看向齐翌:“老齐,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齐翌不太放心:“你确定什么都没有么?” “确定啊。” “那进去看看吧,”齐翌弯下腰就想往里边钻,老池赶紧抓住他拉到自己身后:“去去去,要进去也是我来。” “行,”齐翌没逞能:“那你小心点。” 老池回了声放心,蹲下身子往里边挪。他没选择弯腰,那样虽然更加轻松,但不利于应变。 摸进房间,他先是举着枪小心翼翼的扫了一圈,再次确认安全后,才松了口气,反手把灯打开,并出声说:“安心吧,里边没什么陷阱,安全……” 砰! 全字刚出口,他头顶和榻榻米底下忽然传出一声爆鸣,吸引了老池的注意力。他本能抬头扫一眼,又扭头看榻榻米,瞬间被惊出一头冷汗。 “我艹!这什么鬼东西?” 齐翌和毛宁安都吓了一跳。 齐翌下意识的要冲进房间,毛宁安赶紧一把拉住齐翌,说:“小齐冷静!里边空间小,人多了反而施展不开,交给老池吧!” 说完他冲着房间里大声问:“老池!里边啥情况?吱个声,不行你就先出来!” 喊完那句话以后,老池就不吭声了,好在能看到他站在原地,不至于太过担心。 “我没事。”老池回道。 他身子一动不动,盯着床的方向,手指扣着扳机。 第47章 蛇蝎 齐翌也冷静下来,问:“什么情况?” “蛇!”老池回答:“好大的蛇,三条,拳头粗,圆脑袋,应该没毒。” 靠脑袋是圆是尖来分辨蛇是否有毒很不靠谱,毛宁安忙说道:“你先出来,把洞堵上,我们再想办法。” “好……我艹!” 齐翌看到,老池双腿刚刚弯曲,想蹲下慢慢往外转移,整个人就跳了起来,紧接着见他两腿交错,腰杆用力拧了下,像是往外丢什么东西,然后便是砰砰几声枪响。 一连串的变故,让齐翌瞬间揪起心,问:“怎么了?” “刚有两条蛇落我肩膀上了,幸亏我反应快没被咬到……他妈的!” 老池骂骂咧咧的从房间里钻了出来,骂完后说:“还真没让你说错,里面果然有陷阱,居然藏了几条蛇,真他妈的阴险!” 毛宁安问:“你开枪了?” “没忍住,把那些蛇都打死了。”老池说:“不过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蛇,要不叫增援吧?” 齐翌点头:“叫吧,能藏蛇就能藏别的毒虫,防不胜防,穿上防护服要稳妥点。先把门洞堵上。” 老池打电话摇人,刚挂完电话就耸着鼻子,闻闻自己肩头和巴掌:“你们觉得不觉得哪里有股臭味?” 齐翌本能的一吸鼻子,果然闻到异味:“应该是刚刚那蛇。” 老池一脸嫌弃的头往一侧偏,又骂起来:“妈的!这到底是蛇还是臭屁虫?怎么这么臭?” 几人一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老池蹲在侧卧门口,防止有蛇出来,一脸晦气。 很快增援就到了,王支队亲自带人来的,还带了两套防护服,不过看着像防蜂服,估计扛不住蛇咬。 向老池和毛安宁问过大致情况后,王支队给了齐翌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为什么要劈门?你平时也没有这么莽撞啊。” 老池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齐翌总是能用最冷静的样子去做最莽的事,他是没见过齐翌的各种疯批操作。 齐翌没多解释,王支队意味深沉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一套防护服要穿上亲自进去。 老池连忙跑过来去抢防护服:“我来我来,哪有我们在外面等着,让领导下地干活的道理。” 王支队拍开他的手:“去去去,我还没老呢,别跟我来这一套!” 说着,就让老池把门板搬开,亲自带人进去。 果然,里边的危险并未解除,他们很快又逮到两条蛇,还有三只毒蝎,他们拿了两个透明的塑料箱子把毒蝎装在里面才出来。 几个人围着毒蝎。 王支队弓着腰,一边脱着防护服:“啥玩意儿,你们有谁知道吗?齐翌。” 齐翌可是警队小百度,有的时候查百度还不知道搜啥关键词,问他贼快。 齐翌辨认了会儿,他研究法医昆虫学时正好粗略了解过这蝎子:“黄肥尾蝎,这种蝎子拥有剧毒且生性凶残,会主动攻击以杀死靠近的目标,相当危险。” 王支队皱着眉:“这几条蛇呢?” “王锦蛇,也叫菜花蛇,属于比较知名的大型无毒蛇,威胁相对小,受刺激时会散发出恶臭,老池手上肩上的味道就这么来的。” 王支队点点头表示了解。 危险解除后,齐翌和毛宁安进入客卧展开痕检,在榻榻米下的柜子里找到了两个破碎的玻璃缸,又在靠门处的吊顶上发现了个木盒子。 这三者上,齐翌都发现了火药残留,说:“王锦蛇和毒蝎估计就藏在玻璃缸和木盒里,上边被设置了机关,一旦触发就会将盒子炸毁,把蛇蝎放出来攻击我们。不过因为蛇会爬行,所以天花板上的两条蛇没有第一时间掉下来。 而且,玻璃缸上安置的‘炮仗’威力要大的多,炸毁玻璃缸之余还把榻榻米炸出了个洞,吸引了老池的大部分注意,没太留意头顶的状况。好在装毒蝎的缸子没被完全炸坏,跑不出来,不然更危险。” “但我总觉得有点雷声大雨点小,毒蝎危险,这么大的声响和动静下想靠杀人还是勉强了。还不如不要菜花蛇,多搞点毒蝎子扔到房间角落,更让人防不胜防。” 齐翌点头:“我也觉得,他的目的可能不是要弄死我们,他这么做更像是警告或者威胁,也可能是挑衅。” 王支队冷笑起来:“威胁?可笑!我们堂堂刑警,居然还能让一罪犯给威胁了? 他怎么想的?怎么敢的?挑衅我们有什么好处?这年头还有这么缺心眼的罪犯?脑壳有泡么?” “仇视和报复吧。”齐翌再次扫视一圈客卧。 除了玻璃缸和木柜之外,客卧并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痕迹,显然他之前猜对了,客卧上锁并不是为了阻拦他们调查的脚步,而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门后布置有机关,用来挑衅他们。 卡门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基本坐实了猜测,否则门根本不需要上锁,让他们猝不及防的走进卧室还更容易中招。 “王支队,我先回去吧。”齐翌不想再留下来,他觉得再留下也没什么意义:“收集到了一些生物学检材,拿回去化验看看结果。” “去吧,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 王支队应允,老池拉着齐翌先去了趟物证鉴定中心,送去在汪藏锋家找到的羽绒,这才回支队,处理手上的毛发、呕吐物等检材送去实验室。 等忙活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 “这会儿没什么事了吧?”老池问道:“是等一波老毛那边的结果,还是我们先去休息?” “休息吧,”齐翌难得的决定不熬:“养足精神,半夜可能也不太平。” 老池想到昨晚的事,严肃点头:“我的枪先不还了,只要我们人在支队里问题就不大……” “不,你还是还一下,避免出意外,”齐翌说:“枪被偷了更危险,即使不拿来对付我们,光丢枪就会让你特别难受,更别说你在汪藏锋家还开了好几枪。” 这话说的有道理,老池斟酌半天,决定去还枪。反正支队人多,有枪没枪对他来讲区别不大,枪的累赘属性更重一点。 第48章 惊变 (做了一些小修改) 齐翌简单洗漱完后去休息室等他,之后两人商量片刻,决定不锁门,就单纯关着,并在门口撒了一些固定指纹用的铁粉,然后和衣而卧,背靠背浅睡。 结果居然一整宿无惊无险。 清晨齐翌睁开眼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他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用磁铁把铁粉全部吸附起来,齐翌叫醒老池。很奇怪,这家伙大多数时候明明警觉的很,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但这次睡得很沉。 老池猛吸一口气,手脚炸了一下,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坐了起来:“怎么啦怎么啦,那个诡影又来了?” 齐翌一手插着口袋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喊你吃早餐。” 老池舒了一口气,又要躺回去:“别闹,我再睡会儿,难得睡个好觉。” 下一刻,老池惊醒:“蛇蛇蛇!” 他睁开眼睛就发现一条假蛇从他脸上掉下来,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麻买劈!齐翌你给老子等着!” 老池睡不着了,去到食堂发现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正在角落里淡定的吃着早餐,左手正拿着一叠报告在看,根本不带怕的。 老池要了一碗肥肠面,三个鸡蛋,一碗豆浆,端在齐翌对面重重放下:“你他妈几岁了?一把年纪恶作剧?” 齐翌淡定的说:“你几岁了?一把年纪了还赖床。” “我……”老池还想跟他说道几句,却听见刚打完早餐的毛宁安在不远处喊他们。 “老池,齐翌,早啊!” 毛宁安看精神状态还不错,昨晚应该没有熬太晚。 老池收拾下桌面,给他挪点位置,顺口问:“昨晚忙到几点?” “还好,十二点多就收队了。”老毛走到两人对面坐下:“可惜没有进一步的收获。你们这边呢?鉴定报告出来没?” 齐翌头也不抬:“正在看,不过你确定要在你们吃早点的时候说结果吗?” 毛宁安浑不在意,呵呵笑道:“我也是快二十年的老刑侦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说吧。”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齐翌便说:“呕吐物里确实发现了麦角酸二乙基酰胺,基本证明了汪藏锋在饮酒时被冒牌货下了药。 同时,几根头发都比较新鲜,并在其中好几根上检出了dna,为同一人所有,和基因库都对应不上,包括汪藏锋和许艾铃,很可能是冒牌货留的。” 还有一点他没说,因为跟案子无关——他的血检结果也出来了,除了血小板计数偏多、红细胞体积宽度偏高外,其他一切正常,并没有被下药什么的。这两项对他来说是“老毛病”了,对身体基本没有影响,他也不在意。 听他说完,毛宁安琢磨几秒,小心的说:“冒昧问一句,跟你有亲缘关系吗?” “没有。”齐翌面无表情:“之前就说过我是独生子,而且几个堂表兄弟中虽然有和我长得比较像的,但是都有一眼可见的明显差别。” 老池也是刚知道鉴定结果,多少有些意外。之前齐翌一直在看,他问也不搭理。 齐翌像侧脸长了眼睛,登时扭过头:“你在意外什么?” “咳咳,”老池心虚的说:“我之前还怀疑冒牌货会不会是你的克隆人,既然基因都不一样,那显然不是了。” 毛宁安也讪讪的笑起来:“其实我也想过……虽然克隆不是复制,但真的太像了啊,如果不是克隆怎么这么像的?人皮面具么?还是整容?” 齐翌也不知道,所以干脆不答,默默翻报告,突然想起冷藏室的事,又问:“对了,关于尸柜的调查,有没有新的进展?” “没有,”毛宁安说:“除了被涂了尸油外,尸柜正常的很。但我们也试过好几次,光凭油的润滑就想让尸柜悄无声息的滑出来根本不可能,这事可能会变成支队里的一个未解之谜。” 齐翌沉默。 脑洞大开的老池忽然问:“门被卡住,跟尸柜滑出,会不会是同一个原因啊?” 毛宁安莫名其妙:“风牛马不相及,这两件事你怎么扯到一起的?” “本质上不都是阻力吗?”老池说道:“打不开门可以认为开门的阻力极大,尸柜自己滑出来可以认为几乎没有阻力。” “放屁!”齐翌半点面子不给他:“门打不开,要么是被卡住,要么是被黏住,和阻力没关系。” 老池不甘心,又说:“那就都是看不见的力,门肯定有股力挡着,尸柜肯定有股力在推,都查不清这力的来源。” 这话倒是没错,可惜还是句屁话,齐翌直接懒得搭理他,埋头吃饭。 他吃饭向来很快,几口吃完后把报告折好往口袋里一塞,跟老池打个招呼起身就走,老池又赶紧端着餐盘追上去。 “你咋又跑这么快,等等我哎!” 放好餐盘,老池跟他并肩走着,又问:“现在干啥去啊?” 齐翌不理他,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然后掏出手机,在微信上问孙工通风管的情况,昨天他参与维修了,同时再问问姜晓渝查到视频来源没有。 孙工没回复,姜晓渝倒回的很快,她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并报给姬承鹏,正准备告诉他。 嫌疑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二十岁时曾有前科进去过一回,被判了七年,之后一直住在邮电大学附近,跟几个人一块合伙开了家宾馆,后因住客信息登记不全,有人在他宾馆里西毒卖银被查封,就开起了黑车。 许艾铃和汪藏锋恰巧都是邮电大学毕业的,当年许艾铃在宾馆里被玷污,他最近又上传了视频,嫌疑很大。 齐翌了然,把手机直接丢给老池。 老池手忙脚乱的接过,好悬没摔了,然后满脸懵逼的问他:“你干嘛?想换手机了找我碰瓷啊?” “不是。”齐翌说:“晓渝说上传视频的嫌疑人找到了,很可能就是当年玷污许艾铃并拍视频的家伙,你看一下,回头跟你师父商量商量,看要不要给汪藏锋透露,争取到汪藏锋的配合。” 老池眨眨眼,低头刷了会儿手机,说:“就这事啊,我知道了啊,早上刷牙时师父打电话跟我说了。” 齐翌一愣。 老池干咳两声:“等会儿我要跟师父一块去看守所审汪藏锋,你一块去吗?” 齐翌想了会儿,摇头:“不了,我打算去找一趟肖寄泽。” “噢?你找他干嘛?” “有点事。” 齐翌没细说,老池也就不问了,问也没用。 又在齐翌这边坐了会儿,老池就等到了姬承鹏的电话,他跟齐翌说一声,立马接通,边接边往外走:“喂师父,我在老齐这呢,马上就上去。” 刚走到门口,他脚步忽然顿住,脸色骤变:“什么?中毒了?在看守所?怎么可能?” 齐翌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老池。 第49章 毒杀 挂断电话后的老池脸色很是难看,臭的让人不敢靠近。 齐翌问:“汪藏锋在看守所里中毒了?” 老池重重点头:“这是极其严重的监管事故甚至监管案件!必须严查、严惩!” 他觉得胸口紧紧地,仿佛被压了块大石头,看守所投毒,这事情比打死个警察都严重,又低吼道:“简直胆大包天!他这是找死!自取灭亡!” 齐翌面无表情:“估计要开会了,我们上去吧。” 平时开会齐翌都是能躲就躲,但这事他知道自己肯定躲不了。 果然,刚到一楼大会议室门口,王支队就群发消息让除值班和出了外勤的民警外,都到大会议室集合开会。 会开的时间不长,也没说多少内容,主要就是提汪藏锋中毒案的严肃性,另外就是动员所有警员,要以最快速度侦破。 从会议室里出来后,姬承鹏又找到齐翌和老池,黑着脸压低了声音说:“最新消息,没救过来,送医途中死了。医院初步诊断是氰化物中毒,具体的还需要小齐你来确定。” 齐翌当仁不让:“行,我去解剖室准备,你们通知家属来签知情书。” “我跟你一起吧。”老池知道这种调查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给齐翌凑人头当工具人,以往他也一向都这么做的,角色定位很准。 两人到解剖室,准备工作刚完成,汪藏锋的尸体就送来了。因为家属还没到,解剖还没法进行,只能做尸表检查。本来以齐翌的性子不在乎这些,但被闹了几次,吃了够多教训,不得不妥协了。 和尸体一块来的,还有看守所提供的视频资料。 齐翌用电脑看了两遍,总结说:“七点五十七分,正在操场活动的汪藏锋忽然剧烈呕吐,很快跟着出现疑似呼吸困难的表现,八点医院值班医生赶到现场,把他抬到另一边,然后脱了他的衣服,给他服用高锰酸钾溶液洗胃。 但八点零六分,汪藏锋出现强直性痉挛,紧跟着出现角弓反张、失禁,值班医生倒了药在手帕上挤压,然后捂住汪藏锋口鼻,估计是亚硝酸异戊酯,之后给他带上救护车,在车里静脉推射了好几种药物……” 说到这,他略一顿,看一眼情况说明,继续说:“医生闻到明显的苦杏仁味,结合症状判断是氰化物中毒,于是立刻现场抢救。 他先是注射的亚硝酸钠葡萄糖注射液,之后用的硫代硫酸钠,紧跟着注射二甲氨基苯胺并口服对氨基苯丙酮,最后挂羟钴胺素点滴。” 放下情况说明,齐翌:“用药上没有什么问题,可惜汪藏锋摄入的氰化物可能太大量了,服用的还是无机小分子氰化物,病程极快,挂起点滴的时候全身肌肉已经松弛,很快就没了生命体征。” 老池飞快记笔记,好悬没跟上,几个药物的专有名词他更懵逼,用的谐音字甚至拼音代替。 记完后,他好奇的凑到尸体跟前,果然有股隐约的苦杏仁味,他又掰开尸体的嘴用手扇风到鼻子里闻了闻,味道更明显了。 “你小心点。”齐翌提醒:“无机氰化物遇胃酸会立刻分解释放出氰化氢气体,有剧毒,闻多几口你可能就着了。” 吓的老池脸都绿了,赶紧后退两步,赶紧给自己戴了两层口罩,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问:“防毒面具在哪?” 齐翌抬手指向某个柜子:“顺便帮我也拿一个。” 从病程看他服下的氰化物量可能大的很夸张,不得不防。 戴好口鼻式面罩,齐翌走到尸体边,先看看他手脚四肢,又观察了会儿躯干,抬手压压皮肤和胸腹最后掰开他的嘴看几眼,说:“死者皮肤口鼻呈现鲜红色,粘膜为樱桃红,都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症状。 其实没必要解剖了,接下来的尸检重点,无外乎是鉴定氰化物的具体类别和摄入量,取胃内容物和血液做鉴定就可以。不用等家属了,直接动手。” 老池怂巴巴的说:“不好吧?要是又挨个投诉……” “不至于,他们看不出来。”齐翌信心满满,立刻动手。 他技术确实牛批,花里胡哨的一通操作,很快就取到了两大管胃内容物,然后用注射器抽了不少静脉血。 “搭把手,把尸体送冰柜,我们直接去实验室。” 老池有些懵逼:“就完了?没下一步了?真的不用解剖吗?” “完了。”齐翌说道,他看着汪藏锋的尸体,惋惜的说:“解剖也只是为了确认死因和死亡时间,这些都能直接鉴定出来,就不动刀子了,给他留个全尸吧。” “也好。”老池同意:“也是个可怜人,被利用了不说,最后还被毒杀。可惜线索断了,好不容易……” 齐翌打断他:“不,虽然很惋惜汪藏锋的死,但正是打瞌睡凶手给我们送枕头:能在看守所投毒的没几个,精准投毒就更难,要做的事情不少,一定会留下大量蛛丝马迹,查就是了。” 老池点头。 两人一起扛着尸体进了冰柜,把检材送往实验室,就接到通知说汪藏锋的家属来了。 他们就住在本地主城区,来的快也正常,只是两个老人受不了这种打击,情绪都很崩溃,对警方怨念颇深,他们很容易把汪藏锋的死怪罪到支队和看守所头上,处理不好影响会很恶劣。 这次毒杀案,看守所说不定有兄弟要脱衣服,甚至换衣服。当然,如果是内鬼,换衣服也是应有之罪,不仅活该,还得受千夫所指,视为败类,根本不会有人惋惜同情。 带老人看过尸体之后,王支队便暗示齐翌先离开。 齐翌当然没有任何意见,跟家属接触本就让他头大如斗,不知所措,能脱身求之不得。 但他刚出解剖室,就看见姜晓渝急匆匆的跑过来。 “翌哥,你果然在这里。” “你找我?” “嗯,有件大事,冒牌货又出现了,而且……” 齐翌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支支吾吾起来:“而且什么?” “那边的学长跟我说,你今早去了看守所,接触了汪藏锋。” 齐翌:??? 第50章 离谱 “离谱!”齐翌觉得不可理喻:“冒牌货居然敢顶着我的脸去看守所?而且居然还接触到了汪藏锋?不知道提审起码得两人以上吗?” 姜晓渝语速很快:“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那学长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没跟我说太多。但我觉得,汪藏锋的死肯定跟冒牌货有关系。” 齐翌站定,闭眼呼了一口气,仿佛站在十字路口,车水马龙都朝他奔涌而来,让他应接不暇。 他勉强压下烦躁,理智说道:“你赶紧报给王支队,让他彻查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冒牌货究竟是怎么接触到汪藏锋的,是不是有内应。还有,动作要快,作案人肯定会想尽办法抹去痕迹,拖越久我们越被动。” “我明白,但王支队现在在陪家属……” 齐翌打断他:“这事情比安抚家属情绪更重要,你得知道轻重,快去!” “好。” 目送姜晓渝离去,齐翌深吸口气,握紧双拳。冒牌货比他想的还要大胆,且能量不小。 他不可能独自一人见到汪藏锋,除非拉个监管民警来凑数,但这种明显违规的事,所方没必要冒着风险配合,大可以让他再摇个人来。 如今出了事,看守所恐怕肠子都青了,一定也会展开内部彻查,得争取到他们的配合,免得他们升起遮掩的念头,甚至付出行动,所以动作必须快。 不过这些就是王支队该考虑的事情了,齐翌更多得想想他的处境。事情太大,即使他有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肯定也要面临好几拨调查。 齐翌回到办公室,电脑也没开,泡了杯茶,一口没喝。 这种等待的滋味很难熬。 果不其然,到了九点出头,就有人找到他了,不过态度还算客气,只是例行询问了些问题,齐翌一一回答,对方也还算满意,就结束了这次问询。 之后,从王支队那得知,本案影响太大,市局震怒,这桩毒杀案已上升到市局亲自督办,由总队等部门牵头直接调查,支队已没有太多话语权。 紧跟着又是第二波调查,这次换了个部门,态度强硬了些,但总体还好。 之后是第三波人,态度更加强硬冷漠。 紧跟着第四波,甚至直接玩起了有罪推定,齐翌丝毫没给他们留面子,开口就怼。 第五波,第六波…… 所有人送走,他面临的调查也算告一段落,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齐翌一口水没来得及喝,嘴里发苦,嘴巴已经干到起皮发白。 如果是为了自证清白倒也罢,只是僵硬的走程序,还要鸡蛋里挑骨头的感觉要把齐翌逼疯,好像顶着这张脸就是他最大的原罪。 此时已是傍晚六点多了。 “翌哥……”姜晓渝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有些担心的看向他。 齐翌摇头:“没事,例行询问而已,我一直待在支队,清清白白的,谁也不能给我扣锅,放心吧。嗯,你这边有新的消息么?” 姜晓渝说:“有,听说有人替冒牌货补上了空位,凑成‘双人双岗’一块提审汪藏锋,整个提审过程还算中规中矩,时间也不长,很快就结束。现在他正在接受隔离审查。” 齐翌还是觉得不可理喻:“脑瘫么?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同事没阻止他?” “具体我就打听不到了。”姜晓渝摇头:“而且也不知道冒牌货是用的什么手法投毒。不过基本能确定肯定跟冒牌货脱不了干系,他是七点四十二分结束‘讯问’的,汪藏锋刚回去没多久就毒发了。” 齐翌问:“有没有监控视频?” 姜晓渝说:“没,而且我也黑不进去。” “……”齐翌无语了,晓渝怎么比他还虎,居然还想黑进去。 “对了对了,”姜晓渝转移话题:“你还没吃饭吧?晚上一起吃点?” “好啊,我喊老池。” 姜晓渝发懵了,有些难以理解,女孩子请吃饭你第一反应居然是再拉个男人?而且你都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请他的吗? 不过姜晓渝其实已经叫过老池,回道:“我喊了池哥的,他去开车了……呀,估计他已经等了好久,我们赶紧过去吧!” 齐翌点头,跟她并肩往外走:“对了,怎么忽然想到请我俩吃饭?有什么事吗?” “没有。”姜晓渝可能有些麻了,浅笑着说道:“上回你们请我吃了串串,有来有往嘛。” 她内心可能在吐槽齐翌低情商吧。 齐翌不疑有他,默默走着。很快走到停车场,找到老池的车,齐翌拉开副驾驶门,姜晓渝刚刚露出笑容想说声谢谢,就见他歪头侧臀,一屁股坐了进去。 姜晓渝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默默坐进后排的座位。她不介意坐哪,就是单纯误会了,齐翌拉门的时候明明离得那么远,她还以为是帮她开的…… 老池显得有些兴奋,就是不时瞥一眼齐翌,笑容里带有点遗憾,可能是觉得副驾驶不是姜晓渝有些美中不足吧。 发动车车,老池问:“上哪吃?” “还是上次那家串串香吧,味道好,氛围也不错。”姜晓渝不假思索,显然早就想好了地方。 到了味巴适串串香,三人发现时间不太赶巧,正好是高峰期,需要等位。商量了下,他们都不饿,前面也只有几桌,决定排队。 坐下没多久,姜晓渝说:“对了,汪藏锋的流水调查结果出来了些,目前没有发现异常,没有大笔收款,这几个月的收支都符合往常规律。” 老池也在旁边巴巴的把他们昨天去汪藏锋家的事给说了:“我们昨晚去了汪藏锋家,那是一寸一寸的查,查的叫一个仔细,也没找到现金和其他贵重财物,我觉得可以排除收钱顶罪的可能了。结合他肚子里的药物,我更相信他是被人催眠。” 姜晓渝挪了挪凳子更挨着他们,问出了昨天齐翌提过的疑点:“可是催眠有什么意义?牛头不对马嘴,编造的记忆和事实完全不搭,分分钟就会被拆穿啊。” 说完她还补了一句:“而且,从冒牌货冒险毒死汪藏锋看,汪藏锋身上一定藏有能指向他的非常重要的证据,他有暴露的风险,既然如此,按常理他应该想办法把汪藏锋藏好,不该反而让他引起我们的注意吧?” 第51章 新的目标已经出现 “啊这……”老池看了齐翌一眼,求助齐翌。齐翌根本没想搭理他,臭显摆的,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说。 老池收回目光,磕磕绊绊的说:“他做的看似没意义的事情很多,冒充老齐,摸进他休息室给他穿衣服,冷柜,汪藏锋家客卧里的陷阱,还有乌鸦群。” 姜晓渝觉得好笑,眉眼弯弯的接话说:“还有乌鸦群,我听池主任说过这件事,今天队上很多人都在讨论,就很奇怪。” “不仅奇怪,而且有些动作完全是自相矛盾。”齐翌终于开口:“我分析了很久,总感觉不像是正常人的行为模式,我甚至怀疑这几天遭遇的事,搞不好是两拨人弄出来的。” 老池:“两拨人?不可能吧?你被人盯上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还是被两拨人同时盯上?” “可能是我想多了。”齐翌拧着眉心,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也觉得不太可能。 这话题很快就过了,因为聊不下去,容易聊死,只有齐翌一个人在琢磨,老池和姜晓渝在聊别的事。 过了十几分钟,姜晓渝又对齐翌说:“对了翌哥,我们已经抓住上传视频的嫌疑人,他承认自己传播银会物品,但不承认强间,也讲不清视频哪来的,前后三次说法都不一样。” 老池当即拍大腿:“一定是这孙砸干的!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取证确实很难,他死不承认的话案子没法推进。” 齐翌轻轻点头,人拿到了就好,他也觉得这家伙有很大嫌疑,但是讯问他不拿手,而且证据没拿捏死,还说不准,所以不发表意见。 “另外物证鉴定中心那边的结果也出来了,你们昨天送去检查的确实是乌鸦绒,而且脱落的时间并不久。” 老池惊了:“你咋知道我们昨晚送羽绒去证鉴中心?你在那也有人?” “听同学说的,”姜晓渝说:“正好问他些事,他想起你们跟我一个支队,就拜托我把结果转告你们,但今天翌哥很忙。” “不应该啊,他们保密意识强的很,一般只认文件不认人,同一个队的问了也没用。” “可能我们关系比较好吧,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池将信将疑,齐翌也颇有深意的看了姜晓渝一眼。 姜晓渝果然不简单,可能背景深厚,也可能别有用心,保险起见,齐翌觉得自己得防一手。 而且感觉姜晓渝今晚有点奇怪,隔一会儿丢一个挺重要但又就那样的鸡肋信息出来。 齐翌一向直来直往,想到就问:“晓渝,你有什么事么?” “啊?”姜晓渝连连摇头:“没有啊,就想请你们吃顿饭。” 齐翌不信:“你有什么直接说就好了,都是同事,我们能帮的都会帮。” 姜晓渝迟疑起来,好像快图穷匕见了:“那……” 老池也忙打包票说:“是啊晓渝,老齐说得对,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 “不太好吧?” “说吧。”齐翌一抬下巴。 “那我说了。”姜晓渝看向老池:“池哥,能不能带我出外勤?” 老池:??? 齐翌眉毛一挑,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姜晓渝之前就跟他提过这事,被他搪塞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真来找老池。 老池反问她:“为什么会想要出外勤?风吹日晒雨淋的,坐办公室不舒服吗?” “我从小就觉得女刑警很酷,但没想到好不容易当了刑警,居然是坐办公室的,有点不甘心。”姜晓渝低着头说:“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凡尔赛,但我真觉得太无聊了,想跟你们试试。” 老池点上根烟,半晌不言,姜晓渝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半晌后,老池吐出一大口烟雾,说:“外勤也没你想的那样惊险刺激,更多的是走访问话的活,或者风里来雨里去的找线索,再不然就是连着几天蹲在一个地方盯梢,只是换一种枯燥而已。” “所以不行是吗?”姜晓渝有些失落。 “四十八号,中桌。”不远处传来叫号的声音,已经快到他们了。 老池没说话,齐翌看了一眼门口招呼的服务员:“所以……这顿饭我们还能吃吗?” 姜晓渝被逗笑出声:“翌哥你说什么呢,当然可以啊,这顿饭只是回请你们,没别的意思的。” 于是齐翌目的达到了,他就是想转移话题。 但老池的想法显然跟他不太一样,他说:“站在我的角度,还是建议你安心搞好技术,比较轻松。 不过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支持,如果你真的想走外勤,建议直接找王支队。外勤永远缺人,只要你说他肯定很乐意把你调来,但你要想清楚,调来容易,想再回去就太难了。” “算了吧。”姜晓渝看着手里的茶:“他不可能同意的,我爸……算了,不说这个。” 齐翌和老池对看一眼,果然这个姑娘不简单,至少她爸能在王支队那打招呼,王支队还得给面子。 可能是因为目的已经“暴露”了,姜晓渝也不再藏着信息一点点往外挤,很快又干脆的说:“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你们。” “什么事?” “之前群里不是有人说,高会城的长子始终都没出现,觉得不合理吗?”姜晓渝问:“池哥还解释了一句,他得了尿毒症在住院。” 老池点头回应:“有这事,我还记得,就昨天说的吧?” 姜晓渝说:“我还是有些好奇,觉得就算是住院关键期,只要不是在icu里应该也不至于不闻不问,就查了一下他。” 齐翌侧过耳朵,姜晓渝说到这份上,明显是发现了点东西。 姜晓渝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弯下腰低声说道:“我抽空对他进行了简单调查,在网上发现了他湿屋伟滴筹的信息和其他各个平台的一些东西,发现他妈当初想把自己的肾脏给他一颗,可惜血型都配不起,又磨着高会城给他捐。” 老池好奇的问:“然后呢?” “高会城拗不过,答应做配型,然后发现他的血型跟他也不同,同样配不起。这对夫妻都是b型血,而他是ab型。而两个b型血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老池目瞪狗呆:“就是说……这娃儿居然不是高会城亲生的?” 姜晓渝点头:“当时高会城当场就把他老婆狠狠打了一顿,还在医院里大闹,还上了当地新闻和一些自媒体,之后不久,他老婆就郁郁而终,高会城和他长子也再没往来。” “这些年,他长子过的也很苦,透析耗光了他的积蓄,还和老婆离了婚,债台高筑,靠平台筹钱治病,还照着网上的方法做了自制的简易透析器,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齐翌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姜晓渝问:“你是不是想说,他的长子也具有一定作案动机?” 第52章 溜号 老池没反应过来,过了半天才问:“你们是说……高乙恒偷了他爹的尸体,然后把他吉尔割了?” 齐翌低头用脚拨拉着小石子,算是默认。 他之前看过这个名字,老池一说也就反应过来。 高乙恒,高会城的长子。 老池难得抓住实质性的疑点:“不能吧?他一个病入膏肓的尿毒症终末期患者,哪来的力气扛起高会城跑的健步如飞的?” “我也不理解,”姜晓渝说:“我看了高乙恒的照片,没有翌哥高,目测只有一米七五到一米八,而且很瘦,身材特征跟翌哥完全不像,没有假扮翌哥的条件。 但同时,我又查到他住院过程中几次离开医院,还被他的责任医生在逼乎上在‘不遵医嘱’和‘无知者能有多无畏’这两个话题下吐槽过,看医生的说法他自称是回家了。” “不仅如此,离开医院再回去的话,得重做核酸,等结果出来了才能回他的病房,特别麻烦,他被医生骂过好几次,所以我觉得很可疑。” 齐翌下总结:“也就是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他离开医院也不来看已故的高会城,说明心里怨念极深,人死了怨气也消不了。” “这么说是很可疑,”老池说:“可是不存在条件的话,有必要调查吗?” “为什么不?”齐翌反问:“汪藏锋的案子被上面接去了,我们无法插手,还要配合接受调查,其他方向又没有思路,不如我们抓住他这条线试试看。” 姜晓渝也说:“对啊对啊,他没有条件,可以找个有条件的人帮他。而且我记得他妈当年被高会城强行占有的事基本实锤了吧?这动机不是一般的强,值得花点功夫查查。” 老池嘟嘟哝哝:“总觉得有点儿戏。” “那这样,”齐翌有了主意:“等会儿我们仨抽空去接触接触他,也不搞传唤讯问那一套,就打着例行问话了解情况的名义,判断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嫌疑。” 老池一脸怨妇的表情:“又要加班啊?” “反正晚上都没事,干完还要回支队睡。”齐翌无所谓,他太想弄清楚这背后发生的一切了,所以只要有一点方向,他都不打算放过。 “行吧。” 聊着聊着,终于轮到他们上桌了,老池又拿了两大盘各式串串过来,还点了小酥肉和刨冰,三人边吃边聊。 吃饱喝足,一看时间才八点,老池直接拉他们去冬兰医院,直奔住院部。结果却被护士拦下了,不让他们进病区。 齐翌直接亮出警察证:“你们这里有没有叫高乙恒的?他在不在病房,我们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护士看到警察证态度好了点。 “16床病人高乙恒,男性,三十二岁,慢性肾衰竭尿毒症期,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吧?” “对,是他,他在不在?” “在是在,晚查房的时候有记录,之后也没人离开过。”小护士想起这个病人了,吐槽道:“这家伙确实动不动往外跑,每次回来我们都得拦着他,让他做了核酸去过渡病房等着,他也折腾我们也折腾。” 吐槽完她回过劲来:“哎?他是在外跑的时候犯事了吗?那我们该配合,你们办过手续没有?文书我看看。” “来得及,没赶上办。”姜晓渝笑眯眯的说:“你看这样可以吗,我们给你出示健康码行程码登记,然后你把高乙恒喊到过渡病房,我们就在过渡病房谈,或者就在外边电梯间谈也可以,谈完了我们再出钱让高乙恒去做个核酸。” “这……”小护士有些为难,斟酌了起来,还是不同意:“你们就把手续补了再来嘛,怕他跑掉的话,留两个人在这边守着,一个人回去办也行啊。” “时间上太吃紧了,我们也怕出意外。” 姜晓渝说起好话,好说歹说,小护士终于松口了:“我帮你们问问吧。” 于是她不管姜晓渝几人的反应,直接端起座机打电话。 这么折腾了四十多分钟,齐翌他们终于进到了隔离病房,护士去找高乙恒。 又三分钟过去,护士急慌慌的小跑着回来,脸色铁青,看到齐翌冷冷的眼神,更加心虚了:“那个……不好意思,高乙恒好像跑了。” “跑了?”齐翌愣住。 “他之前明明在的,病区大门没有病人进出过,我也没想到他会跑。” 齐翌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左胸口,通过工作牌记住了她的名字。 柳依依。 齐翌直接冲出去,跑到病区,很快找到高乙恒的病房,打开门快步走进去。 病房是三人间,另外两张床位都空着,中间床被子凌乱的堆在一边。 齐翌上去探手去摸。 还有余温,人刚走不久。 房间深处的窗户大开,窗台上留有半枚脚印,其他几面窗户都安装有限位器,只能开个巴掌大的缝隙,唯独这扇窗的限位器不翼而飞,只留下个黑窟窿。 护士追了上来,急急忙忙的说:“你不能来这边,不合规矩,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能乱来。” 齐翌回头冷冷的看她一眼:“规矩?我配合你们的规矩,结果就刚刚,嫌疑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飞了。你现在还跟我讲不合规矩?” 他的目光让小护士有些害怕,在他身前两米处停下脚步,眼神躲闪,似乎有点害怕齐翌:“我也不晓得他居然能跑呀,他一个尿毒症患者哪有精神乱跑,再说,这里是四楼……” 小姑娘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齐翌没太为难她,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窗户。 窗户玻璃和把手上都有指纹,他将指纹固定在随身携带的指纹采集卡上,拉开被子,在病床上找到了几根毛发。 他还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酸臭味,猜测高乙恒有脚气。 把这些信息都记下来,齐翌听见脚步声,回头就看到老池和姜晓渝跑过来。 “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姜晓渝说:“我问了楼下保安,给他看过高乙恒的照片,他说看到高乙恒从出口走了,就在几分钟前。” 老池说道:“我追了出去,但没找到人,医院地方比较大,他可能躲在哪儿,也可能直接打车走了。老齐,查监控吧。” 第53章 定位 监控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高乙恒从住院部五楼的神经内科病区出来,然后搭乘电梯下楼,从挨着住院部的北门离开。 当时护士也没拦着,以为只是去楼下超市买东西的家属,住院部的管理是严进宽出,于是还帮他开门放行了。 而他住的肾病·内分泌内科在住院部四楼,很明显,他从楼外爬到了五楼,然后翻窗户进去。 也不知道他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怎么做到的,还从外边扯坏了五楼病房的窗户限位器,把里边的病人吓一跳,等人走后忙告诉了护士,护士又上报到医院保卫科。 所以姜晓渝才能这么快锁定具体位置。 齐翌很快上五楼了解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事出突然的原因,五楼病区的护士要好说话的多,看了证件后压根没拦他们,把齐翌领到了那间病房,询问病人及家属。 “当时我正在吃水果,”其中一名病人说道:“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我就去看,结果看到有人在拉窗户。窗户被卡着,但是他用力扯了几下就扯开了,他就爬了进来。” 坐在他边上的中年妇女心有余悸的说:“当时我被吓坏了,就拿水果刀指着他,问他要干什么,他看上去也很害怕,说有鬼要抓他,说完就出去了。” 病人接茬:“等他走了,我俩还是心慌,就按了护士铃跟她说情况。” “警察叔叔,出了什么事情啊?”女人八卦的打听。 女人看上去比齐翌还要大一轮,齐翌被这一声叔叔喊得一噎,让他们好好休息,跟他们说晚点时可能会有同事过来找他们问问详细情况。 等电梯的时候齐翌见周围没人才跟老池说道:“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忽然用这么冒险的方法逃跑?” 老池突然被cue,懵了,像在课堂上走神突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齐翌从没指望他,自问自答:“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可能是在暗中观察我们的冒牌货,也可能是柳依依,有必要查查看。” “柳依依是谁?” “就那个小护士。”齐翌说:“我怀疑她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当然,也不排除她是真的称职,要谨慎调查。” 老池觉得齐翌有些离谱:“你会不会太敏感了?刑警也不能谁都怀疑吧。” 齐翌说:“所以我说,要谨慎调查。” 老池没话说了。齐翌又问:“其他人什么时候赶到?” “在路上了,师父带着小罗和小秦过来。” 齐翌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 重新进入四楼住院病区,这次他们也没再受到阻拦,柳依依坐在护士站,惴惴不安。 姜晓渝就坐在她边上,正拿手机刷微信,同时也是在盯着柳依依,免得她跑了。 看见齐翌,姜晓渝站起身说:“翌哥,你看看微信。” 齐翌斜一眼柳依依,心中了然,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于是掏出手机上微信,就见姜晓渝之前发来的几条信息。 姜晓渝:翌哥,我拜托值班的同事定位到了高乙恒,看方向他正在往自己家走,定位与一辆出租车吻合,已确定司机信息。 后面跟着车牌号码和司机的信息,包括电话号码。 姜晓渝:能不能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配合配合我们? 齐翌手指飞速的在屏幕上划过来划过去:不妥,对司机来说风险太大,让他们在必经之路以查酒驾的名义设卡拦下来。 姜晓渝:那王支队那边怎么说? 即使高乙恒逃跑,嫌疑大增,但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贸然动这么大阵仗抓人,后面可能下不了台。 齐翌:我去忽悠王支队。 姜晓渝惊了:忽悠? 确实是忽悠,因为正儿八经的汇报王支队不可能同意,但话不能这么说,齐翌还是敷衍着回:你看错了。 他退回上一级页面,找到王支队,有保留的向他汇报情况:王支队,我们发现一个具有极大作案嫌疑的人,但他跑了,你能不能调动力量拦截。 虽然是深夜,但王支队还是很快打电话过来。 齐翌走到一旁接通电话:“王支队。” “怎么回事?” “人在医院跑的,从四楼翻窗出去,爬到五楼,然后从五楼坐电梯下来,现在打了辆车,正往他家跑,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交警队的同事,在路上以查酒驾的名义拦截。” 王支队是个人精,听他只说逃跑的过程不讲其他,已经琢磨过来他的骚操作,但还是选择相信他:“地点。” “我让晓渝跟你汇报。” 齐翌走回来,把手机递给姜晓渝。 她也走到一旁,跟王支队交流起来,说几句后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齐翌。 齐翌说:“你留在这等姬队他们,老池跟我走。” 老池提醒姜晓渝注意安全,就让小护士把电动玻璃门打开,跟齐翌并肩离开。 上了车,老池才问:“去逮高乙恒?” “不,直接去他家看看。”齐翌说:“如果他在路上被拦下,就喊同事直接带他回家。” “那为什么不干脆在他家布控就完了?” 齐翌说:“怕他改变目的地。别啰嗦了,走吧。” “哦。”老池放首提神醒脑的重金属,驱车往高乙恒他家开去。 齐翌“啪”的一声把音乐关了,兀自闭上眼睛。 他莫名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窃尸案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天,他第一次离真相这么近。 兴奋之余,他不忘在脑子里勾勒高乙恒的形象,揣摩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从五楼病人的描述中,他隐约觉得高乙恒有点奇奇怪怪的。 鬼?高乙恒为什么会叫他们鬼? 八分钟后,有兄弟转告齐翌说高乙恒已被拦下,他当时想跑,但这家伙身体基本油尽灯枯了,很快就被追上拿下。 齐翌让他们先把高乙恒带上车,等收到消息后再把他带到他家来。 高乙恒家离冬兰医院有段距离,他们十点出头才到目的地。 他住的地方是典型的老破小,地段倒是还行,但房子起码有三四十年了,环境不大好,房价和租金都很便宜。 考虑到高乙恒家底早已被掏空,住在这也可以理解,但选择去冬兰医院而不是更近的二甲就有点迷了,齐翌怀疑他是为了离高会城的家城南小区更近而有意为之。 站在楼下,仰头打量片刻,齐翌说:“走吧,上去。” 第54章 碰撞 二楼,高乙恒家门口,老池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怎么进去?” 齐翌眼皮也不抬:“你不是会撬锁吗?” “不……不好吧?” 齐翌静静的看着他,老池默默掏出卡纸塞进门缝,边忙活边说:“先说好啊,要是反锁了我可没辙……哎,开了。” 说着老池便抬手把门推开,老旧的防盗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其刺耳。 里面一片漆黑,两人站在门口,齐翌正要踏出步子—— 哐啷! 室内发出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齐翌和老池脸色骤变,忙先后冲进去,刚跑到客厅就听见卧室又传出砰砰两声,他俩刚跑到卧室门口,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窗户跳了下去。 “该死!”老池暗骂声,扑到窗户边往下看,就看见个人一步一瘸的往远处跑,越跑越快。 “快追!”齐翌推了老池一把。 “好,你自己小心。”说完,老池纵身一跃跳下楼去,稳稳的落地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黑影。 他没喊站住之类的废话,因为没用,就闷头追。 齐翌站在窗子前,看他们越跑越远,直到看不到。 老池跑的明显比黑影快很多,应该能追上,以他的身手拿下那家伙估计也不成问题。 长呼口气,齐翌走回卧室门口准备开灯,但不知是断电还是跳闸了,灯打不开,他摸出手机打开电筒,借着手机的光线打量房间。 室内环境挺恶劣的,卧室狭**仄不说,墙皮还有明显的脱落,其中一角甚至都露出红砖了,地砖上也腻了层似油非油的东西,像包了浆,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屋子里充斥着股酸臭味,衣服鞋袜到处都是,床也没有床架,就铺了层瓦楞纸把弹簧垫放上边,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垫单染上了层暗黄色,皱的不成样子。 整体来说,这房间和汪藏锋家截然不同,如果说汪藏锋家让人感到温馨和希望,那么这间屋子就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高乙恒已经完全没心思收拾了。 客厅更是不堪入目,小小的餐桌乱的不成样子,沙发茶几上堆满了杂物,靠近厨房的地上放了大量的水瓶和外卖盒,阳台就更过分,齐翌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不知到房东看到会作何感想。 大致看过他家的布局,齐翌回到卧室。之前的嫌疑人就待在这,可能留下了些蛛丝马迹,他打算从这开始重点查。 刚进卧室,手机灯光一扫,齐翌觉得脑壳隐隐作痛。 太乱了,虽然凌乱意味着没有被人收拾过,更容易找到证物,发现线索,但确实也让人很头秃。 再难也得搞,他把手机临时揣进兜里,摸出手套戴好,开始工作。 哈哈…… “嗯?”他猛然抬头,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喘气声? 齐翌心跳加速,秉着呼吸左右乱看,最终目光落在了衣柜上。 床铺没床底,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衣柜。他深吸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永远随身带着的螺丝刀,缓缓朝着衣柜走去。 他心跳加快,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站在衣柜前,他又打起了退堂鼓,万一里边真藏着歹徒,他自己能应付吗?要不然还是等老池回来。 他决定还是稳一手,两眼紧紧盯住衣柜,掏出手机打起光,又默默的后退几步。 盯着盯着,他越发心焦,老池怎么还不回来?万一柜子里真有东西,忍不住了跑出来怎么办? 哈哈…… “艹!” 齐翌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再一次听到了呼吸声,很清晰,绝对不是错觉,而且声音居然不是从衣柜中传出的,而是他身后的床铺。 猛然转身,一个两三岁小孩大小的影子向他扑来。 “去你妈的!”齐翌一脚朝着影子踹去,居然正正的踹中了,诡影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被他踹回了床上。 与此同时,齐翌抬起手机,刺眼的电筒灯光正正的照在诡影脸上,就见它满脸黑毛,看不见眼睛鼻子,嘴巴却夸张的大,仿佛合不上似的,露出里边锯子般的尖利牙齿,以及一根黏糊糊的紫红色舌头。 “呜哇嗷!”诡影发出怪叫,又朝着齐翌面门扑来。 齐翌也毫不客气,右手螺丝刀狠狠对着诡影刺下,正正的扎中诡影脑壳,居然还迸射出了两颗火花,把它扎的嗷嗷怪叫着落了地,接着齐翌又是狠狠一脚把它踢飞出去。 他忍着痛戒备的看着诡影,险些把眼泪给疼出来。 这鬼玩意儿硬到令人发指,齐翌脚趾剧痛,指甲可能都劈折了。 飞出去的诡影手脚一阵乱舞,似乎察觉到齐翌不太好惹,居然不再攻击,反而转身翻窗跑了。 齐翌忙一瘸一拐的追到窗户边朝下看,就见那诡影已落到了街上,顷刻间就闪没了影。 齐翌心有余悸的回过身,一屁股坐到地上,后背靠着墙大口喘气,刚刚两下真是惊险,这鬼玩意儿比前几次更凶狠,一个不慎可能就要受伤甚至丧命。 那玩意儿真硬啊,螺丝刀居然都被擦出了火化,还有了一丝丝弯曲,就这都没捅穿诡影,没见半滴血,齐翌心里纳闷,这玩意儿倒底是不是活物。 他双眼盯着弹簧垫,看到被掀开的被子下边,露出了个黑黢黢的窟窿。原来诡影之前一直躲在床垫里,要不是发出了喘气声,真叫人防不胜防。 但它怎么会躲里边?它知道自己要来,在这埋伏? 喘了半天粗气,齐翌觉得自己恢复了点儿,撑着膝盖站起身。 老池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皱着眉端起手机,犹豫要不要给老池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让他专心抓人,既然已经确定这里有问题,就先喊同事过来光明正大的查。 他打开群聊,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键入一个个字符。 哈哈…… 齐翌手指忽然僵住。 怎么还有喘息声?哪来的?床垫里?衣柜中? 他心跳再次加速,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螺丝刀,脑子发懵,身子微微颤抖,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第55章 反杀 哈哈…… 好像压着嗓子轻笑般的喘气声再次出现,激的齐翌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回声音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强压下恐惧,齐翌把手机收回口袋,微微眯着眼,渐渐适应室内昏暗的环境。 齐翌视力一向不错,夜视也过得去。 即使没有灯,卧室里也不是全黑。月光混着楼外的路灯照进屋子,眼睛适应微光环境后,还是能比较清晰的看清东西的。 抓着螺丝刀,他面对着衣柜,缓缓往门口方向挪动,然后直奔厨房,找到把明显很久没用,带有锈迹的菜刀,回到衣柜前。 菜刀明显很钝,但并不影响杀伤力,甚至上边的锈迹还相当于“附魔”,能造成名为破伤风的魔法伤害,给齐翌些微安全感。 哈哈…… 听着衣柜里传出的声音,齐翌还在犹豫要不要拉开衣柜。 直接拉开柜门太被动了,不如后退一点,等里面的东西冲出来再狠狠砍上一刀,这样机会更大点。 而且说不定再等会儿老池就会回来,就更稳了。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越琢磨越没底气,齐翌很快放弃,缓缓后退,退到衣柜和床铺中间,然后觉得床垫也未必安全,又挪到墙边,后背贴着墙,眼睛盯着衣柜和床垫。 他觉得这样一来,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都有个反应的空间,应该算比较安全。 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齐翌用力攥着刀把,感觉掌心满是汗水。他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心弦静静绷着,在崩溃的边缘反复试探。 哈哈! 喘息声频繁了很多,隔几秒就会出现一次,而且听起来更加急促了,齐翌猜测,它可能随时要跳出来,便缓缓举起了菜刀,随时做好砍下去的准备。 不管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砍它丫的! “救我……” 齐翌脸色骤变,他是不是听到了求救声? “救救我……” 确实,很低很低的求救声,从衣柜里传出来的,听起来像是个小女孩。 哈哈! 喘息声再次响起。 不能等下去了,齐翌深吸口气,目光渐渐锐利起来,渐渐往衣柜走去。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但脚步却很坚定。 他想过求救声可能是陷阱,但他不敢也不能赌,万一真的是有人在求救而他坐视不理,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睡好觉了。 “救我……” 走到衣柜之前,齐翌最后深吸口气,尽力调整好状态,接着便秉着呼吸,用力拉开柜门。 哗啦啦啦…… 开门瞬间,大量乌鸦扑棱着翅膀从衣柜里飞出,齐翌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同时左手护着脸,右手挥舞着菜刀胡乱劈砍。 正这时,一抹银光亮起,带出条弧线划向齐翌。齐翌再顾不得乌鸦,眼里只剩那道刀光,只觉双眼刺痛,后颈生寒。 危急之际,他艰难的向后迈了半步,上身竭力后仰。 他却终究没躲过刀光,他听见极微弱的刺啦声,温热的液体自他左脸涌出,他脸上湿了一片,左手手指间是黏腻的血,他还听到血落在身后的滴答声。 伤口好像很大,还是在脸上,这下玩大发了。 齐翌无视了仍在呼呼乱飞的乌鸦,没顾得上感受脸上的剧痛,死死的盯着那道从衣柜中扑出来的幼童大小的诡影。 影子看不清模样,似手非手的爪子好像握着把锋利的匕首,此时刚刚挥出一刀,身子扭出了极其诡异的形状,正是旧力已尽,新力难生之时。 齐翌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右手菜刀狠狠朝左上方提起,正正砍中诡影的侧身。 昏暗的卧室里,再次迸溅出两朵金黄色的火花,那诡影尖利的嚎了声,被齐翌直接砍飞出去,落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齐翌决定痛打落水狗,却见诡影异常灵敏的翻过身,紧接着咧开大嘴,伸出黏糊糊浑圆粗长的舌头,一边嚎着“救救我”,一边猛地冲向窗户,翻身跳了出去。 哗啦啦! 满屋子乱飞乱撞的乌鸦,此时竟也像统一收到了某种指令,忽然朝着窗外飞了出去,一只不剩,除了几十片凌乱飘舞的羽绒,就只留下几坨灰白色湿漉漉的鸟粪。 齐翌强撑着扫一眼衣柜,除了凌乱挂着堆着的衣服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才一屁股坐回黑暗里。 屋子里只能听到齐翌喘着粗气的声音,飙升的肾上腺素缓缓回落,火辣辣的剧痛失去压制,齐翌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抽着冷气。 他双目燃着火,轻轻抬手,指尖颤抖着抚摸到刀伤,浑身便是一阵哆嗦,手如触电般缩了回去。 真他妈疼啊。 伤口起码有四指宽,从嘴角一直裂到颧骨。 这下毁容了,脸上狰狞的刀疤怕是会吓到别人,好在他的职业也只用跟死人打招呼。 他还没结婚,可能以后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齐翌勾着头,忍不住胡思乱想。 明明脖子和肩膀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这下又多了道,好在没必要重复打破伤风,倒是省了点事情。 血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就像眼泪一样。 齐翌坐在黑暗里,抱着头,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呜咽声。 过了一会儿,齐翌又渐渐平静下来,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痛,他开始回顾刚刚经历的事情。 求救声果然是个陷阱,但好在是个陷阱,起码意味着没有人被劫持,也不会有无辜者受伤,否则处境会更加被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诡影很了解他啊,知道他虽淡漠,但身为警察,做不到见死不救。 可最后诡影喊着“救救我”又是怎么回事?它拥有类似八哥的技能,能模仿人类发音,却无法理解具体的意思? 两道诡影究竟是什么生物,甚至究竟是不是生物?居然一个赛一个的硬,他菜刀都砍卷刃了,砍出明显的豁口,却没破诡影的防,一滴血都没出。 胡思乱想了十几秒钟,他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再次站起身,走到墙边坐下去。 衣柜是没危险了,床垫还未必,他得小心着点,免得再受袭击。 摸出手机,他删掉了尚未编辑完的信息,重新键入,让同事把高乙恒直接扭送回支队,并戳王支队让他再增派几个人过来,调查这边的情况。 老池还是没有回来,齐翌有些担心,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厕所里火锅烧烤一人醉,张艺兴呀天上一霸,卧槽,无情……” 熟悉的音乐铃声自外边传来,且越来越近,齐翌立刻扭头往外看去。 “来了来了!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开灯啊?”老池声音宛如天籁,紧跟着铃声传入齐翌耳朵里,接着又是啪嗒啪嗒几声,他好像在按开关:“嘿,居然没电?” 脚步声再次响起,下一刻,他高大的身影终于站在门口:“你……” 他目光落在齐翌脸上,瞬间大惊:“我艹,你又受伤了?怎么回事?” 第56章 僵局 老池心里憋着一团火,黑着脸送齐翌去医院处理伤口。 听完齐翌简单转述的情况,他后怕之余,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揪出诡影给活拆了。 齐翌已经恢复了冷静:“你这边什么情况?让嫌疑人跑了?” “跑了!”说起这事老池就更气了:“麻买劈!老子想不明白,明明都把他追到死胡同里了,他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齐翌问:“死胡同?到底怎么回事?” “搞不清楚。”老池用力砸了下方向盘:“嫌疑人虽然跑的没我快,但很熟悉这一带的环境,跑起来左闪右躲的,我一时半会追不上。等好不容易追到死胡同里,他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在附近找了圈,到处都找不到,奇了怪了真的是。” 齐翌也觉得奇怪:“你看到他消失的吗?” “那没有。”老池说:“就追到个巷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右拐了,但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发现右边是死路,人已经不见了。” 齐翌说:“你可能是被套路了。他对那一带很熟,可能早就计划好了逃跑路线,你被耍了。” “我晓得,但就很烦。”老池还在骂骂咧咧:“他妈的,本来都能抓住他的……艹!” 齐翌默然。 总觉得今晚的遭遇很不对劲,不同于之前的几次遇袭,这次像是他们专门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然后引开老池对他下手。 甚至高乙恒的逃跑都只是计划的一环,借着他逃跑的方向引齐翌两人去他家里。即使齐翌暂时没上门,他们也大可以埋伏的久一点。 只要足够了解齐翌,就知道他迟早会去现场侦查。 但问题是,既然他们都已布置好了陷阱,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弃?他压根没破诡影的防,但两只诡影都在遭受攻击后慌慌张张的跑了。还有从衣柜涌出来的乌鸦…… 疑点越来越多,丝毫没有头绪,齐翌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就在沉默中,两人到了医院。 伤口又长又深,齐翌左脸被缝了两层,单外层就缝了二十针,贴了块巴掌大的无菌敷贴。 处理完伤口,已经十二点多了,老池黑着脸把齐翌送回支队,说什么也不让他参与高乙恒家的后续勘察工作了。 齐翌也不坚持,毛宁安是个靠谱的战友,他选择相信。 “高乙恒怎么说?审了没有?” “还没。”犹豫一阵,老池还是说了:“师父决定晾他一下,顺便多收集点线索,等对他有比较系统的了解再说,他家的勘察情况和你对他的判断都很重要。” 齐翌点头。 回到支队,两人直奔高乙恒隔壁的观察室。除了姬承鹏外,王支队竟然也在,大马金刀的坐在边上,脸色跟之前的老池差不多黑。 他不仅出离的愤怒,还承担着极大的侦查压力。齐翌脸上创口长达6.3厘米,已经达到了轻伤一级的标准,投毒案后又出现了袭警事件,他们分局的尊严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这导致除了毒杀案外,整个由4.05碎尸案引发的后续系列案件,都已进入了上级的视线,引起了他们足够的重视。 听见开门声,他转头看,视线落在齐翌脸上,沉声问:“没事吧?” “没伤到骨头。”齐翌说道,反问:“高乙恒怎么样。” 王支队神情缓和了些,看到齐翌脸上的伤口,跟着吸了口凉气:“先别管这些了,你这段时间就呆在支队!好好休息!先把伤养好了,破案的事情交给我。要是有人再乱嚼舌头,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齐翌像把上了膛的枪,倔强的杵在那,抿着嘴一步不退,他没说话,但态度很坚决。 可以不让他侦查,但要是连犯人都不让他接触,他不干。 老池在旁边和稀泥:“他为了查这件事脸都不要了,您要让他休息,他今晚得憋死。” 王支队知道齐翌性格,还是侧过身子转移话题:“人就在里面,非常嚣张,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跟到家了一样。” 齐翌也发现了,单向玻璃那面的高乙恒根本不带慌的,正抖着腿抠指甲,嘴边甚至还挂着诡异的笑。 不同于汪藏锋先前的那种嚣张强硬,他更多的是带着无所谓的态度。 很好理解,他已经没几天好活了,又有什么好畏惧的?他进去后他们甚至还得帮他吊着命,尽量不让他死在里头。 想到这些他就更有恃无恐了。 面对他这样的滚刀肉,姬承鹏也感到非常头疼:“齐翌,你怎么想的?” “除了袭警之外,目前也只有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齐翌说:“针对高会城,他是有作案动机的,对高会城有着即使死了也无法消除的怨气,有可能干出割叽泄愤的事。” 姬承鹏眉头紧皱:“可是他明显没有作案条件,就他这体格……” 齐翌打断他:“今晚的事,证明了他有同伙。” “有点武断了,”姬承鹏说道:“他也可能只是被利用,作案人猜到你要去他家,提前去布置陷阱。”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如果没有同伙,他怎么知道我们去医院找他,又是谁发信息给他,让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跑呢?” 姬承鹏无言。 齐翌接着问:“晓渝回来了吗?” “我让她回来了。”王支队说道:“以后别做这样的事。还有你,接连几次遭袭击也不汇报,明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还独自一人待在现场,你怎么想的?” 齐翌知道王支队是在关心自己,但这话他没法接,只瞪了老池一眼。 肯定是这家伙吃里扒外,当着他的面暗地里就把情况给王支队说了,齐翌不瞪他瞪谁。 老池觉得齐翌被袭击受伤,已经算是“铁证”,不会被神经病了,才把这几天的事大致汇报给了王支队。 “你还瞪人!”王支队气不打一处来。 齐翌转移话题:“柳依依怎么样?” “没实质性的证据,先观察着。”王支队说:“不一定是她通风报信,你这几天可能一直被人盯着,不排除有人看到你们进医院后,就给高乙恒发了信息的可能。” 姬承鹏接话:“信息被他删了,好在运营商那边留有记录,虽然看不到内容,但能查到收发时间和号码,就在你们到医院后不久,有个虚拟号码利用伪基站给高乙恒发了条信息。” “盯着我吗?”齐翌拉条椅子坐下,眼皮低垂:“意料之中。” 第57章 疯子 姬承鹏还是决定和高乙恒接触接触,就当先做个试探。 “我也进去吧,”齐翌申请:“有些话我想当面问问他。” 姬承鹏没意见:“可以,池猴子就不用来了,在外边看着吧,齐翌跟我进去。” 王支队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便绕出去走进讯问室。 看见动静,高乙恒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齐翌脸上,嘴角挂着的笑放肆了很多,用劲儿压低了声音:“你是齐翌对吗?我知道你,你想抓我,你要死了。你怎么还没死?” 齐翌一愣,这是什么展开? 高乙恒转过头,又看向姬承鹏,脑袋微微一歪,语气变得有些疑惑:“你是谁?也想死吗?” 姬承鹏还是面无表情,龙行虎步的走到高乙恒的对面坐下,身子往后压在椅背上,两手抱着臂膀,压迫感扑面而来。 “高乙恒!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高乙恒像是感受不到审讯室的压抑:“知道,医院,给我治病的地方,还不收钱。” “放你妈的屁!”姬承鹏火冒万丈,用力拍桌子:“你给我老实点!认清楚你的身份!” 高乙恒还是在笑,竟给人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他说:“我很清楚,我知道我有病,我是病人。” 姬承鹏声音拔高了几分:“够了!少给老子耍无赖!你清楚自己为什么进来!” 齐翌微微皱眉,感觉高乙恒有些不对劲,同时也感觉姬承鹏的反应有些不妥。 他一个病入膏肓,没几天好活的人,跟他发脾气有什么用?又不能真的打他。姬承鹏作为支队最大触的审讯员,没理由不懂这个道理。 这是他讯问策略的一环? “我知道,我知道。”高乙恒眼睛微凸,嘴角不自然的勾着,笑的诡异阴森:“我要死了,因为高会城欺负我妈,所以齐翌要杀我。但是只要我割掉他的勾勾,塞到乌鸦的肚子里,死的就是齐翌了,哈哈。” 说完后,他转头看着齐翌:“你就是齐翌对吗?你为什么还没死?我明明已经把高会城的勾勾塞乌鸦肚子里了。你为什么还没死?你来杀我了是吗?” 他满脸疑惑,仿佛好奇齐翌为什么还活着,但说到齐翌要杀他时也没半分恐惧的情绪。 齐翌只觉毛骨悚然,脑袋里蹦出四个大字:精神分裂。 逻辑混乱,思维狗屁不通,但又遵循着自己那一套因果,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 齐翌不解,不管是老池提供的还是姜晓渝调查的资料,都没说高乙恒有精神分裂症。但他症状如此典型,住院后只要一和医生沟通就会被发现,他们没理由一直隐瞒着。 难道他是被抓时受到太大的刺激,忽然得的精神分裂?或者之前病情没那么严重,现在才严重起来? 齐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姬承鹏眉心皱起褶子,嘴边两道法令纹像是拿刀刻上去的,他死死的盯着高乙恒,也觉得高乙恒疯了。 一个生命剩下没几天的人,还tm疯了,这对讯问工作而言是个天大的挑战。甚至因为他的精神状态,讯问取得的全部供词都会无效化。 姬承鹏是真觉得头疼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板着脸问:“你刚刚说,你割了高会城的升职器?” “是勾勾,”高乙恒微笑但认真的纠正:“我割下他的勾勾,狠狠的从乌鸦屁股里塞进去,为了治病。” 顿了顿,他很认真的看着姬承鹏,两手并拢抬起,露出腕间明晃晃的手铐,接着两只手腕交错呈十字,右手竖着,食指点点自己太阳穴:“这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也要死了。齐翌如果不死,你和我都要死。” 这句话听上去像三流故事里的诅咒,但每一个死字都刺激的两人头皮发痒。 姬承鹏只觉得牙疼,跟疯子交流起来特别费劲。他提到了高会城的吉尔和乌鸦,但从乌鸦屁股塞进去是什么鬼?不是塞进高会城嘴里吗?乌鸦不也被塞进了高会城肚子? 懵逼。 他看向齐翌,真不知道该怎么和高乙恒沟通,只能寄希望于法医知道怎么和他交流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齐翌轻轻点头。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不过知道跟精神分裂的病人聊天,尽量顺着他们话来说,让他们多讲点,以便从他们破碎崩坏的逻辑中,找出独属于他们的规律。 “你刚刚说,你脑袋里有个声音,对吗?” “不是脑袋,这是我的妈妈。”高乙恒说:“是我妈妈告诉我的。高会城打她,她害怕,躲进这里住了。” 齐翌问:“她现在还在跟你说话吗?” “在说的,高会城在敲门,他要进来找妈妈,妈妈不让我开门。她让我早点回家,找到衣柜里的黑猫,吃掉他孵的蛋,高会城就找不到路了,会去找你。” “……”齐翌也有些打脑壳,高乙恒的逻辑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一般的精神分裂怕是都没这么严重。 他还是强打精神,问:“你打车回去,就是为了吃黑猫蛋?” “哦,那不是,”高乙恒摇头,他忽然皱着眉,敲敲自己额头说道:“妈,你先别哭,我马上就哄你睡觉。” 说完,他露出抱歉的笑,轻声对齐翌说:“不好意思,我妈还小,比较粘人,吵到你们了。” 齐翌艰难的表示理解:“没关系。” “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我打车回去。我不找黑猫蛋,高会城很好玩,他现在就那么小一个。” 高乙恒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圈出个乒乓球大的圆形,说:“很好玩,我要把他种到土里去,这样宇智波鼬就不用死了。” 齐翌:??? 姬承鹏:??? 两人的眉头都在乱跳,为毛又tm扯到宇智波鼬?他的逻辑直接通到二次元去了?再继续问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深吸口气,齐翌决定再试试:“宇智波鼬?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啊,宇智波鼬是乌鸦,”高乙恒说道:“我把高会城的勾勾塞进他屁眼里了,如果不把高会城埋进地里,他就会死。我想活,也不想他死。” 齐翌决定换个问题:“那我为什么会死呢?” “我不知道。”高乙恒摇头:“我只知道会有鬣狗吃掉你,但是你没死,我的肾脏就会爆炸,剧毒的蝎子会从我身上爬出来,变成龙吃掉他。” 说到最后,他指着姬承鹏。 第58章 征象 重新回到观察室,齐翌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而老池则很懵逼。 王支队还在观察着高乙恒,他收回目光:“当务之急,是尽快送高乙恒去做司法精神鉴定,看他到底是真疯假疯。” “明天一早我带他去。”齐翌说道,他们支队不具备做司法精神鉴定的条件和资历,几名法医都不擅长这块。 接完活后,齐翌又说:“但我看,他应该是真疯,寻常人理解的疯子不是这样,装疯的人更多表现的是癫狂和歇斯底里,再不然就是装傻,而不是这样的逻辑破碎。” 姬承鹏问:“可能他下过功夫去学习了解呢?这方面的知识不难找到。” 齐翌耐心解释:“是不难找到,但他在破碎逻辑当中,已经透露出了大量信息,如果是装疯卖傻大可不必如此。更何况他本身也没几天好活了,装疯逃避法律制裁的动机其实并不强烈。” “我不关心他到底是不是装疯,看鉴定结果就行了。”王支队沉声说道:“我只关心,小齐你认为他透露了什么信息?” 齐翌早已在脑子里整理了许久,此时王支队问起,他不假思索的说:“高会城、割叽、乌鸦,这是三大最粗浅的表象。 我认为即使他没有亲手切了高会城的吉尔,至少目睹了全过程,只是这样的现象在他眼里和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 接下来是回家、鬣狗、衣柜和蝎子,这是切实存在的物象,回家是他逃离医院后的目标;吃掉我的鬣狗应该是在代指袭击我的诡影;衣柜是诡影藏身之处;而会化作龙的蝎子则是藏在汪藏锋家里的黄肥尾蝎和菜花蛇。 最后是比较模糊,我暂时摸不准的几个概念:敲门、黑猫蛋、要爆炸的肾脏、住在脑子里的妈妈,乒乓球大的高会城,不把高会城埋进土里就会死的乌鸦宇智波鼬。这些概念之中肯定也隐藏着非常关键的信息,但我猜不透。” “那个,”懵逼的老池挠着头说:“我记得好像还有一条信息,高乙恒说只要他吃掉黑猫蛋,高会城就找不到去他脑子里的路了,就会去找你,这是什么意思?和‘鬣狗’有关系吗?” 齐翌沉默良久后,轻轻摇头:“不知道。但按他的说法,‘鬣狗’是他把高会城的吉尔塞进乌鸦屁股后来吃我的,而高会城是在敲门去找他妈妈,吃黑猫蛋会让高会城找不到路而来找我……” 老池微惊:“只有你能听到的敲击声?” 他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当高乙恒那毫无逻辑的认知跟齐翌的遭遇对应上,简直细思极恐。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齐翌还是摇头:“应该不是。他还没吃黑猫蛋,高会城还是在敲他的门,要进他脑子。” “那敲击声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也有可能高乙恒的逻辑里隐藏着一段:为什么高会城找不到他就会来找我?是不是意味着高会城既知道我又知道他,所以在他吃掉黑猫蛋前既来找我又去找他? 当然,这是基于我们的正常逻辑猜的,高乙恒的逻辑未必是这样,我还是没能摸准他的思维规律。” 边上的姬承鹏表情微妙,他觉得一帮人聚在一起认真研究疯子的话太滑稽了,又听不明白敲击声、诡影是什么东西,听得云里雾里的。但看王支队同样严肃的表情,他强压下了怪异感,依然认真听着。 齐翌这几天遭遇的事只报给了王支队,王支队也说暂时别往外传,所以老池没转告姬承鹏。 关于高乙恒的逻辑商量到这就暂时告一段落,齐翌转而问高乙恒家的情况:“毛主任他们在现场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王支队说:“高乙恒家里实在太乱了,整理起来需要不少的时间。虽然发现大量毛发,但也可能全都是高乙恒的,价值可能不大,等他们回来了会送去实验室。” 齐翌又问:“在现场有发现唾沫之类的吗?” 唾沫里含有大量的酶,甚至可能含有少量口腔细胞及菌群,也是比较重要的特异性证据。 可惜,在老池家发现的鬼影,明明唾沫都拉丝了,事后却怎么都找不到,落在他脖子后边的几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没发现。”王支队说:“倒是发现了些溅落状血迹,估计是你的。” 齐翌虽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点头说:“应该都是我的,我虽然捅到了第一个诡影,还砍到第二个影子,但他们都没见血。” “老毛拿到了你留在现场的刀,”王支队说:“晚点会让他们送回来做鉴定,看看刀刃上有没有黏连东西。” 说完,他盯着齐翌脸上的伤口看:“早点休息吧,好好养伤,对了,抽空去整形科看看,能不留疤就别留疤,你这还没结婚,以后咋找对象。要不我拜托人给你介绍个?之前你还不愿意,现在可别挑了。” 齐翌好歹是铁饭碗,再加上一米八几大高个儿,宣传部每次拍片都恨不得拉他过去,刚进来那会儿在婚恋市场也算是抢手人物。只是他自己拒绝了。 齐翌眉头跳了跳,婉拒:“王队,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转身要走,王支队喊住他:“这几天你就在支队好好休息,不管去哪,先给我打报告。没我的批准,不许乱跑!” 齐翌默不作声,他自在惯了,这样一来,像绑住了手脚。 王支队声音严厉了几分:“听到没有?” 齐翌根本不怕他:“明天要送高乙恒做司法精神鉴定,之后我想回家一趟。”在王支队略带压迫感的目光下,又补充道:“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王支队有些牙疼,这个齐翌…… 和他目光对视半晌,王支队还是妥协了:“带上池贤宇、毛宁安他们协助你,调查完就回来。” “好。” 老池在旁边打包票:“王支队放心,我帮你看着他!” “今晚就先到这里,”王支队大手一挥:“去休息吧,明早准你们睡到自然醒,睡饱了再干活。” 齐翌起身,和老池前后脚离开。 观察室里只留王支队和姬承鹏。 姬承鹏没忍住,好奇的问:“王支队,怎么回事啊?齐翌和池猴子前天晚上遭的入室盗窃,也是有预谋的袭击?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王支队:“先别打听这么多,回头有机会我再跟你讲。” “行,那我也去休息了,有事叫我。” “嗯。” 第59章 鉴定 早上七点,齐翌准时睁开眼睛。 这该死的生物钟。 他躺在沙发上,摸着脸上的敷贴,看着天花板发呆。 老池在地上打地铺,鼾声如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伤口像抹了辣椒油一样火辣辣的疼,他昨天晚上疼的睡不着,起来吃了两颗布洛芬,才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睡去。 他破天荒的在床上赖了十分钟,起床,挤好牙膏,刚含了一口水在嘴里,齐翌“哗”地一声就吐出来,疼得龇牙咧嘴,站在原地吸了两分钟冷气。 牙肯定没法刷了,齐翌呼了一口气,蘸湿纱布小心的擦擦牙齿当洗漱,也没叫老池,独自去小食堂吃饭。既然王支队让他们今天睡到自然醒,那就让老池睡个够吧,他这几天也怪累的。 他在角落默默啃着馒头喝着豆浆,啃到一半,姬承鹏来了,坐到他对面笑问:“怎么没看到池猴子?” “还在睡。你怎么也不多会睡儿?” “习惯了,也就池猴子没心没肺的睡得着。” “嗯……”齐翌含糊了一下,说话的时候扯得脸也在疼,不是很想说话。快吃完了齐翌才问:“等会我俩送高乙恒去鉴定吗?” 姬承鹏嗯一声:“今天没多少活,重点就在他身上。王支队的意思,鉴定完后有时间再多跟他聊聊,看能不能挖出更多信息。” 齐翌点了点头,高乙恒虽然精神明显不正常,但挺配合的,好像也很喜欢跟他们聊天,问什么都会答。 昨晚时间还是太短,多聊聊一定能挖出更多信息,哪怕只是碎片式的,也很有帮助。 刚吃完饭,老池睡眼惺忪,胡子拉碴的走过来。 “呦,你俩今天凑一块了,小齐齐早上起来了也不喊我。” 齐翌在手机上打好字:停车场停你们。 说完,就直接离开小食堂去找姜晓渝。 他想要打听毒杀案的进展和高乙恒的信息,目前只能找她,后者依赖她的网络技术,前者王支队肯定也知道,但不会跟齐翌说。 结果姜晓渝居然还没来上班,他只能回自己办公室,打开微信找她。 那边回的很快,不过是语音:翌哥,我在开车,拜托等我一下,我等会儿来办公室找你。 十分钟后,姜晓渝小跑着走进齐翌办公室,一看齐翌脸上的敷贴,倒是真的着急:“怎么这么严重?” “没事,小问题。”齐翌吸了吸鼻子,又抬头看她:“你想出外勤的话,除非特殊任务,不然最好不要用香水,蹲点盯梢的时候容易暴露。” 姜晓渝表情凝固了,她没喷香水,是洗发水和护肤品带的味道。 但齐翌这话是不是能理解为,已经默认带她出外勤了? 反应过来后,她抬起头,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小兴奋,嘴角也勾着:“好的,翌哥记住了!对了,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吗?” “之前我在老池家拍的视频,你有什么发现吗?” 姜晓渝摇头:“视频本身没有问题,确实没拍到有价值的东西。” “监控呢?” “还在查,工作量很大,一时半会很难有结果。” 齐翌有点小失望,很快调整过来,切入正题:“高乙恒呢?查到更多关于他的消息没有?” 仔细想想,姜晓渝谨慎的说:“网络上的他不一定真实,不过基于他手机记录的各种数据信息,我整合成了他的个人大数据,能确定一些特征标签。” “说说看。”齐翌有点意外,目光平平的直视过去。 姜晓渝说道:“性格方面,大方、热情,具有典型的奉献型人格特征,这几年经常给他妈妈和老婆孩子买东西,离婚后也没变,但对自己又很吝啬,一部三千的手机用了五年。 对钱没有概念,不喜欢参与电商促销活动,懒得研究规则凑单,不喜欢纠结,点外卖经常点那几家,买东西也喜欢去买过的店,生活轨迹基本留在自己家附近,很少出门,作息不规律。” 仔细将这些特征记下以后,齐翌问道:“还有吗?社交方面呢?” “基本只局限于网络,和以前的老朋友老同学大多也是在网上聊,”姜晓渝说:“生病后他就越来越宅了,不喜欢出门,不参与聚会,整天在家里打游戏。 和老婆离婚时,他卖了自己的车子房子,钱分给前妻一半,他前妻就回了区县娘家,他手里的那部分还了欠款后,基本都砸进了医院,之后就靠筹款和网络兼职为生,有钱了就上医院,没钱了自己在家耗着。” 齐翌接着问:“他做什么兼职?” “枪手,论文和毕设这块,还有有声书配音。”姜晓渝接着说:“从他最近写的论文和聊天记录看,他去年底就开始有些逻辑混乱了,但不明显,有可能是最近病情才恶化的。” “医院的医生怎么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姜晓渝摇头:“昨晚罗尤勇他们到医院后,我就回家了,我觉得在家里收集网络信息,比留在那更有用。” 齐翌很赞同:“没错,就算想出外勤,也别丢了自己强项。” 说完,他又半闭起眼睛,专心在脑子里整合从姜晓渝这得到的信息,渐渐在脑海里形成了更全面清晰的人格肖像。 姜晓渝见他沉思,干脆坐到一边耍手机,没打扰他。 很快,齐翌重新睁眼:“还有件事,汪藏锋的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 这案子关系到整个系列案件,虽然被市局接手了,他也必须想办法打探到进展。 “在彻查,整个看守所上上下下都在查,暂时没有消息。”姜晓渝说道:“这么大的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出结果,可能要一两个月。” “行吧。”齐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站起身说:“不耽误你了,就这样吧,后边有事我再微信找你。” 姜晓渝也起身:“行,我随时在,有消息我也转告你。” “嗯,中午请你喝奶茶。” “好啊。” 齐翌捂着脸,说这么多话,伤口疼的要死。 走到停车场,老池他们已经在车里等着了。由于是押送嫌疑人,这次开的是单位的专用押解车,配有专门司机,他们只需要坐在后边盯着高乙恒。 齐翌闭目养神,高乙恒一路上一直嘟嘟哝哝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很快,警车开到了市精神卫生中心,齐翌带着高乙恒先后做了精神状态鉴定和刑事类行为能力鉴定,确认了他的精神伤残等级。 忙活了大半天,中心给出鉴定意见:高乙恒确实患有精神分裂症,精神残疾四级,目前为减轻刑事责任能力人。 中心暂未出具意见,尚需收集更多信息进行调查,建议给他办理住院,送去羁留病房。 鉴定医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坐在桌子后面给三人解释高乙恒的病情。 老池:“医生,能不能确定四月八号那天他是否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老头啧了一声,摸着稀疏后移的发际线:“现在能参考的有用信息有限,还真不太好说,只是根据冬兰医院医生的讲述和病例记录,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认为当时高乙恒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他病情严重恶化就在最近一两天。” 只是对齐翌来说,他觉得这样一个尿毒症病人,刑事责任能力完全与否不是那么重要了,高乙恒都未必能熬到开庭…… 第60章 拉扯 “真的疯了……” 电话那头,王支队眼睛都直了。 这意味着,他们问出的东西,在法律上大概率都是无效的,充其量只能为他们指引个方向,还不能保证方向正确与否。 精神病人的逻辑混乱,说的东西是真是假,谁又能分得清?就像他说妈妈住在自己脑袋里,乒乓球大的高会城敲门,分明就是胡扯,但细细琢磨,又觉得内里逻辑可能与案子有关。 办好手续,把高乙恒送进羁留病房后,齐翌坐在他的床边问:“怎么样,还喜欢这里吗?” “挺好的,”他说:“如果窗外那棵树能不发脑电波吵我睡觉,我就会好好撒尿,不捅他皮燕子了。”说到后面,笑容逐渐变态。 老池拳头硬了,这家伙最后一句话是看着他说的。 这跳脱的逻辑让齐翌也很头疼:“你还记得你割了高会城的勾勾吗?” “记得,我只是病了,不是傻了。”高乙恒说:“我知道自己是疯子,得了精神分裂,但我觉得自己的记忆和智商正常,医生说的我都懂。” 齐翌半张脸都被敷贴挡住,看不出表情。 他点了点头,语气温和:“挺好的。那你记得是怎么割的吗?” 高乙恒仔细想了想,说道:“记得,妈妈让我回家给鬣狗喂饭,我看到高会城躺在我床上。我以为他就是鬣狗,想叫他起床吃饭,但他破破烂烂的,我不敢碰他,怕碰坏了,所以就割了他的勾勾。” 齐翌艰难的跟着他的思路,问:“鬣狗?是要吃我的鬣狗吗?” “我不知道。”高乙恒摇头:“我没见到鬣狗,我只知道,只要我把高会城的勾勾塞进乌鸦屁股里,鬣狗就会吃掉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呢?是有人告诉你的吗?” “没有人告诉我。”高乙恒说:“我就是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告诉我我才能知道呢?没有这个道理,没有人告诉我,但我知道窗外的树在发脑电波,而且很吵,让我睡不了觉。” 齐翌抬起头做了个深呼吸。 虽然明知道他病了,但还是忍不住让齐翌每一秒都想打他。 他决定先不深究这件事,换了个问题:“你回家以后,除了高会城外,还看到了别的东西吗?” 高乙恒摇头说:“没有,就只有破破烂烂的高会城,他躺在我床上。” “乌鸦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我叫他他就来了。” “你为什么要翻窗逃跑?” “哦,我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他叫我爬到五楼,从五楼出去,这样我才有机会回家,把高会城埋进地里,不然就会被你们抓去治病。” 说到这里,他似乎很生气:“你们来的太快了!高会城没埋好,宇智波鼬死了,是你们害死了他。” 齐翌从他乱麻一般的信息当中抽出一条线:“你昨天说,宇智波鼬就是乌鸦,对吗?” “对也不对,”高乙恒说:“宇智波鼬是乌鸦,乌鸦不是宇智波鼬。” 齐翌觉得打脑壳了,只得往细了问:“这个名字,特指被你塞勾勾的乌鸦是吗?” 高乙恒摇头:“可能我刚刚没说清楚,他是那只乌鸦,但那只乌鸦不是他,这样明白了吗?” 老池头顶要冒烟了:“你都在说些什么啊?什么是不是的?” “愚者。”高乙恒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想捅你皮燕子了,你不配。” 老池眼睛瞪得滚圆,差点气炸:“你tm皮痒……!” “你要死了。”高乙恒冷不丁的说:“你跟齐翌走太近,妈妈说你也要死了。” 老池完全不在乎这些东西,脖子一耿大声嚷嚷着:“鬣狗也要吃我是吧?让它来!看我打不死它!” “不是鬣狗,是好朋友。”高乙恒说:“他开着他住的小黑盒子撞你。” “放屁!”老池不屑的呸了声,但忽然想到之前在冷藏室莫名滑出来的尸柜,忽觉遍体生寒,细思极恐。 高乙恒露出灿烂的笑容:“看来他已经找过你了。” 齐翌深吸口气,跳出高乙恒的怪圈,问:“高会城怎么去你家的?” “不知道,”高乙恒很干脆的说:“我回到家就看见他躺我床上。” 难道是有人把高会城的尸体送到他床上?冒牌货干的? 齐翌接着问:“你之前说,高会城打你妈?” 高乙恒脸色忽然黑下去,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抬手捂着自己额头,嘴里开始低声念念有词。 几十秒后,他才不满的说:“你们刺激到妈妈了,小声点,她要睡觉。” 齐翌盯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你要死了,我告诉你吧,妈妈很喜欢你,你死了以后帮我照顾妈妈,我把她嫁给你,给你烧点房子,以后我喊你爸,你叫我岳父。” 齐翌:??? 他面瘫脸好悬没崩住。 好气啊,明知道高乙恒是疯子还是想锤他。 他接着说:“高会城是土匪,妈妈是被他抢回家的压寨夫人,他总是打妈妈,还生了好多小土匪。我原来也是,但我看到妈妈在哭,我不想妈妈哭,所以好好上学。” 这话逻辑还比较顺,齐翌能理解。 高乙恒又说:“我在高会城的酒瓶子里撒尿,他喝了我的尿,我就能考一百分啦。” 齐翌掐眉心:“你妈妈怎么死的?” “你不要乱说,她没死,只是搬家了,住在我脑袋里。”高乙恒说:“她要高会城给我肾,高会城不同意,她非拉着高会城去,后来高会城说我不是他儿子,又打她,她天天哭,生病了,决定搬家,就搬进我脑子里啦。” 这一段逻辑也顺,齐翌又问:“高会城总是欺负妈妈,你想杀他吗?” “想。”高乙恒不假思索:“但是那时候我还没病,不敢杀人。现在我有病啦,我想把他头拧下来,咬住他的勾勾,把他吊到天上去。但是他死了,变成了好朋友,只有那么大一点点。” 他又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圈出乒乓球大的圆。 老池更觉不寒而栗,所以高乙恒说的好朋友真的是鬼? 齐翌也吸口气,他看出来了,高乙恒知无不答,不需要顺着他套话,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这段时间你都接触过谁?” 高乙恒摇头:“只有你们和医生。” “那我换个问题。‘妈妈’和‘宇智波鼬’,到底是谁?” “……”高乙恒第一次沉默,半晌,他忽然夸张的笑起来:“被看穿啦!嘿嘿嘿,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老池:??? 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第61章 关键碎片 齐翌盯着高乙恒,语气又硬又沉:“‘妈妈’和‘宇智波鼬’到底是谁?” 他眼底多了份执着、坚定,虽然形容憔悴,但眼神就像开了刃的刀斧,锐利逼人。 “你不是猜到了吗?”高乙恒笑得很开心,带着精神病人缺魂短智的无邪,脸上却又是成年人的皱纹晒斑。 他猛地靠近齐翌,鼻子距离他不到两寸,笑嘻嘻的看着他:“宇智波鼬就是你啊!” 齐翌脑海里轰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瞪回去:“他跟我长得一样?他叫宇智波鼬,是因为他像动漫里一样,会驱使乌鸦,是吗?” 高乙恒无趣的坐了回去,对齐翌一眨右眼:“bingo!对了!你比那个愚者强的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也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是你,我知道你,齐翌,你要死了。 我说过,我把高会城的勾勾塞进乌鸦的屁股里,你就会死,你会被鬣狗吃掉。我要把高会城埋进土里,因为我不想你死,你是好人,妈妈很喜欢你。” 齐翌盯着他:“‘妈妈’喜欢的是‘宇智波鼬’吧?” “有什么区别呢?”他歪着脑袋,好像真的搞不懂:“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有什么区别呢?” 这下齐翌百分百确定了那家伙就是冒牌货,而且冒牌货和高乙恒有过间接接触。 齐翌接着问:“妈妈是谁?” “妈妈就是妈妈,她住在我的脑袋里,”高乙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嘘,小声点,她睡了,别吵醒她,不然她又要哭了。” 齐翌没理他的胡话,追问:“很多事情,都是‘妈妈’告诉你的是吗?” “没有。”高乙恒摇头:“妈妈只说过让我回去吃掉黑猫孵的蛋,我没有听她的话。” “为什么不听?” “我现在怀疑你也是愚者了,”高乙恒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把高会城埋进地里,不然你就会死。妈妈很喜欢你,我不想你死,但现在我救不了你了,你能躲过一次两次,但鬣狗早晚会吃掉你的。” 鬼打墙了,齐翌闭上眼睛,开始理思路。 要跟上高乙恒那破碎又极端跳跃的思维非常困难,更何况还要尽量去厘清他潜在的独属于自己的逻辑规律。 齐翌都难免心力交瘁。 过了好一会儿,齐翌才接着问:“她很喜欢我,是她跟你说的?” “笨,”高乙恒说:“我刚刚才说,她只说过让我回去吃掉黑猫孵的蛋,怎么还能说喜欢你呢?” “那你为什么说她很喜欢我?” “就是很喜欢你呀。” 得,这个逻辑线也没有办法继续揪下去,齐翌只好再次换个问题:“黑猫蛋是什么?” “黑猫蛋就是黑猫孵的蛋呀,”高乙恒理所应当的说:“它住在衣柜里孵蛋,蛋里会孵出妈妈家的钥匙和地图,我把黑猫蛋吃掉,高会城就找不到路,他就只能去找你啦。 但他找不到路,我就也找不到他了,我还要把他埋进地里呢,所以我不能吃掉黑猫孵的蛋,不能听妈妈的话。” 齐翌更加头疼,他总觉得这个黑猫蛋是非常关键的信息,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 而到了高乙恒的思维里,黑猫蛋已经是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二的底层逻辑,他只能说一加一就等于二,没法说为什么,这就导致齐翌很难进一步的套出关于它的更多线索。 “今天就到这里吧。”高乙恒一脸关心的对齐翌说道:“你的牌出完了,变成愚者了,明天发了牌才能跟我继续聊。” 齐翌微愣:“发牌?发什么牌?” “就是牌。”高乙恒指着老池说:“他没有牌,所以是愚者,不配跟我聊天。你的牌出完了,已经不聪明了,再聊下去你会变成他的。” 老池表示很想把高乙恒的屎给打出来。 “我觉得没事。”齐翌摇头。 高乙恒一脸关心的劝道:“我可以陪你,因为妈妈很喜欢你,但这样以后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你想好了吗?” 齐翌站起身,他觉得高乙恒是在威胁自己,但不得不吃这套威胁。天知道高乙恒究竟是什么逻辑,万一这家伙真认死理,以后再想从他那问话会很难。 “那我明天再找你,你好好休息。” “明天多带点牌。”高乙恒点头说道:“我时间不多了。我不想你死,你也没死,我的肾脏随时会爆炸,剧毒的蝎子会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吃掉昨天晚上那个人。” 他又重复了遍昨晚审讯时说的话,似乎另有深意,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齐翌转身往外走,老池早就被这家伙恶心的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早就想走了。 “等等,”高乙恒叫住他:“帮我砍掉外面那棵树好吗?他一直发脑电波干扰我,我没办法撒尿了。” 齐翌侧目看向窗外,外边哪里有什么树,光洁溜溜的一片荒地,只在远方矗立着根信号塔基站。 想了想,齐翌指着信号塔:“你说的树是那个东西吗?” 高乙恒似乎很怕窗外的某个东西,小心翼翼的扭过脑袋看一眼,然后果断摇头:“你疯了吗?那是信号塔呀,怎么会是树?” 齐翌:…… 他妈的,居然被疯子问是不是疯了。 “你说的树在哪里?我没有看到。” “就在窗外呀,你看不到吗?”高乙恒疑惑的问:“眼睛不好就赶紧去看医生,那颗树那么高,那么大,上边还住着猴子跟乌鸦,你怎么看不到呢?” “在哪里?” “就在窗外呀。” 看来这句是纯粹的胡话,齐翌提示自己不要太敏感,于是转移话题问道:“那么,脑电波在说什么?” “暴他皮晏子。”高乙恒指着老池。 老池脸都红了,跳起来窜过去要打他:“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是神经病老子就不敢打你!” 齐翌一把抱住老池,几个民警也赶紧进来,把老池拉出去。 高乙恒阴测测的笑着。 “算了,不麻烦你砍树了。你们快走吧,你没牌了,不能说话了。” 齐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在走廊细细嘱咐前来监管高乙恒的几名民警,交代了事情后,给毛宁安发了微信,让他到自己家集合。 昨晚王支队就说过,回家调查时拉上毛宁安一块。至于和高乙恒聊天的结果,暂时不急着汇报给王支队,他还需要整理整理。 太零碎了,他思绪都有些破碎凌乱,需要下功夫想想,将之串联成线。 第62章 意外收获 晚上十点多,老池家小区外,凉皮摊摊。 齐翌家和老池家都仔仔细细的搜查过一遍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 齐翌家落了一层灰,明显很多天没进过人。老池家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他们当晚没怎么收,家里还是乱的。 忙活了一整天,齐翌和老池早就饿了,看着一屋子狼藉,两人都没什么心情在家呆着,合计一下就决定到小区门口的摊摊上解决。 他们本来让毛宁安去齐翌家,在他们家没发现什么,又转移阵地,让毛宁安直接来老池家。 毛宁安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吃上了。他身后还带着之前被乌鸦啄到的小徒弟,腼腆的笑着跟在他身后。 “你们……就结束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池凉皮吸得呼哧作响:“没,白跑一趟,老池和我家里都没进过人,师父要吃什么?还有这位小兄弟。” 毛宁安小徒弟摆了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在食堂吃过才来的。” 毛宁安还惦记着老池的宵夜,伸手喊道:“老板,一碗凉皮!不要折耳根!” 老池也跟着喊:“三碗三碗!我不挑,啥都要!” 凉皮很快端上来,几人看着老池狼吞虎咽,一口气又干掉一份凉皮,毛宁安:“你们都没吃晚饭吗?” 老池说:“一直在忙着,没时间。老板,再要三杯酸梅汤!” 齐翌在旁边就着白水啃馒头,手上动作一顿:糟糕,答应中午请姜晓渝喝奶茶的,放她鸽子了…… 算了,改天补上吧。 老池看向毛宁安的小徒弟:“刚忘了问,小兄弟,你怎么样,没事吧?” 小徒弟脸上手背上都贴了不少创可贴。 虽然老池的关心很敷衍,他还是摇头说:“多谢关心。那天收工后就去医院进一步处理了,小问题,几天就好。倒是翌哥看起来伤的很严重。” 确实很严重,吃东西吃的非常痛苦,老池已经干了两碗凉皮,他才吃了半个馒头。他左脸嘴角都被割穿了,重口味的食物吃进嘴里无异于伤口撒盐,但他吃惯了重口,清淡的食物吃着很难受。 毛宁安上了年纪,看到两个受伤的同事就忍不住唠叨:“做刑警这一行,只要出外勤就很难避免危险,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有什么情况也不和队里提前通个气儿,案子虽然重要,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我以前只知道池猴子莽,没想到齐翌你比他还莽。” 这个点,小摊摊已经没什么生意了,老板坐在边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八卦的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 当然,除了小徒弟外,其他三人也不是什么小萌新了,不会在外聊具体工作,避免不小心泄密。 但老板还是听出了些东西,忍不住伸长脖子凑来脑袋问:“几位老师,你们是刑警?” 四人本能的沉默。警察身份在生活中其实挺麻烦的,他们都下意识的不想暴露。 回过神后老池还是笑着点点头,算承认了。反正之前已经付过一次钱,老板应该不会误会他们想吃白食。 老板露出犹犹豫豫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翌踢了踢老池的皮鞋底。 老池这才放下第三碗凉皮,接到齐翌暗示后连忙擦了嘴,拍着胸膛:“老板,怎么了?没事,我们是人民公仆,这附近要是有欺男霸女,收保护费的人你尽管和我们说。” 老板被老池逗笑了:“这倒没有,不过……”说着,他神色一虚,“最近是看到了点奇怪的东西,我也不晓得应不应该跟你们说。 总感觉报案吧有点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了,但不报案吧心里又老是不踏实,正好你们几个都是警察,不如听我说说?” “没事,你讲呗,正好我们在你这里吃饭,就当摆摆龙门阵了,要真有状况,你就是提供重要线索,说不定能立功呢。” 老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几人边上:“那我说了。是这样子的,我最近晚上收摊的时候,总觉得小区绿化带里好像有东西,有个影子在里边闪来闪去,像人一样,但又好像没人那么大。” 齐翌和老池心跳漏了一拍,两人略一眼神接触,齐翌低下头继续啃馒头,老池漫不经心的问:“能麻烦你再讲具体点吗?” 他们都想到了那天摸进老池家对齐翌动手的诡影,齐翌脸上的伤就来自这玩意儿。 没想到他们在家没有找到线索,却被卖凉皮的老板看到了。 老板皱着眉,仿佛五观都在用力回忆:“这个很难讲具体,就是看到个像人但很小的影子满小区跑,一下蹿进绿化带,一下又跑上楼沿着墙到处爬,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这几天看到过两三回,我想总不至于每次都眼花吧?” 齐翌指着身后的小区:“你也住这吗?” 老板连连点头:“对啊,我住在九栋。” “咦?”老池有些惊讶,他也住在九栋,他们居然还是同一栋楼。 “你一般几点回家的?在哪边的绿化带看到影子?是在楼下那片吗?” 老板干脆把快抽完的烟都掐了,认真道: “回家时间不一定,看生意,有时候看生意不好就十一点左右,有时候节假日生意好,就会晚点儿,不过最晚也就一点。位置的话,基本都在楼下那片。” 回答完,他又忐忑的问道:“几位警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案子跟这个影子有关啊?那影子会害人不?跟你们摆两句我都不敢回家了。” 想了会,老池说:“你有拍到视频什么的吗?” “视频没拍到,每次我要掏手机他就没影了。”这话说的老板更紧张了,甚至想立刻收摊回去:“那个,警官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要的话我这会儿就直接收摊。” 老池当然没意见了,他能带路最好不过:“好啊!” 毛宁安插了句话:“这么早收摊会不会影响你的生意?” “没事没事,”老板巴不得几个刑警陪他回家:“这个点本来也没什么生意了,差不了几块钱。你们吃完了吗?吃完了我这就收。” 几人都看向齐翌,就齐翌还坐着。 齐翌默默拿起馒头,站起身,小块小块的撕下来塞嘴里。 老板立刻麻利的收拾着折叠桌椅,推着多功能摊位车。 领他们到了楼下的绿化带,老板伸出手指:“就在这一片,我昨晚还看到有影子在这晃,一下蹿到那栋楼上跑没影了。” 第63章 古怪足迹 几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指着的是七栋,正好在老池家对面,能观察到他家阳台。 齐翌从勘察箱里摸出手电,往绿化带里照,他看了片刻,干脆穿上鞋套跨过边缘的灌木,走进草坪。 绿化带外面是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越往里面走越没有人味儿。 “别慌啊老齐!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居然还往上凑,你这是还想在上面上个吊还是咋滴?师父刚刚才说你,你是左耳都没进吧?”老池赶紧追进去,他担心诡影还在。 老毛拉两把挂在肩上的勘察箱跨带,让小徒弟外面看看周围情况,也跟着跨进草坪。 齐翌打着强光手电,光束扫过茂密葳蕤的草丛,影影绰绰。 他目光来回逡巡,在一颗修剪成球形的灌木边上,发现了几枚浅浅的古怪脚印。 齐翌走过去蹲下盯着脚印。 “毛队,老池!” 毛宁安和老池走到齐翌边上,齐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这脚印有点奇怪……”毛宁安迟来一步,拿出单反准备拍照。 这一片正好没草,裸露出了一小片黑土,足迹比较明显且完整。 有点像人脚,赤足,脚掌清晰,足弓明显,但全长却只有五六厘米,仅有三趾,而且趾甲长而锐利,深深勾进土里。 齐翌看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与这种脚印对应的生物。 “脚是人类有别于绝大多数生物的一大特征器官,甚至和很多灵长类动物都有明显区别,这样的足掌结构,除了人外我真想不到别的动物了。” 毛宁安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可人脚有五趾,指甲也不是这样尖锐的,这么尖还长的指甲比较像动物的。” “似人非人。” 除了足迹外,周边的青草有几处明显的倒伏,勉强能印出一点儿形状,尖甲留下的痕迹尤其明显。 齐翌继续分析:“结合步态,应该不是完全直立行走的动物,直立的时候平衡能力要比人类差一点。”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老池手插在裤包里,弓着腰围着脚印转:“人不是人猴不是猴的。” 毛宁安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小臂挡了一下:“边去,你能看出什么来?” 齐翌没有再发现别的东西,直起身说道:“难说,可能是某种不大常见的猴子?我对生物学了解有限,判断不出来。你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吗?” 老池退了两步,手撑在腰后放松:“生物学专家或者猴子专家吗?我上微信帮你问问。”说着掏出手机在群里问。 “巧了,晓渝说她认识这方面的大佬,研究灵长类动物的,重点研究金丝猴这些,你把照片发给她吧。小妹娃路子还挺野。” 齐翌把照片发过去,感慨这年头长得好看还识分寸的女孩确实比他俩受欢迎。 等了一小会儿,姜晓渝回复:翌哥,那位大佬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物种,应该是灵长类没错,但趾部有很大问题,他印象里没有哪种灵长类的足趾是这样的,不排除畸变的可能。 齐翌:好,谢谢。 说完把手机抬起给老池和毛宁安看。 “如果是畸变就麻烦了。更难确定物种。”毛宁安放下相机, 齐翌不太在意,对他而言什么物种已经不重要了,他向王支队申请到了强力电棍,下次再遭受袭击的时候就干它丫的,逮住它谜题自然能解开。 他更关心诡影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居然能服从这么复杂的指令,而且还不止一只。也想知道冒牌货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下一步会怎么做。 再仔细观察一圈,没再找到其他更多痕迹,脚印往外延伸了七八步就消失了,就很迷。 “奇怪。”齐翌侧目看向七栋方向,距离最后一枚脚印至少有三四十米,就是离绿化带外都还有七米多的距离,诡影一跃能跳这么远? 最后的脚印,确实存在蹬踏迹象,足趾和尖甲深深抠进地里,土都被蹬翻起来,露出了下边的草根。 齐翌仔细回忆几次遭遇诡影袭击的情景,那东西确实灵活,弹跳能力也非常好,但应该没到一跃七八米的程度。 难道是上树了?小区里种的都是桃树,离得更远,最近一颗都在十米外。 齐翌走到绿化带边缘问老板:“你当时看没看到黑影从绿化带里跳到外边路上?” 老板连连点头:“看见了看见了,它跟闪电一样,歘的一下就从里边跳到了外头,速度快得很,我根本就没看清。” 齐翌指着那枚最外围的足迹:“是从那个地方跳出去的吗?” “这个……”小贩艰难的回忆起来,最后还是摇头:“这个我就真记不清了,应该是吧?反正跳的很远,可能有十多米,所以就很奇怪,什么东西能跳这么远啊,难道是脸盆大的跳蚤?” 齐翌无语,这啥思路,脸盆大的跳蚤还得了,吸血都能把人吸死。 但一想也是啊,啥玩意儿能一跃这么远,那诡影的身长充其量八九十厘米,一跃能跳出十倍身长,未免太夸张了。 蟋蟀也就跳二三十倍体长而已。 而且诡影还能在楼体外砖上快速爬行,这点更迷,猴子恐怕没这能耐。 仔细调查一番,线索倒是收集了些,可非但没能解惑,反而觉得更迷了,诡影身上的神秘色彩又多笼罩了层。 查来查去没有搜索,齐翌也不想再无谓浪费时间,便提议说:“收队吧,明天白天有功夫再过来看看。” “行。”毛宁安也没意见。至于老池,他说的不算。 三人很快出了草坪。小贩等了很久:“那个,几位警官,奖金的事……嘿嘿……我也不是为了钱,就问问。” 毛宁安核善微笑,递出纸笔:“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头帮你申请试试,有结果了给你电话。” “好嘞!”小贩忙在衣服上擦两下手,接过纸笔写下电话号码。 “哎!”正这时,小徒弟忽然抬手指向七栋:“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齐翌反应最快,立刻扭头去看,很快发现趴在七楼五楼外的一团小黑影。他夜视很强,加上对这玩意太熟悉了,立马认出它来,说:“就是那东西三番两次的……” 他戛然而止,反应过来小贩还在边上,硬生生吞下了袭击他这几个字。 而此时小贩也说:“对对对,就是那个东西!警官之前也看到过?” 老池瞬间从腰间掏出枪瞄准,但迟迟没有扣下扳机:“不行,太远了,我没把握打中。” 趴在楼墙上的诡影仿佛也发现了他们,忽然动了起来,速度极快,很快就沿着墙体跑到了另一面,消失在几人眼前。 老池不甘放弃,提着枪就跟了上去:“你们在这等我,自己小心点儿,我追上去看看!” 第64章 预言 老池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齐翌右手伸进口袋,抓着今天刚领取的电击器,冰冷的触感,让他安心不少。 三人分成三角小心翼翼的盯着周围。 他们都有点草木皆兵,总觉得绿化带里有黑影闪过。 诡影肯定不止一只,老池可能是被调虎离山了,他们昨天才耍过这种伎俩。 明知是阳谋,但还是没有别的选择,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抓住诡影的机会,再不济也要尝试着弄清楚这些诡影游荡的目的。 何况齐翌身边还有老池和他的小徒弟。 砰!砰砰! 正当齐翌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时,三声枪响忽然从小区的另一侧传来。 “怎么回事?”毛宁安变了脸色:“老池开枪了?” 齐翌掏出电击器:“过去看看?” 毛宁安:“好。” 齐翌转身对小贩说道:“你现在赶紧回家,关好门窗,明白吗?” 老板面露慌张:“啊?可是我……” 齐翌不是在跟他商量,看他不愿意离开,让小徒弟留在原地保护他,转过头示意毛宁安跟他走。 诡影的目标是齐翌,应该不会对他们出手。 两人很快跑到小区另一头,枪声响起的地方,老池坐在马路边,手上还拿着枪,地上有三枚黄澄澄的弹壳。 “怎么回事?”齐翌快步走上前,把老池扶起来:“怎么开枪了?” 老池脸色苍白:“刚有辆车冲过来,还好我反应快只被擦到一下,之后我就对着车开了枪,也不知道打中没有。” “有车撞你?”齐翌一愣。 老池说:“嗯,黑色的大众小轿车,没上车牌,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型号。” 齐翌脑子里突然冒出高乙恒说的话,后背倏的一凉,扶着老池的手不自觉的放下了。 “你要死了,你跟齐翌走太近,妈妈说你也要死了。” “不是鬣狗,是好朋友。他开着他住的小黑盒子撞你。” 黑色小轿车,某种程度上说不就是四个轮子的小黑盒子?他们一开始误以为是尸柜,结果是他们想岔了? 那好朋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不是“鬼”? 刚刚诡影的出现,是为了引走老池,不是为了对付他齐翌,而是为了撞死老池? 可是高乙恒怎么会知道凶手的计划?他口中的“妈妈”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他脑子里的幻听,还是整个案件的幕后煮屎人? 世上不可能有未卜先知这回事,所以幻听解释不通,一定是幕后煮屎人。那能否理解为,这个人是女的? 总不能是男妈妈。 她是怎么与高乙恒沟通交流,怎么跟他说话的?在他体内植入了通讯器?不可能,上午核磁共振和脑ct都做了。 愈发扑朔迷离了,而且这帮家伙简直丧心病狂,不仅仅对齐翌动手,居然还敢把老池也一块拉下水,甚至可能还有针对姬承鹏的计划。这到底是帮什么人,这年头还如此胆大妄为? 还必须更加重视高乙恒说的那些话才行,尤其是鬣狗、小黑盒、毒蝎之类要“杀”他们的东西,防范于未然。 老池发现齐翌不对劲,担心的看着他:“齐翌……” 齐翌没事人一样,默默捡起地上的子弹壳,老池重新站起身:“诡影很可能在监视我家,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齐翌有些迟疑:“不了,之前已经探查过,再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先回支队吧。你伤的怎么样?” “小问题。”老池抬起左臂,上边被擦掉一块皮,半个巴掌大小,淡黄色的组织液和血丝渗出来。 “行,回吧。” 三人回去和小徒弟汇合,让摊摊老板赶紧回家,注意安全,四人也很快回到支队。 路过传达室,窗户里露出一张沧桑的脸:“毛主任,老池,齐翌,王支队让你们回来了去他办公室找他。” “好,我们跟着就过去。”老池回了一声。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名叫李覆,是队里的老职工了,平时大家都叫他李伯。 走到王支队办公室门外,门虚掩着,毛宁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王支队的声音:“进来。” 王支队抬头看了眼老池的伤口:“没事吧?” “小问题!”老池扬着自己的胳膊,说:“我们再回来的慢点,伤口都好了。” 王支队这会儿还没下班,就为了等他们:“有没有什么收获?” 老池把他们此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王支队脸色越来越沉:“这些人也太猖狂了,我已经把之前的情况上报分局,这几天将全分局联动,全区彻查,务必将歹徒绳之于法!” 齐翌:“需要我配合吗?” “明天早上你和我去开个会,”王支队很干脆的说:“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在会上直接提出。” “好。” 王支队见齐翌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齐翌压下内心的不安,舌头碰碰伤口强行提神:“高乙恒‘预言’了歹徒袭击老池的手法,我认为值得重视。” “预言?”王支队面色不善,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刑侦工作,最排斥这种玄乎的东西。 “只是一种说法,这里肯定有问题。”齐翌更像是要说服自己,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他的原话是,因为老池和我走的太近,所以有人会开着住的小黑盒子撞老池。” 王支队重视起来:“昨晚被抓后到现在,能确定他什么人都没接触过吗?” “除了我们他没接触过别人。”老池接道,这事是他安排的:“而且我第一时间收缴了他的手机手表等东西,搜过了身,今天做ct和核磁共振也没问题,他不可能通过电子设备和别人交流。” “今天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齐翌将自己整理后的结论告诉王支队,最后总结道:“综上,我认为‘宇智波鼬’代指的就是冒牌货,且他拥有驯兽的能力,能够驱使乌鸦,很可能跟‘鬣狗’诡影也有关系; 而‘妈妈’暂且不明,有可能是幕后煮屎人,也有可能是他的幻视幻听,更有可能是两者都有,幕后煮屎人与高乙恒曾有过接触,然后被他以妈妈的形象固化成幻听,一直停留在他脑子里。” 王支队一下子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如果你没猜错,高乙恒又无法和外界联系,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歹徒要对付你们的计划,最迟在昨晚高乙恒被捕前就已经制定,还告诉了他?” “是。”齐翌点头:“但有两点很迷:她为什么要把计划告诉高乙恒,又为什么在高乙恒被捕之后,继续按照计划对付老池?” 王支队陷入沉思。 第65章 图谋 但所有的疑点和矛盾合在一块,无外乎一句话——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从扼颈,到菜花蛇,到持刀夜袭,再到昨晚老池差点被车撞,对方总是点到为止,又不断的在激怒他们。 他们有几次都可以杀了他,明明可以做得更狠,却又频频留手。 从昨晚看,这些人已经越来越着急了。 没有人可以回答齐翌的问题,几个人都沉默了。 “我明天再去见高乙恒,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心下焦灼,被预言死亡的,除了老池还有姬承鹏,他被卷入到这件事情无可奈何,要是因为他而连累老池,姬承鹏,他怎么都过意不去。 老池又想起之前诡影翻进他家的事情,问道:“对了王队,之前你不说我家遭窃的事儿提到支队层面调查吗,结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你还有脸问!”王支队瞪他一眼:“齐翌遭到有预谋的袭击,你们竟然不汇报,导致我们查错了方向,难道要我抓几个贼放你们面前让你们指认吗?” 老池一缩脖子,不好意思的摸着脑壳笑了笑:“主要当时没什么证据,就算您相信我和齐翌,其他人也会觉得我们疯了。”说着又撇过头看齐翌,又补了一句:“其实当时我也觉得老齐疯了。” 几人看向齐翌,齐翌根本没听他们说话,像敷了敷贴的雕塑大卫,几人感受到他们同时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灵魂才归位。 老池满怀期待的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齐翌看向王支队:“只是个不成熟的思路。老池提醒了我,那天晚上袭击我的歹徒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不知道。”齐翌回答的很干脆。 “我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家具家电他们也不感兴趣。老池家连沙发都被划烂了,歹徒可能以为我把他们要的东xz很深。就很奇怪,除了生活用品,我基本不往家里带东西,去老池家也是空手去的。” 不是求财那是求什么? 王支队也想不明白。 毛宁安道:“那我们换个思路,什么样的东西会藏进沙发里面?” 齐翌又变成呆若木鸡雕塑齐,小的时候他还真在沙发底下藏过不少东西,不想做的试卷,偷偷攒早餐钱买的奥特曼、小卡片,隔壁班女孩送过来的情书。 还有什么? 老池嘴永远比脑子快:“电视遥控器?” 王支队恨铁不成钢:“所以他们把你家沙发划烂了就为了找你家的遥控器?” 齐翌抱着手,嘴角带一点笑意:“明天去精神卫生中心的时候要不要顺便给你挂个号?” 毛宁安也被他逗乐了,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不少。 “行,你们回吧,我也回去休息了,年轻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好事,不过这个遥控器是离谱了点。” 老池脸有点红:“那要不然就是内裤,袜子,除了这还能藏啥?” “你家沙发里都塞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支队不想待了。 他和毛宁安刚走出去几步,齐翌想起预言,喊道:“王队,你跟姬队说一声高乙恒预言的事情,让他最近出任务小心一点。” 王支队挥了挥手:“放心吧,我会跟他说的,你们保护好自己,另外,高乙恒说的也不一定对,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目送两位老同志走了,齐翌才转身回自己办公室。 老池先去洗漱,齐翌去找酒精。 “过来,清洗伤口。” 这几天天热,老池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t恤,胸前用黑线绣着police,喷薄的肌肉撑起袖口,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不用,这多大点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齐翌戴好手套:“别废话,过来。” 老池看到齐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还是乖乖坐下,他坐下也不安分,侧过头看齐翌。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做这些事情只是想牵制我们的注意力,好去做别的事情。你真的没什么想法吗?” 齐翌站在老池侧边,手上拿着医用镊子,夹着蘸了酒精的棉球,轻轻擦过创面。 “没有。别瞎猜了,他们已经引起了分局的重视,我们等着就是,在人海战术和天眼监控下他们逃不了。” 老池撇撇嘴,转过头看到镊子:“希望如此吧。哎,你上次给乌鸦拔毛是不是也用的这跟镊子?” 齐翌动作不停:“消过毒了。” 老池骂了一声:“卧槽!齐翌你能不能做个人?!” 齐翌没理他,最后一下手指稍稍用力,疼的老池吸了一口冷气。站起身收拾好残局,齐翌也跟着去洗漱。 他小心翼翼的擦过牙齿,撕掉敷贴给自己消毒换药,这一套流程下来,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重新贴上敷贴,他躺在床上,吃了两粒止痛药。 今天伤口更疼了,不吃止痛药根本遭不住,连思维都大受影响,更难以入睡。 一夜无话,起来的时候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齐翌起床,对着镜子发呆,等会儿要去分局开会,他在犹豫刮不刮胡子。 还是算了,太遭罪。 连续睡三个完整觉了吧? 洗漱,换药,轻微的动静惊动了老池,老池起身走到厕所门口,睡眼惺忪:“你又起这么早啊?” 齐翌继续擦拭伤口,随后贴上敷贴,才看着老池在镜子中的影子说:“连续三晚平安无事,歹徒估计突破不进现在的支队了,今晚就分开睡吧。” “好啊。”老池当然也没意见,这几天睡得相当别扭,起床后腰酸腿疼。 但他又有点担心齐翌:“但万一诡影又摸进来了,你怎么办?” “没事,我在地下室睡,那里没窗,锁好门再拿东西挡一下就行。”齐翌平静的说:“我还在想今晚要不要干脆回家,把它引出来抓住。” 老池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引蛇出洞……也不是不可以,要是能争取到队里的配合,就更好了。” 齐翌稍微把自己捯饬的精神了一点,这事情他昨晚就在想:“等会儿开会我问问王支队。” 顺利的话,今晚就可以启动计划了。 第66章 静电 十一点,齐翌和王支队先后从分局走出,走向王支队的车。 他脸色不太好看,分局认为引蛇出洞的计划太冒险,驳回了。 齐翌沉着脸想办法,王支队放慢脚步,等齐翌跟上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想干啥,没门!你们俩要敢乱来,都去小黑屋呆着去!” 齐翌罕见的乖乖点了点头,他知道王支队真做得出来。 关小黑屋倒没啥,但要是让他接触不到案子,齐翌那颗过分活跃的大脑就能把他憋疯。 回到支队,齐翌又拉上老池去精神卫生中心。 因为有汪藏锋被毒杀的前车之鉴,这次对高乙恒的监管力度很大,监管民警不仅让他们摁了指纹,看过他们的证件和出示的各种文件,还给王支队打了电话确认,才让他们走进羁留病房。 “你来了?”高乙恒正在病房里看书,看见他们,脸上露出和老朋友见面的笑:“我等你很久了。其他人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也不太爱跟我说话,还是和你聊天舒服,何况妈妈也很喜欢你。” 齐翌坐在他对面,直入正题:“住在你脑袋里的妈妈,跟高会城欺负的妈妈,是不是同个人?” 高乙恒一愣:“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住在我脑袋里,我看不到自己脑袋。”高乙恒理所应当的说道,接着他想到了什么,又一脸兴奋的问:“你们能看到吗?” 齐翌没理他的话:“既然看不到,你怎么确定她是你妈妈?” “这种事情,我怎么跟你说呢。你也有妈妈吧?” “当然。” “那你怎么确定她是你妈妈呢?” 齐翌说不出话来了。 深吸口气,齐翌换了个问题:“她的声音跟你妈妈一样吗?” 想了想,高乙恒说:“只要我愿意,她可以有无数种声音。就像你想象一个人,他在你脑海里也可以拥有无数种音色。” 齐翌琢磨着高乙恒的话:“你是说,‘妈妈’只是你想象出来的?” “不是,妈妈是确实存在的,她就住在我脑袋里。”高乙恒严肃的说道:“只是她住进去以后,就获得了和我想象中的人一样的能力,可以拥有无数种音色。 但她和假人完全不同,其他人只要我停止想象就会烟消云散,但妈妈一直在,不论我想不想。” 今天的他逻辑好像并不混乱。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你是发现我病好了些吧?”高乙恒笑容灿烂,这一刻看上去挺正常:“托你们的福,好多了,多亏你们帮我砍掉那颗总是对我发脑电波的树。不过,你不是看不见那颗树吗?怎么砍的?” 他难得问齐翌问题,但齐翌无法理解他说的树究竟是什么,只能沉默。 高乙恒看明白了:“所以那棵树不是你砍的。” 齐翌还是沉默。 高乙恒一下失去了兴致,把书合起放到一边,闭上眼睛说:“继续吧,你还想问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好朋友’要开着黑盒子去撞这位民警的?” “噢?”高乙恒问:“已经被撞了吗?真快呀,我还以为要再过几天。看来,高会城没有被埋进地里,你也没死,他们着急了。” 齐翌眉头大皱:“他们是谁?” “鬣狗?蝎子?好朋友?乌鸦?谁知道呢。” “那么回到刚刚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 “不可能。” “你不信我,为什么还要问我呢?”高乙恒再次睁开眼,看向齐翌,脸上带着愠怒。 齐翌深吸口气:“好吧,换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妈妈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黑猫’告诉我的。” “黑猫?孵蛋的那个黑猫吗?” 高乙恒点头。 “他怎么告诉你的?” “昨天直接跟我说的。” 齐翌心里咯噔一下:“你昨天见过黑猫?” “见过。” “黑猫是个人吗?” “黑猫当然是猫呀,怎么会是人呢?” “你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 “也是昨天?” “对。” “那你第一次知道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 齐翌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你逃离医院,要回家去吃黑猫蛋是什么时候?” “你连这个都忘记了吗?昨天。” 搞明白了,在高乙恒的逻辑当中,只要过去的事就是“昨天”,它代表着过去,而不是具体时间。 但他分明还有“这几天”之类的概念。 他的逻辑彼此之间不一定能完全联系。 齐翌追问道:“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你见过的姬警官,还有人要死吗?” 高乙恒露出回忆的神色,很快说道:“还有一个,毛宁安,绚丽的烟火在他胸膛绽放,皮晏子流出绿色的尸油,蜘蛛会撕开他的肚子,从他身体里爬出来,把他一点点吃掉。” “……”齐翌吞了一口唾沫,整个人有种触电过后的酸麻。 听起来毛宁安还是死的最惨的一个,形容他死状的语句都要多很多。 有老池的前车之鉴,齐翌不敢把他的话当做纯粹的胡说八道,又问:“什么时候会死?” “不知道,”高乙恒摇头:“我只知道他们会死,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只能明天再聊了。” “最后一个问题吗?”齐翌没有急着问,在心中细细斟酌,半晌后才下决定,问道:“除了割掉高会城的勾勾之外,你还做过什么事?” 高乙恒并未回答,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反过来问他:“你最近身上是不是经常带静电?” 轰! 齐翌只觉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头皮发麻,他猛地抬头看向高乙恒,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 “我改主意了,明天不能跟你聊天,你得先好好想想,想到答案了,你才有再跟我聊天的资格。”高乙恒拍拍自己放在一边的书:“给你一个小提示,这本书上说,人被雷劈之前,身上会带电荷,头发会竖起来。” 齐翌呼吸粗重,目光落在他巴掌下的那本书——《有趣的自然现象》。 “这本书,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可以,不过你要跟医生说,因为是我跟医生借的。”高乙恒很干脆的把书递给他,说:“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摆明了态度不理齐翌。 齐翌很干脆的站起身,拉着老池牌背景板走出病房。 第67章 过渡 “老齐,你真相信那个鬼话连篇的疯子?” 车上,老池感到不可理喻:“我承认他透露了不少信息,但别忘了他就是个疯子,很多话完全就是无稽之谈,真要相信他,我看咱们也离疯不远了。” 齐翌翻阅着手里的科普书,说道:“他只是思维混乱、逻辑破碎,智商和记忆方面问题不大,而且知道的事情不少,有很大的挖掘价值。更重要的是,他相对配合。” 老池反问他:“万一他骗你呢?你也说了,他只是疯了不是傻了,他为什么要配合我们?要是他故意用半真半假的信息误导我们呢?” “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而且很大,”齐翌合上书:“所以我的任务就是,研究他话的真实逻辑,确定乌鸦、鬣狗等东西所代指的具体人物或者事物,并甄别出其中为‘真’的部分。” 老池听着就觉得脑瓜疼,干脆不想了。 快回到支队的时候,齐翌让老池停下车,去买了三杯奶茶,给老池递了一杯:“喏,你最爱的燕麦奶茶,加糖的。” 老池接过来,眼睛还黏在另外两杯奶茶上:“……那两杯是谁的?” “晓渝的。”齐翌说:“昨天答应中午请她喝奶茶,结果忙忘了,今天加倍补上。” 老池趴在方向盘上,笑着觑齐翌:“你这是枯木逢春,终于开窍了?” “说什么呢,请人家帮了这么多忙,总要表示一下。” 老池一愣:“表示?那这不行,人家半夜给你查汪藏锋,又卖了你那么多信息,就值两杯奶茶?” 齐翌提着奶茶,愣在原地,好像是少了点,但送别的东西怕也不太合适。 “去去去,她办公室不是还有三个人么,再买两杯去,起码不能让人家难做吧?” 齐翌闷闷的点点头,又回到奶茶店加两杯。 透过车窗看着齐翌的背影,老池撇撇嘴,这呆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齐翌回到副驾驶,提回来两杯奶茶。 “不给自己来一杯?” “不了。”齐翌指了指脸。 他虽然嗜糖,但脸上伤口疼的要命,喝奶茶都疼,只能暂时忍痛戒奶茶。 回到支队,老池主动去找王支队汇报结果,齐翌直接跑到姜晓渝办公室外,喊她出来。 姜晓渝小跑着出来:“翌哥,你怎么过来了?” “你的奶茶。”齐翌把奶茶递给她:“昨天太忙忘记了,今天补上。” 姜晓渝甜甜的道了声谢谢。正好四杯,肯定是让她顺便分给其他三位同事的。 她有些意外,齐翌居然连她同事也考虑到了。 道完谢,她又关心的问:“你的伤怎么样?好点没有,还疼不疼?” “好多了……对了,高乙恒的情况怎么样,他有没有在网上发过什么看法?” “没,这个人连朋友圈都不发,也不会跟朋友交流他的境况,靠大数据能得到的结论,昨天上午都跟你说完了。” “家庭情况这些呢?” “他没在网上跟别人说过自己家庭情况,我没法得到更多信息。” 齐翌有些失望,转而打听汪藏锋案子的情况。 姜晓渝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身后,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听说还真有点进展,那人坚持自己接触到的就是你,不认识那个冒牌货,冒牌货给了他五千块钱,他想着反正是自己人,就是过去凑个数见见汪藏锋,有监控,也干不了什么事。” 齐翌表情微妙:“他肯定不会承认,但你真的相信他不认识冒牌货吗?” 他觉得只要见过他的人,现实中要区别他跟冒牌货,应该不难,伪装的再像也不可能一模一样。 姜晓渝沉默,很多事情说不准,如果那个人跟齐翌很熟,那确实说不过去,但如果他只见过齐翌一两面呢? 五千块钱这个数也很微妙,少一点喊不动人,再多一点这个理由就更不能让他们信服。 齐翌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钻牛角尖了。 “给钱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不知道事实就是如此,还是有人刻意朝这个方向推。” 姜晓渝:“翌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总之真相虽然还没查明,但我估计最后的调查结果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好吧,你去忙吧。” “好,有事再找我呦,”姜晓渝提起奶茶袋子晃了晃,笑着说道:“谢谢翌哥投喂的奶茶,我去干活了!” 看着她走回去,齐翌也转身离开,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摸出手机,发微信问老池:搞好没有,通知高会城的家属过来一趟,特别是那个刘忠全。 这两天他们都没来闹腾,不知道是被律师劝住了,还是老板催他们回去上班了。 刘忠全确实很积极,十几分钟后就到了。老池担心齐翌会吃亏,同时也是为了构成双人双岗,后脚就赶到了他的办公室。 刘忠全态度比上次来要好得多,进来坐在齐翌对面,盯着他的脸猛看,眼神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呦~受伤了?咋搞的?” “跟你没有关系。”齐翌眼皮都不带抬的。 老池坐在沙发上,身子向下滑了一半,仗着腿长伸脚蹬了蹬椅子:“嘿嘿嘿!怎么说话的?嘴巴怎么那么臭,早上出门没刷牙吗?” 刘忠全笑着:“这不是关心关心我们人民警察吗?怎么,这也有错?” 齐翌例行公事的说:“刘忠全,这次请你们过来,是有新的情况需要向你们确认跟了解,希望你能配合。” 刘忠勇反问:“我就想知道岳丈他老人家的案子什么时候能破。” “快了。”齐翌平静的说:“主要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们,案子已经差不多了。” 其实在高乙恒承认自己割了高会城的吉尔之后,窃尸割叽案就已经破了一半,剩下一半是冒牌货的身份,齐翌脑海里也已经有了引蛇出洞的粗略计划。 刘忠勇眼前一亮,忙点头:“行,那你尽管问。” 破案了,他们才能向嫌疑人索赔,高会城遗体受损,他们身为家属受到极大的情感创伤,索要一笔补偿,很合理,法官也一定会支持。 这是笔不小的收入。虽然被杀害的那笔赔偿才是大头,但谁会嫌钱多呢? “知道高乙恒吗?” 第68章 问询取证 “大舅哥啊,”听到这个名字,刘忠全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刘忠全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愠怒:“你问他干嘛?你们不会怀疑他吧?不可能!” 他很排斥这个可能。 “有关案子的一切无可奉告,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说吧,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刘忠全态度生硬:“一般,不熟。” “他跟你老婆呢?” “一般。” “为什么一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刘忠全不爽道:“他比我老婆大十岁,我老婆还没上小学他就回老家念高中了,之后又去外地上大学,那么多年面都没见过几次,关系能亲密到哪。” 高乙恒是他们兄弟姊妹中唯一上过大学的,其他几个成绩都不好,早早就出了社会。 “他跟高会城关系怎么样?” “一般。” “也是一般?” “那你要我怎么说?我跟岳丈也不是很熟啊。” 在询问和问询这一块齐翌确实不拿手,没办法,他呼了一口气,对老池说道:“喊你师父来吧。” 老池点头,掏手机打电话。 刘忠全哼了一声,鼻子里喷出口粗气,也不多在意,喊人就喊呗,多个人又能怎么样。 那个病痨鬼都快死了,身上也没几个钱,太亏。 齐翌盯着他看,看穿了他的想法。 姬承鹏来得很快,他面无表情的进了齐翌的办公室,皱眉说道:“怎么在这里问话?太不正式了,走!换地方!” 齐翌没二话:“行,走吧。” “为什么要换地方?”刘忠全不乐意:“我看这里就挺好的。” 齐翌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老池见他不动,不禁高声催促:“走啊。” 许是觉得没必要在这方面和他们刚正面,刘忠全撇撇嘴站起身,跟着他们往外走。 很快进了专门的问询室,姬承鹏示意老池给他倒杯水,然后一言不发的翻阅一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报告。 渐渐地,刘忠全坐不住了。 他开始喝水,喝完后老池又给他续上,全程都没人说话。 “我说,你们到底什么意思?”他忍不住问:“不是问话吗?” “别着急。”姬承鹏头也不抬的说:“等我看完资料。” 刘忠全不知不觉就陷入了姬承鹏的节奏,又开始喝水。 几杯水下肚,刘忠全说:“我要上厕所。” 他想要上厕所,其实潜意识里也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松口气。 姬承鹏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但他不是嫌疑人,不能强留着:“老池,你陪这位刘先生去一下。” “不用,”刘忠全轻哼一声说:“我知道厕所在哪。” “还是陪一下吧。”姬承鹏还是没抬头,表现的很关心他的样子:“是这样的,最近队里不太平,先有人摸进来偷走尸体,又有歹徒袭击刑警,既然请了你过来问话,我们就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刘忠全猛地看向齐翌的脸,竟真有些怂了,没再拒绝老池的“陪护”。 很快他就去而复返,脸上神情紧绷,老池跟在他身后,背着手,押着他进来。 见齐翌看过来,老池眨了眨眼睛。 他回来的时候,姬承鹏“刚好”在问齐翌昨晚的事情:“所以那个小贩老板提供了相当重要的线索是吧?奖金申请下来了吗?” “正在跑程序。” 刘忠全耳朵一下竖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在对面坐好。 姬承鹏也不再闲聊,继续看着手里的“资料”。又过了五六分钟,觉得酝酿的差不多了,才问:“刘忠全是吧?高会城的女婿?” “是。”刘忠全点头。 “跟高乙恒什么关系?” “他是我大舅哥。” “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我跟他不是很熟。” 和之前一样的回答,但刘忠全答得明显详细得多。 见人下菜。 齐翌脑子里冒出这几个字,他坐在姬承鹏旁边,没什么存在感,注意力都在两人一来一回间。 姬队不愧是老江湖,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妥妥的拿捏住了这个小痞子。 对付刘忠全这样的人,既要给他施加压力让他失去分寸,又要给他点甜头,拿好处勾着。 道理不难,难的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拿出针对他的对策。 姬承鹏接着问:“他跟你岳父的关系呢?” 还是一样的问题,但这次刘忠全却认真思考起来:“具体我确实不了解,我跟岳父也不熟。不过感觉上,那么多子女,他应该最不喜欢大舅哥。” “为什么?” “因为不像吧,全方面的不像,长相、性格都不像,而且大舅哥经常跟岳丈顶嘴。之前他尿毒症要换肾,岳丈也不愿意。虽然我觉得不管哪个要换肾他都不情愿。” “换肾配型之后的事,你知道吗?” 刘忠全表情纠结了起来,内心很是犹豫,但最后还是如实说:“知道,大舅哥不是他亲生的,还把岳母打了顿,当场和大舅哥断绝关系,这事当时闹的很大,之后不久岳母就去世了。” 他也不是傻子,说完之后就反问:“所以岳丈那事真是大舅哥干的?” 姬承鹏拐了拐齐翌,齐翌也觉得已经差不多了,选择正面回答:“他承认了”。 刘忠全表情十分精彩:“怎么会?他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姬承鹏又继续追问了一些细节,让他离开,喊了下一个家属。 接着进来的是二子高长恒,得到的信息大差不差,但他和高乙恒还算比较熟,有些感情基础,他们得到了更多细节。 之后是女儿…… 最后,是高乙恒的前妻。 得知高乙恒得了精神分裂,且承认割了高会城的吉尔以后,作为最了解他的前妻沉默良久,才唏嘘的说出与之前的家属截然不同的观点:“他会做出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意外。 小的时候,他经常挨高会城毒打,他实际上和他妈相依为命的,也是他妈不顾一切非要供他读大学,实际上他妈才是他的支柱。 他妈死了,跟高会城有很大的关系,他会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不顾一切的对高会城动手,我一点都不意外。” 第69章 引蛇出洞 将高会城的家属逐一请来问完一圈,已经是晚上八点五十,队里只剩下值班民警,其他人都已下班。 齐翌和姬承鹏并肩走出问询室,老池跟在后面。 “姬队,麻烦你了,幸亏有你,不然今天很难这么顺利。” 姬承鹏浑不在意:“都是破案子,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何况审讯问询本就是我们侦查口的活,反倒拉你来帮忙,要说麻烦也是我说。” 齐翌客气两句,然后就审讯询问的技巧问了几个问题,姬承鹏又推荐了他几本有关这方面的书籍,齐翌用心记下书名。 看到齐翌这么好学,姬承鹏瞪了眼在边上大口啃面包的老池,目光里满是嫌弃。 这徒弟啥本事都没学到,就tm一个凑数的。 感受到师傅严厉的眼神,老池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 无奈的收回目光,姬承鹏问齐翌:“得出结论了吗?” “基本可以确定高会城的吉尔就是高乙恒割的了。”齐翌说:“他拥有动机,具备条件,他自己也承认了,最重要的就是凶器还没找到,接下来收集证据就成。 但冒牌货还没抓到,乌鸦是怎么进入高会城体内的也还不知道,汪藏锋被毒杀,现在也还不清不楚。这案子还不能算破了。” 姬承鹏叹息道:“任重道远啊!” “是啊。”齐翌点头,又想起件事:“对了姬队,正好你在,我想问下,之前抓住的那个嫌疑人招了吗?” 姬承鹏没反应过来:“哪个嫌疑人?” “上传不雅视频,住在邮电大学附近那个。” “哦,他啊,”姬承鹏说:“一晚都没扛住就招了,承认了当年……许艾铃的事,我在让下边兄弟收集证据了,过一阵子就能结案移交检方。” 齐翌放下了一块心事:“那就好,对许艾铃和她父母,甚至对汪藏锋都能有个交代了。” 说到这对小情侣,姬承鹏也觉得有些惋惜。 聊两句后,姬承鹏提议道:“这么晚了,一块吃点东西?” “不了,”齐翌苦笑:“现在什么都吃不了,就只能喝粥啃馒头。” 姬承鹏顺势关心他两句,再瞪一眼老池,便独自离开。 老池长松口气,队里老池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师傅,姬承鹏在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走了他就轻松了。 回到办公室。老池递给齐翌一袋毛毛虫面包,问他:“吃吗?” “不吃。”齐翌咽了口唾沫看向前面。 老池又从口袋里翻出蒸蛋糕:“这个呢?” 齐翌这回接了,一点点撕下蛋糕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老池冷不丁的问:“你是不是还想着引出诡影和冒牌货?” “嗯?”齐翌抬头看他。 老池啃了一大口毛毛虫,边嚼边说:“王支队跟我说了,让我盯着你,不要让你乱来。” “所以呢?” 老池收起平时的粗枝大叶,正色看着他:“我知道王支队拦不住你,我也没有限制住你的能耐。而你又不可能放弃计划,继续让冒牌货牵着鼻子走。” 齐翌不置可否,没承认也没否认。 “所以?” “所以你tm千万别给老子乱来。有什么计划知会我一声,我起码能和你打配合。不然你这小身板,再折腾几次,怕是命都得丢了。” 齐翌就当没听见后面一句话,反问道:“你不听王支队的?” 老池很有自知之明:“真听王支队的,你肯定不带我玩,我又牵制不住你。” 齐翌默默吃着蒸蛋糕。 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半天没等到回复,老池动手一把把蒸蛋糕抢过来:“他妈的,别吃了,老子都快把自己说感动了,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齐翌两手空空,默默收回手,咽干净嘴巴里最后一点蛋糕,在思考老池说的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王支队示意他搞的诱敌之计。 想了下又觉得不大可能,王支队忙得很,哪会为他的事大费周章。 “哦。”齐翌面无表情的说:“那你等会送我回家,在门口等我五分钟时间,我们再去你家。” “今晚?这么着急?不再策划策划吗?”齐翌十分果决,结果老池又有点怂了。 “差不多了,再多等也没有意义。你帮我约一下肖寄泽,就定在支队门口的奶茶店外吧。” 老池抬手看时间,现在是九点多:“这个点?” “他这夜行动物没那么早睡的。”齐翌说:“你让他十五分钟内过来。” “哦。”老池没二话,立刻摸出手机打电话,很快便说:“搞定了,他说十分钟内过来,我们直接出去还是?” “开车出去吧。”齐翌站起身说。 …… 十点二十,他们已经见完肖寄泽,老池开车往齐翌家走。 他实在是没忍住,问道:“你跟他聊了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老池想不到齐翌跟肖寄泽说了什么,会让一个娱乐记者那么震惊。 “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我可能会借助他发动舆论,给冒牌货施加点压力,逼他出手。” 老池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我们不能指望一次就能把对方引出来,尤其现在分局已经动起来了,他们未必会铤而走险。”齐翌说道:“这三个晚上支队平安无事,说明了一种可能——他们虽然看似猖狂,但其实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所以呢?” “所以钓鱼计划或许要坚持好几天,甚至更长时间,直到分局动作缓和下来之后他才会动手。但时间久了,我们难免松懈,可能会很被动,我需要对他施加压力,逼他铤而走险,或者让他逃离山江。” 薛定谔的老池似懂非懂:“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那要看我猜的准不准了,”齐翌眼神里淬着光,他们一直都很被动,早已让他很不爽:“从高乙恒那获得的信息,我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整理的差不多了,大方向上只剩下两个疑点。” 老池不明觉厉,但觉得还有两个疑点不太稳妥:“你有几分把握?疑点不解决的话,引蛇计划未必能奏效吧?” “六七分吧,疑点无关大局,不影响引他出来而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冒牌货再怎么谨慎,还是留下了一点瑕疵,” “什么疑点?” “静电和乌鸦。” 第70章 布置 十点四十,齐翌领着老池回到自己家里,然后就把自己锁进了卧室。 老池在沙发上等了会儿,一脸的莫名其妙。 “好了没有?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连我也不能说吗?” 过了十多分钟,齐翌终于从房间里出来。 老池看着齐翌明显鼓囊起来的口袋:“啥玩意儿?”说着上手就要去摸。 齐翌不让他看,抬脚往外面走:“别闹,去你家你就知道了。” 十一点零八,两人又到了老池家,齐翌和老池进了主卧,齐翌拿出裤包里的东西。 “我去!不愧是你!”老池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齐翌的计划,他们不是在找东西吗?齐翌的计划就是让这些人以为他把东西带来了老池家。 “他们会上当吗?” “难说。” “不靠谱吧?”老池说:“要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很大,我们不就白费功夫了?” “你忘记了?上次我空手来的你家,结果他们把你家翻了个底朝天,沙发都割坏了。所以我推测他们要找的东西不大。” 老池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 “其他方面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最关键还是你。你要做的事不多,我现在跟你说,你记下来——回头该追出去的时候你立刻追出去,不要犹豫,但追到电梯间就必须立刻回来。 如果你回来时发现门被锁了,别犹豫,立刻踹门,但踹开门后别急着来找我,把门重新关上,把餐桌拉过去堵住,再把客厅厕所的门反锁关上,再来客卧与我会和,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这也是他来老池家的原因,老池家窗户除了厕所都装有防盗网,只要管好门诡影就插翅难逃。 老池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了。 “你复述一遍。” 老池:“……” 两个人相对无言,这件事对齐翌来说有一定的风险,但老池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如果他们两人形影不离,诡影大概不会出现,更遑论冒牌货。 “你自己小心等我回来。” “放心,相信我。三分钟内我肯定死不了,三分钟后就不好说了,所以你动作要快。但也别太快,追出去的时候起码要追到电梯间。” 老池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过了片刻,他又问:“诡影是没问题,冒牌货呢?” “那是计划第二阶段的事了。” 任何的计划都不可能万无一失,他们要做的就是确定自己能做好的每一个环节。 齐翌去厕所给自己脸上伤口换药。 换过药后,他盯着眼前的镜子,双眼微微眯起,那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延迟”,到底是不是错觉。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很多事情说不通,更像是他出现幻听,幻视,也有可能只是错觉,齐翌更倾向有人在装神弄鬼。 “老池!”又盯着镜子看了会儿,齐翌开口喊道。 老池很快过来,问道:“干嘛?” “搭把手,把镜子拆了。” 老池:??? “没事拆我家镜子干嘛?”他问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你是怕鬼吗?” 齐翌没解释,只说:“回头帮你装面新的。” 说完他就掏出螺丝刀去刮胶水,老池没办法,也只好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来跟着一块刮,最后终于把边缘刮干净,把镜子撬了下来,露出糊着大片玻璃胶的瓷砖墙面。 齐翌抬手敲了敲瓷砖,再看看手里的镜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他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老池摸不着头脑:“所以好端端的你拆镜子到底为啥啊?” “收好。”齐翌不想承认自己出现了幻觉,也不想这种东西被人利用。 随后,齐翌锁好窗户,拉上窗帘,把门虚掩,再在门口撒了层图钉,门顶放了个玻璃杯,回到床上躺着,正常睡觉。 只要诡影摸进卧室,图钉奏不奏效难说,门上的玻璃杯肯定会砸落下来,发出声响把他惊醒。而且除了这些“报警”的小机关外,还有更多的小玩意儿等着给诡影惊喜。 齐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惊无险,他也并不意外,毕竟他的钓鱼计划也太明显了,加上分局方面的调查力度不小,冒牌货只要稍微谨慎点,就不会轻易上钩。 收拾好布置下的小机关,齐翌不慌不忙的洗漱换药,然后把藏起来的东西揣进口袋里,敲醒老池,和他一块去支队。 齐翌来到办公室,捧着那本从高乙恒手里拿来的《有趣的自然现象》,琢磨高乙恒的话。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键词。 电梯,静电,头发倒竖,被雷劈。 黑猫,鬣狗,乌鸦,蝎子,脑电波,黑猫孵的蛋。 他当然不会百分百相信高乙恒,更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只是他说的话确实重要且信息量巨大,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下班后去老池家,依旧平安无事。 次日清晨,到单位后,齐翌果断给肖寄泽打了电话,让他按计划行动,但当晚依然风平浪静。 又过一天,夜里,老池家,齐翌正在脑海里复盘他布置的小陷阱。他每天都会有新的想法,对陷阱加以改进,确保能套住诡影。 他们的日子过得平平稳稳,重复着单位、老池家两点一线,生活节奏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齐翌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该来的,都会来。 第四天。 老池渐渐失去耐心,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齐翌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 老池踱了几圈,见居然吸引不到齐翌的注意力,又坐到齐翌旁边:“这都第四天了,你的钓鱼计划到底靠不靠谱?冒牌货不会已经离开山江了吧?” “不会,警局目前的调查的力度吓不退他,如果他就这点胆量的话,不可能这么猖狂。”齐翌头也不抬。 老池问:“那他今晚会来吗?” “不好说。” 老池纳闷:“你不是说要靠舆论给他施加压力?我这两天还专门查了下,什么都没搜到啊,你到底找肖寄泽干了什么?” 齐翌放下书:“你搜不到才正常,毕竟肖寄泽这张牌,是搭配着晓渝一块打的。” 话毕,齐翌看向窗外:“等着吧,他们应该要有动作了!” 第71章 诡异 十一点,齐翌准时走进卧室,一丝不苟的把“陷阱”都布置好,躺上床。 他隐隐约约又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他明明拉上了窗帘,客卧的卫生间是纯粹的密室,不可能藏人,却总感觉屋里好像有东西在暗中盯着他。 一如之前回家时的那种感觉。他想,今晚诡影或许真会出现。 他心里有点忐忑,又有点害怕和期待,等了这么多天,诡影终于要上钩了。 齐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慢慢睡去。 今晚多云,星光暗淡,凉风习习,掀的窗帘阵阵起伏。街道对面的霓虹灯有节律的变化着,隐隐约约照进来,却好像都失去了活力,显得昏昏沉沉的。 有股熟悉的腐臭味飘进齐翌鼻孔,他猛地坐起身,瞬间清醒,眼睛迅速四下乱转。 室内阴风阵阵,窗帘胡乱飞舞。 锁死的窗户居然开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进了卧室!? “老池!”他瞳孔骤缩,喊了一声,扭头去看门口,发现卧室门还是好好的虚掩着,水杯也还在门顶未动。 卧室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老池也没有回应他,恶臭也消散无踪了,只有窗帘缓缓飞舞,刺激着他的神经。 齐翌心已凉了半截,门口所有布置全都失效,机关完全没触发。 老池应该是按计划追出门了,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三分钟里撑住,等老池回来。 他一边小心的扫视着左右,一边从口袋掏出螺丝刀和电击器,但是这两个小玩意儿此刻没能给他丝毫安全感。 他没有发现半点可疑的影子,房间里只有他一人,但那种揪心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齐翌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三分钟,老池最多三分钟就会回来,一定要撑过去! 他已经顾不得去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只想着撑三分钟。 可齐翌连对方在哪都不知道,它就像是隐藏在角落当中的毒蛇,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池应该离他“越来越近”了,可他反而愈发不安。 静静的待了十几秒钟,齐翌小心翼翼的起身,然后迅速一个翻滚到床尾,跳下床转身后背贴墙,举着电击器戒备。 只需要顾着眼前的情况,不必担心来自身后的袭击,让齐翌略略安心了些许。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齐翌依然没找到诡影。 他的后背酥酥麻麻,冷汗从眉间落下。 三分钟早就过去,可老池还是没有回来,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怎么回事? 齐翌更慌了,觉得事态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按计划,老池追到楼梯间后就会立刻回来,整个过程持续不该超过一分钟才对,即使门被锁了,他也会采用诸如暴力踹门等方法进来,动静会特别大。 但他什么都没听到,卧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呜呜风声,让他确信这不是错觉。 死寂,沉静,让齐翌升起了强烈的窒息感与不真实感。 静静的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他感觉手心脚心都有些发麻了,小心翼翼的活动活动手脚,然后背靠着墙,缓缓蹲下身,用手机电筒照了照床底。 什么都没有。 再仔细检查过衣柜后,他确信次卧里只有自己一人,什么诡影,什么冒牌货都不存在。 但绝对有人进过房间打开了窗户,他很确信。可那玩意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它之前一直躲在房间里?如果是这样,它又是怎么出去的?门口的机关分明都没被触动…… 难道真的有穿墙术这种东西? 他忽然觉得自己贴着的墙壁也不能给他提供安全感了。 诡异、未知、无助、不安,种种负面情绪在他心中萦绕,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捏住,极其难受。 齐翌缓缓抬起手机,想给老池打个电话,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在几声:“嘟……嘟……嘟……嘟……”之后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不死心又打一个,还是无人接听。 齐翌一颗心跌到谷底。 老池不会出事了吧? 难道计划出了纰漏?不应该,各方面应该都布置的相当完善了,除非对方拥有逻辑之外的能力…… 想到对方能绕开房间门摸进来,齐翌如坠冰窟。 想着想着,齐翌一阵焦躁,开始在房间里踱起了步,转两圈后,又忍不住掀开窗帘,探头出去看看外边的情况。 外墙空空如也,并没有诡影趴在墙上。 难道躲在厕所里? 齐翌走到卫生间门口,小心观察一阵后,迈步进去,呆呆的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 镜子里的他显得相当憔悴,面容消瘦,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凌乱油腻,好像三五天没睡过觉。 卫生间里也没人。 他壮着胆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皮鞋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客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阳台外打进来的斑驳灯光洒在沙发上,仿佛笼上了层斑斓的薄雾,给人种隐约的不真实感。 走到主卧,齐翌压了压把手,打不开,门居然锁上了,他开口喊老池,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再继续往前,走出老池家,狭长狭长的走廊笼罩在一片漆黑当中,就像没有尽头。 “老池!”齐翌又开口喊了句,还是没有回应,他用力握拳,深吸口气,加快脚步往前走,心里不踏实的感觉愈发浓重,他忍不住跑了起来。 他很庆幸自己穿的是运动鞋,如果是皮鞋的话,跑起来又累又不灵活,根本跑不快。 他跑了一路,很快看到了老池的车,不由眼前一亮,快步往前冲,皮鞋胶底在地面上踩出的足迹又重又深。 “皮鞋真的碍事!”他心里想:“太碍事了,以后不穿警服时得穿运动鞋才行。” 他边跑边回头看,没有东西追上来,齐翌安心了些,但不敢停下脚步,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得赶紧回支队,把事情告诉老池。 老池家离支队不远,但也不近,有差不多五六公里,跑过去要耗费不少时间。 他无视了一路上的车水马龙,只知道不停的往前跑,终于,他跑到一片漆黑的森林之外,站在刑侦支队门口。 夜色更黑了,支队里一片漆黑,牌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但齐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深吸口气,抬起腿就要迈进去。 等等……刚抬起的脚僵住,齐翌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强烈的违和感…… 第72章 真正目标 警局升起了一层白雾,齐翌走了进去,值班室里也没有人,顶上吊下来的灯泡好像接触不良,亮一下暗一下。 李伯可能去上厕所了。 夜凉如水,警局一个人都没有,齐翌一路前进,走在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 王支队、老池、姬承鹏、石怀仁甚至姜晓渝都在,他们一字排开,走廊被他们的身影切断。 见到活人,齐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加快脚步走过去,瞪了老池一眼,这家伙也真是,不声不响的就回了支队,让他一阵好找。 明明约好一块去吃饭的! 等会儿再跟他算账。 齐翌看向王支队:“王支队,抱歉,我没看住老池。” 话一出口,齐翌又皱起眉,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没事。”王支队浑不在意:“我们只要把那东西收好就够了……对了,那东西你放哪了?” 齐翌懵逼:“什么东西?” “就是那东西。你知道的,别装糊涂。”王支队盯着他看:“我们开过队务会,一致认为那东西放你身上不太安全,还是交由支队保管吧。” 齐翌沉吟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蕉,郑重其事的交给王支队:“既然如此,拜托了。” 王支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不协调的阴狠笑容:“好你个齐翌,还给我还装糊涂,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他手一翻,居然握住一把匕首,朝齐翌扑来。 齐翌猝不及防,顿时被扑倒在地,只得慌忙抬手抵着王支队的胸膛,匕首险险的挡在他眉心两寸的地方。 王支队怒目圆睁,恶狠狠说:“快说!东西在哪!”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力气比齐翌大很多倍,眼看着匕首已经垂在眉心,齐翌感觉自己已踏在鬼门关前,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姬承鹏几人也围上来,几张嘴接连问:“东西在哪?快说!东西在哪?” 生死关头,他头脑一片混沌,思维却清明了许多。 违和感更加强烈了,眼前的一切……不,应该说整个世界仿佛都不太对劲,没有尽头的走道,一路跑来刑侦支队,建在森林边的大楼,自己的状态和思维…… 最初时,是为了什么来着?套路冒牌货?引蛇出洞?设置陷阱? 不,这些是计划,离开卧室后要做的是去找老池! 齐翌脑袋里轰隆一声,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忙喊“老池!救……” 话没说完,他就见老池握着一把杀猪刀,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快步走向他。 尖锐的杀猪刀狠狠的刺进齐翌胸膛。 …… “艹!” “%¥@” 伴随着怒骂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听不清的怪叫。似乎有道黑影迅速一闪,冲进了卫生间。 齐翌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感受着左脸传来的剧痛,他抬手轻轻触碰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摸到密密麻麻的线头,这才稍微安心。 会痛,就不是做梦。 想起梦里诡异扭曲的一幕幕,齐翌仍心有余悸。 他看向窗子,窗子紧紧锁着,遮光帘垂下来,挡住了外边的光照,一切正常。 黑暗之中,他回忆着自己的梦境,又想到了高乙恒:“梦中逻辑混乱荒诞,记忆错乱,经常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跟高乙恒的表现有点像,而他又是忽然发病的,难道……” 砰!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齐翌的思路。他忙扭头看去,就见卧室门被人狠狠踹开,门顶上的杯子落下,被只大手稳稳接住,但里边装的大半杯水撒了个精光。 齐翌被吓了一跳,忙喊:“躲开!” 门口的老池愣神之余,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刚退开,几根钢丝便从床底弹射出去,随后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爆鸣,迸射出大团电火花缠在一起。 老池目瞪狗呆:“这就是你的布置?” “你先别进来。” 齐翌长呼口气,起床清空了之前布下的机关。 足足七八道环环相扣的陷阱,吓的老池一哆嗦,他只知道水杯和图钉,幸亏之前齐翌提醒了他一声,否则…… 后果不堪设想。 “你搞这么多陷阱居然不跟我说一声?” “在计划中,你肯定在诡影后面进来,陷阱都被触发完了。” 老池岔开话题:“怎么回事?半夜忽然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齐翌有些迟疑:“大概是做噩梦了。” 老池:??? “我也不是很确定,隐约记得惊醒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阵怪叫。”齐翌说着,目光投向床头柜的手机:“看看视频吧。” “行。” 齐翌抬手伸向手机,指尖忽的迸发出一朵电花,刺的他有些酥麻。但相比于诡异的梦境,静电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顾不上多想,抓起手机,机身滚烫的触感让他想起了被诡影袭击的那一夜。 那天晚上也是拿手机当监控用,接到晓渝电话的时候手机也烫的不行。 爬上他身子的诡影,同样烫的不行…… 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共同的联系? “发什么呆呢?”老池出声催促。 齐翌咽唾沫:“我大概猜到诡影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但是,机械怎么会流口水呢?而且这年头的遥控机器人能做到这么灵活?听它哇哇怪叫的样子,明显也很怕疼……” 老池莫名其妙:“你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齐翌没顾得上搭理他,满脑子都在想诡影的事。 忽然,齐翌瞧见老池t恤上的钢铁侠头像,有个名词浮上心头,他脱口而出:“机械外骨骼!如果是机械外骨骼,诡影就能说得通了!” 他侧目看向老池,说:“我有一个猜测,诡影,或许是穿着机械外骨骼的猴子,两者相辅相成,所以能做到很多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 老池本能的想笑,想问齐翌是不是科幻片看得太多了,但紧跟着脸色便严肃起来,轻轻点头。 就诡影表现出来的能力,如果是机械外骨骼的话,需要应用到的手段也并不多高明,只要让猴子能听懂简单指令就行。 外骨骼本身如果也具有一定的远程操控性能,还能利用它来释放指导猴子的信号,让驯兽难度再次下降好几个维度。 想了半天后,老池问道:“有依据吗?” “很硬、很烫,这个特性算不算?” 第73章 导梦 老池一下想歪了,嘴角微微抽搐。 齐翌没想太多:“我确实也没有更多依据,这只是一个猜想。不过有了猜测,比之前毫无头绪好。” “也是。”老池点头,指着齐翌的手机说:“先看看视频吧。” “好。” 打开视频把时间调整到最后十分钟,齐翌静静的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齐翌不由得屏住呼吸,诡影居然真出现了,它从床尾跳上来,爬到齐翌旁边。 老池叫出声:“怎么可能?它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先别说话。”齐翌继续看视频。 但视频里没有太多的信息,诡影爬到齐翌身边就不动了,反倒是齐翌身子开始了较频繁的惊跳,不时抖抖手动动脚。 直到齐翌骤然惊醒,诡影也惊叫着跳下床,闪向角落消失不见。 老池扭头看向诡影消失的方向,目光最后落到了厕所里。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齐翌穿好鞋,捏着电击器往厕所走,老池手里抓着一把水果刀。 但厕所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老池有些迷茫:“消失了?怎么可能?” 齐翌抬起头看着吊顶。 感受到他的目光,老池也跟着抬头看吊顶:“你是说,他可能是从吊顶跑的? “应该是。” 老池立刻拉来条凳子,检查吊顶的情况。 很快,他发现吊顶有一块不那么严丝合缝,抬手一推,果然把这块木片推开了。 他又打着手机电筒,站在凳子上,头伸进天花板看了一圈,从凳子上跳下来,黑着脸说道:“排气扇被卸下来了,肯定是从这里跑的。” “果然。”齐翌闭上眼睛,千算万算,竟算漏了吊顶。 这会儿追出去也来不及了,两人回到床边坐下,齐翌摸出手机,给姜晓渝和肖寄泽都发了微信,告诉他们计划暂时取消,后续行动中止。 老池一直坐在边上默默想着事情,忍不住问:“这诡影到底想干什么?大半夜的爬到你床边看你睡觉?它不该抓住机会干掉你吗?” 问出口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又改口说:“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不明白诡影到底想干什么。” “我知道。”齐翌说:“你说他做的事情会不会和我做的噩梦有关?” “噩梦?什么噩梦?” “很诡异的梦。”齐翌放下手机,有些失神:“我梦见自己惊醒,喊你你不在…… 齐翌掠过自己被捅那段,将梦到的内容说给老池。 说完,他忽然回过神,起身走到床头柜边,拉开抽屉,取出那根完好无损的香蕉。香蕉是他四天前为了掩人耳目从家里带过来的。这会儿已经黑了。 “所以,他们的目的,真的是我手上的某个东西?” 老池啧啧直吸冷气:“他们居然真的能引导人的梦境?太可怕了。” 齐翌出神的回忆着今晚的经历,梦里理智与逻辑混乱,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中,即使中途发现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也会很快不自觉的忽视掉。 如果不是他们找他要东西,以及后面老池和王支队要杀了他,他很难清醒过来。 现在他梦里的记忆还非常清晰,说明他大脑活动要比正常做梦活跃得多,结合诡影的动作,基本能确定对方具有引导梦境的能力。 “我之前以为,冒牌货可能掌握了比较高深的催眠技术,配合致幻剂和其他科技手段甚至可以虚构记忆,没想到那只猴子也可以催眠,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老池不寒而栗,易地而处,如果他在睡梦中被人引导了记忆,恐怕什么秘密都吐出来了,简直可以算另类的读心术。 老池的心完全提了起来,但紧接着齐翌又说: “但还好,单独诡影对记忆的引导应该还远没到随心所欲的程度,至多只能施加点小影响,造成一定的干扰,绕不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范畴。 而且,我全程没说梦话,并未真正意义上泄露消息——诡影总不至于能读取我的梦吧?” 老池这才松口气。 “先回支队,”齐翌说:“你刚提醒我了,诡影或许对我释放出了某种气体,我回去再验一次血。” “好。” 两人快速换了衣服,直奔刑侦支队,齐翌一口气抽了四管血送去实验室。 值班的实验员自然的跟齐翌扯起来:“翌哥你不是回去了吗?又有案子?” “不,还是我的血。”齐翌说:“今晚发生了点事,你帮我做下化验,明天一早我来拿报告。” 实验员忍不住追问了两句,但齐翌不想多说,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他们也不想再回家了,干脆挤到一间备勤休息室,肩并肩躺在小床上。 纠结半天,老池还是忍不住问:“他们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老齐,你真的一点思路都没?” “没有。如果能知道他们找什么,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了。”齐翌转过身,背对着老池,声音哑哑的。 “那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老池又问:“毕竟他们也只搜寻过我家一次。” 齐翌说:“我家也有一次。上次碎尸案我回去家里不是被打扫干净了吗,你猜为什么这么干净?” “清楚在你家留下的痕迹?” “要不然呢?” 老池的脑袋里一团浆糊。 这个问题想不通,老池又换了个问题:“高乙恒已经承认是他动手切的高会城的吉儿,案子是不是可以结了?” 齐翌半响没回应,老池知道齐翌还没睡,手肘顶了他一下。 齐翌只得开口:“计划没完全失败,我还想再试一下。” “行,你想好了跟我说。” 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齐翌去拿血检报告,各项指标居然都在正常,范围内,毒检药检都没结果。 齐翌百思不得其解,不用药物,没有声音,诡影怎么引导他梦境的?电磁波么? 正思考着,齐翌迎面撞上王支队。他背着手,拉起个长脸,身周好似盘旋着股极低气压,让人不敢直视。 “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 …… 办公桌前,老池耸拉着脑袋,像是犯错的小学生。 “胡闹!你们两个是第一天当警察了吗?还玩英雄主义这一套?要不是化验室的同志跟我说你又去验血,我还不知道你们胆子这么大!” 老池几次张嘴,想要解释,又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们敢设计引诱诡影,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 齐翌垂眼低眉,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但就是不开腔。也不是第一次遭王支队日撅了,他早已习惯,完全不带怕的。 王支队被气笑了:“你们……!” 第74章 谜语人必须死 王支队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但看见齐翌脸上的敷贴,一下子什么脾气都没了。 他倒是想关齐翌禁闭,既能惩戒这家伙一番,也是相当稳妥的保护手段。但齐翌没违反相关条例,他也不能为所欲为。 良久,他长叹口气,做了妥协:“能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吗?” 老池狂喜:“王队,你不怪我们了?” 王支队指着门口的方向:“你出去。” 老池表情僵住,确认王支队不是在开玩笑,只得灰溜溜的出了办公室。 齐翌低沉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引出诡影,干掉,然后逼出冒牌货,抓住。” 王支队拳头硬了,太阳穴再次跳了起来。这计划说了和没说没区别,太敷衍了。 他深吸几口气,心里下了决定。既然不能阻止齐翌,不如把他纳入自己的掌控范围内:“有几成把握?需不需要我帮忙?” “五五开,要么诡影再现,被我抓住,要么冒牌货发现没机会动手,选择蛰伏,短时间不会动手。帮忙就算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王支队举棋不定,五五开的把握太低了,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还有,”齐翌平静的说:“我建议割叽案尽快结案,同时把冒牌货列为追逃甚至通缉对象。” “继续说。” “我不知道冒牌货不惜打草惊蛇,精心策划割叽案的动机,但他一定能从中获得什么,那么破坏他布局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跳出来,暴力破局,不被他牵着走,不跟他弯弯绕绕,反正案子已经查清楚了,我们只要做好‘通缉’他本身就足够。” 王支队还是下不了决心。 结案,他是要为此负责的,万一后边案子又出幺蛾子…… 何况结不结案也不是他说了算,检方那边不会接受才破到一半的案子。 齐翌看出了他的顾虑,说:“不结案也行,要么暂时封存,要么冷处理,定下高乙恒的罪,追查冒牌货的下落,只做这两件事,别的什么都不要管,谁要查就让他们查,反正我们不管。” 王支队为难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没事,你慢慢考虑。”齐翌站起身说:“我先走了。” 目光复杂的看了他半晌,王支队身子似乎佝偻了不少:“去吧。” 出了门,齐翌就看见靠墙站立的老池。 老池脸色复杂,情绪低迷。 两人都没说话,并肩走了一段距离。 老池犹犹豫豫的问:“你要不找王支队申请一下队里的保护?” 齐翌看向老池。 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不在乎能不能往上爬的。老池夹在他和王支队之间确实不舒服,选择向王支队妥协他他能理解。 出乎意料,老池只是满脸后怕的说:“王支队讲的没错,我们太孟浪了,昨天如果诡影要下狠手,你已经死了。” “就因为这个?”齐翌问,他觉得自己错怪老池了。 “要不然呢?” 齐翌心里有些触动,脸上扬起笑容,淡定的说:“安心吧,王支队也这么说,但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老池是真的疑惑了:“你哪来的信心?明明和诡影的对抗,你从来没占过上风。” 齐翌并不多做解释:“有些话说出来就不灵了,相信我不会错的,当然,你也可以退出。” 老池怒了:“瞎说什么呢?退出?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可以完全相信的人,不需要我多说什么,都能配合我行动。” 老池说不出话了。 …… 一晃眼又过了五天。 五天里,冒牌货和诡影始终未曾露面,仿佛彻底消失,无影无踪,无迹可寻,窃尸案也再没生出什么波折。 高乙恒预言中,姬承鹏与老池会遭遇的袭击同样迟迟未发生。 这天,齐翌一只手提着果篮,一只手拿着书,再次来到精神卫生中心。 高乙恒脸色蜡黄,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不过在这里有人照顾,他的精神状态要比之前好很多。 看到齐翌来了,高乙恒半坐在床上,笑着问道:“你来了,谜底解出来了吗?” 齐翌摇了摇头,高乙恒脸色一变,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变脸:“那你来干什么?” 齐翌把书放下:“我把书还给你。” 高乙恒不客气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愚者不配跟我说话。” 齐翌站着没动,从口袋里翻出大王小王,拿在手里:“今天我带了两张牌。” 高乙恒突然露出笑容,拿起果篮朝齐翌扔去。 “好啊,一张牌砸一下,到你了。” 距离很近,齐翌没躲开,被自己买的果篮砸到额头。 老池暴怒:“哈麻皮!你做啥子!想死啊?” 齐翌一把拉住老池胳膊,冷静的看着高乙恒。 高乙恒把自己脑袋凑过来了,眼里满是期待:“快点呀,到你了,别耍赖,妈妈在房间里看着呢。” 齐翌不为所动。 “没意思。”高乙恒嘟嘟哝哝的收回脖子,重新躺回床上:“你越来越没意思,妈妈也不喜欢你了。走吧,解开谜题再来。” 齐翌静静的看着他。 “耍赖呀?”高乙恒又笑起来:“那我也耍赖好了,你非要问我就胡说八道,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这一拳真打在齐翌软肋上了,这家伙表现奇奇怪怪,逻辑混乱不堪,偏偏又精明的很,十分善于利用对自己有利的因素,很难对付。 他又想到了昨晚的梦,高乙恒现在的状态,跟梦里的他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是,那他大概知道高乙恒的病因,以及为什么会忽然发病了。 迟迟不见齐翌离开,高乙恒果然在那胡说八道起来,一会儿说王支队是幕后煮屎人,一会儿讲姬承鹏才是冒牌货,又指着老池说他是鬣狗安插在支队里的内鬼,气的老池吹胡子瞪眼。 齐翌确实没办法和精神病人计较,只能拉老池离开。 两人去了冬兰医院——今天正好也是他拆线的日子,齐翌本想自己拿刀片拆了算球,但老池不放心,生怕齐翌手不稳又给自己划上一道,齐翌拗不过他,只能答应去医院。 伤口恢复的还不错,当初缝的就精细,加上他皮肤状态还不错,接下来只要按疗程做好祛疤整形,影响不会太大。 出了医院,两人回到老池家。 老池皱着眉,斜眼看齐翌:“又过去五天了,你的计划完全没奏效,冒牌货和诡影都没露面。你之前不是说……” 齐翌打断他:“我的把握在于,诡影只要露面,就一定跑不了。但它要当缩头乌龟,我也没办法。” “你不是有全套的计划……” “是啊,要么逼退他们,要么干掉他们。”齐翌无所谓的说:“能逼退他们也是好的,至少能让我们喘口气,我感觉这几天的睡眠质量都好了很多。” 老池听到这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忽然靠边停车,扭头盯着他:“你真的是老齐?” 第75章 钓鱼 齐翌蹙着眉头,老池眼神警惕,两人僵持不下。 “你怀疑我是冒牌货?” 老池一脸严肃:“很难不怀疑,毕竟冒牌货曾经混入看守所毒死了汪藏锋,而我认识的老齐从不这么没心没肺,没抓住凶手你觉都睡不好,4.05碎尸案甚至为锁定证据在解剖室里肝了四天,期间只零零碎碎的眯过几次。” 齐翌也认真起来,思索片刻后,开口说:“四年前有一桩碎尸案,很惨烈,你为逞强止吐在现场嚼口香糖,还戴着口罩吹泡泡,糊了自己一脸,被王支队屌了半个钟。” “……”老池重新启车往支队开上,他相信眼前的齐翌是真货了:“妈卖批,之前在你家我可没揭你短!” 齐翌靠在车窗玻璃上,嘴角隐含笑意,又很快恢复一张扑克脸。 如果冒牌货的目的是让他们互相怀疑,那么他可能成功了。 发生了之前的事情,老池会这么想无可厚非,他可以去解释,队上其他人要是也这么想,他还要一遍遍证明他是他自己吗? 想到这种可能,齐翌也觉得棘手,他不在乎被别人孤立,但工作上肯定会平添无数阻碍。 两人回到支队,吃过午饭,王支队就高乙恒的案子组织大家开会,他没有再让齐翌游离在外,也叫了他过来参会。 桌子上,放着一把用密封袋装着的匕首。 王支队:“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齐翌窝在椅子里:“坏消息。” 王支队:“冒牌货顶着的你样子作案,也没有留下指纹。我们虽然获得了疑似他的dna,但基因库中并没有能与之对应的样本,还是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已经发了通缉令,但通缉对他作用不大。” 齐翌其实想到了,点了点头,这不算什么坏消息,冒牌货甚至还可以换个样子,继续在外面大摇大摆的过日子。 老池连忙问道:“好消息呢?” 毛宁安说道:“我在高乙恒的床垫的夹层里找到了这把匕首,匕首上有他的指纹和高会城的血迹,高乙恒也承认了那把刀是他的,虽然他的话已经无法作为有效供词了。 但凭借这些证据,也够给高乙恒定罪。只是精卫中心始终无法确定他作案时的刑事责任能力,也无法确定他发病的确切时间。而冬兰医院的医务人员,都问过去了一遍,纷纷表示你们去之前高乙恒的精神非常正常,没有明显精神分裂症的征象。 另外,我还做了实验,现在可以证明冷藏柜上齐翌的指纹,是用无痕胶拓印后附上去的,指纹有极轻微的拉扯样变形,而凶器上的指纹,则是切切实实从手指上留下的。 现在可以彻底摆脱齐翌的嫌疑,王支队已经在准备结案了。” 齐翌轻轻点头,看来王支队采纳了他的意见。不过虽然可以结案,但还远没到可以松口气的时候。 王支队这才总结说:“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但冒牌货未缉拿归案,总是个心病,何况冒牌货猖獗无比,兄弟们别掉以轻心,提高警惕,别让他趁虚而入了。” 最后一句话,王支队明显是针对齐翌说的。 开完会,一众刑警三三两两的从会议室出来,老池抬手要勾齐翌肩膀:“晚上叫上晓渝去吃火锅吗?我请客。” 齐翌默不作声的躲开了:“我现在还不能吃辣。” 老池没多想:“行,那约别的。还有点收尾工作,我先去忙,晚点再来找你。” 齐翌点了点头,两人各回各的办公室。 齐翌也有一堆报告要做,等他忙完都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他上个厕所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池宇贤站在他办公桌前,手上拿着一沓资料。 池宇贤放下手上的资料,上面是他这段时间的通话记录还有手机定位。他紧紧握着手上的资料,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手因为用力,纸张已经变形。 “老齐,你让晓渝调查我?我差不多都24小时跟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不信任的?” 齐翌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其实不用的,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可以,不用费这么多功夫。” “我一直没有找到肖寄泽发的东西,你是不是在骗我?” “对,骗你的。” “那逼冒牌货离开江山?” “也是骗你的,东西明显对冒牌货很重要,得手前他不会走。” 办公室里,除了池宇贤气喘吁吁的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在等着齐翌的解释,只要齐翌解释了,不管多荒诞他都会信。 可是齐翌什么都没有说。 池宇贤冷笑了一声,已经懒得去想齐翌为什么会骗他了:“齐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把大家耍得团团转?” 齐翌没有说话,老池憋着的那团火被点炸了,“哗”的一声把手上的资料扬了出去,吼道:“我最讨厌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不信任我你早说啊!我池宇贤还没那么贱!” 说完,他转身走出齐翌的办公室,重重的甩上了门。 门外是一干看戏的人,齐翌无视他们,在原地站了片刻,默默把地上的资料都捡了起来放好,面无表情的去更衣室换衣服,下班回家。 时隔多日,齐翌终于又开上了自己的车,独自一人往自己家开。 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但余光撇一眼鼓囊囊的口袋,感受着大腿上硬邦邦的触感,瞬间就踏实了。 诡影要敢出现,绝对叫它有来无回! 回到家,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遍,依然没发现有价值的痕迹,他把门窗锁好,相应的陷阱机关准备妥当,又清理了家里的灰尘,换上崭新的四件套。 一夜平安无事,次日醒来的时候,齐翌知道,冒牌货还在观望。 也可能是打算在他上班路上动手,按常理,那会儿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小心戒备着下了楼,驱车赶到支队,齐翌便忙碌着办理案子的收尾工作。 又是一夜平安无事…… 第三天,齐翌加了会班,离开单位时已是九点多了,身心俱疲。 回到小区找到停车位,下车关好车门,齐翌转身往自家方向走,忽然看见楼下站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却又跟自己所熟知的人都对不上号。 他泛起强烈的违和感。 仔细辨认两后眼,齐翌心脏砰砰乱跳,这不是他自己的轮廓么? 第76章 死胡同 冒牌货出现了!他居然直接露面,没有借助诡影…… 齐翌低着头,做了几个深呼吸,调节心态,努力平静下来,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现在隔的还比较远,不适合动手,等更近一些再打他个出其不意。 一步步靠近冒牌货,他又紧张又兴奋。 齐翌右手伸进鼓囊囊的裤兜,掌心已出满了汗水。 近了,更近了,还有二十米不到…… 就在这时,冒牌货忽然转过身,面对着齐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然后转身就跑。 齐翌大吃一惊,错愕了瞬间,拔腿追了上去。 近距离接触冒牌货,齐翌才感觉到他和自己真的很像,但隐隐又有些地方很违和,只是离得远,光线也暗,他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站住!”齐翌死死咬着他的背影,计算着和对方的距离,判断这个距离且全力奔跑的情况下自己的准备能不能把他拿下。 可惜太远了,他没有把握。而且冒牌货跑的比他快一点儿,距离还在一点点拉大。 下一刻,齐翌看到奔跑中的冒牌货居然伸手进口袋里,摸出了个口罩戴上,让他错愕不已。 跑步的时候戴口罩?他想做什么?给自己叠debuff吗? 冒牌货不会这么蠢,他这么做肯定另有目的。 错愕归错愕,齐翌脚下速度丝毫不慢,甚至还硬咬牙又加快速度,拉了大约三五米距离,但和冒牌货依然不近。 用冲刺的速度冲了四百多米,齐翌感觉肺都快要炸了,双腿更是和灌了铅似的沉重,早已愈合的伤口仿佛也因为张大嘴呼吸而隐隐作痛。 但冒牌货的速度也降了不少,甚至因为戴着口罩,他的情况只会更遭,所以齐翌死命撑着,硬追不放。 他看到了追上冒牌货的希望。 以这样的速度跑下去,戴口罩的冒牌货很可能猝死。 但他心里依然挂着强烈的戒备与疑惑,冒牌货露面后转身就跑,明显是要引他去某个地方,前边等待他的绝对是陷阱,只是他为什么要戴口罩? 怕顶着和自己一样的脸,被误伤了? 一路追逐,齐翌不知不觉跑到了附近的老破小的巷道中。冒牌货体能下降的比齐翌厉害的多,速度已经远不如他了,但这龟孙儿对巷道明显特别熟悉,左突右闪的,愣是没让他追上来,却也没甩掉他。 他立刻想到自己脸受伤那天,老池也是被神秘人影带进胡同牵制着,他此刻的遭遇如出一辙。 “他在拖延时间?”齐翌戒备心提到了最高点,但已没太多余力去思考了。 忽然,齐翌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眼前高墙。 死胡同! 和老池一样,他也被引进了死胡同里。 两三秒前,他亲眼看着冒牌货闪身进来,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十多米的高墙阻隔,冒牌货怎么离开的?真长翅膀了不成? 踏踏踏……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缓但凌乱的脚步声,齐翌喘着粗气转身,就见三个花花绿绿的青年挂着狞笑扛着砍刀朝他一步步走来。 “龟孙儿,算你运气撇,惹了不该惹的人,”为首的红发鸡冠头长刀指着齐翌,笑眯眯的说:“你放心,我们不要你的命,就随随便便砍两刀,砍完丢医院,肯定死不了。” 齐翌看着仨青年,剧烈喘息着,脑子里在想,这就是冒牌货准备的陷阱? 瞧不起他么? 左后方的绿毛马尾男呸了声:“跟他说这些做啥子!砍!” 话音落下,三人便瞬间跃步冲向齐翌,但在下一刻瞬间变了脸,赶紧急刹车,差点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就见齐翌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摇摇指着六七米外的杀马特青年。 这个距离,枪又快又准。 “大大大大大哥,误误误会!”红发鸡冠头脸都绿了:“我们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齐翌枪口往下摆了摆,面无表情的说:“蹲下。” 最后边的鼻环青年脸色变换不定:“怕是唬人假枪吧?” “哎?”这话一出,红发鸡冠头眼睛一亮,盯着齐翌。 他拿不准主意,觉得齐翌握着的是假枪,又怕万一是真的就凉了。 “大哥,我们真认错人了。”鸡冠头打着商量:“不如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一边说三人一边倒退着往后走。 “站住!”齐翌眼神锐利起来,枪口指着鸡冠头的脑袋。 鸡冠头脸色难看:“大哥,日后留一线,做人好相见,你莫逼我们跟你拼命。三对一,就算是真枪我们也能拼死你!” “妈卖批,跟这龟孙废话啥子!”鼻环男骂骂咧咧:“这枪绝逼是唬人的,上,砍死他!” 说罢他扬起砍刀就朝齐翌跑去。 见状,齐翌无奈的扣下扳机。 砰! …… 三天前,刑侦支队。 两人刚刚回来,老池就跟着齐翌去了他的办公室。 关门反锁,又谨慎的让齐翌开启反窃听设备,摘下通风口的栏栅,确定安全之后,老池才说:“相比车上,还是这里让人踏实点。” 齐翌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的很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 老池表情又纠结起来,齐翌也不急,就静静的等着,看着他抬手摁上了枪套。 老池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向齐翌的眼神满是挣扎。 “你要干什么?”齐翌心里一突,忽然被老池反常诡异的表现弄的很忐忑,忍不住再次出声问。 老池缓缓拔出了枪,指尖在枪身上轻轻摩挲,声音沙哑的问:“我能相信你吗?” 齐翌愈发忐忑:“什么意思?” 老池巴掌一翻,五指抓着枪管,将枪把朝着齐翌递过去:“你收下吧。” 齐翌眼睛瞪得滚圆:“你疯了?” “大概是吧。”老池叹息道:“想要引冒牌货出来,我就不能贴身护着你,你手上又没靠谱的武器,我始终不放心。” “需要枪我可以自己申请去领。”齐翌拒绝,他不能拿老池的枪,会害惨老池。 “不一样,”老池做了决定,已经平静下来:“虽然都是刑警,但作为法医,不出外勤的话你很难申请到配枪,就算申请下来了也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枪库那边也会天天催你还,但我不一样,接了保护你的任务,我几天不还枪问题不大。” 盯着老池送过来的枪,齐翌表情复杂:“你知道枪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老池脸上又浮现出挣扎,但很快被他压下,嘴角不自觉的紧绷着:“对我们警察来说,枪就是前途,甚至是生命。枪一旦出差池,轻则处分,彻底丢了前途,重则获刑,面临牢狱之灾。” 齐翌视线从枪上挪开,盯着老池:“那你还把枪给我?一旦被发现,根本解释不清,处分都是轻的。” 老池笑了笑:“不被发现不就好了?” 语罢,他不由分说的把枪塞进老池手里:“我大不了就是坐牢,你不一样,你要有个差池可能命就没了,收下吧。” 齐翌脸色复杂的把枪揣进兜里。 而此时,老池仿佛开了窍般,说:“我俩光分开还不够,兄弟,来演一场戏吧。” “好。” 第77章 狗咬狗(本卷终) 鸣枪示警之后,三个混混就吓尿了,软趴趴的抱头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 齐翌是真的不愿意开枪,不开枪事后还能用模型糊弄过去,开了枪事情就变得很麻烦了。 老池不知何时出现在死胡同的另一头,右手抓着甩棍,左手拎着两幅手铐,堵死了混混的退路。 “你们胆子挺肥啊,孙砸!”他骂骂咧咧的走进来,把三个混混铐上。 很明显,演过戏给完枪,他还是不放心齐翌的安全,一直藏在附近。 拿下三个混混歹徒,收好齐翌递来的枪,老池关心的问:“没事吧?” “没受伤,就是腿有点软。”齐翌回道。 剧烈运动的反应不止这么点,他现在头还很晕,肚子也在翻滚,恶心想吐,强撑着罢了。 老池问:“怎么回事?” “我看见冒牌货了。” “又是到死胡同里消失了?” “嗯,还被他们仨堵住了退路,没办法,我只能开枪。” “没事,枪给你就是让你用的。”老池转过头,盯着蹲在地上的三个混混,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他们三个怎么处理?” “大大大大哥饶命啊!”鸡冠头见情况不对赶紧开口求饶:“误会,都是误会!” 马尾混混瑟瑟发抖,也想开口求饶,但嘴唇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 唯有鼻环混混,虽然裤子湿了一片,却依然色厉内荏的说:“你你你……你他妈最好放……放放开老子!他妈的混哪条……哪条道的,知道我……我大哥是谁吗?你你敢动我一根头发,老子回头砍……砍你全家!” 齐翌看他一眼。 这胎神怕是脑子不太正常,刚刚也是他叫嚣着要冲过来。 “混哪条道的?”老池狞笑起来,走到鼻环混混身边蹲下,右手探进裤兜里。 鼻环混混以为他要掏枪,脸都绿了,裤子又湿了一片,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臊臭味。 老池厌恶的皱着鼻子,摸出证件:“老子是警察!欢迎你喊大哥过来自首。” 鼻环男冷汗潺潺而下,发绿的脸瞬间褪去颜色,脸色苍白如纸。 老池低眼看着他,嘴角挂着嘲弄:“今天运气不错,还有人冲上来给咱俩送业绩。”他笑,蹲下身拍了拍混混的脸:“来来来,跟我讲讲,你大哥是谁?” 鼻环男冷汗留的更快了,结结巴巴的说:“警官,我……我跟你们开玩笑的。” “玩笑?我不信。”老池脑袋往他凑了些:“快说,你大哥是谁?” “没……没有大哥,我我装逼呢。”他陪着笑,鼻环随着他身子有节奏的摆动:“警官同志,我……” “呸!”老池骂道:“谁他妈跟你同志!你,持刀歹徒!我,人民警察!我俩是敌我关系!” “是是是”鼻环男忙改口:“警官大人,警官老爷,我晓得错了,你放过我这次吧。” 老池好悬没被他逗笑。 这家伙脑子真的不好使。 见老池没什么反应,鼻环男慌不择言:“警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都有爹有妈的,闹这么僵不好。” “你说什么?”老池收起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单手便将蹲着的歹徒掐起来:“你威胁我?” “没没没!”鼻环男居然哭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我家上有老下有小……” 齐翌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闹剧。 他不晓得鼻环男究竟是真的蠢,还是始终都在演,但他知道,这帮歹徒的表现,在大方向上才是正常的。 经历过数次扫荡式严打的山江,稍微带点脑子的匪徒都知道警察不好惹,在争执中上了头发生冲突也就算了,精心策划算计着去袭击齐翌,冒牌货哪来的胆子? 从冒牌货几次动作看,他和齐翌应该也没血海深仇,更没有跟齐翌同归于尽的打算。那他是有自信一定能躲过侦查? 想到这里,齐翌便头疼不已:他要放弃行动蛰伏起来,那除非撞大运,否则一时半会真拿他没辙。这明显是个极其难缠的犯罪团伙,拥有数名专业人才,能把装神弄鬼玩出花来。 正想着,他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黑影,本能的抬头看去,就见一团黑漆漆的影子迅速朝老池冲去。 “小心!”齐翌忙喊。 老池闪电般回头,也被诡影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极快,齐翌话音还没落,他已经扭回腰杆,钢鞭似的右腿狠狠踢出。 砰! 一声巨响,诡影侧身正中这计鞭腿,小巧灵活的身子瞬间失去控制,如炮弹般砸向楼墙,又发出砰的一声,弹出三米多远掉到地上。 “¥##” 诡影发出一声怪叫,转身就跑,它竟像没事一般,动作依然飞快,顷刻间没了影子。 看见这一幕,老池目瞪口呆。他的鞭腿力道有多大他心里有数,齐翌这样的身板吃一腿得断几根骨头,至少卧床两个月,这诡影居然毫发未伤? 踢中的触感也不对劲,简直像踢到了马路牙子,震的他脚背剧痛。 这诡影套了反甲不成? 目睹了这幕的混混同样目瞪口呆,又一次吓尿了,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死胡同里灯光尚可,诡影第一次还算清晰的暴露在光下,齐翌也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看到那玩意儿的模样。 诡影像猴又像狗,浑身长满黑毛,指甲又锐又长,圆溜溜的脑袋出奇的大,看比例近乎等同人类婴孩,偏又没有鼻子眼睛,也看不到耳朵,只有一张硕大长满尖牙,仿佛合不上的嘴,还有条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在嘴里动来动去的粗舌头。 在齐翌眼中,它就像一只缩了水还发霉的丧尸舔舐者,霉丝似的杂毛又细又长,随风抖动,令人恶心欲呕。 面目狰狞的诡影,给是胡同里的所有人都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鬼啊!”鸡冠头像丢了魂似的,再也蹲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瞳孔失去焦距:“鬼……鬼!” 齐翌被他的呢喃声唤回了神,看到他惶恐焦躁的脸。 不只是他,他的两个同伙同样满脸呆滞,半晌回不过神。老池同样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老池。”齐翌喊了一声。 老池忙松开一直抓着的鼻环男的衣领:“老齐,那诡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一直袭击你的就是这玩意儿?” 他声音发颤,压的很低,夹带着藏不住的惊惧。 齐翌见不得老池这怂样,皱眉说:“长再可怕又怎样?还不是被你一脚拍墙上?怕它做什么?” 老池一愣,对啊,诡影的战斗力好像并不高的亚子,无外乎就是防御力爆表,灵活性还算过得去,怕它干什么? 齐翌一把抓向鸡冠头的衣领,想把他拉起来,但失败了,只好放弃,就这么抓着他说:“我问,你答,懂?” 鸡冠头没回过神,齐翌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吓的他惨叫一声,但总算回过神了:“懂懂懂,警官你问你问。” “谁让你们来的?” “不知道哇。” “不知道?” “真不知道,他戴着口罩。”鸡冠头说:“就四五个小时前,他给我一捆钱,我后来数了下有三万多,让我们哥三个帮他教训个人,他今晚会把人引到这个死胡同来,事成之后再给我们两万。” 老池怒骂道:“为了五万块钱你们就敢砍人?” 鼻环男此时也回过神来,他怂巴巴的看了老池一眼,哭丧着说:“我们不晓得他要砍的是警察啊。” 老池更怒了:“这是警察不警察的问题吗?” “是啊,”鼻环男一把鼻涕一把泪:“早知道要砍的是警察,必须得加钱。” 老池:??? 齐翌:??? 好家伙,现实版加钱居士? “胎神!你给老子闭嘴!再叭叭老子一耳屎铲死你个龟孙儿!”鸡冠头被吓的五官都扭曲了,忙不迭的解释:“警官你别搭理老三,他前几年脑袋挨人打了一棒子,有点不灵光了。我们哪里敢真砍啊,那刀都是道具,铁皮包木头做的,还没开刃……” 齐翌眯眯眼:“所以他之前叫嚣时说的老大就是你?” 鸡冠头又哭了:“大概是吧……” 得,三个混混,脑袋都不太灵光。 …… 与此同时。 楼顶,冒牌货坐在天台上,呼吸才刚刚平复。戴着口罩狂奔近两千米,差点要了他的命。 “见鬼了……冒险试探一下,竟真把它引了出来。”冒牌货嘟嘟哝哝,嘴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伙夫’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居然真有诡影,还跟我们一样盯上了这野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啪嗒…… 嘟哝两句,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轻微动静,立刻被吓得跳起来。 “谁!” 他回头去看,却只看见一抹似猴似狗的黑影朝他扑来。黑影速度迅猛如闪电,他根本不及反应,便觉喉头一热,海量热血喷涌而出。 冒牌货双眼瞪得滚圆,本能的抬手捂着脖子,缓缓跪下身,身子蜷缩在一起侧躺在地,不住颤抖。 渐渐的,他松开手,一动不动,鲜红的血流在地上,散开成一片血泊。 诡影趴在不远处,与他合不上的双眼对视。 第1章 天台腐尸 “姬承鹏,立刻抽调两组兄弟到停车场集合,速度要快! 石怀仁,委派技术队下属各室民警带上勘察装备,组成现堪组随队出发!” “一队收到,施良康,池宇贤,带上你们组的兄弟集合!” “技术队收到。毛宁安、齐翌,召集痕检、法医、图侦等各室民警,带上装备集合!” 听到对讲机里传出的指令,齐翌立刻停下手上的活,起身准备出现场。 明显是出命案了。 齐翌提上勘察箱,在停车场集合完毕后直接上车,赶往现场。 他和老池一辆车,老池经常跑现场,消息比他灵通,齐翌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你家边上那老破小区发现一具腐尸。到现场再看吧。奇怪了,最近命案发生频率怎么这么高?。” 说着老池摇了摇头:“听说派出所的兄弟刚确定是命案,分管我们工作的赵局就被喊去撅了一顿,鼻子都气歪了,这次恐怕免不了亲自督案。” 赵局,名叫赵勇鸿,人送外号老猪猡,分管治安和刑侦,出了名的拖后腿达人。 听到这个人督案,齐翌头都大了,他动了动嘴角,深吸一口气说:“看来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老池闷闷的嗯了一声,扒着方向盘看着前面。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按理来说已经过了高峰期,路上还是有点堵。 正午的太阳非常残暴,车里开了空调依然热得慌。 两人越发焦躁,冒牌货还没抓到,又蹦出桩案子,这桩案子发生的地方也耐人寻味,越靠近目的地他们越觉得喘不过气来。 那三个持刀混混最终被刑事拘留,可惜无法从他们嘴里翘出有价值的线索,刑侦支队的重心又回到证据补全与追查冒牌货的身份上边。 三个嫌疑人只是吓唬人的普通混混,砍刀也只是道具,他们专抢过路的中小学生的零花钱,已经引起了辖区派出所的注意,本拟定第二天下午放学时间动手,结果被他们抢先了。 齐翌想不明白,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花这么大的价钱雇人捉弄他?吃饱了撑的? 几天里,冒牌货也好诡影也罢,始终都没出现,不论齐翌怎么“勾引”,他们都不露面,似乎是铁了心要熬到他把脑袋里那根弦给崩断了以后再动手。 这让齐翌很不安焦虑,却没有办法。 想着想着,车队便抵达现场,齐翌坐在车上,眯着眼睛手放在安全带上,浑身肌肉不自觉的有些僵硬。 这里不是几天前冒牌货消失的死胡同吗?发生命案了? 这么巧? 老池脸色也有点黑:“先下去看看。” 齐翌从车上下来,吸了吸鼻子,确实闻到了股腐臭味,但不能确定来源,他左右看了看,扫视这个胡同。 “我在附近看一下,等会儿过来找你们。” “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走远了。”老池叮嘱了一声,跟上姬承鹏。 胡同的最深处其实是个山崖,为了防止山崖发生滑坡,崖壁用花岗岩钢筋混凝土砌上了,崖上是马路,崖下是块难得的平地,坐落着有三十多年历史的老小区,其中有五栋楼挨着山崖,构建出四个死胡同。 齐翌此刻就站在最东边的胡同口,也是冒牌货失踪的地方,西侧那栋楼下拉起了警戒线,命案就发生在这栋楼里。 楼高九层,一楼出来是胡同,五楼出去是马路,典型的4d魔幻山江味。 齐翌在周围绕了一圈,看见姬承鹏和老池正在和现场派出所民警沟通,快步走过去,他们已经说到尾声。 派出所民警说:“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 姬承鹏点头:“简单讲,从前天开始这栋楼最上边几层住户就反应闻到臭味,开始以为是死老鼠,没太重视,直到味道越来越重,今天腐臭味已经覆盖了附近一大片范围,才有人顺着味道发现了楼顶的腐尸,是吗?” “就是这个意思。”民警点头,抬手指了指崖顶马路:“在那边闻着味道会更浓烈。” 姬承鹏看了眼,摇头:“从支队过来,开车的话到这儿是最近的,要上到上面的马路得绕行七八公里,不值当。不说这些,走吧,我们上天台看看。” 他一招手,示意大家上楼。 他和老池跟在后面,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栋老楼前两年加装了电梯,齐翌和他们一起走进电梯里,看着梯门关上,姬承鹏又问:“报案群众还有提供其他线索吗?” “没有,就刚刚跟你讲的那些了。” “受害人身份明确没有?” “没,死者的脸被人扒了。” 老池像被人踩到尾巴,但又忌惮着他师傅在场,压低了声音骂道:“扒脸?我操,什么情况?” 民警缩了缩脖子,仍心有余悸,声音幽幽的,像是在讲鬼故事:“不止是脸,连着头皮都被扒了,在脖子上环割了一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景象,反正特别惨,赶走苍蝇以后我差点让恶心吐。” “脖子上环割一圈,把整张脸带头皮都给扒下来?”齐翌心跳加速,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忽然想到了冒牌货。 武侠剧里常出现的人皮面具存在极大的局限性,像不像姑且不提,僵硬死板缺乏灵动也先不说,边缘处总归是个巨大的破绽。 但如果是贴合性极强的生物头套呢? 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冒牌货的关键伪装手法。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 终于到了九楼,但要上天台只能走楼梯。 几人从电梯里出来,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众人便闻到了强烈的腐臭味,好在在场没有萌新,即使老池带来的小徒弟也经历过几场命案的洗礼,总归没出丑。 走到天台,味道更重了,齐翌面色如常,其他人或掩住口鼻,或皱着眉头,多多少少都有点不适。 齐翌的目光落到高度腐败的尸体上,瞳孔扩散,心跳都好像漏了半拍。 尸体倒在天台边缘,脚蜷起朝向天台外侧。 最关键的是,腐尸身上竟穿着五天前的冒牌货的衣服! 第2章 现场尸检 “嗡嗡嗡嗡……” 漫天的苍蝇围绕着尸体飞,有不少还朝着齐翌他们扑过来,几个民警脸都绿了。 尸体上还站着几只乌鸦,低头啄食着腹部的腐肉,偶尔也吃两粒苍蝇、几枚蛆虫下饭。 山江的天气又热又湿,在这种环境下,尸体的腐败程已经极高,多处皮肤都溃烂了,流出带有恶臭的绿色腐液,身上爬满了黑色的苍蝇与白色的蛆虫,更有老鼠通过他肚子上几个溃烂的血洞进进出出。 尸体下,是一大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泊,上面零星长着或白或绿、或大或小的霉斑。 这么重口味的现场,在齐翌的法医生涯中也不多见。 齐翌面无表情的戴上口罩手套,一步步朝着尸体走去,在血泊外围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仔细观察。 干涸的血泊其实是相当理想的承痕物,上边留下了大量痕迹。 齐翌仔细看了一圈,发现都是老鼠等动物留下的,此外就是少量的动物毛发、粪便、蛆壳和乌鸦羽。 拍过照片后,齐翌取出镊子,小心的将这一小片区域的蛆壳等检材收集好,又捻了一小片黑血,在指尖轻轻搓两下,弹进装有生理盐水的试管中。 他抬头看一眼尸体,压着想要去看看尸体是不是冒牌货的想法,默默干活。 受害人死亡太久,现场一片狼藉,一时半会清不干净。 毛宁安也很快投入现场,在周边展开勘察。 老池等侦查员、图侦员等,也在看过现场后被姬承鹏一一派出去,该走访走访,该调监控的调监控。 不知过了多久,齐翌的外围工作终于完成。他伸了个懒腰,甩甩手脚,舒缓了身子的酸涩感后,终于走到了尸体旁边。 他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那天他被三个小混混拦住的巷道,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冒牌货可能就在这里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齐翌收回视线,认真视检尸体。 就像派出所民警说的,尸体脖子近锁骨处被环割了一圈,整张脸带头皮,连着一层薄厚不均的肌肉都被完整的剥了下来,只剩下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上边爬满了白色的蛆虫。 齐翌取了些蛆虫和蛆壳,观察颜色,测量长度、硬度后装入新的试管当中,便把剩下的蛆虫拨弄到一边,露出了肥硕蛆虫下黑红色的脑袋,那是已经腐败后又失水发硬的肌肉,许多地方甚至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 死者的双眼灰蒙蒙的一片,角膜已完全浑浊,看着十分狰狞可怖,已经到了能让人做噩梦的程度。 齐翌掰开嘴看了几眼,又撩起死者的衣服,捏捏尸体手脚,活动活动关节,很快得出结论,受害人死于失血性休克,致命伤是颈部的三道近乎平行的锐利切创,深可及骨,割断了气管、食管与颈动脉,死亡时间距今大约有四到五天。 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抵抗伤和约束伤,很明显,他遇害的时候要么是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要么已经失去了意识,没有挣扎反抗的机会。 更精准的结论,得带回去配合实验室手段才能得出。 这样的伤势,足以一击致命,哪怕死者就在医院手术室里遭受这么严重的创伤,也几乎没有抢救回来的可能。 检查完后,齐翌的目光落回到死者的衣服,和颈部的三道自左上至右下斜行的切创伤上,久久不能回神。 死者穿的这套皮肤比较寻常大众,虽然和齐翌印象里冒牌货穿的那套吻合,但无法确定是不是撞衫。 但经测量,死者的身高与身材特征与他十分接近,又穿着冒牌货那天的同款衣服,还死在了冒牌货消失的胡同西侧这栋楼上,这么多条件结合,齐翌不信那么巧,已经基本确定死的就是冒牌货了。 关键是他脖子上的伤。 让齐翌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老池家受到的袭击,诡影在他肩膀上造成的伤势与之一般无二,只是他身上的伤只割破了表皮,比这个浅得多。 诡影杀了冒牌货? 为什么? 他们不是同伙么?冒牌货不是诡影的主人吗?遭到反噬了?诡影害齐翌不成,反杀了冒牌货? 而且,诡影的杀伤力确实可怕,如果它要杀齐翌,齐翌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齐翌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后怕不已。 发现了他的异样,姬承鹏走到血泊边缘,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齐翌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死者……好像是冒牌货。” “什么?”姬承鹏震惊:“你确定吗?” 齐翌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姬承鹏摸出手机:“我立刻打电话通知王支队。” 十多分钟后,王支队即赶到现场,询问过后,盯着尸体陷入沉思。过了半晌,王支队才问:“有没有可能是假死脱身?” 王支队还真问到点上了,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这或许也是死者脸被剥夺的原因,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被诡影杀害。 脑子里把窃尸案之后的整起系列案件过了一遍,齐翌说:“我们手里恰好有冒牌货的dna,把尸体带回去取样本做个鉴定,就能知道是不是他。” “如果汪藏锋家的头发是冒牌货特地留下的呢?”闻讯返回的老池说。 众刑警沉默,这问题有点杠,但好像确实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齐翌率先否定:“应该不会,现场留下的头发中,绝大多数都无法检出dna,如果是刻意留下,为了在关键时候混淆我们的视线,这比例应该要高得多才对。” 毛宁安也跟着说:“而且我们提取到的头发等检材数量也并不多,取得头发的位置也大多是缝隙等死角,具有很大的随机性,我也觉得人为抛洒的可能性比较小。” 接连被否认,老池也不以为意,他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有数,猜错了才是正常的。他说:“那就是闹内讧了?还是说,诡影和冒牌货并不是一伙的?” “不知道。”齐翌现在也估不准了。 王支队不想在没线索的情况下做无意义的猜测:“老毛,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暂时没有收获,我打算再查查,”毛宁安说:“天台很少人上来,落了不少灰,肯定承载了不少痕迹。” 这时,齐翌转回头看看尸体,又环视一圈现场,说:“我这边的现场勘察已经基本完成了,可以的话,我想先带尸体回支队。” 第3章 解剖 解剖实验室,齐翌早已完成了解剖的先期工作,正站在解剖台边等消息。 同时,他也在复盘死者的体表数据。 受害人身高183厘米,生前体重预估在72到74公斤之间,年龄估计在30-33岁左右,营养水平中等,体态匀称,第七颈椎有轻微畸变。 除了年龄之外,此人的各项身体数据和齐翌近乎一致。而颈椎骨处的畸变,又与监控视频中看到的冒牌货的表现吻合。 看了几遍数据,电动门终于打开,老池走进了实验室。 “怎么样?” 老池摇头:“数据库里没有死者的指纹,暂时没法确定身份,师傅提议对比下失踪人口数据库,看能不能找到相符的。” “那我们直接剖吧。”齐翌直接动手。 暂时没法确定身份,自然不能通知家属,也就不必等待了。 因为受害人颈部受创严重,齐翌最常使的“一”字形切开术式已不适用,改而选用了“y”形切开术。 他分别从左右耳后乳突处垂直向下行刀切至锁骨上缘,再向前内方沿锁骨上缘切开至胸骨切迹处使两切口会合,又从会合处向下沿胸、腹正中线向下切开,绕脐左侧划个半圆后继续向下切至耻骨联合上缘处。 硕大的“y”字划好之后,齐翌将尸体颈部皮瓣向上翻,完全暴露出颈前器官,随后一边检查,一边逐层分离皮肤软组织及颈部浅、深集群和颈部各血管。 老池很自觉的抓起齐翌事先准备好的尸解记录模板,随时准备往上边填空。 很快,就听齐翌开口:“下手真狠,颈椎都可见切痕,椎骨之前的所有软组织,包括肌肉、器官、甲状腺上动脉、颈外动脉、颈外静脉及颈总动脉、颈内动脉、颈内静脉全都断了,甲状软骨板及其舌骨大角被完全切开……” “等等,”老池忙打断他:“你说慢点,我跟不上了。” 齐翌拒绝:“你可以直接打字,输入法里的词库非常完善,记忆下了几乎所有尸检会用上的术语,还有我的惯用词。” “哦,那你等一下。” 齐翌继续说:“从创底深度看,如果死者的脖子是被诡影用锐爪割开的,那说明杀害他的那只诡影爪子至少有五厘米长,比寻常水果刀都要锐利。” 老池转过头问:“所以致命伤基本确定了吧?” “还得看看是否有其他方面损伤。”齐翌说道,一边仔细的将死者颈下各器官一一取下,又把他舌、腭扁桃体、腭垂及喉口处组织一起经口腔取出,仔细检查。 脖子之后是胸腹腔,齐翌持刀分离尸体胸腹部皮肤及皮下组织,使其分别向左右两侧外翻,对胸腔采取壁层胸膜检查法,分别将胸骨旁第3、4肋的肋间肌用手术刀轻轻剥离,暴露出壁层胸膜。 通过半透明的壁层胸膜,看到紧贴着的肺组织,且未见腐化的肺脏与胸膜明显黏连,齐翌便用手术刀尖轻轻戳破胸膜,看见肺脏因气体进入胸腔而迅速塌陷,即排除了死者存在气胸的可能。 齐翌接着拿软骨刀在近肋软骨交界处分别将各肋软骨斜向切断,沿胸锁关节缝隙各划半圆切开胸锁关节,用骨剪剪断第一肋骨,然后伸手将胸骨握住提起,持刀将胸骨内面的膈肌和结缔组织切开,至此胸腔完全暴露。 “胸腔内无明显积液积血,各脏器及组织颜色浅淡,心脏及大血管空虚,肺脏局部萎缩,肺叶及支气管中可见呛入其中的泡沫样血块……” …… “显微镜下,见心肌细胞嗜酸性变……肺泡内可见蛋白性水肿液,局灶性漏出性出血,少部分肺泡见肺泡透明膜形成……” …… “肾脏呈苍白色,肝脏颜色亦较正常浅淡许多,脾脏包膜皱缩……” “胃部仅余少量消化物,基本都转移到了十二指肠,并有相当程度的消化,推测死亡时间约为末次进餐后三到四小时左右,吃下去的食物初步判断有卤肥肠、鸭血、腐竹和西红柿等。” “膀胱较为充盈,含尿量超过300毫升,如果死者是睡时遇害,时间上则应是睡后三到四小时,但他饭后即睡的可能性应该不大,除非昏迷了,所以初判为睡前死亡。” “…… “显微镜下,见肾小球毛细血管扩张空虚,部分可见透明血栓,近曲小管上皮水样变,可见有上皮细胞坏死脱落,未见形成蛋白管型、血红蛋白管型及肌红蛋白管型肾小管,说明休克至死亡的进程很快。” “肝窦和中央小静脉可见微血栓形成,肝小叶中央性干细胞变性坏死;胃肠道黏膜小血管漏出性出血……” …… “脑神经元缺血性固缩,角质细胞肿胀,神经细胞及小血管周围间隙增宽、脑基质结构疏松、水肿……” …… 全面细致的解剖,工作量非常大,对体力是个巨大的考验,等全部忙活完的时候齐翌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他细细的把尸体缝合好,装进尸袋送入冰柜。 老池问:“所以死因和死亡时间?” “失血性休克致死,致命伤为颈部三道并行切创。”齐翌说:“死亡时间……你还记得冒牌货露面,被我追到死胡同里消失的那晚吗?” 老池愣住:“你是说他就死在那时候?” 齐翌轻轻点头:“死亡时间距今四五天左右,我比较倾向于五天。饭后三四小时,所以要么死于下午,要么死于晚上。如果他真是冒牌货,则中午可以排除,基本确定是那天晚上死的。” 老池思索良久,嘀咕道:“也就是说,他跳出来把你引到死胡同里吓唬一顿之后,没过多久就被诡影弄死了?” 齐翌低头看手表:“差不多吧。dna鉴定结果应该出来了,走,去实验室看看,顺便吃个饭。” “好。” 快速鉴定结果果然出来了,死者的dna与齐翌之前在汪藏锋家发现的毛发dna果然吻合。 而且,死者眼球内玻璃体液钾离子浓度达到了23.8126毫摩尔每升,死亡时间据检验时超过100小时,失去了进一步精细化鉴定的意义。 老池看不懂数据,但他不懂就问:“结果能印证我们的猜测吗?” “嗯。现在就看他们闹内讧还是黑吃黑了。” 第4章 僵局 天台腐尸案的死者,居然是将刑侦支队搅的漫天风雨的冒牌货,凶手疑似数次袭警作案的诡影。 即使有所预料,结果出来的时候,支队上下还是大吃一惊。 石怀仁也提出和老池一样的猜测——从最开始,齐翌和毛宁安取得的头发就有问题,是冒牌货早就布置好的假死脱身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只要他“死了”,追捕自然作废,摘取面具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存在比较强烈的作假动机。 “可能性很小,”齐翌在会议室里当场反驳:“冒牌货的真实身份并未暴露,不管死没死,摘掉面具都可以正常生活,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而且,死者又不是七八十岁,从耻骨联合面等生理特征判断,年龄在三十上下,按理说指纹库中应该收录有他的指纹才对,但鉴定结果偏偏是查无此人,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老池很给力的问:“意味着什么?” “死者很可能改过指纹,又或者是境外偷渡来的。”齐翌解释:“短时间内我就想到两种可能,而不管是哪种,此人身份都不单纯,冒牌货就算要找替死鬼,这样的人也不合适。” 姬承鹏问:“所以你断定死者就是冒牌货了?” “十有八九。” 石怀仁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忍住了。经验告诉他,当齐翌自信的讲述推测时,杠他是件很愚蠢的事,会被驳的无言以对,显得自己很无能。 “动机呢?姬承鹏追问:“诡影为什么杀他?” 齐翌摇头:“不知道,可能是闹内讧,也可能是黑吃黑,还可能是诡影失控反噬,或者别的原因。我们连诡影跟冒牌货是不是一伙的都不清楚,根本无从推测。” 姬承鹏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点了支烟:“那下一步该如何调查,你们法医室有没有意见?” “暂时没思路。”齐翌看向毛宁安:“毛主任这边有发现吗?” 毛宁安说:“排除现场各民警的足迹后,现场就只有一组可疑足迹,与死者吻合,是死者进入天台留下的足迹,终点即他死亡后倒下的血泊处,起点为九楼电梯门口。” 有民警问:“说明死者跟我们一样,是搭电梯到九楼,然后再步行进入天台的,对吧?” “对。”毛宁安说:“可惜只查到这一处痕迹,没找到凶手留下的线索,凶手像是从天而降,杀了死者后又长着翅膀飞走了,说起来倒也符合诡影神出鬼没的特点。不知道图侦这边有什么收获?” 黄绝顶低头看了眼工作笔记,说:“冒牌货是五天前的晚上九点三十七分,在涉案居民楼三楼进入电梯的,当时电梯里只有他一人,乘电梯到九楼后离开,与毛主任的勘察结果吻合。” 齐翌愣住了。 九点三十七? 他记得那天下班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出头,到家时应该接近九点半,然后追逐了冒牌货一路,直到死胡同处。 所以当时冒牌货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钻进了那栋楼三楼里?短短三五秒的时间,他是怎么做到的?当时他体力也近乎耗光了吧? 还有,他上天台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齐翌脑海中浮现。 黄绝顶接着说:“另外我们追溯了附近的安防监控、交通探头,还有各个餐馆、便利店的摄像头,发现冒牌货在当天下午五点五十四分,在‘味吊吊江湖菜’里吃晚饭,六点二十一分吃完离开。 之后,冒牌货步行走到齐翌家小区东南门,在门口便利店买了瓶王老吉,一包金天子,之后在门口溜达,打了几通电话,大概九点左右进小区,在老齐家楼下等着。” “他是在蹲我吗?”齐翌脸沉下脸,语气十分严肃:“他怎么知道我九点出头下班?”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众刑警都变了脸色。 “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没人接话,齐翌自己说:“要么有内鬼,要么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我,看到我或者我的车出了支队,就会立刻向上汇报。情感上和逻辑上我倾向于后者,但前者也不得不防。” 说到这里,他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石怀仁。 “你……!”石怀仁气炸了,偏生又发作不得,强行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脏话,鼻子里闷闷的喷出一口气。 王支队目光扫过他俩,以眼神警告他俩别在会议上耍脾气胡闹,又看回黄绝顶,问:“监控有没有拍到诡影?” “目前没发现,”黄绝顶摇头:“案发时本就在夜间,诡影速度又快,摄像头很难拍到它。而且我们目前也只是草草的过了一遍视频,还没来得及细看,再给我们点时间,后面说不定能有发现。” 王支队又看向姬承鹏:“你们这边呢?” 姬承鹏:“一无所获。” 坐他右手边的施良康忙补充:“没有人知道受害者是谁,也没人看到死者上天台,也没有人听到奇怪动静。五天前齐翌追冒牌货那幕倒是挺多人看到了,但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信息。” “诡影呢?”王支队追问。 施良康依然摇头:“就没人提到过诡影。别说群众了,我们刑警都没几个见过它,那玩意儿像蜘蛛侠一样蹦来蹦去,从不走寻常路,除非成为它的目标,否则确实很难撞见。” 王支队又看向齐翌:“我记得你们曾汇报过,有个卖凉皮的小摊贩见到过诡影?” 毛宁安接话:“对,我还说要帮他申请一笔奖金。” 王支队伸出两根指头,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权衡片刻后,他说:“让他来一趟,老姬,你问他几个问题,另外跟他说清楚,依据他提供信息的重要及完整程度,可酌情给他两百到三千的奖励,必要时还可以再抬高。” “可以。”姬承鹏同意:“现在请吗?会不会太晚了?” “你自己决定时间,尽快就好。” “成。” 老池举起手,站起身问道:“王支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通缉那只猴儿吗?” 王支队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没有理他。 “今晚就到这儿,大家都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兄弟们都加把劲儿,尽快确定诡影背后的煮屎人,查明他的犯罪动机,将他缉拿归案。” “明白。” 第5章 车祸 天台腐尸案才刚展开就陷入僵局,根本无法调查下去。 死者的真实身份至今不明,支队用尽了办法也无法确定尸源,而诡影作案以后再没露过脸,他们手里头握有的关于诡影的线索还少之又少,基本只有猜测没有定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神出鬼没的诡影,刑警们一筹莫展。 至于凉皮摊摊的老板……他知道的还没有老池多,最后给了他两百块钱把他打发了。 齐翌认为静电或许与诡影有关,最近这段时间都在查资料,却始终无果。联系几次身上带电及遭遇诡影的经历,他得出不少猜测,某些猜测听起来还蛮像回事儿,可惜都没有实证支撑,谁也说不准对不对。 日子一天天过,转瞬即过了一个多月,支队刑警虽然不甘,但重心也不得不从天台腐尸案移开。 为这案子,赵局又被上头叫过去一顿屌,回来后把王支队喊去分局骂了一通,王支队回来又把姬承鹏、老池、齐翌等人撅了半天。 整个分局刑侦口自上而下都被收拾了一顿,大家都很不爽,但不爽不能当证据,诡影不出来,任凭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抓不住就是抓不住。 除了齐翌、老池几人之外,很少有刑警会下大力气去调查了,这件事情,像是被束之高阁。 这天,齐翌刚做完一起酒后打架斗殴的伤情鉴定,正准备点开拍的诡影视频看两眼,老池风风火火的跑进他办公室。 “老齐老齐,车祸你接不接?” 齐翌有些纳闷:“车祸不该交警支队管么?” 老池没急着解释,先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水吨吨吨往下灌,灌饱了才放下杯子说:“死人了,死了驾驶员,但直觉告诉我不太对劲,可能是伪装成车祸的刑事案件……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查查?” “伪装成车祸的刑事案件,死了驾驶员……”齐翌琢磨了会儿,还真来了兴趣,但总觉得老池的表现奇奇怪怪:“你这么上心,死的是你情敌吗?” 老池打了个嗝儿,过来一巴掌拍在齐翌肩膀上:“说啥呢!我就是寻思诡影案我们扑街的那么惨,上上下下都被日撅了一顿,总得漂漂亮亮的办桩案子把这口气挣回来。” “懂了,你想抢功。” “啥叫抢功?人家交警支队也觉得案子有问题,正正经经的向我们发了协查申请!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接不接吧,不接我找别人。” 齐翌:“接。” 被割叽案和天台腐尸案折腾的头都秃了,换个没啥难度但有点蹊跷的刑案放松放松也挺好。 迅速收拾好东西,和老池一块去到停车坪,周围已有六名刑警。 出动的人手并不多,齐翌没看见毛宁安,但看见了他的那位小徒弟,剩下的刑警也都是和老池一个中队的兄弟。 很快抵达现场附近,警车和救护车停在滨江路上。 齐翌下车,看着眼前被撞破的护栏,又顺着地上的车胎痕往远处看去,目光落在斜坡之下,大江之畔的人行步道上。 步道旁有颗起码得两人环抱的巨大榕树,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怼上树干,大树都被撞斜了几分,车头已经完全变形,挡风玻璃碎成碴子,混着木屑树皮洒落四周。 现场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不少行人驻足围观,在警戒线外围了一层又一层。 收回目光,齐翌往前走了几步,在护栏豁口边停住,蹲下身子,看看周边的碎屑,还有斜坡上的车胎痕,说:“肇事车辆是从这儿冲了出去,一头撞上那颗大榕树的?” “没错。”老池也跟着蹲下:“看出什么来了吗?” “果然有问题。”齐翌站起身,一边踏上斜坡小心的往下走,一边说:“看起来肇事车辆完全没制动减速,反而还踩了油门,轮胎快速转动,把草皮都掀起来了一大片。” 老池问:“有没可能是错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齐翌抬手指着大榕树:“那儿距离这边至少两百米,就算错把油门当刹车,也够他反应过来了。” “这样啊,看来我的直觉果然没错,我就说这起事故不简单。” “你有个屁的直觉,”齐翌无情拆台:“交警队的同事直说的案子有问题吧?” 老池左右看看,凑到齐翌耳朵边压低声音:“还有别的兄弟在,给我留点面子嘛!” 齐翌懒得理他。 滨江路距离警戒线不远不近,三言两语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人群外。 推开人群挤进去,跨过警戒线,齐翌朝现场交巡警出示证件。 老池问道:“兄弟,车上有几人?现场伤亡怎么样?” 交巡警将证件还给齐翌,敬了个礼,才说:“车上只有两人,一名司机一名女乘客,除他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受伤。 女乘客坐在后排,正在旁边休息,看起来没受什么伤,可能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司机还卡在驾驶室,没有呼吸心跳了,现在正准备切割车体,把人捞出来。” 齐翌问:“乘客和司机是什么关系?” “未婚夫妻。”交巡警说:“当然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了,领证已经有小半年,但因为疫情原因一直没有办婚礼,只办了订婚宴。看起来他们感情很深,那姑娘坚决不肯去医院,非得等我们把司机救出来。” 齐翌左右看看,目光落在警戒线一脚,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着块大浴巾。 女人穿着黑裙,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手缩在胸前不住颤抖,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谁来都要看一下。 她看了齐翌和老池一眼,又直勾勾的盯着肇事车辆。 看样子是吓到了,齐翌决定先看现场,朝着那辆沃尔沃走去,边走边问道:“你刚说正准备切割车体?” 交巡警点头:“对,但因为怀疑车祸原因可能并不单纯,所以指挥中心的意思是让你们刑侦支队协助调查,你们王支队则建议,如果确定司机死亡的话,优先保护现场,固定证据后再切车捞人。” 两句话说完,他们已走到车尾处,老池打量了一圈:“呦,沃尔沃s90混动版,车不错啊,看来条件挺好。” 交巡警接话:“是不错,指导价得六十万,安全性方面也还过得去,结果居然撞成了这样,以我的经验判断,碰撞瞬间的时速起码得有七十五公里。” 第6章 勘验 齐翌皱着眉。 起码75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驾驶员死了,尸体现在还卡在驾驶室里,坐在后排的人却看起来没什么事? 前排在车祸中确实最危险,但防护级别也是最高的,齐翌本能觉得这里头恐怕有问题。 不过回头看看从车道到现场超过两百米的距离,他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这么长一段路,这么长时间,足够后排的人惊吓之余做好防护了,配合车内的安全措施,只受点轻微伤也正常。 压下这些想法,齐翌绕车走了一圈,拍了几十张照片,最后在驾驶室边上停下,通过破碎的侧挡风玻璃往里看。 车内安全气囊和气帘都已启动,此时气已经放完。 它们没能护住司机,司机上半身趴在方向盘上,脖子扭的夸张,明显断了。嘴张着,却浑然没有进出的气息。 对着窗内也拍了几张照片,齐翌上手翻开死者眼皮,拿手电照了下,又摸摸他颈部,说:“双眼瞳孔涣散,目测直径约0.5厘米,对光反射消失,颈动脉脉搏不可扪及,死透了。” 说完他低下头,鼻子对着车里用力嗅两下,说:“没闻到明显的酒精味,应该能初步排除醉酒驾驶的可能……” 大致检查完后,他取胶头滴管将方向盘及死者额头上尚未干涸的血收集起来,回去可以第一时间做分析。 做完这些,他后退两步:“查完了,切车吧。” 老池愣了下:“这么快?” “尸体卡在车里,很多调查没法进行。”齐翌看向受伤女子,说道:“你们切着,老池,跟我过去问点事情。” “好。” 走到了女子身边,她还在盯着轿车怔怔出神,老池的巴掌在她脸前晃了几次都没注意到。 两人对视一眼,不得已,老池拍了拍她肩膀。 “啊!”女子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用力拧着眉头:“你们是?” 齐翌接过话:“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姑娘,你头受伤了?” 女子前额破了点皮,有块明显的红肿块。 “有点晕……”女子很缓慢的点点头,眉心拧的更深了。 她又问:“我老公怎么样?” “很不幸,失去生命体征了。” 女子强撑着站起来,还没站稳就扑了出去。 老池连忙伸手去扶她,但没来得及。女人跌倒在地上,裸露的膝盖瞬间被擦破,红了一片。 她委顿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我不信,你们不要拦我,我要过去看看。” 她站起来的时候,齐翌才发现她小腹微微隆起。 旁边的医务人员赶紧过来扶她,都在劝她:“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是不是?” 齐翌微微挑眉,她怀孕了? “对啊,这是你老公好不容易留下的孩子……” “姑娘,节哀顺变。” “听医生的话,先去医院检查治疗好吗?再这样下去,对你对宝宝都不好。” 这边还在劝慰着,那边已经开始切割车头。 一时间,火花四射,噪音混合着女人的哭声刺激着齐翌的耳膜,他本来有好几个问题要问,也都咽了下去。 车体很快被切开,两名民警一块费劲的将尸体往下搬。齐翌见状,直接抛下女子快步走去。 因为受害人已死,他们切割的时候少了许多顾虑,效率要比正常救援高得多。 女子也看见了司机被搬下来的一幕,她触电般颤抖起来,又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抱着脑袋,五官疼的有些扭曲。 边上的医护人员忙伸手扶住她,让她坐下休息,她却不听:“不行,我要过去看看我老公,求求你们了,让我过去看看吧。” 老池心软,说:“你先坐下,我们推你去。” 尸体放在绿色无菌布上,齐翌带着手套,低头检查着尸体。 女人再次从轮椅上下来,趴在尸体上就一边哭一边嚎。 “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和孩子!你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董杰宏,你给我起来!我不准你死!”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哭着哭着就开始干呕,一边哭一边吐起来。 医生见拉不住,只能抓住机会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女人这才睡过去,安静下来。 齐翌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场面,但还是觉得压抑得慌。他迅速排除干扰,开始初步检查尸体了。 “额温36.7c,尸身柔软,尸僵尸斑均未形成,死亡时间离现在很近……体表多处擦碰伤,最严重的当属颈椎,疑似挥鞭样损伤骨折,其次是双腿被压断,尤其右腿,骨刺扎破肌肉皮肤,形成开放性损伤。” 看了两眼,齐翌就确定尸体受到的伤害都是典型的车祸损伤,死因本身没有疑点,问题在于造成车祸的原因。 他又听见一阵嘈杂,回头看去,就看到一对中年夫妻走过来,围在女人边上,医生在旁边跟他们解释着什么。 不久,两个人远远的看了这边一眼,就上了救护车。 齐翌问道:“死者的岳父岳母?” 老池点头:“应该是,也不过来看看,好歹他们女婿。” 齐翌已经见怪不怪:“死者家属呢?没通知到?” 老池解释说:“死者父亲患有冠心病,前不久才做了搭桥手术,受不得强烈刺激。我们打算先等那姑娘到医院接受治疗了,再接死者父母过去,然后在医院把噩耗转告给他,一来有个缓冲,二来也方便抢救。” 齐翌挑眉:“你的主意?” “不是,”老池连连摆手:“石主任的意思,他说我们刑警办案也得有点温度,让受害人和家属感受到温暖。” “哦。”齐翌不奇怪了,石怀仁喜欢搞这种形象工作,不过这次他也算干了件人事。 齐翌站起身,示意老池帮忙把尸体装袋:“走吧,先回支队。” …… 解剖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 严格来说,是尚未开始,因为兜了个大圈才赶到支队的死者父母,坚决不同意解剖,强烈要求给死者留个全尸。 虽然对命案中死因存疑的尸体,法医有权强行解剖,但石怀仁担心死者父亲受到强刺激,有个三长两短不好收尾,强行把齐翌摁回去了,不让他轻举妄动。 没办法,齐翌只好用插胃管的方式费劲的提取到了些胃内容物,与尸表渗血一块送去实验室化验。 很快报告就被送到齐翌手中。 “毒蕈碱?”齐翌略感意外,这种毒素近些年并不常见。 但好歹知道车祸起因了,他轻声说:“怪不得……” 第7章 中毒 老池头凑过来问:“什么毒蕈碱?死者中毒了?” “嗯。一种天然的有毒生物碱,存在于多种菇类真菌当中,具有致幻作用。” “所以死者是野生菌中毒?” “没那么简单。”齐翌说:“虽然部分可食用野生菌如牛肝菌等也含有微凉的毒蕈碱,但因含量太过微少基本无害。你现在带人查一下死者中午在哪吃的饭,谁跟他一起,都吃的什么。” “好嘞。”老池转身就走。 齐翌也跟着起身,去石怀仁办公室。死者的家属就在那儿,正在和石怀仁,王支队交涉。 齐翌一进门,就看到了椅子上站着个头发花白,脸色枯黄,眼睛润湿的老大爷,听到动静,老大爷颤颤巍巍的转过身看他。 他到嘴边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老大爷扶着桌子缓缓坐下,手拍了拍膝盖,颤抖着说道:“我听刑警说,我儿子不是正常车祸,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王支队点了点头。 齐翌迟疑两秒,还是决定直说:“化验结果出来了,死者血液及胃内发现毒蕈碱成分,疑似被人投毒。我同事已经前往饭店调查,要确认死者是不是被人投毒,需要解剖尸体。” 话没说完,老大爷又开始哭。 只不过他的哭跟之前的女人不同,他眼泪糊成一片,却没有什么声音,只是不断的用手抹着眼睛。 石怀仁打着官腔:“齐翌!你怎么说话的!大爷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些刺激,你就不能委婉点。” 齐翌懒得搭理他,又往大爷处走了两步,微微弯腰,手覆在大爷手上,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老年丧子已是不幸,再让他……对你们而言确实残忍。 但如果抓不住凶手,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留下全尸又有什么意义?你们不忍心看他被解剖,就忍心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吗?” “别说了。”老人打断齐翌,闭上眼睛,止不住的泪水自眼角滑落,不一会儿便布满了他满是沟壑的脸。 齐翌轻叹口气,做了退让:“可以适当减少解剖范围,到时候穿衣服戴假发,再有入殓师化妆,不会影响遗体遗容。” 大爷挣扎不已,下不定决心。他老婆挪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脑袋倚在他脖子上,啜泣着轻声劝他。 半晌,他睁开眼睛,雾蒙蒙的眸子盯着齐翌,颤声道:“警察同志……拜托你了!” “请放心。”齐翌郑重点头,并拿出通知书请老人签字。 老人很仔细的看着条款,一条一条的看完之后,抬头问齐翌:“我们可以旁观吗?” “最好不要,”齐翌说:“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到监控室看,隔着屏幕刺激会小很多。但不能拍照录像。” 老人用力点头,签下字自己的名字,随后看向石怀仁:“警官,麻烦带我们去监控室。” 石怀仁扶起他:“老人家这边走。” 齐翌收好通知书,回到法医室拉了名助理,回到解剖实验室开始验尸。 虽然答应了老人适当减少解剖范围,但胸腹颅三腔还是要剖的,必须得明确死因,确定他是否有器质性精神疾病或者其他方面的病变、损伤等,只是为照顾家属情绪,刀口不必开那么大,能观察三腔内构造,完整取出内脏即可。 知道老人在看着监控,齐翌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表现出狂热的一面,全程面无表情。 他的动作很细也很快,刀锋飞舞,不多时便将胸腹腔打开,确定了没有重大基础性疾病后,又将重点放在了胃上。 死者胃部充盈,食物残渣消化程度不高,说明死亡时间距离末次进餐后并不久,与他们已知的信息一致。 “看来死者中午吃的是炒菌和腊肉,配了大量饮料,并且还喝了橙味碳酸饮料。” 助手问:“能确定吃的是什么菌么?” “初步判断是鸡枞和见手青。”齐翌翻动着胃内容物,说:“具体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见手青?”助手忙问:“我知道这种菌,听说有剧毒,处理不当吃下的话会有致幻反应,能看到小精灵什么的。” 齐翌点头:“对,但见手青含有的毒素主要为裸盖菇素和鹅膏毒素,虽然也含有从死者血液及胃内容物中检出的毒蕈碱,但量极微,以他吃的菌量不足以引发中毒反应。 而毒蕈碱主要存在于丝盖伞属、杯伞属、粉褶蕈属和小菇属的真菌中,这些菌类各具特征,死者吃下肚的菌类中明显不含有此类真菌,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误食毒菌的可能,大概率是在他吃饭时被投毒了。” 助手迅速记下这些重要信息,然后问:“所以跟他一起吃午饭的那个所谓兄弟,嫌疑很大咯?” “大概吧,不知道老池找到他没有。” 说着,他很熟练的掀开了死者的头盖骨,弯下腰仔细观察死者的脑组织,最终下了结论: “死者全身器官皆没有典型的毒蕈碱中毒征象,结合检验报告,可以确定死者应是刚刚渡过中毒潜伏期,毒性刚发作致幻时即遭遇车祸,其中毒与车祸身亡之间有直接因果关系,当认定投毒者为故意杀人既遂。” 助手很有眼力见的说道:“明白,我这就把结论报上去。” 齐翌点头,拿起针线缝合尸体。这般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命案对他来说太小儿科了,简直就像度假一样。 齐翌从解剖室出来,就看到死者老婆守在门口。 她大概刚醒就着急的出院赶来,脸色还很苍白,陪在公公婆婆旁边掉眼泪,眼睛都肿了,不过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齐翌摘掉手套,和助理一起过去:“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方便回答吗?” 女人抬起头,擦了一把脸:“你问。” 齐翌回忆了阵车祸时间,大约是一点十几,便问:“大中午的,你们从哪来到哪去?” 女子很配合的说:“我老公回家接我去医院做产检。” 齐翌点头,在现场他就知道这事了。 女子抬手摸着自己肚子,嘴角扬起微笑,但很快又化作满脸苦涩,泪水又一次从眼角溢出。 齐翌只能说一句节哀,又问:“什么时候出发的?” “十二点四十多吧,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 “你刚刚说,他是回家来接你的?他不在家么?还是说你俩还没同居?” 女子说:“我住在他家的,中午和他爸妈一块吃的饭。他确实不在家,在外边跟兄弟聚餐,吃完了才回来接我。” “他喝酒了吗?” “没有吧?”女子说:“我没闻到酒味,而且他要来接我们娘俩呢,不可能干这么不靠谱的事。” “他开车的时候表现正常吗?” “正常啊,四平八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开到这段路的时候忽然失控往外边冲,我吓坏了,让他停车他也不听,最后就撞树上了……” 第8章 缉拿 在齐翌解剖尸体的时候,老池也带着两名刑警赶到了机场。 老池刚出示证件进了机场大厅,就接到姜晓渝的电话。 “池哥,你们要抓的人叫翟海均,他买了两点十七分飞往滇省的机票,万幸遇到飞机检修延误,他又改签了三点二十二分的航班。” 老池忙低头看时间,现在是两点半,即将开始登机了。 赶紧示意大家伙加快脚步,赶到登机口附近,老池找了一圈,顺利找到戴着帽子口罩的翟海均,不由松了口气。 他的行李不多,只有个双肩包,人看起来很焦躁,就老池观察他的这会儿,他扫视了候机厅一圈,视线又不断的在手机、登机口、显示屏之间切换。 这家伙明显心虚了,要说他跟董杰宏的死没有关系,老池说什么都不信。 “池哥,”罗尤勇拿胳膊肘轻碰老池:“拿他吗?” 小秦语气犹疑的说:“不好吧?解剖结果还没出来,万一董杰宏只是误食有毒野生菌怎么办?” “哪有那么巧的,要真是意外他跑什么?” 小秦还是迟疑:“可我们传唤通知书都没来得及盖章。” 几人都看向老池,罗尤勇说:“池哥,要不然你拿个主意。” 老池深吸口气,眼睛又黑又亮:“这孙砸绝壁有问题,先把他拿了再说!小秦你在这等着,罗尤勇你到前面那个垃圾桶边上,我悄悄过去抓他,万一被发现了你俩记得把他堵住。不过机场人多,我们收着点。” “好!”罗尤勇说着就走过去 老池回头看他:“你能不能行?” “行!”小秦咬牙,知道已是箭在弦上了。 老池理了理衣服,走向翟海均。翟海均注意到老池,下意识的抓紧了背包肩带。 老池立刻错开目光,装作看向他身旁几个位置的短裙妹子,脸色自然的朝着妹子走去,脸上还挂起意外碰见熟人的笑容。 姑娘感到莫名其妙。 经过翟海均身边,老池忽然拐了个弯,身子一晃便坐到了翟海均身旁。翟海均脸色骤变,刚想起身要跑,老池便伸出胳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乐呵呵的说:“果然是你这龟孙儿!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毕业后有几年没见了吧?” 翟海均:??? 他满脸懵逼,忽然搞不清楚状况了。 正这时,老池压低声音说:“警察!想给自己留点脸,就乖乖配合我们,闹大了是你自己难堪。” 翟海均愣住,浑身僵硬。 “我劝你最好别动歪心思。”老池铁钳似的手臂紧紧地将他压在座位上,又亮出腰间的枪套,给他狠狠的浇了盆冷水,浇灭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老池又压低声音说了句:“配合我,懂?” 翟海均僵硬的点头。 “走走走,这里不方便说话,”老池声音又大了起来,笑呵呵的拉起翟海均,半引导半强行把他拉到一旁。 罗尤勇第一时间迎上来,协助老池将翟海均钳制住,又对小秦使了个眼色,小秦才后知后觉的过来把翟海均夹在中间。 老池无惊无险的把翟海均带出了机场,押上警车。 坐在后排,翟海均才发现老池的枪套居然是空的,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我劝你别动歪心思,你这样的,我单手都能打三个。” 老池冷不丁的提醒,吓了翟海均一跳,他勉强挤出丝尴尬的笑容:“说笑了说笑了,我一定配合你们……但话又说回来了,警官,我也没犯事啊,这无缘无故的你们抓我干嘛?” 罗尤勇骂道:“废他妈什么话啊!你干了什么自己清楚,给我老实点!” “嘿不是,”翟海均扭扭肩膀,态度强硬了起来:“我能干什么啊?我还赶飞机呢,有急事去滇省,赶紧放我回去!” “你哪也去不了了。”老池冷冷的说道:“有闲工夫,好好想想该怎么交代吧!董杰宏的兄弟?呵呵,你可真是个好兄弟啊!” 董杰宏三个字一出,翟海均变了脸色,这家伙心理素质蛮差的。 很快到了支队,刚下车,就有个头缠绷带的女人跑了过来,对着翟海均一阵拳打脚踢。 “翟海均你个混蛋!你是人吗?亏杰宏这些年那么照顾你,你居然投毒害他!你这混蛋!我杀了你!” “姑娘!冷静!”老池才认出女子竟是董杰宏的老婆,忙把她拉开,她依旧不依不饶的,隔着空气对翟海均踢腿。 翟海均低着头一言不发。 “别闹了!”老池声音拔高了几分:“家属呢?把她家属喊来!” “你放开我!”女子情绪激动,边哭边挣扎:“我要给杰宏报仇!我跟他同归于尽!你放开我……呜啊啊啊,杰宏,你瞎了眼啊,你怎么跟这种人称兄道弟?” 女子不听劝,一直骂骂咧咧,老池又不好动强,只能用自己身体挡住她。直到她父母踉踉跄跄的赶过来,把她拉到一边去劝慰,现场才算恢复秩序,老池招招手示意小秦赶紧把翟海均带进去。 看看自己胳膊上的挠痕,又看看不远处蹲在地上抱着腿嗷嗷哭的女子,老池叹口气,摇了摇头。 罗尤勇凑上来,指了指女子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执法记录仪,问:“我都录下来了,要追究她……” “追究啥啊,算了吧。”老池摇头打断,巴掌抹抹胳膊上的抓痕,又理了理便服衣领,就拉着罗尤勇一块进了支队。 此时,齐翌给他传来条信息——排除误食毒菌可能,共餐者有较大投毒嫌疑。 “这下没错了!”老池哼一声,抄起对讲机说:“小秦小秦,直接把人送去讯问室,我马上过来!” 扭头看,姑娘好像接了个电话,不在叫骂,跌跌撞撞的走进大楼,老池若有所思,稍稍跟了上去,发现她守在解剖室外,便没说什么,转身走向讯问室。 …… 单向观察玻璃外,姬承鹏也过来了,他的意思是先晾几个小时,等尸检结果和走访调查结果等出来了再说。 六点,齐翌走出解剖实验室,告诉老池解剖结果和初步鉴定意见——人为投毒致死者开车时毒发,最终车祸死亡,投毒者当负故意杀人的刑事责任。 与此同时,交警支队事故调查大队也发来了初步鉴定结果,判断轿车撞破护栏时的即时速度约为60—65km\/h,撞树时的即时速度约为80—90km\/h。 又等了十多分钟,走访的侦查员也给老池打了电话,说没查到翟海均跟董杰宏有任何利益与感情纠纷,相反,翟海均的工作都是死者帮忙介绍的,客户也基本是死者的人脉…… 第9章 配合 董家家大业大,虽然比不上一口气先赚一个小目标,但在当地也算殷实。 再加上他们一家人也算是良善之辈,没有资本家俯视人民群众的恶习,多少还长着几分良心。 这种豪门恩怨,里面弯弯绕绕挺多的,几人都不敢妄下结论。 “我艹,”老池忍不住怒骂:“这玩意真不是人,白眼狼啊。” 齐翌盯着单向玻璃那头的翟海均,面色平静,淡定的问:“有点奇怪,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老池翻白眼,满脸唾弃的说:“升米恩斗米仇呗,要么眼红人家家庭美满事业有成;要么觉得自己在人家面前抬不起头,这种破事发生的还少吗?” 齐翌觉得不太像,但现在没有证据,他不好多说什么。 姬承鹏抱着手,看着翟海均:“别急着下定论,办案最忌先入为主,一切推断都得出自于证据。” 老池嘟嘟哝哝,有些不服气,但不敢在师父面前逼逼叨。 “差不多了,”此时已经六点,晾了他有三个多小时,该施加的压力都施加的差不多了,手里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没必要再拖延下去。 姬承鹏回身问:“你们两个,谁跟我进去?” “我去我去。”老池举手。 二人走进讯问室,坐在翟海均对面,距离大约有两米五。 “你们来了。”有些意外的是,不等姬承鹏开口,翟海均就主动说:“我想通了,我招。” “噢?”姬承鹏身子微向前倾,饶有兴趣的问:“招什么?” 翟海均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低沉:“投毒,杀人。” 老池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屁股刚坐下他居然就招了?有这觉悟之前晾他的时候为什么不开腔? 那个时候解剖尸检尚未完成,走访也才展开,很多证据支队都没有掌握,他主动招供还能算自首,现在顶多就只能算配合调查了。 姬承鹏声音严厉,带着浓浓的压迫感:“这会儿才想通?我们给了你三个小时,就是给你机会自首,你早干什么去了?” 翟海均头更低了,要不是有挡板隔着,他脑袋恐怕都要塞进裤裆里了:“我一直在挣扎,下不去决心,直到现在。 我知道自己躲不过,中午我跟他吃过饭,饭后他就出事了,你们肯定要怀疑我的,我唯一的机会就是趁你们反应过来之前逃去外省,可惜临一小时起飞的航班居然都能延误……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头脑倒是清醒。”姬承鹏不咸不淡的点评一句,才问:“为什么杀人?没搞错的话,董杰宏是你兄弟吧?” “是。”翟海均声音也小了几分:“他是我最好的兄弟,表面上,他对我很好,帮我找工作,介绍客户,我爸住院都是他垫付的医药费,到现在都没还上……” “表面上?” 翟海均咬起了牙:“对!表面上他对我好,但我清楚,他就是在我身上找优越感而已!他给我的不是帮助,是施舍! 他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就凭他有个好爸妈?呸!我从小学习成绩都比他好得多,大学我读了一本,他就考了个民办,凭什么毕业了我居然还要给他打工? 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曾经被我踩在脚底下的学渣,居然站在我头上颐指气使。我辞职了,打算出来单干,他又自鸣得意的跟我说,给我面试的公司打过招呼,还把他认识的人介绍给我当业绩……他这算什么?耀武扬威吗? 我受够了这一切,看到他鼻孔朝天的嘴脸就想狠狠踩上脚。他凭什么自作主张的管着管那?我不需要他的帮助,以我的能力,就算打工也迟早也能把他踩到脚底,他偏偏连我白手起家的权利都要剥夺,抹黑我的成绩……” 老池目瞪口呆,被他的奇葩言论给气乐了,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倒是再换一家公司呀,你倒是拒绝他的客户啊。 老池几次想要张口怼他,结果都被姬承鹏拦下。 不轻易打断嫌疑人陈说,是讯问员最基本的素养。 齐翌眉头越皱越深,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番话在他脑海里预演了很多遍吧?还是早就有了文案模板? 一个人要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眼红别人有多难?相当于一次心理上的死亡,他即便因为眼红要杀人,至少也要有个契机,也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找到这根稻草,而且他“控诉”的时候情绪波动也不够大。 翟海均在说谎,齐翌知道,姬承鹏也知道。他们暂时还不打算拆穿他,就想看看这个人要演戏演到什么时候。 等他说完,在那儿微微喘息,姬承鹏才问:“所以?” “我中午约他出来吃饭,趁机给他茶水里下药。” “下的什么药?” “一种毒汁儿,我自己熬的。”翟海均说:“我知道一种蘑菇,只要下雨山上就会长很多,褐色的,球形,上边有很多毛茸茸的东西,我试过榨汁喂流浪狗,狗吃完就疯疯癫癫的,又吐又拉,很快死了。 我摘了几十颗毒蘑菇,熬熟榨汁过滤,中午吃饭的时候趁他吃一半去结账的时候倒进他茶水里,他也没喝出来。呵呵,这个傻逼,每次约饭都搞这出,有钱了不起哦,要他抢单!” 老池咬牙切齿,他想打死眼前这人渣,忍得很辛苦。 姬承鹏也颇有深意的看了他半晌,然后扭动脖子,看这单向玻璃,抬手摁了摁无线耳机。 很快,耳机中传来齐翌的声音:“听他描述,他用的应该是毛丝盖菌,是丝膜菌科、丝盖伞属下的一种真菌,含有较高毒蕈碱成分。 狗食用后的反应也符合毒蕈碱样中毒症状,只是董杰宏中毒后立刻发生车祸,各种症状都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就死了。” 姬承鹏了然,比了个ok的手势,又看向翟海均,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翟海均摇头:“我杀人,我认,有什么我都接下就是。” “好。”姬承鹏站起身,拿起老池做好的笔录走到翟海均身前:“笔录你看看,有问题你提出来,确认无误的话,写上这句话,画押签字吧。” 第10章 撕逼 他指着挡板左上角的纸条,上边写着: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翟海均看也没看,拿起笔刷刷刷抄下这句话后,签字画押,抬头问:“完了吗?” 姬承鹏与他直视,意味深长的说:“恐怕还没有,不过你可以先去看守所‘休息’了。” …… 审讯室外,老池骂骂咧咧。 “这龟孙也太他妈不是人了!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那种程度?妈的,死者他老婆说得对,董杰宏真他妈瞎眼,认这种人当兄弟!” 骂了半天,见齐翌和姬承鹏都不接腔,两人沉着脸坐在那不知道想什么,老池也没什么兴致骂下去了,点了根烟在旁边抽着。 又坐了会儿,他忍不住问:“你们在想啥哦?怎么都不吭声?” 齐翌给他点面子,便说:“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看报告,翟海均不像那种极端自私的人。姬队,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老池嗤笑:“这有什么的?有的人就是善于伪装!” 姬承鹏从老池手里拿了一根烟点上,接齐翌的话说:“动机上确实牵强,而且审问的也太顺利了,他想做什么现在我也说不清楚。” 老池莫名其妙:“顺利点不好吗?大多案子不都这么顺顺利利的,七弯八绕动不动反转的才是极少数吧?” 齐翌:“确实,我总有种感觉,他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投毒杀人的罪名坐死。这案子可能另有隐情。” 姬承鹏问:“再查查?” 齐翌笃定的说:“再查查!” “不是,”老池忍不住了:“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 姬承鹏瞪他:“赶紧安排你们组的人,把死者的人际关系摸清楚。还有,去翟海均家,把他熬制毒蕈碱的原料和工具都找到固定了,作为证据留存。” “哦。”老池乖乖点头,但心里有些不以为然。招都招了,供词和事实也能对应上,还能出什么意外? 不过固定证据是必须的,他还是站起来准备走。 姬承鹏:“干活去吧,回头……” 话没说完,就见罗尤勇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姬承鹏立刻止住话头,问他说:“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罗尤勇喘着粗气:“你们果然在这,外面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啥子?”老池有些懵:“谁和谁打起来了?” “死者的老婆,还有个漂亮姑娘,看起来像死者的前女友,嚯,你别说,这个女的战斗力一个顶仨,把对面三个人都打了。” 老池:“前女友?她来干什么?想分遗产吗?”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姬承鹏示意罗尤勇带路,边走边问道:“制止了没有?” “喊几个兄弟把她们分开了,但还在骂,骂得很凶。” 几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一楼大堂,一堆刑警挤在这,分成两拨,一拨四人,护着名陌生女子;另一波八九人,护着死者老婆和她爸妈。 两边人身上都带着点伤。 陌生女子伤的明显更重,她头发凌乱,右脸上带着三道通红的抓痕,还模模糊糊能看见巴掌印的轮廓,衣领子也被扯破。 死者老婆看着好些,脸上同样有个掌印,但没有其他明显伤痕,衣服也只是轻微变形,倒是她爸嘴角带了点血。 双方情绪非常激动,即使被刑警分开,仍在那吵吵嚷嚷,指手画脚的,如泼妇骂街,声音又尖又利,警局里比菜市场还热闹。 声音太过嘈杂,齐翌也听不太清他们在吵些什么,只隐约听到些类似“偷男人”、“不要脸”、“麻买劈”之类的词。 “闹够没有?”姬承鹏加入人堆,劝了几句,见没什么效果,不由吼道:“这里是刑侦支队!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再闹腾全他妈给我拘了!” 他气势汹汹,煞气腾腾,竟真将场面镇了下来,吵嚷的双方静了瞬间。 死者老婆很快又开口说:“警官,这贱人污蔑诽谤我,我……” 话没说完,对面女子也激动的说:“呸!老娘污蔑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有逼数,用得着老娘污蔑?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老娘替董杰宏不值!” 老池抬了抬眉毛,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耶? 死者老婆不理会那女的,抓着姬承鹏的胳膊说: “警官,这贱人是杰宏的前任,之前缠着杰宏又要钱又要房子,她能是什么好货色,她就是心里不平衡,见不得别人好,杰宏尸骨未寒她就跳出来闹事,我要告她诽谤,侮辱我人格,你们一定要严肃处理这种人!” 眼瞅着他们又要吵起来,姬承鹏声音再次拔高:“好了!都安静点!池宇贤!把人分开!你和小齐先带那位女士走!” 老池走到女子身边,说:“跟我们走吧,有什么话我们下去慢慢说。” 女人恨恨地瞪了眼死者老婆,身体才软下来,晓渝也跟着松开环着她腰的手。 “去我办公室吧。”齐翌转身在前边带路:“晓渝,麻烦你也来一下。” “好嘞!” 齐翌领着他们走到地下一层,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储物柜,翻出件黑t恤递给女人。 女人微愣,低头看看自己破开的衣服领口,接过t恤,直接套身上,然后对齐翌说了声谢谢。 “坐。” 老池指着办公桌对面,示意女子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怎么回事?” “谢谢。”将水杯放一边,女子说:“我看到董杰宏妈妈的朋友圈,知道他遇害了,你们在调查,就打车过来了,就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噢?” “拜托你们查查句晓珊那个贱人,我怀疑董杰宏是被她害死的!” 老池眯眼:“你怀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女子用力捏着杯子:“知道,我做过功课,如果没有依据的话,我可能构成诽谤,要承担法律责任。” “你有依据?” “对!”女子身子前倾,一字一顿的说:“她出轨了,跟我上司。另外,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杰宏是要带她去私立医院做dna鉴定,看孩子是不是他的,就在路上出了车祸,你要说跟她没有关系,我一个字都不信。” 第11章 殉情 唐碧诗——即死者董杰宏的前女友——透露的信息引起了齐翌高度重视。他立刻委托姜晓渝查询相关记录。 虽然这么干不太符合规定,但姜晓渝只犹豫了几秒就答应了。不一会儿,就查出句晓珊关联的三条开房记录,其中有两条还是晴去酒店。 虽然都是独自开房,但这三次,唐碧诗的老板都在同家宾馆定了房间,就足够说明事了。 另外,他们也在私立医院那里确认董杰宏预约了dna亲子鉴定。 老池啧啧有声:“看来唐碧诗没撒谎,句晓珊还真出轨了……这影后啊,又是哭又是吐的,戏做这么全套,感情潘金莲哭武大郎呢,不去演戏太可惜了,去演戏赚得比董家多吧。” “不仅如此,”姜晓渝说:“查到的第二次记录中,我还在当天的订房信息里发现了个名字。” “噢?” “翟海均。” 齐翌完全不意外:“破案了。” 豪门家族的案子,大都跟小三、继承权、股份有关,为了钱兄弟相残,夫妻相残时有的事儿,这些人脑洞开得大,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有的时候震得人三观稀碎。 董家说是豪门还很勉强,但几代积蓄,已颇有底蕴,具备了几分影子。 老池意会:“你是说句晓珊和翟海均居然也有一腿,这奸夫淫妇里应外合谋杀亲夫啊。他们图啥呢?” “谋财害命?”姜晓渝猜道:“句晓珊就是个标准的灰姑娘,家境非常一般,而董杰宏家里挺有钱的,光他名下就有五套房,有两套添了句晓珊名字,还开了六家公司三家健身房,一天的盈利情况赶得上我们一年的工资。嗯,公司和健身房的股东信息里也有句晓珊。” 齐翌肯定了姜晓渝的判断:“没错,董杰宏死了,句晓珊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而且唐碧诗还说她把句晓珊出轨的事告诉了董杰宏,今天中午董杰宏不是带句晓珊去做产检,而是去私立医院,活检取dna做亲子鉴定。” “我懂了。”老池终于理顺了思路:“如果真坐实了出轨,甚至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董杰宏的,那句晓珊很可能会被扫地出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杀了,侵吞遗产。” 见齐翌点头,老池又问:“可翟海均为什么要听句晓珊的?杀人哎?” “你自己去问他不就知道了?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我也建议你先拿下翟海均,以他作为突破口,让他供出句晓珊后再对句晓珊采取强制措施。当然,得注意别让句晓珊跑路了。” 老池:“我去找师傅。” 姜晓渝问:“那我们俩呢?” “你能查到句晓珊的浏览记录什么的么?”齐翌问:“我想,对句晓珊来说,房子和股份应该没有现钱来的踏实,可能会搜索或者咨询怎么变现。” “懂了。”姜晓渝也起身说:“我这就去查,等我好消息。” “去吧。” 齐翌目送姜晓渝离开,想了想,又点开诡影的视频看起来。 这桩车祸案他其实并不太上心,因为实在没什么难度,也不想去审视琢磨背后的人性。他的主要精力,自始至终都在天台腐尸案上。 很快,姜晓渝回消息:翌哥,句晓珊最近确实频繁咨询股权及房产变现事宜,我把记录发给你。 齐翌看了一眼,反手转发给老池,并附上结论:推测没错,那影后确实和本案脱不了干系。 在办公室里肝到九点,齐翌关掉电脑,下班回家。 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视频看了数百遍,依然没取得实质性的进展,看来除非诡影再次露面,否则很难有收获了。 回到家,小心避开自己设计的一连串陷阱,摸出口袋里的螺丝刀,齐翌窝进沙发,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整个人陷入出神状态。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在家只干一件事——等诡影露面,抓住它干死。奈何诡影全无动静。 注意力长时间的高度集中,时刻绷紧神经全力戒备,他回到家已经很累,但防着诡影近乎成为一种本能,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又会跳起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神经衰弱,但诡影一日不冒泡,他就只能耗着。 十一点出头,齐翌快速冲了个冷水澡,在卧室吹干头发,沉沉睡去。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逮住了诡影,可惜正烧开水准备拔毛的时候,听到了刺耳的手机铃声。 睁开眼,他没好气的扯过手机,居然是老池打来的。 估计是讯问出结果了吧,忘记跟他说不用特地打电话通知自己了。 嗯? 不对劲,凌晨四点二十七?讯问到现在?不可能吧,姬承鹏不会干疲劳审讯这种违规的事…… 齐翌接通电话:“喂?” 老池的声音严肃而沙哑:“出事了,赶紧来附二院。” “啊?”齐翌立刻坐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哪个院区?” “句晓珊喝百草枯自杀了,说是要为董杰宏殉情!我们不会查错了吧?”老池语速更急切了几分:“总之你赶紧过来先,江南院区!” “二十分钟内到。” 挂断电话,齐翌穿好鞋袜,抄起螺丝刀和警察证揣进裤兜里,捞上钥匙手机跑了出去。 开着车往附二院赶,齐翌百思不得其解。 句晓珊怎么会自杀?她真爱董杰宏爱到了骨子里头,甚至不惜为他殉情?可她明明出轨了…… 虽然目前没证据证明她跟别人乱搞关系,但开房记录也太过巧合了些,齐翌一向不信巧合,一次还好说,两次三次根本解释不过去。 那是想要自证清白? 也不对劲,如果是为了自证清白,她可以选择别的农药,百草枯太过极端了,即使喝下后立刻送医,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抢救回来,更大的可能,是在懊悔中走向死亡。 即使侥幸抢回来一条命,也会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 到底怎么回事?这桩案子莫非还藏着更大的隐情? 齐翌把车开的飞快,十分钟就开进了医院停车场,随后迅速跑到电梯间,指头朝着“↑”键用力戳下去。 啪嗒! 金灿灿的电火花在齐翌指尖闪烁跳动,他嘶了声,反射性的抽回手,呆呆的看着自己掌心。 静电? 第12章 农药 “叮咚!” 电梯到了,齐翌回过神。 他试着伸手再按了次电梯键,指尖迸射出了两朵小小的金星,他又感受到了些微的刺痛。 这次身上带的电荷不少。 他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这次没再感受到静电刺激了,身上的电荷消失了。 电梯门缓缓关阖,齐翌脸色很差,像刷了层浆糊般地紧绷着。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静电会跟着他,高乙恒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齐翌来到急救部,和老池碰了面。 “你可算来了!”老池伸拳轻轻捶齐翌肩窝,他还穿着白天时的衣服,声音沙哑,整个人都着急上火,本来打算把齐翌当救命稻草,结果发现齐翌脸比他还黑:“脸色怎么这么差?” 齐翌搓了一下手指,麻痛感还没有消失:“到医院的时候,我又被静电打了。” “什么?”老池勾着头抬着眼,头上压出条条横纹,他压低了声音问:“诡影又出现了吗?”笔趣库 “没有。”齐翌看着他:”所以你潜意识里也把静电和诡影结合起来了吗?” 老池反问:“每次你被电,诡影不都出现了吗?” 齐翌摇头:“不,我在支队也被电过,那次诡影没出现。不过,每次都跟电梯有关系。 第一次是坐电梯上你家,那次带的电荷量最大且最诡异,我头发都竖起来了,但却没有触电的感觉;第二次是在支队按电梯的时候,第三回就是这次,也是在按电梯时被电。” 老池眉心紧锁:“我印象里好像还有一回。” “我记得好像也是,但想不起来了。” 说几句静电,齐翌便转移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边怎么回事?” “基本情况就跟电话里说的一样,”老池说:“具体点讲就是,句晓珊回家以后,劝公公婆婆劝了很久,结果自己越想越难过,要给董杰宏殉情,一路跑到她婆婆平时打理的小菜园,拿起大半瓶百草枯全部灌进了肚子里。” “然后呢?” “把她公公婆婆吓坏了,赶紧打120急救,然后要强行给她 催吐,她怎么都不肯张嘴,还把她公公给咬了。 不久她就肚子疼,一下变了脸,开始抠自己喉咙催吐,但没用,她吐着吐着就呕血了,等到救护车来时人已经昏迷,这会还在急救室里洗胃抢救呢,听说icu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把人送过去。 昨晚你不是说盯好不要让她跑了,我和几个兄弟轮流盯梢,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冲了上去,可惜我们几个都帮不上忙,最后跟着救护车一块过来的。” 齐翌:“辛苦。听你描述,句晓珊腹痛时自己催吐?后悔了?” “是啊。”老池有些感慨:“但没用。听医生说,她吞服的量太大,偏偏抢救时间又很尴尬,早一点或者在家里他公公救她时能成功催吐,抢救把握要大的多;晚一点一了百了,也少受点罪,现在最惨,救不回来又死不了。” 齐翌朝急救室里看了眼。 百草枯最出名最残酷的一点,就是让人在懊悔中走向绝望。 “通知她爸妈没?” “刚刚打过电话了,在来的路上。” “她公婆呢?” “在外面,长椅子上坐着呢。” 齐翌顺着老池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了那对老年夫妻。 “走吧,过去问问他们。”齐翌拉上老池朝他们走去,提醒道:“句晓珊父母到医院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让两边家属起矛盾。” “我尽量吧。” 齐翌便走到了那对气质卓绝的老夫妻身边。 他对这对夫妻印象还不错,明事理,来到警局也没有大吵大闹,就这一点已经超过很多家属了。 “老先生,又见面了。” 老人这才回过神来,浑浊的目光在齐翌身上扫了眼,刚开始似乎还没认出齐翌:“你是……哦,想起来了,你是下午那个法医。” 齐翌点头:“是我。” “造孽啊!”老人长叹口气:“下午杰宏才走,这会儿晓珊也……唉,警官你说她,孩子是好孩子,可怎么就净干傻事呢?杰宏走了,她更要替杰宏好好活下去呀,她居然,居然……唉!” 老人真情流露,带的齐翌也微微动容。只 是不知这份情是为的句晓珊,还是为她肚子里的胎儿。 紧跟着,齐翌很快意识到老人还不知道句晓珊疑似出轨的事儿,董杰宏大概是没跟他们说。 也是,如果他们知道句晓珊出轨,恐怕不等董杰宏发作,他们就先把句晓珊赶出门了。 齐翌又暗暗扫了这对夫妇一眼。看得出来,老人确实难过,情绪非常低落,而他老婆表现则平静的多,或许跟她交流更合适些。 齐翌目光转到了这位阔太的身上,问:“能说说家里的百草枯哪来的吗?这种高毒性农药应该已经禁售了才对。” “就……买菜籽的老板……”阔太似乎因为买了禁用农药而有点心虚:“他一般早上六点就出来推着车出来了,就在附近转,不确定在哪,一般在东门那边……” “那个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阔太丝毫不在意那个人会不会被抓,也不知道买卖百草枯致人中毒乃至死亡是重罪,回忆着说道:“他六十岁左右,人不高,就一米六出头,瘦瘦的还有点驼背,留着山羊胡。” 齐翌微眯着眼睛记下这些信息,准备时间一到就老池派人去看看。 他对阔太的好感消失了。 正这时,老人忽然想起件事:“对了,说到农药……我记得上星期你说药忽然不好用了,去找他换,还跟他吵了一架?” “嗯?哦,是有这事儿,当时他非说我把药用完了灌水进去糊弄他,把我气的。要不是只有他卖百草枯,谁稀罕在他那买。别说这个了,晓珊还在里面,也不知道我孙子保不保得住,早知道她会这么想不开,我也不会去买这药。” 阔太摇头,不愿意再提这事。 齐翌灵光一闪:“灌水?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阔太不愿回忆:“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提也罢,只要晓珊和孩子好好的,我以后再也不摆弄这些东西了。” 老人又叹了口气:“如果没换就好了,灌瓶水下去,总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齐翌侧过脑袋,看向老池说:“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13章 坐实 凌晨五点出头,句晓珊的父母赶到了医院。 女方家父母表现得很强势,一来就指着亲家母的鼻子骂起来。 “你们怎么可以逼死晓珊!我女儿我知道,她绝对不会自杀的。” “你嘴里不干不净说的啥!你疼女儿我就不疼孙子吗?那可是杰宏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 说着,句晓珊婆婆锤着胸膛就哭起来。 “你们还我女儿!”句晓珊她妈也不示弱,在急救室外就哭起来。 不出意料,双方撕起来了,在急救部外吵吵嚷嚷。 老池不得已摸出手铐,扯着干涩的喉咙喊道: “吵什么吵!这人还没死呐,你们这么吵医生怎么给病人看病!再吵都跟我回局子!” 一番威吓之下才勉强控制住局势,句晓珊婆婆和她妈这才消停了不少,各占走廊一边等着消息。 姬承鹏也很快赶来,老池给他汇报了农药的事。 了解到前因后果,姬承鹏说:“小齐,拜托你和池宇贤跑一趟,找农药贩子确认一下,我在这里看着。” “好。”齐翌站起身。 …… 五点半,他和老池赶到锦绣佳丽小区东门,猫在车里往外看。 齐翌自今早被静电打了两下后,心里始终不踏实,一直扫视周围。 此刻天已蒙蒙亮了,但时间还早,街道上行人并不多。 锦绣佳丽属于高档小区,里边都是独栋、联排别墅和小洋楼,住户家境都不错,很少有起早摸黑赶着去打工的。 倒是有个别大爷遛狗遛鸟,还有些俊男靓女在晨跑,挺有闲情逸致。 十多分钟后,齐翌就看到目标自前方路口出现。 一个身材矮小精瘦,皮肤黝黑,腰杆略微佝偻的男子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他的脸上爬满沟壑般的皱纹,脑袋两侧招风耳出奇的大,但左耳少了半截,看着约莫六十岁左右。 他戴着顶黄色草帽,穿一件松松垮垮还发黄的白色背心,腰间绑根麻绳,吊着条宽宽松松、卷起腿的迷彩裤,脚下踩着墨绿色的胶鞋,正推辆三轮板车往这边走。 齐翌推了把打瞌睡的老池,下车朝他走去。 远远地他发现了齐翌,便停下脚步,浑浊的眸子看着齐翌一步步走来,咧嘴露齿 笑道:“老师,买菜籽吗?我这什么都有。” 齐翌心中一动,问:“农药有吗?” “有啊,你要哪种?” “百草枯。” “百草枯啊……这药效果确实好,主要是省心,但是不太好弄,我这也不多了,比较贵。” “有就好。”齐翌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警察。” 小贩脸色骤变,两手用力挥舞,把三轮车朝着齐翌狠狠推去,转身就跑。 齐翌没料到他居然这么激动,幸亏板车颇重速度不快,他险之又险的闪了过去,但此时小贩已跑出二十多米了。 他正打算追,老池已经冲了出去,三五秒便追上小贩,用了个巧劲把他拦下摁倒,喝道:“老实点!别动!” 小贩剧烈挣扎:“你们打人!你们钓鱼执法,你们……” “闭嘴!”老池声音大了几分:“龟孙儿!你他妈摊上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卖的百草枯害死人了?” 小贩瞪着死鱼眼,身子还在不断往回扭:“什么?” …… 小贩的心理素质不咋滴,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违规贩卖禁售农药的事给招了,也证实了句晓珊婆婆的话,上星期她确实拿了瓶白水过来。 老池问:“你确定是水?” “肯定啊!我卖了半辈子农药,是药是水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分明就是水嘛,我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她还想诓我,有钱人都这么缺德的吗?” 老池扭头看向齐翌。 “可以了。”齐翌说:“有这条信息就够,我们去看守所提审翟海均。” “你确定你知道真相了?” “少废话,走吧。” “那他怎么办?” “喊罗尤勇他们补充讯问。” “哦。” “对了,你们昨晚讯问翟海均有什么结果?” “还差一线。他后边被师傅驳的无言以对,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挣扎,但最后还是没招。师傅说火候没到,再补充侦查点信息。” “嗯,那你等会儿把句晓珊吞农药自杀的事告诉他。” …… 看守所,老池按齐翌的建议,把句晓珊吞服百草枯生命垂危的事转告给翟海均。 他瞬间就崩溃了:“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真的喝……” 话吐一半,他忽的警 觉停下,咬牙看着老池:“你们又想套路我?” 齐翌嘴角微扬,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套路你?呵,按你们的计划,万一出现破绽,句晓珊被我们怀疑的时候,她就会喝假农药寻死觅活,用这种极端手段打消我们的怀疑,对吧?” 翟海均愣住。 老池也满脸懵逼:原来如此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想明白? “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婆婆发现农药没用,跑去换了瓶真药。”齐翌摸出手机,向翟海均出示了句晓珊接受抢救及几分化验报告的照片。 翟海均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女人跟你偷情的时候,承诺过只要你干掉董杰宏,她事后会给你爸妈分点钱,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对吧? 可惜,如今句晓珊自身难保,不可能再给你父母分钱,你做的一切终是竹篮打水。要我说不如及早招了,争取个立功表现,说不定还能从轻处罚。” 翟海均嘴唇颤抖着说道:“我不信。” 老池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要不,你跟我走一趟。” 翟海均已经豁出去了,听老池这么一说,眼睛通红的答应:“好。” “那走着!”老池起身去办手续。 很快,几人把翟海均带到医院急救室外,齐翌借来病历本放他面前。 透过玻璃,几人可以看到句晓珊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她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脖子还被切开一刀,有根透明软管插了进去,活像具任人摆布的尸体。 翟海均哭着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掉。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齐翌的小腿:“我承认了,可以轻判?” “有可能,但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齐翌看也不看他,双眼始终盯着句晓珊:“案子已差不多查明,剩下的工作无外乎取证,要不要配合我们,能不能抓住机会,全看你自己。” 老池不慌不忙的接话:“翟海均,我劝你考虑清楚。自首的机会被你白白丢了,你要再错过这次机会……你自己知道后果,杀人可是重罪。”笔趣库 “……”翟海均挣扎良久,忽然惊见齐翌面露不耐,终于狠狠咬牙:“招!我招!” 第14章 真相 事实和齐翌猜测的大差不离,案情并不复杂,无外乎句晓珊偷晴成瘾,出轨唐碧诗上司,被唐碧诗发现并转告董杰宏。 董杰宏将信将疑,一边悄悄展开调查,一边忍不住找翟海均诉苦。 同样跟句晓珊有一腿的翟海均被吓一跳,还以为董杰宏是在试探自己,问句晓珊拿主意,句晓珊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让翟海均下药毒死董杰宏。 只是她没想到,董杰宏会忽然要拉她去医院做孩子的亲子鉴定,她只能让翟海均提前动手,结果董杰宏居然没第一时间毒发,最后造成了车祸,把她也吓一跳。 从看守所出来后,老池抬头望天,冷笑着说:“呵,自作孽,不可活。” 半天没等到齐翌接话,老池有些尴尬,忍不住回过头,看到齐翌还站在监管区大门口,目光停留在ab门。 “怎么啦老齐?” “有件事感觉不太对劲。”齐翌说:“句晓珊到底怎么想的,会想到用喝假农药的方法来自证清白,她明明有其他更合适的方法。” 老池有些莫名其妙:“你之前不还猜句晓珊把农药倒了,自己装了白水进去吗?怎么这会儿又怀疑上了?” “基于不久前的农药变水,结合句晓珊吞服百草枯这一事实,不难得出这一猜测,问题是她怎么想的?总觉得这脑回路很不正常……” 正说着,齐翌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个快速闪动的黑影,立马扭头去看,却什么都没见着。老池也一阵紧张:“怎么啦?” “你刚有没有看到个黑影闪过去?好像是从监管区里翻出来的。” “没有啊,你眼花……”老池话说一半,身上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诡影又出现了?” 齐翌没回答,在高墙外找了半天,始终没发现诡影的踪迹。 他回过神,发现老池在打着电话。 “哎,对,王支队,是我,我跟老齐在看守所门口呢,您看能不能麻烦您件事,老齐好像看到诡影从看守所翻出来了,您看能不能协调一下让我们看一下看守所的监控。 呃,我还真没看清楚……我没胡闹,不信你问老齐。 好好好,我们就在门口等着。” 面对知根知底的自家人,老池选择如实的说,至于王支队怎么跟看守所的说,就是王支队的事了。 齐翌过来,老池邀功似的挑了挑眉头。 “等会儿想吃什么?我请客。”齐翌站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这段时间他瘦了不少,往那一站跟衣架子似的。 老池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说的。过两天我找你,搓顿大的。” 两人又等了十多分钟,支队那边跑完网上流程,看守所收到了相关手续,他们才看到监控视频。 齐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将当时的监控看了十多遍,依然没发现,让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从看守所离开,齐翌仍然心事重重,没有半点侦破命案的喜悦。 老池想转移下他的注意力,便问:“十一点多了,我们是直接回支队,还是先去吃个饭再回?” “都行。”齐翌还在看着窗外。 老池忍不住劝道:“你不能老这么绷着,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齐翌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这意味着我们又要被诡影牵着鼻子走。” “那你也不能成天就琢磨这些事情。”老池一本正经:“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尸检?解剖?” 老池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你他妈神经病吧?” “其他方面确实没什么兴趣。怎么,你要弄点尸体给我剖么?” “咳咳咳,”老池讪讪的打起哈哈:“当我没说,你就这么憋着吧,憋着挺好的。” 齐翌哼了一声。 老池干脆把方向盘一拧,变道右拐,带齐翌去吃了顿酸菜鱼。 饭毕回到支队,老池给自己齐翌泡了杯挂耳咖啡,嘬了一口:“最近有点不满足挂耳了。改明儿咱再试试手冲现磨?” 刚说完,对讲机里传来王支队的声音:“在医院留守的同志传来消息,句晓珊醒了,但远没有脱离危险,目前在icu接受治疗,你们该问话的,该收集证据的,都立刻动起来。” 老池在咖啡博的热气中抬起头:“走一个?” 齐翌:“走。” 几人赶到医院,句晓珊还躺在床上,有幸成为icu中极少数几个清醒的病人之一。 与其他病人不同,她加戴了镣铐——她苏醒之后,姬承鹏与医院方再三交涉,终于取得了医院的同意,对她进行了讯问。 医生将病床直接推到一间过度病房,几人穿着防护服进入。 几人一时无言,只能听到各种仪器的声音。 姬承鹏率先打破沉寂:“你是不是很奇怪,你明明喝的是假的百草枯,为什么会进icu?” 看着她脸上的茫然,姬承鹏直接告诉她真相:“你把百草枯换成水之后,你婆婆发现农药没用,去找小贩换了一瓶新的。” 听到这话,句晓珊眼泪无声的滑落。 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我的孩子呢?” 姬承鹏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下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句晓珊更加绝望,她呜咽着,眼泪顺着眼角流进枕头。 姬承鹏动了动嘴,一时有些心软,犹豫着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另外,翟海均已经来医院看过你,他把你们的计划招了,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句晓珊心如死灰,如实供述了一切。 她承认出轨,而且出轨对象还不止翟海均和唐碧诗的上司,甚至她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但是孩子三个多月,已经有胎动…… 说完这些话,似乎抽走了她所有的能量,句晓珊像只死咸鱼一样躺在病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此,车祸案正式告破。 句晓珊公婆都还守在病房外,就连姬承鹏都觉得头大,他们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几人出来,句晓珊公公还有她妈都围上来。 “警官,怎么回事?是有人要害晓珊吗?” 姬承鹏摇了摇头,为了避免他们在医院闹起来,也让句晓珊公婆有一个情绪上的缓冲,他说道:“你们先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吧。” 第15章 放线 董杰宏的父亲得知真相后当场昏了过去。阔太慌忙送他进急诊室,现在门外一阵咬牙切齿。 等了十多分钟,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转身走向便利店。 片刻后,她提着把刀出来,冲向句晓珊的父母,所幸被罗尤勇拦下,没酿成新的惨剧。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放弃了行凶的念头,但也拒绝再为句晓珊出医药费,甚至去缴费处要求退款,在窗口前大闹了一场,最终被姬承鹏带走。 得知这一切,老池更加感慨了:“一念之差,真真就造成了两个家庭的悲剧,甚至差点更进一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要句晓珊不这么贪婪,好聚好散,即使她出轨在先,离婚也不太可能彻底净身出户,多少能分点钱财,哪至于闹到现在。” 齐翌纠正:“三个家庭。翟海均是独生子,爸妈年纪也大了,五十多岁。” “对!”老池重重点头,恶狠狠地说:“要我说,这对狗男女就该判死刑!” 齐翌窝在椅子里,手机还在放着诡影的视频:“定罪量刑的事我们说了不算。” 老池说不出话来。 “没别的事,我回办公室了。” “行,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开了车……哦,我车还停在附二院。” 老池忍俊不禁:“那我送你去开车。” 刚走几步,老池忽然想到件事:“对了老齐,高乙恒不是给了你提示么?你有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你身上带静电可能跟遭雷劈有关?” “滚!你才遭雷劈!” 老池讪讪离开。他前脚刚走,齐翌手机又响了。 齐翌接起电话:“王支队?” “池宇贤跟你在一起吧?” “刚刚分开,怎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三秒,才接着说:“你喊他一下吧,跟他一起来我办公室一趟,监察的找。” “监察?他们找我干什么?” 王支队似乎有所顾虑:“电话里不方便说,赶紧过来吧。” “哦。”齐翌想起了那天老池把枪交给他,他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概是因为前不久,他们把持“刀”混混的案子移交给检方核查 起诉,他们发现了枪的问题,将情况转报给了监察单位。 事情过去这么久,齐翌都快要忘了这件事情。 一边往外走,齐翌一边给老池打了电话,让他去一趟王支队办公室,不过没跟他说是什么事情。 枪的事儿总要有人负责的,齐翌打算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连累老池。 两人在支队长办公室门口碰了头,老池一脸懵逼的问:“到底什么事啊?王支队想问问案子的情况吗?” “进去就知道了,你不要乱说话,交给我。”齐翌不打算多说,敲了敲虚掩的门,听到“进”字后便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果然,除了王支队之外,里边还有对青年男女,穿着长袖衬衫,制式西装裤,还系了领带,皮鞋擦得油光锃亮,一看就不是常年在一线奔波的主儿。 王支队坐着,脸色不太好看:“齐翌、池宇贤,这两位是驻分局纪检监察室的干部。” “李长卫。”男子面带微笑。 马尾女子也对他们轻轻点头示意:“阮素娟。” “你好齐翌,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名非常优秀的刑警法医。”李长卫脸上微笑不变:“这次过来,也是有件事,想要得到你的帮助。” 别说,这李长卫还蛮会说话的,跟齐翌固有印象里,监察的干部总咄咄逼人的形象完全不同。 明明是他们过来审查他,却说让他帮忙这么好听。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岔了,李长卫并非因配枪的事而来。 但下一刻,李长卫就说:“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不不不,不用,”王支队摆摆手:“就在这边聊吧,都不是外人。” 阮素娟皱起眉:“王支队,这不是外人不外人的……” “算了,”李长卫制止了她:“行,我们就在这聊吧。” “这不太符合规定吧?” 李长卫笑道:“我们只是来找齐警官帮忙,了解些情况的,又不是来办案子,有什么不符合规定?没事,就在这边聊吧。” 阮素娟见状,也不多说什么,示意齐翌坐下,开门见山的说:“是这样,大约一个多月前,你被三名歹徒堵在死胡同里,有印象吗?” 齐翌手放在腿上,坐得笔直笔直的。经过了那么多次讯问,心里总归不舒服,但他已经麻了。 “有,当时他们拿着道具刀朝我冲来,被我制服了,之后池宇贤赶到现场给他们上了铐。” 李长卫问:“能说说是怎么制服的吗?” 齐翌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枪,我对天鸣枪示警,吓住了他们。” 听到枪字,老池浑身一僵,反应过来后忙往前挪步,却被王支队一眼拉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李长卫同样扫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问齐翌:“能说说枪是哪来的吗?据我所知,你虽然是刑警,但做为法医,非出外勤的情况下也不该配枪吧?” “哦,你说这事啊,这事我正好知道。”王支队不让老池上前,自己却积极插话:“当时情况比较特殊,齐翌肩负着引出嫌疑人将其抓获的任务,所以我特批他配枪。” 齐翌诧异的看向王支队,他居然替自己背锅? 阮素娟板着一张扑克脸:“王支队,你这似乎不太符合规定?” 她表现的很执着于规定。 “没办法,”王支队不但背起锅,还用力系紧几分:“当时嫌疑人的主要目标是齐翌,由他来执行这任务是最合适的。办案子嘛,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难免有所变通。” 李长卫追问:“那为什么枪支领取记录中,没有齐警官领枪的记录。而且根据弹壳记录等留存痕迹,显示他用的是池警官用的配枪呢?而且池警官领枪后几天未还……”笔趣库 老池张了张嘴,但没来得及吭声,又被王支队瞪了一眼,就差在他嘴上安警报器了。 收回凶狠的目光,王支队章口就莱:“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能让嫌疑人知道齐翌身上有枪的事。为此,这两位年轻同志还在办公室里演了场戏,大吵了一架,这事队里很多人都知道。” 这事情说的比较委婉,但明里暗里都在向两位干部透露他怀疑队里有奸细的意思。 齐翌沉默不答,因为王支队的说法显然更加妥当,能把责任降到最轻。 而此时,阮素娟又看向齐翌:“那能说说你开的枪时的具体情况吗?” 第16章 频繁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齐翌反问:“那三个混混反泼脏水?” “抱歉,不便奉告。”阮素娟说:“请回答我的问题。” 齐翌说道:“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们持刀围堵住我。当时光线条件不好,我又刚追逐了嫌疑人一路,体力几乎耗尽,没看出他们拿的是道具刀。看见他们向我冲过来的时候,我只能鸣枪示警。”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弹道鉴定不够说明事么?” “弹道鉴定只能证明你是朝天鸣枪示警,无法确定你开枪时的具体情况。 齐警官,你是刑警又是法医,应该很清楚,对于枪支等武器的使用有着非常严格的管理规定,如果你不能直接证明当时的情况应当示警,恐怕……” 齐翌打断她:“我事后第一时间就呈交了情况说明和用枪报告。” 阮素娟:“不够,否则我们也不用过来了。” 齐翌再次打断:“你们调查事情经过,一直用的都是有罪推定吗?如果你们认为我违规用枪,就拿出证据,而不是在我已呈交报告的情况下,还要我证明自己并未违规。” 阮素娟一顿:“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如果没有证据,后边会很麻烦,可能前前后后还得再找你好几次,对你来说……” “那就来找好了。” “齐警官你误会了,”李长卫打起哈哈:“素娟同志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事情经过我们大致了解了,这样吧,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如果后边还有需要,希望你能继续提供帮助。” “行。”齐翌点头:“只要我不是正在出任务,你们可以随时找我。” “非常感谢。”李长卫站起身,对阮素娟说:“我们走吧。” 阮素娟似乎有些不甘心:“可是……” “行啦,先走吧,刚刚说了,我们是来寻求帮助的,不是来办案的。”李长卫似有深意的说。 听到这话,阮素娟这才点点头,也跟着起身,对齐翌说了声打扰,随后跟在李长卫身后离开办公室。 老池忙关上办公室门,火急火燎的折回来:“不是,王支队,老齐,这什么意思?枪的事你们怎么全都揽自己身上了?这……” 王支队打断他:“好家伙,我还没追究你擅自把枪给小齐用的事,你反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啊这,我不是这意思……”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跟小齐聊两句。” 老池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可是……” “出去!” “哦……” 老池灰溜溜的走了。 王支队这才看向齐翌,问道:“为什么不把视频交给他们?” “什么视频?” “别给我装傻,”王支队哼了声:“当时你把一颗纽扣换成了针孔相机,把一切都给拍下来了。” “那段视频啊。”齐翌看向王支队,微笑与他对视:“我早已将视频拷给您了,现在看,您没将视频交上去啊。” 这一眼,王支队明白了齐翌的意思,呵呵笑道:“你这小狐狸。” 齐翌没接话,两人心照不宣。 视频这么关键的东西,王支队当然得要好好留着,看看内部有没有人、是什么人想对付齐翌。 齐翌是刚刚才反应过来的,所幸没露馅。 “行,你去吧,记得稳住池宇贤。” “明白。”齐翌当然知道,这事儿不适合透露给老池,他没那个脑子跟别人玩阴的。 齐翌走到门口,王支队忽然想到件事,又说:“对了,李长卫……算半个自己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齐翌愣了下,比了个ok。 出了门,齐翌左右看看,就发现老池一如既往的站在右手边,后背靠墙,双手抱臂,闭着眼睛低着头,已经睡着了。 他昨晚好像没休息。 走上前去,齐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瞬间睁开眼睛,腰杆一撑站直:“聊完了?” “走吧。”齐翌转身向前,走两步后发现他没跟上来,回头问:“走啊,怎么了?” 老池抹了一把脸:“你跟王支队商量好的?” “没有。” “自家事自家清,我什么脑子我了解。刚刚我要是说错话,咱们仨一块完蛋。”老池自嘲道:“我发现你和我的差距可能比我和狗都大,你们以后有什么计划,最好还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免得误事。” 齐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向不会安慰人,连安慰自己都不会。 过了会儿,他搜肠刮肚的说道:“可能也没有那么大。” 老池一噎:“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一路往下,走到电梯间,齐翌默默抬手按↓键,又触电般的收回手,目光捕捉到淡淡的电火花。 老池整个人紧张起来,浑身绷紧,眼神锐利:“又碰到静电了?” 齐翌点头。 老池深吸口气,胸膛扩大了一圈,沉声说:“今天遭遇电火花的频率有点高,距离诡影出现,已经有一个多月,诡影可能要冒泡,你小心点。” “会的。” “叮!” 电梯到达,齐翌依然没有回神,呆呆的走进去,按下负一层按键,然后又被电了一下,才用力握拳,说:“我很确定,回来后完全没碰过带电的东西,甚至什么都没碰,只在王支队那坐了会儿。” 老池问:“还是完全没头绪吗?” “没有。” “挨雷劈之前也没接触过任何东西,但身上会带电,原理会不会一样?”憨憨又提到雷劈,他思路还挺轴。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原理其实也不复杂,无外乎电荷之间的感应吸引、电磁感应等原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 “是因为猴子身上带有极大量的电荷或者电磁场吗?”老池追问:“我觉得还挺有可能的,哪里不对?” 齐翌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方面。第一,我和诡影近距离接触过几次,身上都没有带电;第二,电荷之间的感应吸引也好,电磁感应也好,都不该见人下菜,如果是附近存在强电场或磁场,你身上也应该带电。” 老池伸手触摸金属按键,毫无反应。 “你看吧,”齐翌说:“身上带静电,甚至隔空让人身上带静电都不难,我想不通的是他们怎么精准做到只让我带电的。” 第17章 家常 这触碰到老池的知识盲区了,但也越发让他不安:“这几天肯定不安生,不如今晚你去我家睡?” “不用了,家里陷阱一直没撤,很安全。” 老池也没强求,只让他小心。 很快到了负一层,老池打着哈欠:“我就不跟你去办公室了。这会儿应该也没什么事,我得找个地方摸会儿鱼打个盹儿,一宿没睡,困死了。” “行,下班叫你。” 回到办公室,齐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边写着个电话号码,他犹豫要不要打过去。 他挺想知道究竟是谁在隔了一个多月后,以这种近乎有罪推定的方式来为难他,这或许跟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提的“内鬼”有关。 犹豫片刻,齐翌还是把纸条收回口袋。 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对李长卫也缺乏了解,即使王支队说他算半个自己人,之前在办公室里也一直在打圆场“搞变通”,齐翌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人。 再看一遍视频吧。 他刚开电脑,座机就响了起来。 “你好哪位?” “传达室,我李覆。”浑厚沙哑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你出来下。” “李伯?怎么了?有我快递?” “不是,有个女人找你,年纪挺大的,又不肯说是谁。” 齐翌莫名其妙:“有人找我?行,我出来看看。” 挂断电话,齐翌很快走到大门口,他远远地便看到抹十分熟悉的身影,不由愣了楞,加快脚步,朝着伸缩门外的中年女子小跑过去。 女人身上穿着米色的醋酸衬衫,底下是一条深咖色的西装裤,看着五六十岁的样子,脸上虽爬满了皱纹,两鬓也已斑白,但五官依然精致,红唇饱满,鼻梁高挺,眼睛亮而有神,看得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她撑着把小巧的遮阳伞,时不时的勾着脖子往大门里头看。 “妈?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直接给我电话。” 李覆的脑袋从窗子里伸出来:“哟,你妈?唉哟,妹妹你早说呀,早说是齐翌的妈妈,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在外头晒太阳,快快快,进来坐。” “谢谢,不用了。”中年女子回李覆一句,眼睛始终直勾勾的盯着齐翌的左脸。 李覆赶紧打开伸缩门,女子上前,拉着齐翌走到一旁,抬手覆盖上齐翌的左脸,指尖在他淡淡的刀疤上划过,问:“受伤了?” 齐翌浑身一僵,勉强挤出笑容:“没有的事,自己不小心划到了。” “骗人。”女子巴掌一收,恼火的在他脸上用力掐了把,又心疼的松开,问:“什么时候受的伤?疼不疼?也不跟家里说。你们单位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说当法医没有危险吗?这脸咋被人割成这样!我要找你们领导!” “不疼不疼,”齐翌连忙拉住他妈,压低了声音说道:“都好了,真不算事儿。再说这也不关我们领导的事。妈,你讲讲道理,当警察哪有不受伤的。” 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警局,拉着齐翌的手:“跟我走!” “妈,别闹。我这还上班呢,你看……” 女人头也不回:“这会儿你午休时间还没过。” 齐翌无奈,只能跟了上去,边走边问:“妈,去哪里啊?” “走就是了,别多问。” “哦。” 老母亲路上拦了辆车,向司机报出了齐翌家小区的名字。 齐翌小声哔哔:“妈,我车就在单位,可以……”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在医院,又闭上嘴。 母亲瞟他一眼:“我就乐意打车。” 到了小区,母亲付过车钱,带着齐翌一路往里,很快找到了齐翌家的那栋楼,与他一块乘电梯上去,走到家门口才侧过身,示意齐翌开门。 她只在齐翌买房时来过一次,住了三天,如今几年时间过去了,她还记得路,记得很清楚。 开门后,齐翌忙把她拦下:“妈,你等等!” “怎么啦?”母亲停下脚,笑容可掬,仿佛已经忘了刚刚的恼火:“不想让妈进去啊?” “不是不是,”齐翌忙否认:“最近工作忙,带了些东西回家里,不方便让你看到。” 母亲挑眉问:“对妈还要保密?” “涉密的东西确实没办法,泄密的后果很严重的,妈理解一下。” 好在母亲向来明事理,见齐翌脸色严肃,也就点头同意了:“行,那你赶紧收拾收拾,我在门口等你。” 齐翌忙跨步进去,飞快的收拾着家里一堆显性隐性的各种机关陷阱,有些比较麻烦的就干脆拿晾衣杆扫一下给触发了算球。 花五分钟收拾完,把东西一股脑的藏进床底下,家里不免被弄的一地狼藉,但他没时间收拾了,赶紧去门口把母亲迎进来。 母亲边往里走边调笑道:“难得来看你一次,居然被拦在门口等着,说出去老家的人要笑死我咯。” 齐翌在这种事上向来嘴笨,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陪着笑。 走过玄关进了客厅,母亲皱着眉头:“怎么搞的这么乱?你这孩子,不是一向最喜欢干净吗?” “最近确实忙,没时间收拾。”齐翌搪塞过去,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白水,转移话题:“妈你怎么忽然来城里了?” “怎么,我不能来呀?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没有。”齐翌说:“就是奇怪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母亲长叹,又抬手戳了戳齐翌脸上的刀疤:“听说你受伤了,怕你不敢见我,只好来单位堵你了。” 齐翌皱起眉,是谁把这事告诉他妈的? 不对啊,要说早说了,怎么隔了一个半月才…… 还没等他想明白,母亲的大拇指就摁在了他眉心上,用力往两边搓:“不许皱眉!” 齐翌乖乖展颜。 母亲又指责道:“怎么,你还要怪人家啊?不是别人告诉我你受伤,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你这娃儿,到底有没有把妈放在心上?” “哎呀,妈你说什么呢?”齐翌狡辩:“都说啦,只是不小心划伤的,你看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瞎说!你明明是被歹徒割伤的,我在你单位传达室都问过你同事了!”母亲眼里满是心疼和忧虑:“这么长的疤,以后怎么娶媳妇?谁家女娃儿看了不害怕?” 齐翌只能再次转移话题:“您这次来就是看看我的吧?还有没有其他事?” “还得找你领导,让他把你调到别的部门去,警察太危险了,咱以后不干了……” 第18章 怨气 齐翌瞪着眼睛,语气坚定:“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母亲眼睛瞪得更大,有些火了:“这次就已经破相了,下次再出个好歹怎么办?妈可就你一个儿子,孙子都还没抱到呢!” “妈你这说的都什么啊,哪有你这么诅咒儿子的。”齐翌打诨:“我还想安安生生混到退休呢。再说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当这么多年警察也就碰到这一回。” 宋瑞美——也就是齐翌的母亲——更生气了:“就一回?你还想碰几回啊?” “妈我们不聊这个。”齐翌摇头,生硬的转移话题:“您好不容易来次主城,先好好歇歇,晚上我陪您好好逛逛。正好这几天也比较空闲,我带您去坐坐游轮,吹吹江风。” 宋瑞美挥手:“少给我讲这些,回头我就找你领导,必须把你岗位换了,否则……” “换不了,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那我就找他领导!不行你就辞职!以你的本事什么工作找不到?干嘛要过这种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 “妈,你对我哪来的自信?”齐翌无奈,吓唬她说:“我不干法医干什么?我现在已经三十了,我现在出来工作都找不到,何况我马上就要升职了,你一闹我前途怎么办?” 关系到儿子的前途,宋瑞美果然冷静了些,但还是狐疑:“升职?升什么职?” “一级警长,八月份就要升了。”齐翌说:“工资比正儿八经的正科级领导还要高一点点,妈你知道正科级吧?我们领导,呐,支队长,管着上百号刑警,职务也才正科级!” “真的?你要比你们领导还高级了?” 齐翌才不会跟她解释职务和职级的区别,更不会告诉她自己队长的职级是三级高级警长,连连点头:“就是啊,这可是大事儿,您可不能耽误我。” “总觉得你在骗我……” “到时候文件下来了给您看!” “当领导了,就不用动不动往外跑了吧?” “对啊,”齐翌章口就莱:“当了领导我就可以派人出去了,自己去不去现场全看心情。” 宋瑞美终于被劝住了,点头:“行,那你可别骗我啊,你要再受伤,我说什么也要找你领导谈谈。” 齐翌又转移话题:“妈你风风火火的赶过来,还没吃饭呢吧?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 “那不用了,高铁上吃过盒饭。哎哟,那盒饭可真贵,又难吃,还不如买泡面呢。” “该吃就吃,别心疼钱。家里钱还够用吗?要不要我给你打点?” “不用不用,”母亲摆手:“你爸死时赔的钱还存银行里呐,利息就够我用了,你自己多存着点,将来好讨媳妇。你工资够花不?要不要我给你打些?” “不用,我平时没什么开销,工资大多数也存起来。完全够用。” “行,既然你要升职,领导我就先不找了,”母亲又把话题扯回来:“这次来还有件事。” “啊?” “咱们在主城也有些亲戚,还有些镇上的乡亲,我拜托他们帮忙物色了几个姑娘,妈都看过了,真不错,这两天就帮你张罗着,跟她们见个面聊两句。” “啊?”齐翌目瞪口呆:“相亲啊?” “对啊。” “咳咳,”齐翌干咳两声:“这几天不行,这几天有个案子正收尾。” “你少来!刚刚才说这几天有空。” 齐翌欲哭无泪。 看看时间,反正已经赶不回去了,齐翌直接打电话管王支队请半天假,又给老池发微信说明情况,让他下班不用接自己了,跟着把房间收拾出来。 母亲留下了,齐翌多少有些惴惴不安,担心诡影又上门袭击。家里显然不太方便布置陷阱,一方面怕她担心,另一方面也怕她不小心误触了机关。 犹豫再三,他决定打电话找人来给家里装防盗网,为了让他们今晚之前弄好,齐翌还加了点钱,并嘱咐他们焊接的牢固点。 宋瑞美拍了他一巴掌:“我看你是有钱没地方花是吧十几楼你装什么防盗网?” “妈……”齐翌压着嗓音叫,像哄孩子似的:“这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嘛,安个防盗网花不了几个钱。” “臭小子!明天给我好好相亲。” 晚上,齐翌打车去医院把自己的车开了回来,然后如约带他妈去坐游轮。 然后,齐翌过了为期一周的水深火热的日子。 白天他和老池动不动被喊去问用枪的事,连王支队都被喊去单独问了次话,晚上就被母亲硬拉去相亲,反正不管是单位还是家里,都不得安生。 但慢慢的他也习惯了,就当去跟人吃次饭,反正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谈恋爱都不可能,他现在还被诡影盯着,这不是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吗? 这天晚上,齐翌刚刚打开门,他妈已经守在门口。 “齐翌!今天蒋阿姨跟我讲,她女儿要加你微信,你居然没理人家?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宋瑞美叉着腰,眉毛都气歪了。 齐翌站在门口,手上抱着西装外套,身上的白衬衫仿佛勒得他喘不过气来。鬼知道宋瑞美竟让齐翌穿着西装去相亲,说西装正式点,大热天的差点没把他闷死。 “妈……你让我喘口气。” “我怎么就让你喘不过气来了!人家小姑娘长得又好看,又跟你一样有编制,人家不嫌弃你脸上有疤就不错了,你连微信都不加!你想气死我直说! 你说话啊!怎么不吭声了?哦,你是嫌老太太烦到你了是吧!好,好!我明天就走!” “妈你别闹,我跟她真的不合适……” “少来!你气死我了!” 宋瑞美转身回了自己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齐翌无奈的摇摇头,也回了自己卧室。他着实累够呛,齐翌紧绷的神经说什么都绷不起来了,只想早点睡觉。 但第二天下班回家,他喊了几句妈,却没人回应。 “真的回家了?” 他以为老太太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真的走了。 “也好。” 齐翌长舒口气,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 他发了会儿呆,去到厨房想要找点吃的,看到冰箱上贴着一个字条。 “臭小子,给你包了抄手,炖了你最爱的三鲜丸子汤,好好吃饭。” 齐翌打开冰箱,好家伙,整整一层冷冻层的抄手。也不知道老太太包了多久。保鲜层还有丸子汤。 齐翌嘴角不自觉的扬了。 吃完抄手,又喝了碗汤,齐翌开始复盘这几天被问话的经历。 第19章 惊弓之鸟 四次问话,有三次来的是李长卫和阮素娟。 他也看出来了,李长卫确实站在他这边,没开执法记录仪的时候,还会隐晦的给他透露一些消息。 对此阮素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吐槽一句不合规定,李长卫也只是一笑而过。 可以确定,有人盯上了他,在找他的麻烦,只是这个人挺沉得住气,一直没让他抓住尾巴。 他是冒牌货还是诡影的人?窃尸案发生后纪检监察也第一时间派人下来了,两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复盘到这进行不下去了,只留下几个疑问。 带着疑惑,齐翌脱光了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澡。 呜呜呜…… 水管好像进空气了,一直在叫,让人心烦意乱,齐翌不由加快了点速度,很快洗完出来穿衣服吹头发。 呼呼呼呼~ 吹风机的声音也有点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用的原因,他很少吹头发,平时都是等自然干的,今天属于顺手了。 呼呼呼~ 哒哒!!! 呼呼~ 齐翌骤然扭头,忙将吹风机关掉,凝神盯着阳台的位置。 刚刚好像又响起了敲窗声? 他顾不上吹头发,赶紧把窗帘全部拉上,回到房间,跪在地上伸手往床底下捞,想要把那些机关陷阱都拿出来布置上。 但却捞了个空。 他愣了愣,把脸贴地上,拿手电往床下照,却发现床底空空如也,干干净净,连灰都没有。 齐翌咽口唾沫,莫非他妈把床底收拾干净了? 不对啊,他不在家的时候主卧房门始终是反锁着的,他妈根本进不来。 那堆陷阱机关究竟去哪里了? 他立刻走到书房,从角落里摸出个路由器模样的东西,拿数据线将它连接道电脑上,开始查看监控。 前阵子为了钓出诡影,他在家中里里外外装了好些或大或小的摄像头,尤其是卧室和各个窗户外,甚至连吊顶里都装了几个夜视监控。 为了防止监控系统被黑入,这些摄像头都没联网,录的视频都通过闭路直接写进硬盘里,六十天一覆盖。 这套系统花了他不少钱。 他先把各个视频都调回几分钟前挨个看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视频里也仅有吹风机的呼呼声,并没有其他声响。 “难道又是错觉?” 他暂且将敲窗声放下,开始快速过家里的视频。 采用智能模式,将静止场景全部去掉,只留下动态画面,但视频长度依然不短。 看的头发都干了,他才把视频极粗略的扫过一遍,仍然没有发现。 带着侥幸心,他给宋瑞美打了个电话。打了几句哈哈,齐翌直奔主题:“妈,你这两天有没有进我房间?我有件衣服找不到了。是不是你给我收起来了。” “我进你房间干什么?你房间门不是一直都反锁着的吗?自己衣服找不到来问我,当初喊你相亲你怎么不听!再说了,你还会关心衣服?怕不是什么文件弄丢了吧?你是不是当警察当久了,连自己老妈都怀疑了?” “妈,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让你进我房间,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平时难免带一些涉密的东西回家,以前爸还教我干一行要爱一行……” 提起他爸,宋瑞美那边果然消停了不少,齐翌好说歹说才勉强把老太太哄好。 挂断电话,齐翌又开始检查家里的门窗。有老池家的教训,他这次连吊顶都没放过。 全无异常,门窗紧闭,吊顶完好,排气扇正常,防盗网也焊接的很牢固,给了他一丝丝安全感。 这一星期里肯定有人进过他家,幸亏母亲没事……但进来了只是丢掉他的陷阱机关,还帮他床底清灰大扫除,这就让齐翌搞不懂了,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难不成诡影团伙对他其实没有恶意? 锤子的没有恶意,想想在高乙恒家里的经历,他都觉得自己脸上的疤还在隐隐作痛,那次要不是反应快,他现在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不过那次诡影下手虽然狠辣,却也是点到为止…… 想着,他不放心的再一次检查了一遍室内,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但他总觉得不踏实。 第一次遭遇鬼影,他同样将家里检查了好几遍,在老池家也是如此,似乎诡影总能在他意料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但这次,他是真的一点角落都没放过,还通过监控把家中里里外外都巡视了遍,一切正常。 除了下水道和马桶,但诡影总不能从那些地方钻出来吧? 要不要给老池发条微信?总这么麻烦他会不会不太好? 想着老池,齐翌本能的摸向手机,然后…… 啪嗒! 又是静电! “艹!”他猛地收回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他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他眼眶通红,一股无名邪火憋在胸口死活喘不出来,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冲到了头顶。 齐翌把家里所有窗子,门都打开了,站在客厅中央,抄起茶几上的螺丝刀紧紧握在手中。 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杯弓蛇影的生活,也受够了这些人总是试图用他身边的人来威胁他。 有什么事冲他来啊! 是死是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总这么娘娘唧唧的躲在背后算怎么回事? 他咬着牙,全身都微微颤抖着,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了,殷红的血很快染红螺丝刀的手柄,但是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痛觉。 他神经质的看着周围,猛地一转身看向阳台。 阳台什么都没有。 他又猛地一转身看向卫生间,一样什么都没有。 家里一片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只他自己喘息的声音,齐翌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竖起全身的刺,大不了拼他个鱼死网破。 齐翌像一拳打在空气里,他甚至觉得那个人是不是就在暗中盯着他发笑。可是他已经无所谓了。 血一滴滴滴在地上,齐翌松了劲儿,缓缓坐到沙发上。 他低着头,把手覆在额头,抓着头发,理智一点点回到他的身体里。盯着手里的螺丝刀,犹豫片刻后,他试着在茶几上轻轻敲击。 哒哒哒,哒哒哒…… 试了许久,敲窗声并没有再次出现。 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攥着拳做了个决定。 第20章 蛇与蛛 齐翌拿出手机给老池发信息:老池,过来一趟,到了以后别急着开门进来,等我信号。 老池有他家里钥匙。 他再次回到卧室,把家里门窗都关上,又把之前母亲用过的棉絮卷成长条塞进被窝里,又放了个抱枕,伪装成睡觉的模样,然后躲进了衣柜。 他要试试,能不能把装神弄鬼的诡影给引出来,也想判断判断,诡影在门窗紧闭、窗帘拉上的情况下,是不是能实时掌握他在家里的动静。 他能确定诡影绝对不在家里,但是否在外面某个角落,用某种方法盯着他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得找个时间仔细查查,家里的插座等地方是不是被装了针孔摄像头,必要时得借来反窃听窃视设备看看,或许也得找晓渝帮忙查查,他家是否被可疑网络覆盖。 正想着,齐翌忽然听到一阵奇奇怪怪的动静,似乎是从他左上方传来的。 他皱着眉,点亮手机屏幕,借着光往上照,瞬间头皮发麻,两条腿都软了。 一条婴儿手臂粗的王锦蛇正盘旋在挂衣杆上,正朝着他吐信子。 对于蛇这种生物,绝大多数人都存有烙印在基因里的天然恐惧,即使他明知道王锦蛇无毒,额头上仍然冒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条蛇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他明明检查过几次衣柜,进来时也看了几眼,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藏着条这么大的蛇? 齐翌微微张嘴,谨慎的做着深呼吸,他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蛇,左手慢慢的朝衣柜门推去。 没推动? 齐翌心下焦急,掌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衣柜居然被卡住了?什么时候被卡住的?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外面抵着门? 嘶嘶……嘶嘶…… 大蛇吐出信子,缓缓往他这边爬过来,信子都快舔到他鼻尖了,齐翌忙蹬着腿往衣柜角落退,竭尽全力的远离这条蛇。 他右手扯过来一件外套,两手迅速将之卷成粗大的麻绳状。 他心里焦躁万分,既侥幸这蛇之前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袭击他,又庆幸这蛇没有毒,威胁性大减,还在疯狂呐喊老池怎么还没到。 哦对了,老池即使到了也不会贸贸然进来,喊他等信号的…… 可齐翌现在也不敢分神看手机。 越想越是焦躁,恐怕不能靠老池了,得自己想办法把这条蛇拿下,用衣服还是用螺丝刀?或者看看能不能抓住它的脖子? 有机会,这条王锦蛇应该是人工养殖的,肥硕粗壮之余,却没表现出太大的攻击性,大部分身子都缠绕挂靠在细细的挂衣杆上,头部探出自由活动的身子不长,应该也不够灵活,只要能兜住它的脑袋…… 想着,齐翌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并将卷成麻花的外套迅速松开,两手轻捧着,寻找机会。 他的时间并不多,手机掉进衣服堆里了,此刻只散发出极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衣柜内的方寸之地,随时可能息屏,他记得自己设定的息屏时间是无操作后五分钟,现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灯灭后更加危险,必须得拼一把! 齐翌悄悄调整好姿势,猛地朝前一扑,两手各抓着外套一角飞快向蛇头兜去。 中了! 他惊喜万分,两手赶忙交错,迅速将衣服缠绕起来,把蛇头连带着七八公分的身子牢牢套住,大蛇立刻挣扎起来,蛇头在衣服里乱撞乱咬,短短时间就咬破了几个小洞,身子也紧紧地缠住挂衣杆,借力甩动脖子。 齐翌心脏怦怦乱跳,仿佛快蹦到了嗓子眼,他借着蛇头被兜住的功夫摸到了大蛇心脏的位置,立刻腾出只手,摸到掉落的螺丝刀,抓起来对着蛇心位置狠狠扎下去。 一扎没中,且扎的不深,蛇挣扎的更厉害了,衣服恐怕兜不住他太久。 齐翌死死咬着大槽牙,拔下螺丝刀又狠狠的往下一扎。 这次扎的极准,大蛇浑身一颤,跟着便开始胡乱痉挛起来,很快就从晾衣杆上脱离。 齐翌不敢撒手,一边继续用力的抓着衣服扣子,一边又找了几条衣裤,套娃似的一层层叠上去。 直叠了十多层,确定蛇不可能挣脱出来了,他才接连把衣服系上死结,然后把早已不再痉挛跳动的蛇丢到一旁,靠着衣柜壁大口喘息。 良久,他才再次平复下来,心有余悸的看一眼蛇尸,忍下想拿了衣服兜看看蛇有没有死透的冲动,伸手用力的推了推衣柜门。 薄薄的木板被他推的轻微变形了,但始终打不开,只在各个方向露出了点缝隙,能勉强透些灯光进来。 他手上更用力几分,将正中间的缝隙撑的更开,想凑到门边看看外边情况。 正在这时,两条食指长短的灰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忽的从缝隙中挤了进来,吓的齐翌背脊发凉,慌忙松开了手。 失去推力,门板立即合上,将那两条东西夹了个正着,它们瞬间绷直,在空中乱晃了一阵,便蜷缩成一团,仍然挂在远处。 “啥玩意儿?”齐翌抓起手机,打开电筒照去。看清楚后,他辨认了半天,头皮一阵酥麻:“蜘蛛腿?这么长?” 齐翌心惊肉跳。他颤抖着伸手拔出蛇尸身上的螺丝刀,朝着蜘蛛腿探去,小心翼翼的波动了两下,确定这两条腿毫无反应了,这才松口气。 这蜘蛛到底是什么品种?有没有毒? 这两条腿,光伸进来的部分就接近他的食指了,外头的蜘蛛得大到什么程度? 他脑袋里闪过几种典型大型蜘蛛的模样,狼蛛、捕鸟蛛、游走蛛和高脚蛛等,但却都没法跟这几种对应。 蜘蛛不是法医昆虫学研究的重点,他不太熟悉,也不敢推开柜门往外看,担心那只蜘蛛爬进来,更担心蜘蛛不止一只。 还有,他一撒手,这门居然自己压回来了,感觉不是被卡主,倒像是有股大力在往里推似的…… 该死,这些玩意儿到底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把门卡住了? 齐翌一时之间又恼又气,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又感觉自己是自投罗网的鱼,策划这一切的凶徒说不定就在外面嘲笑他。 胡思乱想一阵,他又拿着手机在衣柜内四处看了下,确定没有藏着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才略微放下心来,打开微信。 “不知道老池到了没……嗯?他居然没回消息?睡着了?这么早?” 第21章 歼灭 犹豫片刻后,他给老池打了电话。 响了得有七八下,那边才终于接通,老池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喂老齐,啥事?我他妈这边忙死了。” 齐翌一愣,顾不上说这里的情况,问道:“怎么了?” “不晓得怎么回事儿!家里居然进了好几条蛇,好不容易处理完,刚想坐沙发上休息一下,他妈又钻出一堆蝎子蜘蛛,踏马的吓死老子了。” 齐翌惊愕交加:“你也碰到了?” “哈?”老池声音听起来也很懵逼:“你那边也有?” “一条王锦蛇,收拾掉了,外面至少还有只大蜘蛛,光毛腿就有十多公分长。” 听筒里传出老池抽气声:“那么大?我这边的蜘蛛都只有半个巴掌……你现在在家里?” “在衣柜里,出不去了,衣柜门推不开。” “衣柜?” “不好解释,你能不能来一趟?” “马上!” “行,来了再说。” 挂断电话,齐翌有些崩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老池也同时遭到了袭击,分头行动吗?又是诡影团伙动的手?蛰伏了一个多月,他们又忍不住跳出来了吗? 他现在可以确定,诡影背后肯定不止一个人,绝对是团伙作案。 冒牌货已经死了,放虫的应该是诡影一方。 他刚刚进来衣柜就被卡死,是不是可以验证他的猜测?诡影可以实时掌握他家里的信息。 还有高乙恒在其中又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双方的人他都知道? 等等……他好像还“预言”过毛宁安和姬承鹏的死?” 想到这里,他呼吸一紧,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赶紧抬起手机打电话。 “喂毛主任,今晚你还好吧?没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那就好……嗯,我这边出了点意外……现在不方便说,明天上班再聊吧。好的好的,放心我会注意安全,挂了。” …… “姬队?嗯,你在外边吃饭?没碰到蛇啊蜘蛛啊之类的东西吧?嗯,我和老池这有点情况。别担心,我们会处理好。放心吧,搞不定会求援的,你今晚也注意点,随时联系。好的,回头再聊。” …… 挂断电话,他长舒口气,幸好,毛宁安和姬承鹏那边一切正常,不知道是敌人抽不出人手,还是暂时不想对付他们。 希望是前者,如果团伙能针对他们四个同时出手,意味着团伙里至少得有五六个人,相互配合之下更难缠。 想到这些事,齐翌就觉得脑袋胀痛。他不是个畏难的人,甚至大多数时候有难度的案子反而能让他感到兴奋,但这个诡影团伙是真的让他崩不住了。 可能不畏难只是因为碰到的还不够难? 胡思乱想着,老池发来了信息:我到了,是按计划在外边等你信号,还是直接开门进来? 齐翌在衣柜里如坐针毡,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哪里还等得下去,给他回信息:直接进来吧,家里头有大蜘蛛,不确定毒性,也不确定数量,另外,家里可能还有“人”,注意安全。 老池:?? 很快,他就听到外头客厅门打开了,老池大踏步走进来,嘿嘿哈哈一阵,扬起风声呼啸。 听起来外面毒虫什么的还挺多。 啪! 衣柜门被一把打开,齐翌仰起头,就看见老池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拿着工兵铲站在衣柜前。 他脸色有些迷糊:“门没卡着啊,一拉就开了,你不会是被吓的不敢出来吧?也没有人啊,我被你吓死了。” “没卡着?不可能!我推过好几次,甚至把门板都推变形了也推不开。”齐翌脸色阴沉,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提着衣兜把蛇往外面一扔:“如果能开门,我不至于冒险在衣柜里跟它搏斗。” 老池连退了两步,抬了抬眉毛:“嚯,居然扎死了,可以啊,比战五渣强多了。你先出来再说吧。” 齐翌从衣柜里钻出来,看着卧室遍地狼藉,头大的很。 好家伙,单单主卧,老池就拍死了七八只大蜘蛛,五颜六色的不知名汁液糊在地上甚至床上,床单被套显然不能要了。 幸亏墙上还算干净,老池估计是扫下来再拍死的,否则墙壁都得重新刷一层腻子。 看尸体,那些蜘蛛确实巨大,最小的目测腿展开都有十五六厘米,最大的甚至能赶上他的脸,不过那只蜘蛛丢了两条前腿,只剩一小节还连在身上,估计就是被衣柜门夹断腿的那只。 想到衣柜,他回头看,果然看见仍黏在衣柜上的两条毛茸茸的蜘蛛腿。 “你打双引号的‘人’是怎么回事?诡影吗?” 齐翌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我刚进去衣柜就被卡起来,要么有人预设好了陷阱,要么有人能实时监控我家里,要么刚刚有人在外面顶着衣柜,等我查清楚了再说。” 老池点点头,反正他光听齐翌说就觉得头皮发麻。 “家里毒虫全都杀光了?” 老池嗯一声:“我看到的都打死了,不确定还有没有藏在角落里的……哦对了,抓了只活蜘蛛,在客厅。嗯,客厅尸体更多,要不要找人来清理,顺便喷点杀虫剂闷两天。” 齐翌问:“再说吧,只有蜘蛛和蝎子,没有蛇?” “确实没发现蛇,但还找到了几条大蜈蚣,也都被扫帚刮死了。” 齐翌头皮又开始麻了。 他是招惹了五毒教还是怎么着?居然用这些毒虫作为武器,真他妈恶劣。 老池一边翻查床底和墙角等缝隙,寻找漏网之鱼,一边忍不住问:“这些毒虫到底怎么进来的啊?莫名其妙就多了一大堆,我正准备洗澡呢,忽然爬进来两条蛇,差点把我吓死。” 齐翌走到客厅,看到老池从厨房拿了一个不锈钢的洗菜盆罩在茶几上,里面应该就是他留着的那只蜘蛛。 “还能从哪来,门缝里或者下水道吧。” 话音刚落,他忽的一愣。 洗澡时听到水管里传出的呜呜声,会不会就是这些毒虫作祟? 他又想到更可怕的后果,冷汗不禁潺潺而下:这么大规模的毒虫袭击,周边住户会不会受到影响? 第22章 无毒低害 想到这里,齐翌脸色骤变,忙说:“老池!先别管家里了,快出去敲门问问周围人是不是也遭到了毒虫袭击!” 老池愣了半拍,紧跟着也变了脸色,赶紧丢下手中的扫帚,一声不吭的冲了出去。 砰砰砰! 齐翌后脚跟着跑出去的时候,老池已经在激动的敲门了。 他在业主群里喊了一声,也没隐瞒自己警察的身份,从他周围的邻居开始排查。 老池为齐翌默哀,身份曝光,以后别家有个什么事,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找他…… …… 这事确实闹得很大,齐翌排查之余,也把情况报给了支队。 王支队十分重视,派了大量人手到他家和老池家入户排查,又向周边派出所求援,请他们派值班民警来帮忙。 此外,还有林业等相关部门的专业人员,也过来帮忙扑杀毒虫。 忙活了四五个小时,终于把两栋楼都给排查了一遍,其中重点部位还进行了系统的扑杀。 凌晨两点多,王支队下令收队,赶来这座小区的所有人才在齐翌家楼下碰了头。 众人围成一圈,齐翌率先开口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然后说:“挨我家比较近的,家里确实发现了蜘蛛、蝎子和蜈蚣,但数量不多,而且没发现蛇,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老池接话:“一样,离你家越远的毒虫越少。我家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我家那边蛇一共有十几条,毒虫只有蜘蛛和蝎子,个头也不大。但有些没住人的空房子,不确定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王支队用脚拨了拨清理出来的一部分毒虫:“很明显是有目标的袭击,歹徒非常精准的把虫蛇投入你们家。只不过他们也无法控制毒虫的行动,导致蛇虫外溢,影响了周围的住户。” 他刚刚又被老猪猡屌了一顿,这会儿心情极差。 听说市局都极其重视这次的虫蛇袭击事件,把老猪猡日撅了一顿,并召集了大量警力随时准备应急处突。 姬承鹏火冒三丈的说:“歹徒太猖狂了,他已经引发了公共危机事件,某种程度上甚至能算孔步袭击!妈的,不逮住这帮家伙,老子就不是刑警!” 石怀仁看向齐翌,张了张嘴,片刻后又闭上了,不知道想说什么。 收集了各方的情况,王支队勉强抑制住情绪,看向林业部门派来的专家,问道:“霍老,现场发现的毒虫都是什么品种?” 霍老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品种确实很多很杂,蜘蛛方面,就涵盖了白额高脚蛛、棕高脚蛛、巴西粉红食鸟蛛、亚马逊巨人捕鸟蛛、卡卡奇拉斯山脉游走蛛等等,基本上对人的攻击性及毒性都不强。” “那些蝎子和蜈蚣呢?” “也都是些对人低毒或无毒品种,看着吓人,但其实危害不大。”霍老耐心的说道:“池警官那边的也一样,蛇全都是无毒的王锦蛇,蜘蛛也都是无毒或低毒品种。 而且从这边的现场,和池警官提供的视频来看,那些蛇虫的状态都不太对劲,没什么活性,很容易就能捕捉或者扑杀,危险性更小许多。” 他似乎是第一次跟警方合作,表面的冷静淡定之下,还藏着隐隐的兴奋,介绍完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从这方面考虑,我觉得歹徒的警告意味要远大于伤害意图。当然,这方面你们才是专业的,得看你们判断。” 齐翌点头,他认同霍老的判断,幕后之人的伤害意图并不强,甚至仔细回想起来,衣柜里那条菜花蛇确实行动缓慢,完全没有蛇的高反应速度,否则他不太可能那么顺利的把蛇逮住扎死。 与之前几次遭遇一样,作案人又在袭警以挑衅警方之余,又非常克制,没真正造成不可收拾的恶劣后果。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警告?还是极端恶劣的恶作剧? 齐翌感觉自己遭遇了逻辑上的鬼打墙,脑子始终在这几个问题上来回转,怎么也转不出去。 王支队同样陷入沉思。 难道蛇虫袭击事件,又是起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 压下疑惑,王支队又问:“老毛,查到什么可疑痕迹没有?能判断出它们是怎么入室的么?” 齐翌也看向毛宁安,他也想问这个问题,这些蛇虫来的太诡异了,尤其是它衣柜里那条。 毛宁安道:“很奇怪,按理说王锦蛇鳞片下藏着大量的腺体,会分泌些特殊的物质,起到润滑和保护鳞片,以及散发气味的作用,但我搜了几个小时,也只在衣柜里发现了一点痕迹。” 齐翌头大,这些蛇难道会瞬移不成?之前检查几次都毫无收获,偏偏他躲进衣柜,王锦蛇就凭空出现了。 老池脑洞大开:“会不会是蛇身上的粘液腺被摘除了?” “不会,”毛宁安说:“如果被摘除了,衣柜里也不会留下分泌物。” 齐翌面无表情的接过话:“杀了那条蛇以后,我的手到现在还是臭的。” 老池回忆起那股味道,皱着鼻子不吭声了。 毛宁安继续说:“至于入室途径,只有两种可能,门窗缝或者吊顶。” 老池忙问:“下水道呢?” “可以排除,”毛宁安回答:“下水管道网四通八达,出入口很多,而且这些蛇虫投放后明显就不可控了,如果是通过下水道入户,波及范围会很大,不可能只基本局限在你们家。” “户外进来同理,波及范围会很大。”齐翌掐着眉心说:“有门窗阻隔的情况下,即使有缝隙可以钻,室外的蛇虫也会比室内多得多。” 老池更纳闷了:“那就只有吊顶了?可你不是在吊顶上装了监控?” “显而易见,监控失效了。”齐翌说道:“他们大概也拥有反窃听窃视设备,干扰了摄像头的录制。” “那你花了那么多钱,都白费了?” “或许吧。” 王支队心烦意乱:“算了,今晚先到这吧。齐翌,池宇贤,你俩记得再次提醒周围住户,最近多多注意安全。” “明白。” “收队!” 第23章 与尸共眠 回到家,看着地上都是蜘蛛蝎子蜈蚣还有几条死僵了的蛇,齐翌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要不是房价太贵,这套房子他都不想住了。 他虽然是法医,这些蛇虫接触的也不多,浑身细胞都在抵触,尤其毒虫的爆浆还有股难以描述的,与尸臭迥乎不同的味道。 齐翌忍着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打开门窗通风透气,拿起扫帚快速清扫一遍房间,把蛇虫的尸体都拿去楼下扔了,拖了地喷了空气清新剂,又换了床单被套,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齐翌疲惫的爬上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确实很死,以至于他生物钟第一次失灵,手机闹钟都没吵醒他。 他是被人推醒的。 睁开眼,他便骤然一惊,他卧室里挤满了人,王支队、姬承鹏、石怀仁、毛宁安、老池……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围在床边,面色严肃低沉。 “王队,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叫我。” 他撑着手想要坐起身,发现左边腋下隐隐作痛,身上也很不得劲,一下子没起来,又撑了两把才勉强坐起。 他感觉情况不太对,气氛也很诡异。 旁边的一个警察低声道:“王支队在你家门外敲了半个小时门,你都没开门,我们才进来。” 王支队眼皮半耷拉着,脸色又黑又沉,眼神里满是怒火。 毛宁安长叹口气,端起相机咔咔咔连续按下快门。 “齐翌,”王支队强压着怒火,声音发颤:“你给我个解释。” 齐翌满脸茫然:“什么解释?” 他发现不少刑警都看向他身侧,迅速扭头看去。 一张灰白发青的脸赫然映入齐翌眼中,那人脸距离齐翌只有半个巴掌,鼻子上已经开始出现尸斑,齐翌吓得魂都没了,酸软无力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一股力量,猛地从床上蹦起来。 他身边居然躺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齐翌当了这么多年法医,一眼就能看出来人已经死了。 他脸上毫无血色,巨大的冲击让他有种眩晕感。 是谁?是谁把尸体搬到他床上?是谁要害他? 齐翌颤抖着伸出手。 石怀仁立刻上前一步,想要阻止,被王支队回头瞪了一眼,只得强行咽下到嘴边的话。 指头刚触碰到老人身上,冰凉触感又让齐翌浑身一颤,他触电般的收回手。 他顿时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在他们眼里,他可能是个恋尸癖,再加上之前在队里或真或假的传言,齐翌内心拔凉拔凉的。 他百口莫辩,第一次对尸体如此恐惧。想到他跟这具尸体睡了半宿,他鸡皮疙瘩起了一地之余,胃里也反酸反得厉害。 他再次伸出手,像寻常尸检一样,翻了翻眼皮,触碰触碰脖子,再活动活动他的手臂巴掌…… 人死了,死的透透的,小关节已经形成不明显的尸僵,尸表局部也已开始出现尸斑。 他退到床尾,齐翌重新抬起头,看向王支队:“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打扫了房间我就睡了。” 王支队声音高了几分:“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齐翌茫然的摇头。 老池忍不住站出来说:“老齐,昨晚……” “池宇贤!”王支队呵止住他:“你给我出去!” 老池浑身一僵,但他很快下定了决心,也不看王支队,上前一步继续说:“我们看过监控,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排查蛇虫的时候,你撞倒一名独居老人。” 齐翌:???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王支队胸膛起伏,眼睛里渗着红血丝:“除了姬承鹏、石怀仁和池宇贤,其余人先出去!” 众刑警对视几眼,纷纷离开了小卧室,毛宁安顺手关上了门。 王支队从单警腰带上取下执法记录仪,挂在肩头,但没开机,他看着齐翌问:“齐翌,你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齐翌茫然摇头:“我完全没有印象。” 石怀仁哼了一声:“齐翌,证据确凿,你赖不掉的,该招你就招吧,争取个配合调查的表现也好。” 齐翌从床上下来,毫不退让的看着石怀仁:“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招什么?石怀仁,指供可是……” “够了!”王支队喊了一声。 老池走上前,伸手按住齐翌肩膀问:“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齐翌摇头。 “我相信你。” 说完,他转身看向王支队说:“领导,齐翌他干不出那样的事来。” 石怀仁:“可是监控拍的清清楚楚,不容抵赖……” 老池转过头看向齐翌,又看向石怀仁,无形中给齐翌透露了大量的信息:“窃尸案中,监控也拍到老齐偷了尸体,可事后很快查明是冒牌货干的。而且你们不觉得那摄像头的位置太过于微妙了吗?那分明是有人私下安装的监控,拍下那一幕之后发送给我们,你们不觉得太刻意了吗?” 石怀仁沉默两秒,说:“池宇贤,我知道你和齐翌关系好,但……冒牌货已经死了。” “冒牌货的脸被人割了!” “那又怎样?你觉得套上割下来的脸就能冒充齐翌了?哪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过去这么长时间,那脸估计都烂了。就算一直被冰冻着,也会失去皮肤应有的颜色和光泽。” 王支队脸色铁青,但偏偏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他们吵。 齐翌赤着脚站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给了他一点真实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老池,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你昨天排查的时候撞到了老人,你没有印象吗?” 齐翌:“没有。你们觉得他被‘我’撞死了?” “当时或许没死,但是……”石怀仁欲言又止。 “你少混淆视听!”老池起了火气,看向齐翌,说:“今天早上你没来上班,我们都有些奇怪,我正想给你打电话,王支队就把我们都喊去了,说支队的公开邮箱收到一条匿名信,信上附着监控视频。” 齐翌问:“视频显示我撞倒了他?” “对。”老池点头说:“撞倒他后,视频里的你开始时的反应还算正常,把他扶起来坐到墙边,但很快老人好像就昏迷了过去。” “然后呢?” 石怀仁抢白:“然后你左右看了半天,在确定附近没人后,你把老人背起来藏进了配电间。” 齐翌耐心耗尽:“石怀仁,你能不能闭嘴?” 第24章 栽赃 老池嘴角微勾,皮笑肉不笑:“石主任,你就这么着急的想给老齐打上犯罪的标签吗?” “不是我要给他打标签,”石怀仁眼神明灭不定:“是证据确凿,我也……” 齐翌沉声打断他们:“之后呢?尸体怎么会到我床上?”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石怀仁问。 齐翌不搭理他,看着老池。 老池声音都有些哑了:“视频中间少了一段,明显被人剪辑过。 从右下角时间看,冒牌货在凌晨五点十二分再次出现,进入配电间把老人背起离开,后边就没内容了。 我们到了以后,第一时间查了电梯监控,发现在五点十四分,冒牌货背着老人进了电梯,来到你这层楼。” 石怀仁就像跟他唱双簧一样,他话音刚落,石怀仁就语带轻蔑的说:“之后我们就到了你家,看到尸体就在你床上,我之前就听说你喜欢跟尸体有深入的交流,没想到是这种交流。” 王支队默默的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并不出声阻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翌忽然觉得这世界有些荒诞,他下意识的握拳,尚未愈合的伤口迸发出尖锐的刺痛,涌入脑海中。 痛感如此真实,不是在做梦。 强行打起精神,齐翌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事不是我干的。我在家里装了十六个摄像头,你们可以去查,昨晚解散后我就回家了,一直没离开过,打扫过卫生我就直接上床睡了,直到现在。” 虽然监控这种东西总是在关键时候不靠谱,虽然他家探头可能已经失灵了,但此时此刻,它们无疑是证明他清白的最佳工具。 石怀仁越发咄咄逼人:“齐翌,别负隅顽抗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齐翌紧紧握着拳头,一米八几的身高往前走了几步,压迫的等着石怀仁:“顽抗什么?我说了我有不在场证……” 王支队打断了齐翌:“你家里的监控都被拆了,连带着储存视频的硬盘,全都不翼而飞。” 齐翌脑子里的那根弦倏的绷紧了,他似乎能听到即将断裂的声音,他满眼茫然的看着卧室。 他最大的仰仗就是监控,现在监控失灵…… 好吧,这玩意果然一到关键时候就靠不住。 很快,他眼底又恢复了清明——他发现,除了老池之外,眼前三人的反应都不太对劲。 姬承鹏始终一声不吭。 石怀仁看似一如既往的针对他,但实际上与以往几次针对都截然不同,乍一听像是要坐实他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话里话外都对他很不利,但实则给他提供了海量的信息,仿佛在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什么…… 不过这家伙段位一向很低,说明不了什么。 关键是王支队,他不但坐视石怀仁跟老池针锋相对,也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相反还很是沉着冷静。 他们看似在一步步的推实他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但实际上,是在给他自证清白的机会! “王支队,这是栽赃,而且太过刻意。恰好在撞倒老人的位置有着一颗私人安装的摄像头,还有人把我家的监控和硬盘都被拆了,破坏我的不在场证明……” “那又如何?”石怀仁说:“看起来确实很刻意,在情感上,我也愿意相信你,但证据面前,我们信你也没用。” 王支队沉声说:“齐翌,很遗憾,证据确凿,我们不得不拘传你了,跟我们走一趟吧。石怀仁,把外边的兄弟喊进来,展开现场侦查。” “好。”石怀仁转身出去。 老池急了:“王支队,你们不能……” “池宇贤,记住你的身份!你首先是刑警,其次才是齐翌的兄弟,懂?” 王支队说着走过去撞开了老池,老池欲言又止。 “不用说了。” 齐翌小臂并拢,自觉地伸出双手。 “铐上吧。” 老池摇头,姬承鹏反手掏出手铐,走上前,咔咔两声将齐翌铐上。 “师傅你……!” 姬承鹏摇了摇头,看向齐翌:“走吧。” “我申请做血检。”齐翌抿着唇站在原地,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王支队。 “理由。”王支队审视着齐翌。 “我的生物钟很准,不管几点睡,早上六点半左右都会醒,但今天却睡得特别沉,你们来了我都不知道。” 王支队看着他,仿佛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他,他也已经习惯像挤牙膏一样把齐翌这个闷葫芦的嘴撬开。 齐翌嘴唇又动了动:“另外,我左边腋下有刺痛感,我怀疑他们在我身体里注射了什么。” “把手抬起来。” 齐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抬了起来。他穿的短袖缎面睡衣,一抬起手袖子就滑了下去。 卷曲浓密的腋毛里掩藏着一枚十分细小的针眼,但没逃过王支队毒辣的眼睛。 他了然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齐翌的请求,跟着一挥手,安排几个刑警带齐翌出去。 已经过了早高峰,但小区里还很热闹,遛娃的,买菜的,还有不少老人晨练回来,小区里十分热闹。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齐翌家下来,还是引起了不少人围观。 老池脱下西装外套,在齐翌手腕间系了一个结,刚好盖住手铐。 齐翌坐上警车,透过窗户看着周围的邻居指指点点,微微出神。 …… 讯问室里,齐翌身上还穿着睡衣,一天没刮的下巴已经冒出了点点青黑色的胡茬,他的眼神似乎融入到黑暗里,但是身子骨还在那里撑着,他把手放在讯问室的桌子上,安静的看着眼前发呆。 做了血检之后他就被带到了这儿,齐翌不知道姬承鹏是不是在单向玻璃的另一边观察着他。 时间仿佛被拉慢了速度,齐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挨到腰酸屁股麻,两眼也冒起了金星,门才终于被打开,姬承鹏手上拿着一份报告,提着袋盒饭进来。 齐翌抬起头,目光灼灼。 “结果出来了。”姬承鹏嘴角挂着丝丝笑意,一边帮齐翌解手铐,一边说:“猜得没错,你果然中招了,你血液里发现了咪达唑仑和西咪替丁,咪达唑仑的血药浓度超过了危险值。” 齐翌揉揉自己的发红的手腕:“能给我看看报告吗?” “当然。”姬承鹏把报告递给他。 ------题外话------ 意赅的科普小剧场~ 咪达唑仑是一种临床上常用且较高效的镇静催眠药,被纳入第二代精神类药物管控,而西咪替丁则有抑制胃酸的作用,同时与咪达唑仑合用,可以升高咪达唑仑的血药浓度。 第25章 赶尸 齐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报告。 他直接翻到结论,在脑袋瓜里迅速计算片刻,微微扬起下巴,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说:“果然,大约凌晨五点左右,我体内咪达唑仑的血药浓度达到峰值,那时候的我不可能有自主意识,也就不具备作案条。” 姬承鹏点头赞同,并补充说:“另外,毛宁安在你杯子里提取到了咪达唑仑残留。据此推测,你是先口服了安眠药,然后才被打针的。” 齐翌抹了一把脸,冷静的问:“王支队的意思呢?” “嗯?王队看过报告,就让我直接过来了,没说什么。不过他特意叮嘱过下面的人,现在知道报告结果的,只有你我和王支队,还有化验员。” 齐翌拿起手铐又拷了回去,眼下就有了主意:“我刚刚的结论先不要着急对外说,也不要告诉老池,咱们等等看,让子弹飞一忽儿。” 折腾了一晚上,再加上大喜大悲,齐翌面带垂颊,眼神中却淬炼出一种锋芒。 姬承鹏明白齐翌的意思,王支队一大早把人都叫到齐翌家,很可能就是想钓出那个内鬼,他没想到的是,齐翌也看出来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理智,易地而处,他也不可能做到。 “好,我先跟王支队报告,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齐翌身子晃了晃:“让老池帮我泡一杯咖啡吧。” 他继续留在讯问室,但总算六神归位,他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细细回想早上一众刑警的反应。 但他当时整个人都出离的恐惧和愤怒,很多细节已经想不起来,再加上警队里也是一个大社会,都是人精,人要有心隐藏,他很难看得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午四点,王支队终于带着老池和石怀仁过来,老池着急得上火,却又没有办法。 王支队开口:“戏演的不错,差不多收了,我看再熬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老池微张着嘴,大写的懵逼:“演什么戏?什么情况?” 王支队瞪了一眼老池,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看你是一根直肠通大脑吧!全支队就只有你这个憨憨当真了,在办公室跟我吵了一天!你说要是内鬼跟你一样,我们也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他没有冒出来吗?”齐翌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嗯,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谨慎,不过事情还不算完,已经通知了死者家属,现在就担心视频流传出去对你不利,其他的,等你出去了再说。” 齐翌还没开口,老池已经等不及:“等等,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老齐没事了?” 王支队拿出报告甩给老池:“自己看!齐翌发现自己中毒,算是有了间接的不在场证明,有了这份报告,就能轻易排除齐翌的嫌疑,虽然没有把大鱼钓出来,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老池也彻底松了口气:“太好了,能排除你的作案嫌疑就好。话说回来,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演戏的,也不知会我一声。” 齐翌面无表情:“不是从你们进我家就开始了吗?” “啊?” 王支队坐在齐翌面前,拿着钥匙把齐翌手上的手铐给解了:“你有什么想法?” “经过这次栽赃,我基本已经确定了,他们暂时还不想要我的命,现在的目的应该是扒掉我的警服。要不然他们大可把安眠药换成氰化物。” 王支队若有所思。 但老池想不明白,忙问:“为什么啊?” “或许,他们是想分两步走吧。”齐翌猜测道:“杀警察跟杀群众,完全是两码事。” “顾忌你的身份?”老池不信:“锤子,他们都敢在看守所投毒,性质比杀警更恶劣好吧。” “别瞎猜了,”王支队打断了他俩:“目前来看,齐翌的判断应该没错,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们确实不想害他的命。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帮家伙太过猖獗,谁也不知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齐翌点头,又想起了什么:“王支队,我想申请借用你之前在车上使的反窃听窃视设备。” 布置机关陷阱是一方面,不能再让对方掌控自己家的动向也很关键——他已经确定,自己家绝对被监控窃听了。 王支队同意:“等会我给你签个条子,你自己去领……另外,喊晓渝他们去一趟你家,彻底排查一遍。光靠设备不一定保险,这些东西能拆除还是拆除的好。另外,顺便问问晓渝查到视频的来件地址没有。” “好。”齐翌扫一眼边上的石怀仁,说:“那我先走了。” “让池宇贤跟你一起吧。” 老池立刻回声好嘞,和齐翌一起离开。 看着讯问室的门被关上,王支队沉下脸,看向石怀仁:“还是没有进展吗?” 石怀仁摇头:“没人跟我联系,也没查到蛛丝马迹。” “嗯,左右只是一次尝试,失败了也没什么。”王支队倒是想得开。 犹豫几秒,石怀仁还是忍不住试探:“王队,上头真有人想把齐翌踢出警队?” 王支队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背着手站起身要走。 石怀仁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我懂了。放心吧,我有自己的底线,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 下午四点,齐翌看着姜晓渝手上捧着的四个针孔摄像头,和七个微型窃听器,脸色青的吓人。 猜到自己家被渗透了,但没猜到居然被渗透的这么离谱,一点死角都没留下。 刚刚强压下火气,石怀仁那边又传来了尸检报告。 没顾得上思考这家伙今天怎么转了性,齐翌第一时间查看报告。 经解剖鉴定,老人死于胃癌终末期,死亡时间在昨晚九点左右,尸身上并无生前留下的机械性损伤,摔跌时留下的擦伤没有生活反应…… 这份结果,让齐翌遍体生寒。他也看过邮件附的监控视频,昨晚十一点,老人分明还踉踉跄跄的在走廊上走着,迎面跟冒牌货相撞。 他怎么可能死于相撞前两个钟? 就算监控时间可以改,那摔跌伤没有生活反应又怎么解释? 老池也被吓了一跳,脸都扭曲了:“我艹,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赶尸?” 第26章 破绽 齐翌下意识地回:“你还不如说撞鬼了。” “对啊对啊!不会是撞鬼了吧?”老池缩着脖子,嘟嘟哝哝的说:“冒牌货明明也死了,怎么会忽然又冒出来作案?” 齐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干脆不理,直接看向姜晓渝:“视频是真的吗?有没有可能是特效换脸?我记得他背起尸体后就全程低头,电梯里的监控其实没拍到他脸。” 姜晓渝摇头:“没往这方面查过,不过确实是条思路,如果真是加特效,那视频中许多疑点就都能解释了,回头我再查一遍吧。” 说到这里,她有些忧心:“如果猜测是真的,那对方恐怕拥有一支相当专业的特效团队……他们到底网罗了多少专业人才啊?” 老池也觉得多少有点玄幻了:“老齐,你值这么多钱吗?咱俩一年的工资加起来够不够这几分钟的特效?” 齐翌摇了摇头。 这些人所图非小,但齐翌想不明白,他一个刚在市区落脚,除了一套房贷还没有还完的房子和一辆不好不赖的车,靠出卖自己劳动力为生的社畜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 想不明白就不想,齐翌沉下心干活。 晚上七点,齐翌刚出警局,一颗鸡蛋“砰”的一声砸到他的额头上,紧接着,几片烂菜叶也迎面飞了过来。 连带着还有闪光灯闪了几下,相机快门的“咔咔”声也跟着响起。 一个浑圆的中壮年男子站在警局门前,上半身穿着紧身衣,底下是破洞牛仔裤,外头套一件没系扣子的西装外套,就差脖子上套个金链子了。 晚上七点,老人在外务工的儿子赶回到山江,一下飞机就请了媒体赶到支队讨要说法。 “你这个杀人犯!你还我爹命来! 来人啊,你们快来看!这个人还是警察呢,他撞死了我爹,警局还包庇他把他放了出来! 你等着瞧,天理昭昭,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给我爹偿命!” 齐翌僵在原地,抬手挡在眼前。 老池和一众刑警说说笑笑的晚出来半步,看到外面的景象一愣,西装外套往旁边一扔,龇着牙:“袭警?艹!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兄弟们,办他!” 几个警察跟着上前,男子往后退了几步,特意走到镜头面前。 “你们……你们敢抓我,我是被害者家属……我告你们包庇罪犯!”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们包庇罪犯了!来来来,丁是丁卯是卯我跟你讲清楚,还有你们……别拍了!这件事情后面会系统的打包发给你们,想独家的联系我。” 托齐翌的福,老池现在还认识几家主流的媒体记者,他们就在现场,还跟老池打了个招呼。 几个人当即把男子扭送进大楼,老池挥挥手让记者散了。 齐翌冷冷的看着这一场闹剧,老池一把勾住齐翌的肩膀:“一个鸡蛋换他拘留,你赚了,走,洗洗再回去。” 齐翌摇了摇头:“早点回家睡吧,明天估计又要忙一天,还要做好应付舆论的准备。” 老池看向记者离去的方向,轻轻点头:“我给肖寄哲打声招呼。” …… 回到家,齐翌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巨博推送的新闻,还附上了齐翌撞倒老人,把老人塞进配电室藏着的视频。 很快,他接到王支队打来的电话。 “看到视频没有?” “看到了。查过视频来源吗?发视频的人跟老人的儿子联系过?” “查过他手机,他确实也收到了监控视频,来源跟我们一致,晓渝还在追踪。没查到嫌疑人跟他有其他联系,应该没有问题。”王支队顿了顿,才慢慢说道:“不过明天我们可能得把尸体连同监控视频、病例记录等证据资料一并移交山江司法鉴定中心,交由权威机构鉴定。而支队则趁机抽身,集中全力调查视频。” “好的,我知道了。” 果然如王支队所料,第二天东西就都交到了鉴定中心,同时,爆肝一通宵的晓渝也有了收获。 视频果然被加了特效,冒牌货的脸是假的,而且齐翌发现他的步态有些不自然,与自己的行走习惯存在微小区别,而且他的脖子明显没有任何损伤。 同时,老人的行动也不是很自然,像是被人牵引着行动似的,尤其倒下来的那一下最为可疑,正常人摔倒时由于紧张肌肉难免绷紧,而他却浑身都软趴趴的,摔倒在地后身子甚至duang了一下。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这个发现,对支队而言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 好的方面在于,对方居然开始在视频上动手脚,以此来装神弄鬼了,说明他们手段可能已经用尽,策划人“江郎才尽”。 坏则坏在,即使支队已经很高看这支犯罪团伙了,但他们的实力仍然要比预料中雄厚的多,居然有这种级别的后期特效师,其他各个方面的人才不知凡几,恐怕极难对付。 老池有些犯迷糊:“我怎么觉得听起来这么不真实呢?太浮夸太玄乎了,国内真有这样的犯罪团伙么?” “其实我也觉得。”齐翌说:“但换个思路,如果他们并不是专职犯罪团伙呢?” “什么意思?” 齐翌说:“合理推测,不论诡影团伙,还是冒牌货团伙,他们的根本目的是我身上的某个东西。 两个团伙展开的一切犯罪行为,都是围绕着得到‘它’,以及抹除自己的犯罪痕迹而展开的,除此之外,他们更多是在利用死者,或者推动他人犯罪。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原本都是合法团伙,比如可能是个演艺工作室,是个科研团队,或者别的公司、团体。只是为了我身上的那个东西,才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姜晓渝连连点头:“这个思路有点意思,不过依据呢?” “没有实质性的依据,猜的。”齐翌摆手说:“先不提这个……来件地址锁定了吗?” 姜晓渝:“锁定不了,视频是从境外发来的。” “境外?”齐翌问:“翻墙吗?” “应该不是,即使翻墙,借助代理什么的,总有迹可循,可以通过服务器的登录信息什么的查到,不至于完全查无可查。” 齐翌明白了:“也就是说,这视频是先被发送到国外,然后再通过国外地址直接加密匿名发到支队公开邮箱的,对吗?” “对。”姜晓渝说:“因为涉及境外,我没法继续调查下去了。一方面是难度着实太大,另一方面也在于,一不小心就可能引发外交纠纷。” “跟外边还有关系……”齐翌低声道:“有没有可能是外面的势力进来搞事情,能不能查出是哪里?” “北贡,就是诈骗犯聚集的那片。” 第27章 诡案 老池:“好家伙,我们在这全力搞这帮诈骗犯,他们不想着逃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明里暗里搞事情?” 齐翌倒不奇怪:“觉得我们鞭长莫及吧。那里太乱了,他们有恃无恐也正常。我就说怎么感觉他们的配合出了点差池,原来中间隔了道。” 老池跟不上思路,满脸懵逼:“出了什么差池?”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视频如果晚一天发过来会怎么样?” 老池还没想明白,姜晓渝杵着下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醒后看见边上躺了具尸体,肯定会第一时间追查尸源,调查命案真相,估计能查出老人死于胃癌。 再过一天,对方把视频发过来,连血检都证明不了你的清白了,死因也很容易被确定为,因摔跌导致胃内肿瘤破裂,引发大出血,你起码得负间接责任。” 齐翌赞许的一抬下巴,她这套逻辑没有问题,看得出来为了进外勤组做了些功课。 老池听得汗毛直立,要真这样,齐翌想自证清白比登天还难。 “嘿不对啊,”他忽然想到件事:“视频明明是假的,假的真不了,只要发现这点,你也还是清清白白的。” “你弄错了主次,”齐翌说:“我自证清白,自然怀疑视频有问题,才发现加了特效的事。但如果我无法自证清白呢? 我如果还继续呆在讯问室,然后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可能根本不会有人去查视频的最底层结构。即使我提出来了,他们也可以从容的再套上多层伪装,甚至干脆继续造假,堵死我的退路。 别忘了,警局很可能有内鬼,我们能这么从容随意的调查视频,是因为我们没有失去主动权。” “那生活反应呢?”姜晓渝喃喃道。 “这也是破绽,但受害者本就是将死之人,摔跌伤没有生活反应至多只是一个疑点,不足以翻案。” 齐翌说完,老池觉得一阵后怕,要不是对方节奏乱了,这个局他们还真的破不了。 再这么讨论下去没有意义,除非他能时刻保持不在场证明,于是齐翌起身说:“走吧。” “去哪?” “你家,我家,高乙恒家,城南小区。”齐翌说:“把诡影和冒牌货出现过的地方都逛一遍,整理下思路。” …… 一晃眼,三天时间过去。 司法鉴定中心的结果出来了,和石怀仁的尸检结果一致,认定死者死于胃肿瘤破裂引发的大出血,为自然死亡,摔跌系死后伤,本案的实质为侮辱尸体案,而非杀人案。 同时,司法鉴定中心也认定视频经过技术处理,作案人并非齐翌。 结果出来,老人的儿子完全无法接受,刚被解除拘留释放当天,居然就在鉴定中心和支队门口都拉起了横幅。 但这次,舆论导向已完全翻转,除了少数人在指责警方无能,极少数人无脑质疑无脑黑之外,一片倒的都在指责他不当人子,老人病重不管不问,孤孤单单的死亡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死后就跳出来闹事勒索了。 失去舆论的支持,他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甚至网上还有人发起了针对他的网暴,被网警及时发现并制止。 最终,对他而言这场闹剧草草的落了幕。 但对支队而言,追查仍然在继续,诡影和冒牌货团伙已经在市局挂了号,虽然没限期侦破,但如果不能尽早打掉的话,势必影响年底的考核。 可惜都是瞎忙活,没有实质性的收获。犯罪团伙好像知道自己捅了火药库,这一阵子都没再冒头,老实的不行。这种打一枪就跑的行为,令人无奈。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齐翌日子过得轻松了不少——上面好像忽然不追究他“违规用枪”的事了,这几天都没来找他谈话。 犹豫再三,齐翌给李长卫打了电话。 “喂,长卫,是我,齐翌,最近都没有什么消息嘛,我想问一下,之前你们过来那事儿怎么样了?” 李长卫那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你看我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怪我怪我,这事已经结束了,过两天就会发公告,放心吧。” “好的,麻烦你了。” 得知这一结果,老池松了口气,齐翌却反而觉得很失望。那帮人太谨慎了,明显是觉得里头有“猫腻”,见事不可为就果断放弃,没让齐翌抓住尾巴。 但既然已经结案,他也不好追着人家非要调查自己,显得太贱了点,监察机关也不会搭理他。 就这样,日子又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齐翌好似放弃了钓鱼计划,没再费心费力搞陷阱,对方也彻底蛰伏下去,不声不响。 于是,齐翌又过起两点一线日子,一过就是大半个月。 直到七月八号,才迎来了一丁点波澜,得知安晋被人刺杀,支队不值班的民警们义愤填膺的吃起了席,齐翌都吃撑了。 次日上午,老池捏着手机,风风火火的冲进齐翌办公室。 “老齐老齐,你看同城热搜没有?他妈的热搜又双叒叕爆炸了啊!” 齐翌保存下正在写的论文,才抬头看他:“什么热搜?” 这副淡定且敷衍,透露着漫不经心的模样,直接给老池整不会了,一下忘了说啥,脸憋得通红。 半晌之后,老池才没头没尾的问:“你知道去年很火的‘规则系怪谈’系列吗?” “啥玩意儿?”齐翌莫名其妙。 老池打开巨博递给他,说:“有人据此设计了一出怪谈类角色扮演游戏,结果在游戏期间出事了。” 齐翌把手机放一边,不是很感兴趣:“出什么事了?” 老池说:“一共九个孩子参加了游戏,结果游戏结束后,三人失踪,五人得了怪病,只有一人暂时安然无恙,但他们六个都对游戏三缄其口。嗯,就凌晨的事儿,就发生在我们区。” “报案了吗?” “那倒没有……” 齐翌好整以暇的看着老池:“出事不报警,在巨博上博人眼球?逗你玩呢?” “我看着不像是假的,图片看起来确实很诡异,”老池有点着急:“还有那四个孩子的表情,确实吓人。” 齐翌抓起手机点开图片看了两眼。 紧跟着,他便皱起眉头。 老池说的没错,九张图片,张张都很诡异。 第一张拍的是夜晚的烂尾楼,九个孩子挤在了一堆,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头,最前边的一人高举着手机。 第二张拍的是有些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上边画着些鲜红色的诡异图案。第三张则是一个远处似猴似狗的模糊黑影,乍一看有些像诡影,但又有比较明显的不同,大小和脑袋比例对不上。 第四到六张分别是三名失踪孩子在游戏中的黑白照,底下标注了名字,他们五官扭曲,瞳孔扩张,脸上狰狞的表情让人细思极恐。 七八九张,则是五个得了怪病的孩子的不同角度合照,四人双目紧闭,一人翻着白眼,每个人都歪嘴咧舌,口角流着口水。 再仔细看看文字信息,齐翌眯着眼睛,身子后仰,手机拿得更远了点。 孩子们说,昨天玩游戏的时候,没有人拍照,但他们手机里都存有这些照片…… 越想越觉得不科学,齐翌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摇头说:“得了吧,这就是恶作……” 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姬承鹏,召集一二三中队集结!石怀仁,抽调技术队各室刑警组成现勘组,停车场集合!” 齐翌愣住了。 又有案子?这么巧? 第28章 怪谈 山江市市如其名,是座典型的山江之城,两江交汇,大山无数,森林覆盖率极高。即使是主城区,两江四岸依然有不少密林。 有座小小的烂尾楼,就坐落在一处偏僻的密林之中,占地不过百五十平上下,高仅三层,尚未封顶。 这栋楼也不知在江畔林中默默沉寂了多久,水泥外墙已爬满了蔓藤,楼内也生出不少杂草灌木。藤叶枝桠间,隐隐露出已轻微沙化的斑驳墙体地面。 但楼里有个占地约二十平,未通窗户的小暗间,内里寸草不生,与这栋楼其他地方的生机盎然形成鲜明对比。 夜里,虫鸣鸟叫,蛙声一片,各种声乐夹杂在一起,成为了一首和谐的自然协奏曲。凌晨时分,阵阵嘈杂声响扰乱了这份和谐。 “你确定在这里吗?”男生的声音,显得很普通,没什么特色。 “确定,我用卫星地图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儿。呐,就在前面,再往里走几步就穿越了这片林子,那栋别野就在前面。”依然是个男孩,但嗓音浑厚,很有磁性,在这种阴森的环境里莫名的让人熨帖。 “这么晚了,林子里会不会有蛇啊?”这次是个偏中性的声音。 “放心吧,我悄悄来过几次,没有蛇的。”磁性声音男孩安慰女孩道。 “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我感觉不太舒服……”居然还有个小女孩儿。 “怕什么,要的就是这份刺激,我们徒步团什么时候怕过挑战?呐呐呐,我们到啦,很棒吧?” 密林当中先后钻出七男二女,个子有高有低,但身材看着都挺匀称,没有胖子。 九人看起来都是高中生,面相还算成熟,但大多数人都还带着孩子气,穿的各式衣服也挺显活力。 眼前的这栋烂尾楼,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即使刚刚表现出些许畏缩的女生,此刻脸上也满是兴奋。 对于酷爱冒险的他们来说,这栋楼简直就是梦幻堡垒。 “嘿嘿嘿,”嗓音寻常普通的男孩说:“你们说,这栋楼会不会是盗墓贼盖了落脚的?这里有没有可能藏着一座古墓?” “古墓?”刚刚那小女孩儿声音拔高了一些,既兴奋又害怕。 普通嗓音:“很有可能啊,你们看这地势,靠山抱水,一条大江汹涌向前,身后就是连绵的群山……” “去你的吧,你还懂风水?”最高大的男孩操着充满磁性的嗓音笑骂着说道:“就后边那些小土丘也能叫连绵群山?” 男孩脸红了几分:“怎么不能叫山?这里原本肯定是高山,只是因为要盖楼修路才炸掉的。” “好了好了。”高大男孩连连摆手:“想找古墓回头再找,今天确实太晚了,我们手电的电量也不太够,先干正事吧,我们进楼了。” 有人问:“楼里会不会有人啊?” “不可能的,我来过好几次,什么痕迹都没见到,早就没人住了。”高大男孩说:“走的时候小心点,草里可能藏着癞蛤蟆,踩一脚怪恶心。里头有个房间,里面没草,我们就去那儿。” 大孩子们互相对视,随后纷纷点点头,跟着高大男孩走向烂尾楼。 很快走进那间寸草不生的暗间,高大男孩示意其他人关掉手电,只留下他自己的,随后电筒朝天,竖着放在几人中间,说: “我给大家讲讲规则…………大概就是这样,听懂了吗?” 众人都兴奋的点点头。 高大男孩便开始铺设地图,大孩子们眼冒红光的开始了游戏。 不一会儿,普通嗓音男孩就忍不住拉扯自己衣服领口,偶尔用巴掌给自己扇扇风,张着嘴说:“好闷热啊,不然我们出去耍吧?” “不热啊,我觉得挺凉快。”短头发的中性女孩说:“要出去你自己出,草丛里坐一会儿浑身都痒死了,我才不要。” 男孩苦着脸,但见众人都好好的,就他自己满头热汗,也只能强行压下难受,继续游戏。 他状态很差,没一会儿就被短发女孩淘汰出局。 按游戏规则,女孩“杀”了他,她笑眯眯的说道:“你这么怕热,不如就把你丢到大江里淹死吧,姐姐对你多好。” 他翻个白眼,手里的牌一丢:“没意思,你们玩吧,我出去透透气。” 几人都没理他。 游戏继续,暗间里光影闪烁,九道影子像花瓣似的绽放开,打在水泥墙面上摇曳晃动,仿佛在围观大孩子们做游戏。 他们所谓的游戏其实无聊的很,规则繁复,玩法却很单一,本质上不过是简易版的狼人杀。 但他们仿佛都很乐在其中,一个个都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牌,琢磨接下来该怎么走,要不要去接触其他玩家。 毕竟都是些大孩子,见识有限,阅历不多,逻辑单纯。 “好冷啊,”小女孩忍不住抱着胳膊:“这边夜里风这么大的吗?” “房间里哪里来的风?”高大男孩头也不抬,眼睛悄悄盯着女孩露出一角的身份卡,嘴角挂起一丝诡笑,随后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往女孩那边走。 女孩打了个哆嗦:“真的很冷……哎?罗荣昌怎么还没回来?” “早回来了啊。”中性女生也低着头说:“一二三……八九,人齐的。” 那女孩也不疑有他,忍着寒冷继续游戏。 “哼哼!” 女孩左顾右盼:“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 奇怪的嘟哝两声,女孩忍着寒意继续游戏。 很快,她也被淘汰出局了,高大男孩坏笑着说:“你这么漂亮,我要把你先煎后鲨,扒光衣服挂在这栋楼上。” “去你的!”女孩红着脸,羞恼的骂他一句,丢下牌跑了。 高大男孩满脸得意,但他没高兴多久,就被名满脸青春痘的男生淘汰了。 他说:“既然你耍流氓,把人家先煎后鲨,那我就把你吉尔割下来,塞进你皮炎里,再挖掉你眼珠子,剁掉你手脚,让你活生生疼死。” “我艹你先人!多大仇多大怨!”高大男孩佯怒,一把丢掉牌,走到角落去抽烟了。 自己设计的游戏,居然就这么输了,真丢人。 抽着抽着,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房间里人怎么这么多? 一二三……十一,十二! 他瞪大眼张大嘴,却说不出话,只觉得不知哪吹来了一阵寒风,整个人都凉嗖嗖的,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这个房间不对劲! 啪。 他感觉有只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对上了双浑白的眼睛。 …… 烂尾楼边上,齐翌看着三具尸体久久无言。 “现场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巡特警指着尸体说:“一人坠江被淹死,一人被煎鲨后挂在烂尾楼门口,最后一人最惨,被割了升职器塞进皮炎里,还被挖了眼珠,剁了手脚,尸体就丢在寸草不生的暗间中。” 齐翌缓缓朝着尸体走去,边走边说:“三种不同的作案手法,但在同一地点,且死者都是怪谈游戏的参与人……” 第29章 轮廓 盯着尸体看了半晌,齐翌问:“谁把尸体搬过来的?” “报案人,”巡特勤说:“他说把尸体搬到这以后就走了,我们也联系不上他。” 齐翌直起身子,觉得这报案人有点不对劲,拿起手机给姜晓渝发了消息,让她查一下,又继续盯着三具尸体。 姬承鹏走向齐翌:“有什么发现吗?” “我还没开始检查。” “那你?” “在想事情。”齐翌问:“那条热搜是怎么回事?谁发的?照片又是谁拍的?为什么没人第一时间报案?还是有好奇心重的‘群众’,顺着地址过来发现了这些尸体,我们才接到报警电话。” 姬承鹏跟齐翌合作的不多,不太熟悉他的风格,低着头听他说完才煞有介事的说:“这个问题我没法给你答案,调查才刚刚开始,我所知的信息也只局限于那条热搜。” 齐翌其实只是预设问题明确方向,他没想这么快找到答案。他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开始调查吧,我进楼里看看。” “先查现场再看尸体吗?也好。”姬承鹏对毛宁安招招手:“老毛!辛苦你过来下,跟小齐一块进去看看。” 毛宁安提着勘察箱走来,老池也不甘寂寞的跟上,边走边说:“这几个娃儿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大半夜跑到这种地方,胆子真肥啊。” 姬承鹏说道:“都是高中生,大孩子喜欢探险嘛。” “真的是,家长也不管管,到现在都不露面。”老池嘀嘀咕咕。 走进烂尾楼,齐翌等人顺着倒伏的杂草等痕迹,很快找到了他们做游戏的暗间。尚在暗间外几米,他们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里边依然空无一物,只在地面上留下了幅暗红色的巨大而诡异的画,看着像用血画的阵符,正是热搜上的第二张照片,但照片上,这个阵符是鲜红色的,也不知是套了滤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齐翌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蹲下身,用湿棉签在阵符边缘刮擦片刻,凑到鼻子尖闻了闻,点头:“血腥味。” 老池问道:“被砍了手脚的那个孩子的?” “大概是吧,三名死者只有他失血过多。” 毛宁安:“这么大的画,涂得又厚,那孩子的血不太够吧?” “掺水了。”齐翌起身说:“所以这血比正常的颜色要淡点。否则几个小时过去,血都变成黑褐色了。” “凶手画这幅图干啥?”老池又问:“在搞什么邪恶仪式吗?” 齐翌回了句有可能,绕着暗间走了两圈,通过各个角度观察眼前的巨大阵符。 阵符近乎占满了整个房间,部分纹路已延伸到了墙壁上,所以齐翌走的很小心,避免踩到痕迹。 毛宁安也跟他一样,绕着阵符走起来。 几圈走完,毛宁安说:“现场许多痕迹的细节之处都被破坏了,但也有许多痕迹的模糊轮廓反而被放大了许多,比如那一圈坐痕,凌晨时那帮孩子应该就是围坐在这玩游戏。” 老池伸出指头数了数,说:“十二个屁股印?不是只有九个人吗?” “这不能说明什么,可能有人中途挪了下位置。”毛宁安说:“得想办法把这些坐痕烙印下来,带回去做特异性分析。” 齐翌接话:“还有足迹,但可惜只能看见轮廓了。” 又在暗间里转了圈,暂时没发现值得重点勘察的线索,几人决定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毛宁安又锁定一道不太明显的浅淡痕迹,带着齐翌和老池一路向上。 很快顺着痕迹走到三楼,走到挨着大江,似乎想打造成露台的一片区域,齐翌在这里又发现了大量的喷射状、溅落状血迹,及几片大小不一的血泊。 血泊附近,各种痕迹杂合,显得凌乱不堪。大片杂草倒伏,且有许多草叶被碾碎,还有断裂的蔓藤,被掐断的散落草杆等,仔细看,水泥地板上,还分布着几处并行交错的浅浅刀痕。 边上大约三四米处,还有一片凌乱的痕迹,明显有人躺在这儿,且挣扎的很厉害,但没有明显的血迹,只在草叶间藏着点某种粘液干涸的斑痕。 这片区域的勘察价值不小,几人颇有默契的四处转起来。 过了良久,齐翌说:“这里看来就是凶杀现场了。通过刀痕可以推断,作案凶器是一柄刃长十五厘米左右的砍刀或斧子,从挣扎痕迹看,女孩被煎鲨、男孩被挖眼割叽斩断四肢时,都没失去意识。” 老池早已义愤填膺:“妈的,凶手的手段未免残忍的过头了,简直丧尽天良!” 齐翌走到露台边缘眺目远望,在心里测算了半天后才说:“这里离最近的马路有将近七百米,更是看不到有人家居住,惨叫声之类的动静,恐怕传不出去。” 老池依然很不爽:“废话,不然昨天夜里就有人报案了。” 齐翌无视他,自顾自的说道:“僻静的荒郊野外,夜里跑来玩怪谈游戏的学生,暗室里的诡异阵图,三种不同的杀人手法,巨博上的热搜……这恐怕是桩预谋已久的案子。” “嗯?”老池反应过来了:“凶手可能就是玩游戏的学生之一?” “不一定,可能是这场游戏的发起人,也可能,是引诱、蛊惑他们来这做游戏的人。”齐翌说:“走访调查中,应该能有所发现。” 说完他看向毛宁安,问:“毛主任,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毛宁安站在露台另一边,背对着他们,久久无言。 齐翌有些奇怪,一边朝他走去边问:“毛主任?” “啊?”毛宁安回过头,表情有些怪异。 齐翌顺着毛宁安的视线看过去,也跟着愣在原地。 大约八九百米外,有片不大不小的沼泽洼地,其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芦苇,但芦苇丛中却倒了一大片,空缺的部分,正好勾勒出一只乌鸦的形状。 “这是……”老池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呆呆的看着洼地,呐呐道:“麦田……不,芦田怪圈?” 齐翌低声道:“乌鸦……冒牌货……以这么残忍极端的手法作案,还把所谓的怪谈游戏推上热搜,他这是跟我们正式宣战?” 毛宁安伸出手:“你们再仔细看看,乌鸦的眼睛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噢?”齐翌立刻盯着乌鸦眼,隐约间,似乎确实有个黑点,勉强能辨认出模糊的轮廓,有点像人,但又看不真切。隔得太远了,他看不清楚。 “走吧,过去看看!” 第30章 稻草人 沼泽洼地,芦苇丛,“乌鸦眼”上,一架无人机正在低空悬浮。 烂尾楼边上,齐翌等人围成一圈,盯着罗尤勇的手机屏幕,看着屏幕里的“稻草人”,久久无人吭声。 这个“稻草人”是用芦苇扎的,扎的非常敷衍,就随意的捆了圈芦苇杆,用根黄色的长竹竿扎进泥泞里,再在顶部插了个瘪气皮球,在球上画了浮夸简陋的五官。 有大量苍蝇,正围着稻草人的四肢和充当脑袋的皮球嗡嗡乱飞。因为它的四肢是人类的手脚;皮球之上还钉着两颗眼珠子。 老池气的浑身发抖,大热天的手脚冰凉,浑身直冒冷汗。 齐翌同样愤怒于凶手的残忍,但都冰封于皮囊之下。如果连他都失去理智了,又要怎么帮受害人讨回公道? 他弯下腰,眼睛贴近手机屏幕:“这个稻草人……为什么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过十四年前的那桩惊悚命案吗?”老池声音沙哑发颤:“肢体雪人,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还被各种改编,最有名的就是《十宗罪》。” “想起来了。”齐翌闭上眼:“那时我刚上大学,教授讲过。这是模仿作案?” 毛宁安说:“也可能另有特殊意图。暗室阵符,洼地的乌鸦图,肢体稻草人,我总觉得凶手是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邪恶仪式。” “多拍几张照片吧,”姬承鹏说:“池宇贤、小秦,你俩等会把稻草人带回来。” 他俩纷纷点头。 齐翌转身,往尸体走去。 现场勘查了七七八八,得看看尸体了。 他先走向最左侧的男尸边上,仍在现场的巡特勤说:“这具尸体是在岸边被发现的,发现时半边身子都泡在江里,所幸被江畔的石头卡住了,否则不晓得会被湍急的江水冲到哪里去。” 随后他又指着中间的女尸:“这具尸体刚刚说过,她的衣服被脱了,一颗粗大的铆钉刺穿她双手掌心,把她钉死在烂尾楼的大门口,挂在半空。” 说完,他看向失去四肢,没了裤子,眼眶处血肉模糊的最后一具男尸:“这具尸体一直待在这,我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齐翌转头看他:“这些信息哪里来的?” 巡特勤看懂了齐翌的眼神,解释说:“也是报案人说的,指挥中心原原本本的转告给了我。” 齐翌觉得报案人更加可疑了,但现在还不知道报案人的身份,没法往下调查,只能先放一边。 蹲下身,他开始检查尸体。 溺死者的衣着是三名受害人中唯一相对完整的,但也湿透了;他皮肤苍白皱缩,口鼻处有大量细小均匀的白色蕈样泡沫,手指缝里还有大量淤泥,基本能确定是溺死的。 齐翌翻了翻尸体眼皮,活动活动他的全身关节,判断他大约死于凌晨三点到四点左右。 女尸则浑身淤青,遍布各式各样的徒手伤,拳击的、掌击的、抓挠的、足踢的、踩踏的都有,以上肢及胸部居多,手腕和脖颈处还有明显扼痕,两手掌心都有道直径约一厘米的圆形贯穿伤。 齐翌掰开嘴巴发现,女尸的唇粘膜及口腔黏膜存在大量散在出血点,玫瑰齿现象明显,手足指端发绀严重,明显是死于扼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也在凌晨三四点之间。 残缺男尸就惨多了,除却眼眶、吉尔和四肢外,浑身上下还有大量的徒手伤及砍伤,左脸都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露出了口腔里的牙齿,看得齐翌脸上的疤都在隐隐作痛。 他四肢断端并不平整,明显都被砍了很多刀才砍下来,与现场并行交错的刀痕相吻合。 而且断离处骨骼破碎严重,肌肉里还嵌了些骨片,凶手明显并没有对着关节下刀,只是在暴力劈砍,应该是没这方面经验,也对人体结构一无所知。 其皮肤黏膜苍白,刚形成的尸斑极其浅淡,明显死于失血性休克,死亡时间不太好精确判断,但结合尸温、颈部尸僵程度及尸斑性状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四点左右。 换言之,三具尸体死亡时间都相当接近,前后脚的区别。完整男尸与女尸哪个先死不太好说,前后间隔可能仅有几分钟,残缺男尸明显死于最后,受的折磨也最多。 齐翌不禁思索,凶手是极端仇视这名死者才重点折磨他,还是另有原因? 正想着,老池扛着稻草人走了过来,他绷着脸,把稻草人递给齐翌。 齐翌接过稻草人,将它放倒在残缺的尸体边上,随后伸手捏上了稻草人的四肢。 四肢是被极粗的铆钉固定在芦苇躯干上的,钉的也很随便,既不对称,也不严丝合缝,还能看到断离面甚至骨碴子。触感上,肌肉略有些硬,小关节偏僵,说明尸僵已经开始形成。 再看充当脑袋的瘪气皮球,上边的五官画的相当粗糙且浮夸,看起来有些狰狞,眼眶部分被挖去两个大洞,两颗眼球被细铁钉钉着,嵌进了洞里。 有眼球和四肢的补充,齐翌基本可以确定这名死者确实死于凌晨四点钟左右。 他目光落回到残缺尸体的躯干上,冷冷的说:“不需要切片做镜下观察,单用肉眼都能看见伤口有较明显的生活反应,以右臂最明显,左臂次之,双下肢就看不太出来了。 这说明,死者受到了相当长时间的折磨,初步推测,从他被斩断右臂到死亡,起码间隔有大半个小时。” 老池又一次气得发抖,站在边上咬牙切齿的怒骂起凶手。 他见多了生离死别,甚至见过几次杀人碎尸的大案,可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活生生将人折磨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齐,你说这桩案子是冒牌货团伙策划的吗?” “不要先入为主,”齐翌眼角突突的跳,他沉下肩膀,呼了一口好浊气:“虽然乌鸦可能和冒牌货团伙有关,但纵观他们几次动作,目的基本都是栽赃我,而且基本都比较直来直往,他们可能不具备装神弄鬼这种技能,这事说起简单,但做起来很难。” 老池又追问:“那就是诡影团伙?” 姬承鹏看不下去了:“齐翌不是已经说了别先入为主吗?就案查案,别瞎联想。” 老池脸上的肌肉紧绷,紧紧咬着下颌角,啐了一口。 “不管是谁,老子追到十八层地狱也要把他逮回来!” 第31章 整合 晚上十点二十,解剖实验室。 齐翌将残缺尸体的吉尔、四肢及眼眶缝合好,终于得以喘口大气。 老池忙丢下笔记本,扶着他挪到洗手台边上。他摘掉手套,双手撑在台沿上,闭着眼睛站了半天。 感觉缓过来了些,他才洗干净手,接过老池递来的两袋葡萄糖注射液,并在一起,塞嘴里咬开一道口子,仰头吨吨吨起来。 注射液很难喝,但接连工作了近十二个小时,连续解剖了三具尸体,他亟需补充糖分水分。老池有样学样,也开了袋葡萄糖,皱着鼻子咽下去。 两袋葡萄糖灌下肚,齐翌灌了个水饱,这才扶着老池的肩膀活动活动腰腿:“微信上问一下,死者家属到了没有。” 老池掏出手机划拉两下:“罗荣昌的父母赶到了,正在石主任的办公室里,其余两位死者,一对手机关机,应该还在飞机上,一对得明早才能赶过来。” 齐翌嗯了声,回头看向解剖台。 解剖台上各放了一具尸体,尸体足下十厘米处分别摆放着个三角桌牌,写明了受害人身份。 残缺尸体对应的是顾钊,溺亡男孩对应罗荣昌,女孩则是纪秀铃。 凌晨时的九名游戏者都是长中的高中生,都是户外社团成员,高一的三人,高二有六人,三名死者都是高二的,所在班级各不相同。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更多的信息齐翌就不知道了。 缓了这么片刻,齐翌感觉好多了,又拜托老池搭把手,把尸体装袋,搬上手推车送到隔壁冷藏室里一一入柜。 “这会儿都已经十点四十三了。”老池看看时间:“我们午饭晚饭都没吃呢,先赶紧填饱肚子吧?边吃咱们边整合整合线索?” 齐翌没意见,边往自己办公室走边说:“行,我请你吃面吧,你要什么口味的?” 老池试探着问道:“泡面?” “拉面。”齐翌说:“什么味都有,你吃哪个?” “两包猪肚鸡。” 回到备勤室,齐翌打开储物柜,拉出电磁炉和大钢盆就开始煮面,边煮边让老池说说其他兄弟的调查结果。 “怎么说呢……”老池一手抱着手机一手挠头:“首先,早上那条巨博热搜有问题,发博人挂了vpn不说,手段还挺高超,兜兜转转绕了好多道,晓渝也追不到真实地址,而且所有学生都不承认自己发了巨博,也没拍照。” 齐翌盯着尚未烧开的水,沉默两三秒后说:“继续。” “五个得了怪病的孩子都送医了,初步诊断结果是群体性癔症,原因尚未查明,已经转院至市精卫中心做进一步的治疗及病因分析了。” 说完他点开一段视频,将手机屏幕翻转给齐翌看,同时说:“这癔症发作起来看着有点吓人啊,一个个歇斯底里的,其中一人捶胸顿足之后居然还打起了摆子,就跟得了癫痫似的。 不仅如此,他们五个……哦不,六个人全都记不清昨晚发生什么了,只记得昨天玩了游戏以后,罗荣昌,纪秀铃和顾钊先后被淘汰出局。” 齐翌嗯一声:“癔症性情绪障碍及遗忘?看来似乎安然无恙的那孩子其实也发了癔症,只是没表现出情绪障碍而已。” 看过两遍视频,水也烧开了,齐翌倒入面条,一边用长筷搅散,一边示意老池继续说。 “好,”老池继续翻记录,忽然大吃一惊:“我艹,这……这……” “怎么了?” 老池抬起头说:“他们昨天玩的游戏有问题!” “噢?” “唯一‘幸存’的学生张方,就是照片上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学生,他说,昨晚他们的游戏包含‘残杀’的元素,可以决定被淘汰者的死亡。” “然后呢?” “罗荣昌玩游戏的时候忽然觉得很闷热,他被淘汰时,死法是淹死。” 齐翌搅面的手顿了下,抬头看老池。 老池咽口唾沫,继续说:“之后张方的印象就很模糊了,只记得纪秀铃被顾钊淘汰,顾钊说她长得漂亮,要把她先煎后鲨。 紧接着,张方就把顾钊淘汰了,说既然他耍流氓,那就把他吉尔割下来塞进皮炎里,再挖掉眼珠子,剁掉手脚,让他活活疼死。” “死状居然能完全对应……”齐翌呐呐两句,又问:“淘汰掉罗荣昌的是谁?” 老池又翻了会儿,说:“他说记不得了。游戏的其他细节他也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 “胜利者,没染上‘怪病’,只遗忘了部分记忆……最先被淘汰的三人惨死,而且死因跟淘汰惩罚基本一致。他们到底玩的什么游戏?” 挠挠头,老池说:“师父也问了这个问题,游戏规则特别复杂,但简单说就是怪谈版的狼人杀。” “别的方面呢?” “九名孩子曾经都是留守儿童,”老池继续说:“他们父母都在外务工,小学初中时留守各区县上学读书,由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照看,后来通过中考连招,考到了长中。看来他们之前都在联招区。 嗯,到了高中,他们在这边也没得亲人,倒是有亲戚,但这些孩子都不喜欢去亲戚那串门,基本上全年都住校,久而久之就觉得无聊,于是私下里成立了个户外社团,逢周末节假的时候出去耍。 这个户外社团并未得到官方承认。我倒觉得他们是不想承担责任,所以干脆把这社团打成私下小团体……” “少来你觉得。”白雾蒸腾,齐翌顺手搅了搅面条:“还有别的吗?” “没了,嗯,师父让你说说尸检结果。” “实验室报告还没拿到,结果可能不太准确。 罗荣昌死于溺水引发的机械性窒息,溺水时挣扎剧烈,当时是有意识的,死亡时间大概为凌晨三点左右,误差半小时以内,死后在江水里泡了有五六个小时。 纪秀铃荫稻瓣见新鲜的轻微撕裂,但残留瓣膜较多,而道口未撕裂,唇红肿不明显,推测作案人工具较细。道口及道中段有米青液残留,已送实验室鉴定。死于扼颈窒息,时间大概和罗荣昌接近,要稍微晚一点。 顾钊,死于失血性休克,受折磨时尚存活且有意识,挣扎了接近一个钟才死亡,受伤顺序大约为吉尔、眼睛、右臂、左臂、左腿、右腿,右腿处生活反应已极轻微,当时估计已经濒死,约死于凌晨四点。 值得一提的是,顾钊的吉尔表面红肿,表皮有轻微剥脱,且割下时为半拨起状态,这点有店奇怪。另外,顾钊手腕脚踝皆有约束伤,有生活反应,他遇害时应该被绑了手脚。” “完了吗?” “说完了。” 老池松开大拇指,把最后一段长语音发了出去,接着问:“师父提议夜探现场,去不去?” “去,等我们吃完面,顺便去拿下实验室报告……” 话没说完,齐翌和老池双双变了脸色,异口同声的骂道:“我艹!” 第32章 密林身影 最终,齐翌重新煮了三份拉面。 上一份糊了。 老池要吃两份。 吃完面条,两人便匆匆出门,齐翌坐上老池的车。 他打开车内阅读灯,细细的看着手里的报告——有眼球玻璃体液及脑脊液内的离子浓度,他可以进一步精确死亡时间,减少误差。 老池时不时的瞥一眼齐翌,夜间开车内阅读灯非常影响驾驶,他很烦,但敢怒不敢言,毕竟齐翌也是在争分夺秒的干正事,只好集中万二分的精神盯路面。 很快,齐翌翻到最后一张报告,dna鉴定结果,忽然呆住了,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 “怎么了?”老池看着路,好奇的问道。 齐翌抬手关掉阅读灯:“纪秀铃身上的米青液,来自于顾钊。” “我艹?”老池懵了:“怎么可能?你开玩笑吧?按你的推断,他凌晨三点左右遭受折磨,那会儿纪秀铃已经死了啊。” “时间上有可能吻合,”齐翌说:“不排除顾钊先煎鲨了纪秀铃,然后才被其他人逮住折磨致死的可能,但尺寸对不上。” 老池眨眨眼睛:“什么尺寸?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齐翌颔首:“对。顾钊身材高大,发育的挺好,被切下的那玩意儿即使只是半波奇的状态,都已颇具规模,从断离面看其内部解剖结构,推断发育度,它全盛时期怕接近可乐瓶。” “咕嘟……”老池咽了口唾沫。 斜他一眼,齐翌接着说:“这么大的规模,不是纪秀铃能轻易受得住的,即使那里弹性很大,也肯定会撕裂,并伴有严重红肿,瓣膜也不可能留有那么多残留。” “那她体内的米青液……” “记得之前说的吗?”齐翌已经大概猜到真相了:“顾钊的可乐瓶表面红肿,伴表皮剥脱。我想他遭受折磨前可能被套弄过,凶手用比较粗暴的手法采集到了他的米青液,倒进纪秀铃体内。” 老池表示无法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做?动机呢?” “可能是为了符合‘游戏规则’吧。”齐翌猜测:“纪秀铃的死法是被煎鲨,而凶手并不想,或者并不能做煎这一步,只得借助手指或者道具随意的做了下样子,然后取了顾钊的米青液倒进她体内。” “变态!”老池眼角抽搐。 齐翌继续说:“三名受害人的死法和死亡顺序都与游戏一致,说明凶手可能全程盯着他们,甚至就是游戏的参与者之一。但根据规则,除了最终获胜的张方外,其他游戏的参与者都会‘死’,为什么只有三名受害人遇害?” 老池试探着问:“说明游戏可能只是噱头,凶手动机明确,就是想杀他们三个?” “你终于开窍了一回。”齐翌点头肯定。 “……”难得受到夸奖,老池却高兴不起来。 齐翌继续说:“他最仇恨的应该是顾钊,除了割叽挖眼断手脚外,他躯干部位及头面部遭受过多次砍击。 在现场我以为是抵抗伤,但数量太多了。而得到他四肢,知道他被绑后,抵抗伤就站不住脚了。只能证明,凶手对他的折磨时,并没有完全遵守游戏规则,擅自升了级。 另外,不能排除多人作案的可能,单人作案,很难在极短时间内先杀罗永昌,再煎鲨纪秀铃,紧跟着去捆绑折磨顾钊。” 老池没回答,他情绪很低落,低落到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通,一个高中生就算再招人恨,也不至于此吧?何况经过白天的初步走访,顾钊虽然有些口花花,喜欢开黄腔,但性格还不错,人缘挺好的,也没跟哪个女生处朋友,仇杀情杀的可能性应该都不高。 纪秀铃和罗荣昌同样如此,都是偏内向,但挺阳光、挺努力的孩子,平日里也没得罪人,跟班级同学、寝室舍友的关系都不错,怎么会招致杀身之祸? 齐翌同样想不明白凶手的作案动机。 在沉默中,他们很快赶到距凶杀现场最近的马路。 姬承鹏和老池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上了,老池将车停靠过去,从车上下来,随后打起手电,翻过护栏,一路下坡往烂尾楼的方向钻。 齐翌又想到件事,问:“报案人还没查到吗?” “没有,”老池摇头说道:“他用的是假实名卡,被冒用的人是个初中生,天府人,从没来过山江,这人绝对有问题,说不定就是凶手,伪装成看到巨博的热心群众赶到现场报案。” 齐翌没接话,找不到人,说再多也没用。 又走了会,老池忍不住吐槽:“这几个学生真他妈病的不清,大半夜的往密林里钻,他妈的我都有点忍不住发憷,他们胆子怎么这么肥?不怕密林里有毒虫么?” 齐翌脑袋里想着事,根本没在听吐槽,下意识的敷衍:“可能人家酷爱探险,享受这种刺激吧。” 老池撇撇嘴,拨开一处枝桠:“妈的,我感觉我们不是来查现场的,是他妈来蹲盗墓贼的吧?” “好了,少说两句……怎么还没到?” 老池眨眨眼睛:“不知道。我怎么觉得这段路上午好像没走过的样子,难道……我们迷路了?” 齐翌:??? 他拳头硬了。 “没事没事,”老池忙说:“林子不宽,大不了先走到江边,再沿江走过去就是了。” 齐翌强行压下说脏话的冲动。 正这时,他手机响了,赶紧掏出来看,发现是姬承鹏打来的。 …… 江畔,烂尾楼。姬承鹏轻叹口气,挂断电话说:“拿手电对天打个光吧,给他们指指方向。” 毛宁安便将手电举了起来,同时问:“两个小家伙居然迷路了?” “是吧,池宇贤那不靠谱的。” 话音刚落,树林里传来沙沙声响,立刻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姬承鹏一挑眉,走过去:“看来到了。” 但刚走两步,姬承鹏看见树林里的影子,脸色骤然一变,拔出手枪指着不远处。毛宁安被他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来的不是齐翌他们?” “不是!诡影!” 姬承鹏端着枪,聚精会神的盯着前边,同时两腿开始小幅度的向前交错挪动。 沙沙……沙沙…… 明明没有风,姬承鹏眼前的几颗矮树却忽然缓缓摇晃起来,好似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在搞小动作。 第33章 活捉 姬承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右手食指扣在扳机上,浑身肌肉绷紧,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 矮树晃动的频率更高了几分,枝桠上下起伏,声响不小。但下一瞬,矮树却忽然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姬承鹏愣了两下,半晌才回过神,皱着眉全神戒备的往前走。 走到密林边缘,姬承鹏深吸口气,一边继续举枪对着身前,一面腾出只手从腰带上抽出伸缩棍,小心翼翼的挑动眼前的枝桠。 树冠里什么都没有。 毛宁安也小心翼翼的上前:“什么情况?” “不知道,树林里肯定藏着东西,但是……小心!” 话尚未说完,树冠中忽然冲出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毛宁安。 姬承鹏眼疾手快,小心两字刚出口,左手的伸缩棍就已对黑影狠狠的砸了下去,正正的打在黑影脊背上。 黑影吃痛落地,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怪叫,人立起来对着姬承鹏一阵龇牙咧嘴。 “猴儿?”姬承鹏愣住。 这就是齐翌说的诡影?可有些不对,不是说诡影浑身黑毛,脑壳硕大,看不到眼耳鼻吗?眼前这分明就是普通的黄毛猴子啊,会不会哪里搞错了? 姬承鹏心念电转,纳闷之余,也在想用什么办法把这只猴子逮住。 黄毛猴子好像根本不怕人,挠着后背一阵龇牙咧嘴之后,居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姬承鹏走来,拍了拍他的口袋,伸手,好像在要东西,表情十分欠揍。 姬承鹏乐了,心里戒备之余,悄悄打手势示意毛宁安给他根绳子。 毛宁安立刻翻勘察箱,递给他一根细细的麻绳。接过绳子,姬承鹏收起枪和甩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猛地探手掐住猴儿的后颈皮,用力的把它仰面按倒在地,然后飞快地将它手脚捆在一起。 猴儿显然没料到这出,气急败坏的挣扎怒吼,但没有,姬承鹏手脚特别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它捆严实了,一动不能动。 正这时,边上密林又响起一阵沙沙声。 姬承鹏猛回头,飞快拔枪:“谁!” “呃……”刚从树林里钻出来的老池被吓了一个激灵,本能的举手:“自己人自己人,师父放下枪,小心走火……” 姬承鹏乐了,立刻把枪收好,打量他两眼,问:“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可不,老池这会儿非常狼狈,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上挂满了草根树叶,胳膊还被划破了道小口子。 “别说了,林子那边居然有个陡坡,害我差点滑进江里……”老池生无可恋的摇摇头,忽然留意到姬承鹏脚下的猴儿,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咦?这是……师父你把诡影逮住了?牛逼啊!咦……好像有点不对?” “是有点不对,”齐翌走上前去,蹲下身抓着绳子想把猴儿提起来,结果这半人高大的猴子比他想象中沉,有点吃力,他干脆又放下去了。 “没看错的话,这是峨眉藏酋猴,比诡影要大几圈,形态上也不一样。” 老池嘀嘀咕咕:“烦人的峨眉猴啊……等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齐翌无视对他龇牙咧嘴的猴子,围着它走了半圈:“高会城肚子里那只乌鸦体内的断指,还有尸柜里抹的尸油,都来自峨眉藏酋猴。” “哦对对对,想起来了!”老池转移话题:“师父这猴儿哪来的?” 姬承鹏便将刚刚的事转告给了他俩。 齐翌觉得事情不简单,随手从口袋里拿了一颗糖扔进猴子嘴里:“按理说,这片林子不符合峨眉猴的习性,而且它们一般是成群结队出没,这怎么只有一只?感觉不太对劲。姬队,搜寻过林子了吗?” “没有,不过半天都没有动静,估计确实只有它这一只。” 毛宁安对这只猴子不怎么感兴趣:“把它绑起来回头带回去研究吧,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先按计划看看这栋烂尾楼?” “嗯,也好。”齐翌没什么意见。他们之所以聚集在这,就是觉得本案太过诡异,那几个大孩子玩的游戏也不太对劲,想夜里过来试着还原还原现场。 一边往烂尾楼里走,老池一边吐槽:“我还是觉得那帮人有大病,大晚上的,去网吧通宵也好啊,跑到这里来找刺激……再怎么喜欢冒险也不至于疯到这种程度吧?要我说他们肯定是被凶手灌了迷魂汤了。” 姬承鹏斜他一眼:“听你的意思,你觉得凶手是游戏的发起人?” “对。”老池问道:“查到那家伙了么?” “查到了。” 老池眼前一亮:“谁?” “顾钊,死最惨那个。” 老池懵了:“啥?死的是发起人?不会吧……”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叫啥来着?我觉得他挺可疑的,虽然说只是游戏,但他说的死法也太惨了,感觉带有浓浓的恶意,而且参加游戏的九个人,只有他看起来没什么事,俺寻思……” “你别想了。”齐翌打断他:“老这么先入为主,调查方向迟早被你彻底带偏。” 老池满脸不服气,却还是老实下来,乖乖跟在齐翌身后。 夜里的烂尾楼,比白天更添了几分诡异。楼里的杂草蔓藤中不知藏了多少虫蛙,叫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意乱。 就连齐翌都觉得,半夜来这玩狼人杀,绝对有大病。 很快走到暗间,姬承鹏抓着手电四处扫了两圈,最后落到地面。鲜血画就的巨大阵符,在夜里看着更加诡异。 看了几眼阵符,老池忍不住抬手擦汗:“奇怪,我怎么感觉这个房间比外边热很多?上午明明没那么夸张的,我记得罗荣昌被淘汰前好像也吐槽很闷热?” 齐翌说:“西晒,这房间朝西,被太阳照了一下午,砌墙用的又不是隔热砖,还没有窗户,热量散不出去,当然热。” 房间里绝对超过了四十度,几人在里面转了两圈,就出了一身大汗,衣服头发都被打湿了。 这房间寸草不生,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光照又太过闷热吧。 “不对劲……”毛宁安说:“即使到了凌晨,这房间的温度估计也降不了太多,那几个孩子怎么受得了的?而且现场也没找到几处汗渍……他们都不会觉得热的吗?” 第34章 夜探诡楼 这确实是个问题,齐翌几人都陷入沉思,只有没心没肺的老池问:“这不还有几片汗渍嘛,其它的可能被血给覆盖了?” “不,”毛宁安摇头:“血色鬼画符虽然庞大,但内部有大量空隙,实际上的覆盖面积并没有多少,最多也不超过10%。你看,不少坐痕就没被鲜血覆盖,而坐痕……” 略一顿,他走到暗间门口处,找了片空地坐下去。 坐下去瞬间,他脸色就扭曲了起来,但足足忍了二十多秒才站起身,接着低头看,地上果然湿了片浅浅的翘臀轮廓。 “看见了吧,我们才进来多久,汗就已经出的这么夸张了。他们那会儿即使温度比现在低几度,但坐的时间很长,地上肯定要湿一片,留下非常明显的汗渍。” 老池走过来看,还真是这样。 想了想,他也一屁股朝轮廓边坐下,然后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捂着臀儿一脸震惊的看着毛宁安:“这么烫你居然坐得下去?不怕长痔疮?” “这也是问题所在,”毛宁安反问他:“这么烫的地板,那帮大孩子怎么坐得下去?” 齐翌也避开鬼画符走了过来,看着新增加的模糊汗渍,再看看老池裤子,摸摸自己屁股说:“按照这个出汗量,最多半小时,我们全都会中暑。” 姬承鹏说:“显而易见,他们进来的时候,室温绝对没这么高。” “可昨天的气温跟今天差不多,甚至因为今天是阴天,还要稍凉快点。”毛宁安说:“绝对有问题,蛊惑这帮孩子过来做游戏背后绝对有阴谋,只是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渠道降温的。” 沉默片刻,齐翌说:“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这里不宜久留。” “等我一下。” 毛宁安把他们刚刚留下的痕迹都拍照固定,塞进一个专用文件夹里,避免后续调查时搞混淆,并多留了几个标识卡,才和齐翌他们一块离开。 走出暗室,四人都下意识的松口气,虽然出来同样热,但没那么夸张,更没那么闷,暗室里真的跟蒸笼似的。 大致扫过一楼几个房间,他们继续向上走。 二楼连墙面都没砌,相对来说比一楼要凉爽得多,但同样的,蔓藤杂草也要多不少。 老池忽然想到件事,开口问:“对了,这栋烂尾楼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没查到,”姬承鹏说:“只知道盖了有二十多年,房主是谁,为什么烂尾,这些都没查到。” 三言两语间,他们把二楼也查过了一遍,很快来到三楼。 夜里相比于白天有好有坏,宏观上确实不利于勘察,但许多细微线索在有色手电下变得难以遁形,能看的更清楚。 很快,毛宁安就在凶杀现场,找到了几枚白天没发现的鞋印,他快步走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但越看他越觉得不太对劲:“鞋印上有混着青苔的黄泥……不对头啊,凶手的鞋沾了泥土苔藓,按理说足迹该留一路。” 齐翌挑眉,打开自己的手电绕着天台走了一路,最后指着天台边缘说道:“很明显,他是翻墙上来的。” 姬承鹏站在边缘处小心的向下观察着,点头说:“嗯,是借助几根粗大的蔓藤爬上来的,藤条上留下了明显痕迹,青苔上也有近似足迹的几处刮痕。” 老池接话:“他为什么这么做?吃力不讨好啊,就为了不走寻常路?” 这话几人都没法接,他们确实无法理解凶手的逻辑,感觉上也不像是为了不留痕迹。 毛宁安又说:“奇怪,按道理,这么明显的痕迹我上午不可能忽略掉才对,难道凶手后来又回现场了?” 齐翌微惊。 确实有不少作案人,会在犯罪后因为种种原因回到现场,可能是挑衅,可能是为了追忆作案时的感觉,也可能是为了破坏证据,只有极少数是因为心虚,想看看是不是被警方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如果是其他可能倒也罢了,哪怕挑衅齐翌也已不太在乎,毕竟支队的脸早已被冒牌货和诡影扇肿。只要能抓住罪犯,多挨两耳光也无所谓。 就怕这家伙心理变态,或是反社会人格,回来找刺激,品尝作案的后味。 这样的凶手如果不能及时抓到,很可能再次作案。 毛宁安很快采集完足迹数据:“从花纹看,这人穿的应该是运动鞋,纹路清晰均匀,边缘清楚,基本看不到磨损,应该没怎么穿过。 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一之间,右利足,有比较明显的拖曳痕,平时可能比较喜欢穿拖鞋,走路时也明显习惯拖着脚跟走。” 老池显得很失望:“没什么特点啊这。” 毛宁安耐心解释:“步态分析最主要的作用在于,从有限范围内的怀疑目标中锁定嫌疑人,多数情况下都不是用于漫无目的的情况下找到凶手的,步态的特异性有限,当然比不上指纹。” 齐翌则在脑海里回忆,昨天参与游戏的人中,有谁的身高相符。 不得不说,这年头孩子发育的都不错,即使他们的家庭条件相对一般,但长的也挺开,大多数孩子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 一七五之下的只有三人,其中罗荣昌和纪秀铃还死了,只剩那个中性的女生,但她也只有一米五九,对应不上。 满脸青春痘的张方倒是接近,正好一米七五,考虑到计算误差,有可能是他,但他脚偏大…… 想到这里,齐翌问:“你刚说他足迹有明显的拖曳痕,拖着脚跟走,那有没有可能,他是大脚穿小鞋,穿不下去,所以他干脆踩瘪了鞋跟当拖鞋穿?” “还真有可能,”毛宁安亮亮眼,但很快又摇头:“但这么穿鞋,他爬不上三楼来吧?外墙上除了蔓藤还长了不少青苔,滑溜得很。” 这么一想也对,爬上来难度就已进很大,不好好穿鞋的话,基本不可能。 站起身,毛宁安端着手电对着四处照,边扫边说:“如果是作案人重回现场的话,他应该不会只在这里走两步,我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痕迹。” 第35章 照片 七月的山江燥热难当,夜里的气温都超过了三十五度,江风非但难以带来凉意,反而像火炉边扇风,汹涌的热浪迎面而来。 齐翌出了满身热汗,湿透的衣服糊着前胸后背,感觉非常腻歪。 抬起小臂抹了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回过头说:“这边搜完了,没有发现可疑痕迹。” “我这边也是。” “没发现。” “俺也一样。” 三人一熊几乎把小别野的地皮刮过一道,但对比着上午现场勘查时拍的照片,都没再找到新的痕迹。 毛宁安:“难道他费那么大劲儿爬上来,就为了走到露台中间看看江景?” 齐翌摇头,转身朝下走:“分头行动吧,我再回暗室看看。” “我也下去,”老池也跟着下来:“感觉不太对劲,我试试能不能抓住蔓藤爬上来。” 姬承鹏提醒他:“注意安全!” 老池反手比了个ok,快步追上齐翌。 姬承鹏:“老毛,你嘞?” “我再查查,”毛宁安不甘心,拿着手电到处看:“肯定还有别的痕迹。” “我陪你吧,露台这么大,还都是杂草,你一个人效率太低了。” …… 听到后边的脚步声,齐翌回过头:“你跟下来干什么?” “我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蔓藤爬到露台上去,”老池说道:“爬绳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外墙还长满了苔藓,我总觉得不太现实。” “行,你去试吧。” 说着他们便下到了一楼,齐翌下巴朝着大门处扬起。他知道老池方向感不是很好,又提醒道:“出门后右拐,沿着墙走到头再右拐,嫌疑人是从那面墙爬上去的。” “好嘞。”老池走两步又顿住,回头看着齐翌问:“话说你一个人行不?要不要我留下来保护你?” “不用,”齐翌说:“这栋楼里里外外都搜过一遍了,出不了事,你去就是了。” 目送他背影消失,齐翌收回目光,走向暗间。 走进暗间,齐翌就感觉自己像被丢到了火焰山,温度起码涨了五六度,他本就大汗淋漓,这下更夸张了,毛孔就像是被拧开的水龙头似的,不停往外吐着汗珠,很快就汇聚成一片,汇聚到下巴处滴滴答答向下滴落。 随着他的走动,地上很快留下长长一串汗渍。 他从百宝箱似的口袋里掏出瓶矿泉水,吨吨吨灌下去半瓶,还剩半瓶齐翌没舍得喝,又把瓶子揣回口袋,打着手电扫视暗间。 巨大鬼画符似乎更黑了几分。 齐翌忽然发现,这符的颜色好像不太对,并不是非常匀称,尤其是西南角的地方,血色好像比其他地方淡不少。 他摸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上午拍的照片,翻过几张后,终于找到西南角拍的照片,齐翌对比了半天,微微皱眉。 上午的鬼画符颜色是匀称的,至少肉眼看不出太过明显的差距。 经过反复对比,他发现并不是这片区域的颜色淡了,而是其他地方的血色纹路变深了。 上午的时候还都是深红色,这会儿除了西南角外,其它地方的纹路已经成了黑褐色。 齐翌有些纳闷:“血色变深大概是因为血红蛋白变性,加水分蒸发流失的结果……但这一片的颜色怎么半点没变?” 他继续滑动屏幕往后翻照片。 “嗯,这张是晚上拍的,颜色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区别了,奇怪,之前查的时候我们怎么都没注意到这点?我还就蹲在西南角这边……等等!我蹲着?” 齐翌将照片放大。 照片非常清晰,即使室内光线环境很差,只有个手电打光,但依然把整个暗室都拍了下来,高光处不过曝,暗光处无噪点。 放大后的他甚至纤毫毕现,可以看到他正蹲在血色纹路边缘,正低头看着手机。他藏蓝色的警服后背湿了一大片,下巴上还挂着几颗豆大的汗珠。 照片是第三视角,而拍到的画面正是此时此刻。 他忽觉毛骨悚然,就好像耳边有一条毒蛇在吐着信子。 他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明明是四十多度的高温,他却感受到了股凛冽的寒意,浑身冰凉一片。 它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手机相册当中? 他缓缓抬起头朝着门框方向看去,空无一物。 抓起手电,慢慢站起身,他小心翼翼的往外走,手电光线胡乱的朝着外头扫射,依然什么都没照到。 出了暗间就是厅堂,只有扎堆的杂草,以及纵横交错的蔓藤。四周安静的可怕,连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喘气都很费劲。 安静…… 齐翌瞳孔扩张,才发现虫鸣蛙声不知不觉间停了,四周除了他的粗重的呼吸声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栋楼有问题!大问题!”齐翌有些慌乱,忙开口喊道:“老池!老池听到没有!姬队!毛主任!你们在不在?” “在!”沉闷的回应自楼上传来,让齐翌稍微踏实了几分。 咚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自上而下,不一会儿就看到老池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了下来。 跑到齐翌身前,他气喘吁吁的问:“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 “暗室有点问题。”看见老池,齐翌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虽然这会儿的他看着更狼狈了,浑身湿透不说,裤腿膝盖的位置还多了几片绿痕。 显然,他成功爬上露台,但并不轻松。 抬手指着暗室方向,齐翌说:“有人拍了我在暗室的照片,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照片放到了我的相册里。” 老池满脸懵逼:“拍照片?怎么可能?就你一个人在暗室,我们仨都在露台……等等,这栋楼里还有人?” “还有人?”姬承鹏两人也并肩走下来,他恰好听到老池最后一句话,忙问道:“在哪呢?看到他了吗?” 齐翌摇头,把照片的事又给他俩说了遍。 “大概是有人躲在附近,”姬承鹏表情严肃:“走,我们出去看看!外边林子很容易遗留痕迹,大家好好找找。” 嫌疑人很可能就在附近,他们都顾不得楼里的痕迹了,纷纷冲出了楼外。 “我艹!”刚冲出烂尾楼,姬承鹏就瞪大眼骂道:“猴呢?老子那么大一只猴呢?” 第36章 分兵 齐翌心里咯噔一声,跑出烂尾楼大门,就看见原本被绑在矮树上的猴儿不见了,树底下只剩下几截被割断的细绳。 他走到树下,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的绳子:“毛毛糙糙的,中间略微突出,断面整体呈现为楔形,用的是剪刀,这把剪刀还有点钝了。” “那只猴绝对有问题!”姬承鹏站在一边,咬牙切齿:“刚刚就不该嫌麻烦,应该先把它装回车上去!” “那你车可能就被砸了。”毛宁安还算理智:“这家伙胆子也忒肥了,居然敢回来,在我们眼皮底下拍照片发给齐翌。” 姬承鹏转过身问齐翌:“照片从哪来的?” “不知道。”齐翌站起身,把手机拿出来,翻出照片扔给姬承鹏:“微信、秋秋都没收到,蓝牙也没有。他即使用这种方法把照片传给我,我不下载照片也不该直接就在我相册里。” 这大夏天的,姬承鹏也看得汗毛直立,老池和毛宁安也围过来看,姬承鹏问:“你手机会不会是中病毒了?” “有可能,回头让晓渝帮我检查下。”齐翌趴着矮树:“先看看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毛宁安看过照片,蹲在树根处检查了会儿,又拍了几张照片:“黄土上有几枚足迹,但都是我们几个留下的。我今天才刚刚甄别过我们在现场留下的痕迹,不会认错。” “怎么会?”老池不能理解:“他还能踏雪无痕?” 齐翌盯着头顶被蹭掉了一块皮的树枝:“你们知道人猿泰山么?” “什么意思?” “他大概是从树枝上荡过来了。”齐翌抬手,推了推树枝:“这几颗比较粗的树枝都被压弯了。” “荡过来?” 毛宁安站起身,直接抓着树枝爬了上去:“确实,枝桠弯曲程度不太正常,而且枝干上留下了局部鞋印,看纹路和天台上的很像。” 姬承鹏:“这家伙身手不错啊,不但能通过几根蔓藤爬上天台,还能足不沾地的在几颗矮树之间移动,救走猴子。” 听他说到天台,齐翌看向老池:“怎么样,你爬上去了吗?” 老池看着地面,右脚忍不住退了一小步:“成功了,但过程不很顺利,失败了好几次。” 齐翌看了他一眼:“连你都差点失败?裤腿提起来我看看。” “嗯。”老池提起裤腿,膝盖上磕破皮了,伤口有点黏在裤子上。 “如果是绳子还好,不蹬墙我也能直接爬到上面。但蔓藤没法,上面都是水和泥,这些藤子又不是很稳,想爬的话一次得抓好多根,很难借力。” 老池正要放下裤子,齐翌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创可贴:“等等!处理下伤口。” 姬承鹏接话:“我怀疑凶手很擅长攀岩,不是专业选手,也是经验丰富的业余爱好者。” 树上的毛宁安脑袋往下勾:“正好凌晨玩游戏那帮学生都是户外社团的,会不会是他们?” “不太可能,”姬承鹏说:“他们所谓的户外,无外乎爬爬山,游游江,凑钱四处去旅游旅游,实际上,这帮学生没有一个掌握了正儿八经的户外技能,更别说攀岩了。” 老池快速的贴好创可贴:“师父说得对,户外其实很烧钱,我前几年才把装备配齐,别说他们了。” 毛宁安拍完照片,从树上跳了下来:“现在怎么办?还继续查吗?” “查!”老池舌头扫过后槽牙,那些学生的死状还历历在目:“他肯定还在林子里,走不远,现在追上去,说不定能逮到。” “不行!这片林子说大不大,但你方向感太差,在夜里太危险了。” “我跟你一起。”姬承鹏说到:“总不能真的让嫌疑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了。” 老池把腰上的枪套摘下,连着里头的配枪及备用弹匣都一块塞进齐翌怀里。 “你……!”齐翌:“又干这种事,你拿回去!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老池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害!拿着吧,嫌疑人说不定还会兜回来,你和老毛两个人留在这,不给你们把枪的话我真不放心。” 姬承鹏也跟着说道:“收下吧,回去了我会向王支队说明情况。我们四个现在都是执勤状态,没那么多顾虑。” “这……行!”有姬承鹏背书,齐翌犹豫两秒,也就不再拒绝了。 他把枪套挂在了自己腰间,并提醒:“林子里应该有信号,实在不行就对讲机联系,还是联系不上可以用手电,三长两短是危险,两长两短是有发现,但我们不能保证刚好能看到。” “没问题。” “还有,你们如果能一直顺着痕迹往下找自然最好,如果痕迹中断了,你们就直接去芦苇荡那看看。‘芦苇怪圈’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那里应该有他频繁活动的痕迹,可能是藏身之处。” 姬承鹏郑重点头:“知道了。你们俩也注意安全,该开枪就开枪,不要顾虑太多。” 齐翌嗯一声,把自己的电击器交给毛宁安,随后掏出口袋里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你俩分了喝吧,追击最耗体力,别脱水了。” 老池也不客气,笑着接过,吨吨灌了两口,递给姬承鹏。 喝完水,姬承鹏挥挥手带着老池钻进了树林。 毛宁安看向齐翌:“那我们?” 他虽然年纪大,但向来没什么主见,当痕检员几十年来都是别人让他查哪他查哪。 “去暗间门口查查吧,他站在那里拍照,肯定要留下痕迹的,说不定还有汗渍。” 提到汗渍,毛宁安立刻来了精神——与口水一样,在刑事侦查中,汗液也是重要的特异性物质,根据其中的氨基酸谱,可以很轻易的区分出不同人。 “走走走!”他转身往烂尾楼走去。 齐翌也跟了上去。 很快来到暗室之外,感受着里头缓缓涌出的热浪,齐翌抬手,擦去脸上大汗,避免对检查产生干扰,跟着掏出手机,想根据照片角度来找到嫌疑人刚刚拍照的位置。 但刚打开相册,他表情就僵住了。 相册里又多了一张照片,拍的是他们四人围着矮树的情景…… 第37章 神出鬼没 “怎么了?”见齐翌半天不动弹,毛宁安问。 齐翌手机前倾,幽幽的光在黑暗中尤其刺眼,照得两人脸色发白:“我相册里又多了张照片。” “嘶……”看清楚照片,毛宁安像牙疼一样,吸了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他当时就在我们身后不远?这…… 不对啊,看照片,当时除了池宇贤之外,你、我、姬队都在回头看镜头的方向,如果有人在拍照的话,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齐翌收回手机,看向拍照片的地方:“这就是古怪的地方。看情景,‘他’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正好说到爬上天台的事,我们仨都回头看烂尾楼了。” 毛宁安:“今晚虽是阴天,但这会儿月光很亮,外面不至于连个大活人站在那都看不见。” 说完之后,他又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在这里找汗渍,还是出去看看?” “查汗渍!”齐翌紧握着手机,手上的筋肉线条清晰:“你查,我在旁边守着。他很可能还要拍照发给我,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拍的!” “行!” 齐翌捏着手电走进暗室,用手电扫视一圈,确定里面没人后,转过身背靠暗室,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不时扭动脖子扫视四周情况。 时不时的,他脑袋里会闪过那照片的内容。 收到的两张照片区别很大。 暗室里那张绝对经过hdr或类似技术的处理,照片动态范围极大,清晰度极高,除了构图比较垃圾外,硬素质几乎可比电影海报。 但第二张照片就差很多,噪点一大堆,暗处涂抹严重,只能勉强拍到人而已,相机的素质明显非常一般。 拍摄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警告吗?还是挑衅? 话说回来,这两个月受到的挑衅比从警这么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他们究竟想要什么东西? 过了七八分钟,齐翌太阳穴随着心跳一涨一涨的疼,仿佛随时要炸开。 他知道,这是因为缺水导致的头疼,是中暑的征兆。 他抬起手机看了一眼,相册里没有新的照片,不知道对面已经走了,还是找不到机…… 刚想到这,他眼睁睁的看着相册末尾多了张小照片,他点开一看,发现照片上的他正低头看手机,而属于毛宁安的模糊轮廓正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查汗渍。 看拍照方向…… 楼梯间! 他猛地扭头,电筒也迅速的切换强光模式,照向楼梯间,强光下,小小的楼梯间瞬间变得惨白透亮。 连个鬼影都没有。 “怎么了?”毛宁安抬起头:“又收到照片了?” 齐翌没直接回答:“我过去看看,你继续查,有动静就喊我。” “好。” 齐翌右手拔出手枪架在左腕上,左手反持手电,又切换回普通亮度,一步步的朝着楼梯间走去。 拍照人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上楼或跑出去,只可能躲在楼梯背后,那么…… 齐翌忽然加快脚步,枪已经打开保险栓,手指已经搭在扳机上,手电往楼梯背后的阴暗角落一扫! 没人? 他瞪大双眼,呼吸急促,脑瓜子嗡嗡的。 怎么可能? 从低头看手机到收到照片抬头看,绝不超过五秒钟。这么短的时间,拍摄的人并非不能抽身离开,但脚步声绝对盖不住,在虫鸣蛙叫都已消失的绝对寂静的此刻,不可能瞒过齐翌的耳朵。 齐翌手心出了不少汗,他呆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晌,转过身,就看到毛宁安关切的往这边看。 齐翌摇了摇头,走回原位,又照一遍暗室,再扫一眼手机,抬眼直视前方,才开口说:“不在……又让他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毛宁安没想太多,宽慰他说:“至少证明你的思路没错,他就待在这附近,而且还在挑衅我们,多试几次总能抓住他的。” 齐翌没解释太多,毛宁安脸色苍白,整个人像刚从水里走出来一样,他不想将恐惧和压抑等负面情绪传给他。 毛宁安继续低头检查。齐翌则继续像个保镖一样,扭动脖子环视左右,他现在甚至都不敢看手机,只能用余光时不时的瞥眼相册。 既然嫌疑人能在五秒的时间内逃走,那就一秒的空档都不留给他,看他这次往哪…… 艹! 又来了张照片,看方位还是在楼梯间。 齐翌都要被逼疯了,气急败坏的跑过去,手电对着楼梯间一阵乱扫,但这儿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东西? 毛宁安又关心的扭头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努力平复心情,齐翌一寸寸的将楼梯间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痕迹之后,又走回原处。 再低头看一眼照片,他发现照片上的自己恰巧挪向了另一边。 所以他就错过了这么短短的半秒钟? 而且这次为什么又是楼梯间?他当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真躲上楼了吗?还是说,他就躲在上半截楼梯那儿,用类似自拍杆之类的工具把手机放下来拍照? 嗯?自拍杆?那确实能在半秒钟之类悄无声息的收回去,而且这么细小的手机和竿子,如果恰好是黑色的,确实很难被发现。 齐翌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毛宁安疑惑又紧张的看过去,别说直面疑云的齐翌,他都要被现场诡异的氛围逼疯了。 齐翌再次轻声说没事,暗暗指了指自己手机,又指了指毛宁安,勾了勾手。 毛宁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掏出自己手机递给他。 他果然没记错,毛宁安用的是“有为”最新款p系列,视频录制也带超级夜景功能,可用性极高。 打开录像,齐翌将手机别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摄像头正对准楼梯间,警惕的看着四周,余光时不时瞥一眼自己手机。 他这次信心满满,嫌疑人要再敢偷拍并传照片过来,他就让毛宁安在楼梯口堵着,他掏枪上去逮人。 齐翌无视大脑传来的阵阵胀痛,目光锐利如刀,大半注意力都落在了楼梯口。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毛宁安还在查着线索。毛宁安也是定力十足,虽然感觉氛围诡异,依然全神投入自己的工作中。 可十多分钟了,他仍然没有发现,找到汗渍的希望恐怕不大。 不知过了多久,齐翌身子忽然绷紧,他双眼捕捉到上半截楼梯边缘多了团漆黑的东西,并正在缓缓往下探。 “逮到你了!”齐翌握紧了手枪把手,微微弯腰,准备冲出去。 正这时,他惊觉脖子一凉。 身后的热浪中,似乎夹杂着一股冷风,悄无声息的缠上他后背…… (\/\/89_\/) 1秒记住网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38章 歼敌 齐翌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了。 不等他回头,右腕便被一只钢钳般的大手箍住,同时后腰一疼,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他的肾脏位置,紧跟着肩膀微沉,耳边传来沙哑的声音:“别动。” 毛宁安猛地抽出电击器,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齐翌余光瞥见一个黑影站在他身后,他右手忽地发力,手腕勉强勾起,枪口朝身后果断扣动扳机。 砰! “啊!操!妈卖批!日你仙人!” 身后男子发出怒吼,往后退了两步,齐翌感觉到身后抵着他的东西一松,骤然转身,才发现自己身后蜷着个面色扭曲的彪形大汉。 他右腿中了枪,吃痛之下,不自觉的蹲下身子,但五指依然紧紧箍着齐翌手腕。 齐翌立刻丢掉手机,把枪换到左手中,抢在壮汉之前将枪口摁在他眉心处,厉喝道:“别动!” 反应不慢的毛宁安同样迈开小碎步跑过来。 壮汉满面狰狞,忽地探手抓向刚因剧痛撒手而落在地上的短枪,发狠道:“臭条子!一起死吧!” 砰! 齐翌调转枪口,一枪正中他探出的小臂,他又是一声惨叫,再抓不住齐翌手腕,巴掌本能的捂着小臂嗷嗷乱叫。 这个距离,枪又快又准。 手上的枪继续指着壮汉,齐翌往边上挪了两步,一脚将他的短枪踢远,同时果决而急促的喊:“毛!上!” 壮汉虽然中了两枪,但小腿那下角度不是太好,子弹似乎只擦掉他一小块皮肉,而左手小臂虽然伤的严重,但等他缓过劲来,对齐翌两人依然有不小的威胁。 毛宁安直接对着壮汉伸出电击器。 壮汉仍不肯束手就擒,探手抓向电击器,但没用,毛宁安一按按钮,他便惨叫着抖成了筛子。 松开按钮,壮汉本能的撒了手,胳膊软软的落了下去。 毛宁安果断地再次往前跨步,将电击器抵住他的脖子,摁下开光。 啪啪啪啪! 壮汉抖的直翻白眼,终于昏了过去。 齐翌上前,给他上了手铐,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毛宁安也差不多,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刚那一下把他俩都吓坏了。 扭头看向楼梯间,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早就收回去了。 挣扎着站起身,齐翌捡起被踢远的枪,看了眼,是把被锯短的霰弹猎枪。齐翌将枪交给毛宁安保管,走向楼梯间,抓起腰间的对讲机呼唤道:“姬队、老池,收到请回答。” “收到!”老池的声音很快传来:“你们那边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了枪声。” “抓到一名歹徒,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没发现,我们刚到芦苇荡,听到枪声后正在往回赶。我还犹豫要不要呼你们,又怕对你们造成干扰……枪声响了两下,真没事?” “真没事,但这边似乎还藏着个歹徒……你们先回来吧!” “好,五分钟内到,你们自己小心点,别冒险!” 芦苇荡那边或许还有歹徒,但不一定能抓到,自然得优先考虑逮住这边的。 收起对讲机,齐翌已走到了楼梯间处,他犹豫片刻,抬腿往上走到了拐角处,随后转过身朝上看。 上面什么也没有,那个人大概往上面走了。 齐翌不打算继续往前,他下了楼,跟毛宁安会和。 歹徒被逼狠了说不定会直接跳楼,毕竟从二楼跳下松软的草地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倒不如给他留点余地,就这么将他堵在楼上,等姬承鹏和老池回来了再说,。 但齐翌小瞧了对方。 很快,他就听到楼外传来一声沉闷的轻响。声音是从北边传来的,那里是露台的方向。 齐翌意识到拍摄者可能跳楼了,给毛宁安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追出去。 他抓着蔓藤滑下去了? 齐翌迅速右拐,看见一个长发的纤细背影快速朝林子里冲。 女的? 顾不上多想,齐翌忙往上追,朝天开了一枪,喊道:“站住!” 那人被吓得一个踉跄,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脚下反而更快了几分。 齐翌向来是个果断的狠人,见她不管不顾,抬枪指着她后背。 砰砰砰……砰砰! 齐翌连续开了几枪,两人隔着有十多米,他枪法又比较一般,快速奔跑中更没什么准头,开了六枪才打中她后背,她惨叫着往前扑了出去,摔在地上。 齐翌追上去,他看到红色的血很快从女人肩膀渗出,女人转过身,挣扎着从口袋里摸出把刀。 齐翌刚欲出声,就见她露出狞笑,调转匕首朝着自己心窝狠狠扎下,而后用力拧了半圈,将刀拔出,一簇血箭自她胸口喷涌而出,射了齐翌一脸。 事情发生的太快,齐翌整个人都呆住了。 黏腻的血腥味充斥着齐翌的呼吸,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一直跟尸体打交道,怎么会怕这个。 他震惊的是,人命不同于小鸡小狗,她为什么可以轻易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又是什么样的组织会下这样的命令? 对讲机传来毛宁安急切的呼喊声:“齐翌!怎么回事?你没事吧?怎么接连几道枪响?” 齐翌回过神来,用力的抹把脸,抹去满脸鲜血,抓起对讲机说:“有名女性歹徒,死了。” 话音刚落,林子里又传出沙沙异响,齐翌的心又立马悬了起来,忙转身举枪喝道:“谁!出来!” “老齐?是我!”老池端着枪从林子里跳了出来,估计是因为他枪法好,姬承鹏把自己的配枪给他了。 齐翌放下枪,心彻底落了地。 老池还没站稳,就发现齐翌满身满脸都是血,只留下两个黑黑的眼珠子,连忙跑了过来:“你受伤了?” “没,她的血。”齐翌又抹了把脸,把枪还给老池:“这女人被我打中一枪,自杀了。” 说完他看向女子。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女人已经失去意识,她双目紧闭,胸口起伏极其微弱,心窝处往外冒的血柱也成了细流。 她对自己下手太狠,不但扎中心脏,居然还拧了把,这样的伤势根本没法救。 “自杀?”老池惊了:“我还以为是你打死了她……居然自杀?失心疯了吗?” 第39章 暗道 烂尾楼里,齐翌刚刚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经过,包括他的发现、猜想及遭遇壮汉袭击后的所有事情都跟他们讲了。 事情不多,但信息量太大,他们都需要时间消化。 一边说着,齐翌蹲下身检查壮汉伤口。 他右腿小腿肚子被擦掉了一节小拇指大的血肉,左手正中小臂中部,被射了个对穿,比较严重,看位置应该是从尺骨和桡骨中间穿了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但不管怎样,这只手一段时间内肯定废了,子弹造成的空腔效应会对他小臂肌肉造成极大的损伤,十有八九会丧失功能,落下终身残疾,运气不好甚至可能需要截肢。 齐翌撕下他的衣服给他简单进行了止血包扎,想到自杀的女人,他还是不太放心,又掰开他的嘴仔细检查了下。 无视他熏人的口臭,齐翌仔细看过他每一颗牙齿,确定没有传说中的毒囊,这才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如果有毒囊这种东西,女子也不用扎自己心窝了。虽然客观上服毒可能比穿心痛苦的多,痛苦时间持续的也更久,但掏心窝子肯定需要更大的决心。 松开歹徒的嘴,齐翌嫌弃的伸手在他衣服上抹两把,又在现场找到两枚变形的弹头收好,齐翌才问:“支援什么时候能到?” 姬承鹏:“马上就到,王支队亲自带人来,这会儿已经在林子里了。嗯,老毛,你要不要先休息下?” “不用。”毛宁安走进暗室里,弓着腰,像头猎犬似得一寸寸往里查。 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刚刚要不是齐翌动作快,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俩,他作为痕检员,一直没帮上忙,心里着急。 歹徒不可能在暗室里凭空出现,意味着这栋小别野还藏有他们没有发现的秘密。 很快毛宁安头兴奋地喊了一声:“找到了,这里有脚印。” 齐翌搭着老池的肩膀站起来:“过去看看。” 鞋印非常浅淡,但瞒不过毛宁安的眼睛,他顺着脚印往前走,直到西南墙角停下。 齐翌微微眯眼,这一片正是他刚刚发现问题的地方,此处的血纹比他处要浅淡些。 他蹲下身小心摸索,指尖触碰到地面上有条肉眼难查的缝隙。 姬承鹏直接掏出匕首,在缝隙边缘用力翘两把,地砖松动,缝隙扩大不少,老池上前用力抬起一角,露出下面的入口。 “暗道?” 齐翌盯着水泥块检查了半天,然后向看怪物似得看了老池一眼,示意他撒手别硬抬,把巴掌插进撬开的缝隙当中,朝着墙壁方向用力推。 咔咔咔咔!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音,厚实的水泥块被推入墙下的空心“卡槽”中,露出个约三米深半米宽的浅井。 几人面面相觑,毛宁安面色潮红,呼哧呼哧喘着气。 他现在的状态很差,毕竟年纪不小了,在酷热难当的烂尾楼里,忍着暗室中传出的热浪硬蹲着查了小半个钟的痕迹,本就已相当难受,又强撑着在暗室里摸排了一圈,这会已濒临极限。 姬承鹏招呼他:“老毛,等会儿王支队到了你就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 毛宁安摆摆手:“我去客厅凉会儿,这里太热了。” “别走太远。” 毛宁安一走,姬承鹏又看向齐翌:“等会儿你有什么打算?送歹徒去医院还是留下?” “留下,”齐翌毫不迟疑:“暗室里居然有条暗道,我想看看它通往哪里。” 袭击齐翌的歹徒,就是通过暗道进入的暗室。不得不说,暗道入口相当隐蔽,与周围地面浑然一体,他们几次检查居然都没发现地面上的缝隙,技术堪称高超绝伦。 最关键的在于,老池推开水泥块时分明有巨大的噪音,但歹徒出现之前齐翌没听到任何动静。 这让齐翌联想到了之前莫名滑出的尸柜,他觉得二者应该是同种原理。 老池往暗室里瞥了眼,犹豫一阵后,说:“不会是盗洞吧?” 齐翌:??? “你小说看多了吧?盗洞?” “真的很有可能啊,”老池说:“你想,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起房子,房子里偏偏又有个密不透风的暗室,荒废这么多年了,房子里别的地方都满是杂草、蔓藤、青苔这些,就这里寸草不生,这肯定有问题啊,更别说里面还有条暗道。” 这话乍听起来居然还有点道理。 齐翌指着地面上的鬼画符:“那这玩意儿怎么解释?别告诉我下边有粽子,需要这玩意儿来镇压它们。” 老池眨眨眼:“可能只是图个心理安慰?” “如果真的是盗墓贼,他们就该好好把这里藏起来,就算要起房子也不会起这种别墅样式惹人注目,秘密被发现了要杀人灭口,也只会把尸体拖进墓穴里,营造成失踪案而不是杀人案,更不可能在有问题的暗室拿血画什么符,甚至就连热搜可能都是他们弄的。 我看他们非但没有半点隐藏这地方的意思,反而生怕我们警察注意不到,你跟我说这里有盗洞,他们是盗墓贼?你不如说他们是鞋教组织,在这里举行某种邪恶仪式来的靠谱。” 姬承鹏深以为然:“收收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办案靠的是逻辑不是想象力。” “哦。”老池不哔哔了。 说话间,外边传来了阵阵嘈杂,姬承鹏立刻起身:“应该是王支队他们来了。” 王支队打头的一群刑警鱼贯而入,他们还带来了加了大量冰块的绿豆汤和无线风扇,给齐翌他们解暑降温。 王支队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歹徒和女尸,没多说什么,招了招手示意民警们给齐翌四人打碗绿豆汤,然后才安排人手去处理歹徒。 老池接过碗美滋滋的灌了两口:“这汤哪来的?” “出警时刚好看到看到有家店在卖,我直接连桶收了。”王支队说:“也有冰阔落和冰红茶,自己拿。” 说完之后,他看向毛宁安:“没事吧老毛?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没事,这会儿舒服多了。”毛宁安拿着小电扇对着脸吹,又喝了两瓶正气水才觉得好了不少。 但王支队担心他身体遭不住,还是让他去了医院。送走毛宁安和歹徒,王支队才走到齐翌边上。 齐翌主动说:“我又用了老池的枪,而且开了九枪。一枪打腿,一枪打手,一枪朝天,五枪打空,一枪中了女歹徒后心。” “执法记录仪开着吗?” “全程开着的。” “那就好,回头交份用枪报告和情况说明。”王支队点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具体讲讲。” 齐翌将他们抵达此地的事,从姬承鹏抓住猴子,一直到女子自杀身亡,全都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他。 王支队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扭头看向暗室:“偷拍和地道么……” “还有个问题,”齐翌补充道:“借助毛主任的手机,我很确信对方偷拍的工具就是自拍杆和手机,另外肯定还有一台非常专业的相讥,但我们没找到工具,两个歹徒身上除了凶器外什么都没带。” 王支队反应很快:“楼上还有夹层?” 第40章 方向 齐翌语气笃定:“肯定有。” “这帮家伙,所图非小啊。”王支队叹息:“多事之秋。” 齐翌默然。可不是多事之秋,往常几年难得一见的大案诡案,在这三个月里接连发生,王支队愁的发际线都往上移了好几公分。 再这样下去,支队长搞不好都要换人了。 叹息完,王支队摸出对讲机,让楼上搜查民警多留意各处是否有夹层。 良久,他站起身问:“都缓过来没有?缓过来了,咱们一块下地道看看。” 齐翌默默往口袋里揣了瓶盐汽水,点头。老池和姬承鹏也有样学样,拿了瓶水都看向王支队,就等他发号施令。 王支队走到暗道边,伸头问里边民警:“里面什么情况?” “暗道深三米左右,有垂直梯向下,之后为一路向东的弧形通道,高约两米,宽约一米五,砌了水泥,另外,每隔一段就有沉重柱支撑,结构还算稳固,具体情况不明,不知到通向哪里。” “还砌了墙,工程不小啊。”王支队冷笑起来:“走,下去看看。” 暗道里又闷又潮,但并不太热,可能是因为厚厚的土层隔绝了热量。 通道看着也有些年头了,水泥已经开裂,每隔一段距离,还有水珠滴滴答答的渗落。 因为常年无光,通道里没长植被,倒是长了不少野生菌,放眼望去基本全是毒蕈,手电光扫过,偶尔还能看到蚯蚓之类的生物。 “这里感觉挖了有十多年了,会不会塌啊?”老池打头阵,他越想越不对劲,又问道:“挖的又长又深,不会真的是盗洞吧?” “你家盗洞挖这么开阔?”暗道里,手电的光将人影拉扯的忽大忽小,齐翌用电击棒敲了敲墙壁,水泥混着土块扑簌簌的往下落:“又不是拍电影,也不是挖始皇陵,正儿八经的盗洞能勉强爬行就不错了,不会费这劲挖那么大,更不会砌水泥墙。” 姬承鹏殿后,声音低沉:“安心带路,别瞎猜。” 老池挺怕自己师父的,缩了缩脖子继续往前面走。 四人继续前行,但走的速度不快,老池时不时会停下摁打火机,根据火苗燃烧的情况判断氧气浓度。 在这种环境下,几个人越来越压抑。 王支队冷不丁的问:“对这条暗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齐翌率先接腔:“刚有一点老池没说错,通道至少十多年历史了,又修建在烂尾楼的暗室之中,两者密不可分。” 姬承鹏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可能和案子有关,那几个学生可能是撞破了藏在烂尾楼中的大秘密,才会惨遭杀害。” “我的看法跟姬队相反,”齐翌反对:“深更半夜跑到烂尾楼里玩怪谈游戏,勉强可以用胆子肥找刺激解释,但他们不可能在极高温的暗室中逗留那么久,更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在滚烫的地面坐下,还不留半点汗渍。 很明显,他们昨天玩游戏的时候,暗室里绝对算不上热,这本身就很有问题,再结合暗室内以血画成的巨大阵符,死者与游戏中一致的死法,烂尾楼北面乌鸦形状的‘芦苇怪圈’及乌鸦眼中的肢体稻草人,再加上莫名其妙的热搜,今晚的偷拍和袭击…… 我更倾向于认为,这不是意外撞破秘密而惨遭杀害,而是将学生们骗过来杀。他们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那几个孩子,乃至我们,都是被他们选中用来进行仪式的棋子。凶手可能对顾钊特别厌恶,在杀害他的时候手段上加了码。 综上,我认为之后的调查方向除了加紧对抓获的歹徒展开讯问外,还应该重点围绕顾钊展开,查查他最近跟什么人走的比较近,我怀疑他是被凶手蛊惑了,才会组织这场游戏。” 姬承鹏琢磨两秒,点头:“顾钊确实是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我会让兄弟们在现在的基础上加大力度。” “烂尾楼和地道也要重点查,”齐翌又补充说:“找不到房主就找施工工人,必要时可以面向社会有偿征集线索,看到悬赏公告的施工工人自然会联系我们,不要怕打草惊蛇,他们都敢主动出击了,没那么容易被吓退。他们可能巴不得把事情再搞大点。” 王支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接连发生几次大案,齐翌的大局观有了十足的成长,已经完全学会跳出法医尸检、走访侦查和常规技术的桎梏了。 悬赏是个常用的好手段,只是很多刑警总畏畏缩缩,又把握不好分寸,没有针对性。 说着说着,老池忽然停下脚步:“到头了,前面是个井,和烂尾楼里的结构一样。” 齐翌抬手看手环,走了差不多一千五百多米,考虑到地下没信号,可能会存在一定的误差。 一千多米的宽阔地道,还铺设了水泥,这么大的工程参与施工的人绝对不少,时间上也不会太短,不可能密不透风,悬赏说不定能有收获。 老池打着手电往上照了照:“差不多也是三米来高……出口可能有危险,我先上去探探风,你们注意安全……” “既然有危险,急着上去干嘛?”王支队摸出一个手机似的黑匣子,摆弄了一阵:“好了,定位信号已发出,等着兄弟们从上边赶来策应吧。” 老池目瞪狗呆。 他都做好被人埋伏冲上去冒着枪林弹雨血战一场的准备了,结果王支队忽然来了句喊外援? 静静的等了大约十分钟,老池耳朵一动:“有动静!” 他这方面的经验相当丰富,他连忙后退两步,藏在通道后面,端枪戒备。 姬承鹏和王支队也同时掏枪,莫得配枪的齐翌只能退到他们身后,握紧自己的电击器。 咚~咚~咚咚!咚~ 两长两短一长的敲击声自头顶响起,王支队表情一松,放下枪说:“自己人。” 出口很快就被掀开,一束光自上透下,罗尤勇的声音传来:“王支队?” “是我们。”王支队沉声回答:“外面什么情况?” “没什么特别的,出口在树林里,上面是块井盖,被黄土覆盖着,还有些奄了吧唧的杂草长在上面掩人耳目。”罗尤勇回答:“不过……这里距离那个被割出乌鸦图的芦苇荡很近,或者说就在边缘。” “芦苇荡?”齐翌微愣,暗道不是一路向东吗?怎么会来到烂尾楼北边的芦苇荡?地道兜了个圈?怪不得距离不对…… 正思索着,上边的罗尤勇忽然传来声惊叫:“卧槽,哪来这么多乌鸦?大家小心!” 齐翌脸色微变:“乌鸦?” 第41章 要素察觉 老池一马当先,猛地抓着垂直扶梯蹿出暗道,接着脸都绿了,骂骂咧咧的收起抢,拔出警棍。 对付这种玩意儿,枪没有警棍好使。 齐翌他们也跟着爬出暗道。 青灰色的天空下,乌鸦在芦苇荡的上空盘旋着,乌泱泱一片,遮天蔽日。 黑色的羽毛扑簌簌的落下来,眼前的场景诡异又熟悉,几个人都忘记说话,只觉得心惊肉跳。 姬承鹏虚挥警棍壮胆,提醒道:“大家小心,这些乌鸦是会攻击人的!王支队,我们要不要退回暗道?” 王支队抬头看着乌鸦群,抬起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没一会儿的功夫,乌鸦群振翅而飞,一个劲儿的往东南方向飞,不一会儿一大群乌鸦就都跑没影了,只留下一地鸟粪,罗尤勇比较霉,肩膀上中了招,正恶心的用纸擦着。 它们仿佛并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在赶路。 齐翌放松下来,才发现后背又湿了一片。 王支队脸色黑的像块碳一样,他多次耳闻乌鸦事件,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感触上完全不一样,那种心惊胆战又透露着诡异的感觉让他极不好受。 “这群乌鸦哪里来的?” 罗尤勇:“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趴在地上跟王队通话呢,还是边上兄弟提醒我我才察觉不对的。” 有名刑警抬手指着西北边:“好像是从芦苇荡那边飞过来的,规模很大,黑压压一片,往东南那边飞。” 齐翌问:“无人机带了吗?” “没……” “那算了。”他还想派无人机去看看。 先是猴子又是乌鸦,齐翌感觉这套路太过熟悉,让他想起了诡影和冒牌货,但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王支队左右扫视一圈,包括他在内,现场一共十名民警,搜查的话差不多也够了。 “都散开在附近看看,出口在这里肯定有他的理由,大家小心一点,嫌疑人的据点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然而…… 足足搜查了三个多小时,连芦苇荡都用上午留在岸边的橡皮艇搜了一遍,除了逮到七八只落单的乌鸦,拍到了两只仓皇逃窜的峨眉猴照片外,锤子都没发现。 大家都有点失落,那出口仿佛真没什么深意,纯粹挖到哪算哪……搜了一圈没有结果,大家又围在一起把剩下的绿豆汤分了。 只有齐翌,他不这么觉得。他抱着手,不太合群的靠在树上,看着不远处的同事发呆。 柳树、芦苇、乌鸦,峨眉猴。窃尸案中,从高会城肚子里挖出的乌鸦身上带的所有要素全都齐全了。他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所以,这起怪谈游戏杀人案的幕后真凶果然是冒牌货团伙吗?他们疑似潜伏了十多天后,忽然这么高调猖獗的作案,究竟是为什么? 王支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在想什么?我看你在这棵树边上站了十分钟了。” 齐翌放下手,站直了,将窃尸案的乌鸦四要素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他听。 “也就是说,这里可能是冒牌货团伙的老巢?”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警服t恤,下面是藏蓝色的警裤,整个人近乎融入到黑暗里,只是声音依然理智。 “即使不是,也是重要据点之一,很可能也跟乌鸦有关。建议领导加派人手,彻查这片密林,这附近很可能还有暗道的出入口。” 王支队琢磨着齐翌的话,有些为难。 支队人手有限……这种玄玄乎乎的案子,在组织上最难办。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很难相信。 齐翌也不催,过了会儿王队才继续说:“你说的对,高会城、汪藏峰、冒牌货本人,还有本案的三名学生。不能继续下去了,如果支队搞不定,必须尽快向总队求援。再不拿下这个团伙,后果我们恐怕承担不起。”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此时已凌晨两点,周围刑警包括卷王齐翌在内都已难以避免的露出疲态:“今天就先到这吧,太晚了,大家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天亮了,我就会向分局汇报,然后发起动员,全力投入本案侦查!” “是!” “齐翌,明早你跟我一起去分局做报告。” “明白。” 调查行动到此结束,说来收获不小,却又被更大的迷雾所笼罩,每一名刑警的心情都很沉重。 …… 第二天一早,齐翌和王支队一起去了分局。 说是做汇报,实际就是挨老猪罗一顿屌,然后老猪罗阴着脸去汇报情况,完了王支队再拉齐翌去打报告…… 一轮艹……啊不是,一轮程序跑完,大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同一件事汇报了好几遍,齐翌忽然就理解了王支队。 “好了,别黑脸了。”王支队说:“我们现在多了将近四十多个警力,应该没有问题。这事你就不用多管了,我把侦查组交给你,你跟姬承鹏配合,一定要查出点东西出来,否则我没法向上面交代。” “明白。我等会就去他们接触接触……对了,昨天逮住的歹徒醒了吗?” “半夜就醒了,我带你过去看看。” 齐翌求之不得。 回到支队,他们直奔审讯室外,姬承鹏和另外一个民警正在里面审讯着壮汉。 姜晓渝也刚好过来。 王支队问:“查到什么了吗?” 姜晓渝摇头:“没有,连他们的身份都不清楚,我没有找到他们的信息,指纹库也没有他们的指纹。” 齐翌感到了棘手。 昨晚齐翌就搜过这俩歹徒,他们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钱包,身份证,手机等都没有找到。 姜晓渝接着说:“就很奇怪,这两个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只能看姬队这里能不能问出什么了。” 齐翌转过头,看向审讯室。 里面也不太乐观,壮汉始终冷笑着,一声都不吭,姬承鹏倒还保持着冷静,但老池明显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王支队不抱希望了:“我看玄。” 过了半个小时,姬承鹏从里面出来,看着几人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齐翌并不意外:“碰到狠人了。这对男女根本不怕死,果断自杀的女人不说,那男的也是个狠角,我拿枪指着他的眉心,还去抓掉在地上的枪。” “电视剧里那种死士吗?”姬承鹏喝了几口水,眼神发狠,腮边的横肉颤了颤:“没事,交给我,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你打算怎么办?” 齐翌颔首说道:“我打算先找张方,那场怪谈游戏的获胜者,本案唯一相对正常的参与人。” “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在表舅家,我安排了小秦他们暗中盯梢,你让小秦给你地址。” 第42章 喜欢 上午十一点二十分,长岸小区六栋一单元楼下,齐翌准确找到了小秦说的那辆银色suv,打开车门与老池一块钻入后排。 刚一落座,齐翌就问:“张方就住在这里?离他学校很近嘛。” “嗯,”小秦说:“这是他表舅租的房子,他表姐刚升高三, 学校已经暗戳戳的开始补习了,他舅妈去学校边上租了个单间陪读,房子正好空出两个房间,所以昨天下午张方的父母赶到后,就带着张方暂时借宿在这儿。” 齐翌满意点头:“调查的挺全面。昨晚到今天,没什么异常情况吧?” “没。昨天下午他爸妈赶到市精卫中心把他接回家就一直没出门, 计划下午再带他去做个检查。” “医生怎么说?” 小秦摸出笔记本翻了翻, 才对照着上边的笔记说:“和之前在区医院的结果一致,六名学生都得了群体性癔症,原因不明,怀疑可能是吸入了某种半衰期极短的致幻气体。 相比于其他五人,张方的症状要轻的多,只得了遗忘症,没有情绪障碍。但遗忘程度比我们想象中要高,不只是昨天凌晨时玩游戏的记忆,近半年的记忆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遗忘,目前短时和瞬时记忆也有一定影响,表现的非常健忘。” “记忆出现一定程度损伤吗……” 老池把头伸到前排座位的中间:“他爸妈怎么样?配合不?” “这……”小秦吞吞吐吐的:“我也没和他们接触过,王支队给我布置的任务是暗中盯梢,所以……” 齐翌拉着老池的衣服尾巴一把,让他老实坐着:“你们可以稍微休息会儿,玩玩游戏或者打个盹,再不然去吃个饭都可以,这边先交给我们吧。” “行!要给你们带份饭吗?” “不用,老池我们上去。” “好。” 一路上了四楼, 老池砰砰砰叩响了房门。 “哪个?” “刑侦支队民警,请问一下,张方在不在家?” 房门很快被打开了,老池拿出证件,开门男子忙后退两步侧过身子,让他们进来:“在在在,快,请进,请进!张方!莫躺到起耍游戏了,警察找,快出来!” “你是张方的什么人?” “我是他表舅,张方,来了没得?” 刚进客厅坐下,就看见满脸青春痘的张方不情不愿的从房间里出来,看了一眼老池和齐翌,微微抿嘴,拉来条矮椅子坐下,一直低着头。 老池又问:“他爸妈在家吗?” 开门男子连连点头:“都在都在,要喊他们吗?” “喊一个就好了, 都来也行。”老池说道。张方还没成年,虽已满十六周岁, 属完全刑事责任人, 但保险起见老池还是决定让监护人陪同。 很快又有名中年男子从另一间卧室里出来,他看都没看张方,直接从儿子和茶几之间的空隙里挤进去,走到沙发边大马金刀的坐下,两手扶着膝盖操着方言说:“啥子事你们直接跟娃儿说就是了嘛,我们早就跟娃儿说过,能配活的肯定配活你们。” 齐翌闻言抬头盯着男子,这父亲当的有点太不像话,张方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毕竟牵扯进了命案之中,民警上门问话让他陪同他还不耐烦? 余光扫一眼张方,果然看见张方翻了个白眼,偷偷的撇嘴。 齐翌忽然有些理解这群孩子为什么酷爱追求刺激了。 想到这里,他又扫一眼张方表舅。 表舅会意,笑眯眯的说:“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们聊。妹夫,给警官泡杯茶。” “哎呀,你走你的嘛表舅锅!”张父摆摆手示意他走,又看向齐翌:“你们要问些啥子?抓紧问咯,我还要跟人谈生意。” 齐翌表情更冷漠了几分:“你可以继续在微信上谈,我们没什么要问你的,只需要你在场。” “要得嘛,那你们聊。”说着他当真摸出了手机,语音道:“哎呀老板不好意思,刚刚屋头有点事。哎呀那批货绝对好滴恨,你只管放心,活作了啷个多年,我不会坑你滴!” 齐翌冷冷的看着他:“麻烦打字。” “哎呀你管啷个球宽!”张父干脆往边上挪了一大截:“我打不来字,你们只管聊,我不影响你们。” 齐翌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这爹当的真是…… 或许在他看来,能丢下生意大老远赶回来就已经是最大的称职了吧。 老池这小暴脾气噌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说什么?你自己的孩子都这样了,你……”齐翌拉住老池,摇了摇头,再看向张方,就看到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挖鼻孔。 “张方是吗?”齐翌开口问。 他嗯一声,手指抽了出来,低头看两眼,往边上屈指一弹。 可能有些黏,一下没弹掉,他多弹了两把。 “昨天已经有民警问过你话,你说你昨天凌晨,和顾钊他们一块去江边的烂尾楼里玩了场游戏,是吗?” “对。” “什么游戏?” “没得名字,就规则类怪谈,顾钊发明的。” “谁组织发起的活动?” “顾钊。” “选的凌晨去烂尾楼玩?” “嗯。” “为什么选这个时间?” “他说这样才有感觉,确实比平时刺激很多。” “你跟顾钊关系怎么样?” “我个人觉得还行,但我看不惯他经常自以为是,还总是在女生面前开黄腔。” “嗯?” 张方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齐翌说:“你想问我淘汰掉顾钊的时候为啥子要说那么狠吧?其实也没啥子。我喜欢纪秀铃,他却说要把纪秀铃先煎后鲨,我心头不舒服,正好又淘汰掉了他,就怎么狠怎么来了。游戏嘛,我也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惨。” 齐翌有点意外:“你喜欢纪秀铃?” “是的嘛,她那么好看,我喜欢她多正常,顾钊也喜欢她,总开黄腔调戏她,有时还在私下里跟我们吹牛,说他觉得纪秀铃也喜欢他,只要他表白保准能成。我忍他很久了,朋友归朋友,这事我就是看不惯。” “那你喜欢纪秀铃的事儿,顾钊知道吗?” “不晓得,没人晓得,除了你们我谁都没说过。” 第43章 矛盾 张方有问必答,看起来很是配合,但齐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齐翌身子微微躬着,抬起眼看着张方的脸:“听你的意思,某种意义上说,顾钊其实算是你的情敌,对吗?” 这次张方回答的没那么干脆了。 他沉默了三五秒, 抬起头悄悄扫了眼他老爸,见他还是抱着手机说说笑笑,忍不住低头抿了抿唇,才回答说:“算是吧。” “你跟他关系挺好?” 张方反问:“情敌之间不能关系好吗?” 齐翌还真认真思索了会儿,试图跟他达成某种共鸣:“要看对那女人的感情到了哪一步吧。从你对他的态度来看,我觉得不能。” “嗯,这么说倒也没错。”张方说:“所以你可以理解为表面兄弟, 但我们曾经关系确实不错, 我也把他当朋友, 只是现在越看他越不爽而已。” “那你知道他和谁走的比较近吗?” “多了去了,他跟谁关系都好,人缘还蛮不错的,但也没见跟谁尤其好。” “最近呢?”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和大多数人都处的很好,都能说两句,但又好像都隔着点距离。” “他得罪过人吗?” “他从不得罪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虽然我不爽他,但也说不上得罪吧。”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跟他暗中藏有矛盾?” “不知道。” 就这样,一问一答,齐翌很快就把想问的问题给问完了。这个娃儿确实配合,但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提供的信息都太过表面且局限。 齐翌见不能从他身上取得想要的线索,不想再耗费时间,他直起身:“没有什么问题了,你要是想起什么要跟我们说的, 就再打电话给我们。” 他和老池要走,张方却叫住了他们:“警察叔叔,等等,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老池抢在齐翌之前开口:“你先说什么事,才知道能不能。” “你们是要去医院找我那几个同学吧?能不能顺便带我过去?下午我要去复查。” 他爸听到这话忽的眼前一亮,忙放下手机坐直身子:“啊对对对,警官,你们顺便带这娃儿一程呗?” 老池一愣,但还是点头:“可以顺路捎你们……。” “那太好了,娃儿就交给你们了!”他看向张方:“路上听警察叔叔的话,听到没有?” 老池:??? “你不一块去?” “哎呀,我这边太忙了,确实走不开。”他连连摇头:“交给你们,我放心!” 老池气得脸险些没绷住:“你们做家长的对娃是不是太不上心了点?” 他嘿嘿笑着,顾左右而言他:“警官,你是不晓得这年头赚点钱多难哦,呐,这单生意二十万,我最多赚五千。这娃儿成绩也一般,以后估计只能上民办, 这么大的单子我起码要跑十单才够他一年学费生活费,真的不容易。 说实在话,看到娃儿没什么事,我们也就放心了,已经买好了明天的机票。我们也想多陪陪孩子,没办法,还得赶回去签合同,不然一家老小吃喝都没着落。” 老池眉头皱的更深了,想说赚钱忙和漠不关心是两码事,但扫一眼低着头的张方,这话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这时,张方老汉又说:“警官,辛苦你们了,就当是为人民服务,你们可都是好警察,呵呵。” 齐翌沉着脸离开了张方家。 老池对张方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便也立刻跟上齐翌。 他老汉又摸出手机笑呵呵的说:“哎易老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真的有事……好的好的,等我回去了约顿饭,我请我请,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落下,他斜一眼门口方向,便把手机甩一边,沉着脸摸出烟塞嘴里,点上。 啪嗒一声响,卧室门同时也开了,一名看起来约四十来岁的女子走到他身边坐下,问:“人走了吗?” “走了。”他长吐口烟雾,满面怅然。 女子忧心忡忡:“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有。”他攥拳道:“‘伙夫’最近不太对劲,他可能已经怀疑我,甚至方儿这起案子搞不好都是他的试探和警告。当然,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绝对不能跟方儿走太近。只有这样,他才有一线生机。” 女子脸色灰败:“嫁给你,知道你的身份以后,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不起陪你一起死就是了,可是方儿他……俊哥,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吗?” “当卧底的,哪可能回头,只有他死或者我亡两条路罢了。” 他扭头看向门口,压低声音说:“齐翌,池宇贤,我听说过这两个人,可惜齐翌被盯上了,但退一步,托付给池宇贤或许也不错……” 女子抿唇:“我还是觉得我表哥更……” “你表哥确实是个正直的好人,但我怕连累人家。” 女子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她才再次开口,依然忧心忡忡:“那我们这么急慌慌的赶回来,会不会是个破绽?” “放心好了。”张俊掐灭烟头:“‘她’答应我安排个线人,今晚签合同交易。这样一来,我们火急火燎的赶回山江就是为了生意,见方儿只是顺带。” …… 车内,老池瞥一眼内后视镜,见张方依然眉眼低垂,不由问道:“娃儿,你妈呢?” 张方不答。 他显然对自己的父母特别失望,关于他们的话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老池心里窝着一股无明火,想骂一顿张方那不靠谱的爸妈,却又没有立场,干脆不说话了。 齐翌瞥了一眼后视镜,总觉得他爸不太对劲。 太矛盾了,明明在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来,偏偏到了以后又心系生意的模样,对张方漠不关心,而且在问话的时候,他眼睛还往这儿看了好几次…… 看来得想办法和他接触接触,找个什么理由?或者直接盯着他,等他落单时堵上去? 车里三人各有心思,一路无话。 一点半,市精神卫生中心,到了。 第44章 家庭 他们在精神卫生中心见到了其他学生,他们和张方一样,记忆存在缺失,而且相比张方他们的情绪还极不稳定,甚至有一人在问询中突发癫痫,例行问话不得不终止。 唯有许知燕相对正常些,她是游戏中唯二的女生之一,留着刺猬头,偏中性的五官满是大方英气。 她好像还留存着一些重要记忆。 “所以,关于那场游戏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是吗?” “也不是……我记得,罗荣昌好像是被我淘汰掉的。” 这话一出口,她的父母脸色骤变,尤其她妈,推着她胳膊一把,垮着脸嚷嚷:“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这话能乱讲……” 齐翌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常年跟尸体相处,经年累月养成了种诡异气质。 女人一怵,收回手不敢直视齐翌,也不敢再叨叨。 齐翌收回目光,他没能从之前的四个大孩子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好不容易发现许知燕似乎知道点什么,他不允许别人干扰。 齐翌的目光便又落回到她头上:“你确定吗?” 仔细回忆半晌,她迟疑着点点头:“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确实有模糊的印象。我记得那时候游戏才开始没多久,罗荣昌一直说热,没什么心思玩,我就干脆把他淘汰了。” “淘汰他时,你说了什么?有印象吗?” “有,但原话我忘记了,意思差不多是,既然他这么热,我就让他凉快凉快,干脆淹死吧。” 果然如此。 除了纪秀铃和顾钊之外,罗荣昌的死因也和游戏一致。 而她母亲急眼了:“你看看你!看看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书也不读,成天就知道出去野,你大半夜干什么不好你跑到荒山野岭,这下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以后……” “哦,你现在怪我咯。”女孩儿打断她:“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家,只在过年的时候好像很关心的问两句成绩,其他什么都不管,不在乎我开不开心,不管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理我的生活,现在出事了就是我的错?” “许知燕!”她父亲狠狠瞪她:“怎么跟你妈讲话的?” 女孩儿满不在乎的笑起来,眉眼挂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我就这么讲话,怎么了?你们不爱管我那就别管好了,顶多就是不上学,出来进厂打工我一样可以养活自己。” “你!”她爸被气炸了,一个箭步蹿上前,扬起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 啪! 老池眼疾手快,稳稳地抓住他的手腕,不咸不淡的说:“许先生,当着我们警察的面家暴,不合适吧?” 他讪讪的收回手,解释说:“警官,不是,我就是太激动……不不不,吓唬,对,我就是吓唬吓唬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少来!”许知燕抬起头侧过脸:“警察叔叔你别拦他,要打就让他打好了,从小到大十几年他打的还少么?我也不欠这一顿两顿,来呀,动手啊!” “你!”许父又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右手抬起指她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母亲眼泪咕噜噜往下掉,哽咽着说:“知燕!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我们……” “哦,还有你。”许知燕又面无表情的看向她:“母亲,好伟大哦,把弟弟带在身边手把手养着,再苦再累也少不了他那一份父爱母爱,可惜我就不行了,我这拖后腿的东西,根本不配有父母。” 许父彻底爆炸了:“许知燕!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你自己说说,我们什么时候少过你吃少过你穿,哪次不是你要什么我们给你什么,尽量满足你?” “是啊是啊,”许知燕阴阳怪气:“除了吃穿什么都少。” “你……!” 边上,老池一脸懵逼的看向齐翌,但看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便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别的方面齐翌倒确实靠得住,但人情世故这块,靠他还不如靠自己…… 老池看着这边,只要他们不动手,只是动动嘴皮子吵两句的话,他就不要插手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帮孩子和父母之间的感情,谁说得清楚。 说起来,这帮孩子的家庭关系都有点问题,或多或少罢了。其中张方家感觉是问题最大的,父母对娃儿漠不关心,娃儿对父母同样失望透顶;而许知燕家感觉则是矛盾最激烈的,听留守的兄弟说他们已经吵过几回了。 死去的三名孩子则不太好评估,单看父母的反应倒还算正常。 激烈的吵了几分钟后,许知燕三人似乎陷入了冷战阶段,一个个都不说话。 齐翌回魂:“吵完了?那我们继续?” 许知燕:…… 她似乎被噎了一下,半晌后才说:“你问吧。” “你知道游戏是谁组织的吗?” “顾钊,”许知燕说:“一个星期前,他就神神秘秘的说自己整了个规则类的怪谈游戏,张罗了很久,最后我们九个人报名。” “为什么选择三号凌晨做游戏?你们学校还没放假,而那天既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 许知燕斜了一眼自己父母,冷笑着反问:“是不是周末很重要吗?我们又不翘课,上课的时候补觉就好了。” 听到这话,她爸拳头硬了,但他早就被气昏了头,咬牙切齿的瞪了许知燕一眼,没吭声。 齐翌对她这种行为不予置评,继续问:“他一个人组织策划的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吧,也没见他提到其他人。” “游戏规则就是让你们互相残杀到只剩最后一个获胜者?” “差不多吧。”许知燕说:“我们通过进行笔仙、塔罗、四角游戏、背门鬼之类的单人获多人招灵游戏,只要成功尝试过后,就能获得一次抽卡机会,得到道具卡,分为攻击卡和防御卡两种。” “你们都进行过招灵游戏了?” “我印象里是。” “有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许知燕笑了:“哟,警察叔叔,你还信这些东西呐?哪有什么邪门的,也就图个刺激。” 齐翌追问:“所以你们真的没拍过合照,也没发过巨博?” 许知燕的笑容凝固了。 齐翌又继续问:“最近几天都是高温天气,受西晒影响暗室温度更高且热量难以散发,我们昨晚进去调查时发现里边至少有四十三四度,人在里面根本撑不了几分钟,你们玩游戏的时候,居然只有罗荣昌觉得热?” 许知燕的双眼渐渐瞪大,切换到一张空洞恐惧的脸,大热天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45章 再入密林 那场游戏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小姑娘之前失去了关于游戏的大部分记忆也就罢了,如今被齐翌点破,她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她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好像确实很热,我们走出林子,走到那栋楼面前的时候都满头大汗了,但之后……我真没有特别热的感觉, 可能是游戏比较刺激,也可能是我们太投入,没注意到这些。哦,罗荣昌说热,但也只有他提了一嘴,我们都觉得正常。” “那么……除了暗间, 房子里其它地方热吗?” “没印象, 也可能当时我们都没留意。” “你仔细回忆一下, 能不能想起其他不合常理的事情?” 许知燕想了半天:“我印象里,罗荣昌被淘汰后出去了一趟,他说太闷热了出去透透气,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很快就回来了,我记得纪秀铃还问过他,然后我们点了下人数,是九个人没错。” “点人数?”齐翌觉得不对劲:“你们跟他这么熟,纪秀铃又专门问到了他,不该直接看他在不在场吗?点人数是什么操作?” 许知燕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缓缓摇头:“不知道……想想是有些不对,但……” 齐翌明白了,或许游戏刚开始没多久,甚至可能他们刚到烂尾楼附近,这帮孩子的状态就出问题了,只是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对劲。 他们的记忆模糊的厉害,以至于若非齐翌提起,他们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眼看着没法从许知燕身上挖到更多信息,齐翌仍不死心,用自己不算贫瘠但也算不上渊博的心理学知识引导她回忆三号凌晨那场游戏的细节。 毕竟这姑娘是五名学生中最后一个,也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个能提供点信息的参与人了。 至于张方,他虽然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正常,但记得的情况也并不多,除了确定他“残忍杀害”顾钊的手法有“公报私仇”的成分在之外,没有其他的收获。 “除此之外,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许知燕摇了摇头。 被遗忘的记忆,哪有那么容易引导出来,齐翌竭力尝试,也不过得到了些无关痛痒还似是而非的信息,他不得不提出告辞。 考虑到许知燕和父母的关系,临走前,他特地嘱咐现场留守的民警多留意这间病房,避免他们前脚刚走,许知燕后脚就挨打。 精卫中心不同于一般的医院,病人们不加掩饰的情绪宣泄, 让人莫名压抑。 齐翌和老池在走廊上穿行,两个人都都走得不慢。 老池想起一个人:“要不要顺路去看看高乙恒?我听说他病的越来越严重了。” 齐翌脚下一顿:“去。” 两人并肩走到羁留病房,但都没进去, 只是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远远地看着高乙恒。 “医生说他可能活不过这个月了。”看守民警说:“他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都在问你解开谜团没有,然后又很失望的摇头,看着窗外,说那棵树又重新长出来了,他能一直看那棵树看到昏迷,现在又浑浑噩噩的。” 齐翌并未接茬,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高乙恒。 几个月过去,他已经病入膏肓,生命彻底迈入倒计时。最关键的是,他眼里已经没有了“睿智”的光了。 齐翌:“进去看看。” 看守的民警倒也没有拦他们,齐翌走到高乙恒病床前,他就像一根枯木,又干又黑。 “高乙恒,你还记得我吗?” 高乙恒看着齐翌,目光懵懂呆滞:“咿……呀呀……”他一说话口水就跟着往下面掉。 “你还记得静电的谜底吗?” 高乙恒傻笑着,伸手去摸齐翌皱着的眉头。 齐翌拿出手机,搜了宇智波鼬的照片,放在高乙恒眼前:“你还记得这个人吗?还有乌鸦,鬣狗……” 高乙恒还是没有反应,他收回手,缩回床上睡着了。 他已经无法与人正常沟通了。 四月份的时候,他只是逻辑异于常人,本身智力和记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而现在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说出口,就像牙牙学语的小孩。 齐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失智,看着他生活完全无法自理,身体机能退化。 高乙恒的模样让齐翌心里堵得慌,他脑海里浮现出的,高乙恒清醒时询问他是否解开静电之谜的画面更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 齐翌能隐约感觉到高乙恒的心路历程,在这短短的两个月里,他从期待到失落,再到现在浑浑噩噩,齐翌却始终没给他答案。 此时,齐翌笃定高乙恒有东西想跟他说,不知道碍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说出口。 似乎是看出了齐翌的失落,老池犹豫了片刻后,问现场民警:“他下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们打个电话?” 民警警惕的抬起头看着他们,毫不犹豫的拒绝:“这不符合规定。” “哎呀,都是自家兄弟,你看这……” “抱歉,别的都好说,这事真不能通融。”他说:“看守所的事到现在还没个定论,没人敢在这时候撞枪口上。你们过来问我,我可以回答,但让我打电话给你们说是真的不行。” 老池脑壳大了。 还是齐翌解了围:“你们给王支队汇报嫌疑人的情况,这不违规吧?” “可以。” 老池居然反应过来了:“那就拜托了,下次他清醒过来,麻烦给王支队汇报。” “好。” “走吧。”齐翌转身:“回现场看看。” 老池啊了一声:“还去现场啊?” 齐翌没解释,径直往前走,老池没办法只能赶紧跟上。 上了车,老池刚刚点火,肚子就叫了两声。 拍拍肚皮,他说:“咱们午饭还没解决,是不是先吃点东西再……”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有吃的,我们抓紧先过去。” “得!” …… 到了昨晚停车的路边,两人翻过护栏,钻进密林里,随后齐翌当先带路,七拐八拐走了五六百米,终于在一颗大树面前停下。 老池难得敏锐的察觉到了齐翌的意图:“这里藏着东西?” 齐翌嗯一声,随后拗断根树枝,在地上扒拉起来。这片土地非常松软,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扒拉出了一个小坑,露出土下的一片防水布。 齐翌喊老池过来搭把手,两人把整个布包都从土里拉了出来。齐翌清理了上边的大块泥团,将布包展开,便露出里边的工兵铲和两个硕大狭长的渔具包。 “这是……啥玩意儿?”老池懵了。 齐翌没解释,拉开一个渔具包,取出里头的防晒服说:“赶紧的,把衣服换了。” 老池盯着齐翌:“你到底要做什么?” “钓鱼。” “???” 三言两语间,齐翌扒的只剩裤衩,露出下面苍白的身体,他瘦归瘦,小腹间能隐约看到腹肌的轮廓。 “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把衣服换了。” 老池抬了抬眉毛:“呦,没想到你这小身板还有腹肌呢?” 齐翌兜头甩了一件防晒衣盖他头上。 老池笑着,脱下衣服,露出轮廓分明八块腹肌和硕大的胸肌,换上齐翌扔给他的衣服。 他知道齐翌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到了这会儿都不肯开腔,大概是有什么隐情。 齐翌将两人脱下来的衣服,鞋子放防水布里,仔仔细细的包裹起来,塞回那个大坑中,把土填回去,用工兵铲拍了几下,拉起一个渔具包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 老池回过味来了,问:“咱们这是要乔装打扮干啥大事?再说你这么小心是担心咱们身上有窃听器定位器之类的东西?” 齐翌未置可否:“小心无大错。” “所以咱们这是去?” “见个人。” “噢?哦!” 第46章 浮出水面 江滩,两支鱼竿横卧在水面上,滩边却空无一人。 大中午的太阳太晒了,齐翌和老池拉着小马扎回树荫底下躲躲。 齐翌半倚着小马扎,掐着兰花指捏住短短的塑料勺吃八宝粥,老池在旁边啃着毛毛虫面包,嘴里还喋喋不休: “人怎么还没来啊?老齐,你不会走错地方了吧?这都半个多钟了,不会是记错时间人已经走了吧?” 齐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浮漂,没有理他。 老池说累了,抓起瓶水往嘴里吨吨吨。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放下水他又问:“不然你打个电话问问?”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回过头看到一个头戴草帽,穿着一身白色防晒服的男人从树林里钻出来。 老池暗暗戒备,那男人却在五米外站定,抬手摘下了面巾,往上抬起墨镜,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老池愣了片刻:“肖寄泽?” “嗨!池警官,有一阵子没见了。”肖寄泽笑出眯眯眼,抬手跟老池打招呼。 老池回头看齐翌:“你要见的人就是他?” “如果‘齐警官’没约其他人的话,那大概就是我了。”肖寄泽将“齐警官”三字咬的很重,又笑眯眯的说:“感觉池警官很失望?” “什么失望不失望的,”老池摆手说:“我就是想不明白,见你干嘛要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 肖寄泽摊手:“大概是因为我最近不方便露面吧。昨晚接到电话后,顺着你们给的线索,我查到了点不得了的东西,怕被人报复。” 老池眼前一亮:“不得了的东西?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齐翌打断:“查到什么了?” 肖寄哲压下墨镜,把眼睛藏起来:“二十年前,有个悍妇以类似的手段做过案。” “噢?”齐翌被勾起了一点点好奇心:“具体说说?” “就是她怀疑自己老公出轨,把他害了,之后亡命天涯,并自诩行侠仗义又做了些案子,这些案子都和乌鸦、命根有关。不过她没嚣张太久,很快就被扑灭了。” 老池思索起来:“所以你认为她跟冒牌货有关联?” “是啊,”肖寄哲说:“高会城也好,你们现在查的这起案子也好,都又有乌鸦又有那啥,太巧了吧?” 齐翌斜他一眼:“所以,因为这个二十多年前就被扑灭气焰的作案人,你被吓的不敢光明正大和我们见面?” “他们是被你们捣毁了多年不假,但你们在查的案子带着明显的这帮人的特征,她可能再次出山了。”肖寄泽怂的理直气壮:“她这么丧心病狂的手段谁不怕啊,我只是个小记者,无依无靠的反正不敢得罪他们。” 齐翌思索片刻,说:“只是下水道里的老鼠罢了,再恶劣也有个度,谨慎一点是好的,但也不用怕了他们。” “少来,你还挨过他们袭击呢,”肖寄哲说:“我就怕不小心留下点尾巴让他们抓住了,到时候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又不是你们,不需要证据,只要有怀疑就够了。” 老池对自己的线人还蛮关心的,忙问:“你追查线索的时候暴露了?” 肖寄泽摇头:“那没有,就是知道了些不得了的东西,他们可能要疯。” 齐翌问:“什么事?” “呃,”肖寄泽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兄弟,咱们虽然有二十多年交情,但这事可太要命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老池有些意外:“表示?” 但他转念想,肖寄泽作为线人,说白了跟他们就是合作关系,即使他不提自己也该有所表示,这是原则问题,更何况他还主动提了,于是点头问:“你要多少钱?” “嚯,池警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肖寄泽不满的说:“线索我可以无偿提供给你们,但我有一个条件。” 还是齐翌比较了解他,嘴角勾了勾:“你想要独家新闻?” “还是你懂我。”肖寄泽笑着走到齐翌边上蹲下:“独家就算了,首发怎么样?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条件确实不过分,但老池却有些为难。 要钱还好说,可新闻报道事关舆论,上面对这块非常重视,别说他,就是王支队都没什么话语权。 齐翌不管这些,直接拍板:“首发不行,原则上不能早于官方通报,而且涉密的信息也不能给你。” “够了。”肖寄泽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照片递给齐翌。 齐翌接过看了眼:“芦苇丛?” “你往下翻翻,注意右下角的时间。” 齐翌皱眉,往下翻照片,老池也凑了脑袋过来一块看。 下一张照片,芦苇丛被收割了一片,多了条狭长的曲线。再下一张,曲线延长;再往后,线条多了几根,直至互相聚拢,形成了只展翅大鸟的轮廓。再往下,大鸟已绘制的栩栩如生,形似乌鸦。 齐翌目光落在右下角的时间上:2022.06.1716:38:44 也即是说,最晚在半个月前,乌鸦形状的“芦苇怪圈”就完成了。 继续往后翻,除了芦苇丛之外,还有大量烂尾楼的照片,以天台和暗室为主,时间跨度不定,最早的在三月份,最晚的则是七月二号。 翻完照片,齐翌抬头盯着肖寄泽:“这些照片哪来的?” 肖寄泽老实回答:“外网的一个小网站,主打各种招灵游戏的,但几乎没有任何名气,访问量也几近于无。” 齐翌心中一动。 这个网站,会不会是专门用来钓顾钊他们上钩的呢? 想到这,齐翌追问道:“这些照片,跟这家网站推出的招灵游戏有关?” “关系很大,”肖寄泽说:“看策划案,他们打算在近期招募‘勇士’去烂尾楼进行一系列招灵游戏以唤醒‘金乌’,通关者可获得二十万奖金。但因为网站太冷门,根本无人问津。” 老池追问:“既然这网站这么小众,甚至还得翻墙才能看到,你是怎么查到的?” 肖寄泽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这就是我约你们出来的根本原因——我好像打入他们内部了。” 第47章 名字 (上一章被谐掉了,作者君正在加紧修改,不晓得能不能放出来……嗯,大意就是肖寄哲喂齐翌吃了个大瓜。推理小说比较敏感,真的建议老爷们不要养书,不然容易漏章……) “打……打入内部?”老池结巴了,他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本质收获,肖寄泽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打入了敌人内部,这岂不是显得他们很无能?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做到的?”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肖寄泽啧了一声,对着齐翌放了个电:“他们买过水军,而搞舆论嘛,我们才是专业的,我很轻松就通过这些水军跟他们搭上线了,不过这帮人也谨慎,耗费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直到最近我才真正打入他们内部。” “一个月?”老池没反应过来:“你一个月前就追查他们了?” “严格来说是三个月,只是一个月前才查到‘金乌’头上。”肖寄泽看向齐翌,解释说:“窃尸案之后,齐翌就觉得不对劲,之后的几次事件后他更笃定冒牌货掌握着舆论武器,拜托我帮忙查查。” 齐翌接腔:“于是你查到了‘金乌’?为什么现在才说?” “害,当时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跟案子有关嘛,何况他们二十年前就被捣毁了。”肖寄泽理直气壮:“我总不能有点捕风捉影的事都往上报,多来几次那不就变成‘狼来了’?” 这话也有道理,齐翌推了老池一把,老池闷闷的站起身,把马扎让给他们的卧底同志,齐翌又问:“冒牌货跟金乌有没有关系?” 肖寄泽也没客气,大喇喇的坐了上去。 “不确定。但你碰到的那些灵异事件应该和他们有关,我在网站上有看到相关的帖子和照片,只是不像这次事件那么露骨直接,只有乌鸦、尸柜等。” 齐翌双眼眯起。 对方拥有尸柜的照片,基本坐实了支队“漏风”的猜想。 给了齐翌一点消化的时间,肖寄泽才继续:“网址我写在最后一张照片的背后了,你们回头可以调查一下。” 齐翌直接翻到最后一张照片的背面,看到了一串很长的网址。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可能真是为了唤出所谓的金乌吧?” “当然不可能,那只是个愚弄人的噱头罢了。”肖寄泽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虽然我还没接触到他们高层,但经验告诉我,他们的根本目的肯定是搞钱。” “搞钱?” “具体我也不确定,只能肯定一点,他们这么搞事情,肯定是有收益的,而且收益不菲,至少金乌现在特别有钱,他们根本不缺资金。” 齐翌脑海中有电光闪过,他大概已经猜到这帮人的目的了,结合他们这两个月干的事,应该八九不离十。 老池则说:“既然知道了他们想搞钱,那早晚能查到具体目标吧?” 肖寄泽没他那么乐观:“难,很多关键线索,比如他们的组织结构、人员和作案手法等等都还没搞清楚,就连搞钱这个目的也只是我的推测,连万里长征第一步都算不上。” “不碍事,我已经有方向了。”齐翌点头:“再接再厉吧。不过,卧底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急流勇退吧,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 卧底工作九死一生,他担心肖寄泽深入下去会引火烧身。更何况肖寄泽不是警察,没有执法权,很多情况无法处理。 现代法律可没有功过相抵的说法,一旦他便宜行事时没把握好度,超出了紧急避险的免责范围,即使捣毁了犯罪团伙,他恐怕也难以善终。 到了最后,功劳少不了他的,但刑责也照样追究。 “别介啊。”肖寄泽摘下墨镜,不爽的看着齐翌:“别小看我们记者啊,那么多为了三妖伍卧底黑心企业的同行,还有当年卧底黑煤窑的前辈,都能证明咱专业记者的素养,何况卧底我还是有经验的,当初……” 齐翌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闹,这事不适合你。” 肖寄泽急了:“嘿!我跟你说,不是我跟你吹,我……” 齐翌再次打断他:“如果你被当成‘五十万’抓了怎么办?” 肖寄泽愣住。 这还真是个问题,万一他被抓了,齐翌和老池不捞他吧他就完了,捞他吧就意味着身份暴露卧底也没法继续…… 但他还是不肯放弃,问:“你们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就说我是自己人,别开枪……” 齐翌移开目光:“既然是卧底,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行吧。”肖寄泽叹了口气:“那你们尽快安排,我帮忙搭个线,完了就想办法抽身。” “不用,你直接抽身就好,依靠你搭上线,会留下破绽,不利于卧底。” 说完他回头看老池:“嘿!别发呆了,好好记一下,回去跟你师父和王支队汇报。” “啊?哦哦哦!”老池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翻出笔记本。 给了他一点记录的时间,齐翌又看向肖寄泽:“神神秘秘的把我们喊到这里,还准备了钓鱼装备用于伪装,你想跟我们说的应该不止金乌的事吧?” 谈到金乌教都表面正经实际嬉皮笑脸的肖寄泽,嘴角不自觉的垂下来,他微微侧头偏向老池的方向。 老池眨眨眼:“需要我回避吗?” 齐翌笑了笑:“如果老池不可信,我也不会让你准备两套装备了。” “也是。”肖寄泽绷着脸垂下头:“齐翌,你老实和我说,你有没有怀疑过你们内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什么意思?” 关于内鬼,支队里有过这种想法的人可能很多,就连老池也有猜测。 但纠其根本,它只是局限于少数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肖寄泽即使是齐翌死党,齐翌也不可能和他说。 他忽然提这事,是查到了什么东西吗? 老池几度欲言又止,还是把话咽回肚子。 肖寄泽和齐翌对视片刻,忽然移开目光说:“算了,你们怎么想不重要,我直接说我的发现吧。 大概七天前,有人秘密联系了我师兄,交给了我师兄大量材料,让他选择合适的机会报道,点爆舆论,师兄他觉得吃不下这么大的新闻,想跟我合作,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那人是谁。” “谁?”齐翌追问,同时脑袋里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名字。 下一瞬,他脑海里的名字和肖寄泽的声音重合了: “石怀仁。” 第48章 谈心 “不可能!”老池反应有点大:“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还总是针对老齐,但他还是有底线的,干不出这种事。” 肖寄泽喝了半瓶水,又用剩下的水抹了把脸,脸朝着地面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含糊道:“可能吧。”接着抬起头看向齐翌:“你的意思呢?” 齐翌脸色复杂。 他想到石怀仁只是习惯使然,但实际上,他和老池的观念一致,石怀仁可能有些卑劣,但并未丧失底线,他也不信石怀仁是卧底。 可支队上下哪个兄弟不是兢兢业业?谁办案的时候不是一往无前? 在一干刑警当中,石怀仁无疑是公认的少数几个“坏人”之一。 齐翌没表态,反问道:“石怀仁交给你师兄的都是些什么材料?” “关于窃尸案的,还有你用枪的。”肖寄泽一五一十的说:“窃尸案主要是针对你未尽到保管尸体的责任;用枪一事,则针对你违规使用他人配枪。” 齐翌提起的心一下就放了回去。 原来是这些材料,那没事了,这本来就是王支队的钓鱼计划,想将齐翌彻底推到不利局面,把针对齐翌的家伙给引出来。 可惜收效甚微,那记者怂了,计划中可控的舆论风暴没引起来,幕后之人也没露面。 但老池不知道这些细节,他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石怀仁真这么干?” “那还能有假?”肖寄泽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等待齐翌的表扬:“真要引起负面舆论对齐翌可太不利了,我好说歹说才唬住师兄,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齐翌吞了口唾沫,拳头都紧了。 好家伙,原来是你小子坏事? 老池感激的拍拍他肩膀:“回头请你吃饭。” “吃饭就算了,最近不方便。”肖寄泽一改约饭狂魔本性,压低了声音,小墨镜戴得跟瞎了眼似的:“家贼难防,我不知道石怀仁对你们的监控到了哪一步,所以一直没能找到机会把消息告诉你们……总之千万小心。” 老池把指节捏的啪啪响:“妈的,这龟孙儿竟是内鬼!我就说怎么总被人牵着鼻子走,麻买劈,逮到机会老子非得锤爆他狗头!” 汗顺着脖子、胸腹往下滑,江边吹过阵阵热风,齐翌觉得好像比之前更热了:“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什么误会?”老池鼻子都气歪了:“这他妈都明摆着了!老齐你怎么回事?之前你一直跟他对着干,这会儿抓到证据了你反而帮他说话?” 齐翌岔开话题:“回去给王支队汇报一下,交给他查吧。” 事情即使过去了许久,齐翌也不打算向肖寄泽和老池透露太多消息。这是纪律,无关信任。 “那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肖寄泽接话:“记得揣好我给你的小灵通,有要紧事我会给你联系,但你别回拨,找我打正常生活号。” 这些事不用肖寄泽多说,齐翌都懂。 但……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台小巧的功能机,往后一丢,老池手忙脚乱的接住了:“你还是直接找他吧,他才是你的上线,你是他的线人。” 肖寄泽没急着答应,顶着一头一脸的汗,转过头看了老池,又快速挪开:“成,我晓得了。” 齐翌毕竟被人盯着,直接跟他频繁接触对他们两人都不好,中间有老池中转比较稳妥。何况老池是正儿八经的侦查员,也是姬承鹏手下的得力(并不)干将,很多工作由他牵头其实更合适。 当了几个月的线人,肖寄泽的性格也变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轻佻了,约定好联络人后就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齐翌把照片收起来:“我俩再留会儿,给他打打掩护,十五分钟后撤退。” 老池比个ok,转回身看着江面。 正午的大江,江面波光粼粼,很是刺眼,老池却紧盯着随波起伏的浮漂,怔怔出神。 “老齐,你这发小……真的可信吗?” “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楚,”老池低下头:“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对他性格、三观、能力都一无所知,实在没底。” “觉得把握不住?” “有点儿吧。而且他近三个月来一直没发挥什么作用,今天一露面,忽然就跑出了金乌教和石怀仁两枚重磅炸弹,我总感到不太真实,像做梦一样。 而且,这些线索他分明掌握了有一段时间,偏偏今天才告诉我们,即使有着充分并正当的理由,我还是觉得不踏实。他明显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诉求……” 齐翌打断他:“你以为线人是什么呢?” “那要看是红线还是黑线……” “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齐翌说:“即使我信任他,可他不是警察,只是合作者。作为合作者,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再正常不过了。在这个基础上,你要做的不是掌控,而是双赢。” “道理我懂,我自己也发展了十几个线人,从没想过掌控他们,但我至少需要对他有足够的信任……” 齐翌被热得没有力气,他松松散散的坐在小马扎上,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还是没懂。” “噢?” “他是记者,是你的线人,不是顾问。你不需要告知他任何消息,也不需要他帮你分析情报,你要做的只是布置任务,让他追查,然后把追查到的线索反馈给你,就这么简单。 所以你要判断的,不是他是否值得你信任,而是他好不好用,好用就继续用下去,你们各取所需,作为中间人我也算帮到了你们,不好用就一拍两散,终止合作。” 老池若有所思。 他表情又复杂起来:“我忽然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怎么说?” “窃尸案以后,你变了很多。”老池站起身,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用脚搓着草根:“之前顶多当当我的参谋。可窃尸案发生后,你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广,心思也越来越复杂。” 第49章 动机 齐翌本能的去解释:“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吗?他们的目标……” 老池打断齐翌:“我无意探究你的想法,我从一开始就看不懂你,现在更看不懂也没什么,我只要知道你还是你就够了。” 老池说的有点拗口,但齐翌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哑然失笑,望着蓝天白云,忽的有些感慨,很多时候他也有点羡慕老池,不用殚精竭虑去想那么多,去执行就好了。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少来。”老池呸一声:“师父平时老骂我没脑子,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把你的脑子给我,也不至于现在只能给你当保镖,你说会不会哪天你把我卖了我还帮你数钱。” “那不能,我怕你数错了。” “ヽ(●-`Д′-)ノ#@%Δ……” 这六十秒含妈量极高。 …… 刑侦支队。 听了老池的报告,王支队脸色古怪,时不时的瞥齐翌一眼。 齐翌也很无奈,谁能想到石怀仁找的人居然恰好是肖寄泽的师兄,肖寄泽出于好心硬生生压下了报道,腰斩了他们的计划。 只是老池心思太单纯,容易暴露计划,所以这些事不能让他知道。 王支队重重呼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说道:“这事先不要声张,我会秘密展开调查。” 老池表示自己完全明白。 王支队又看向齐翌:“坐吧,正好晓渝找你,我让她过来。” “噢?”齐翌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很快,姜晓渝敲门走进办公室:“王支队。” 王支队一抬下巴:“你跟齐翌说。” 姜晓渝抱着文件走到齐翌面前,笑得像个邻家妹妹:“翌哥,你终于回来了。” 齐翌眼里只有她手上的报告,和证物袋里的手机:“有什么收获?” 姜晓渝将证物袋递给齐翌:“手机我仔细查过,确实中了病毒。” “嗯。” 意料之内,不中病毒他手机不可能自己跳出照片,他关心的是怎么中的毒。 姜晓渝拧着眉,脸色涨得通红,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你……最近是不是逛了某些网站?” 齐翌脑门像长蘑菇一样冒出三个问号。 姜晓渝低着头,小声委婉的说:“就那些乱七八糟,带着很多线上赌场啦,霉女何关在线发牌之类的网站。” 老池在旁边拱火:“老齐!你居然……居然……” 看着他半是质问半是好奇,隐约间仿佛还带着点要不要问网址的纠结的表情,齐翌脸都黑了:“滚!” 手机里要有那些不可告人的东西,他就不可能把手机交给姜晓渝了。 王支队显然也知道这个理,他观察着齐翌的反应,眼里还带着点笑:“晓渝发现什么了?” “翌哥的手机上共有三种病毒:一种是寻常木马,用于窃取手机信息;一种是后门病毒,用于秘密开启麦克风、摄像头、gps等程序功能;最后一种比较特殊,它的目的不在读取而在于写入,将某些信息直接写入手机数据库里。” “写入……”老池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前两种病毒都好理解,写入是什么目的?就为了传几张照片给老齐?下马威吗?” 齐翌:“还有别的发现吗?” “你通过警务通传给我的网址,我也调查过了。”姜晓渝递报告给齐翌:“虽然我刚登入网址,那个网站就已被注销,但还是让我抓住了尾巴,我通过服务器下载到了那个网址的资料。” 齐翌有点意外。 那个网站属于外网,服务器肯定也建立在境外,姜晓渝竟然能攻破…… 不对,国际上那帮黑客也成天黑来黑去的,姜晓渝能黑入境外服务器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理解。 “查到了什么?” “和你们线人提供的信息一致,网站上确实有大量关于招灵游戏的帖子,以及各种诡异吓人的照片,而且时间跨度不算太长,最久的是去年十月份发的帖子,网站也是在那个时候建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登入ip。确实像线人说的,这个网站几乎没有人知道,登入信息极少,大部分都在北贡,和服务器地址一致。” 齐翌若有所思:“之前邮箱收到的我撞倒老人的视频,也是从北贡发来的是吧?” 姜晓渝点头:“服务器地址一致,但得考虑到租用服务器或使用同家云服务的可能……” “不用可能,没那么巧的事。” 姜晓渝也点点头,求稳没错,但明摆着的事就没必要这么谨慎了。 她继续说:“查到几个境内的可疑ip地址,都是通过代理翻墙后登入这个网站的,其中一个很可能是你们的线人,剩下的那些地址,我追查到同一家网咖,在长桥中学附近,可能是顾钊,他上学晚,已经满18周岁了。” 王支队:“小齐,等会你立刻安排人去查查,看顾钊近期是否去上过网。” 齐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早上王支队让他负责“侦查”这一块…… “收到,”他又看向姜晓渝问:“时间?” “六月二十二号、二十五号、二十八号、三十号、七月一号,都在晚上八九点左右。只要顾钊在这个时间段都有去上机,那肯定就是他。” 将这些时间记在小本本上,齐翌追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没了。”姜晓渝说:“基本可以确定,顾钊应该是受到了某个或者某些人的引导甚至是蛊惑,知道了金乌的这个网站,这才起了组织小伙伴大半夜去烂尾楼玩招灵游戏的心思。” 齐翌接话:“引导的可能性较大。据调查,顾钊在阳光洒脱的背后,本质上其实是个孤独的大孩子,他习惯于以刺激和运动来麻痹自己,只要他知道了这个游戏,稍加引导,就会萌生去找刺激的想法。” “那就难办了,”老池表情严肃:“如果只是引导,嫌疑人不必和顾钊走太近,我们很难追查到蛛丝马迹。” 齐翌却不赞同:“未必,这个境外且极小众的网站就是最大的破绽,我们只需要查网址来源即可。 而且,通过晓渝的调查,我们已经能确定冒牌货团伙就是金乌,结合线人提供的情报,经过系统的行为痕迹分析,我想我已经猜到他们的目的了。” “噢?” “制造混乱。”齐翌说:“知道‘行走的五十万’吗?我怀疑他们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们不是为了窃取机密,只想搞事情。” 王支队身体猛地绷紧:“你具体说说!” “我怀疑他们受雇于某些反对势力,通过伪造各种灵异事件、超自然现象来引发恐慌,再通过挑衅乃至攻击我们警方来将事情闹大,把群众情绪彻底点燃,以达成他们搞事情。” 第50章 老池的高光时刻 听到这话,王支队脸都绿了。 “晓渝,有没有办法监视翻墙出去的ip?” “小范围的话倒好办,但如果范围太大我就没辙了。” 齐翌换了个方向问:“那监控墙外的舆论呢?发现类似的舆情,跟着追踪他们的情报来源,有办法做到吗?” “我试试,但结果很难说。”姜晓渝觉得肩膀上一重,认真说道。 “尽力就好。”王支队没给她施加压力,随后又看向齐翌:“你还有什么想法?” 齐翌直接了当:“我想看看二十年前捣毁‘金乌’的案卷。” 王支队并不意外:“我看看我们支队有没有,没有我再想办法。” “那没别的事情了。”齐翌站起身:“我现在安排兄弟去查那家网咖。” “嗯。” 姜晓渝和老池也跟着齐翌离开支队长办公室,齐翌先用警务通拜托罗尤勇和小秦这对新人跑一趟,才问姜晓渝:“手机病毒清理掉了吗?” “清是清理掉了……但屏幕都碎成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换台机子吗?” 齐翌面无表情的提起袋子看了两眼,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纹,可他还是有点舍不得。 它大概是抓捕壮汉的时候摔坏的,有些可惜,这台千元机好歹陪了他五个多月,是这些年来陪他最久的一台了。 做刑警的手机绝对是这世界上最高危的行业,没有之一。 “得想办法找王支队报销才行……”他低声说了一句,决定下班后再抽空去随便买台手机将就用着。 随后他又看向姜晓渝问:“你还有什么事?” 姜晓渝:…… 她面无表情的说:“没事,我先回去干活了。” “辛苦,有进展麻烦跟我说一声。” 目送姜晓渝离开,老池吐槽:“怪不得你母胎单身,哪有你这么跟人说话的?” 齐翌瞥他一眼,加快脚步:“听起来,你好像谈过恋爱?” 老池被噎的说不出话,只能转移话题:“调查网咖的事被你交给小秦了,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调查‘金乌’,”齐翌说:“当务之急是进一步了解我们的对手,他们既然已经被捣毁,肯定留下了很多资料。” 老池不吭声了。 齐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桌上多了一叠报告,他迅速上前拿起报告。老池勾着脖子也跟着看。 是那栋烂尾楼和地下暗道的线索,齐翌有些意外,虽然是他提出的悬赏,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收获。 “这是……”老池满脸兴奋:“看,我就说那是盗洞吧!” 齐翌眼睑微垂:“这货明显是被人忽悠了,现场地下有锤子的大墓。” 他快速翻完报告书,丢给老池,整个人窝进靠椅,静静沉思。 线索是个刑满释放的盗墓贼提供的。 他在脑子里渐渐还原出了当年的真相: 二十多年前,盗墓贼上了恶当,被一伙人忽悠的找不着北,相信江滩上藏着座王侯大墓的鬼话,召集了帮兄弟过去挖洞。 施工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提出别野太招摇了,盗洞也没必要挖的那么宽敞,但他已落到了那帮匪徒手里,没有什么话语权,只能乖乖干活。 齐翌推测,这帮匪徒就是二十年前的“金乌”。 “金乌”看中的,正是他挖洞的手艺,他是隧道工出身,精通结构力学,能将地道挖得极其稳固,数十年不坍塌,又当过几年的盗墓贼,能将出入口藏得极其隐蔽。 只是地道刚竣工,“金乌”就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被山江警方给连根拔起,连带着这货也被端了。 也是他倒霉,不但因此被抓,之前犯的事也被抖了出来,获刑死缓,不过他在里头还算老实,蹲了不到二十年就出来了。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案子列为了机密,所以姬承鹏此前没能查到烂尾楼的相关信息。 睁开眼,齐翌就见老池抱着被他放在一边的报告书埋着头可劲儿看。 老池看东西没有齐翌快,之前跟在边上只浏览了个大概,很多细节都还不清楚。 他终于看完了报告,但好像更懵了:“这楼果然是金乌修的,但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工程干什么?就为了吓人?不至于吧?但要说他们藏着什么了不得的阴谋,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把烂尾楼暴露出来?太儿戏了吧?” “一点也不。”齐翌说:“对他们来说,烂尾楼已暴露,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当然要废物利用。至于别墅和地道……我也没想通他们当年的目的。” 老池被打开了思路,思维活络起来:“会不会是用作秘密据点?” 齐翌反问:“秘密据点盖江滩上,明晃晃的违规建筑,生怕别人不知道有问题吗?” 老池又噎住了。 “把人叫过来,”齐翌指着他手上的报告书:“拜托你师父来一趟,我们会会这家伙,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信息。” “没必要吧?看落款,这份报告就是师傅送过来……” 齐翌打断他:“他之前不知道金乌的信息,所以没抓住重点。” 老池听明白了,摸出手机上组织语言,将“金乌”的简单信息告知姬承鹏。 叮! 放下手机,老池头顶上忽然亮了个灯泡:“老齐老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今天碰到的团伙跟二十年前的金乌不是一码事?” “嗯?”齐翌微愣:“什么意思?” 老池坐直了腰杆,眼睛闪烁着兴奋,往齐翌这边靠了靠:“二十年前就被剿灭的团伙,只剩首恶在外苟延残喘,却在今天忽然又拥有了庞大的力量和诡异莫测的手段,听肖寄泽说,他们还拥有极庞大的资金,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我想,他们或许根本不是金乌,只是借用这个名头搞事情,以更好的去扩大恐惧情绪,恶化案件性质。” 老池不是很确定,只是他刚刚梳理信息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齐翌手上的动作一顿。 “确实,他们冒用金乌名义的可能性更大些,如果是这样,他们一定会利用金乌的‘遗产’搞事……我有计划了,你耳朵过来!” 第51章 突破口 钟于靖,盗墓团伙的首要分子,在二十一年前因多次盗墓,在犯罪过程中伤人,最终因故意伤害罪、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罪获刑死缓,因表现良好获得几次减刑,于三年前刑满释放。 出狱后他碰了几次壁,因为前科处处受限,但这年头没环境给他重新操起老本行,狠了几次心也没敢再兴起犯罪的胆量,最后乖乖的摆起了小摊子。 当年的盗墓贼已经变成了四十多将近五十岁的大叔。 靠着还不错的手艺,他在小区门口卖卤肉,生意还不错,累归累了点,但收入比很多人打工都要多,也算站稳脚跟,能安居乐业了。 他早上起床做卤肉时,刷手机看到了支队的悬赏,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来警局。 “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了。” 问询室,钟于靖老老实实的看着姬承鹏,等着他继续问话。 他说的内容和之前提供的线索基本一致,零一年被套路去干活挖洞,最后随着被捣毁的金乌一同被抓。 姬承鹏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上,笑道:“不用紧张,你现在是合法公民,帮我们还原当年的情况,只是有些信息还不太清楚,才又叫你回来。” 钟于靖呵呵地笑着,有些发福的脸颤了颤:“嘿嘿,警民一家亲,警官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姬承鹏又给他倒了杯水,大脑飞速运转整理思路。 他知道,钟于靖作为蹲过十多年号子的老江湖老油条,没那么容易拉近关系。 “听你的意思,那套房子和地洞,全都是你们动手施工的,那帮人并没有参与?” “差不多吧,但那伙人一直在,围着我们,手里还有刀和枪,我们没法反抗,也不敢逃跑。” “什么枪?” “猎枪吧。” “他们有多少人?” “具体的记不太清楚,十几号人?反正不少,但也不是特别多。” “他们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这帮人嘴紧得很,当时我试探着问过,他们没说,我们也琢磨不清楚。要说是秘密据点吧,江滩边上盖个别墅也太扎眼了,而且被抓时虽然别野没盖好,但地道已经竣工,也没见他们通过地道逃跑。” …… 与此同时,问询室隔壁,齐翌正捧着案卷。 这本二十一年前的案卷充满了疑点,按理就算本案与金乌相关,也够不上机密级的标准,可它偏偏就因机密而尘封了,连带着烂尾别墅和地道,也从人们视野中抹去。 如果不是因为超过了二十年,案卷早已自动解封,这套案卷很难到齐翌手上。再想到当时王支队答应的虽然干脆,但他总觉得他的反应怪怪的。 齐翌把这些心思放下,专心致志的看着案卷。 别墅和地道不是重点,关键在,当年有人希望到此为止,不要再顺着金乌查下去了。而现在,继承了金乌的这帮人却想把它挖出来。 齐翌横看竖看,只觉整本案卷字里行间充斥满了河蟹之光,到处都藏着名为404的神秘符号。 而且当年经办这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和将之列为机密的灵倒都因为犯错被查毙掉了,调查难度很大。 但,没关系,只要抓住露头的这帮假金乌,不难查个水落石出。 放下案卷,齐翌不再关注询问情况,径直走到王支队的办公室,把卷宗还给他。 “看完了?”王支队问。 齐翌伸手:“我有计划了,但要配枪。” “可以,”王支队是个很有担当的领导,只要能破案,并不介意承担一点风险:“去枪库办手续,我给你签字。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不急,我要先整理整理顾钊他们的遗物。” 王支队问:“你还是想以他作为突破口?” “对,”齐翌说:“他们想达成目的有很多方法,选择顾钊,变数太多也搞的太复杂了,这里一定有原因,再加上针对顾钊时明显‘升格’的手法,我认为顾钊跟他们有密切的联系,这是侦破本案的重点。 另外,凶手只杀害顾钊三人,这点也值得警惕——他们可能会对幸存的孩子动手,以进一步扩大事态,我认为有必要派人盯梢,保证他们的安全。” “不错,思路很明确。”王支队对他表现很满意,当即说:“我会让人把遗物送去你办公室,你回去等着吧。” 齐翌也不多做客套,点头说:“那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顺便带上了门。 王支队拿起案卷,垂着眼拧着眉看着首页也不翻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叹息一声,将案卷收好。 这事太大,他一个小小的支队长把握不住,偏偏老猪猡又是个拖后腿的主儿,根本靠不住。 缓缓摸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发呆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某个电话。 …… 齐翌回到自己办公室不久,石怀仁就亲自把顾钊三人的遗物送来了。他今天难得的没有针对齐翌。 “只有这些了吗?” 桌子上只有一个箱子,不可能涵盖三名死者的所有遗物。 石怀仁先点头后摇头:“都在这里了,这些只是我们经过评判,认为有价值的遗物,东西确实不多,主要还是手机和写了东西的本子。都是些孩子,经历的不多,人际关系很单纯。” “常理来说是这样没错,但顾钊……”齐翌不想说太多,直接改口:“麻烦把顾钊的所有遗物都带过来。” 石怀仁愣了愣:“所有的遗物?” 齐翌补充:“方便的话,罗荣昌和纪秀铃的遗物也一并收集齐带来。” 仔细看了齐翌两眼,石怀仁丢下句等着,转身离开。 这么配合的他反倒让齐翌有些不习惯,应该是王支队做了他的思想工作吧? 收回目光,齐翌也不太在意这事,还是先看看顾钊他们的遗物。 尤其是手机,这年头,手机能承载大多数人的信息和秘密,在刑案调查中至关重要。 齐翌刚隔着密封袋拿起手机,他的警务通便亮起屏幕。 王支队发来信息:别有顾虑,放手大干。 第52章 抓住 山江市风安区,风安湖畔,一座小小的民宿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因故外出,有事电联”。 一个青年绕到民宿背后,熟门熟路的翻窗进楼,他熟练的将窗户锁好窗帘拉上, 一路上到四楼8404,有节奏的敲响房门。 “咚咚……咚咚……咚……” “进。” 开启房门,青年望着阳台上的佝偻背影,低下头说:“还是没有找到‘伙夫’的下落,他杀了‘老k’之后,就彻底藏了起来。这老狗谨慎的很,根本找不到落脚点。” 背影语气平静:“找不到就算了吧,只要他还没放弃‘密码’, 早晚会忍不住露头的。” 话毕, 他沉默少倾,又问:“老k的尸体火化了吗?” “没有,估计差佬打算拿他遗体做研究。” “这样啊……算了,打个电话回去,吩咐留在北贡的兄弟给他立个衣冠冢吧。” “衣冠冢?”青年反问一句,颇为不爽的说:“那个叛徒竟敢倒向伙夫,被伙夫的诡影杀了也是活该,凭什么给他立冢?” 背影叹息道:“他也只是受人蒙蔽,被利用了而已,好歹兄弟一场,凡事别做太过,等我回去,还要请他吃酒。” “可是……” “够了。”背影打断他:“不必多说。这事就这么定了。立冢当日,记得把老k的家人请来送送他,免得他黄泉路上孤单。” 青年微愣,明白了背影的意思,立马点头:“懂了, 我会吩咐好的, 老k活着时为我们立下汗马功劳,死后自然要让他们一家整整齐齐。” 背影又说:“伙夫那边不用太关注了,等他们露头吧。” 青年有些迟疑:“可他抢走了老k的脸,我担心他们会研究出什么东西,而我们却对他的诡影一无所知,这要起了冲突,我们会很吃亏。” “想吃透那张脸,他们还不够格。”背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两个多月了,消化不了的东西,再给他们一年也消化不了。” 他似乎不想多说这件事,很快转移话题:“我听说‘金乌楼’暴露了?” “是。”青年脸色更加严肃:“这是我想报告的另一件事——有人在金乌楼搞事,那栋楼和地道都进入差佬眼睛了,齐翌正在追查案子,我担心他们迟早会盯上当年的那桩案子。” 背影轻笑起来:“你怕了?” 沉默两三秒,青年老实承认:“有点儿。当年为接回首领,娄岛和金乌搭上线,虽然最终首领平安归来,但金乌却因此暴露而被差佬剿灭, 要不是娄岛反应快动了近乎所有关系把案子尘封,我们可能也暴露了, 我担心……” “无所谓。”背影打断他:“最重要的三人几年前就已经被枪毙了,他们查不到我们头上。” “可是‘金乌老太’……” “哦,差点把她忘了,”背影提起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派人去白鹰制造一道风景线,记得低调点。” “明白了。” …… 放下警务通,齐翌打消了心底的最后一点顾虑。能毫无顾忌的查案,对他来说最愉快不过。 他再次拿起顾钊的手机,然后…… 他默默拿起自己的警务通,给姜晓渝打电话:“晓渝,顾钊他们的手机密码是多少?” “我只知道顾钊的,他的密码正好是他农历生日,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其他人的我都是用指纹膜骗过屏下的指纹摄像头解锁的,翌哥,你操作的时候小心些,万一失误太多次,就只能通过密码解锁,后面操作起来有点麻烦。” 齐翌道声谢后挂断电话,打开日历,找到顾钊生日那天,确定当天农历后解锁了手机。 桌面,密密麻麻一堆的app,而且排列的还杂乱无序,挑衅着齐翌的强迫神经。 艰难的在一堆app里先后找到秋秋、微信、巨博和几个浏览器,齐翌开始查阅记录。 秋秋和微信只是大致略过,他相信姜晓渝不会落下聊天记录,巨博也是同理,他的重心放在浏览器上。 果然,姜晓渝忽略了浏览历史——手机自带的浏览器上,有大量关于招灵游戏的记录,还查过江滩烂尾楼的信息。 略一思忖,他又打开微信地图,发现了顾钊留在烂尾楼上的标记。将地图切换到卫星地图模式,烂尾楼的轮廓清晰无比。 看时间,六月二十二号晚上十点。再看看其他浏览器的记录时间,最早的也集中在那天夜里。 “时间上基本能确定了。”齐翌翻开笔记,将这个时间点记下并标上重点符号,在脑海里还原事情的经过。 上个月二十二号,应该是顾钊第一次接触到那个网站的时间,对招灵游戏产生了浓厚兴趣,开始着手收集资料,策划方案。 不过他藏得很深,直到组织起游戏的那天下午,才跟其他小伙伴们讲述游戏规则,否则或许能多拉来几个人一块玩。 只是人多了的话,既不利于恐怖氛围的营造,也不利于凶手动手…… 而回顾他以前做的那些户外游戏策划案可以发现,他并不是一个爱卖关子能藏住事的人,以往在组织一个活动之前提前半个月一个月基本就把活动详情暴露的差不多了。 而且他也不是没组织过类似的夜探鬼楼之类的游戏…… 很明显了,前期保密,是假金乌的意思,目的如何并不重要,它足以说明嫌疑人在此前绝对和顾钊有过较为密切的接触,这就够了。 假金乌对顾钊不是简单地引导,而是布局深远谋划细致的蛊惑,而且在这过程中顾钊很可能得罪了对方。 做的事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调查重点得放在这个时间段上。 立刻将发现传达给侦查组的兄弟们,齐翌则开始专攻另一个突破口——假金乌为什么会选中顾钊?他们选人的标准究竟是什么? 以顾钊相对单纯的社会关系,齐翌相信这个点绝对不难抓,只是之前被他们给忽视了而已。 那么,除了同学之外,顾钊平时都会接触到什么人?又是通过什么渠道? 齐翌放下顾钊手机,摸出警务通:“老池!带点人跟我走!” 第53章 锁定目标 车上,老池有点懵:“你到底发现什么了?火急火燎的就要赶到长中去?” 齐翌并未回答,在脑子里快速整理思路。 小秦他们的调查结果已经传回来了,那几个时间点,顾钊确实都去了中学边上那家网咖,而且他还是那间网咖的常客,成年之后动不动就往那儿跑。 那么成年之前呢? 他今年五月才满18周岁,在此之前他是怎么消遣的? 大概率是黑网吧。这几年黑网吧虽然少了,但学校附近一定会有。 顾钊作为学生,人际关系非常单纯,平时又不回家,只有网吧才具备让他认识些奇奇怪怪的人的条件。 那些民间的户外社团也有可能,而且加入这些社团的门槛很低,只要费点心思,在贴吧、巨博或者同城群都能找到渠道加入,但从顾钊的过往表现分析,他和他的社团跟这帮人没什么联系。 想想其实也是,户外其实很烧钱,那帮正儿八经搞户外的人中,有不少人都存在着根深蒂固的鄙视链,看不起这帮打着户外名义游山玩水的穷学生。 这种看不起或许不会直接表现出来,但相处起来顾钊他们会很难受,所以他刚上高一那会儿还和他们有些接触,之后就没有往来了。 户外社团可以pass,重点就落在网吧上。 既然是蛊惑而不是简单引导,那么至少需要点准备时间来投其所好,可能在他成年之前就已经观察甚至接触过他了,所以除了网咖外,他之前泡的黑网吧也要重点关注。 尤其跟着他自黑网吧转战网咖的,基本能坐实嫌疑。 思路在脑子里过了两三遍,齐翌觉得没问题了,直接抓起对讲机安排任务。 “各单位注意,现在出发,在停车场集合,前往长城中学,先摸清学校附近的黑网吧。” 简单来说就是分三步走:第一步,通过长中的学生摸清学校附近所有的黑网吧;第二步,调取这些黑网吧及网咖的所有监控视频及上机记录,并向老板询问关于顾钊的情况;第三步,揪出嫌疑人,锁定其身份,缉拿归案。 老池问:“你觉得嫌疑人躲在网吧里?” “不确定,也不重要。我们的目的是找线索,不是抓人。” 说罢,齐翌不再开腔,坐在副驾驶上继续研究遗物。 遗物不多,但承载的信息量巨大,借此足以支撑齐翌做行为痕迹分析了。 除了对于探险的酷爱之外,支撑顾钊策划这起活动最大的动力,应该是二十万奖金。从帖子看,只要能通关游戏,不管结果如何都能拿到二十万。 而对游戏内容刻意隐瞒,说明顾钊想独吞这二十万,其他学生没一个提到奖金的,也能证明齐翌的猜测没有错。 接触顾钊的嫌疑人,很可能是以这二十万为诱饵,引顾钊上钩。他的任务是让顾钊相信自己真的能拿到奖金,顾钊应该就是在此期间得罪他的。 可是很奇怪……一个高中生,能怎么得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钱财?不太可能,这二十万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情感纠葛?顾钊看上了凶手的女人?也不靠谱,太狗血了;凶手只是单纯变态而已?也不对,他杀另外两人时很干脆利落,也严格遵循了游戏规则…… 那是上一辈的矛盾延续?也不可能,他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在外边电子厂打工赚钱,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总不能是因为打游戏坑了他吧?弄死老六? 齐翌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真相…… 凶手一定是在网吧相中了顾钊,从他身上发现了作案的机会,也是在网吧忌恨上了他,在作案时狠狠报复。 长中距离支队不远,一行刑警很快抵达目的地。除了齐翌没下车之外,其他刑警都跟着老池进学校走访。 没过半个小时,他们便收队回来,在车边聚成了一个圈。 老池递给齐翌张不知道从哪个学生吗撕下来的作业纸。 “长中周边1.5公里范围内,共有五家黑网吧,规模都不大,地址都写在上面了。 哦对,顾钊的下铺还提供了条关键信息——顾钊喜欢去最远的那家网吧,因为离学校远,相对比较安全。 这娃儿表面上和家里的关系疏远,但其实很在乎父母对他的看法,非常怕老师找家长……” 齐翌打开导航看了眼,从这儿走去那家黑网吧,步行大约1.23公里。 老池口干舌燥,大口喝了两口水,见齐翌一直没有动静,着急问道:“现在怎么说?直接把他们给查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你现在才想到打草惊蛇?”齐翌反问他一句:“喊上派出所的兄弟配合我们的人,去黑网吧拿下监控录像和上机记录,王支队已经打过招呼了。动作要快。” “行!”老池拿起对讲机,让各刑警分散行动。 “那我们呢?” “你跟我走。” 齐翌领着老池直接赶去顾钊成年后经常去的正规网咖,出示证件和文书,调取所有电子资料回队。 经过黄绝顶和姜晓渝的分析,很快,一个“上机轨迹”和顾钊高度重合的名字进入了齐翌的视野。 武常春,27岁,无业,未婚,家住云天小区7栋2单元1505户。 两个人又立即马不停蹄的赶到武常春家。 防盗门外,老池深吸口气,正打算敲门,拧着眉头问道:“什么味道?你闻到了吗?” “烟味……”齐翌脸色骤变:“他在烧东西!快破门!” 老池吃了惊,忙后退半个身位,抬脚揣在门上。 好家伙,这门质量挺硬,居然纹丝未动,老池憋着劲儿又踹了两脚,门才应声而开。 老池跺跺略略发麻的脚跟,随后当先提枪冲了进去: “(?`?′)︻デ═,别动!警察!抱头蹲下!” 齐翌紧跟着跑进门,就看到武常春正抱着一叠黄纸,不紧不慢的往火盆里丢。 这是……祭拜?祭拜谁? 见他不为所动,老池声音拔高了几分:“我让你别动!抱头蹲下!听见没有!” 武常春抬头,通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老池,冷笑着问:“警察叔叔,你到底是让我别动,还是要让我抱头?你搞得我很矛盾啊。” 第54章 亲缘关系 话音刚落,武常春忽然将手中的黄纸甩向半空,然后抓着火盆,连盆带火球直直的砸向齐翌。 老池侧了半步挡住齐翌,一手护在胸前,一个标准的直拳带出呼啸风声。 铁盆连带着火星还有连带着没有烧完的纸钱“哐啷”一声被老池打飞出去,火星四溅,纸钱乱飞。 武常春眼里透着股狠劲儿,提起拳头朝老池呼来。 “pang!” “哗啦!” 齐翌还没有反应过来,武常春已经被老池一脚踢飞出去,重重砸在茶几上,玻璃茶几四碎,武常春直接被干蒙了,嘴角划破溢出鲜血,一时间忘了挣扎起身。 老池上前,一脚踩在武常春背上,高声喝道:“罗尤勇!愣着干什么!上铐!”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看武常春这搏命的架势,还以为是个练家子,没想到是个水货。 罗尤勇这才反应过来,忙哦两声,绕过齐翌冲上前,把武常春两手反剪在身后,一把将灰头土脸的武常春拉起来摁住肩膀。 小秦提着灭火器跑进来,迅速地将零星火团扑灭,以免火势扩散。 武常春红着眼死死的瞪着老池,咬牙切齿道:“齐翌!你给我等着!老子早晚弄死你!” 老池脖子一歪,哂笑出声。 齐翌充耳不闻,环视了一圈吴常春家。 他有点意外,他记得吴常春登记的是无业,但是家里装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他左右看看,视线落在沙发旁边的手机上。 武常春顿时挣扎起来。 齐翌走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手机。这机子质量还不赖,从茶几上落下来竟毫发无损。 拿着手机走到武常春跟前,借他的脸解锁,齐翌才一边看手机,一边说:“你认错人了,我才是齐翌。” 武常春眼睛瞪大,满脸难以置信。 “有点意思,你知道我,但知道的不多。” 屏幕解锁后是一张灰白色的老人照,后台浏览器还有一条新闻。 将手机屏幕朝向顾钊,齐翌问:“巫静流是谁?跟你什么关系?你之前是在祭拜她?” 老池趁机扫眼手机,大致看清了屏幕上的新闻,说国外某地又发生起枪击案,起因为酱油人零元购与彪悍店员发生枪火,致一死一伤,死者为六十二岁的亚裔阔太巫静流。 武常春别过头去,态度恶劣:“关你屁事!” 齐翌挥手:“带走。” …… 刑侦支队。 姜晓渝急急的走到齐翌跟前,递给他两张照片,说:“对比结果出来了,巫静流和二十年前出逃的金乌老太在面容上虽有明显差异,但五官细节处相似度极高,应该是她没错。很显然,她逃出去后不但换了名字,还整了容。” “正常,白鹰的庇护不能让她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只要她还有点脑子,改头换面是必然的。” 说着,齐翌将一纸报告递给姜晓渝。 “这是什么?” 齐翌说:“dna快速鉴定。我们的基因库里存有金乌老太的dna,武常春和她有亲缘关系,不过具体是什么关系得等进一步的鉴定结果出来才知道,最快也要明天了。” “所以武常春就是这起案件的幕后元凶了是吗?” “我看不像,他不是有能耐培养‘死士’的狠角,可能只是因为和金乌老太的关系被人利用了。查到他的收入来源了吗?” 武常春无业,却偏偏有套百多平的房产,家装家电也相当上档次,又在家里为遇袭的阔太烧纸钱祭拜,所以齐翌在现场就怀疑上了他的经济来源。 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姜晓渝跟着齐翌他们高强度工作了一天,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但她还是条分缕析的说道:“查到了,他的钱都是通过‘网赌’赢回来的。而且他家底还蛮厚,账户上还有一百多万的存款。” “网赌?”齐翌思路清晰:“能够后台操作的另类诈骗,怎么可能赚得到钱,应该是有人借此打掩护给他转账。能查到他什么时候开始通过这种手段捞钱的吗?还有网站的服务器地址。” 姜晓渝抿着下嘴唇,神情严肃,觉得肩膀上的担子仿佛更重了:“时间好查,不过跨度有点长,目前查到四年前就开始了,我再往前看看。但服务器这个有点难,他可能是觉得钱暂时够用,也可能是最近打的严,他今年都没登录,网站也关了,我是通过他手机数据分析出他网赌的。” “关停了吗……”齐翌微微皱眉,旋即展开,对此不太在意:“没事,想也跟金乌老太脱不了关系,能查到时间就足够了。” 齐翌刚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起来。 “老齐,师傅审问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过来。” “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齐翌挂了电话,带着姜晓渝火速赶去,老池在走廊上等他,姬承鹏则在监督室里。 走进监督室,齐翌透过单向玻璃盯着隔壁的武常春。 “怎么样?” “差不多了。”姬承鹏点根烟,说:“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嚣张小子,可能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的缘故,认知上幼稚的可笑,居然还威胁我们,总的来说很好对付,激他两下就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都招了。” 老池没忍住插嘴,激动的说:“老齐,还记得在他手机上看到的新闻吗?你绝对想不到,巫静流居然……” “居然就是金乌老太,是吧?” 老池目瞪狗呆:“你怎么猜到的?” “都是晓渝的功劳。” 姜晓渝跟在齐翌后面,腼腆的笑了笑。 姬承鹏夸赞:“年轻人可以啊,这才一天收获比之前都大。” 齐翌抬起头问:“他招了什么?” “他就一被利用的小角色。有伙人找到他,自称是金乌老太的马仔,说老太太最近在外面不太好过,要他帮忙搞点事,获得资金投资。” 齐翌不解:“他信了?没跟巫静流求证?” “他根本联系不到巫静流,”姬承鹏摇头说:“改头换面后,巫静流担心因为他而暴露,都和他单线联系。但巫静流偶尔会在外边搞点事情,他很关注那边的情况,所以能第一时间知道巫静流被枪杀。” 齐翌的思绪有点乱了,情况和他想的有点出入,不过出入不大:“他和巫静流什么关系?” “姑侄。武常春是巫静流的妹妹跟她流窜作案时留下的私生子,后来她妹妹为了掩护她逃跑而被抓,判了死刑,所以她一直觉得亏欠妹妹,费尽心思找到了武常春,一直在暗地里照顾他。 嗯,这是武常春的说法,估计是巫静流告诉他的,应该不会错,你也说了他和巫静流确实有亲缘关系嘛。” 齐翌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消化完这些信息后,又问:“烂尾楼诡案是他策划的?” 第55章 抽丝剥茧 姬承鹏以问反问:“你还记的你在烂尾楼抓住的歹徒吗?” 齐翌点了点头。他还跟他过了几招,怎么会不记得:“策划人是他?” “听武常春的描述,就是他没错了。”姬承鹏说:“又高又壮,一字眉、三角眼、朝天鼻,左下腹有道四公分长的刀疤,干脆用刀疤纹了条大蜈蚣。 他叫‘帕昂山’,也不知道是歪果仁还是少数民族。武常春听他安排, 只负责跟顾钊接触,蛊惑顾钊组织招灵游戏。 对案件细节他知道的不多,照片、热搜他都不清楚,只记得三号凌晨时他睡着了,被叫醒时发现顾钊三人已死,他还被吓的够呛。 哦对了,也是他报的案,看他表现, 可能是出于害怕,或者于心不忍。当然,这番话也有可能是他为了脱罪而把自己摘干净,可信度有多高还不好把握。” “帕昂山?”齐翌眉心拧巴成了一团。 姜晓渝忽然接话:“说起帕昂山……我查过武常春的通话记录,近一个月,他跟‘帕昂山’的联系频繁,但自三号晚上八点二十分起就联系不上了,截止他被抓,他打了这个号码三十多次,但都没有接通。” 人在看守所,他打得通电话才有鬼。 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帕昂山的手机,齐翌来了精神:“这个号码查了吗?” “查了,信号定位在案发现场附近,我稍后发给你。但这号码的实名认证为燕赵省的一名大学生,他名下另外两个号码定位都在燕赵理工大学,可能是被冒用了。” 姜晓渝准备的很充分,她身上有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拗,这一点齐翌很欣赏。 “继续追查这条线索, 没猜错的话, 他就是假金乌跟武常春的联络人,甚至可能是本案主谋。” 说完,齐翌拍了拍老池的肩膀,说道:“学学。” 老池有点尴尬:“啊?” 齐翌继续说:“作为死士,他应该只是个执行人,他背后还有人。不过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老池脑袋里划过一道光:“贡榜的国父好像就是叫昂山来着?” 齐翌打开外网电脑查询:“果然。所以这个帕昂山是贡榜人吗?” 贡榜人有名无姓,多为双名,但最近几年三字乃至四五字都很常见,帕昂山三字确实带着浓烈的贡榜特色。 “冒牌货团伙和招灵网站的服务器就在北贡,而这个帕昂山又疑似贡榜人……”齐翌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笃定:“基本可以确定,帕昂山是冒牌货的人,这帮人来自贡榜,再具体点说,是来自于北贡,那片充斥诈骗、暴力的混乱血腥之地。他们都是偷渡过来的,所以查不到信息。” 他想到的远不止这些, 如果帕昂山真来自于北贡, 很多疑点就迎刃而解了。 金乌确实已被摧毁,只剩下金乌老太逃到白鹰,这些年下来已是穷途末路,冒牌货团伙不知怎么的搭上金乌老太这条线,利用金乌的名义搞事情。诸如招灵游戏、乌鸦怪圈等等。 但齐翌没接触过金乌老太,抓住的也只是小角色,帕昂山还不肯开口,所以大方向上齐翌虽能把握,细节处却仍是一团迷雾。 金乌老太的死,与武常春涉案,是最大的矛盾点。冒牌货团伙没理由杀金乌老太,金乌老太更不该把侄儿推入火坑。 此时姜晓渝欲言又止。 齐翌问:“怎么?有疑问?” “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你之前认为他们是受雇于某些反对势力搞事情,但你又说他们想引出二十年前被尘封的某个事件……” “二者并不冲突,甚至相辅相成不是吗?”齐翌反问道:“事情闹越大,我们越重视,越可能挖出那桩旧案;挖出那桩旧案,则很可能导致事态进一步扩大,引发更恶劣的舆情。 几个人若有所思,老池被绕晕了,想了一会儿才想清楚,冒牌货,金乌教,顾钊案,再加上帕昂山,好像很多东西都串成了一条线,但又缺失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齐翌笑问:“还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吗?” 不同于老池,姜晓渝能听懂解释,也有自己的合理思考,偶尔还能给齐翌带来灵感,或是提出让齐翌深思良久的关键问题,所以齐翌很乐意给她解惑。 “真还有最后一个,”姜晓渝伸着脖子,反正不懂就问是:“巫静流的死……是不是太巧合了点?我们刚刚发现金乌教,她就被‘零元购’事件波及,死得有点太突然了。” 齐翌点了点头:“之前我就一直在想这问题。对白鹰来说零元购很正常,但多发于贫民区,很少会出现在一般的市区社区,富人区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 姜晓渝反应还算快:“巫静流死时位于富人区?” “算是,我看到新闻后特地查过,新闻上发生零元购事件的便利店位于高档住宅区之内,里边的居民起码都有数百万刀的身家,枪击案发生后当地警察几分钟内就赶到了现场,迅速控制住了局势。 不合理的地方在于,行凶的人有数次前科,包含强间、饭读等恶性案件,按理这样的人一进住宅区就会被盯上,甚至根本不允许他进去,他不该有作案条件。” 姜晓渝恍然:“懂了,巫静流被害果然不是意外,她是被谋杀的。可惜,案子发生在白鹰那边,我们什么都查不到,甚至能获取的信息都非常有限。” “也不算可惜。”齐翌哂笑道:“当年旧案藏得太深,加上几个主要人物已经被枪毙,我本来还没信心能查出什么,结果他们自己露出了马脚,我们现在已经有方向了。” “可是……”姜晓渝有些无奈,给齐翌泼了盆冷水:“这方向可不好追,想要揪出是谁跟远在白鹰的凶手联络,给了他怎样的利益去杀人可太难了,我们基本没可能取得当地警方的配合,无法获取半点有用的信息。” 齐翌沉默几秒,问:“用黑客技术窃取不到吗?” 姜晓渝无言以对,她可算发现了,齐翌也不是万能的,至少他对黑客领域基本一窍不通。 看她表情,齐翌已经得到了答案:“算了,我再想想……嗯,今天舆情有什么变化?” 第56章 策反 姜晓渝有些无奈:“舆情监控这一块我也不懂……不过看得出来,确实闹得很凶,已经组建了好几个超话,关注人数不少,尤其那条巨博被莫名删了之后,反而闹得更凶了,说什么的都有。” 老池微愣:“巨博被删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晚。热搜也下了, 可能是考虑到影响太恶劣。” 齐翌了然:“热搜不好说,巨博估计是他们自己删的,这样一来反倒显得我们遮遮掩掩,网民反而会更关注。这帮人确实是搞事情的行家里手。” 听他们这么说,老池有些慌:“那现在该怎么办?” “舆情这块我们都不擅长,报给王支队吧。嗯,也可以拜托你的‘线人’帮帮忙。”齐翌将线人二字咬的较重, 明显是在说肖寄泽。末了他又轻笑:“而且这也证明了我们猜测没错, 他们的目标就是搞事。” 姜晓渝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听得昏昏沉沉的,加上手里头还有一大堆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聊吧,我先去干活了,有进展再通知你们。” “行,到时直接给我电话。” 目送姜晓渝离开,齐翌看向满脸严肃的姬承鹏。 感受到他目光,不等他出声,姬承鹏便主动开口问:“仅凭一个名字和两次服务器地址,就将他们定性为北贡犯罪团伙,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但被杀剥脸的冒牌货,还有我抓住的那个歹徒,以及果断自杀的女歹徒,我们没有他们的任何身份信息,指纹库也没收录他们的指纹,如果他们是自北贡偷渡而来的,那么这些疑点就都有了解释。” 一阵沉默。 半天后, 姬承鹏问:“你有什么想法?” 齐翌目光熠熠:“我要近期来自于北贡……不,来自于整个贡榜的所有入境人员的名单。至少得拿到尚在山城活动,登记在案的贡榜人的名册。” “这东西可不好弄,”姬承鹏顿了顿才开口:“我去给王支队打个报告吧,拜托他尽早搞定你要的名册。” 姬承鹏带着老池离开,齐翌独自留下。 今天事情特别多,从早上开始就像个陀螺一样转到现在,但因为收获不错,齐翌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一点不觉得累,他半靠坐在桌子上,定定的看向单向玻璃的另一边。 武常春像个被逼入绝路的疯狗,一个人审讯室在审讯室狂吠。在他眼里,金乌上天遁地无所不能,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 他揣着那点信念,怎么也不敢张开正眼看看,金乌老太已经没了,没有人救得了他,对假金乌他也是个弃子。 他作为帮凶,几年牢饭是少不了的,性质如此恶劣的大案,还会从严从重判决。 “人呢!快来人!我都说了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他嚷嚷许久, 才有刑警走进讯问室,解开他身前的隔板,把他拉起来。 他猛抽了几次手,带得身体大浮动摇摆,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干什么?你们要拉我去哪?放手,我哪里也不去!叫齐翌过来!喊他来见我!” 俩刑警完全不搭理他,强行拉着他离开了审讯室。 齐翌突然那觉得他有点可悲,完全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收回目光,齐翌低头翻阅老池记的讯问笔录。 很快,有一段话进入他的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武常春说之所以仇视他,是因为他跟金乌被捣毁,巫静流远走白鹰脱不了干系。不过武常春只知道齐翌这个名字,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才错把老池认作是他。 看到这一段记录齐翌都懵逼了。 简直扯淡,二十一年前他还上小学,跟金乌被捣毁有锤子关系?他但凡好好查一下齐翌,也不会相信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念及这家伙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齐翌觉得这说法大概也是帕昂山告诉他的,或许是想利用武常春对付他? 但帕昂山没有给武常春看他的照片…… 这只是个小事,可能只是疏忽了,齐翌也不怎么在意,很快跳过。 剩余笔录都没什么价值,接下来的重心无疑是帕昂山,但作为死士,他的嘴太硬,姬承鹏到现在也没撬开。 帕昂山是他们目前手里最大的牌,是唯一被逮住的团伙成员,齐翌不想轻易的放过他。 “可以试试唤醒他的求生欲,或者其他强烈情绪。”齐翌鬼点子一套接一套,“而他或许不在乎量刑,但一定在乎背叛……” 所谓死士不外乎三种,要么有信仰,要么没自我,再不然就是背叛的代价过大。 帕昂山和他的女搭档比,狠辣有余而果决不足,并不像有信仰或者没自我的,所以只要打消他的顾虑,或许能策反他。 又或者让他意识到他背后的犯罪团伙已认定他是叛徒,然后再把‘同伙被一网打尽就不必担心报复’的理念灌输给他…… “只要能估算到冒牌货团伙下一次行动的地点并在附近布控狙击,这些人一定会认为是帕昂山背叛了他们。” 机会只有一次,还是先稳一手,等找到帕昂山得手机,并拿到北贡人的名单再说,反击的第一枪必须打得漂亮,确保一矢中的。 齐翌站起身,拉拉有点皱的衬衫。径直走回办公室,刚整理好勘察箱,姜晓渝的信息恰好发来,正是帕昂山的手机信号定位。 齐翌抓起警务通,拨通老池的电话:“来停车坪,我们再去一趟现场。” “啊?又去?”老池不理解的声音传出:“我们中午不是才……哦哦,晓渝说的手机定位是吧?我知道了,就来。要不要再叫两名兄弟?” 齐翌说:“不用,现场有兄弟勘察到现在,到地方有需要再摇人吧。另外,记得带上铲子,东西可能埋在地下,得动手挖。” “我知道了。” 很快,老池抓着单警装备、拎着工兵铲赶到齐翌身边:“开你车还是开我车?” “开我的吧。”齐翌开门钻进驾驶室:“再不开两圈怕点不着火了。” “所以当初我就说你买车纯浪费,压根开不了几回,有那钱不如多买几个游戏盘咱俩联机耍……你家那台主机都快生锈了吧?” 齐翌放下车窗,风迎面吹来:“是有一阵子没玩了,等这桩案子侦破咱俩打两把?” “好啊!” 第57章 求救 江边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红雾,太阳将要落山,天边像洗过的橙色,即将被夜色吞噬。 林子影影绰绰,齐翌两人站在江边。 他收到的位置,只是个模糊笼统的范围,单凭手机信号的定位并不太准确,加上江滩树林附近基站不多,误差只会更大。 好在齐翌本就善于观察细节,老池也接受过专业的丛林侦察技巧,两人分头搜索,很快就锁定了一棵树。 “这颗树下草叶凌乱,且泥土较松软,明显被人翻过。”老池挥舞小铲,说着就要开挖。 “小心点儿,可能有陷阱。” “放心吧,”老池满脸自信的说:“我已经观察过了。”八壹中文网 “万一埋了地雷呢?” 老池慌忙止住下挖的动作,好悬没闪到腰:“卧槽,地雷?老齐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齐翌表情认真严肃,没有半点玩笑意味:“地雷的原理并不复杂,这些人又丧心病狂,不排除他们借手机为饵布置陷阱炸死我们的可能。” 老池咽了口唾沫:“那咱们还挖不?” “我想想,”齐翌围着树转了一圈,指着黄土边缘问:“抓过蛏王吗?” 老池:“吃过”。 齐翌瞪了他一眼。 老池没脸没皮的插着腰,杵着铲子:“咋滴,你抓过?” “我也没抓过……但看赶海视频,那帮博主都是从呼吸孔边上挖洞,从侧面截断竹节蛏的的通道抓它的。” 老池懂了,当即对着掌心tuitui两声,苍蝇式搓搓手,重新抓起工兵铲沿着松土外缘小心的往下挖。 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个峡谷似的狭而深的坑道,随后,又小心翼翼的往里剥着土坑侧壁。 咔! 工兵铲抵住了个硬邦邦的金属物件,老池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把铲子收回了半寸左右,改铲为推,将左右两边的泥土拨开,收铲趴下朝坑里看。 “有个黑色的金属罐子,还真有可能是地雷……”老池有些后怕:“让你猜对了,这帮孙子真的狠,丧心病狂。现在怎么办?” 齐翌打起手电,往坑道中照了照。 他差不多摸清对面的套路,只要小心点,虽难免显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不会轻易中招。 “你能把这颗雷拆了吗?” “没什么把握。”老池摇头道:“在特警队里是学过排爆,但我学的不算精,摸不准这颗雷的触发机制,贸然拆除可能会反而引爆它。” “那叫支援吧。”齐翌说道:“通知排爆专家来一趟,能拆除最好,实在不行殉爆也成,手机能保就保,保不住就算了。” “好。”老池摸出手机,跟着又反应过来:“交代的这么详细……你要走?” 齐翌抬头看着周围:“你留在这里等支援,我回烂尾楼里看看。暗格到现在都没找到,也没发现那女的留在现场的相机手机自拍杆,有点不太对劲。” 老池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嗯。”齐翌摆摆手,径直朝烂尾楼方向走。 这片林子距离烂尾楼很近,只有三四百米距离,现场警力也很充足,天又还没完全黑下去,应该不太可能出事。 但…… 齐翌闷着头走出一段距离,莫名的觉得后脑勺发麻,周围似乎有点轻微的动静…… 他心跳快了几拍,右手抓住了电击器,左手提起对讲机,站定观察。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左后方发出了点窸窸窣窣的声响,转头就看见那儿有片灌木,枝叶无规则的抖动着,抖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剧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边蹦出来。 齐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左手拇指已扣在了呼叫键上,右手举起,电击器与胸齐平,含胸拔背,全神戒备。 歘! 一抹黄影自灌木中钻了出来,“吱吱吱”的在齐翌面前叫着,一边叫一边指着自己的肚子。 “猴儿?”齐翌微愣:“姬队抓住又跑了的猴儿?” 黄色大猴手脚处都少了撮毛,有比较明显的被捆绑过的痕迹,齐翌猜测它就是那只被人放跑的峨眉猴。 但这猴子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来找他报复的?峨眉猴好像确实又贱又记仇…… 不对。 齐翌目光微凝,他发现这只猴子的姿势有些怪异,好像受伤了。 “你要说什么?” 猴子见齐翌没听懂它的意思,叫声尖利了许多,还想上前。 齐翌本能的后退了一步,鬼知道这个猴子想干嘛。 就见猴子朝着他的方向爬了两步,接着侧躺在地,身子一翻两脚朝上,对他露出了被剃掉毛的肚皮,上边有条长达十多公分,缝的像蜈蚣似的伤。 “这是找我求救?”齐翌脸色有些古怪,虽然动物向人类求救的情况时有发生,但他还是觉得很诡异,尤其他最近对猴子、乌鸦之类的动物相当敏感。 这猴子绝对有问题,出现的太巧合了,何况猴子本就是可以驯化的物种,它或许是带着任务来的。 齐翌拿起对讲机:“这里发现一只猴子,行为诡异,附近有没有人过来一趟?” 猴子依然躺在地上,眼睛里蓄着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齐翌。它呼吸有点急促,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好像也没有体力再走了。 齐翌与它保持着三五米距离,远远地观察着猴子的伤。 伤口很新,呈鲜红色,看着才刚刚结痂不久,它受伤可能不超过两个小时。 两小时前,下午六点,不就是刚逮到武常春的时候么? 逮到武常春,意味着帕昂山暴露,手机号进入警方视野,齐翌一定会在定位到信号过后来现场找手机。 这猴儿身上果然藏着阴谋! 再仔细看,猴儿肚子鼓囊囊的,顶的伤口都往外突了几分,好像藏了什么东西,齐翌脸色谨慎而又怪异:“它肚子里不会藏着炸弹吧?我一靠近就引爆炸死我?但这浓烈的大白猿找上张无忌的既视感怎么肥四……” 正琢磨着,齐翌耳朵又捕捉到来自身后的动静。 他立刻谨慎的回头看,就见两道人影悄悄摸摸地朝他走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58章 洞悉脉络 瞧着那两个“狗狗祟祟”的影子,齐翌反手摸着枪,随时准备给对面来一发。 来人越走越近。 “老毛?” “哎!”来人正是毛宁安师徒俩。 齐翌收起枪:“你怎么亲自过来了?现场那边不还需要你指挥调查吗?” 毛宁安走近,笑道:“我刚找到暗格就收到你求援,干脆过来找你,顺便跟你说说情况,你这边怎么回事?什么猴子?” 说着他目光落到了躺地上无精打采的黄毛大猴身上,很快注意到了它鼓囊囊的肚子和蜈蚣似的长疤:“哟,这猴看起来伤的很重啊,你干的?” “不是,它刚出来就已经这样了。”齐翌指着猴儿手脚:“看手腕脚踝,这猴儿被绑过,你仔细认认,是不是你和姬队逮住的那头?” 毛宁安刚要靠近,齐翌拉住他:“我总觉得这猴子奇奇怪怪的,先离远点观察着吧。” 毛宁安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翻起之前猴子的照片,弓着腰和齐翌远远地看着那猴儿,仔细对比。 天已经彻底黑下去,齐翌打起手电,直直的照在黄毛猴子身上。 猴儿龇牙咧嘴的抬爪子挡在脸前,躺着还是没动,张了张嘴想要跟齐翌说什么,又把嘴闭上。 毛宁安的小徒弟有点心软:“这猴儿好可怜,要不咱们救救它?” 话音刚落,就见猴儿忽然探出爪子抓向自己的肚皮。 齐翌本能的往前迈了两步,但很快又生生止住脚,凝视着猴子,看着它嚎叫着将肚皮上的线头扯断。 猴子爪牙尖利,不一会儿就扯断了一大截缝合线,才刚刚结上血痂的伤口登时便被腹内压撑裂开,大团腹膜从中涌出,顶出了一颗拳头大的白色皮球。 几个人神经紧绷着,就看到那颗球落在地上,轻轻地弹了弹,落在齐翌脚边不远处。 那只猴儿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也只有出气不见进气了。 齐翌盯着那个皮球,那玩意儿不论怎么看,也确实不像炸弹,似乎就是个普通皮球。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捡起皮球。 皮球表面满是血污,找不到指纹之类的痕迹,皮并不太厚,直对手电光能看见里边有个尾指长短粗细的阴影。 拍几张照后,齐翌打开气门将气放空,抓着干瘪的球搓揉几下,将阴影从气门处推出一角,两指捏着将它抽了出来。 这是张卷成卷轴状的纸条。 “所以……有人将濒死的猴儿放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就是为了给我递一张纸条?” 齐翌百思不得其解,将纸条展开。 这是半张a4纸,上边仅仅只印上几个词:金乌、娄岛、曼温妙。 毛宁安探头过来看了两眼,愣住:“娄岛?” 齐翌回头:“你知道这名?人名还是地名?” “啊,知道,人名,”毛宁安若有所思:“他是北贡的一个头目,与洛卡多有往来,在十年前展开的眉功核行动中被顺便毙了。” “顺便?”齐翌眨眨眼,顺便这词显得有些随意啊,这也太掉价了…… “嗯,”毛宁安点了点头:“抓捕行动持续了整整十个月,终极目标虽然是洛卡,但对付的敌人肯定不止是他而已。 说白了,那次行动的本质是把整个三角区都清理了一遍,抓获、捣毁的不法团伙数不胜数,行动过后,大名鼎鼎的三角区都改种玉米、茶叶和橡胶等经济农作物了。” 齐翌追问:“你对娄岛这名字还有印象,他当年也是个大人物吗?” “倒也算不上大佬,”毛宁安摇头:“不上不下吧。 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这人是咱王支队亲手毙的,王支队膝盖和肩窝还中了枪,受过表彰,开始他天天拿这事跟我们摆龙门阵,只是后来就不提了。这名字还怪占人便宜嘞,跟粤语的老爸谐音。” 齐翌挑眉,眼中有光芒闪烁。 “那曼温妙呢?” “没印象,你可以问问王支队?” 纸条的意思非常明显,无外乎是说娄岛、曼温妙和金乌之间存在些不为人知的关系,只是不知送来纸条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用意。同时,娄岛也是北贡人,不知跟冒牌货团伙有没有联系。 嗯? 齐翌立刻翻出笔记本,快速写下几个词:金乌、北贡、娄岛、帕昂山、搞事情、旧案、引导、纸条。 犹豫片刻之后,他又继续写:冒牌货、天台、诡影、剥脸。 刷! 笔尖在纸张上用力划出一道长痕迹,齐翌抬起头,眼神锐利。 “毛主任,你刚说已找到暗格,找到相机手机了是吗?” 毛宁安茫然点头。 “劳烦尽快拟出一份勘察报告,并把证物送回来。另外,老池还留在林子里,你安排两个人去替他,让他先回支队。” “没问题。那你呢?” “我找王支队确认些事情,然后……去看守所,提审帕昂山!” 猴子呜咽了一声,拉回齐翌的注意力。 小徒弟走过去蹲在猴子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齐翌,目前在场的,也只有齐翌还算半个医生,能救救它。 齐翌收起纸条,跟着蹲在猴子边上,伸手摸了摸猴子的脖子,脉搏已经几乎触不到了。 他摇摇头,猴子领了这张死亡通知单,收回视线,安详的看着天空。 齐翌像是想起来什么,站起来在身上的口袋里找了找,翻了一颗糖出来,他解剖尸体的时候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进食,有时就用糖补充体力。 他找了半天只找到一颗包装袋被磨得有点花了的糖,齐翌拆了包装,把糖放进猴子嘴里,猴子咧咧嘴,好似在满足的笑,没过两分钟,彻底闭上了眼睛。 附近的刑警也已经赶过来。 “把它带回去吧。” 他不知道对面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给他送信,但这种漠视生命的行为让他很反感。 …… 两江交汇之地,武江小区,王支队家,书房。 烟灰缸上摆着支细烟,无声无息的烧着,转瞬已燃过半根。王支队转椅斜着,他定定的看着脚下,眼神失去焦距,陷入了回忆当中。 齐翌同样无言,他从王支队这得到的信息量太大了。 第59章 计划通 娄岛和曼温妙这两个名字,王支队确实还有印象,这两人关系有点怪,有合作有竞争,具体不太清楚。 而王支队对娄岛的印象要深刻的多,他确实是被王支队亲手击毙的,当年大名鼎鼎的三角区,有他一份产业,他和曼温妙的名字很早就出现在禁毒队的名单上了。 据王支队说,二十一年前金乌被捣毁之时,娄岛和曼温妙也确实在脚下这片大地现过身,原因不明,目标未知,当年尚是缉毒警的王支队注意到他们二人,但他们很快便潜逃回了北贡。 这两个人什么也没做,又或者警方并不知他们做了些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娄岛被击毙后,曼温妙也蛰伏下去,再没露面,至少没进入过警方视野。 “看来娄岛和曼温妙二十一年前露面,跟金乌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支烟快烧完了,王支队才回过神,拿起最后的烟屁股吸了两口:“说不定,金乌暴露被捣毁,也与他们做的事有关,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事情几乎不可查了。” “我们不用跟着他们的思路走,”齐翌抱着臂膀靠在墙上:“娄岛已死,不必多说,可曼温妙还活着。假金乌费尽心机的给我提示,把我们的目光往当年旧案上引,目标大概就是曼温妙,更深层次的动机不明,但对我们而言不是重点。” “你打算怎么办?” “不管当年的旧案,着眼于他们本身,抓住他们,捣毁他们,再直接问当年的事,问曼温妙的情况。” 沉默几秒钟,王支队问:“以帕昂山为突破口?” “对,我想试试能不能拿下他。” 王支队眼神里探究的意味更浓了点,没有把握齐翌不会这么说。 “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王支队沉吟片刻:“但你要的贡榜出入境名册,最快明天才能给你。” 齐翌无所谓:“名册已经不重要了,有也只能算锦上添花。” “行,”王支队见他坚持,也不再多劝:“抓紧时间,这会儿已经有点晚了,我们现在就动身。” 齐翌猜到了王支队会跟自己一块走:“坐我车吧。” “好。” …… 两人很快抵达看守所,和先一步赶到的姬承鹏汇合。 王支队左右扫了圈,有些纳闷:“池宇贤那只猴子居然不在?你不是安排他回支队了吗?” “哦,我喊他去干活了。”齐翌平静的说:“原计划有点赶不上趟,我稍稍调整了一下。” 王支队这下真被勾起好奇心了:“噢?什么计划?”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王支队笑了笑:“呦,对我还保密呢?” 姬承鹏已经等不及:“走,我们仨一块去会会帕昂山!” “再等等。”齐翌摇头:“等老池的消息。” 很快,齐翌的新手机屏幕闪过跑马灯,他看一眼,把手机收起来:“时机成熟了,走吧!” …… 王支队亲自出马,看守所方面还是给面子的,手续跑的很快,没多久,帕昂山就被押到了讯问室。 他带着沉重的手铐脚镣,步子迈不大,身子也直不起来,再加上手脚还受了伤,只能弯着腰迈着小碎步,步履蹒跚的朝前挪动。 从门口到讯问椅短短四五米路,他愣是走了十好几秒,随后被看守管教用力摁在椅子上,放下了挡板。 齐翌发现,帕昂山自走进来后,目光始终落在王支队脸上。 他果然认识王支队。 暗暗朝王支队和姬承鹏使了个眼色后,齐翌面无表情的开口:“帕昂山,还认得他吗?” “当然!”帕昂山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回答问题,他声音嘶哑,咬字不太清晰,鼻音略重,还带着点大舌头。 之前抓他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齐翌只觉他的腔调带着典型南亚那片的口音。 他盯着王支队,一字一顿道:“王!秉!钧!等着吧!你死期不远了!” 王支队虽不明就里,但满不在乎:“想杀我?可以啊,排队吧。” 齐翌在心里默默给领导点了个赞,同时说:“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 帕昂山冷笑,又变成之前油盐不进的状态。 齐翌嘴角微微勾起:“也亏你现在被拘留,待在看守所里,否则以你现在的状态被追杀,恐怕活不过三天。” 帕昂山嗤之以鼻,轻蔑的歪嘴笑了笑:“呵呵,我会在乎你们……”说完,他就反应过来,神色一变,他下意识的看向齐翌。 追杀?什么意思? 他们两人的眼睛对直看着,昏暗的灯光下,齐翌手指扣在桌子上,稳若泰山的看着帕昂山,帕昂山倒也沉得住,只是呼吸节奏略有变化。 他好奇齐翌的说辞,心思被勾的活络起来,气势天然弱了两分。 姬承鹏敏锐的抓住了机会,盯着他说:“帕昂山,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回不去了。” “嗤!”帕昂山哂笑,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大不了就是枪毙。 姬承鹏不慌不忙的继续说:“你肯定也不愿意回去。毕竟搁我们这,你多少还有一线生机,再不济也就是枪毙,也算死的痛快,回到北贡可没这么舒服。” 他语气平和自然,就像在跟人唠家常。 北贡两字出口,帕昂山动作一僵,手指无意识的握紧。 反应虽然轻微且稍纵即逝,但没逃过姬承鹏眼睛,他淡淡问道:“队长,你去过北贡执行任务,清不清楚那边怎么处理叛徒?” “不是非常清楚,”王支队还挺配合:“但我知道他们花样挺多,别说叛徒,就是被骗去那的人,对他们的指令稍有不从就会遭到毒打,甚至强迫吃屎,砍指头坐水牢等。” 帕昂山定定的望着他们,一声不吭。 事实上,除却看到王支队的时候,他从被抓到现在,一直都这幅表现,姬承鹏偶尔也能让他有点反应,却始终没能更进一步,诱他开口。 姬承鹏目光落回到他身上,笑眯眯的说:“差点忘了,我们眼前就坐着个北贡叛徒。帕昂山,我真的很好奇,你说他们会怎么料理你?” 第60章 步步为营 “叛徒?”帕昂山狞笑着,屁股稍稍离开座椅几寸便被挡板限制住了,他隔着铁栅栏恶狠狠地盯着姬承鹏:“少给我玩这种把戏,没用的,别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情报,从我动手的时候起,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你们有本事就弄死我!” 这话听起来像是自我催眠,姬承鹏更有信心撬开他的嘴了。 姬承鹏从容不迫的看回去,像唠嗑一样,随口说道:“把戏?你说是就是吧,我也不否认想从你身上获取更多情报。不过你普通话挺好,谁教你的?就你自己过来吗?这里江景挺不错的,就没想着带亲人朋友过来看看?” 帕昂山坐回去,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瞅着姬承鹏。 他松懈了! 齐翌抬起眼睛,姬承鹏紧随而上:“我们想让你招供不假,但目的其实不全是给你定罪。” 帕昂山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你们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么几句话吗?一点新意都没有,没劲。” 姬承鹏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们是来跟你谈判的。” “谈判?”帕昂山抖着腿,懒懒的说道:“我可不是多玛姆,你也不是斯特兰奇,有什么好谈的?” 这货烂梗一套一套的,反而暴露出了他想遮掩的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我们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姬承鹏开口道:“你如实招供,我帮你把那帮人一网打尽,你得以安稳的服刑,最差不过就是死刑,安心痛快的赴死,怎么样?” 帕昂山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警官,你是假酒喝多了吗?几个菜啊醉成这样?我帮你把我兄弟抓了,你帮我关进牢里挨枪毙?” 笑了几声,他脸一板,骂了两句贡榜话,随后重重的哼道:“老子没功夫陪你们玩,管教!带我回去!我要睡觉!管教!” “别心急嘛小伙子。”姬承鹏摸出烟点上,接着调个头,烟嘴向外,朝着铁栅栏那头抛了出去。 帕昂山眼前一亮,脖子伸长一勾,稳稳地用嘴叼住了那根烟,眯着眼睛吞云吐雾,没再提要回去的话。 作为身份不明的嫌疑人,不可能有人给他上账什么的,自然搞不到烟,这段时间可把他憋坏了。 “刚说的话你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呐,”姬承鹏给自己和王支队也点上根烟,不慌不忙的说:“我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牢底坐穿甚至干脆的死,对你来说真是最好的结果了,不然要落到你嘴里的那帮兄弟手中,你知道后果。” “嗯,当然,”帕昂山嘿嘿笑着:“兄弟们会给我备上好酒好肉,给我接风洗尘,再给我找来三两个正点女人泄泄火。” 姬承鹏哂笑道:“看不出来啊,你们对叛徒居然这么人道。” 帕昂山脸拉了下来,他已经听到好几次这个字眼了,从最初的纳闷,到好奇,再到现在生出股无名邪火,让他烦躁不堪:“你他妈的到底想说什么?!” “武常春被抓了。” “嚯,”帕昂山闻言反而冷静下来:“那傻批落你们手里了?怪不得你们知道我名字。” “但他知道的事情不多,所以你有恃无恐,对吧?”姬承鹏呛他:“把金乌老太的侄儿耍的团团转,你倒是蛮自豪。” 帕昂山仍不屑一顾,但他忽然想到什么,身子再一次绷紧,离了椅背微微前倾,逼视着姬承鹏。 讯问室昏暗的灯光落下,铁栅栏的影子打在他脸上,仿佛抹上了油彩,表情更显阴沉。 姬承鹏更进一步:“怎么,想不通了?想不通我们怎么知道这些的?” 帕昂山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肯接腔。 “计划的倒挺好,不但能搞事情,还能借我们的手除掉对头,把事态进一步扩大……” 帕昂山坐不住了,刚别过去的脑袋啪嗒一声拧了回来,目眦欲裂的瞪着姬承鹏。 姬承鹏知道鱼饵已经上钩了,不慌不忙吐出一个名字:“曼温妙,听过这个人吗?” 帕昂山怒不可遏:“?????????(缅甸语,混蛋)!” 姬承鹏听不懂他说什么,但估计是骂人的话。 紧跟着,就听帕昂山质问道:“是谁背叛了我们!” “你。” “放屁!”帕昂山砰砰砰的砸着桌子,小臂伤口受到反震,疼得他脸都扭曲了,冷汗咕噜噜的往外冒,但他却仍咬着牙用力砸:“老子一个字都没跟你们……” “可他们已经认定了你是叛徒。”姬承鹏打断他:“很不幸,齐翌,也就是这位警官猜到了你们想借金乌的名字搞事情,通过专业的行为痕迹分析,猜到了你们的下一步目标,抢先埋伏布控,抓住了三个人。” “不可能!”帕昂山根本不信:“还没到下一步……你们套我话?” 姬承鹏轻笑起来:“套你话?我刚就承认了,我确实想,但和你们的计划无关。执行下一步计划的人都被抓了,我还套你话干什么?” 帕昂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扯淡!” 齐翌默默掏出手机,打开照片,将屏幕朝向帕昂山。 帕昂山瞳孔骤缩。 照片上,三个人蹲在墙角,脑袋上套了黑色头套,老池正端着枪指着其中一人。 “可惜你这帮‘兄弟’也够警觉地,我们没能一网打尽。”齐翌声音听起来像个无情的机器:“他们断定是你背叛了,逃回去后,肯定会把这事告诉你boss。” 姬承鹏笑得春风拂面:“所以我刚刚才会问你,你们是怎么对付叛徒的,我确实很好奇。” “¥#……%!!”帕昂山炸了,操着他那边的语言骂骂咧咧老半天,瞪着姬承鹏咬牙切齿道:“你们敢这么陷害我!我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们!” 齐翌:“败犬的悲鸣。” “混蛋!”帕昂山挣扎着要站起身,却被挡板死死挡住:“老子弄死你!”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姬承鹏淡定的吐着烟圈:“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话吧。记得吗?我是来和你谈判的,我帮你把那伙人一网打尽,你安稳的服刑,最差也就是死刑,你可以安心痛快的赴死,怎么样?” 第61章 浮出水面的真相 风安区,风安湖畔,民宿8404房。 青年再一次有节奏的敲响房门,听到“进”字后,才弯腰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垂着头说:“老大,你找我?” 神秘背影依然站在窗台边,仍拄着根木拐,仿佛一直没挪过位子。 “齐翌又去看守所了。王秉钧和姬承鹏也在,应该是冲着帕昂山去的。” 青年冷笑:“他们居然还没放弃……帕昂山早没几年好活了,差佬休想撬开他嘴。” “别小看警察,尤其这三个人,没一个简单的。”男子沉声道:“你最好换个地方,改掉计划,你那老巢不安全了。” “可是老大……”青年略显不服:“帕昂山不可能背叛!这边的情况我了解,刑讯逼供、酷刑都不存在,最多不过是死,对他来说死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背叛的后果他最清楚,他不可能不顾他弟弟死活。” 咚! 背影提拐杵地:“糊涂!忘记娄岛是怎么死的了吗!” “忘不了!”青年咬咬牙:“首领放心,我绝不会向娄岛一样轻敌。但帕昂山不一样,他不可能背叛我。而且到了这一步,目标即将……” “目标?”神秘背影冷笑,略略回头露出半张脸,森冷的青眼如刀般剜在青年身上:“目标有无数种方法达成,何必故意暴露金乌楼?” 青年惶恐,冷汗潺潺而下,颤声道:“???????????(缅甸语,首领)!我……” “把将死未死的帕昂山送给齐翌,抢在我下令之前就已经安排了人枪杀金乌老太,再来假惺惺的向我汇报金乌楼暴露,塞吉,你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 青年浑身都抖成了筛子,满脸惊恐的看着背影的半张脸:“首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也是为了……” “为了报复王秉钧,为了借齐翌的手除掉曼温妙,给娄岛报仇顺便自己上位,是吧?” 塞吉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他整张脸再次回到黑暗中,男子直视前方,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我从不在意你们斗,甚至鼓励你们斗,所以到了你这个层面,我都会让你们带一个帮,让你们当boss,互相竞争,甚至互相火拼。 我相信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像苗疆养蛊,最后活下来的蛊王才是最强的,只要有本事,谁上来都可以。所以当年曼温妙借王秉钧的手坑杀娄岛我不在意;如今你借齐翌的手对付曼温妙,我也由得你去。 但规矩摆在这里,曼温妙高你两级,你要能害死他,我也只会欣赏你的手段,但机会只有一次,你已经出手了,如果拿不下曼温妙,我会亲自摘掉你的脑袋。” 背影看似是在默许塞吉的行为,但塞吉听了这番话,却忍不住冷汗直下。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还想看看娄岛的儿子有多少斤两,没想到就这点能耐。你下去吧,不必再来找我了。” 塞吉弯下腰,涩声应是,倒退着往后挪了几步,直到退出房间将门关上,目光才渐渐凶狠起来:“王秉钧!曼温妙!” …… 与此同时,看守所,讯问室。 帕昂山死盯着姬承鹏:“我不会背叛我的兄弟和大哥!我知道你们有句话,清者自清,我没有也不会背叛他们!我是无辜的!” “你说了不算。”姬承鹏轻轻摇头:“你心里清楚,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把他们一网打尽,全都抓进来陪你。” 呼哧~呼哧~ 帕昂山胸口急剧起伏,口鼻中发出拉风箱般的呼吸声,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姬承鹏眯着眼睛观察着他:“当然,你也可以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牢底坐穿,或者干脆被毙,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而你也算尽忠,至少心里那关好受很多。” 帕昂山心底那点小秘密被捅出来,他也不着急了,人放松不少,满脸都写着:你能奈我何? 姬承鹏话音一转:“但,你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被引渡回国,回北贡的监狱去坐牢,或者回北贡枪毙?” 帕昂山瞳孔骤扩。他的心被姬承鹏一次次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弦已经快崩断了。 姬承鹏接着说:“而且,帕昂山,你有家人吗?” “……”帕昂山面无血色,额头上青筋暴露,十根手指下意识的抓在一起。 姬承鹏站起身,走到铁栅栏前,又点了根烟,伸到铁栅栏那头,诚恳的说:“想通了,就接下这根烟,我们联手,把那帮人都抓了,这是在救你,也是救你家人。” 帕昂山伸出手,手抖成个筛子,却迟迟没有接住烟,豆大的冷汗很快将他衣服打湿,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姬承鹏也没收回手,就这么站着,无声对峙。 两个人之间,香烟缓缓燃烧,升腾起缕缕烟煴,混着暗淡刺目的白色灯光缭绕摇曳,缓缓上升。 烟已经快烧完了,姬承鹏感受着手指间的温热,心一点点往下沉。 走到了这一步,还是失败了吗? 他正要收回手,帕昂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身子猛地前倾过来,他两手压在挡板上,勉强用嘴叼住了烟屁。 坐回椅子上,他蠕动着肥厚的紫唇,将烟屁往里送了送,猛吸了一口烟,叼着个烟屁股,半眯着一只眼说:“你赢了。” 他眼角有点滴水渍,像是被烟薰出的泪珠。 “那么,合作愉快。”姬承鹏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四根出来,剩下半盒直接甩到挡板上:“慢慢抽,管够。” 回到自己的位子,姬承鹏说:“开始吧。你叫什么名字?” “帕昂山。” “籍贯?” “贡榜,北贡,shanstate自治邦人。” “过来做什么?” “……”帕昂山还是有些犹疑,但很快还是老实说:“两个目标。” 他看向王支队:“第一,搞事情,能闹多大闹多大,狠狠打你们脸,让你们焦头烂额,然后在你王秉钧最疲惫最愤怒的时候,杀死你,为娄岛报仇。” 姬承鹏了然颔首,除了没猜到他们的目标是王支队以外,基本跟齐翌之前的判断一致。 “第二个目标,通过金乌,引导你们查出曼温妙,然后在杀死王秉钧后,把脏水泼到曼温妙身上,借你们的力量干掉他。” 这个目标,也和齐翌的猜测一致。 没急着问曼温妙和金乌的事,姬承鹏按部就班的抛出下个问题:“你们的头领是谁?” “塞吉,他是娄岛的儿子。”帕昂山详细说出了塞吉的体貌特征,以及他知道的几个秘密据点的位置,还报出了不少他记得的电话号码。 王支队当即下令,要老池立刻带一队人行动,赶赴各处抓捕这帮歹徒,并要求姜晓渝立刻定位这几个号码。 姬承鹏接着问:“为什么选中顾钊这帮学生?” “不清楚,这是塞吉亲自选的,我没多问。” 齐翌低着头若有所思,他觉得受害人是谁仅仅是计划中相对无关痛痒的可变通的一环,但他们居然是塞吉亲自选的人,这群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塞吉算计的? 姬承鹏同样疑惑,但他没想那么深,也没太往心里去。 他想到了另外一桩事,侧头看了齐翌一眼:“你们中是不是有个人,一直顶着他的脸犯罪?” “是老k,但他背叛了我们。” 齐翌豁然抬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62章 各方行动 凌晨五点多,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缓缓驶入温泉度假区。 黑车在一座占地面积近五十亩的温泉酒店内停下,远处立刻跑过来个光头,他左右看看,跟着拉开后排的车门,微微躬身,将塞吉迎出来。 塞吉叼着雪茄从车上走下,吸了两三口,喷道白烟,操着贡语问:“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光头同样以贡语沉声答:“全在里面等着……不过大哥,这么大阵仗,我们是要行动了吗?” 塞吉没回答,阴着脸朝酒店大楼走去。光头忙跟在他的侧后方,硬着头皮劝道: “老大,我们还没做好准备,警察还没把目光落到曼温妙的头上,贸然行动的话,很难给曼温妙造成麻烦,还可能把我们搭进去。” “你在教我做事?”塞吉冷冷的斜了他一眼。 光头脸涨得通红,忙说不敢,但依然在劝他:“老大,真的不行,虽然我们已经用猴送信,让曼温妙进入了警方视野,但一来这只是我们第一步,二来痕迹太重,他们肯定也在怀疑,没有接下来的行动配合,他们不可能……” “好了!”塞吉打断他:“这些我都清楚,我自有主张。” “可是……” “没有可是!”塞吉声音拔高了几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光头诚惶诚恐。 见状,塞吉脸色又柔和了些许,对自己这位得力干将解释道:“乃克乌,‘老板’已经点名我要对付曼温妙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听到这话,乃克乌脸色骤变,亮锃锃的脑门都给吓绿了:“他怎么知道的?这……” 看起来,这个大光头在塞吉手下地位不低,知道塞吉看着光鲜,其实只是那位神秘背影的一个干将罢了,不像帕昂山那样,以为塞吉就是头儿。 塞吉脸色又难看起来:“是啊。曼温妙高我两级,我可以对他出手,但机会只有一次,被老板点破了以后,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必须动手!” “可是……”大光头能力不俗,已经恢复了冷静:“即使被boss点破,正常来说我们也还有时间,稳妥起见……” “稳不了。”塞吉手上用力,掐瘪了才抽一小截的雪茄:“他说,帕昂山落到了差佬手里,随时可能供出我们。” 大光头不解:“帕昂山不可能背叛,更何况,他本就是我们故意送给警察吸引目光的烟雾弹,boss没理由不知道这些,他怎么……” “我不知道,老板也不需要我知道,他只要我去做。”塞吉语气冷硬:“我没得选,你懂了吗?” 乃克乌脑袋上有亮光闪过:“或许……未必?” “噢?” “对付曼温妙的机会只有一次,但仓促之间行动,我们已经不可能达成目标了,警察不会傻乎乎的被我们利用,转头去干曼温妙,即使他们真这么蠢,要再搞一次类似梅功核行动那样的动作也需要时间,我们等不起。” 塞吉被他一番话说的烦躁不堪,狠狠的将已掐瘪的雪茄甩了出去:“按你的意思,我死定了?” “当然不是,”光头忙说:“我们还有生路,但路不在曼温妙上,而在于boss的目标上。” 塞吉目光闪烁,已然明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老板已经失去耐心了?” “策划了接近一年,执行也有三个月了,虽然搞了不少事,但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boss当然会失去耐心。 所以,boss应该是想通过曼温妙给老大你施压,要你加快进度。我想,只要我们能把东西拿到手,把boss的任务漂漂亮亮的完成了,他不会在乎那么多的——虽然对付曼温妙的机会只有一次,但老大你并没有动手不是吗?” 听他这番分析,塞吉心思很快活络起来:“是这样没错,确实该调整下方向…… 但没有曼温妙在前面顶着,我们抓走齐翌,干掉王秉钧,绝对会引来警方的疯狂报复,到时候老大还是会干掉我,避免暴露自己,再把其他兄弟打包送给警察平愤。” 没了要命的压力,塞吉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光头劝道:“老大,这边有句话很有道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如暂且放过王秉钧……” “不,即使放过他,只要齐翌还是警察,我们抓走他或者干掉他都一定会引来差佬的报复。”塞吉摇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大干一场,大不了我带着你投了伙夫,借他的手逃到白鹰去,一如当年的金乌老太。” 光头又被吓了一跳:“投奔伙夫?这……绝对不行!老大,你忘了老k的教训吗?” “我和老k不一样。”塞吉冷冷的说:“他想压过老板,在我失去价值之前他就不会对我动手!” 一挥手,塞吉不再多言:“说的够多了,就这样吧,通知下边的兄弟们,今天把好酒好肉都吃上,挑个中意的女人好好耍耍,今晚我们就行动,目标齐翌、王秉钧!两个我都要活的!” 光头圆溜溜的脑袋都拧出了几条皱纹,脸色一阵变换,最终还是用力咬牙道:“听你的!干了!” …… 与此同时,巫峡游轮。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神秘背影拄着木拐,静静的看着山间升起的道道晨曦。 “投奔伙夫?呵,有意思,娄岛,还真让你说对了,你这崽子天生反骨,果然胆大妄为。” 良久,背影一声轻叹:“老伙计,这娃儿养废咯,不用我出手,王秉钧和齐翌就能把他按死。你可别怪我,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我明明暗示过他,让他回去主持老k的葬礼,对曼温妙徐徐图之,他就是不听。” “唔,是时候回去见见伙夫和曼温妙了,你死以后,这两个老伙计也不太老实……” …… 温泉度假区。 一队队黑衣特警如同影子,化整为零,零零星星的散落进大街小巷当中,不动声色间,便将坐落在半山腰上的温泉酒店团团包围。 指挥车里,老池正在一遍遍的验枪,他一边擦着枪一边问道:“老齐,你确定塞吉团伙的骨干全都在这儿了?” 第63章 包围 “是不是全部还不好说,但肯定大部分都在。”齐翌看着大屏幕,注视着单兵视频设备传回的画面:“晓渝监测到帕昂山提供的电话号码都在夜里先后失去信号,肯定是塞吉在召集人手,要搞大动作。” 老池觉得不太踏实:“……万一你猜错了,我们岂不是扑了个空?” “没有万一,错不了。”齐翌平静的说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塞吉明显等不了了,昨天那只猴儿就是个败笔。而帕昂山描述中的塞吉,也是个执着而又自负的家伙,他肯定是要集中全部力量大干一场。” 说起帕昂山,老池脸上就憋着笑,第一次觉得讯问这么有意思。别看姬承鹏平时不苟言笑,永远摆着张扑克脸,没想到一肚子的坏水。 …… 昨夜,看守所讯问室。 姬承鹏问:“制造金乌楼诡案之后,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我们打算……”刚吐出四个字,帕昂山忽然回过味来:“你们问这个干什么?计划不是已经被你们警察破坏了吗?还抓了我们几个兄弟?” 姬承鹏一顿,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我骗你的。” 帕昂山:“艹尼玛,老子杀了你!” 他瞬间怒不可遏,就像是疯了一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却被挡板拦着,在栅栏那头竭力挣扎,疯狂咆哮,眼睛都青了。 姬承鹏打开手机,给他放了一段他详细描述塞吉的样貌特征及他知道的几个据点的位置。 他发了一阵疯,一阵声嘶力竭后,听到手机里传出他自己的声音。 “冷静下来了?”姬承鹏拿起手机按了暂停,笑容宛若魔鬼,蛊惑道:“这其实是件好事,塞吉并不知道你背叛了,意味着我们还有比较充裕的时间,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走漏网之鱼的把握也大了几分,你说是吗?” …… 帕昂山意识到,他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叛徒,再也无路可退,唯一的希望只有趁塞吉反应过来之前,帮警方把整个团伙端了,所以他虽气的想跟姬承鹏同归于尽,后来还是咬牙切齿的把知道的信息都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帕昂山招供的最终计划,就是塞吉要在度假区藉由金乌的名头搞大事。 而且赛吉的据点大多都是类似安全屋性质的小房间,能支撑他召集大量人手搞事情的只有这个占地几万平的大酒店。 齐翌继续说道:“帕昂山知道的东西虽然不少,却基本只局限于行动层面,对塞吉的具体布置完全不了解,我们要破案,还得抓住这个机会捣毁他们。” 还有几句话齐翌没跟老池细说——帕昂山为了报复他们,肯定会隐瞒一些关键信息,虽然可能不影响抓人,但必然会有风险,所以他们本来就不能顺着塞吉的计划,按部就班的抓人。 更何况猴儿的出现,意味着塞吉因为一些未知因素变得着急了许多,但对齐翌来说,这不仅是变数,更是机会。 老池也知道齐翌分析了一宿,才确定塞吉一定是想孤注一掷搞个大事,从帕昂山供出的据点当中,锁定了最符合条件的温泉酒店,顶着巨大的压力说服王支队,拉来一整队的特警支援,把酒店给围了。 但这一招太过冒险,老池相信归相信齐翌,但心里还是没底,静不下心,忍不住又一次拆枪装枪…… “你有点烦,”齐翌冷不丁的看过来:“太吵了,出去!” 老池没搭理他,咔咔咔把机簧装上,将枪塞回套里,自顾自的活动筋骨。 齐翌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屏幕。 盯了许久,终于有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出现在摄像头的视野中,齐翌精神一震,往前挪了两步,脸压在屏幕前盯着那辆车看了半天,戴上耳机按下某个按键: “各小队注意,各小队注意,目标车辆出现在度假村外南侧洞两拐区域,立刻隐蔽警戒,立刻隐蔽警戒!重复,目标车辆……” 摘掉耳机,老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居然真的出现了……不过老齐,你怎么确定这就是目标车辆?车牌明明对不上。” “换了牌而已,几百万的保姆车,透过前挡风玻璃勉强能看到车内的专业保镖,这个排场这个时间进度假区,不是塞吉还能有谁?” “我们这就行动?” “不着急,大家还没部署到位,贸然行动可能会有漏网之鱼,也难免招致激烈抵抗……等人进酒店再继续部署,塞吉肯定要跟他的马仔们见一面,还可能会召集所有人做动员,我们抓住那个机会。” “行。” 很快,齐翌便看着保姆车消失在视野中,齐翌立刻抬手按住耳机:“罗尤勇,汇报情况。” 那头,罗尤勇压低声音说:“车辆已经开进酒店……有人出来了,是个大光头……咦?那不是酒店的保安吗?塞吉下来了,在和他说话……这保安居然是个大佬?” 老池扶额,罗尤勇藏得倒是挺好,挑选的地方视野也很不错,就是这汇报一言难尽,一点都不专业。 脸都丢到特警支队去了。 齐翌:“继续。” “塞吉甩掉了雪茄……” 这下连齐翌都无语了:“挑重点说。” “不是,”罗尤勇忙解释:“他看起来有点激动,在训斥大光头。哦,大光头又跟他说了几句,两人脸色都不太对劲。嗯,他们进酒店了。” 齐翌皱起眉头,情绪激动?他们内部意见不统一? 齐翌又等了片刻,得知塞吉和大光头进了酒店大楼再没出来。 “抓紧时间部署好人手,准备行动!” 又过了十好几分钟,特警队的负责人上了指挥车。 他年纪不大,还是老池的熟人,一下就被认了出来,挥手打招呼:“哟,张忠邵?” “池宇贤?”他也认出了老池,很是惊喜,大笑着伸手锤他肩窝,又捏了捏老池的胳膊和肩膀:“可以啊,这身手没落下,还是这么扎实!怎么样,在刑侦这边过的还舒心吧?” “那必须舒心。等案子完了,咱们去喝两杯?” “可以。”张忠邵点头同意。他是个干脆人,和老池唠嗑两句便看向齐翌问道:“所有人都已经就位,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第64章 潜入(上) 齐翌瞥了一眼手机:“再等一下。” 说完,他看向屏幕上多出来的几个视野,是已经潜伏到酒店周边的特警布下的联网探头。 通过这些画面可以看到,酒店虽然占地广阔,但绝大部分区域都是露天温泉和假山,建筑物占地并不大。 只需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特警们就会冲进去,将主体大楼包围,让这帮人插翅难逃。 又等了片刻,齐翌手机屏幕亮起。 姜晓渝发来信息:已成功侵入酒店网络,接管了他们的监控系统。 齐翌:“可以开始第一阶段行动!建议派出小队潜入酒店内,先解决外面的明暗哨。” 张忠邵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说着拿起对讲机:“第一梯队人员注意,进入酒店,清除外围人员,注意别打草惊蛇!” 随后,车内大屏幕上的监控小窗一阵变换,度假区内无关紧要的画面被切下,替换成了酒店内的视野。 张绍忠眼前一亮,大步走到齐翌身边,弓着腰盯着屏幕:“你们的人不错嘛,这么快就侵入酒店网络了,有了酒店监控,我们就能轻而易举的摸进去,不惊动任何人!我们这就开始下一步行动??” 被罗尤勇丢了的脸终于在姜晓渝这掰了一局回来,齐翌默默给姜晓渝点了个赞,他接着说道: “不着急,再等等,如果塞吉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动员,我们就抓住那个机会直接冲进去把他们全都端了; 但如果他们没这打算,各歹徒一直都很分散的话,就潜入些兄弟进去准备斩首,同时外边包围大楼喊话,我们里应外合。” 齐翌有自己的考量,不仅是方不方便的问题,第二种方案会危险很多,他第一次坐在这里参与指挥,想尽可能的避免伤亡。 “说的我都热血沸腾了!”老池拉两下防弹背心,摩拳擦掌:“我们还要等多久?” “六点零二日出,我们要赶在破晓前包围大楼,等到五点四十五吧,如果那时塞吉依然没有召集所有歹徒,我们就派人潜入大楼。” 张忠邵点了点头,同意齐翌的建议。他作为这一次行动的指挥人,比齐翌淡定多了。 正说着,齐翌感到车子一沉,回过头就见王支队也走上了指挥车。 他对张忠邵点点头,又看向齐翌:“实验室报告,从帕昂山供出的据点搜到的气罐,里装着的是氧化亚氮、七氟烷和地氟烷的混合气体。” 齐翌了然:“果然如此,这三种都是代谢周期相对短的麻醉气体,虽然直接释放到空气中的麻醉效力很微弱,但暗室是个密闭空间,同样能有效抑制他们的中枢神经。” 王支队追问:“能引发癔症吗?” “一般不会。”齐翌摇头,仔细回忆起自己对癔症的了解,说: “学生们摄入体内的麻醉气体绝对不会太多,所以血检查不出异常,而且这几类气体对神经系统的影响很小,停止吸入后几分钟内就会苏醒,不至于诱发癔症,更不该诱发群体性癔症……” 说到这,齐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老池最是了解齐翌,忙问:“你又想到了什么?” “我早该想到的……”齐翌轻轻握拳,说道:“癔症多由精神刺激引发,且是种有目的反应,多为逃避某种环境或者免除某些义务而发作。” 王支队问:“所以呢?” “他们很可能目睹了帕昂山杀人作案的全过程。” 老池一骇:“什么?” 他们大部分还未成年,就目睹同学被虐杀…… 这事对他们的影响恐怕不会因记忆遗忘而消失,恐惧依然会留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很可能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的人格。 王支队语气很不好:“你确定吗?” “没依据,但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齐翌说:“受吸入的麻醉气体尤其是氧化亚氮的影响,他们精神本就浑浑噩噩,再加上被搬到天台,温度上升到室温水平,在药物作用下很可能导致他们体温短暂升高。 在这种情况下,遭遇到了虐杀这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刺激,确实可能诱发其中一人的癔症。 而癔症在相同环境经历下是会传染的,同样目睹了虐杀,一人发病,周围人目睹受到感应,通过暗示和自我暗示就会在短时间内呈爆发性流行,成了群体癔症。” “那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这帮学生都目睹了作案过程。”王支队严肃的说道:“我会向上级汇报这件事,并告知精卫中心,建议他们对学生们做有针对性的心理干预。” 略一顿,他继续说:“还有件事,和地雷埋一块的小灵通上并没有帕昂山的指纹,帕昂山也表示那台手机不是他这段时间用的。至于地雷,威力并不算大,但里面也有上百颗钢珠,近距离铲上不死也残。” 齐翌:“手机就是塞吉团伙埋在林子里的,就是试图在我们抓到武常春之后,把我们引过去炸死。” 老池呸了声,有些后怕的骂了声疯子。 要不是昨晚齐翌制止的快,他一铲子下去,人恐怕当场就没了。 就为了搞事情就敢用这玩意儿,不是疯子是什么? 齐翌几人的耳机里便传来汇报:“报告,温泉区内已肃清,共发现八人,其中有两人疑似旅客,剩下六人已经确定为犯罪团伙成员,均已及时控制,请指示。” 张忠邵看向齐翌:“俩疑似旅客的怎么处理?” “旅客?这酒店不是已经暂停对外业务了么……有问题,先带到一边,手机收了,看紧点儿,事后再核查身份。” “可以,”张忠邵同意,提起耳麦下令。 齐翌低头看表,时间已经逼近五点四十五了,秒针再跑几圈,就是计划中派人潜入大楼内的最后时限。 塞吉似乎没有召集所有人的意思,看视频上推着餐车走来走去的服务员,他好像更想让那帮歹徒在各自的房间里吃好喝好,直接开干。 多朴素的实干主义! “不用再等了,准备干仗吧。”齐翌坐定,双眼直直的盯着屏幕:“下令,行动第一步,潜入计划开始,优先活捉塞吉,完成斩首。” 第65章 潜入(下) 黑衣特警带着面罩端着微冲,借着夜色的掩护,快速赶到酒店大楼四周,各施手段,悄无声息的摸了进去。 老池也在其中,他看了眼大楼,目光咬死塞吉的房间。 他抛出抓钩钢索勾住阳台,借着绳索手脚并用的爬上四楼,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房间翻了进去,房间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老池落地无声。 他就势打了个滚到床边趴着,借着床铺的掩护,摸出手机一角,借着淡淡的光扫了一圈,确认房间里没有人。 他走到门后面,透过猫眼看到对面的门牌号,摁着耳机,小声的报出自己位置:“我已成功潜入酒店四楼房间,正对面门牌8409,请指示,池宇贤。” 耳机内很快传来指引:“指挥室收到。池宇贤,以你面对8409为标准,保洁于四分钟前进入你左手边的第三间房,按规律她随时可能出来,建议稍作等待,送餐员位于你左侧走廊拐角另一头,暂时不会过来。完毕。” “明白。” 他松开手,把头贴在门上认真听外面的动静。 很快,老池听见了关门声,紧跟着保洁车轮转动,声音渐小渐远,很快又再次停下。“滴……”又一阵刷卡开门的声音响起,他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他摁下门把手,将门拉开条缝,探出头左右观察,判断清楚走廊的长度宽度房间数等基本情况。 跟着钻出房间,轻轻的把房门关上,跟着走到绿色的消防紧急疏散示意图前,把整个楼层的房间及安全楼梯分部牢牢记下。 他迅速走向安全楼梯,拉开虚掩的楼梯间门摸了进去。 门的开合多少带动了空气流动,卷起地面上的灰尘,浓烈的霉潮味扑鼻而来,透过面罩钻入他鼻腔,让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落了这么多灰,霉潮味还这么重,说明平时根本没人进来,这里很安全。 他继续向上跑——他的目标是位于13楼总统套房里的塞吉,去晚了说不定就被特警队的兄弟给端了…… 说起来这酒店也是,总统套居然放在13楼,也不怕被事儿逼或者迷信鬼嫌弃。 从4楼一路跑到13楼,他靠着墙无声喘息片刻,刚想询问指挥室13楼的大致情况,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了指挥处的声音: “各潜入人员注意,塞吉已从总统套房中出来,进了4号电梯前往顶楼,另外多个房间歹徒有异动,请注意避开,分别为……” 老池眼角抽抽。 顶楼? 他吃饱了撑的跑顶楼去干嘛? 顶楼在24楼,老池甩了把脸上的汗,憋着股劲儿哼哧哼唧继续往上面跑。 他说过追到十八层地狱也要把这些人逮回去,这才哪到哪。 很快到了顶楼,老池抬手扶墙,甩了甩腿,大口大口喘着气,抬手准备摁下耳机问指挥室塞吉在哪。 就听到指挥处说道:“各单位注意,塞吉一行七人坐电梯下去一楼,都带着枪,有人还不止一支,其中长管霰弹猎枪三把,短枪若干把,短枪大多数都是短管猎枪,手枪只有两把。” “艹!” 老池怒骂了一声,他表示想直接跳下去掐死塞吉。 逗他玩呢?上顶楼不到五分钟就下去?看风景都不止这么点时间吧? 老池往下走,但他这次不着急了,天知道塞吉又会去哪儿。 不如趁他不在,先进他的总统套里潜伏着? 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按下耳机问道:“指挥处,总统套那边情况怎么样?池宇贤。” “房间内情况不明,但门口有两人“站岗”,大热天的穿着西装西裤,西装右腰处鼓鼓囊囊的,可能有枪。” 竟然有人‘站岗’,门口这条路就被堵死了。 老池像是死机了一样,一只脚踩在楼梯转角,一只脚踩在下去的楼梯上,不上不下的思考着。 “或者可以试试窗户?从楼上索降下去,切开窗户摸进房间……也不是不行。” 老池觉得自己机智的一批,正准备行动,动作又是一顿。 “不对不对,他们下去的时候都拿着枪……先不管他们拿枪干什么,顶楼难道是他们的武器库?” 想到这里,他赶紧问:“指挥处,他们上来时身上有没有带拿武器?” “大部分没有,只有塞吉腰间挂着把手枪。” 老池懂了,他好像发现现在有比抓住塞吉更重要的事,一边往上面走一边说道:“告诉我他们之前在顶楼的哪间房,我怀疑那是他们的武器库!” 指挥室反应也快:“顶楼分为三部分,分别是健身房、网咖和书吧,他们进入了健身房东北角的一个小房间里,里面没有监控,情况不明,千万小心。” “收到。顶楼还有没有人在?” “监控中没看到,但不排除那个房间里有人看守的可能。”老池出了楼梯,直奔健身房的小房间,趴在门上认真听了半天,确认里面没动静后,他反手摸着枪,正准备进去。 耳机里再次传来声音:“各小组注意,开始行动! 盾手先行,枪手紧随其后,务必在一分钟内完成对大楼的包围,潜入作战人员斩首行动随之展开,务必第一时间控制住各自目标。重复……” “行动要开始了么?”老池轻轻攥拳,走到窗边向下看,一名特警直接扑进保安亭拿下了门卫,同时特警支队组成的两条黑色长龙自大门口涌入酒店,分左右迅速将整个酒店包围。.xxbiquge.c0m 长龙合围之后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向前,直到一分钟后,里三圈外三圈围的密密麻麻。紧跟着,数辆黑色的“剑齿虎”冲破大门处的栏杆,伴随阵阵刺耳的摩擦声分散停至大楼周围。 张忠邵从其中一辆“剑齿虎”上下来,手里抓着麦,用扩音器喊道:“塞吉!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声音很大,老池在二十四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喊话,意味着行动进入了第三阶段,他不必再小心翼翼的藏着了。 他转过身,走到小房间的门前,飞起一脚朝门踹去。 砰!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第65章潜入免费阅读。 第66章 一夫当关(上) 一脚下去,防盗门整个垮了,直勾勾的倒下,啪嗒一声砸在地上,弥漫起一股灰尘。 刑侦支队有三大未解之谜。 老池的力气究竟有多大?齐翌到底能多久不睡觉?以及……支队到底有多少警力? 老池已经借着腿上反震回来的这股大力后退了几步,闪到一旁拔枪警戒。 小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看上去空无一人,但老池仍然没放松警惕,据枪走进房间内。 这是个杂物间,看起来不是很大,十五六平的样子,但东西堆得不少,健身器材、桌椅板凳摆得到处都是,凌乱不堪。 提着万二分的戒备在杂物中扫过两圈,确定现场安全,老池立刻开始翻箱倒柜。 隐约间,他听见枪响,还听见张忠邵的怒吼,下面已经开始了,老池压下沸腾的热血,冷静的绕过前面的健身器材,目光落在几个大的木箱上。 他们走得匆忙,木箱只是随意的盖上,老池脚尖轻轻一踢,就看到里面的几支猎枪,以及…… “鹿弹!”老池的脸黑了几分,直呼好家伙,霰弹枪搭配鹿弹,在室内这种环境下有点恐怖的,威胁甚至比他手中的微冲还要大。 幸亏发现了这个武器库! 老池摁下耳机:“报告指挥处,他们手里面有鹿弹,你们小心。池宇贤。” 齐翌果决的声音传入他耳朵:“拍点照片,然后把枪弹全都扔下来。” “啊?”老池懵了:“你确定吗?这是二十四楼啊,扔下去这些枪可就全部都毁了,这些都是重要证据……” “证据虽然,安全更重要。”齐翌语气有点急:“还有不少喜欢高层视野的歹徒住在上边,已经冲出来七个了,他们明显是奔着你那去的,可能要上来拿装备。我们这边二十层以上只有你一个人,电梯也被切断,派去支援你的可能赶不上。” “有人上来?”老池微惊,还以为人都被堵下边了。他很快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咔咔咔拍了十几张照片:“行,我这不算高空坠物吧,你让下面的兄弟躲着点,别被误伤了。” “放心。” 老池砸破窗户玻璃,把枪弹丢下去,继续翻找其他武器。 看着凌乱的储物间,他忍不住想骂两声,好歹也是存放枪弹的地方,这帮人就不能好好收拾收拾? 枪的数量并不算多,主要是鹿弹和各类其他弹药不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再加上堆了各种东西,他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奉旨高空抛物许久,老池腾出右手按下耳机键:“指挥室,歹徒到哪里了?” “有六名歹徒被支援的兄弟牵制了。” 老池心下一松:“所以我只需要面对一个人就行?” “但这一阵冲出来的总共有十四人,剩下八个马上就要冲出安全楼梯。” 老池:“操他大爷!” 齐翌:“抓紧时间再丢点弹药下来,他们冲出来了我给你说。” 老池呸呸两声,抓紧时间低头干活。 万一他要真出了什么意外,多处理掉一份弹药,就能少几颗打向自己人的子弹。 唰唰唰! 刚甩出去三袋弹药,一把锯短的猎枪,齐翌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有人冲出来了!三个人!奔着杂物间去的,快撤!” 老池不为所动,一边单手干活,一边压着耳机平静的说:“等他们到门口了再通知我。” “老池!”齐翌声音沉了下去:“别胡闹!人很多,我们的人暂时冲不上去,你会被困死在里边……” “到门口了再通知我。” 老池松开了手,左右开弓,速度又提高了几分。 唰!唰唰! 又是几袋弹药,估摸着总共丢了近千发霰弹了吧?想到这些人一点点累积存了这么多弹药,老池就来气,这些人其心可诛! 真要让他们按计划做下去,即使最终必然会覆灭,甚至连带着北贡都可能要如同当年的三角区一样被清理一遍,在此之前有太多人要为此流血牺牲。 这一刻,老池异常感激,幸亏齐翌机警果断,王支队敢于担当,冒着巨大的风险调来特警。如果不是把他们给包围了,聚在这的歹徒们可能天一亮就会直接执行最终计划…… 耳机里传来王支队的声音:“他们来了!” 王支队话音刚落,重而快且杂乱的脚步声混着喘息声钻进老池耳朵,来人怒骂道:“我艹!门怎么倒了!” 歘! 老池丢下最后一袋子弹,猛地抓起背在身后的微冲,反手便突突了三颗子弹出去。 “卧槽!有条子!妈卖麻批!沃日你仙人!” 门口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攻击,吓的外面歹徒摔了几跤,退了回去。 这些人又惊又怒,骂出了声,听口音是本地人。 老池脸瞬间黑下去。 北贡鬼佬在这片大地上搞风搞雨也就罢了,这帮人竟敢助纣为虐,更加不可饶恕。 但这帮人是切切实实的悍匪,刚压下去没半分钟,就又喊着要冲上来。 “兄弟伙不要怂,他就一个人,干死差佬,夺回我们的武器库。” 老池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突突突又是三颗子弹,硬生生止住歹徒的脚步,藏在长桌后面,借着“掩体”往前跨几步。 这些杂物自然不是合格的掩体,猎枪的钢珠弹都防不住,但它们能遮挡视线,对老池来说够了。 这是个方便射击的好地方,老池抬手又是七八枪,直接把门外一个歹徒打成了筛子。 指挥处临时换成了张忠邵。 “老池,现在外面已经五个人,他们正在喊人过来,还有人往顶楼赶。 从各个房间里冲出的歹徒已经超过一百,其中三分之一都在高层…… 好消息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武器,甚至有人抽出腰间的七匹狼就跑上来了;坏消息是,我看到有两人抓着长管猎枪,很可能还配着鹿弹,你只要暴露在枪口面前,就可能被打成蜂窝煤。” 老池了然。必须用火力把他们压在门外。他加快了射击频率,对门外快速点射。 门外叽里哇啦的鸟语就没停过,老池听不懂,但猜也能猜到没什么好话。 他们可能想等老池打完子弹换弹匣时,抓住空档冲进来。 默默计算着打出去的子弹数,老池知道,这个弹匣快空了…… 第67章 一夫当关(下) 默算剩余子弹数量。老池从战术背心上抽出个弹匣放在身前的办公桌上,同时降低射击频率,尽量争取时间。 但再怎么拖延,子弹就这么点,总有射完的时候。 “速度慢了!他子弹快打完了!”有人在外边扯着嗓子吼:“盯着点,准备冲进去!” 老池冷笑。 很快枪里就只剩最后一颗子弹了,老池松开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火力出现短暂的真空。 “冲进去!干死差佬!”有歹徒操着浓重的岭南口音,脚步声,枪声也紧跟着响了起来。 歹徒居然还知道冲进来的同时进行火力压制,只是他们角度不太好,对老池没压力。 但…… 老池从腰间拔出手枪。 “嘿嘿,孙砸,没想到吧,你爷爷我还有第二把枪。” 老池笑着骂骂咧咧,叩着那把被他摆弄了无数次的手枪,砰砰砰砰便是四颗子弹出膛,冲在最前面的人当场给老池行了个大礼。 试试就逝世。 “艹!差佬狡猾!小心!” “是手枪!怂他干什么,大家继续上!开枪打他!” 老池呵呵冷笑,再次抬手扣动扳机,半蹲下身将微冲滚烫的枪管直接夹在腿弯,一边射击一边上演了出单手换弹匣。 砰砰砰! 突突! 抢在手枪子弹耗尽之前,微冲已满血复活,枪内还有一发子弹,不用重新上膛,老池抬手就打。 重新密集起来的火力差点把歹徒们当场打哭了,地面上又留下了一具尸体。 老池却很焦躁。 手枪里的子弹只剩三四发了,撑不过下一次换弹匣的空档期。 为了腾出空间携带更多的微冲弹匣,他并没有准备备用的手枪弹匣…… 拖一刻是一刻吧,希望能拖延到援军赶到。 可再怎么拖又能拖多久?一分钟?两分钟?援军什么时候能赶到?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耳机里,张忠邵在焦急的询问他的情况,外面歹徒们也精了,只要他射击速度一放慢他们就发起冲锋,但频率一提高他们又火速的退走…… 老池且打且退。 为了确保安全,他不得不放弃之前选中的位置,退到墙边,歹徒的子弹打不着他,但他们不靠近门框他也打不到歹徒。 余光透过抽屉缝隙瞥见两袋布袋子装着的子弹,他立刻腾出手拉开抽屉抓起袋子顺手丢出窗外。 他现在的心思非常单纯,多丢几包弹药,再想办法多干死两个敌人,至少要抓三个垫背的。 “就算再抓三个垫背,死在这帮辣鸡手里也还是血亏啊。”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老池舌头抵着上槽牙,眼眶充血:“他妈的,老子童子功都还没破,就这么死也太丢人了,都对不起老子辛苦练起来的腰子……”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怒吼出声:“老子就是彭于晏山江分晏啊啊啊啊!” 突突突突! “啊!操操操!!疼疼疼疼!” 那个抄着浓重岭南口音的歹徒倒了血霉,被一枪打中腿,膝盖瞬间炸了,滚倒在地哀嚎。 老池呵呵冷笑,那憨批摔倒的时候手里的短管猎枪脱手飞了出来,已经没有威胁了,老池也懒得补枪,说不定还能…… 哒! 抬手又是一枪,正中那憨批身后妄想扶起他的歹徒眉心。 围点打援! 开火至今短短两分钟不到,老池已经拿了四个人头,打残一个,这个战绩老池挺满意了。 他勾着嘴角,比了个胜利的姿势,神气十足,就差几个观众给他鼓掌了:“不愧是我,老子牛逼!” 枪里只剩十六发子弹…… 突!突突! 十三颗。 突! 十二颗,尸体又多了一具。 葫芦娃救爷爷到此为止,那帮歹徒学乖了,缩在外面,让那倒霉蛋正在自己爬回去。 老池没补枪,作为警察他不能干这事。 他可以将敌人一枪毙命,却不能对着已经失去威胁的歹徒继续开火,除非他再次具备威胁他的能力,并试图攻击。 操蛋的条例。 倒霉蛋最终还是爬走了。 他们又发起了一次进攻,在这次进攻中找到了默契,突进了门内,朝着老池开了一枪。 老池花了七颗子弹逼退他们,又慢速开了四枪,争取到喘息之机。 最后一颗子弹了。 换弹匣! 他再一次抓起手枪,砰砰砰三枪后,手枪哑火,老池收起手枪,蹲下身,快速换上弹夹。 歹徒后知后觉,正准备往前冲,就被老池一连串速射逼退。 嗒…… 忽然觉得脖子有些痒痒的,老池微愣,腾出只手摸了摸,收手余光一瞥,看见指尖处有一行鲜血。 他受伤了?应该是刚刚歹徒冲进来的时候开了一枪,皮肤被钢珠带动的空气擦伤了。幸好,要是再打准一点儿,那他就交代在这里了…… 看来老天站在他们这边。 短暂的安静过后,歹徒又冲了进来。 后怕?不存在的,老池捻了捻手上的血,淬了一口唾沫,咬着牙站起身:“来啊!爷爷请你们吃枪子儿!管饱,不用你们辛辛苦苦往里带!带也不知道带点好的,制式微冲,怎么样?还和你们的口味吗?”老池状若癫狂,反倒把那帮人的气焰都给吓回去了,攻势都有些衰竭了。 但他表现癫狂,心里却心如明镜,仔细计算着枪里剩下的子弹。 很快,子弹又耗光了…… 老池迅速换上第三个弹夹,歹徒依然没抓住空档,但已经意识到他的备用手枪没子弹了。 换第四个弹匣的时候,歹徒再一次冲到门口,看到他站起身又火急火燎的退了出去。 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怕的要死,却还是死战不退。 第五次,老池刚卸掉旧弹匣就站了起来,他瞪着眼睛,拿枪指着他们:“嘿,爷爷在这呢!” 歹徒被吓得忘记开枪,一个挨着一个的往后面退,老池抓紧时间换弹,却也知再一再二不再三,下一次就骗不到了。 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弹匣。 老池勾着脖子探出头,果然已有三人冲进了门内,滚倒钻进掩体后。 老池深吸口气,扣动扳机。 (?`?′)︻デ═一∵∴ 突突突! 突突突…… …… ------题外话------ 老池牛批~(破音)~! (另外明天更新也要晚点……) 第68章 支援 细长的枪管咆哮着吞吐火舌,枪弹仿佛化作雨幕倾泻而出,一时间,小小的杂物间当中火化乱迸,木屑横飞,钻进来的三人被压的不敢出来,撅着屁股抱头鼠窜。 杂物间里的桌椅板凳,并不能形成有效的防护,闯入其中的三名悍匪很快便被打崩了,鬼吼鬼叫的逃了出去。 老池非但没松口气,心里反而焦灼起来:“子弹又只剩下二十二三发左右了!” 快速射击进行火力压制,即使是他也无法准确记下子弹数。 这帮歹徒也诡异的很,明明不是悍不畏死,稍微密集点的射击就能把他们打崩,却又偏偏还在不断的往这里冲。 就因为这里是武器库?还是因为别的他尚不知道的重要东西? 老池想不明白这些事,干脆不想了,不如寻思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一面继续无规律的射击保持对门外的火力压制,一面扫视杂物间内的环境,寻找可堪一用的武器。 猎枪? 不行,装填弹药太耗费时间了,外边的歹徒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但也聊胜于无,他抓了把短枪塞进自己腰间,又顺手摸了袋子弹,希望是通用的吧。 剩下两三包弹药,他依然顺手丢出窗外。 等等! 窗? 如果能转移到下一层楼,再跑到他们后面包抄过来,能省掉很多麻烦。 想到就做,他眼中精光迸射,立刻朝着窗户跑去,抽出抓钩卡住窗台边缘,另一边的钢索迅速缠在手上,跟着纵身一跃。 咚咚……咚……! 他身子迅速往下落,失重感让他心跳漏了两拍。 钢索猛地绷直了,耳边风声狂啸,老池死死抓住缠在手上的钢索。 钢索带动着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大摆锤,朝着23楼的玻璃墙撞去。 他竭力调整身体姿态,举枪朝着前方扣下扳机。 砰!哐啷啷!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时,玻璃墙上便出现了一片蛛网状的裂纹,下一刻老池的身子狠狠砸在裂纹之上,整个人穿了过去。 老池迅速松手,身子就势在满地碎玻璃碴子上滚两圈后一跃跳起,半蹲在地,谨慎的举枪抬头戒备。 这里也是个小套间,里面并没有人。 “呼……成功转移,运气还挺不错。” 放松下来,老池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无处不疼,低头查看一番,才发现战术手套已被鲜血浸透,红了一片,估计是手掌被钢索勒破了。 除了右手,衣服也破了一点,手臂上有十几道血痕,估计是玻璃碴子划的,问题不大。 捡起块稍微大点的玻璃碎片看一眼倒影,扯着脖子观察上面被钢珠擦破的血痕,他又大喇喇的笑起来:“幸好我这张帅脸没划破,像老齐一样带个疤就不好了。” 放下镜子,他迅速离开这间房,找到了保洁用的清理间躲进去,才有功夫摁着耳机:“我现在在23楼,人没事,但子弹快没了,支援什么时候能到?池宇贤。” “池宇贤!”王支队暴怒的声音传来:“你搞什么名堂!高空杂耍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二十四楼!二十四楼你都敢跳?!” “别骂了别骂了。”老池卸下弹匣看两眼,又装回去继续说:“我还有二十一枚子弹,撑不了太久,现在怎么做,请指示。” “等着!有人上去支援你了!” 老池嘿嘿一笑。 他这会儿其实不太担心了,虽然上面的歹徒很快就会意识到他跳到了二十三楼,但跑下来找到他也需要时间,足够他等支援。 二十楼那边虽然也聚集了大量的歹徒,但他们顶多只能拦几分钟,很快就会被特警们打穿。 毕竟是一帮乌合之众,甚至持枪率还不过三分之一。 这也是老池能坚持到现在,并打死好几个歹徒的根本原因。他甚至还想稍微修整一下就上去,一个人包围他们。 正想着,他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绷紧身子据枪戒备,又察觉这脚步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老齐的脚步?”他有点懵,错觉吧?特警们都还被拦在二十楼,齐翌又是怎么上来的? 或者……是冒牌货? 强行忍住出声的冲动,老池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很快,脚步声走到了保洁间门口,齐翌的声音果然响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老池,是我,我进来了。” 老池双眼微眯。 能准确的找到他,应该是齐翌没错了,只有自己人才能通过监控看到他跑到了哪里,但他仍不敢确定,依然躲在一堆四件套里一动不动。 咔……砰!开合房门的声音响起,紧跟着,老池又听到齐翌无情的揭他的短:“四年前有一桩碎尸案,非常惨烈,你为了逞强止吐在现场嚼口香糖,还戴着口罩吹泡泡,糊了自己一脸,被王支队屌了半个钟。” 刷! 老池推开四件套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齐翌:“这事过不去了吗?你提两回了。” 齐翌面露微笑:“不说这事,你难免会以为我是冒牌货,被你打死就不好了。” 说着,他甩给老池一个背包:“里面有弹匣,应该够你用一阵。” 老池接过包,目光却落在他的手上:“你受伤了?” 他手背上同样满是鲜血,有三条并行的疤痕。 “小事,不打紧,你怎么样,还能不能行?” 老池挺直胸膛:“当然!我要杀回武器库里,歹徒数量太多了,要让他们拿到更多的枪,兄弟们压力会更大……对了,你是怎么上来的?” “爬电梯井啊。电梯索被歹徒切断,他们还占据了二十四楼电梯井的制高点,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用抓钩钢索抢攻上来了六个人,歹徒翻不起风浪了。” 老池啧啧两声,还是颇为嫌弃:“你手就这么受伤的吧?太乱来了!你枪都用不利索,瞎凑什么热闹,待在指挥车里等结果不行吗?” 齐翌上下瞥了他一眼:“咱们俩就不用大哥说二哥了吧。” “别混淆视听,那不是一码事!”老池哼了声:“我多少有点把握,何况当时我也没退路……” “所以我得来。”齐翌打断他:“有特警在前面开路,不会有太大危险。我在这里发挥的作用比在指挥车好一点,何况我觉得你需要这个。” 他目光落在背包上。 第69章 塞吉 老池抬起头看着齐翌,眼神带着笑意。 齐翌抬手指指上面:“这一仗差不多也要结束了。你刚说要抢回武器库?” 老池抬了抬眉毛:“咱兄弟走一个?” “走。” 老池当即拉开背包,取出几个弹匣,塞到战术背包的快拨弹匣包,一甩手将包背在身后,抬步往外走。 “跟紧我!” “好。” 老池摁着耳机:“指挥室,告知23、24层敌人分布情况!” “23层没有歹徒,24层现尚有歹徒14人,皆已躲进杂物间内据守,外部有我方特警五人,其中二人交替射击,将歹徒压制在杂物间内,另外三人分散防守三处安全楼梯口。” “20到22层呢?” “全都分散进去各个安全楼梯了,把其他特警堵在楼下,但他们坚持不了太久,预计三分钟内就会被先后击溃。” 老池立刻回头对齐翌说:“武器库不用抢了,他们被压在里面出不来,那就和在我们手里没两样。我们往下打,跟二十楼的兄弟上下配合,打穿那帮横据在楼梯里的匪徒。” “好。”齐翌表示听他的,在这方面,老池要比他专业的多。 但他们刚跑到楼梯间大门外,耳机里又传来指挥室民警的急切提醒:“等等!池宇贤,齐翌,塞吉出现在23层,他带了四个人,奔着你们去了,五人手里都有长管猎枪!” 老池忙止住脚步,赶紧拉着齐翌远离楼道口,换了个方向。 跑出二三十米,两人拐了个弯便忽然顿足,齐翌看着眼前的白墙,脸色有点难看。 前面居然是死路…… 老池表示他是故意拉齐翌来这的,龇着牙说道:“死路好,不用担心后背,借着拐角当掩体,我们只需要守一个方向。” 话音刚刚落下,就行那边的歹徒猖狂的喊道:“齐翌!池宇贤!我知道你们俩在这边!” “是塞吉,”齐翌压低声音,紧紧皱着眉头:“他怎么绕过特警上来的?难道楼里还有隐藏的暗井?酒店建造时就考虑到这些了?” “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老池吐槽一声,高声道:“塞吉!你已经没有希望了!我劝你不要负隅顽抗,乖乖丢掉武器投降!” “投降?呵呵呵……”塞吉冷笑道:“有意思,我投降了,你能放我,放我兄弟一条生路吗?” 池宇贤沉默。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单单他策划的金乌楼诡案,外加这次暴力抗捕的事件,就注定了他只能挨枪毙。 哦,或许也能争取下注射死。 基本不可能有生路。 齐翌忽然高声喊:“外边的人听着,塞吉已经没有未来了,但你们不一样,只要你们协助我们拿下塞吉,就算立功……” “别白费功夫了齐翌,”塞吉冷冷的打断他:“我这几个兄弟都是土生土长的贡榜人,听不懂你说什么。” 好么,离间计没法用了。 老池重重的哼了一声,质问道:“塞吉,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应该清楚,你已经没有希望了!” “对啊,我已经没有希望了。”塞吉不以为意:“所以仅剩的一点时间,我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他的声音不再靠近,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 齐翌心念电转,意识到他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也不像是单纯的在拖延时间。 那他是想……谈判? 齐翌给老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靠着墙大声问道:“那你想干什么?” 那边,塞吉的脸骤然阴沉下去,咬牙切齿的说:“把王秉钧给我叫上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放我们一条生路?”虽然接收到了齐翌的眼神,但老池还是忍不住哂笑道:“就凭你?你以为人多就吃定我们了?刚在上边我一分钟就打死了你好几个人!” 塞吉平静的说道:“我有燃烧弹,丢出去你可能会死。” 老池:…… “我听说你们都是贱骨头,非要我秀一秀肌肉,把你们给打趴下了才肯听人讲道理。”塞吉嘲讽两声,尔后沉声问道:“我不想走到那一步,最后问你们一次,现在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一聊了吗?” 齐翌深吸口气,试图转移话题:“你找王支队做什么?” 他明显是在拖延时间,至多只要再有一两分钟,特警就能打穿封锁,到时候…… “我找他做什么,你还能不清楚吗?”塞吉冷笑道:“你们既然能查到这儿,肯定是帕昂山背叛了我吧?可以啊齐翌,你小子牛批啊,我是真没想到你连他的嘴都能撬开,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的终极目标,就是要杀掉王秉钧!” 齐翌面无表情的说:“他就在下面,你杀下去就是了。” “放屁!”塞吉呸呸骂道:“别再拖延时间了齐翌,我给你十秒钟,要么你让王秉钧上来,要么我现在就烧死你们!” “好,你等一下,我这就通知他。” 老池瞪大双眼:“老齐!你……!” 齐翌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自己手表,老池恍然大悟:通知王支队又如何,反正王支队上来之前特警肯定就已经杀穿封锁了。 于是他也不再阻止,看着齐翌按下耳麦,说:“王支队,我们现在正在和塞吉谈判,他要求你上来一趟,你看?” “封锁已破,拖延五秒钟,特警很快就到!” 齐翌眼前一亮,他高声喊话:“塞吉,王支队说他要考虑一下!” “好的很,”塞吉声音骤然拔高,突兀的吼道:“齐翌,boss说的没错,你果然诡计多端!” “boss?”齐翌微愣。 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居然并不是这个团伙的头头? 砰! 刚想到这儿,他忽的听到一声枪响,不由脸色骤变,紧跟着,又是玻璃瓶落地碎裂的声音响起,楼道里骤然爆发出一道橘红色的火光。 “燃烧弹?”齐翌更懵,塞吉他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其时,他又听到塞吉一声大吼:“齐翌!你给我听清楚,boss的目标是你!他想要……” 砰! 砰砰砰! 猎枪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同时,远方传来特警们中气十足的呼呵:“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题外话------ 明儿第一章更新应该在晚上十点左右。 害,这周困守单位,事情特别多, 第70章 制服 轰~! 火光从前面岔道炸出来,距离他们还有五六米的距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兀,齐翌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发出一阵阵耳鸣。 “叮……” “……齐翌,齐翌,请到回答!二十四楼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火光冲天的?你跟老池有没有受伤?” 耳机里传来王支队的问话声,但又似乎隔得很远。 特警穿过浓烟,朝他们走过来:“你们没事吧?” 齐翌摇了摇头,特警看他们没事,摁下耳机汇报他们看到的情况。 齐翌潜意识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巨大的错愕加上燃烧弹蒸腾的烈焰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结合听到的动静判断,赛吉是忽然对自己人开了枪,然后引爆了燃烧弹。 之后他声音戛然而止,还响起了猎枪的声音,是他的一个马仔对他动了手,随后迅速开枪击毙另外的两人,最后抓起倒下歹徒的猎枪,轰爆了自己的脑袋。 以赛吉为首的来势汹汹的五人,突然就团灭了。 真·老六行为? 齐翌却觉得他似乎撬动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赛吉似乎想要告诉我一些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知道他口中的boss目标是我……” “老齐,”老池的呼喊唤回了齐翌的思绪,茫然的问:“这他妈怎么回事啊?他识破了你拖延时间的诡计,然后就自相残杀了?” 齐翌怔怔出神,没说话。 老池咋舌,喃喃自语:“赛吉是不是忽然失心疯了?” 齐翌心底莫名的焦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有一点能肯定:赛吉的上面还有人,他只是个听令行事,而且他想让我知道这事。” 老池也头大得很:“这算什么?他背叛了他口中的boss?” “大概是吧。” 本来很可能随着他的死而消匿无踪的boss,硬是被他这番话推出了水面。虽然他们不知道boss是谁,但有了这个概念,就都知道案子还没完,还会持续向下追查,终有一天会把他揪出来。 齐翌脑子里的思路渐渐清晰:“他对这位boss不满,或许,正是boss逼的他不得不放弃原有计划,选择召集人手孤注一掷,结果被我们抓住机会堵在酒店里端掉。” 老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忍不住吐槽:“这个老六,既然都决定要背叛了,还喊什么boss,直呼其名不好吗?” 齐翌没搭理,绕过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尸体,确定包括赛吉在内的五名歹徒全都死透了,从拐角处走出来。 此时,特警们才刚刚用灭火器把火扑灭。还算幸运,他们赶来的早,火势并未扩散开。 众民警在尸体边上站定汇合,彼此打过招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茫然。有名特警忍不住问齐翌:“你都跟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你刚告诉王支队赛吉想见他,这帮歹徒就自相残杀了?” 他也听到了耳机里齐翌和王支队报告的话。 “不知道,”齐翌:“我本来想离间他们,但失败了,赛吉说除了他之外其他四人都听不懂中文……” 说到一半,齐翌察觉到不对劲。 四个马仔当中肯定有boss的眼线,赛吉有所顾虑,所以才在透**oss存在的同时痛下杀手,但如果他们听不懂中文,他大可以用普通话把boss的情况直接告诉他们。 他撒谎了?可是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又有什么意义? 齐翌完全猜不到赛吉的想法。 而刚那特警没想这么多,他拍了拍齐翌的肩膀:“快结束了,我们去支援其他地方的兄弟,这里交给你们了,没问题吧?” “行。你们去吧。” 老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也想去,但不放心齐翌自己留下,何况战斗已经到了尾声,他现在去也没什么用,默默目送特警离开,乖乖站在齐翌旁边警戒。 齐翌蹲在五具尸体边上检查。 这五个人,用的都是长管霰弹猎枪搭配鹿弹,也就是俗称的喷子,这么近的距离下,他们的尸体几乎都已不成人形,其中以游离于几人之外,疑似是干掉赛吉及另外两人最后自杀的歹徒看着最惨,整个头都被崩碎了,完全看不出本来样貌。 如此果决的自杀,让齐翌想起了那天晚上小树林边的那个女人。 赛吉也没好到哪去,他被一枪正中胸口,躯干被打成了蜂窝煤,胸骨都被打碎了,能透过血洞看到胸腔中被撕裂的内脏。 除了枪伤之外,五具尸体身上多多少少还有些烧伤,只是这些伤都不严重——虽然他们的皮肤都被灭火器喷出的泡沫覆盖,但瞒不过齐翌的眼睛。 看来燃烧弹的火焰温度不高,只是个吓唬人的样子货而已。当然,如果赛吉此前真的甩出了燃烧弹,并轮流以猎枪火力把他俩压制在拐角那头,即使燃烧弹质量再差,也足以活活烧死他和老池。 除此之外,尸体就看不出更多的信息了。 齐翌伸出双手,在赛吉的尸体身上摸索起来,看看他都随身带了些什么东西,结果除了一台小灵通之外什么都没有。 手机并未设密码,只有键盘锁。按左键+*键解锁后发现,这手机就是个白板,通讯录、通话记录和短信全是空的。 齐翌并不在意,直接输入老池的电话号码,按下拨号键,手伸进老池口袋把他手机掏出来,扫一眼号码,再拿出自己手机,给姜晓渝打电话: “晓渝,帮我查个号码:138***9677。查他的通话记录就行了。” 挂断电话,齐翌将小灵通直接塞进证物袋里,再把老池的手机插回他口袋。 齐翌又摸了遍其他尸体,他们比赛吉还要干净,除了散装的鹿弹啥都没有。 耳机里传来王支队的声音:“结束了,敌人均已缴械投降。可能还有少数人躲在酒店里,大家搜查的时候小心一点。” 齐翌看了眼时间,六点二十七分。 他并不意外,这帮匪徒躲在暗处袭击搞事确实头疼,可一旦曝光,面对特警力量完全不堪一击,连半个钟都撑不过去。 第71章 活捉 这一仗晓渝当立头功,如果没有她强势占据敌方视野,特警们无疑要被动得多。 老池长松口气,提议道:“这里还不能保证安全,不如把尸体扛下去再检查吧?” “不,尸体还是拜托特警队的兄弟扛下去,我们俩先去一趟杂物间。”齐翌说:“那帮歹徒的表现不太对劲,他们对杂物间太执着了,肯定不是单纯因为武器。” 听他这么说,老池也想起自己据守杂物间时的奇怪感觉:“说的没错,是该回去好好检查检查。那我们现在就走?” “等特警兄弟下来再……”话音未落,齐翌听到罗尤勇激动的呼他:“翌哥翌哥!我逮到那大光头了,他说他要见你,有重要的情报跟你说。” …… 大光头乃克乌是在天台被抓到的。 罗尤勇本想带一队人上制高点,观察后山的露天温泉区域有没有藏着漏网之鱼,碰巧看到狗狗祟祟的乃克乌,抓了个正着。 齐翌决定在24楼杂物间外见见这家伙,他走到现场的时候,发现氛围有点不太对劲。 乃克乌站在杂物间门前,一手叼着烟,一手扶着油肚,烟雾缭绕中罗尤勇等人客客气气的围着他,还带着点拘谨。 什么情况?这光头难不成还是哪个大佬私生的爹么? “这人咋回事??” “翌哥,那个……” “齐翌是吧?” 罗尤勇才刚开口解释,乃克乌走上前:“事先声明,我不是被你们抓住的歹徒,我……” “咔!” 齐翌掏出手铐,一系列动作堪称“稳准狠”,眨眼间大光头就被他拷上了。 “刚刚确实没抓住,现在抓住了。” 警体技能方面,齐翌别的都不行,就手铐耍的特别溜,比老池都快很多,铐完人乃克乌都没反应过来。 “你!”大光头鼻子都歪了:“老子是北贡警察,卧底娄岛集团多年,在娄岛死后扶持赛吉上位,成为了他的心腹,我手上有他大量的犯罪证据!” “卧底?”齐翌微愣。 罗尤勇等人才反应过来,都慌了神,连忙上前拦在两人之间。 “翌哥翌哥,别介,他说他是卧底,大家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他说是就是了?”齐翌语气很冷,避开罗尤勇的手。 罗尤勇有点尴尬,摸了摸头又看向光头。 光头不耐烦的说道:“那你还要怎样?” 齐翌满脸都写着质疑,当卧底的大多都是有信仰的英雄,虽然作为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难免有缺陷,冲动暴躁甚至暴戾,但也不该仗着英雄光环对同行这么倨傲嚣张。 在乃克乌身上,齐翌没看到任何值得称道的特质,只感受到了狐假虎威。 齐翌呵呵两声,冷笑道:“你是卧底?依据呢?” 乃克乌脸都黑了:“你们这的卧底会把证明自己是警察身份的东西带身上?” “那就是没有依据?空口白牙,我凭什么信你?” “你们可以跟我上线联络,他会证明我的身份。” “没有意义,北贡那地有钱什么都弄得到,谁也不能保证你是不是早就打点好了关系,给自己买了张护身符。” 乃克乌气急败坏:“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是卧底!” “我自己查。” “你……!” 罗尤勇忧心忡忡:“翌哥,这样不好吧?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万一他真的是……” “怎么可能?”老池哂笑起来,抱着手说道:“你好好闻闻,他身上有半点同行的味道吗?我相信老齐的判断,这家伙绝对不是自己人。” “好了,”齐翌打断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乃克乌:“少瞎扯淡,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他冷哼一声,举起双手亮出腕间明晃晃的手铐:“我有几条对你而言绝对很重要的情报,你先给我解开,再乖乖的给我赔礼道……” “看见了吧?”齐翌勾过脖子对罗尤勇说:“如果你是卧底,有天团伙被人端了,你会这么趾高气昂的跟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兄弟这么说话吗?” 罗尤勇瞪大了眼睛,一脸被噎住的表情:“不会,甚至我不会暴露自己身份,尤其是在团伙可能还没被完全剿灭的时候。” 齐翌点点头,转身就往杂物间里走,冷冷的抛下一句话:“爱说不说。” 他其实很在乎乃克乌嘴里的情报,但不会被牵着鼻子走,更何况乃克乌既然能主动提出要见他,就说明告知他这些情报对乃克乌自己也是有利的,他有信心在事后撬开这个大光头的嘴。 帕昂山都拿下了,还怕对付不了明显有供述意愿的乃克乌? “齐翌!等等!”都还没等到那时,乃克乌就绷不住了:“你赢了!回来!” 齐翌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面走。 乃克乌用贡榜话骂了两声,不得已继续说:“你以为干掉赛吉就完了吗?别太天真了!赛吉只是个干私活的,甚至就连他爸娄岛都是那个人的手下!” 齐翌脚下一顿,回过半张脸:“说出那个人的身份,可以给你申请立功表现。”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赛吉喊他老板或者boss。” 就这?齐翌失去了兴趣,转过头打算继续往前走。 乃克乌急了:“等等!我虽然不知道boss是谁,但我知道boss有个对头,他的绰号叫‘伙夫’,赛吉之前还想投奔他!” “喔?”齐翌微微眯起眼,藏住眼底的神光。 伙夫这两个字,他一点都不陌生,据帕昂山说,顶着他那张脸的冒牌货“老k”,背叛赛吉之后就是投奔了伙夫,那个北贡教父级的巨佬。 赛吉竟然也想投奔那家伙? 乃克乌见齐翌来了兴趣,忙接着说:“对了,还有件事儿,我对boss虽然了解不多,但通过赛吉,我能猜到他的目标也是你。” 齐翌点了点头,表示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远没有伙夫的消息来的有价值。 “所以呢?” 但他正想让乃克乌具体讲讲伙夫,乃克乌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赛吉刚开始没有疯狂到想要借你们的刀去干掉曼温妙,他只是想在在不惊动你们警方的前提下,把你活捉了带回北贡。” “噢?活捉我?” ------题外话------ 明天请假一天,望诸位老爷海涵,意赅拜谢! 最近要搞内个啥期间的安保方案,一号某某部叉叉局要下来检查,真的忙的焦头烂额,经常赶完稿子又加班到三点,六点半又要爬起来值早班…… 六天没回家了嘤嘤嘤! 好想我家的小公举啊…… 第72章 收尾 随着赛吉死亡,酒店内的歹徒统统被拿下,这个假借金乌名义制造凶残诡案的不法集团宣告覆灭。 尚未落网的少数嫌疑人,乃克乌提供了详细的名单,今天之内就能把人全部传唤到支队。 这次抓获的歹徒太多了,刑侦支队根本塞不下,大巴车把人拉到各个派出所借地方讯问。 而且此案太大,市局高度重视,已决定亲自督案,由他们支队为主体,总队出面抽调各支队精英骨干协助调查。 至此,金乌案虽尚有许多疑点尚未侦破,但相信随着讯问工作结束,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各个谜团基本上都能解开。 而齐翌的关注重心已转移到了乃克乌口中的“boss”和“伙夫”身上。 酒店23楼刚好有会议室,几个人窝在会议室里。 “伙夫……”王支队沉吟:“这个人我也有所耳闻,虽然势力远不如当年的洛卡,但放在现如今的贡榜也是一手遮天的人,但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对头,按理说在贡榜已经没人配做他对手了。” “没有人配做他的对手……”齐翌有点惊讶,他没想到伙夫是这个级别的巨佬。 姬承鹏眉心紧锁,难以理解:“伙夫的名头我也略有耳闻,最近不少的电信诈骗都跟他有关,上面也一直关注着……但不应该啊,有资格作为他对手的boss,就算再怎么低调,也不可能连名字、绰号都没流露出来。” “不错,”齐翌也赞同他的观点:“要和伙夫抗衡竞争,必然需要庞大的势力,不可能无声无息。连名声都没有,他又凭什么跟伙夫对抗?” 王支队:“总队在贡榜也有眼线,回头我去一趟,看看能不能问出有价值的消息……” 老池龇牙咧嘴的清理着身上的玻璃碴子,抬头说了一嘴:“万一他的绰号就是boss呢?” “……”众人皆无语,王支队直接无视他,看向齐翌问:“boss的事先放一边,你们不是已经在杂物间里搜过一圈,有什么发现吗?” 齐翌抬起头:“暂时还没有……但我问过被擒获的歹徒,他们说赛吉下了死命令,这里绝对不容有失。” 姬承鹏接话:“我这也听到了类似的说法。赛吉下令,一定要守住这个杂物间,不然即使他们被一网打尽了,在贡榜的家人也要给他们陪葬。但如果他们能守住或者毁了这里,就算他们被抓,至少家人能活的很好。” 王支队了然:“赛吉的犯罪集团几乎已倾巢而出了,能威胁他们家人安全的力量必然属于boss,看来这条命令应该是boss直接下达的,这里藏着直接指向他的线索,否则他不会以灭门来做威胁。” “道理是这个道理,”老池一如既往的茫然:“但为什么是杂物间?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也不该藏在那里吧?” 姬承鹏也说:“确实很矛盾,以boss连名字绰号都不漏出来的谨慎态度,以及歹徒直接枪杀赛吉后灭门的果决,他不可能允许赛吉带着这种东西。” “可能有不得不带的理由,也可能和他的目标密不可分。”齐翌说:“召集人手加大搜查力度吧,我们全覆盖式的排查一遍。” 姬承鹏:“我们现在抽不出更多警力了,我和王支队也马上要走,顶多只能把老毛他们喊过来。” 齐翌:“够了,我们慢慢查。” 王支队点头同意,却又话峰一转:“你们先下去处理下伤口,再继续去查。” 齐翌和老池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想动。 几台电梯的揽索都被赛吉派人切断,现在还用不了,要下去处理伤口就意味着他们得爬楼梯往返二十四层…… 老池根本不想动,甚至想找房间洗个澡睡一觉,齐翌就更别说了,之前为了救老池爬上来已经耗了他半条命,现在要再往返一次…… 齐翌还好,只是爬绳的时候勒破了手,可老池身上密密麻麻都是伤口,虽然不严重,但不及时处理遭感染了也很麻烦。 齐翌眼巴巴的:“能不能让医生上来?” 王支队背着手站起身,阴着一张脸,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饭要不要我喂你们?一个个看到塞吉的时候命都不要了,现在喊你们动两步都难,还有齐翌,一天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虽然是法医却也是刑警,动一下要你的命了!” 老池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领导说得对,我可以自己下去,齐翌可能需要担架。” 齐翌横了老池一眼。 …… 傍晚,老池将最后一台跑步机扛在肩头搬到外面,这间小小的杂物间便被彻底清空了。 持续整整一天的搜查,除了黄牛一样不知疲倦的老池外,齐翌他们都累的够呛,但成果也是斐然,又搜出了长短不一的猎枪七杆,手枪一支,鹿弹二十四包,手枪弹百发,钢珠铅弹若干,各式砍刀三十九柄,还有两支小巧的手弩,弩箭二十支。 但是…… 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赛吉或者说值得boss以歹徒们的家人为要挟,拼死守住或者毁去杂物间。 “会不会,东西已经被他们毁了?”毛宁安问。 齐翌摇头:“不会,以他们的段位,不可能知道他们要销毁的是什么东西,能做的只能一把火把整个杂物间都烧了。” 老池的脑袋从门外伸进来:“那会不会被我丢下去了?我记得我扔的东西不少,未必全是枪支弹药。” 齐翌愣住:“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没想到啊……”老池挠挠头。 齐翌忙问:“那些东西……” 毛宁安给了他一个安心的表情:“放心吧,全都收回去了,一样不落。” “那就好。”齐翌说:“再搜一遍杂物间,多用手敲敲叩叩,看看有没有夹层,必要时调出楼层平面图一一对比面积核算。” “好。” 齐翌又抬头看向老池:“你给姬队打个电话,打听下讯问进度,重点问问他们为什么选中顾钊,又为什么偏偏对顾钊下这种狠手。” “没问题,”老池先是一口问下,接着又问道:“你觉得这几个问题跟boss有关?” “那到不是,顾钊怎么查都只是个寻常的高中生,怎么也不可能跟那个神秘boss扯上关系,除非顾钊是他的私生子。” “那你?” 齐翌反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选中顾钊吗?” 第73章 神秘来电 这些问题,齐翌之前也问过乃克乌。但乃克乌负责的是后续的计划,作为起步阶段的金乌诡案了解并不太多,只知塞吉亲自选中了顾钊,要求帕昂山在动手的时候,一定要把顾钊干掉,对他多“关照”一二。 所以帕昂山多砍了他两刀。 除此之外,齐翌还知道了他们只杀三人的原因。 三人死亡影响虽然恶劣,但总队仍可能只是名义上督案,不至于抽调其他地区支队精英,只是面对一个刑侦支队,他们的压力要小很多。 更重要的在于,只要他们释放出要对剩下六人下手的风声,支队会派出大量人手去保护学生,他们能牵制支队精力,利于他们后续计划执行。 赛吉本来是想在今天放出风声钓住王支队的,不想被齐翌先下手为强了。 但与顾钊有关的谜题本身,乃克乌也不清楚。 老池给姬承鹏打电话,才响两声,就被那边挂断了。 “没接,”老池对齐翌亮屏幕:“估计是问到了要紧的地方,我回头再打吧?” 齐翌嗯一声:“不着急,正事要紧,这些回头再说就是。最后搜一遍杂物间,还没发现的话,我们回去查查你搜出来的那堆东西。” “好。” 又埋头搜了个把小时,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到夹层或者暗室的存在。 毛宁安问:“要不要对比下楼层平面图?” “不用了。”齐翌一身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收队吧。后面工作还很多,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 密室不同于暗道,判断是否有密室其实很简单,只要测算面积和墙面厚度,对比占地面积就够了,只要这几个数据没问题,就不可能有密室存在。 这栋楼里倒确实有个暗井,悄悄装了个小电梯,可以通往各个楼层及天台,赛吉之前就是通过小电梯上来的,毛宁安也是这么上来的。 一行人乘小电梯下楼,乘车返回刑侦支队。 刚到支队,才下了车,齐翌接到个电话,看来电显示,是个虚拟号码,他想也不想的就挂了。 正经人谁用虚拟号码,不是诈骗就是骚扰。 对方孜孜不倦,又打过来,齐翌又挂了两次。 “啥情况?”老池回头问:“怎么不接啊?你妈打来催婚的?” 刚说完,对面又打了过来。 老池:“接接接!看看对面要干嘛。” 齐翌接通电话,一声不吭的放到耳边。 “是齐翌吧?” 齐翌面无表情,估摸着对方接下来就要说自己中奖了,或者家里谁出事了,也可能是某宝某东发错货了,再不然说他涉嫌犯罪要求配合调查云云。 最可恨的就是最后一种,搞的他们总被群众当做骗子。 “方便见一面吗?” 竟然约线下见面…… 齐翌停下脚步,对老池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你是谁?” 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但辨认不出来,应该是见过面的,但接触不多。 “电话里不方便说,见面你就知道了。” 过了两三秒,齐翌再次开口:“时间,地点。” “干脆,我果然没看错人。嗯,尽快吧,最好现在就过来……你先到奥科广场。为保证你我安全,除了池宇贤之外,别带其他人。” “好。” “嘟嘟嘟……” 那头挂的很干脆。齐翌放下手,对着老池的背影喊道:“老池!” “干啥?”老池回头喊了一嗓子。 “过来一下!” 老池让毛宁安等人稍候片刻,朝着齐翌走来:“你爹来了!有什么事?” 齐翌没搭理他,对毛宁安挥挥手,示意他先走。 “开你车,跟我去趟奥科广场。” 老池莫名其妙:“去那里干嘛?” 齐翌把事情大概给他说了,他问:“会不会有阴谋,把你骗过去杀?我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毕竟……” “如果想对我动手的话,就不会让我带上你了。” “嘿嘿!”老池挺起了胸膛,嘴角带着笑意:“那是!不是我吹,有我在,等闲七八人近不了你的身!更别说我俩现在都长期配枪,来一个干一个,来两个弄一双。” 来到奥科广场,等了大概三五分钟,就在老池失去耐心认为齐翌被人耍了的时候,齐翌又接到了个全新的虚拟号码,接通后对面直接问道:“你们到地方了吗?” “刚到。” “好,你们现在找到鸿*尔克的门店,买一身低调点的行装,把身上这身衣服换了,我十五分钟后再打过来。”说完那头就挂了电话。 把话转告给老池,老池满脸莫名其妙:“什么情况?喊我们去买衣服?emmm,会不会是无良销售,就为了骗点订单……” “应该不会,”齐翌摇摇头:“这家店人品值得信赖……估计是怕我们一直被人盯着。先买吧,反正东西也不贵。嗯,卖了先不急着换,你先应用反跟踪技巧走一路,找个没人的角落我们再换行装。” “要得。” 十五分钟后,齐翌准时接到电话。 “你们换好衣服了吗?” “嗯。” “那么,你们接下来去……” 就这样,齐翌被一通电话带着七拐八拐的走了四十多分钟,换了好几次目的地,打了三次车,在他都快彻底失去耐心的时候,终于被喊进了一片小树林里。 “我忽然觉得是肖寄泽在我耍们……”老池嘟嘟哝哝:“上次也是喊我们去小树林钓鱼,正好,你不是说声音有点耳熟吗?” 齐翌没理,侧头示意他跟自己保持点距离,隐蔽在暗处别急着出来,继续闷头往小树林里深入了一百多米,终于见到了神秘人口中绑在树枝上的小布条,然后朝东南方向又走了七八十米,见到记号又再次转向。 又走了十五分钟,齐翌见到了一个背对他们的身影。 “你们终于来了,”背影回转过身,紧跟着错愕的说道:“居然只有你一个人?没喊池宇贤?” 而此时,齐翌了愣了半瞬:“是你?” 他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右手也立刻伸进口袋抓住枪把,勾起手腕,枪口隔着裤子指向对面的男人。 张方之父——张俊。 ------题外话------ 啊,检查工作还没结束,今天腾空提前先写了两章,保证准点更新…… 明儿更新还是要稍晚些,第一更可能在十点左右,诸位老爷见谅。 第74章 卧底英雄 张俊非但没有慌张,嘴角带着笑,目光落在齐翌的裤兜上,称赞道:“不错,非常警觉,以你现在的处境,是该时刻保持这种状态。” “张俊……”齐翌警惕的看着他:“你约我出来干嘛?” 张俊,与之前见面时极其不靠谱不负责的油腻父亲的形象大相径庭,正常来说,一个学生的父亲,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约他见面。 他的反跟踪能力很强,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技能。 再加上时间如此凑巧,齐翌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和赛吉,甚至和神秘boss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恶意。”张俊举起双手,原地转了个圈,见齐翌神色缓和了不少,放下手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作为交换,我会透露给你一些你感兴趣的情报。” “你先说什么事?”齐翌浑身肌肉紧绷,眼神阴鸷而锋利。 张俊脸上笑容更加和善:“事情不急着说,我了解你,相信以你的人品,定能不负我所托,所以我还是先说情报吧。” 齐翌心头一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他底下穿着条褪了色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灰色的t恤,眼睛不大,半耷拉着眼皮,身材偏瘦,这种人眨眼间就能淹没在人海里找不出来。 不过眼睛很有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吧。你凭什么觉得了解我?另外,你对我的了解可能存在一定的误差,我并不是一诺千金的人,欠老池的两顿火锅我到现在都还没还,而且还想赖账。” 躲在暗处的老池:mmp! “不守信的人,可不会在我已经提出‘先钱后货’的情况下主动说自己会耍赖皮。” 张俊似乎被逗乐了,看齐翌的眼神就像长辈看到后生,里面包含太多的情绪,却不让人反感:“我说了,我了解你,你这小伙子确实有很多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在大是大非上绝对值得信赖。” 齐翌不再试探,直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原则上来说,为了我的安全和确保任务顺利完成,我的身份是不该说的,不过是你的话就无所谓了……话说池宇贤真的没来?” 齐翌若有所思的打量他几眼,大方承认:“来了,躲在暗处戒备,以防万一……你先别出来,继续趴着!现在还不能确定安全。”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老池说的,老池在的事告诉张俊没什么,只要位置不暴露,在保险之余反而还有点震慑性。 张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接着脸一肃,压低了声音:“我是山江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有组织犯罪侦查支队的侦查员,卧底北贡‘伙夫’集团,至今已有二十四年了。” 齐翌动容:“二十四年?” 张俊不过四十七岁,居然卧底伙夫集团长达二十四年,可以说大半生都耗在这上面了,齐翌不由肃然起敬。 “是啊。二十多年还是没有掌握关键证据,伙夫很谨慎。作为贡榜最具影响力的不法集团之一,他的势力庞大到让人战栗,我在集团中算是高层,但是对整个集团的了解很有限,只能算窥得一斑。而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所负责的核心业务。”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移动硬盘,对着齐翌抛去,并说:“密码是hxzwqzd==,我所掌握的情报资料性质的证据都在这里,你可以回去慢慢看。” 齐翌摸出笔记本:“前边的字母你再复述一遍?” 这密码听起来挺复杂的,后边的数字和等于号说,前边那串字母以他的记忆力都没法过耳不忘。 “我不建议你用笔记,有泄露的风险,虽然不大。”张俊说:“很好记的,红星照我去战斗的首字母,前四个大写。” 齐翌眼角一抽,默默收回笔记本,问道:“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照顾好方儿!”张俊表情沉了下去,嘴角动了动: “伙夫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他生性多疑,而我自十七年前被他派回国内,对他而言一直扮演着‘封疆大吏’的角色,他天然就会对我有所戒备,而我因为近年得知他开始针对国内有些大动作后,调查难免激进,引起了他的怀疑。 我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但方儿是无辜的,为了防止被伙夫以他为要挟来控制我,这些年我对他一直漠不关心,已是极为亏欠,我哪里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因我而被折磨致死。” 齐翌内心百感交集,想问问他既然被发现了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跟他的上线联系,但他知道张俊选择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劝他回来反而是在侮辱他。 他最终还是说道:“懂了。你放心,我和老池会照顾好他的。” 张俊满意的笑了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嗯,不会让你们吃亏,我会告知上峰,如果我真壮烈了,把抚恤金发给你。” 齐翌摇了摇手上的移动硬盘:“这笔钱只会用在张方身上,等他大学毕业后,包括银行利息在内,全都会还给他。” “给他留一半即可,剩下的就当……” “我哪里敢贪墨烈士的抚恤金,下半辈子会良心不安的。”齐翌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另外别那么悲观嘛,我相信你会平安归来的。” “借你吉言,”张俊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嗯,如果可以,我希望等他成家立业后,你再把钱给他,刚毕业就得到一笔巨款,我担心他会走上歧途。何况这些年,我也没好好引导他的三观,还得拜托你们多上心。” 齐翌重重的点了点头:“包在我身上。” “先说正事吧。”张俊又言归正传:“你和池宇贤虽是最值得托付的对象,但你已经被伙夫盯上,说实话,把方儿交给你,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所以左思右想,我决定把我知道的情报告诉你,不奢求你能剿灭伙夫集团,只希望你能借此斩断他伸向你的爪牙。” 齐翌眼眶瞪圆了一丢丢。 除了神秘boss之外,伙夫居然也盯上他了?他何德何能,居然被两大巨佬级的魁首盯上?他这么抢手的吗? 哦对了,张俊自述已是伙夫集团的高层,说不定…… 想到这儿,他问道:“你知道伙夫有什么对头吗?” “对头?”张俊撇撇嘴:“他就是贡榜的无冕之王,除了他们不争气的正斧,还有谁够资格当他的对头?” ------题外话------ 加班到快十点,绝望…… 下一章尽快 第75章 定位 心事重重的齐翌离开了小树林,回到马路上。 老池从旁边出来,看了看齐翌身后,仔细观察周围,小心戒备。 比某倍的保镖靠谱多了。 小树林这里很难打车,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又等了十多分钟,司机才从几公里外绕过来。 网约车上不适合商量讨论,两人都没开腔,直到回到奥科广场,上了老池的车车,老池上车就开了信号屏蔽器,又打开了收音机,巧的是收音机正在放一本有声书。 他已经憋坏了,迫不及待的问:“我操老齐,什么情况啊?那个张俊居然是卧底?真看不出来……话说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吗?” 齐翌还在出神,突然“喜当爹”,隔空认了个干儿子,他想起叛逆又有点孤独的张方,想起张方说自己烂命一条的表情,收音机里正好念道: “大圣,去那是想要干什么?” “踏破南天门,打碎凌霄宝殿。” “要是你一去不回…” “就一去不回!” 他有点后知后觉,这么一会儿才琢磨出了点张俊托孤的味道,心里五味杂陈。 老池又喊了他两声,齐翌才回过神来,他抹了把脸,惜字如金的说道:“信。” “会不会草率了点?”老池手搭在方向盘上,略一顿问道。 “他跟乃克乌那个光头佬不一样。”齐翌总觉得对卧底不能随便插旗,他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说道:“最重要的是一般人也不可能知道伙夫,也很难了解你跟我。而如果他是犯罪分子,没必要特地对他儿子不管不顾,冷冷淡淡。” 老池认认真真的琢磨十几秒:“好像是这个道理。” 车窗外面,路灯快速后退,路两边是半开发的山林,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恍惚之间,张俊最后的几句话又在他耳边萦绕: 作为贡榜的无冕之王,混乱势力当之无愧的霸主,没人够资格做伙夫的竞争对手。 赛吉?确实是近几年活泼的新生代势力,他继承了娄岛绝大部分势力,在shanstate自治邦这一亩三分地有着不小的话语权,在那一片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但比影响力横跨三个邦的曼温妙还是要差一大截,他连shanstate都没完全整合。 但就算是曼温妙,跟伙夫也完全没有可比性,不是一个量级的,伙夫派出任意两个大头目就能压他一头,而那个级别的大头目伙夫手下足足有十三头。 这就奇怪了,整个贡榜竟然没人能满足条件,神秘boss究竟是谁? 作为赛吉的boss,绝不可能默默无闻,再神秘也能传出点名头来。 何况连乃克乌都知道他的存在,能神秘到哪去? …… 没多会儿他们就回到了刑侦支队。 一辆车停在支队门前,姜晓渝背靠着车门,车灯都没有关,正抬头往这边看。 老池“哗”一脚油门刹到底,齐翌被安全带勒得往前一倾,又重重坐了回去。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晓渝小跑着过来,弯下腰敲了敲副驾驶的挡风玻璃。 齐翌放下车窗,闻到一股温馨的花香。 他略挑眉,语气僵硬:“提醒过你了,身上的香味会暴露你的位置,想跑外勤的话最好换掉。” 姜晓渝笑颜僵住。 齐翌开门下车,稍稍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问:“什么事?” “你让我查的小灵通号码,我追查过了。”姜晓渝笑容消失,低着头,像是背书一样很快的说道:“那是张克隆卡,而且植入了某种程序,只能对外拨号,不能接通来电。原卡机主是个学生,他也在正常使用这个号码,对我调查造成了极大干扰,但还在还是抓住了几条线索。” “喔?”齐翌来了精神,那个空白的小灵通十有八九是赛吉故意留给他的线索,那个号码相当关键:“去我办公室说。老池,停好车过来一趟。” …… 办公室,齐翌拿起瓶苏打水,拧开一半递给姜晓渝,示意她坐。 “谢谢翌哥。”小姑娘记吃不记打,她喝了两口,又满血复活,开门见山的说:“我入侵了那学生的手机,读取到他的通讯录和通话记录,进行细致的比对之后,筛出了四个号码,在近半年内打过二十二回。” 齐翌有点诧异。 两个月前,这姑娘还是个恪守规章制度的好警察,拜托她帮忙查信息她都扭扭捏捏的拒绝了,现在已经能理所应当的黑进别人的手机读取信息…… 肯定是被老池带坏的! 齐翌痛心疾首,脸上却没有一丝丝异样,面色如常的问:“查过实名了吗?” “查了,但我觉得没什么意义。”姜晓渝说:“实名的都是些大学生或者刚毕业几年才参加工作甚至待业的年轻人。 这些年学生售卖自己社交账号、手机号甚至银行卡的情况比较多发,我估计他们就是通过这些取到买到的手机卡。” “哦。”齐翌目光冷了几分:“无知者无畏,将手机卡卖给犯罪分子使用,他们的行为已经涉嫌犯罪了。把情况报上去吧,依法处理。” “了解,”姜晓渝说:“四个号码有三个处于关机状态,关机时间各有不同,没有明显的规律,关机前所在位置也天南地北,一个在滇省,一个在岭南,还有一个在燕赵省。 只有一个人开机,定位离我们非常近,就在挨着木洞的那一片江滩附近,而且刚刚还在移动。” 听到这儿,齐翌脸色略略有一丝丝古怪。 他和老池刚刚从那里回来…… 这个号码所有人莫非是张俊?还是说,他们见面被盯上了? “能追查这些号码的通话记录吗?” “这个……”姜晓渝面露难色:尚在开机的可以,其他三个号码有点难,他们都不是本地卡,走常规途径想得得到他们的记录很难,而且很费功夫。” “那就用非常规的路子。” “也得等他们开机。” “行,那辛苦你持续关注着,一旦开机立刻行动。最后那个号码,也多盯着点,有异常随时跟我说,另外回头把他的轨迹图发我一份。” “好的。另外还有一件事,”姜晓渝摸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两下后,递给齐翌说:“我顺便查了赛吉这个小灵通的信号轨迹图,发现近些天,他两次出现在这家民宿里。” “喔?” ------题外话------ 晚安! 第76章 暗示 齐翌接过手机,不由自主捏了两把。 手机外壳是一只橘黄色可爱精致的小老虎,上面还有细细的绒毛,手感细腻柔软,有种摸毛呢玩偶的触感。 跟姜晓渝的风格很搭,但具体哪种风格齐翌也说不上来。 他看着地图:“风安湖畔的民宿?” “对。”姜晓渝伸过头,手指在上面划拉:“最可能的就是这家‘风安垂柳风情民宿’,考虑到信号误差,也有可能是旁边的‘湖畔人家’、‘长寿居’和‘寄风明月’,但可能性比较小,最近的一家都隔了两百多米。” 齐翌翻出自己的手机搜索风安垂柳,一边看一边说道:“住宿和餐饮都挺便宜,而且评价很不错,生意挺好……不过五月中旬起就停业了,对外说是装修升级。” 姜晓渝抿了抿嘴唇,接过自己的手机:“本身劳动节过后旅游市场就会进入淡季,何况今年劳动节期间都没什么人出行,这个时间装修其实很正常,不算什么。” “嗯。”齐翌继续搜别的几家民宿,好评率相对低一点,不过因为价格更便宜,生意也很不错。 只看地图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齐翌放下手机说:“得抽空过去看看。” 姜晓渝:“这段时间肯定忙得很,王支队恐怕不会批。” “没事,接下来的工作我和老池的作用不大,他会同意的。” 说曹操曹操到,老池推门进来:“去哪里?” 姜晓渝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期待和兴奋:“我能跟你们一块过去吗?” 齐翌直截了当的说:“只要你能保证不拖后腿,王支队那边也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姜晓渝还没来得及开口,老池咧嘴笑了笑,揶揄道:“那不会,别小看晓渝,光论战斗力她起码能打你三个。” 齐翌面露诧异。 这么凶的吗?现实版的小兰?看不出来啊。 姜晓渝腼腆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着:“我听你们的,绝对不会添乱。” 齐翌同意了:“那我回头给王支队打个电话,我们明早就出发……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不靠谱的话,我会立刻让你回来,以后都不带你出外勤。” “放心!”姜晓渝小鸡啄米一样狂点头,脆生生的保证道。 “还有别的事么?” “没……” 齐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你回吧。” 姜晓渝一噎,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把剩下的半截话吐了出来:“你们忙活了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吧?要不我们先……” “吃过盒饭了,老毛那边还有事,饭回头再约吧。” “哦……那我走了?” “顺便把门带上。” 目送她离开,老池拉条椅子在齐翌身边坐下:“你又有啥事儿?不能在车上说?” “看到晓渝才想起来的,”齐翌摇头:“你回头找一下肖寄泽,假金乌已经被捣毁了,给他安排个新的任务,问问他有没有渠道拿些贡榜的情报回来,最好是北贡方面的。” “干嘛?你要拜托他查boss和伙夫?”老池迟疑的说道:“别吧,他只是个记者,还是你的死党,咱不能把他往死里坑。” “只是基础情报,不会有危险的。官面上的情报难免有误差,我想要点民间甚至是道上的消息。” 老池恍然,随后又指了指他的口袋:“张俊不是已经提供了一硬盘的情报吗?” “性质不一样,我要的是贡榜那边的情况。”齐翌说:“情报我回家再看,家里那台旧电脑以后都再也不会联网了,安全。嗯,下班后你跟我一起回去?” “行。” “那你先打电话,完了我们再去和毛主任汇合。” 老池拨通了肖寄泽的号码,手机开扩音,把齐翌的话转告给他。 “大哥,你耍我呢?那我前期追了快两个月的工作都白忙活了?” 隔着屏幕齐翌都能感觉到肖寄泽的怨念。 老池忿忿的瞪了齐翌两眼:“要不然老齐跟你说?” 说着老池就烫手山芋一般把手机扔给齐翌,转过身到一边蹲着。 齐翌接过手机,严肃认真的说道:“你的信息至关重要,要是没有你卧底金乌,我们不可能查到塞吉,更不可能捣毁假金乌。那你看,我代表局里给你做个锦旗,是送到你单位还是送到你家里?” 齐翌一顿夸,夸得肖寄泽通体舒畅:“锦旗就不用了,你什么时候把欠我的饭补上?还有你之前说的,给我独家,独家呢!齐翌,你就是个渣男!欺骗我感情!” 肖寄泽越说越激动,齐翌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到他说完,才说道:“就这两天吧。案子还在走程序,我拿到能公开的信息第一时间给你,这样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你要的贡榜不法势力的情报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试试,先说好不一定弄得到哈。” “嗯。” 挂断电话,二人来到毛宁安的痕验办公室,硕大的桌子上横七竖八的放满了东西。 长短不一的枪杆,大小不等的布袋,整整齐齐叠一堆的各式钢珠、鹿弹和少量手枪单。 齐翌:“毛主任,有什么发现?” “时间还短,我们只是粗略的扫过了一遍,没有特别的发现。”毛宁安说:“你也看到了,从24楼丢下来,这些东西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枪杆全都摔变形散架,布袋也没一个完好的,听说现场兄弟找钢珠鹿弹都找了半天。” 齐翌:“确定所有东西都收集回来了?” “这点还是能确定的,”毛宁安说:“王支队亲自带人组织的拉网式排查,就连形状特殊点的石头都没放过,都给捡了回来。” 办公桌上确实摆了一小堆形状各异的石头。王支队亲自带队,工作开展的自然扎实。 齐翌看了看破布袋,还有猎枪,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又放下了。 赛吉为什么要让他们死守这个房间? 王支队认为这是boss的意思,可齐翌总觉得,这是赛吉给他的提示,他们可能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 如果房间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就只能是这些枪弹,再加上小灵通的定位……赛吉想让他去追查武器进来的途径? 齐翌起身:“不等了,我们这就去风安区民宿!” 第77章 民宿 晚上九点,三人抵达风安垂柳,这间坐落在风安湖畔的风情民宿。 老池把车开到一座小山坡上,居高临下的观察着这家民宿。 这套别墅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点,占地约莫一百二十平左右,高九层,在这一片的酒店、民宿中规模比较小的,但是装修相当不错,能明显感受到设计师的用心。 但酒店周边建了一圈三米高的围墙,显得不太和谐,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也是周边唯一大楼外还建围墙的民宿。 民宿被夜色完全笼罩,一眼望去空无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看起来竟有些诡异阴森。 老池一下车就愣了愣,双眼瞪得老大。 姜晓渝说:“查到注册信息了,这家别墅还算是个‘外企’,老板是暹罗人,中文名叫……呃……” “怎么了?”齐翌问。 姜晓渝亮出手机屏幕:“他叫侯塞雷。” 齐翌:??? 他眼角抽了两下,同时,想起另外一个风格类似的名字——娄岛。 这两人的名字,恰好都和粤语某些词汇的发音相近,一个是老豆(老爸),一个是好犀利(好厉害),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若是刻意如此,是否意味着这个侯塞雷跟娄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恰好,娄岛之子赛吉又在这几天里连续来了两次…… “就是这家民宿,不会错了。”齐翌当即说:“走吧,我们进去,看看赛吉给我们留了什么东西。” 老池抓住他的胳膊:“毕竟是正儿八经备案登记过的民宿,人家现在也不是停业整顿,只是装修升级,我们这么贸然进去不好吧?” 齐翌从口袋里摸出了协查通知书:“我们有这个。” “这……你啥时候弄到的文书?”老池讪讪的松开手指,用力的抿着嘴唇,手还放在胸前,像一只两百斤的袋鼠。 齐翌停下脚步,侧头看他:“你不会是怂了吧?” 老池连连吞咽唾沫:“开玩笑!老子这么硬的硬汉,有可能会怕鬼?这民宿也就看起来阴森一点而已……” “谁提鬼了。你自己不打自招。”齐翌侧目看向正掩着嘴偷笑的姜晓渝:“行了,这么大的块头,别在晓渝面前丢人。” 她笑嘻嘻的说道:“不丢人不丢人,我就觉得有点反差萌。” 身高接近一米九,壮的跟个铁塔似的老池瑟瑟发抖。 齐翌有些奇怪:“不是,你啥情况?这栋楼看起来是阴森诡异了点,但你不至于吧?” “我……”老池张嘴,硬着头皮说:“晓渝,你记得你从那家被注销的网站上下载下来的那些信息吗?” “记得啊,怎么啦?” “其中有个贴子,照片上的那栋楼看起来跟这一模一样!贴子上说这栋楼闹鬼,每到晚上厕所里就会发出滴答滴答的怪响,还有吃东西的咀嚼声。” “厕所?咀嚼声?”齐翌脸色古怪:“你的意思是……有厉鬼在厕所里吃屎?” 老池:……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那么怕了呢。 齐翌拍拍他的肩膀:“看到厕所就想到鬼,鬼不要面子的啊?天天往厕所里钻?” 老池脸涨得通红,但还是收回了手。 三人很快走到民宿被锁起的栅栏门前,齐翌左右看看,两边的围墙都很高,只有栅栏门相对好爬一点,他抬手抓着栏杆,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正在这时,他听到欻的一声,回头就看到老池后退两步,一个助跑前冲,脚丫在墙壁上蹬了下,抓住墙头翻了过去。 齐翌:…… 耳边又一次传来呼呼的风声,再回过头,姜晓渝如法炮制,两条腿在墙上踢出漂亮的三连蹬,稳稳的坐在墙头上,巧笑嫣然的对着齐翌招手:“翌哥,抓紧上来呀!” 齐翌还挂在栏杆上:…… 这会不会显得我很无能? 中规中矩的翻过铁门,齐翌面无表情的拍拍大腿上的灰尘。 老池像做贼一样,弓着腰贼眉鼠眼的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咱们就三个人,要从哪里开始查?” 齐翌观察着眼前这栋楼:“赛吉每次来这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很快又火急火燎的离开,很可能是来见某个人的…… 总的来说,因为围墙的存在,加上离湖边也还有一定的距离,体验要好些的话得是三楼以上的湖景房才行,而且能让赛吉来见的人不该住的太寒酸,找找平面图,我们从面积最大的几个房间查起。” 两人跟在齐翌身后,来到大门口,老池轻松撬开房门。 齐翌适时提醒:“别开灯,手电也用衣服或者抹布包一下,免得让光传太远。可能还有人关注着这边,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老池心脏跳了两下,若无其事的应好。齐翌那番话并未完全消除他的恐惧,关灯夜探鬼楼他内心是拒绝的,但为了大局,他没表现出来。 昏昏沉沉的光线扫过民宿一楼大厅,一楼是常规的收银台和酒柜,另外一角是接待区,不知道是不是老池的原因,那些个酒瓶、桌椅看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老池偷偷缩着脖子,走的蹑手蹑脚。 齐翌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异样,问道:“之前夜探烂尾楼的时候也没发现你这么……我操,当初在树林里迷路,你是故意的?” 老池缩着脖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主要是那篇贴子写的确实诡异,给人身临其境的感觉。” 齐翌来了好奇心,给姜晓渝使个眼色,示意她把贴子发给他看看。 “都在办公室的电脑上,我手里也没有。” “明天请你喝奶茶?” “真的没有,这些信息……” “串串?”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带回家深入调查了一下,单位电脑比较敏感,有些工作不太好做。”姜晓渝果断摸出手机给齐翌发了份压缩包:“都在这里了……翌哥帮我我保密啊。” 齐翌默默无语。 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让恪守规矩的姜晓渝黑成了这样?不但会偷偷把感兴趣的东西带回家里私下里用不合适的手段调查,还会套路他请客了。 都怪老池! 心里甩着锅,齐翌脸上却满是严肃,提醒道:“我也不是守规矩的人,这些事就不说你了。但还是要提醒一句,不要去查作为警察不该去查的东西,无意甚至有意的冒犯本该受我们保护的人。” 姜晓渝还年轻,心里的潘多拉魔盒是他打开的,他认为自己有必要亲手帮姜晓渝加上一把锁。 第78章 坛子 “我知道啊。”姜晓渝眼角略微上扬,无辜的看着齐翌:“我从未查过无辜人的信息,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那就好。” 齐翌低头看刚收到的压缩包,找到了那篇贴子。 贴子一开始用新闻体展开,详细叙述了这栋楼曾经出过的命案——这座民宿的厨师曾因打麻将赌资纠纷,将一家五口残忍杀害。 代入感虽然不行,但看着很真实。 齐翌差点就信了,要不是这桩灭门案他闻所未闻的话。 而且他越看越古怪,这不抄袭的人肉叉烧包的剧情么?除了最终是将肉沫冲进下水道而不是做成叉烧包外,其他几乎是照搬的电影剧情。 贴子记着记着,不知不觉换了文体,变成了类似第一人称日记的形式,站在凶手的角度详细记录了肢解、碎尸后倒进一楼餐厅公共厕所下水道里的经过。 难道这里真的发生过命案,只是没有曝光? 回头去核实一下。 再往后记录了厨师的心路,他发现厕所一到晚上就不对劲,空气像是粘滞了般,喘气都很费劲,再之后,又有游客发现问题,厕所的古怪蔓延到了全民宿的厕所当中,每到晚上,就有大量游客投诉说厕所里有异响,像是有人在里面吃东西。 “民宿停业装修,会不会就和厕所有关……” 齐翌下意识的想,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不对,据记载事情发生在好几年前,而民宿停业是在近年五月初。而且民宿好评率很高,没看到过退房或投诉的记录,这贴子纯属虚构。 出现在那个网站上,这栋民宿或许是他们潜在的目标之一。 “我们来对地方了。” 姜晓渝正好转过头来。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姜晓渝不安的问:“翌哥,这贴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我怎么觉得现在看着有点发毛。” “假的。抄袭人肉叉烧包的剧情。”齐翌下了结论。 但恐惧就像是埋下了种子,他们再打量大厅,怎么看怎么诡异。 就像很多人看完鬼片都不敢上厕所照镜子,明知道没什么,但还是会下意识的回避,担心里面忽然钻出什么东西。 就在两人低声交流的时候,老池已经摸到了前台。 他打开几个抽屉,从中拿出一张能刷开所有房门的通卡,拿在手上摇了摇。 “老齐,看我找到了什么。” 说完,跟着又找到了平面图,老池拿手电照着,说道:“从平面图看,三楼、四楼及五楼的3、4房面积最大且朝向湖面,最符合你的要求。” “那就上去看看……嗯,先去三楼。” 老池拿着东西正要走出前台,在拐弯的时候突然踢到了一个东西,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寂静中尤其突兀。 几个人的神经本就紧绷着,一下子心跳加快。 “老齐。”老池下意识的呼唤齐翌,同时拿着手电照向脚边。 齐翌大步上前,看到墙角处藏着两坨矮胖矮胖的坛子:“这里怎么有两个土坛子?看着像老家泡酸菜的,但大很多。” 老池松了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民宿也同时搞餐饮,放两个泡菜坛子应该不奇怪吧?” “不太对劲。”齐翌摇摇头,摸出一双手套戴上,伸手要摘坛盖,但坛子盖的很紧,几十斤重的坛子都被整个儿拽起来了都没打开。 “老池!帮忙!” “嗨,早就让你加强锻炼,连个盖子都打不开。” 老池故意说着轻松的话调节气氛,同时一手抓盖子一手按坛身,用力一拽,就听啵的声,齐翌死活奈何不得的盖子就被他拽开了,他下意识的勾起脖子往里看,顿时头皮一炸,猛地抬起头移开视线:“我操!妈卖批这什么鬼东西?” 齐翌忙看向坛子里,就看见坛子里头装着个黄灿灿的脑袋,瞪着外凸的大眼珠子与他对视。 “凑!”齐翌浑身起了一层小疙瘩,身子发麻:“这是……铜塑?!雕的是猴儿?还是死婴?”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篇贴子暗示了的原因,齐翌总觉得这铜人的大眼珠子在动,明明只是个雕塑,他却看的背脊汗毛直立。 盯着铜人看了半天,齐翌直接伸手抱住铜人的大脑壳,把它从坛子里拉了出来。 “没有被毛,不是猴子,看身体比例,是婴儿的模样。” 这是个完整的雕塑,有头有脸,有躯干四肢,此时齐翌抱着铜人的脑袋,身子悬空,正在无风晃荡,小手小脚一抖一抖的。 “有点意思,这铜塑的脖子四肢等大关节居然都能自由活动,真就跟人似的……不过指节等小关节非常僵硬,动不了。有点分量,差不多有三十多斤,肯定是空心的,这么大个实心铜疙瘩得有百来斤。” 老池后背都寒湿了,发麻的四肢还没有缓过来:“你能不能放下它说话,这么托着它脑袋我总觉得瘆得慌……” 看到是完整的铜塑时齐翌心里的不安就已消散,无所谓的将它放下:“铜塑而已,有什么好慌的。嗯,关节虽然灵活,但也有限度,大概就和人关节的活动范围差不多,蜷着身的话,坛子里的空间差不多刚好够。” 老池嘟嘟哝哝:“不对劲啊,谁会把婴儿模样的铜塑放进坛子里?” 说着他打开了另一个坛子,入眼果然也是一模一样的黄灿灿的大脑瓜子。 姜晓渝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也有点怂了:“会不会是养小鬼?我高中的时候看过一些灵异故事,好像暹罗那些东南亚郭嘉不少地方都有养小鬼的说法,放进坛子里供奉着就是其中一种。” “养小鬼……”齐翌沉吟起来。 同样的故事,不同人有不同的关注点,姜晓渝口中是灵异,齐翌关注的却是“生意”。 “既然不少地方都有养小鬼的说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市场?” 姜晓渝:??? 她有点跟不上齐翌的节奏。 齐翌让老池把盖子盖回去:“先不管了,回头再说吧,等会记得把这两个坛子带回去。” “带回去?”姜晓渝有些犹豫:“不太好吧?两个铜塑而已,就算是比较像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民宿的私人财产……” 第79章 勘察 “养小鬼属于比较恶劣的封建迷信了,没什么好说的,带回去就是,走的时候给民宿留下我的电话,有事直接找我。”齐翌说道,接着抬手向上指了指:“耽误不少时间了,走吧,先找到赛吉留下的痕迹。嗯,我们分头行动,都抓紧点。” 老池满脸都写着拒绝:“分头行动?不太好吧?这地方感觉真的有点诡异的,我们还是不要分开的好。” 齐翌啧了一声:“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老池理不直气也壮的说:“几年前胆结石切掉了。” “……”齐翌无言以对:“这样吧,你和晓渝一组,我一组,尽快查完那几个房间。” 在贴子和铜塑的铺垫下,这栋楼的氛围属实有些诡异,就连他看到铜塑的时候都冒了一身白毛汗,姜晓渝也很害怕,齐翌担心他们紧张之下错漏一些重要信息。 齐翌打头炮,姜晓渝还有老池跟在他后面。 很快走到三楼,齐翌站在304门口,让他俩去搜303。 齐翌用通卡刷开门,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确实宽敞,还带着个小小的露台,上面放着一个圆形的小茶几,摆着一个吊椅、一个躺椅,等天气凉快点,傍晚的时候坐在这里吹着晚风,看看湖景和日落,确实很安逸。 不过房间地面和家具上都落了一层不浅的灰,显然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看到灰尘,齐翌就知道这间房没什么检查的必要了,灰尘是极好的承痕物,只要有人走进去,必然会在表面留下痕迹,除非干脆将灰全部抹去,否则一眼就能看出有没有进过人。 走出房间,扭过头,齐翌看到姜晓渝和老池同样走出来站在门口,就知道303房恐怕也是这种情况。 “走吧,去四楼看看。” 四楼,403、404两扇门先后打开,房间后面的布置别无两样,一样的户型格局,一样的蒙着一层灰尘。 “这里也没住过人。”老池摇摇头:“我们再……” “等等,”齐翌喊住老池,蹲下身子,手指在地面轻轻一划,随后站起身打着光,看了手套上的灰尘片刻,又走到403门口,同样蹲下身,中指在地面划过,对比两根指头上的尘埃。 老池好奇的问:“怎么了?” “不太对劲……”齐翌盯着404房说:“403的房间落尘呈灰白色,颗粒细腻匀称,就像面粉似的,同时在房间里分布相匀称; 而404房间的灰尘则偏黄灰色,大部分的颗粒同样细腻微小,但夹杂着为数不少的大颗粒尘砾,不那么均匀,而且分布也有点奇怪,门口这一片和床尾处最多,窗户边和床头处相对少,而且整体上要比403房厚不少。” 姜晓渝脑子里灵光一闪:“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清理过这个房间后,抓着一把尘土,用风扇吹进房间里,手动制造灰尘覆盖?” “我也是这么想的。”齐翌点头,从兜里摸出鞋套穿上:“我进去看看,你们继续上五楼,发现异常情况及时用对讲机联系。” “没问题。” 不等他们走远,齐翌就走进了404房当中。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家具上虽然落了一层灰,但看得出来挺新的,买的时间应该不太久,质量也不错。 房间里东西不多,齐翌很快查过一遍,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床垫还挺软……乳胶床垫么?挺舍得的,也不知道是就这个房间有,还是所有的商务房都配了。” “嗯,从被褥上看,灰尘分布更加明显,越靠近床尾就越厚越黄,越挨着床头就越薄越淡,这绝对不是自然落灰,有明显的人为痕迹,就是从门口的位置吹进来的。” 没查到值得主意的线索,齐翌便关掉手电走到露台,借着月光继续展开勘察。很快,他发现木板上有个小小的圆形磕痕:“这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磕出来的……” 磕痕总体呈圆形,是桌腿或者凳子腿么?不对,如果是桌椅,磕横不会只有一个,这像是独腿的东西用力撞击木地板形成的痕迹,会是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脑袋里灵光一闪:“拐杖?” 他仔细搜查一遍房间,发现除了这处磕痕之外,再没别的可疑痕迹,又回到小露台,蹲在磕痕边上仔细观察。 磕痕很新,边缘处的木纤维尚未氧化发黄发暗,且没染上多少灰,大概率是这两天形成的。 严格说,这痕迹是由三个磕痕组成的整体…… 齐翌若有所思:“抓着拐杖用力往地上顿挫么?” 齐翌脑海里渐渐出现一副画面,赛吉进入房间,见了某个人,那人就站在露台这儿,赛吉和他说了什么,他有些动怒,抓起拐杖用力往地上杵了三下。 是的,看到房间里刻意布下灰尘,齐翌就认定赛吉来的就是这个房间,在这里见了什么人。 “得想办法查明这儿最近是否有人入住,或许可以去监控室看看。” 咚咚!砰! “我操!什么东西?” 正这么想着,楼上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动静不小,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了地,接着就听到老池一阵惊怒交加的叫骂声。 怎么了? 齐翌一颗心又提到嗓子眼,跟着往楼上跑,边跑边抓起对讲机问:“老池!楼上什么情况?” 对讲机里并没有应答,齐翌只听到一句站住,跟着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就像野牛狂奔而过,朝着更高楼跑去。 齐翌冲到五楼,503的房门大开着,他想也不想的冲进去,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恶臭。 姜晓渝坐在地板上,惊魂未定。 齐翌忙上前扶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有歹徒在现场?” 姜晓渝脸色发白,她轻轻摇头,颤声说:“有……诡……诡……?” “嗯?”齐翌眼睛瞪大,这栋楼难不成真的闹鬼? 不可能,即使是他经历过的那些至今没能想通原理的灵异现象,也一定是有人在后面操作,鬼只是无稽之谈。 这时,姜晓渝才来得及说完剩下的话:“诡影!你说的诡影又出现了!” ------题外话------ 诸位老爷七夕快乐鸭! 第80章 秒杀 齐翌观察着现场的环境,脑海里冒出一连串的疑问。 诡影怎么会出现在这套民宿里?是跟着他们过来的,还是这里是它们的大本营?boss莫非就是诡影团伙的魁首?诡影这段时间没露面,就是蛰伏在这里吗? 不对啊,姜晓渝胆子挺大的……单单诡影怎么把她吓成这样? 姜晓渝牙关轻颤,搓着手似乎想寻找一点安全感:“不是一般的诡影,跟你描述的不同,它的脸确实长满了黑毛,但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透明薄膜似的东西,把毛都压得贴在脸上。它被池大哥一拳打在脸上,整张脸都瘪了下去,有绿色的东西流出来,紧接着我就闻到了一股恶臭。” 齐翌想起进来时闻到的熟悉臭味,注意到地上有一滩绿水,他蹲下用指头蘸了点凑近鼻尖,另一手呈扇状招了两把,将空气往鼻子里揽:“是尸体腐烂的臭味没错,这东西应该是尸体身上腐败变质的尸液……你见到的那只诡影已经死了?老池呢?” “池大哥追上去了。”姜晓渝仍惊魂未定:“诡影被一拳打飞后转身就跑……虽然速度很快,但看起来不是特别灵活,姿势也很古怪,就像僵尸,直来直去的,还撞到了对面的房门。” 齐翌也觉得很奇怪,姜晓渝和老池碰到的诡影跟他见着的完全不同啊。 难道是升级款2.0版本? 也不对,之前的诡影更具威胁,姜晓渝碰到的只是比较吓人而已,但要说吓人,那像猴又像狗,满脸黑毛,龇牙咧嘴,唾沫横飞就像袖珍版异形的诡影一点也不差。 所以这是实验款吗?这里真的是诡影的大本营? 正想着,姜晓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回过神,就见姜晓渝眼神发直,一只手指着衣柜,满脸惊恐的问:“翌哥,刚刚那里好像发出了点动静……” “衣柜?”齐翌眯起眼,站起身缓缓走向衣柜。如果姜晓渝没听错的话,那衣柜里很可能躲着什么东西,不论是人还是诡影,只要将他拿下他们这一趟就赚了。 齐翌比了个嘘的手势,随手将执法记录仪打开,蹑手蹑脚的摸到衣柜旁边,看向跟上来的姜晓渝,轻轻指了指衣柜,比个拉的手势。 姜晓渝脸微白,但还是用力点头,无声的长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齐翌左手抓住衣柜门把,右手伸出三根手指,一秒后收回一根,再收一根,接着目光一凝,用力将衣柜拉开。 拉开柜门的瞬间,黑暗中有刀光闪过,一抹寒芒划过一道森冷的银色弧线,自上而下砍向齐翌,齐翌早就心理准备,虽惊不乱,他快速后退一步,躲开刀芒,正要出声提醒姜晓渝小心,就见黑已朝着姜晓渝扑了过去。 “该死!”齐翌咬牙切齿,猛地抽出了电击器。 还没来得及做出进一步的动作,眼前纠缠在一起的两团人影忽然滚落在地,接着其中一道轮廓明显大了几圈的影子便被掀飞出去,狠狠的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齐翌目瞪口呆的看着贴在墙上过了两三秒才滑下来的歹徒,又看看握着鬼知道什么时候夺下来的剔骨刀的姜晓渝,轻轻咽了口唾沫。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被老池骗了。 什么叫光论战斗力姜晓渝能打他三个?五个他都打不过姜晓渝啊…… 姜晓渝还是害怕,齐翌能看到她拿刀的手都在抖,但想到刚刚她一个背摔就把歹徒摔了出去,齐翌觉得应该害怕的应该是眼前这位。 他摸出手铐走向歹徒,把他和床腿铐在一块,才问:“你是谁?” 歹徒不说话,只死死的盯着姜晓渝,脸上满是质疑和绝望,似乎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眨眼间就被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丫头给拿下了。 彻彻底底的秒杀! 齐翌蹲下身,捏着他的下巴硬把他脸掰了过来,与他对视。 咕噜噜……吧唧……吧唧…… 正打算接着讯问,齐翌忽然又听到一阵稀奇古怪的动静,像是管道里有气泡在涌动,又隐约夹杂着吃东西的声音。 “还有人?”齐翌微惊,忙回头看,就见姜晓渝也瞪着大眼睛看向衣柜。 “衣柜?里边还有人?不可能啊……”齐翌百思不得其解,但紧跟着他忽然发现,衣柜的后边就是厕所……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认为纯属虚构的贴子,此刻厕所里真的传出了奇怪的声音,他也难免带上了一丝丝的怀疑。 莫非,贴子说的都是真的?这鬼真的不要面子的?躲在厕所里吃东西? 啧,好惨一只鬼…… 齐翌脸色古怪,相比于紧张害怕,他心里更多的是纳闷。 再回过头,就见歹徒嘴角挂着冷笑,他似乎知道厕所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厕所里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意料之中,歹徒只是冷笑,压根不理齐翌。于是齐翌追问:“你们的同伙?” 他还是不答,齐翌继续追问:“他躲在厕所里干什么呢?吃屎吗?” 歹徒:…… 他似乎也跟不上齐翌的脑回路,一般人这时候不该感到害怕的吗?眼前这个警察是怎么回事? 齐翌看实在套不出话,只好让姜晓渝过来看着,他走向厕所里。 走到厕所门口,声音更清楚了,咕噜噜的气泡声更加强烈,夹杂在其中的吧唧声也清晰了很多,但听起来不是很自然,硬要说是在吃东西砸吧嘴有点牵强。 “想要营造看不见的东西在厕所里进食的假象,但是没完全成功?”齐翌很自然的想到,但隐隐又觉得不对,这咕噜噜的气泡声有点耳熟。 仔细分辨了片刻后,齐翌脸色微变:“这声音……我在家里听过,那次遇到蛇虫袭击之前,在卫生间里洗澡时听到的声音和这一模一样!” 下水管道里里有东西! 齐翌目光乱扫,最后落在了马桶上。 水龙头开口太小,如果有东西要钻出来,马桶的下水口是最合适的。 他握紧了电击器,正打算上前看看情况,忽然觉得胳膊一沉,酥酥痒痒的,他不由低头去看,发现一只人脸大的蜘蛛悄无声息的落到了他胳膊上。 第81章 袭击 “我操!”齐翌发出一声怪叫,胳膊抖的像打桩机似的,慌忙把蜘蛛抖落,提起脚用力的踩上去。 但…… 众所周知,相比在房间里发现了大积居,更恐怖的事情是没打死,跑不见了。 蜘蛛比齐翌想象中要灵活得多,抢在他一脚踩下之前,就已经钻到洗手池后边的缝隙里,消失了。 齐翌头皮发麻,脚底板也震的生疼,顾不得去想厕所是怎么回事,从厕所里退了出来。 姜晓渝才反应过来,忙问:“怎么了翌哥?” “没事,有只大蜘蛛。” “蜘蛛!”小姑娘对这种狰狞可怖的东西有着天然的畏惧,瞬间被吓得花容失色:“你处理掉它了吗?” “没,被它跑了。” 姜晓渝更惊恐了。 站在厕所门口,齐翌犹豫再三,还是没关门。可能是为了某种情趣,厕所门根本没有锁头,就是块毛玻璃,上下都有很大的缝隙,如果真有东西从马桶里钻出来的话,非但不能阻止那些东西,反而会阻挡住自己的视线。 姜晓渝声音有些颤抖:“总觉得这个房间不太对劲,池大哥也还没回来,要不然我们先退出去吧?” 说到老池,齐翌也有点担心,他追出去已经有三五分钟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他抓起对讲机,又喊了一道:“老池老池,收到回复!” “收到,我在天台!” 听到老池的声音,齐翌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纳闷上了:“你去天台干什么?诡影跑天台去了?” “是啊!”老池说:“有点奇怪,它跑到天台就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齐翌一抬眉毛:“你一个人在上面,不害怕吗?” 话音刚落,他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老池惊恐交加的怒骂声传出来:“齐翌!我操你大爷!” 齐翌忍俊不禁。 老池凭着一口恶气冲上楼,心里只想着追凶,根本顾不上害不害怕,现在才回过神来,天台他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跌跌撞撞屁滚尿流的跑了下来。 刚一进门,看见齐翌和姜晓渝,他松了口气,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忽然像见到了鬼一样,双眼瞪得滚圆滚圆,指着姜晓渝身后,嘴巴也张大成了o字。 姜晓渝被他的反应吓一跳:“池大哥?你……你怎么了?” “这……这……人……”老池抬起手指着姜晓渝身后。 齐翌皱眉回头,跟着也呆在原地。 姜晓渝都快哭出来了,想回头又不敢,一双眼睛在努力的往后面看:“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你们别吓我……” “操!什么情况!”齐翌罕见的骂了声脏话,冲向姜晓渝身后。 小姑娘壮着胆子回头,就看到刚刚被抓住的歹徒竟然昏了过去,脑袋软软的歪倒在一边,身子也往那边倾斜,脸色乌青乌青的,面容扭曲狰狞到能把人吓哭。 “还有脉搏,快打120!”齐翌收回手指,忙将他的手铐解开,就看到他的左手手背高高肿起,上边有两颗黑青色的牙印。 姜晓渝手忙脚乱的拨通120。老池也缓过劲来,走到歹徒旁边,探着头看,不确定的问:“他这是被毒蛇咬了?蛇在床下?” 齐翌赶紧解开歹徒的腰带缠住他的手臂,跟着趴在地上,打着手电往里一照,顿时头皮发麻,脑瓜子嗡嗡炸响。 只见床底横七竖八爬了十二三条大蛇,好几条蛇身蛇尾甚至拧在了一起,在那翻滚蠕动,还有几条蛇正吞吐着猩红的信子,朝着齐翌这边爬来。 “这是……太攀蛇?” 海岸太攀蛇,多分布于澳洲东部及背部沿岸,是澳洲最大的毒蛇,根据实验白鼠ld50皮下注射获得的毒理学报告数据,其毒性在已知的陆栖毒蛇中位列第三,曾造成过100%的临床致死率。 这蛇最可怕之处在于,它非但拥有毒性强到夸张的毒液,毒液的量还贼他妈充沛,每次攻击时都会不要钱的疯狂注入大量毒液,据研究足以毒死上万只老鼠,或近百个成年人。 内陆并无此蛇入侵的记录,因此风安区的医院不太可能备有此蛇的抗毒液素,即使有,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 这歹徒死定了。 别说歹徒,就是他们仨都不见得能走出这个房间,齐翌分明看到有几条蛇缓缓抬起头,摆出了攻击姿态。 “大家小心点!”齐翌头皮发麻,艰难的维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别贸然起身,就这么半蹲着,慢慢的退出房间去,这蛇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能连续咬好几口……” 说着,齐翌探手抓过姜晓渝手中的剔骨刀,将之甩给老池:“老池,你力气大,如果我们被咬了,别犹豫,砍!” “砍蛇?” “砍我们。”齐翌神色严峻:“咬手砍手,咬脚砍脚,这样才有存活下来的机会。” 见他说的严肃,老池闷闷的嗯一声。 姜晓渝被吓的脸都绿了,小姑娘本身就怕蛇怕虫,更别说这么恐怖的大型毒蛇,听齐翌的意思被咬一口不死都要落下残疾。 这样的毒蛇足足有十几条,想到她刚刚就站在床边,姜晓渝就感到后怕不已,脚都有些发软。 也就是齐翌,他似乎没有后怕这种情绪,即使他刚刚才亲手把歹徒铐在床腿上。 但他只是不会后怕,仍然存在恐惧这种情绪,当看到几条太攀蛇先后从床铺底下钻出来,一个个的立起身子呈攻击姿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冻结了,脚下每一步都迈的异常艰难。 他们仅仅走到厕所门口而已,虽然跟毒蛇拉开了三四米,可蛇一旦攻击,这点距离根本不够他们反应。 “它们的注意力似乎都落到了我身上,”齐翌强迫自己维持住理智,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我继续慢慢的向后挪,你们两个稍稍加快速度,退到门后,为我掠阵。” “……”老池咬牙,他不想抛下齐翌,但齐翌说的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办法,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他轻轻抓住姜晓渝的胳膊,示意她尽量不要出声,加快脚步往后面撤,他很快撤到门外,据枪对准蛇群。 第82章 死路一条 齐翌动作尽可能小的一寸寸的往后挪,避免进一步刺激到蛇群。 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毒蛇越来越多,眨眼间,已有七八条蛇盘旋着立起,“嘶嘶嘶”地吐着蛇信,淡褐色的瞳仁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齐翌遍体生寒,顾不上去想这些蛇是从哪里冒出来,又是怎么被激怒的——太攀蛇虽然剧毒,但性格比较温顺,捕猎对象多是小型温血动物,很少对人类等大型的生物主动出手,遇到了往往还会迅速离开以避免冲突,只有感受到威胁或是被激怒的时候,才会攻击人类。 又往后退了两步,太攀蛇仍旧没有攻击,齐翌喘了两口气,右手握紧警棍,随时准备攻击。 哪怕没有半点逃生的机会,他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至少要挣扎一下吧。 咕噜噜噜……吧唧吧唧…… 厕所里再一次传出阵阵怪响,吓了齐翌一跳,心脏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更要命的是,怪响似乎刺激到了毒蛇,最前面的那条蛇浑身剧颤,猛地扑了过来。 那蛇迅如闪电,齐翌本能的抬起右手,警棍猛地朝前挥击。 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扑在半空中的蛇头瞬间炸开,冰冷的血液喷溅而出,落了齐翌一身一脸,下一刻,他的警棍也正正打中蛇身,无头毒蛇被打落到地上,浑身蜷曲成一团不住翻滚跳动。 齐翌死里逃生,心脏怦怦乱跳,可那条蛇的攻击仿佛释放出了某个信号,还不等他喘口气,又有几条蛇朝他扑来。 齐翌已经能闻到蛇嘴的腥臭味。 “躲不了了……”齐翌绝望,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一眼身后。 距离门外尚有两步之遥,可这两步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了。 这一刹那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齐翌看到了目眦欲裂的老池,看到了满脸焦急的姜晓渝,看见他们高高举起的枪,还看到了他们朝前倾斜,想要把他拉出去。 收回目光,最近的两条毒蛇已近在咫尺,老池在电光火石间已连开三枪,但手枪射击本就很难,更不要说快速攻击中的蛇头,这次运气没再站他们这边,三枪都没打中毒蛇。 一个恍惚,毒蛇已经一左一右咬上了齐翌的胳膊,老池双眼通红,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剔骨刀。 齐翌左手已经扶在了门板边缘,他朝后用力一掀。 砰! 大风刮起,带着一声巨响,门已然被关上,齐翌背靠着门,反手拧上锁扭,扣好锁链,这下就算有门卡也打不开门了。 老池他们被关在门外,而他眼前毒蛇已经围了上来。 他脸上挂着释然的笑,既然无路可逃,那就这样吧,太攀蛇体型很大,无法从门缝钻出去,老池和姜晓渝已经安全了。 只是有点遗憾案子还没有查完,他还没有揪出boss,还没有让他妈抱上孙子。 “齐翌!你他娘的干锤子!给老子把门打开!齐翌!” 门外,老池砰砰砰的砸门,紧跟着狠狠的踹了一脚,锁舌位置的门框似乎裂开了两三条缝。 齐翌知道老池的能耐,他要发起疯来最多三脚就能把门踹翻,当即大吼:“池宇贤!你要踹门第一个踹死的就是老子!” 说话间,又有两三条蛇扑了过来,咬住他的脖颈和腿脚。 “齐翌!我日你麻买劈!”老池不敢踹门,铁掌“砰砰砰”的拍在门上,门边的石灰扑簌簌的往下面落:“别闹!赶紧开门出来!” “行了老池,”齐翌拿着枪,不慌不忙的毒蛇喂子弹:“你很清楚,我已经没救了……楼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你现在带着晓渝出去,呼叫支援,支援没到之前,不要贸然进来。” “齐翌!” “别让我白死,现在还不到你给我殉葬的时候。”齐翌居然还有闲心思开玩笑:“真想下来陪我,带着神秘boss和伙夫落网的消息再来。” 老池锤门。 “好了!赶紧走!”齐翌声音骤然抬高,把挂在他身上的几条毒蛇扯下来,拔枪砰砰几下把围着他的毒蛇打死。 对付蛇,手枪并没有警棍好用,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挨咬,不如趁着意识还清醒,把这些毒蛇都打死,免得它们再害人。 似乎是同伴接连被击毙让其余的蛇感到恐惧,尚有三条蛇盘踞在床边不敢过来,齐翌挣扎着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砰砰砰几枪把它们的脑壳统统打烂。 做完这些,齐翌嘴角微微扬起,自己这也算是报仇了吧?接下来就是等死……咦?等一下,被蛇咬过的地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疼? 齐翌愣愣的抬起双手,就见自己两条胳膊光洁溜溜,哪有被咬过的牙印?再侧目一看,边上正好躺着条毒蛇,蛇口张着,嘴里却空空如也,除了信子外什么都没有。 这些毒蛇的牙被拔光了? 不对,至少攻击歹徒的那条蛇毒牙仍在…… 想到这儿,齐翌立刻一条条检查被打死的毒蛇,他担心蛇头仍具备咬合反射,没敢直接上手,保持着安全距离观察,但肉眼所见所有的蛇全都没有牙。 就是被老池打爆脑袋的那只蛇,也没看到牙齿碎片之类的东西。 带着疑惑,他回到门口,想要打开房门,却发现锁舌好像有些变形了,拧不开。 没办法,他只好拿起对讲机呼叫:“老池。” “我在。”老池声音发颤沙哑:“有什么遗言你就说吧。” “回来帮我开门。” “啊?” “帮我开门,锁舌被你踹变形了,我打不开。这些蛇的牙齿被人拔了,没有毒。” “艹!”老池骂了一句,“你往后稍稍。” 跟着砰砰两下巨响,门板应声而倒。 他们一直都在门口,没走。 看着缓缓收腿的老池,齐翌嘴角扬起,大步的朝他走去:“老池……” 刚吐出两个字,齐翌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他踉跄着往后面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摔跌在地,衣领又被人提了起来,用力的往前拉。 看着近在眼前,几乎鼻尖挨着鼻尖的熟悉面庞,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挨揍的齐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老池……你哭了?” 第83章 拆迁 “你闭嘴!”老池低吼着打断他:“齐翌,你觉得自己很勇是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给我和晓渝断后,是不是觉得特别英雄特别爷们儿?” “我……”齐翌有些心虚,但当时那种情况,他觉得自己没做错。 “怎么,你还不服气!”老池猛地撒手推他一把,齐翌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老池指着他鼻子骂道:“就你这破体格,瞎逞什么英雄?以后再有这种事让我来!老子才是干这个活的!你别他妈抢我饭碗!” 他骂得很凶,齐翌却笑了起来:“没事了,老池!” 老池眼睛更红了。 齐翌有点狼狈,刚刚站直身子,余光忽然看见站在门口的姜晓渝,她轻轻掩着嘴,哭得梨花带雨。 感受到他的目光,姜晓渝立刻抹去眼角的泪花,走进房间咬牙切齿的瞪他一眼,气他自作主张,骗人眼泪。 齐翌有些尴尬和心虚:“所以……你们两个,别哭了吧?怪难为情的。” “我去你妈的!”老池要爆炸了。 …… 几分钟后,三人围成一圈,看着满地的蛇尸。姜晓渝仍觉得毛骨悚然,不自觉的紧了紧衣服,又偷偷看一眼齐翌,看看早已没气的歹徒尸体,眼底满是后怕。 老池问道:“这么说……这些蛇都被拔了牙?那歹徒手背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 齐翌:“这些蛇出现的很有问题,我怀疑床底下有机关,毒蛇是在机关启动后才出现的,否则我们早就被咬了——而厕所里的异常声响,可能就是机关启动时的动静,也是毒蛇进攻的信号。” 姜晓渝看向厕所:“听你这么说好像确实是这样……所以唯一有牙的那条毒蛇,在攻击歹徒之后就回到机关通道里溜走了?” “应该是,否则无法解释歹徒手背上的牙印哪来的。”齐翌目光落到了老池身上:“老池,搬开床铺,我们检查一下。” 老池一言不发,走到床边,弯腰双手抵着床架用力推动。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床被推到一边,露出下面的地砖。 中间两块木地砖灰尘要比周围淡很多,尤其边缘缝隙,非常干净,有道明显的分界线。 “果然有机关!就在这两块砖上!”齐翌走上前,蹲下轻轻叩了叩,说:“空心的。” 老池忽的说:“床垫下面有东西!是张纸条。” 齐翌接过纸条,上面打印着一句话:这只是个警告,另外小心伙夫,我不想你落在别人手里。 老池满脸懵逼:“这什么意思?这歹徒难道是伙夫的人?boss警告你的同时,还干掉了伙夫的马仔?” 齐翌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应该不是,看他之前的表现,他应该是知道厕所里的动静意味着什么,而且被太攀蛇咬后并不会立刻失去意识,伤口也会疼痛难忍,他却愣是什么动静都没发出来,这点也很奇怪。” 老池更纳闷了:“不可能吧?按照你的说法,这家伙居然还是boss的人?他专门派个人过来杀给你看?这脑子有坑吧?他图啥呀他?” “不知道。”齐翌看着满地蛇尸,更加困惑了:“我甚至都怀疑boss可能有大病了,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而且到了这一步,事情已闹得这么大,他不可能再顾虑我的身份了,但他为什么不杀我?” 姜晓渝和老池面面厮觑,都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就像齐翌刚刚说的,boss可能有大病,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好像他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算了,这事先放一边。把地砖撬开看看。” 既然boss并不想弄死他,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老池目瞪口呆:“你这么有恃无恐……不太好吧?” 齐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好吧好吧,我照做。”他拿齐翌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蹲到那两块地砖边上,举起剔骨刀往下劈砍:“这玩意很不顺手哎!” 齐翌摸出手机对着房间各处咔咔咔拍了几十张照片,接着找条尸体保存相对完整的毒蛇缠在自己腰上,打算随身带着。 姜晓渝默默往边上挪了两步,她觉得齐翌也有一点变态。 缠好毒蛇,齐翌丢下句“小心点,毒蛇可能躲夹层里”后走进厕所,仔细回忆着刚刚听到的动静。 他之前以为动静来自马桶下水道,因为只有那儿有足够的“口径”让毒蛇钻出来,但如果里面的东西不是蛇,而是个控制开关的话,那每根管道都有可能了。 “感觉是四面八方同时发出动静,自来水管的可能性要比较大点。难道要把墙壁砸了,一根根管子查过去?” 齐翌抚摸着腰间的蛇尸,指尖划过细密滑腻的鳞片,传来阵阵冰凉凉的触感,相当提神。 他脸上浮现起痴狂的表情:“用不着这么麻烦,机关肯定是近期才安装的,只要寻找近期来着干过活的施工队就行了——boss总不至于连施工队都要从贡榜拉来吧?” 想着,他看向洗手台。 刚刚的大蜘蛛,就是爬到后面的缝隙消失的。 他蹲下身,盯着洗手台下的立柱,能看见立柱和墙壁之间有道尾指粗的缝隙。 他伸手在缝隙上抹了两下,看看手套上的灰尘:“墙壁和立柱上还有玻璃胶的残痕……看来洗手台被人拆过,又重新装了回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台面涂了玻璃胶,立柱却没有填缝,是疏忽,还是刻意留下个口子?” 齐翌后退两步,提脚照着洗手台用力的踹。洗手台黏的不是特别牢固,三四脚下去,洗手台应声而倒,瓷制的台子碎的满地都是。 听到厕所传来的巨响,老池冲到厕所门口,看到里头满地狼藉,说道:“卧槽,老齐你搁这搞拆迁呢?什么情况啊这是?” 齐翌蹲下身,看着立柱倒下后露出来的漆黑深坑。 深坑里有只人脸大的蜘蛛,它似乎被齐翌吓了一跳,抬起一对螯肢摆出攻击姿态,和齐翌对峙。 对峙了三五秒,齐翌默默掏出了手枪。 砰! 第84章 真·引蛇出洞 蜘蛛被打得四分五裂,柏油样黑绿色的汁液炸的满坑都是。 蜘蛛:我tm裂开! 它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会死在枪下。 老池被吓了一哆嗦:“我艹,你他妈用枪这么随意的吗?小心王支队关你禁闭啊!” 齐翌头也不回:“不然你有办法安全的弄死那只蜘蛛?” 老池咽了口唾沫,那么大只蜘蛛,手上又没趁手的长柄工具,他还真有点怵。 他干脆转移话题:“这个夹层是怎么回事?” 齐翌打着手电,大致看清了里面的构造:“里面藏了一块大电池,我估计是用来启动机关,同时给监控供电的。” “监控?” “嗯,房间里肯定有针孔摄像头,要不然为什么我们进来机关就启动。至于这只蜘蛛……是把这里当窝了吧,这种大型的蜘蛛具备穴居性,一般都不会吐丝。” 老池觉得头皮有些痒:“也是boss养在这的?” “可能吧,他好像特别喜欢用蛇虫当武器……但他怎么做到的?乌鸦猴子也就算了,毕竟真的具有一定的可驯化性,毒蛇毒虫也能驯?他家开五毒教的吗?” “蛇的话……”姜晓渝不知何时也走到了门口:“我想蛇应该可以驯化?记得开挂国那边有不少表演舞蛇的。” “舞蛇?”齐翌对此不是很了解,决定回头仔细查查资料再说。 又或者抓到那条蛇,也可以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可惜腰上这条被打死了…… 再次摸摸蛇身上的细密鳞片,齐翌感觉自己喜欢上了这种手感,怪不得会有蛇皮包包之类的奢侈品存在…… 姜晓渝被他动作秀的头皮发麻,自觉退了出去,老池也有点接受无能,提着卷刃的剔骨刀出去继续劈砍地砖了。 齐翌没找到机关的具体位置,扫视两圈后也离开了厕所,回到房间站在老池身后。 地砖已经被劈砍出了豁口,剩下的就好办了,老池把刀尖插进豁口里,用力往里捅了捅,之后往两边撬两下,地砖被彻底撬松。 他退了两步,身子重心朝后,像点鞭炮一样远远地伸出刀子,用力把地砖掀起,同时身子猛地向后蹿,戒备的看着黑黢黢的洞口。 三人等了会儿,毒蛇并没有出现。 齐翌走上前,打着手电趴在洞口边观察,发现下边是个拳头大小的暗道,通往厕所方向,但终点在哪就不好说了。 齐翌看向老池:“带烟了吗?” “呃……带了,你要抽?” 齐翌没回答,抓起剔骨刀走到电视柜边,割下几根电线,把外面的胶皮切开,抽出内里的铜芯,头尾连到一块,绑出根四五米长的铜线,小心翼翼的将一头塞进暗道里。 塞了大约两米左右,齐翌停下动作,摸出电击器把铜线另一端绑在上边,一个简易的电击器做好了。 齐翌招手:“晓渝过来,你抓好电击器,有东西出来就按下开关。” 姜晓渝惊呼:“还可以这样?” “嗯。很简单的。” 齐翌翻箱倒柜,找到一把胶钳,满意的装进口袋里,让老池把烟掏出来,他一根根全部点上,放进暗道口里,拿了个硬纸板扇风。 扇了半天感觉好像没什么效果,齐翌想起刚刚姜晓渝说的舞蛇,干脆扔掉纸板,两手半握拳并拢,凑到嘴边呜呜的吹着,模仿舞蛇用的喷吉声。 姜晓渝瞪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黑黢黢的洞口,两只手抱着开关,如临大敌。 老池后知后觉的看懂了他的操作,忍不住吐槽:“这算什么?精神病人思路广吗?这丫要能把毒蛇引出来,老子今晚倒立洗头……” 话音刚落,齐翌立刻撒手后退:“小心!要出来了,晓渝准备!” “啊这……!”老池目瞪狗呆,他听到了暗道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瞬,一团黑影自暗道中钻出,缓缓立起,张开嘴,吐出猩红的信子,隐约可见它嘴里的硕大毒牙。 海岸太攀蛇! “晓渝!” 齐翌刚喊出口,姜晓渝一闭眼,同时按下了电击器开光。 滋滋滋啪啪啪啪!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青黄色的电火花宛若银龙,顺着铜线一路向下,电的毒蛇身子都崩直了,硬挺挺的竖在那里。 “停!” 随着齐翌一声令下,姜晓渝撒手,一只眼睛眯着看向洞口的方向。 毒蛇像木棍一样倒在地上,齐翌上前,抓着蛇头将它一把从地道里拉出来,捏开它的嘴,用胶钳把它毒牙都给拔了。 他仍不放心,又把地道里的电线抽出来,剪出一截比较细长的,在它嘴缠上几圈,这才满意的将它挂在自己脖子上,扭头看向老池:“倒立洗头?” 老池露出礼貌却疏远的笑。 姜晓渝把电击器还给齐翌,然后也像躲瘟神一样躲开了几步,完全不敢靠近齐翌。 蛇鳞冰凉润滑,贴着后颈皮的触感其实相当不错的,齐翌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感好像都被扫空了。 “翌……翌哥,”姜晓渝看齐翌表情渐渐变态,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想转移话题:“你看,暗道也找到了,厕所里的开关暂时又没办法,我们是……” 话没说完,忽然被一声厉喝打断:“别动!手举起来!警察!” 紧跟着,几道刺眼的光自门口方向扫了进来,扫过一圈后,六道光束有四道都打在齐翌身上:“放下武……放下毒蛇!抱头蹲下!你们无路可逃,奉劝你不要负隅顽抗!” “你喊来的支援?”齐翌问老池。 老池嗯一声,乖乖举起双手:“兄弟,自己人,别开枪。” 喊话的民警眼皮子跳了几下,盯着齐翌说:“谁他妈跟你自己人!把枪放下!把蛇……蛇……” 他有点纠结,是让他把蛇放下还是继续挂在身上。 好巧不巧,齐翌脖子上那条被电麻了的蛇苏醒了,它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蛇头缓缓抬起头,勾着脖子,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齐翌,眼睛里莫得一丝感情。 “别闹!”齐翌抬手把蛇头摁下去。 他的动作刺激到了喊话民警,民警双手据枪指向齐翌:“别动!” “兄弟冷静!”老池忙道:“我们是南屵区刑侦支队的民警,我池宇贤,之前就是我向你们请求的支援,大晚上的,辛苦你们了。” 听到池宇贤三个字,那民警愣了一瞬,忍不住再一次看向齐翌,又看看地上躺着的歹徒,以及一地的蛇尸,嘴角直抽抽:“你们真是警察?” 第85章 隐藏在诡影之后的真相 一个小时后,针对民宿的勘察完成,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也没再遇到什么危险,民警们都退了出来,在大楼外院墙内的空地上坐成一圈。 在这期间,救护车来了又走了,歹徒已经死透,没得抢救的必要,齐翌作为法医,也有权限下死亡证明,不需要拉回医院跑程序。 趁着民警们汇报的功夫,齐翌弄了个冰袋敷脸,他脸肿了一大块,感觉牙齿好像也有点松动。 老池下手真tm狠,但齐翌也不好多说什么,难受的直掐毒蛇,掐得它怀疑蛇生,扭动着大尾巴抗议。 老池隔几秒就心虚的看齐翌一眼,感觉齐翌可能是把蛇当他了,他刚是真有些气急败坏,现在想想还是有点后悔。 听完民警们的汇报,王支队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尤其看到齐翌和老池俩,一个身上挂着一死一活两条毒蛇,一个抱着俩大土坛子背上还背着具尸体,王支队脑袋更疼了,眼皮止不住的跳起来。 明明是正常的侦查取证工作,怎么到了他俩身上感觉就这么不正经呢? 王支队和风安区刑侦支队的头儿达成了一致,安排好走访调查、现场勘查、图像侦查等工作,拉上齐翌他们打道回府。 齐翌坐在老池的车上,抓着那条蛇玩了十几分钟,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拿起对讲机问道:“王支队,讯问工作结束了吗?” 王支队他们也是开车来的,在他们前面。 王支队阴沉着一张脸,恨不得把汽车尾气喷齐翌脸上:“关键几人的第一次笔录已经做完,你想问塞吉为什么盯上顾钊?” “嗯。” “因为他是个键盘侠,在网上口没遮拦冒犯了塞吉的女儿。” 齐翌愣住:“键……键盘侠?” “对,塞吉的女儿在看点上发了条短视频,因为打扮比较成熟,视频里看各方面经济条件也比较好,他就说人家可能是去卖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被顶上了热评第一。 塞吉的女儿被气的够呛,跟顾钊拉锯撕逼了上百条,然后被举报删光了,她可能以为是顾钊删的,更加怒不可遏。” 这番话齐翌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接,总觉得有点儿戏,仔细想想又合情合理。 塞吉搞动作必然要制造命案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顺便为女儿出气呢? 只是…… 齐翌回头看向坐在后排的姜晓渝:“顾钊曾经跟人在网上对线,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没查到?” 姜晓渝有点窘迫,一下子坐直了,她参加工作没多久,长得又好看,工作能力也挺突出,在支队那是团宠一样的存在,从来没听过半点重话,这下脸又红了,连忙解释:“这……我之前的调查重点都落到聊天记录和巨博等社交软件上,确实忽视了追查看点…… 不过既然消息被删,我恐怕也很难查到线索,乞鹅这么大的企业,除非市局亲自跟他们交涉,否则不会轻易给我们提供用户信息的。” “嗯。”齐翌勉强接受:“这次不怪你,以后多注意死角。”说完就转回头,继续玩脖子上挂着的毒蛇。 齐翌对蛇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解除掉毒蛇的威胁后,蛇身的触感真的很解压,加上去了块心病,他在车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想起了张方对顾钊的评价——自以为是,爱开黄腔。 罪不至死,却成了顾钊的取死之道…… 张方看人还挺准的,是遗传了父亲的天赋吗? …… 凌晨一点零八分,民警们抵达刑侦支队。 齐翌给实验室送了几管歹徒的血,将歹徒的尸体和蛇尸一并放进尸柜里,打算明天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再把两个土坛子放到办公桌下,把毒蛇锁进办公室的玻璃缸里,才问老池:“去我家一趟?” “干嘛?” “看硬盘。” “走!” 一点四十多,齐翌回到家,他把窗帘都给拉上,找出那台决定弃用的老笔记本,开机后先按姜晓渝教他的方法给硬盘加密,进一步保证数据安全,才把硬盘接入电脑,输入张俊提供的密码。 接近4个t的硬盘可用空间,居然占用了98%,即使绝大部分都是图片和视频文件,这个量也很吓人了,张俊多年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工作果然扎实。 点开排在第一个的“0027(1)·贡榜—暹罗—种花·小鬼·俊”文件夹,打开第一张照片,齐翌便愣住了,他身子不自觉的往前倾,贴在电脑前。 照片上,赫然是座婴儿的金身铜像,铜像的脑袋大、身子小,蜷缩成了一团,和民宿柜台下面装在坛子里的婴儿铜像非常相似。 小鬼漆黑的瞳仁透过电脑屏幕看着齐翌,齐翌回瞪回去,一如深渊。 齐翌听网上说过不少明星会养小鬼,真的看到还是会觉得触目惊心。 “这……”老池结结巴巴的说:“我们在民宿里发现的铜人是伙夫的?所以塞吉是去那儿和伙夫见面,而不是boss? 我记得乃克乌说过,诡影来自于伙夫,我在民宿确实看到了一头跟之前不太一样的诡影。” “不知道,但你从床垫里找到的那张纸条,应该是boss留下的没错,所以才会让我小心伙夫。”齐翌说:“越来越复杂了,boss和伙夫都盯上了我,同时这两个团伙彼此对立,boss隐藏的极深,到现在还查不到身份……” 一边说,他一边继续往下查看照片,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张俊拍摄的这些照片表明,伙夫搞出来的金身铜人,有一部分居然真的是用死胎死婴做成的…… 屏幕暂时定格在一页账本上边,拍的是铜人的两种价格,一种普通铜人,依做工和大小,价格大约一千二百刀上下波动,而另一种死胎死婴镀铜的起步都要一万五千刀…… 停顿片刻,齐翌继续往下翻,心里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我猜的没错,养小鬼果然是门生意,还是伙夫团伙的核心业务之一。 而且,为了扩大市场,伙夫竟造出了诡影愚弄世人……” 第86章 计划 “啥意思?” 听见齐翌的话,老池表情变得相当复杂,好像在目瞪口呆中又夹杂着一丝丝“原来如此”的释然,只是他扇形图的功力不到家,没能多添上两笔不同的情绪。 齐翌身子后仰,轻轻吐出一口闷气,这口气在他胸膛里憋很久了,如今终于吐出大半。 “你觉不觉得,诡影从大小上来看,跟小鬼差不多?买小鬼无非求名求利,塞吉是怎么让这些人心甘情愿掏腰包的?” “塞吉为了让他们以为小鬼真实存在,才驱使诡影活动?” 齐翌点头。 虽然仍不理解具体原理,但至少猜到了诡影团伙驱使这些诡影的最根本动机——他们既然搞养小鬼的生意,自然要让小鬼的形象深入人心,诡影就起到这样的作用,让人以为小鬼真实存在,于是更虔诚的供养。 想明白了这点,伙夫集团的犯罪思路和作案手法变得有迹可循了,也意味着齐翌朝着真相又迈进了坚实的一步。 齐翌继续往下,翻到张码头的照片,张俊正在组织物资登船。 “这……”老池瞪大眼:“张俊他……他居然帮伙夫将尸体送到海上?” 齐翌心情激荡:“想要获得伙夫的信任做到高层,他不可能一直干干净净,总要干点脏活的,就是不知道他究竟参与了多少,涉足有多深。” 下一个文件是个视频,长达四十多分钟,拍的是艘渔船,似乎是用针孔摄像头拍的,画面不是很清晰稳定,但仍透露出了大量的信息,包括将死婴送出去的具体手法,一些明面上掩人耳目用的手续,还有几个关键的名字。 视频齐翌没完全看完,他回到文件夹,看到唯一的一个excel文件,上面是一连串的名单,附带电话和通讯地址,少部分还有微信号,部分备注页还有一些信息。 “这似乎是张俊负责的这条线的所有人员名单,还有买家信息,以及部分交易的时间、方式、地点和金额。” 齐翌退出上一级,找到最后一个文件夹“0050(3)·北贡—贡榜·保卫·霍”,点开,里面依然是一连串的照片和视频,但清晰度比之前的文件夹还要差一大截,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最后一个文件,仍然是一个excel文件,内容同样是名单、电话和地址和部分交易备注。 点开几个视频看了看,齐翌肃然起敬,忙退回上一级看看文件夹属性,动容道:“这是二十四年前的照片……” 再点开倒数第二个文件夹,名字是“0050(2)·北贡·打手·霍”,内容如出一辙,从照片信息来看,他是给人当打手。 倒数第三个,“0050(3)·北贡·诈·康”。 倒数第四个,“0049(1)·贡榜·保卫·霍”。 继续点开别的文件,齐翌松开鼠标:“所以……最前面的数字是一年一变吗?从50开始倒数,他最开始就做好了卧底五十年的心理准备? 括号里的数字代表在团伙里负责的事情的变动?一年内如果改了角色,就新建一个文件夹?后边的一串信息,应该是地点,扮演的角色以及他的负责人吧?” 老池心情沉重,在边上一声不吭。 他们很快把几个文件夹都浏览过了一遍,大概掌握了张俊这二十四年的经历。 他先扮演被骗去北贡的受害人,“被迫”从事诈骗,很快取得了团伙信任,被招去当打手,然后从北贡调到贡榜负责保卫“霍”的安全,又一步步的往上爬,接触到了传统读物生意。 但当时以洛卡为首的庞大势力,与娄岛、曼温妙等抱团取暖形成的集团抗衡竞争,近乎垄断了三角区周边的生意,伙夫不想太过深入这潭浑水,很快放弃了这个业务。 于是张俊又被派往另一个核心业务群干活,搞起了小鬼生意,很快被派了回来,成了“大种花区负责人”,一干就是十七年,卧底工作近乎陷入停滞状态。 但他仍然没忘记自己的本职,依然在小心翼翼的搜集自己能搜集到的所有有价值信息,在每年两次偷渡往返贡榜的时候,竭尽所能去挖掘伙夫集团的情报。 浏览完全部的文件夹,老池心情非常沉重,有心活跃气氛,故意笑着说:“俊哥儿还是相当有本事的嘛,娶了伙夫的心腹养女不说,居然还把她给策反了,让她铁了心的跟着自己一起干卧底工作……” 齐翌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我只看到他如履薄冰的走了大半生,十几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老池笑不出来了:“现在怎么办?把硬盘交上去,将伙夫伸进来的手彻底斩断?” “不行。”齐翌摇头:“张大哥之所以迟迟没收网,归根结底,就是还没掌握到伙夫最关键最核心的犯罪证据,这些东西虽然足够砍断他的手脚,让他伤筋动骨,却不能打死他,让张大哥多年苦心付诸东流。” 这声大哥,齐翌喊得真心实意,他能看到张俊多年浮沉的艰辛与风险,对张俊早已怀揣着万二分的敬意,他想竭尽全力帮英雄圆满完成任务,不留下任何遗憾。 老池明白他的心思:“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配合俊哥儿?” “砍伙夫伸进来的手。” “嘿你这!”老池不舒服了:“这不我刚提的吗?你前脚刚否掉后脚又捡起来啊?” 齐翌脸色挂着熬夜过后的憔悴,但目光如炬:“砍,不是斩断,我们得彻底破坏伙夫的‘业务’,但要留下核心成员,逼他把这帮人撤回贡榜去,让张大哥有机会接触到伙夫集团更深层的犯罪业务,与我们里应外合。 另外,我们得另找线索,不能暴露张大哥,还得想办法洗清伙夫对他的怀疑……老池,你想办法悄悄接触张大哥,约他找机会再见一次面,我有计划要跟他商量。” 老池拍自己胸膛:“保证完成任务!要跟王支队打个报告吗?” “不。王支队虽然可信,但事关张大哥安全,知道这些事的人越少越好,谁都不能说!” 老池知道轻重,连连点头。 “凌晨四点多了,正是个好机会,你现在去找张俊,给他传个口信,完了回来睡觉。” “好。” “小心后面有尾巴跟着。” “安心吧,这方面我是专业的。” 第87章 塑金身 天亮,齐翌一如既往的起了个大早。 老池忙了一宿,和衣躺在齐翌家的沙发上,鼾声如雷。 齐翌自己也困得哈欠连天,便没打搅他,轻手轻脚的给自己泡了一大杯黑咖啡灌下去,径直去支队,披上白大褂到实验室拿毒理学报告。 无名歹徒体内含有相当高剂量的神经毒素、肌肉毒素和凝血因子,实验室向动科院要了详细数据,经对比确定,歹徒体内的毒素与太攀蛇毒液主要成分吻合。 通过毒素的血液浓度推断,注入歹徒体内的所有毒素总量超过300毫克,而齐翌查到的太攀蛇毒液与毒素数据报告显示,该毒液皮下注射半数致死量为0.106毫克每公斤…… 歹徒体重72公斤,即使以300毫克的预估下限值计算,也够三十九个他死一半了。 揣好报告书,齐翌回到办公室,费劲的把两缸土坛挪到解剖实验室,又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背起歹徒尸体放到解剖台上。 抓起歹徒身上的蛇尸,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阵,这几条蛇长着黄底黑花的鳞片,蛇头被枪崩烂了,蛇身还很光滑。 他拿起解剖刀,手起刀落剖开蛇尸,仔细观察: “果然,不只是毒牙,就连毒囊都摘了……boss果然不愿杀他,而且这种‘不愿意’还非常强烈,他是想争取到我乖乖跟他走吗?” 放下蛇尸,他又干脆利落的给歹徒开膛破肚。 “没有其他任何致命的机械性损伤,心肝脾肺肾等内脏也未见异常,胃内容物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看来确实是死于蛇毒。” 缝合好尸体送回尸柜,齐翌又给风安区的同事打了个电话,问问那边的调查进展。 猴赛雷早在前天晚上就出境了,没有办法继续追踪,但是施工队的工头主动去风安刑侦支队报了道,讲述了上月中旬在民宿里的施工情况,上午主动配合警方砸掉厕所墙壁,找出了埋在水管和布线塑料管里的机关。 “塞吉见的人应该住在404,机关却埋在503……是想误导我们吗?” 想不明白,齐翌决定放弃思考,线索太少了。 拜托那边的同事有进展跟他说一声,他挂断电话,给老池打过去。 “起床没?” “我tm已经在支队了,在食堂吃午饭呢。” “哦,我在解剖室,你过来……算了,我办公室见吧,你吃完饭过来,顺便帮我带一份。” 挂断电话,齐翌回到自己办公室,才刚坐几分钟老池就提着打包盒来了,他把饭菜递给齐翌,脸上挂着黑眼圈:“张俊约你今晚老地方见面。” “好。”齐翌一边吃饭,一边指着玻璃缸:“下午动科院的人要过来领它,带回去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能服从一些简单指令,你帮我交接一下。” 老池满脸都写着拒绝:“为啥要我来?” “我得把铜人切开,把里面的死婴挖出来。” “你赢了。”老池问:“他们几点过来?” “不知道,到时候给你电话。” 三两口扒拉完米饭,齐翌又一头扎进解剖实验室,从其中一个土坛子里把小铜人捞了出来,摆在解剖台上。 铜人做工相当不错,五官雕琢的惟妙惟肖,尤其是那双突出的眼睛,明明是黄铜金属,但看上去竟有肉眼的质感,而且四肢大关节还能活动。 对比张俊给的“价格表”,这样“优质”的小鬼价格肯定超过两万刀,里面绝对埋着一具死胎或死婴。 空心铜塑小鬼不配他们花这么大的力气雕琢。 实验室里没有太合适的切割工具,齐翌挑挑选选,决定用骨锯尝试切割。好在骨锯的锯片硬度远大于黄铜,需要时刻注意防止过热,但起码勉强能切。 他往下切一毫米就停下来,透过缝隙看两眼,又继续往下切割,如此切了大约十二毫米左右,便切到了黄铜下面的纱布。 随后,他便沿着矢状线一点点把黄铜给切开,因为担心黄铜薄厚不均,他仍时不时停下观察,等完整的切完一圈后,已耗费了一个多小时。 齐翌抓起撬棒和小锤,小心翼翼的把黄铜剥离,一点点露出黄铜之下,被纱布包裹的婴孩。 值得庆幸的是,这“小鬼”的塑铜工艺水平很高,似乎是严格按照塑金身的工艺制程来的,黄铜没直接和尸身接触,剥铜不会损伤尸体皮肤。 没费太大功夫,齐翌将外层的铜壳都给完整的剥离掉,再打开裹尸用的纱布,便露出被刷了一层薄薄的防腐漆的婴孩干尸。 “从发育情况和大小看,应该是新生婴儿……脖子上有比较明显的脐带压迹,死于难产窒息吗?” 婴孩内脏已经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填充香料和防腐剂,加上尸体已经成了干尸,给尸检制造了不少困难。 更要命的是,虽然颅骨保存相对完整,但上颚已被凿穿,脑子被取出以防腐剂和香料替代,齐翌没办法通过脑组织形态来明确判断婴孩的死因。 如法炮制,切开另一具金身小鬼的铜壳,里边的尸体也如出一辙,被取了脑和内脏,不过从发育程度判断,这具尸体应该尚未出生就已胎死腹中,属于死胎而非死婴。 “这两只‘小鬼’为什么会出现在民宿?它是塞吉和伙夫勾结的证据,还是boss给我的提醒?” 齐翌其实倾向于后者,boss明显跟伙夫不对付,很可能想利用警方的力量将伙夫斩除。 不过…… 伙夫如此丧心病狂,如果能将其擒获,齐翌甘心被boss利用,只是在这之余,他也一定会顺手把boss也抓了,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继续狗咬狗。 两个小小的身子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齐翌目光柔和下来,心头有些发堵,喃喃道:“可惜了,你们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前往黄泉,路过人间,你们的旅程太短太赶了。” 他握紧了拳头:“你们大概不是种花家的兔子,但同属为人,我一定为你们讨个公道,送伙夫下去给你们磕头赔罪,让你们得以安息! 现在请你们先去冰柜里稍作休息,等抓住伙夫了,我再送你们火化下葬。” 第88章 你 从冷藏室里出来,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齐翌和张俊约好了在老地方见面。 晚高峰,其实是反跟踪的黄金时段,山江这个地方路况复杂,只要车技够精湛,靠着加塞变道拐弯足以甩掉任何尾巴,当然,也会收获无数司机朋友最真挚的热情问候。 老池领着齐翌去了个全新的商圈,带着他消失在人群里,然后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全新衣服——商圈与晚高峰同理,这个时候步行街的人太多,很容易甩掉视线。 他们看起来有点过分谨慎,但不能因为马虎大意害了张俊。 很快,戴上口罩的两人走到路边,招手拦了辆车,随便报了个轻轨站,接着进站后在人堆里闪了两圈,从另一个口子出来,重新打车去另一个商圈。 七拐八绕的来到小树林外一公里处,他俩上了步道,然后趁前后左右都没人,直接钻进荒山里,借着树林的掩护沿河而行,直到抵达“约会”地点。 和之前一样,张俊早已等在了那里,背对着齐翌,不同的是齐翌身边多了个老池。 听到身后的动静,张俊转过身,面露微笑。 老池忽然啪嗒往上垮了一步,标标准准的给张俊敬了个礼。张俊一愣,眼眶微红,也抬手回礼。 放下手,他有些感慨:“二十多年没敬过礼,动作都变形了,真是惭愧。” “惭愧的该是我们才对!”老池板着脸:“二十多年还没捣毁伙夫集团,让你始终在险境里挣扎……” 张俊微笑着摆手,看向齐翌:“小伙子,找我做什么?” “合作!”齐翌朝前跨了一步:“能不能这样,我从其他方向抓住伙夫买卖金身小鬼的蛛丝马迹,将你这条线拔除,你在关键时候保住核心力量,并取得伙夫信任,引导他把你撤回贡榜。” “想法不错,但是不行。” “嗯?” “我的上线也这么想过,但……伙夫有自己的规矩,失败者只能以死谢罪,不问缘由,没有例外。” “这么狠?” 齐翌错愕之余手不自觉的握紧,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贸贸然行动,而是先和张俊商量。 “在那片混乱之地,不狠点活不下去。”张俊看出齐翌的局促,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我已经成了集团高层,但集团里像我这样的,还有十二个,至少六七个人盯着我的位置,我死了,对伙夫毫无损失。” 齐翌无言以对。 张俊告诉过他,伙夫任意派出两个头目就能压曼温妙一头,这个级别的头目伙夫手下足足有十三头,张俊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到他们这个级别,也是说弃就弃。 见他沉默,张俊勾着齐翌的脖子把他带到树下,一边对着老池招了招手,低声说:“局势可能比你想象中更糟糕,就现在,他都随时可能对我动手,因为他不是警察,不需要讲证据,只要他对我的怀疑达到一定程度,就会毫不犹豫的干掉我。 我已经做好准备,如果任务注定失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想办法发出信号,你立刻收网动手,尽量将他伸进来的手全部砍掉,他在贡榜的势力只能以后再说了。” “那你呢?” “我会拼死一搏,”张俊抬起头,脸色黝黑,眼神熠熠,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到了我这级别,虽然他想杀我也只需要一句话,但这句话他得当面说。我会试着抓住机会,拉他垫背。” 老池猛地朝前踏了一步:“拉他垫背?你……” “我知道这不合法理,”张俊收起笑:“但我想,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程序上有罪,但这种事我没少做。怎么,你们要举报我吗?” “不用走到这一步的。”齐翌有种无力感:“你给的情报很完善,只要布置好,我们能在一夜之间把你这条线连根拔起,你也可以回归警队,伙夫集团本部可以徐徐图之,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张俊摇头:“回不去了。你已经看过硬盘,应该知道我回不去了。更何况,徐徐图之?我已经在他身上耗了二十四年,错过机会,还要再耗多久?” 齐翌再次沉默,他知道张俊说的没错。 “不说这些,”张俊摆手:“没什么事你们早点回去吧。” 齐翌话锋一转:“可我不理解,一个境外集团,为什么需要你去卧底,还一去二十多年? 据我所知,我们从没打算当世界警察,对待类似伙夫这样的集团,态度向来都是,你在外面多野多狠,只要你不进来我就不管,但你要敢来,绝对给你打死。 我们不需要也没想过把他们连根拔起,我们只需要盯着这片大地,只要一入境,来多少打死多少,除非他们在外面欺负了我们的人,才有梅功核行动,却也只花了十个月就把诺卡连根拔起了。” 张俊脸色复杂。 齐翌目光直直的看着他,直到他长叹口气,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嗯?” “二十四年前,伙夫与娄岛、曼温妙合作,从山江掳走了一家七口,残忍杀害,同年,我背上行囊,伪装成怀揣着发财梦的青年偷渡北贡。” 听到娄岛和曼温妙这两个名字,齐翌愣住:“二十四年前?怎么会是二十四年?而且……这桩案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听我说完。”张俊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看向老池:“带烟了吧?我闻到你身上有烟味。” 老池默默掏出烟递给他。 他抽出一根,点上,随后左右看看,找到截隆起的树根,随手拍拍后一屁股坐上去:“经过一段时间卧底,我慢慢接触到了一点内部消息,猜测他们当时应该是想抓某个人,但找错目标了,又不好处理,干脆直接杀了。 三年后,也即二十一年前,他们再次出手,而且那一次,伙夫出面打通渠道,娄岛和曼温妙亲自来到山城,把人带了回去,你所知道的,应该就是这个事。” 齐翌忙追问:“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张俊摇头:“当时我只是个小保卫,知道的信息有限,我甚至不知他是死是活……我只知道历史在重演,二十一年后的今天,伙夫和曼温妙似乎有了新的目标。这个目标就是……” 他抬头看向齐翌,和着烟吐出一个字:“你。” 第89章 敲门 “我?历史重演?” 回去的路上,齐翌仍满脸迷茫。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被伙夫和boss同时盯上了,但张俊把他和二十一年前的事相提并论,还是让他久久难以回神。 “等等……”老池忽然想起件事:“老齐,二十一年前,我记得好像也恰好是金乌被捣毁,金乌老太孤身一人远走白鹰吧?” “嗯,怎么了?” “武常春也说过,这事跟你脱不了关系。” 齐翌也想起了这件事,反应与当时如出一辙:“可二十一年前我还在上小学啊,能有锤子关系?” 老池艰难的开动脑筋:“或许真的有些关联吧?否则解释不通,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你好好想想,当年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发生。”齐翌摇头:“从我有记忆来,我家发生的大事只有一件,98年我爸跑长途时出了车祸,卡车侧翻起火,烧的只剩具焦尸,我妈靠着保险赔的钱把我拉扯大。” 老池脸色微变,沉默半响说道:“抱歉,我……” “没关系,”齐翌打断他:“就事论事,且不说时间对不上,我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车司机,在部队里开大卡,退伍后操着老本行跑长途,他只是个小人物,怎么可能扯进什么大阴谋里?” 说完,齐翌扭过头看向窗外的风景,久久无言。 尘封的记忆泛上心头,齐翌不由得想起二十四年前,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七岁,刚刚上二年级,听闻噩耗简直感觉天塌了。 也是从那天起,他和母亲都变了个人,他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封印了七情六欲,一心只读圣贤书,而母亲满门心思全都扑到了他身上,对别的事情提不起任何兴趣。 齐翌深呼一口气,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休息。 都过去二十四年,记忆都已经很模糊了,还想这些干什么? 老池见他表情略有变化,忙转移话题:“我们先在是回支队还是直接回你家?” 半响没有得到回应,老池转过头,不知道齐翌什么时候睁开眼睛。 “老齐?” 齐翌一下子坐起来,有点后知后觉的问道:“你觉不觉得张俊有点反常?” “什么?” “伙夫如果怀疑他应该早就动手了,我想不是伙夫要杀他,而是他一心求死……” 吱嘎……! 老池紧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你是说什么?!” “先回家。”齐翌掐着眉心:“抓紧时间,再过两遍硬盘的内容,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我想拉他一把。” 老池表情也严肃起来,用力点头:“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最终不得不按他的思路走,也要把他救出来。” 齐翌脑仁疼的厉害,摸出瓶安神补脑液喝下,随后放倒座椅,沉沉睡去。 咚咚咚…… 咚咚!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一阵敲门声,猛地惊醒过来。 他手下摸着柔软的被子。 “嗯?这是……我的床?我怎么在床上?老池直接把我扛回来了?我居然睡得这么死?可恶,明明说好回来看硬盘内容的……”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卧室门没有关,客厅一片漆黑,齐翌看到似乎有人起身,穿着拖鞋踏踏踏的走动。 齐翌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走到卧室门口,就见卧室里有个高高大大的黑影摸索着往门厅方向挪。 “老池?”齐翌喊了他一声。 “你醒了?”老池回头,反手把灯打开,指了指门口:“好像有人敲门,我过去看看。” 齐翌点了点头。 老池摸到门边,凑在猫眼上看了会儿,还没来得及跟齐翌说,就打开门后退两步,脸上挂起了职业性的笑容:“女士你好,找哪位?” “女人?半夜敲门的女人?”齐翌纳闷的走出卧室,勾着脖子往外看,果见门外站着个女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裙,脚上套着拖鞋,化着淡妆,黑发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后,看起来像是刚下班。 她垂着眉毛,眼睛慌慌张张的不知道朝哪里看,大臂收着,手放在胸前,含胸身子前倾。 看看时间,这会儿已经两点多了,刚下班?这么卷的吗? 而且这女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这么想着,就见女人开口:“两位警官,我是隔壁的住户,记得吗?之前我们见过,毒虫那次,你们还进我家里检查了。” 齐翌想起来了。 大半夜敲门,恐怕是碰到事情了吧? 唉,他就知道,警察的身份暴露,周围住户碰到事情难免找他,毕竟比报警方便。 老池回头看向齐翌。 齐翌招招手:“进来吧……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了……” “那就苏打水吧,无糖的。”齐翌打开冰箱,拿了两瓶阔落一瓶苏打水,把阔落甩给老池一罐,苏打水递给女子,便坐到她对面问:“遇到难处了?” “是……”女子犹犹豫豫:“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找你们,毕竟大半夜的,可是我又有点害怕。” 齐翌违心的说道:“分内的事,你说吧,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那我说了,”女子开口:“我怀疑家里进了人。” “嗯?”齐翌坐直身子:“进了人?是东西丢了吗?” 女子摇头:“不是……好吧,我不确定,没敢看,但我就感觉家里好像有人,而且他似乎还在我家,我就赶紧退出来了。本来想要报警,忽然想到你就是警察,我……” “你做的很对,关键时候就该以自己安全为主,退出来是正确的。”齐翌安慰她两句,问:“能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吗?” “好,”女子喝口苏打水定定神:“刚回家的时候其实我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我进了卧室,才发现我的被子让人翻了个面。 “翻面?” “对,我家空调被平时是不叠的,都平铺在床上,正反有点区别,一面是竖条纹,一面是横条纹,我回到家就发现被子是竖条纹向上。” 老池问:“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不会,我有点强迫症,睡觉的时候一定是横条纹贴身,起床后又给反过来,拉开窗帘晒太阳,杀菌消毒。” 齐翌轻轻点头:“那你为什么觉得那人还在你家呢?” “因为我衣柜的柜门有点朝外凸,感觉被什么东西抵住了,我怀疑他就藏在衣柜里面。”女子语速渐渐加快,很不踏实的样子,说完后她又央求: “两位警官,能不能麻烦你们去我家,帮我看看?” 第90章 黑影 门口,齐翌把执法记录仪挂上肩,又继续戴手套鞋套。 女人还有点不好意思:“不用带鞋套,那么麻烦,直接进去就好。” 齐翌直接无视,做好规定动作才走进去,老池跟在他后面,并肩而行。 一边走,齐翌压低声音说道:“不是说好回来看照片的吗?你怎么不叫我?” “这不是看你太累了吗,你有几天没好好休息了。”老池解释:“放心吧,我看了三四个钟,仔细看了上千张照片三四个视频才睡的。” “所以你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发现。” “那你叫我放啥心……”齐翌无语,又问:“还有,早上就想问你,你怎么睡沙发?家里明明还有房间。” “沙发软啊。” “……” 聊了几句,齐翌发现女人依然站在门口,回头问:“你不进来吗?” “我……我有点害怕……”女子抱着胳膊,犹豫两三秒,还是走进客厅,在沙发旁边站着,不肯挪步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可以吗?” 齐翌:“可以……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好。” “怎么称呼?” “我叫黄茵,草字头加原因的茵。” 老池嘴瓢了:“黄赌毒的黄?” 黄茵:…… 齐翌瞪了老池一眼,对黄茵道歉:“不好意思,他可能睡懵了,没反应过来……嗯,你自己一个住吗?” “对。”黄茵点头说:“原本和前男友住一块,分手后他就搬走了。” “这是你自己买的房子?” “和前男友一起买的,首付他出了六十八万,我出了十万加装修,另外配了辆车,落地十六万多,花的钱差不多吧。本来我们都谈婚论嫁了,结果我抓到他出轨,他现在搬走了,我家里凑了三十万还他,剩下的分期给。” 齐翌面无表情,这里边的故事很复杂啊。 他没过多问细节,指了指几个房间:“三个卧室都有什么功能?” 老池答:“你指的那间是主卧,另外两间暂时空着。” 他之前进过这儿检查,还记得大概构造。 黄女士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别扭,不过想到他们都是警察,又释然了,补充说:“没错。其中一间大点儿的我打算改成书房,再安台椭圆机,但太忙了,一直没精力弄。” “最后一个问题,你和前男友是什么时候分手的?他手里还有你家的钥匙吗?” “去年底分的,大半年了。分手后他回来找过我一次,想要复合,我报了警,之后我就换锁了。” “了解。你在这边等一下,我们进去看看。” 说完,齐翌和老池走向卧室。 他站在门口,扫了眼卧室,回头看了眼客厅。 这套房子应该改过布局,看起来和他家的户型是一致的,但主卧明显要大很多,客厅要小点,看样子是把主卧的墙拆了,往客厅推。 房子走的刹寂风,打扫得很干净。 齐翌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往里面走了两步,发现地上有几枚浅浅的足迹。 这是高跟鞋留下的浅淡印子,鞋码不大,应该是黄茵进来时留下的,而除了这行鞋印外,地面没有其他足迹了。 蹲下时口袋兜有点硌腿,齐翌摘去手套,调整了下里边硬盘的位置——事关张俊安危,这段时间硬盘他都随身带着,不会把它落家里。 重新戴上手套,齐翌伸手在地板上刮擦一下,抬起看看,指尖一尘不染。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嗯。”齐翌敷衍的应了一声,把鞋套拉下来一点,试着在地上踩一脚,拉起鞋套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地上出现了半枚浅浅的灰尘鞋印。 “房间里很干净整洁,不像进人的样子,我看是她多心了。”齐翌说道。 老池有点懵,不理解他的行为,指着明显外突的衣柜门说:“我们……” 齐翌瞪他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衣柜,轻轻摇头,继续说:“床铺那边好像有点褶皱,我过去看看,你去问问黄女士卧室里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没问题就收队,这大半夜的,困死了。” 一边说着,他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蹑手蹑脚的走到衣柜边,小心翼翼的抬手按上了衣柜滑轨门的把手,示意老池警戒。 老池恍然大悟,这是要攻其不备。 早在进来的时候齐翌就注意到了衣柜的异常,门板明显外突,好像有什么重物抵着,可能有人藏里面。 只是齐翌不明白,按理藏衣柜不该尽可能往里缩么?怎么会压着门?里面东西太多空间不够?还是藏里面的人太胖了? 老池就位,齐翌伸出手指倒计时,然后猛地用力拉柜门。 他感受到一股明显的阻力,应该是摩擦力太大所导致的,也就是说开门瞬间里边的人肯定就知道了,他们只能抢0.2秒的反应时间。 就在门拉开的瞬间,衣柜内有一大坨黑影顺势往下倒,速度并不快,好像是自然下落。 “不对劲,不像是人扑出来,难道是陷阱?” 齐翌心里咯噔一声,想提醒老池小心已经来不及了。 老池手比脑子快,看到影子的刹那,已狠狠的打出了一记直拳,黑影霎时倒飞而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嵌入式的衣柜都震了两震,柜子外壁激起一层薄薄的尘雾。 “这手感……”老池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伸手把刚砸进去的黑影拉出来。 黑影好像是个人,但浑身冰冷僵硬,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黑色衣裤,两只脚还在门里。 老池目瞪口呆:“我艹!尸体?” 齐翌也懵了,什么情况?衣柜里为什么会藏着一具尸体? 有人把尸体放在这里?那人会不会还在卧室?这件事情会不会跟他有关? 他拉开其他几个柜门,里面除了衣物和床上用品什么都没有,他又趴下身看看床底,底下仍干干净净,只有一层灰尘。 “没人……”齐翌:“把尸体塞进卧室衣柜里,他想干什么?” 老池问道:“我去其他房间看看?” “你去吧,注意安全,我出去再问点事情。”齐翌转身出卧室,走向窝在沙发里的黄茵。 她听到了卧室里的动静,手上抓着手机,勾着头往卧室看,看见齐翌过来,忙问道:“警官,抓到人了吗?” 第91章 凶杀 齐翌看着她的眼睛,径直说道:“你最好做下心理准备。” “啊?” “你衣柜里藏了具尸体。” “尸体?”姑娘目露惊恐,眼尾的妆有点花了,带出一点疲惫和老态。 过了好几秒,她才彻底反应过来,猛地发出刺耳的尖叫。 好在齐翌早就准备,提前捂住耳朵。 等她安静下来,齐翌才松开手。 “你别怕,先去看看,尸体藏在你衣柜里,死者你或许认识。” 黄茵整个人抱成团,身子用力往后缩,拖鞋掉了一只在沙发上,一只在地上。 她似乎想把自己塞进沙发里,全身都写满了拒绝。 “看看吧,”齐翌伸手:“这也是对你的保护,在你家衣柜里发现尸体,你肯定要配合我们调查的,凶手还有可能盯上你了,早点把人抓住,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我……”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怕,她宁愿相信里面藏着个人。 齐翌很贴心的说:“不然我帮你把尸体拖出来?” “别!”她连忙站起身,穿着丝袜现在地上,丝袜脚趾的地方好巧不巧的破了一个洞:“我过去看看吧。” 齐翌侧过身子,抬了抬下巴,走向卧室,随口问道:“你家里很干净,经常打扫卫生吗?” 黄茵颤声回答:“以前会,但最近工作比较忙,没有什么精力,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打扫。” 通过回答转移了点注意力,她状态好了点,又接着说:“本来想买个扫地机器人,但近期比较拮据,要还房贷,每个月还要给前男友打五千块钱,压力比较大。” “所以……你上一次休息是?” “五天前了。” 齐翌点点头。 比起北贡,卧底,这才是普通人的生活。 996是福报,六个钱包买套房子,想买个大件要省吃俭用很久。 还要祈祷无病无灾,不会哪天突然失业。 这栋房子挨着马路,外面就是商铺,偶尔还有人摆摊,灰尘还蛮严重的,五天没打扫,即使有人住也不可能这么干净。 很明显,要么是藏尸人刻意清理过一遍,要么就是黄茵在撒谎。 很快回到卧室,黄茵低头看尸体,眼睛瞪得溜圆,紧跟着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抬手捂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惊恐。 她的表现明显超脱了对尸体的自然恐惧。 齐翌问:“你认识死者?” “杜昂……” “duang?”齐翌有些懵,这姑娘在说什么呢?duang什么duang?吓傻了吗? “他是杜昂!”女子颤声道:“我前男友……怎么会?好生生一个人,怎么……不可能,不可能的……” 齐翌低着头,杜昂啊,这名字有点意思,差点闹笑话了。 她挣扎着站起身,拉拉齐翌的衣角,呜咽着说道:“警官,他没死对不对?他看起来这么安详,嘴角还挂着笑,你告诉我他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齐翌蹲下,揉捏尸体的关节以及表皮,又翻了翻眼皮:“死者的尸表冰冷,尸僵尸斑都已经出现,角膜轻度混浊,初步预估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十二小时,死透了。” 女子再一次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说道:“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真的?不应该啊……” 齐翌觉得她反应有点过激,明明分手大半年了,还是因为对方出轨这种烂理由,而且还毫不客气的报警哄他出去,表现得这么悲痛,会不会有点演戏的成分在里面? 也不怪齐翌这么警觉,当刑警这么多年遇到的谎言太多了。 不过他没谈过恋爱,无法判断黄茵的反应是不是正常的,也就暂时没表态,低头继续检查尸体。 死者皮肤黏膜苍白,尸斑浅淡,同时脖子上有道很大的锐器切创,手腕脚踝各有并行的约束伤,头发大面积断裂、脱落,头皮还有明显的损伤,手肘、膝盖等处都被磕破了,伤口周边表皮剥脱严重,是典型的擦伤。 再撩开死者的衣服,可以看到他胸腹部散在分部着大量的拳击伤、足踢伤、抓挠伤和切创、刺创。 这些伤痕新旧不一,最老的刺创、切创恐怕已有数个月,创口早已愈合并形成了斑痕,大多数都相对比较新,但恢复程度同样大有区别,时间跨度上恐怕有两三天。 最新的伤是他腰间两侧的淡红色淤血带,约莫巴掌宽,左右各一,伴有较轻微的表皮剥脱,估计是死前不久留下的。 嗯,还得算上老池刚刚那一拳,那拳打的特别狠,加上死者肌肉已经失去了主动张力,保护力大幅下降,估计被打断了胸骨和几根肋骨,胸膛略略向下凹陷,好在这属于死后伤,且胸腔正面的损伤并不多,很好区分辨认。 齐翌脑海里呈现出死者被杀前的画面——他的手脚被人捆住,在地上竭力挣扎,凶手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殴打虐待了几天时间后,凶手失去耐心,骑在他的腰上,抓着他的头发割开他的脖子…… 从手法上看,比较像是报复性有预谋的杀人,但具体是结仇、经济纠纷还是感情纠葛就不好说了,要想办法获取更多的线索。 他收回目光看向黄茵:“你前男友最近得罪人了吗?” “不可能的啊,怎么会呢……怎么真的就这样了……” 黄茵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满脸难以置信,嘴巴里喃喃着什么,但眉宇之间似乎多了懊悔,原本盘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散落下来,她还时不时的抓扯两把,偶尔抬手拍打地板或者大腿。 懊悔? 懊悔什么? 齐翌想了想,从口袋里抽出甩棍,歘的一下甩开,用棍子那端碰了碰黄女士肩膀。 “呀!” 齐翌没有用力,就轻轻的推了一下她,她却像触电了似的浑身猛颤,手脚并用的往后挪了一步,惊恐的抬头看向齐翌,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咬着下唇说:“警官,这……这一切都是真的?” 齐翌上前两步,半跪蹲下,脖子微微前倾,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问:“黄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92章 求助 “我……他……我……”黄茵嘴唇发抖,哆哆嗦嗦的,话都讲不利索。 察觉到这个女人不对劲,齐翌耐心就像手机最后百分之二十的电量,迅速耗尽,他站起身,背靠在沙发边,抬脚就走。 “别……”她忙抬起手,对着齐翌的背影虚抓两把,颤声说:“别走!” 齐翌走进厨房,拿了个杯子出来,接了杯矿泉水后回到卧室,蹲下,把水递给她:“喝。” 她两手发颤,大量水被抖了出来,凑到嘴边时牙齿还嗑了杯壁两下,但终于把水喝下去了。 “好点了?” 她机械的点点头。 “说吧。” “说……说什么?” “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干脆一点。”齐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有些不近人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黄茵满脸苦涩,嘴巴张了又闭,闭上又张:“我以为他只是跟往常一样和我卖惨,我没想到他真的会遇害……” “卖惨?” 黄茵用力点头,移开视线,不敢看地上的尸体,也不敢看齐翌,呆呆的望着客厅电视柜方向:“去年年底,我撞见他出轨,跟个老女人在一起,我开始难以置信,但理智告诉我……” 齐翌打断她:“你不要铺垫,直接讲结果就好了。” 他对黄茵的这段感情根本不感兴趣,只想知道与案子有关的信息。 黄茵轻咬下唇,似乎觉得委屈,但看到齐翌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又强行压下了这些情绪,重新组织语言说:“分手以后,他很后悔,想方设法求复合,发展到最后,变成了苦情相逼。” 齐翌点头,他对这类事情也有所耳闻,以寻死觅活乃至自残的手段来威胁他人,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最鄙视这类人。 “大概是从今年四五月份开始的,”黄茵说:“他也没说复合,只求我帮帮他,说我不帮他他就死定了,我以为想用这种办法重新建立起联系,然后……没想到他居然……” 说着她又哽咽起来,齐翌大概看明白了,她哭不是因为对杜昂旧情未断,纯粹只是因为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潜意识里认为,杜昂曾经向她求救,她原本可以救人的,此刻受到了自己良心的强烈谴责,濒临崩溃。 如果不是演的,她确实是个善良的姑娘。 齐翌耐心充上了电,脸色柔和了几分,声音也暖了点:“你别急,慢慢说……他说了要你怎么帮他吗?” “他说自己欠了钱,”黄茵摇头:“说他家里根本掏不出那么多的首付钱,但是我们家的要求合理,也没要他出首付,置办房车家具这些两家人出的钱差不多,他也不好说,就跑去借高利贷,借了二十万。” “高利贷?” 黄茵头埋进膝盖里,哭得梨花带雨:“我当时不信,因为分手后我已经一口气还了他三十万,而且房子已经买了一年多,就算利滚利滚到了很夸张的数字,他之前一年多都撑下来了,现在拿了三十万,我每个月还转他五千,他半年都撑不了?再说,我和我们家也真没钱了。” 她抬起头,一张脸已经哭花了:“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齐翌沉着脸直起身:“高利贷催债,直接杀人的很少。他们归根结底是为了钱,人活着才有钱,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暴力也好,软暴力也罢,都只是他们胁迫受害人就范的手段,尤其在讨回了本金以后,多要的每一分钱都是赚,他们根本犯不着杀人。” 齐翌把这个逻辑给黄茵说了,宽慰道:“所以你不用自责,他不太可能因为高利贷死,就算是,那帮人也没理由把尸体放你家衣柜。” 黄茵再次颤抖起来:“可他真的死了……而且,他们会不会是想逼我帮杜昂还债啊?他到底欠了多少钱,滚了多少利?你们能查到吗?” 齐翌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没有这种说法,就算他们真丧心病狂,也还有警察。” 黄茵还是哭:“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仔细回想一下,除了高利贷外,他还得罪过什么人?而且能把尸体放你家衣柜,或许在凶手眼中,这事多少跟你也有点关系。” 鸭子坐的大闺女更害怕了,险些崩溃:“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跟谁结仇,我和他已经分手大半年了!” 恐惧,压过了良心上的谴责,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不安全感,下意识的想摆脱跟杜昂的一切关系。 齐翌耐心安慰着她,待她缓和些,才艰难的柔声说:“分手后的事情你不了解,你跟他一刀两断了嘛,但分手之前呢?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举止?有没有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黄茵勉强恢复冷静:“没有……硬要说就是我发现他总早出晚归,在家时还总是躲着我,不敢跟我对视,表现的很心虚,然后就被我抓到他出轨。”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 “我真的想不到了。”黄茵抱着膝盖,声音又沉又闷。 齐翌只得作罢,换了个问题:“你说,他出轨个老女人?” 黄茵咬着后槽牙,这事似乎是她的心病,愤怒战胜了恐惧,她目光发直:“对!那女人五十多岁,虽然保养得还可以…… 但论年纪都快可以当他妈了啊!他图什么啊?我哪里比不上她?他要出轨个年轻漂亮的我都认了,虽然也不可能原谅他,可他……” 她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齐翌站在局外,有不一样的看法。 五十多岁的人,杜昂应该不太可能是图色,会不会是图财? 齐翌问:“他给过你解释吗?” “没有。”黄茵摇头:“我抓到他出轨的时候,他很惊恐很害怕,一个劲的求我听他解释,我那时反而很冷静,就让他说,结果他反而说不出口了。” “之后呢?” “之后我见到他的嘴脸就恶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唯一一次来我家死缠烂打,我直接进卧室反锁,然后戴上降噪耳机,报警让他走,也没听他说什么。” 第93章 方向 正这时,老池终于走出来,对齐翌摇摇头:“都检查过了,没藏人,地上还有一层灰,应该没人进去过。” 齐翌问:“怎么这么久?” “我顺便给指挥中心反馈了情况,告诉他们我俩已经在现场了,又给王支队和我师父打了电话。” 齐翌耐心告急,他撇撇头,示意老池扶着黄茵去沙发上休息,他进一步检查尸体。 做回老本行,齐翌很快冷静下来,他蹲在卧室,仔细的检查尸体。 重点是脖子上那条很长的切创,从中间偏右一刀割到了左后颈,创角两端都没有试切创和拖刀痕,且创壁光滑,但极深的创底处有好几处皮瓣。 说明凶手下刀果决但很慢,用力缓缓割开了死者的脖子,在这一过程中死者挣扎的非常厉害。 齐翌比划了下,如果是坐在死者腰背部抓起头发下刀的话,凶手应该是左手持刀,从右向左划,可能是左撇子。 受害人明显死于失血性休克而且还是大量外出血,但身上、衣服上仅有少量血液残留,说明他死后应该被凶手清洗过身体,还换了身衣服,可能是为了方便转移尸体,防止渗出低落的血迹引起别人注意。 地板非常干净,纤尘不染,作案人下了大力气清理,应该不是单纯为了抹去足迹,而是为了抹去其他的东西。 “血迹吗?”齐翌暗暗猜测:“清洗过身体并换了衣服,还有血迹滴落的话,说明死者刚死亡不久,就被带了过来塞进衣柜,否则创口处的血液应该凝固了。 他遇害时间距今大约在十二小时左右,即下午一点到三点,应该是在两个钟内被送进来的,也就是三到五点…… 死者挺高,超过一米八,肚子和手臂上有少量赘肉,脸圆,双下巴,体重目测在一百五十斤上下,这里是十二楼,正常爬上来就已经很费劲了,更别说扛着这么大的尸体,凶手应该是坐的电梯,回头让图侦筛查下这段时间的电梯监控。 同理,除非凶手就住在附近,或者第一现场离这儿不远,否则要把尸体拉来肯定需要交通工具,可以再查查小区车辆的出入记录。” 齐翌渐渐放松下来,他发现这桩案子能入手调查的方向不少,查起来不会太难。 站起身,他又检查了下衣柜。 衣柜是多层结构,底下两层柜子高度大约都在四十厘米左右,用于存放一些小的日用杂物或者内衣裤等小件衣服,再上有个抽屉,接着便是高一米许的挂衣区,最上边又有几层隔板,用来收纳被褥等床上用品。 尸体之前就被放在挂衣区里,背朝外面朝里,姿势应该相当别扭,所以上半身几乎都压在了柜门上,导致柜门明显外凸,而且他挺重,抽屉上的那块板也被压得轻微变形。 作案人的意图,应该是想让尸体在黄茵开门时,让尸体倒进她怀里。 “相当恶劣的行为,凶手对黄茵也有恶意,这也是一个值得调查的方向。” 掏出笔记本记好思路,他继续勘察柜子。 柜子里和衣服上也有少量血迹,但并不多,他拉回柜门,打着手电观察,柜门内壁血迹果然要多一点,但量也不大,最长的一条血迹往下滑了四五十厘米就干了。 “看来尸体被送来的时间,距离遇害时不长不短,就在两个小时左右,之前的判断没错。” 衣柜里还有断发,长短不一,长的应该是黄茵自己的,短的几根就不确定了,应该是死者头上脱落下来的,但也可能有几根属于凶手,他都一一捡起来装好。 再扫两圈,没发现其他线索,手上也缺少勘察工具,齐翌暂时退出卧室,打算等支援到了再做进一步的现场勘验。 在安慰人这一块,老池做得比他好。 黄茵的情绪似乎更稳定了,她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抿着水。 茶几上还有一盘被点燃的熏香,烟雾四溢散开,好像有点宁心安神的功效,不知道是黄茵自己点的,还是让老池帮忙点上的。 齐翌走过去,靠在电视背景墙边上,再次开口:“还没问,你前男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黄茵抬头看他,脸上好像写着“你是魔鬼吗”几个字。 她不想再提起杜昂这个人了,也不想再回忆关于他的任何事,她现在只想逃避,逃离这个房间,逃过这桩案子,这种情感暂时压过了别的情绪。 她把头埋回去,闷闷的回:“室内装修设计,也兼职销售,他们公司理念不太对,市场、产品和销售三个部门都不分家,除了人事和财务,全都要跑销售。” “那你呢?” “我原本和他一家公司,负责财务,分手后嫌他恶心,辞职跳槽到浓福地产,还是干财务,他们家最近有个盘刚开,账目上的事很多,加班都很晚。” 齐翌:“也就是说,今天一整天你都待在公司,直到凌晨才回来?” “对,”黄茵变得敏感起来:“你是想问我不在场证明吗?单位同事都能证明,办公室的监控也可以,打卡机也能证明,而且我们有几个人加完班一块吃了宵夜,吃完我才回来的。” 齐翌又问:“你和杜昂有共同的朋友吗?至少是同时认识你俩的。” “太多了,我们是从大学一直谈到现在的,除了我跳槽后新认识的同事以外,交际圈基本重合。” 齐翌有些失望,交际圈重合,意味着排查面比较大,没有特异性,这个方向废了。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这桩案子的切入方向有很多,少几个也不打紧。 又待了会儿,姬承鹏带着毛宁安、罗尤勇等刑警赶到现场,毛宁安还把齐翌的勘察箱捎来了。 让老池给他们介绍具体情况,齐翌提起勘察箱重新回到卧室,现场配置好鲁米诺尔试剂,迅速而均匀的喷洒在地面上,接着关灯关门,果然看到地面上有几点散在的荧光。 “果然有血!”齐翌拍好照片,又取出粉笔把星星点点的荧光轮廓圈出,重新开灯观察。 第94章 拦截 借着这些痕迹的指引,他还找到几处藏在地砖缝隙里没被抹去的血斑。 他从勘察箱里取出fob检测试剂条,拿棉签用力刮擦砖缝,刮下血痕,浸泡在几毫升生理盐水里,搅拌片刻后把盐水滴在试纸上。 “阳性,人血。” 对着试纸拍了几张照片,他继续观察地面的血迹轮廓。 “绝大多数都是滴落状的血迹,但门口处有一小块堆积血泊,那里也是所有血迹的起点。”齐翌脑筋转的飞快:“作案人带了藏尸工具,可能是行李箱之类的,一路拉进卧室,才打开箱子把尸体抱出来,塞进衣柜里。” 他再次回到衣柜门前,蹲下盯着粉笔描出的血迹轮廓。 因为血迹被擦除,荧光反应现出的轮廓难免变形,但仍有参考意义,至少核心处荧光反应较为强烈的区域,很可能就是血痕原本的形状。 “普遍直径都在两厘米内,低落的位置不高,而且靠近衣柜的位置血迹多且分布凌乱,把尸体塞进快一米高的衣柜里,凶手应该费了不少劲,他力气处于相对平均的水平,能扛一百五十斤,但不轻松。” 大的方向勘察完,齐翌又打起手电,小心细致的收集衣柜里的头发。 收到一半,毛宁安带着小徒弟进来,问道:“齐翌,现场有什么说头没得?” “没太多好说的,”齐翌动作不停:“地板被打扫的非常干净,衣柜里除了藏尸的这一层,其他位置也没被翻动过的痕迹,很干净,凶手似乎只是单纯的过来塞尸体,没有其他动作。 不过,外面那女的情绪不太稳定,没让她辨认东西是不是还在原位,有没有遗漏,回头你们可以问问。” “好的,”毛宁安又指着地板:“这几个小圈圈是你画的吗?” “嗯,血迹荧光反应,我做过快速fob了,是人血斑。” 毛宁安说:“行,你做过我就不做了,床铺那里你是不是还没查?我过去看看。” “还有门锁,”齐翌提醒:“黄女士重新换过锁芯,应该没人有她家的钥匙,你看看能不能找到撬锁的痕迹。” 小徒弟忙说:“已经看过了,猫眼附近有划痕,我们推测是被人抠开后,从猫眼孔伸工具进来开的门。” “猫眼?”齐翌回头看客厅方向:“准备的挺充分啊,是考虑周全,还是说他本就是干这行的?” 小徒弟摇头:“难说,通过猫眼撬锁的技术难度不大,工具也很好买,说明不了什么。” “但一般人想不到,”齐翌说:“等锁定目标,可以特地查查他有没有在网上搜过问过撬锁方法,作为补充的佐证。” 齐翌做事向来细心,毛宁安认同:“嗯,考虑很周全。” 说着他抬手伸向床头柜,抓住把手拉了两下,结果没拉动:“上锁了……我出去拿钥匙。” “去吧。”齐翌继续收集头发丝,这是个细致活,挺费功夫。 花了大半小时,他才收集完,走出客厅。 姬承鹏和老池一左一右,坐在黄茵身边,似乎正在进一步问话,黄茵还在呜呜咽咽,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看到齐翌出来,黄茵还有些瑟缩的看了他一眼。 齐翌和姬承鹏打招呼:“姬队,我这边忙完了,先拉尸体回去解剖。” “行,你去吧,池宇贤,去帮忙搭把手。” “哦。” 把遗体装进尸袋,老池轻轻松松的把尸体扛上肩,跟着齐翌走出去,送他到楼下,把尸体放进他后备箱,才问:“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回去?” “不用了,你留在现场帮忙吧。” “行。”老池没和他瞎客气,夜间人手确实少,他留在现场更有用。 结果他刚出小区,就被辆警车拦了下来,他们用大喇叭喊齐翌靠边停车。 小区里光线有点暗,不过能看清楚他们手上拿着枪,指着齐翌。 “什么情况?”齐翌有些纳闷,接着心里咯噔一声:“来抢硬盘的?伙夫渗透的这么深?” 事关重大,容不得他不多想。但仓促间他也只得把硬盘藏在坐垫下面,打开执法记录仪,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老池的电话,还顺手掏出了警官证。 做完这些,齐翌才把车靠边停下,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但车门刚拉开条缝隙,那边警车的大喇叭又呼喝道:“待在车上别动!听我指示!把后备箱打开!” 电话正好在这时接通,老池懵逼的问:“怎么了?” 齐翌急急的说道:“出了点情况……你别挂电话,好好听着,去找姬队,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立刻赶来地理大道和传江大道交汇处找我。” 说着,他打开了后备箱。 警车很快停在他后方十米处,两名年轻的民警下了车,一人迅速跑向齐翌的车屁股处,另一人据枪指着齐翌:“把门拉开!两只手先出来,慢慢的下车!” 齐翌两眼眯起,压低声音说:“立刻过来!不太对,他们手上的枪居然是伯莱塔!警号也有问题,看开头居然是山北分局的号。” 他意识到对面是假警察,但已经来不及了。 伯莱塔指着他。 他缓缓推开车门,两手伸出来,右手抓着警察证晃了晃:“兄弟,自己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谁跟你自己人?”那假警察瞪大眼睛怒骂:“你还敢冒充警察?” 好家伙,贼喊捉贼? 齐翌继续拖延时间:“你如果不认识我,可以查验我的警察证,再不行你还可以跟指挥中心确认一下,我叫齐翌,南屵分局刑侦支队法医,二级警长,警号0。” “少啰嗦!下车!” 与此同时,车屁股后面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就是这辆车。车上确实有尸体。” “嚯!”假货已经走到车门前,不耐烦的催促道:“人赃并获,我看你还怎么狡辩!乖乖下车!” 齐翌茫然:“什么情况?” “我们接到群众报案,说你鬼鬼祟祟的往车上塞了个长条形的东西,怀疑是杀人抛尸。尸体果然在你车上,你还想抵赖?” 第95章 疑点 齐翌无奈,上下晃着警察证,烦躁的说道:“拜托,我是法医啊,从犯罪现场拉尸体回支队解剖不是很正常?” “下车!” “兄弟,真的,不要这么犟,你只管跟指挥中心确认……!” “够了!你别想跟别人联系,别指望有人会救你!杀人抛尸的事,谁都保不住你!” “简直鸡同鸭讲,你小伙子真的轴。”齐翌说道:“我开了执法记录仪了,你自己想清楚,野蛮办案你要承担什么后果?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向指挥中心求证,完了解开误会,我也不难为你。” “够了!我耐心有限,你现在乖乖配合,警告你第一次,慢慢下车,配合调查,否则将使用武力!” “警告你第二次!” 得,这一套居然都被他们学去了,只是听起来怎么这么不伦不类? 对方油盐不进,似乎没法拖延下去了,也不知道老池…… 刚想到老池,他就看见远处马路,有道影子往这儿跑,虽然猫着身,但速度极快,眼前的两个假货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什么都没发现。 齐翌嘴角扬起,继续跟他们纠缠:“好好好,我听你的,别开枪,我这就下来……哎,等我一下,我先解安全带……” 拖延了七八秒,假货面露不耐,正要出声催促,手腕忽然一紧,就像被钢钳箍住了似的,他大吃一惊,慌忙回头,就只看见个硕大的拳头…… “咚!” 假货应声而倒。 他的同伙才听到动静,忙回头看,老池已如出膛的炮弹般冲了过来,眨眼间跨过两米距离,一拳狠狠的打在他肚子上。 紧跟着,警笛声响了起来,黑暗中忽然亮起红蓝警示灯,三辆警车冲出来,合着齐翌的车,一块将倒在地上疼得打滚的二人团团围住,尔后八九个民警下车,迅速取出手铐将他二人双手反剪,其余人都拔枪指着他们。 趁乱,齐翌回到车上收起硬盘。 他觉得他刚刚可能有点过敏了,按理硬盘的事儿只有他、老池和张俊知道,这两人不太可能是冲硬盘来的,目标可能是他自己。 想起伙夫和boss都想把他绑回去,齐翌心里一寒,他们这是按捺不住打算直接用抢的吗? 伪装成警察,是想降低他的戒备心,好把他一举拿下?知道后备箱装着尸体,他们已经盯了一路了? 很有可能,毕竟这段时间他都配着枪,上来就直接动手的话,动静会闹得很大,也会有很多变数。 回到车外,姬承鹏正在问话。 几个警察都被气笑了。 “好家伙,你们是疯了吗?谁让你们假扮警察的?你们拦着他有什么目的?警车又是从哪里开来的?” 俩歹徒被按在引擎盖上,但嘴都挺硬,即使疼的脸都扭曲了,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齐翌不想跟他们耗下去,说:“我继续回去解剖,他俩就交给你们了……不过我建议直接送看守所,问问塞吉的那帮手下认不认识这两人。” 姬承鹏喊住他:“先等等,我问问王支队的意思。” 黄茵的案子还没完,这边又冒出了点事,王支队现在肯定很头疼。 那边还需要警力,这儿的兄弟大多都得回去,姬承鹏只能给王支队求援。 打完电话,他示意老池跟着齐翌一块走,避免再出意外。 上了车,老池还频频回头看,眼睛里满是怒火。 要不是确实担心齐翌安全,他非得留下来找机会出出黑脚不可。 两人持枪针对齐翌,要不是齐翌机警第一时间联系上了他,这会儿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后怕之余他愤怒到了极限,刚刚出手极重,他自己手都隐隐作痛,直到离开那两人都没缓过劲。 过了一会儿,老池怒火稍退,闷闷的说:“要不以后你还是住支队吧,那帮家伙越来越没底线了,又或者我住在你家里,有什么事你就像刚刚那样电话里喊一声我就下来。” “住我家里吧。”齐翌毫不犹豫:“单位不太方便,住一阵子可以,不能长住。” “行。”老池说:“今天下班后你在单位等我会儿,我去买点日用品再回来接你。” 齐翌抿着嘴唇。 下班……太久远了。 谁特么凌晨三四点上班啊,警察这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回到支队,老池扛起尸袋,和齐翌一路来到解剖室。 姜晓渝确定了杜昂父母的电话,齐翌喊老池打过去,让他们来一趟支队。 尽到告知义务,陈述利害关系后,他父母同意齐翌先行解剖,于是齐翌立刻按照惯例先取些检材送去实验室,然后直接动刀子。 这具尸体剖起来有些复杂,因为体表的伤创太多了,检验工作非常繁琐,等忙活完已是中午,花了将近八个小时。 齐翌直起身,稍微活动了下酸涩的身体,他现在困死了,但事情还没完。 匆匆吃完饭,他去实验室拿了报告,两相印证,得到了非常准确的死亡时间,跟现场尸检基本没有出入: 受害人死亡时间距离案发约十二小时,末次进餐后两个钟头,初步判断为昨天下午两点左右,死因为机械性损伤造成的失血性休克,致命伤在颈部。 另外,尸表多见徒手伤、刮擦伤、约束伤及锐器刺、切创,但都在浅表,没有伤及内脏及骨骼,伤多局限在死前三天,但锐器伤最长远的可追至三四个月前,齐翌判断死者可能长期受到凶手的虐待。 会议室里,齐翌当先汇报完结论,接着毛宁安、姜晓渝等,也先后报告,他们都没什么收获,死者手机不在身上,姜晓渝调查起来有点困难,需要时间。 好在图侦这有收获,依着齐翌的建议及给出的时间范围,他们筛出了几张关键的截图。 但…… 姬承鹏盯着大屏幕上的那个瘦瘦弱弱的中年女人,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不是搞错了?看体格,她很难把一百五十多斤重的死者塞进尸柜里,就算勉强能做到,她也不可能扛着尸体,只能拖着尸体移动,但现场并没有拖曳状的血迹。” ------题外话------ 中元节到啦~ emmm不知道该不该说快乐,就祝大家安康吧! 天黑不要出门哟! 各位老爷晚安! 第96章 流水 黄绝顶抬了下手:“但昨天下午三到五点,只有她拉着六十寸的行李箱,坐电梯从十二楼出来。” 六十寸的行李箱足以装下尸体,而且大的夸张,车站比较常见的大箱子也就二十多寸。 “那么是多人作案?”姬承鹏又想到一个可能:“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应该……” 黄绝顶打断他:“这层楼只有她一个人出来。不过她出电梯后,没几分钟就下来了,非常可疑,她应该就是作案人没错,只是我也想不明白她哪来那么大力气。” “这就奇怪了,没理由啊,她应该做不到……”姬承鹏烦躁的抓头发:“这点先放一下。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没有?” “我转给晓渝了。” 姜晓渝:“我编了个程序快速对比人脸,开完会应该就能筛出一些来,到时候我再对比一下。” “嗯。那小区的车辆出入记录……?” 黄绝顶:“查过了没有找到可疑的人,这两天出入小区的都是办卡用户,车辆信息登记在物业的。” 老池嘿一声,看向齐翌:“你不说凶手一定有交通工具?” “她可能没把车开进小区,又或者她本就是小区住户。”齐翌盯着这个大屏幕:“而且,这个女人肯定有同伙,不然单单把行李箱从车上挪出来都做不到。” 姬承鹏点头同意齐翌的看法,安排工作:“绝顶,辛苦你一下,扩大侦查的范围,晓渝你们两个联手,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个女人的车。” 黄绝顶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总觉得你这称呼充满了恶意,还不如叫我大黄呢……” 几个人憋着笑,差点憋出内伤来。 姬承鹏平时没什么架子,但天生一张臭脸,歹徒见了先抖三分。 他咳了两声,等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另外,我们走访了死者的亲朋同事,都说杜昂为人乐观大方,不拘小节,没有得罪过人,从现有的线索来看,还真属那帮放高利贷的嫌疑最大。我们下午打算去银行调他的流水。” 齐翌觉得不太对劲,想了下他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情,干脆说道:“下午的调查算我一个吧,另外,晓渝你查查他微信、鸡护宝等金融类app的流水,我记得这些数据在受监管范围内,不需要取得公司的授权。” “好,我马上办。” 姬承鹏继续说:“目前走访的人,有不少知道他曾出轨了个老女人,去年这事闹得确实凶,但他藏得很深,没人知道他的出轨对象究竟是谁。 接下来重点查查这个方向。除了仇杀和经济纠葛,情杀的可能性也很大,那老女人很可能已经成家,她丈夫拥有作案动机。” 众人做好笔记,姬承鹏扫视会议室一圈。 “你们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没有了。” “散会!齐翌,两点出发,有没有问题?” “没有。” 散了会,齐翌去找罗尤勇他们问了塞吉集团那帮人的情况。 这桩案子还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罗尤勇给他详细介绍完,末了又说:“对了翌哥,凌晨拦截你的那两个歹徒你还有印象吧?” “当然。他们招了?” “没,不过乃克乌等人都知道他们,他们都是曼温妙的手下,也是地道的山江人——曼温妙手下除了贡榜人外,就属两广和咱们西南这片的人最多。” “曼温妙?” 除了伙夫和神秘boss外,曼温妙居然也盯上了他,怪不得张俊会说历史在重演…… 而且相比于前二者,这个曼温妙很不地道啊,派人装警察强行劫持他的事都干得出来,伙夫和boss好歹还讲点规矩,只敢耍耍阴谋,不敢正面来。 他们要干什么?齐翌想不明白。 “谢了。” 齐翌给罗尤勇道声谢,回到解剖室把缝合好的尸体,盖上一层白布搬回尸柜。 死者家属要下午才能赶到,到时候还得让他们看看遗体。 两点,齐翌准时走到支队大门口,四十多度刺目耀眼的阳光打在身上,烫得很。 他快速走到遮阳棚下,打开自己的车门,开空调散热。 几分钟后,姬承鹏和老池走过来,齐翌招手:“开我车吧,热散的差不多了。” 两人一屁股钻进车里。 齐翌问:“去哪家银行?” “据调查死者生前有四张卡,分别是山江、交通、建设和工商,都要跑一趟。” “那先去山江吧,网点最近。” “也好,那张卡是他们公司的工资卡,有可能也是主用卡。” 很快到目的地,齐翌三人风风火火的直奔大堂经理,把人小姑娘吓的够呛,边上的保安也有点敏感,钢叉直接就抓起来了。 姬承鹏掏出证件:“你好,南屵区刑侦支队刑警姬承鹏,这两位是我的同事。” 她的心又落了回去:“三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我们来调查一名死者的银行账户,麻烦配合一下。”姬承鹏表明来意,又掏出一大堆文书:“这是立案书、死亡证明、介绍信、协查函、取证函……还有我们仨的警察证复印件。” 经理:“这边请。” 在一群吃瓜群众的注视下,三人跟着大堂经理走进包间,姬承鹏和齐翌都挂上了执法记录仪。 不一会儿,就有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经理走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久等了警察同志,事情我们已经搞清楚,这就帮你们查询办理,不过我们这边也有几份文书,需要你们签字画押,我们留着存档。” “没问题。” 姬承鹏接过文书,仔细看过后,刷刷刷的签字画押,递给经理。 不一会儿,一份薄薄的流水便打印出来递给他们,经理说:“他五年内的流水都在这。” 姬承鹏道谢接过,低头一看,惊讶道:“每天都有最少两三千的微信提现?六月总收入九万四千多,总支出九万三千六……这收支有点夸张了啊。” 齐翌也凑过去看,他看得很快,手指点在一排提现收入的时间上。 “你想到什么了?” “提款大多都是在夜间,每天都有起码两三千的的收入……我想到了一个职业。” 第97章 收网 老池不能确定,抬手鼓了鼓掌,张嘴试探着问道:“嘎嘎嘎?” 齐翌点头。 姬承鹏花了两三秒才理解他的意思:“去你的,鸭子就鸭子,搞得这么隐晦。” 齐翌说的没错,这样的流水,很难不让人往这方面想,再联系杜昂明明有个如花似玉家庭条件也不错的小娇妻,偏偏出轨个中年妇女,他又开不了口解释…… 一切似乎都合理起来。 不过他们都没妄下定论,又继续跑了剩下的三家银行。 另外三张卡都没什么流水,其中工行卡似乎是他大学时的学费卡,另外两张都是办信用卡附带的。 回到支队,姜晓渝的调查记录也出来了,和山江银行的流水吻合,杜昂基本每天晚上都能收到一笔转账,有时会分上下半夜给两笔,转账的人各不相同,金额高度一致,要么是一笔4888,要么是两笔3288。 很多时候在半夜还会有一到六千的收款,估计是小费,除了去年十二月到今年一月收入较低外,其余月份的总收入都相当接近。 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还高利贷吗? “这些钱,杜昂至少会转一半到这个账户里,剩下都提现了,跟你们查到的银行流水一致,可能是平台抽水费。” “还有平台?”老池愕然:“而且这抽的也忒狠了吧?起码抽一半,简直起点行为。” “基本可以确定他是当鸭子了……”姬承鹏说:“他遇害,平台、这些飘客及飘客家属都有嫌疑,晓渝,确定身份后统统传唤过来吧。哦对,平台先不要动,免得打草惊蛇,确定他们的位置我们直接上门捣毁。” “好。” “我去通知下拘留所和看守所,来大生意了。” 票唱属于比较严重的违法行为,得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通知家属,还可以并处罚款。 身为警察,遇到了就不能当没看到,该抓还是得抓。 齐翌:“还有银行卡转账……杜昂月均有八九万转到这几个账户,今年二月份甚至转了接近四十万,这几个账号应该就是放高利贷团伙的。” “我知道,早就安排罗尤勇去查了。”姬承鹏示意齐翌放心,跟着走到一旁打电话。 …… 下午五点开始,有嫖客陆陆续续的被传唤到支队,有人哭天抢地懊悔不已,有人怒发冲冠大发雷霆,这些人觉得票唱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罚点款也就认了,为什么要搞得他们身败名裂,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对此齐翌只是冷笑。 但居然还有一家四口一块被传唤的,夫妻俩加女儿女婿都给杜昂转过账,还说他技术很棒,真是开了眼…… 不过这些细节齐翌就不清楚了,只是听耳机里的罗尤勇和小秦绘声绘色的汇报。 他和老池正站在一栋老旧的筒子楼下,小心布控。姜晓渝追踪到的那几个疑似抽水平台的收款账号,就在这栋楼里。 就在这时,姜晓渝接入连线,她声音很清脆:“翌哥翌哥,巧了哎,杜昂每月银行卡转钱进去的几个银行账户户主,手机信号定位也在被你们包围的筒子楼里。” “噢?”齐翌心中一动,忽然为杜昂感到悲哀:“他可能被同一伙人吃了两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姜晓渝说:“从流水上看,他开始做鸭子应该是在付了房子首付后三四个月,很可能是那帮放高利贷的一步步把他逼上这条路,而他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齐翌点头,他放下自尊,破罐子破摔赚的赃款,被平台抽掉一多半不说,剩下一小半还被填进了高利贷永远塞不满的无底洞里。 加上黄茵给他转的三十万,这些年来他前前后后砸了两百八十多万进这个窟窿中,而他当初借的仅仅只是二十万而已…… 姜晓渝接着说:“何以至此啊,即使向亲朋求援走不通……不是我洗地,真的是他就算借网贷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不,”齐翌打断他:“正经网贷要上征信,他可能觉得房贷前有大笔借贷记录会影响批款。而不正经的,跟高利贷也没差。” “可是他们是用黄茵的身份办的房贷。” 齐翌沉默几秒:“那或许就是遭了套路吧。好了,这边准备行动了,回去再聊。” “行,等你们好消息。” 齐翌松开耳机,看到老池手上拿着个包,刚刚在楼梯口跟房东告别,他缓缓走出了筒子楼——他之前佯装来租房的摸进楼里侦查去了。 走过拐角,他一边穿防刺服,一边低声说道:“417,房间不大,一室一厅三十来平,里边有六个人,五男一女在打牌,他们警觉性不强,门都没关死,但里面有刀,大家小心点。” “收到。” 齐翌握了握枪把。 按道理这样的行动他一个法医不该参与的,但他近段时间遭遇的事情太过魔幻了,他亟需提升自己的战斗力,收网就是很好的实战机会。 刑警全副武装迅速上楼,齐翌跟在老池身后,位置在队伍里不前也不后。 等他跑到四楼,前面的刑警已经在走廊上散开据枪戒备了。 老池刚跑上来,大气都不带喘的,他走到417门口,一脚把门踹开,据枪冲进去:“全部抱头蹲下!警察!” 紧跟在他后面,又有俩刑警冲了进来,门外还有更多人持枪戒备。 这帮家伙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两个全都吓蒙了,话都不敢说,瑟瑟发抖的抱头蹲下。 但……有人似乎不那么老实。 老池余光看见,距离茶几最近的男子蹲下去的时候,悄悄往前挪了两步,离上面的西瓜刀很近很近了。 老池心中哂笑,暗道这憨批不自量力。可正准备挪开枪口指他的时候,变故陡生,他居然猛地伸手夺刀,脚下用力一跳,整个人躲到唯一的女子身后。 老池差点直接扣动扳机,忙在千钧一发间收回指头上的力道,懵逼的看着在他面前耍出了骚操作的男人。 什么意思? 下一刻,西瓜刀抵住女人的脖子,男子凶狠的喝道:“都给老子把枪丢了!退出去!否则老子砍死这娘们!” 女人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老公?” ------题外话------ 突闻噩耗,有位老前辈牺牲了…… 才54岁,好年轻…… 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默哀,愿老大哥一路走好。 第98章 镇压 听到女人的呼喊,刑警们一愣。 什么情况?遇到警察第一时间劫持同伙充当人质不说,这同伙还是他的妻子? 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闭嘴!别鬼吼鬼叫!”男子怒骂一句,随后手往前伸,长长的西瓜刀指着老池:“听见没有!放下枪!给老子滚出去!否则老子砍死她!” 老池盯着男子看了半晌,脸色渐渐冷厉。 齐翌走上前,抬手虚压老池的手腕,摇了摇头。老池看懂了他的眼神,冷哼着放下手,把枪收回枪套里,下令喝道:“枪都收了。” 见他真的乖乖照做,男子狞笑着,在他眼里警察也不过如此。 手里的刀在空中挥舞两把,得寸进尺道:“扔过来!把枪给老子扔过来!” 其他四个嫌疑人都有些懵逼,彼此对视,表情各不相同,有人没搞懂情况一脸茫然,有人疯狂,还有人焦虑不安,似乎并不愿意跟警方发生直接冲突。 男子又挥刀虚砍了两把,被他劫持的女人反应过来,已搞清楚了状况,眼珠子咕噜噜转几圈,很快领悟自己老公的意思,配合着撕心裂肺的叫:“救命啊,警官救我!” 看着她浮夸的表演,齐翌无言,不过他还是乖乖伸手进口袋,把枪摸出来,再次对着老池使个眼色,朝着男子轻轻一抛。 男子喜形于色,双眼死死的盯着空中那支手枪,看着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表情愈加疯狂。 正这时,老池身子忽然矮了半截,右脚在地上猛地一蹬,整个人便如炮弹似的冲上前去,顷刻间跨过两米,五指准确的箍住男人的手腕,就势一蹲一站,两腿交错间便闪到了他身后,将他胳膊反剪拧到后心位置,抬脚踩住落在地上的西瓜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连跟老池眉目传情的齐翌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歹徒了。 西瓜刀哐啷一声落在地上,他才发出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受控制的撒开抓住女人的手,整个人跪倒在地上,上半身用力的往前伸。 他疼出了满身的冷汗,边惨叫哀嚎边怒骂:“疼疼疼疼疼!撒手!给老子撒手!要断了要断了。” 老池手上暗暗用劲,冷笑道:“你放心,使了多大劲我心里有数,骨折而已,几个月就养好了。” 歹徒:!!! “操你妈给老娘放手!!” “嗯?”老池回头,就见刚刚逃出刀口的女人竟躺在地上,两手举着枪指向他,其余刑警也忙纷纷把枪指向女人。 变故发生的有点快,齐翌本来是要去把枪拿回来的:“有点巧,她正好摔在枪旁边,一把就捞起来了。” 女人挣扎着站起身,举枪的手不停颤抖,但枪口死死的对着老池,她声嘶力竭的吼:“放手!” 老池面无表情的松开手:“没事,小意思。”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抬起脚朝着歹徒的屁股重重一踢,歹徒失去重心,脸着地滑出去老远。 “你……!” 女人怒不可遏,但正这时,老池半秒拔枪,对着女人的腿扣动了扳机。 砰! “啊啊啊啊啊!”女人重新跌到在地,惊恐的看着腿上的血窟窿,叫得不似人声。她可能没想到老池会真的开枪。 老池走向前,一脚把枪朝着齐翌踢回去,踩着女人肩膀,冷冷的说:“没玩过枪吧?保险都没关,扳机根本扣不动,你拿什么威胁我?” 一连串的变故把另外四人搞懵了,有人本来想疯狂拼一把,吓得脸都绿了,慌慌张张的抱头蹲地,大声喊:“投降!警官我们投降!”。 齐翌捡起枪,看了两眼,满意的收回口袋。 枪不仅在保险状态,甚至子弹都没上膛,短时间内根本没威胁,不然他也不会抛出去吸引歹徒的注意力。 这是只有他和老池才打得出来的配合。 接下来的行动非常顺利,齐翌组织刑警们把嫌疑人分开讯问,这帮家伙已经吓破了胆,极其配合,有问必答。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非法团伙,涉及寻衅滋事,恐吓威胁,诈骗,高利贷,组织、胁迫他人卖银等多种犯罪活动,名下包括杜昂在内有四只鸭子,二十二个小姐。 除了他们六个之外还有俩同伙,他们表示愿意配合把同伙骗过来抓。 问清大概的犯罪情节,齐翌摸出手机,找到杜昂的照片,问:“认识这个人吗?” 对面的男子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他叫徐思仁,胆子似乎很小,之前在房间里就一直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见他婆婆妈妈,老池低喝道:“过来!” 徐思仁一个激灵,缩着脖子鸭子步走着挪上前,他半蹲着瞄一眼照片,又赶紧缩回去,点头道:“认得认得,他是我们这的头牌,长得高大帅气,技术也很好,那群富婆对他都很满意。” 一边说,他一边打量齐翌的表情,见他脸色没什么变化,略略松了口气。 “你这几天见过他吗?” “没,”徐思仁用力摇头:“我们有三四天没联系上他了,还以为他提桶跑路了,他还欠我们三百多万没还呢!” “三百多万?”老池啐了一口,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脚:“你们真够不要脸的!” 徐思仁浑身一缩,老老实实承认:“好吧,他只借了二十万……” 齐翌收回手机,冷冷问道:“你们如何对杜昂下手的?” 事实跟他们猜测的差不多,只是细节上有点差异,猎头一早就看上杜昂,知道他在担心首付,热心搭线,主动借给他二十万,他就这么陷入了高利贷中。 果然是中了套路,怪不得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他却选了最坑的那条路。 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他们给杜昂借钱就是想逼他出去卖,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慢慢的把他培养成了团伙里最大的摇钱树,他还蒙在鼓里不自知。 “去年底这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胆子肥了,跟我们说他不想干了,看在他给我们还了三十多万的份上,我们忍了他两个月时间,最后把他吊起来打了几顿,捅了他三刀他才学乖。” 齐翌了然,知道他身上的老伤怎么来的了。 那阵子,他刚和黄茵分手。 但齐翌最关心的还是他遇害的事,又问:“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们几个都联系不上他,怕是跑路了。” 第99章 拦截 晚上九点,会议室里,一片烟雾缭绕。 气氛严肃,姬承鹏苦大仇深的看着轨迹图,其他刑警也都绷着一张脸。 能问的人都问过一遍了,他们对杜昂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但案情却毫无推进,所有人都说这几天没和杜昂见过面。 姜晓渝做了大量的工作,根据杜昂尚未找到的手机,勾勒出他失踪前的定位轨迹图,和这些人进行对比,同样没有突破。 根据信号定位,杜昂最后一次出现在陆家坪地铁站北面的湖田小区中,之后手机就被关机了,传唤而来的这帮票客,包括被抓的八名犯罪嫌疑人的定位都没跟他重合,能初步排除他们的直接作案嫌疑。 案子似乎回到了原点,他们把目前能调查的方向都蹚了一遍,顺手捣毁了个团伙,但这些人跟杜昂死都没有直接的关系。 切入点恐怕还得回到电梯监控中筛出的那个女人身上,所以此刻大半刑警的目光都盯着在会议室角落里操控电脑的姜晓渝。 她在半个小时之前锁定了那个女人的身份,现在正在定位手机信号。 她额头上沁出了丝丝缕缕的汗水,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终于,她兴奋的一推键盘,站起身说:“找到了!她的信号在金江大道上面,附一院附近,正在往山府高速移动。” “她可能要跑!”姬承鹏猛地站起身:“老池,你立刻带上几个兄弟,开三辆车追上去,我立刻汇报王支队,请求那边的兄弟支援拦截。” 齐翌说:“我和老池各开一辆车,还差一辆,最好再来四人,每辆车坐两个,副驾驶帮忙观察下路况。” 姜晓渝忙举手,用力指指自己:“我我我!我可以开一辆!我车技可以的,去年休年假时还参与过越野拉力赛。我这边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可以参与追捕。” 姬承鹏眉头用力拧起,有心想要拒绝她,但老池已经点头:“可以,还差三个。” 姬承鹏无奈的看一眼齐翌,到一旁去给王支队打电话。 齐翌这边很快凑够六个人。 因为是追捕拦截任务,时间很宝贵,老池驾驶着警车开路,齐翌和姜晓渝都往车顶怼上单位配发的外挂警示灯,拉响警笛wao wao wao的跟在老池屁股后面朝北疾驰。 高峰期早就过了,路上车辆不算太多,三辆车蹿的飞快,不大一会儿就冲过了跨江大桥。 又开了十来分钟,车载对讲机收到通知,嫌疑女子已被山北区交巡警拦截下来,他们还给力的准备了一辆审讯车,方便他们就地讯问。 齐翌松了口气,缓缓降低车速。 九点四十,三辆车抵达了拦截点,老池和他们简单交涉一番后,齐翌和老池便钻进了车屁股后面,见到了他们此行的目标。 中年女人静静的坐在车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头发看上去有些杂乱,头皮上有些皮屑,发根反射着油光,似乎有好几天没洗了。 五大三粗的老池往她对面一坐,她就有点慌乱,抬手捋了捋额边的发丝,齐翌注意到她没戴手铐,估计是拦截下她的交巡警想省点麻烦,免得回去后还要补写警戒具使用审批记录。 “警官,你们大半夜的拦我干什么?问刚刚的几个警官他们也不肯说,非让我等你们过来……能不能快点?我有急事要去天府,赶时间。” “那你大概是不用赶了。”齐翌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后往软包桌子上一丢:“你可以给那边打个电话,就说你这儿被耽误了,赶不过去。” 女人目光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翌又把手铐丢在桌上:“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是留点面子自己说,还是我们一句一句的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人不敢看齐翌,低头手指下意识的绞在一起。 “真的不知道吗?”齐翌身子前倾,逼视着她,女人不得不抬头看着齐翌:“据调查,你是住在湖田小区吧?昨天下午去天枢新苑做什么了?还拉着那么大的行李箱。” “我……”女人眼珠子乱闪,躲避着齐翌的目光。 齐翌声音忽然拔高:“看着我!眼珠子别乱瞟,心虚什么呢!” “我没有!”女人更慌了,但仍然不敢和齐翌对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我去去……我去天枢新苑给,给朋友送,送东西去,去了。” “送东西?什么东西?” “行……行……行李箱,空空空空的。” 老池一拍桌子,插话说:“你放屁,从电梯监控上看,行李箱分明重的很,你推起来明显很费力。” “真的,真是空行李箱,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齐翌继续盯着她的眼睛问:“行李箱送去哪里?” “1202,她让我到了以后直接放在门口。” “1202?”齐翌眼睛眯起,案发的那套房子就是1202。 而且她出了电梯后三分钟后就回来,上了另一辆电梯,刨除等梯时间,差不多刚好够来回。 但重点并不在于此,齐翌本就觉得她没那个身体条件把尸体扛上尸柜,关键是当时在1202里边的人,于是他立刻追问:“你说的这个朋友是谁?” “他说她叫黄茵。” “黄茵?”老池眼睛瞪大,表情有些诧异,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个名字。 齐翌身子前倾,逼近了女人少许,沉声问道:“他说?你不认识这个人你给人家送什么东西?” 女人张了张嘴,又很快合上,低头不言。 老池也察觉到不对劲了,立刻拍桌子:“来了我们这地方,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你糊弄不过去的!” 她还是不为所动,仿佛铁了心的消极抵抗,齐翌接连问几个问题她都不开口,他指指桌面上的手铐:“铐上带走,把车也开回去,喊晓渝查一遍她的手机。” “好。” 老池起身给女人上铐,冷冰冰的说:“负隅顽抗没有用的!我不信你能处理的那么干净,早晚能抓住你同伙,大姐,现在零口供也能定罪!” 说到同伙的时候,女人身子好像轻轻颤了一下…… 第100章 锁定 针对嫌疑女子邹静怡的技术侦查才刚开始,一时半会恐怕很难有结果,齐翌不想干等,决定先回家一趟。 十一点四十许,他回到家里,帮着老池收拾好客卧,洗了个热水澡,又回到书房,拿出藏好的笔记本,从口袋里取出硬盘接入,继续看照片视频。 他已经看了很多遍,对张俊控制的这条线了解的愈发深刻,他能从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中,与张俊找到共鸣。 他隐约觉得,只要自己能把硬盘里的内容完全吃透,或许在行动的时候,把张俊救出来。 看着看着,他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是个虚拟号码发来的,内容非常短,只有几个字:我走了,照顾好她。 齐翌心里咯噔一声,呆愣愣的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心里五味杂陈。 明知山有虎,便向虎山行吗? 老池八卦的伸长脖子看,问:“这谁啊?照顾好她?这个‘她’又是哪个?你不回吗?” “张俊吧。”齐翌收起手机:“不用回,故意用‘她’是为了保险,谁都知道张俊的娃儿是个儿子,不是女儿。” 老池恍然大悟,接着问道:“那……我们明天去看看张方大侄儿?” “你脑子有泡吧?”齐翌巴掌盖在他脸上,把他推回去:“人家在伙夫那当卧底,而且已经引起了伙夫的怀疑,你个警察去光明正大的照顾他儿子?” 老池自知又出了个馊主意,挠头问:“那我们该怎么办,答应了人家,总不能不管吧?” “暗中关注着就好,别让他被人欺负,也别让别有用心的人接近他,尽量不要露面。从长久说,可以隐晦的制造点巧合,跟他产生自然交集,后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行,听你的。” 看照片看到凌晨一点多,齐翌贴身收好硬盘上床睡觉。 清晨,他又准时睁开眼睛,但意识昏昏沉沉的,知道接连几天爆肝下来,积累的疲惫值已经快到极限了,所以他定好八点的闹钟,难得的继续睡回笼觉。 八点半,齐翌和老池准时出现在支队,吃过早餐后他俩回到会议室。 按照约定,姬承鹏要布置今天的任务,姜晓渝也要通报调查结果。 刑警们很快到齐,目光都落在姜晓渝身上。 姜晓渝快速汇报:“邹静怡的手机没什么问题,通话记录什么的都查了,一切正常,定位也没问题,按道理她并没有作案条件。” 齐翌:“具体说说?” “邹静怡,女,五十三岁,本地人,家住湖田小区7-1-13-3户,丧偶,开了个水果店,为了省钱经常开着车自己去进货,从定位看,五天前她就去了夔门县进脐橙,前天中午快三点才回到家。” 老池心直口快:“这就奇怪了,我记得受害人死亡时间是在两点左右?而她出现在电梯里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十二分……这么说来她确实没有杀人的条件啊。” “两种可能,”齐翌接话:“要么是帮人顶罪,要么是合伙作案,她只负责露面,然后做好不在场证明,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只要处理好行李箱,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有罪,很难拿她怎么样。”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姬承鹏:“我们至少有两个方向,一是找到藏尸的行李箱,只要找到它,至少能证明邹静怡参与了转移尸体,而且这么大个东西肯定不好藏。” “没错,”齐翌赞同:“第二点,就是揪出她的同伙。” “嗯,”姬承鹏点头:“在共同犯罪中,如果不是团伙作案的话,一般会要求参与人都要动手,以保证谁都不会出卖对方。 但从尸检结果看,杜昂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近期的伤痕也全是徒手伤和刮擦伤,没有其它刀伤。凶手居然允许邹静怡仅仅只参与个运尸,说明凶手跟她关系一定非常亲密,可以从她身边人着手调查。” 姜晓渝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比如她的儿子郑舒云,跟她住一块,巧合的是,郑舒云刚好跟杜昂是同事,你们昨天还对他展开过例行调查。” “噢?”齐翌来了精神:“同事?而且杜昂手机关机也是在湖田小区……这么巧合?” 老池忙说:“我这就去把他抓……” “别着急!”姬承鹏打断他,看向齐翌:“我建议先以母亲涉案为由,跟他接触接触,再次展开例行调查,一方面试探他反应获取更多信息,一方面降低他的戒备心,你觉得呢?” “可以。”齐翌点头:“我和老池去吧,他的气质比较容易取得当事人信任。” “行,那你们现在就出发。” “好。” …… 二十分钟后,两人抵达“家兴旺室内装修设计有限公司”,直接找到了正在接待处跟客户交谈的郑舒云。 “两位,要搞装修吗?”郑舒云面带微笑:“请稍等,我和这位……” 齐翌出示证件:“警察,找你有两件事。” “啊这……又来?”他忙看向自己的客户:“实在抱歉,请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他对面的小伙子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示意他自便。 郑舒云便找了个小会议室,给齐翌和老池倒了杯水,坐在圆桌的对面问:“警官,什么事啊?” 齐翌用手背把水杯推到一边,放下笔记本展开,从中取出一张折叠过的通知书递给他:“第一件,你母亲因涉及一桩命案被我们拘传,作为家属,这边知会你一声。” “啊?”郑舒云懵了:“我妈涉案?不是,警官你们搞错了吧?她怎么可能……” 齐翌暗暗踢了老池一腿,老池立刻会意,出声打断他:“你别着急,只是拘传,不是拘留,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你这边顺利的话她今晚就可以回来。” 郑舒云松了口气。 齐翌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顺势说:“第二件事,我们想向你了解下情况,希望你能配合,这样你母亲能早点洗清嫌疑,也能早点回来。” “好的,你说。”郑舒云配合的正襟危坐,末了他又嘟哝起来:“最近怎么回事啊,先是杜昂遇害被杀了,接着又是我妈涉案……” 第101章 脉络 齐翌觉得郑舒云这话说的有点刻意,似乎是在弥补什么。 但是他脸上没有什么反应,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挺巧的,你母亲就是涉嫌与杜昂的命案有关联,才被我们传唤。” “什么?”郑舒云急急的挪了半个屁股,身子前倾,面上焦虑:“这不可能!我妈杀杜昂干什么啊?她都不认识……” 老池又被踢了一脚,他打断郑舒云:“你先别急,我们也觉得她没有作案动机,虽然有证据指向她,但现在只是拘传,没有拘留。” 齐翌像是不欲多说,又拦着老池:“别说那么多。” “哦……”老池委屈的闭嘴。 齐翌瞪他一眼,他还演上瘾了。 郑舒云脸色稍缓,问老池:“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池似乎已经初步取得了他的信任,至少是表面上的,但还远远不够。 齐翌再次开口:“你别管怎么回事,配合我们回答问题就好。” “行,你问。” “先从受害人问起吧,你和杜昂熟悉吗?” “昨天不是已经问过了吗?”郑舒云反问一声,跟着回答:“熟啊,我跟他是铁哥们儿,关系好得很,之前他要买房差钱,我还把自己的客户介绍给他,让他多赚点提成。” “铁哥们儿?” 他们这种兼职销售的设计师,都是竞争关系,居然还能当铁哥们儿?不应该只是表面朋友塑料兄弟么? 齐翌觉得不太对劲,他往前翻了翻笔记本,看到贴在上面的调查报告,发现小秦问郑舒云的时候他也说过自己和杜昂关系很铁,他毕竟刚进支队,还年轻,没有太在意。 郑舒云有些感慨的说道:“说起来,他买的房子还是我帮他设计的装修,他也很喜欢,可惜没住几天,婚事居然黄了。” “他家是你设计的?我还以为为是他自己……” 郑舒云露出一口白牙:“我是公司公认最好的设计师,个别同事给自己家装修的时候都会问我的意见,给钱的那种。” 齐翌点头认可,黄茵家的装修设计确实可圈可点,把握住了侘寂风的精髓,宁静而不冷淡,简约内涵,不像那些打着侘寂风幌子,实际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商业精装。 他试探着问:“这套设计得花费不少钱吧?据我所知,杜昂出首付都已经很勉强了……” “我送他的。”郑舒云侧过头,目光透过窗户,落到北边奔腾的大江之上,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快要交房的时候,我跟他要了平面图,肝将近一个月,给他设计出了装修稿,作为他的新婚礼物。” 齐翌不动声色,但他确定,郑舒云和杜昂之间绝对有故事。 他又抬脚踢踢老池。 老池开口就夸:“装修的确实可以,这份礼物太贵重了,真羡慕你们的感情。”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但郑舒云很受用,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齐翌低头在本子上快速写下:自述与死者关系极好,事实似乎也是如此,但全无悲痛表现,接待客户全无异样,面对询问始终保持礼貌和微笑。 写完后,他抬起头继续问:“杜昂最近表现的有什么异常吗?” “这问题昨天你们也问过了。” “你不要管昨天问了什么,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语气有点僵硬,郑舒云收起笑意,下意识的看一眼老池,才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异常,只知道他买房先后变化挺大,和黄茵分手以后更是彻底换了个人。” “能具体说说吗?” “嗯。他以前很乐观开朗,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往心里去,而且很喜欢健身,身材很好,单位里的同事大多都很喜欢他,我也很欣赏他,经常跟他约健身、钓鱼之类的。 但自从买房以后,他就不怎么爱笑了,也不那么健身了,以前约他出去一句话就成,但买房后越来越没劲,经常约五六回才能约出来一次,出来了也垮着张脸,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 他那时是被人套路欠了一屁股债,又被捅了好几刀,还能在同事面前撑着那一股劲儿,不要倒下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齐翌想想都觉得窒息,他的灵魂可能已经进了油锅,下了火海,在地府游了两圈。 为了买房结婚,他借了高利贷,为了还高利贷下海,但是黄茵跟他分手,他下定决心想要解释的时候却被关在门外。 他经历了那么多绝望,在外人看来,也只是胖了一圈。 皮囊跟精神似乎被分开,没有人知道他已经被逼到了什么份上。 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想了想,郑舒云又补充道:“而且有一阵子他特别消沉,大概就是买房后两三个月吧,他原来基本不喝酒,那段时间经常喝的酩酊大醉,早上来上班的时候脸都是白的,身上还带着酒气,被领导日撅过几次。 我问过他,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有难处告诉我,做兄弟的能帮肯定帮,我甚至问他是不是房贷压力太大,十万二十万的我拿得出来,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老池适时开口:“做朋友能做到你这份上确实难得,就算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齐翌也跟着点头,但对他的怀疑不减反增:他和杜昂的感情越好,现在的表现就越矛盾。 得到认可郑舒云显然挺开心,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他跟我说没事,过一阵子就好了。也不知道是我的话起到了作用,还是他找到了解决办法,总之他很快又恢复过来,再次变得乐观开朗,按时锻炼。” 齐翌想,这个阶段估计是杜昂开始被逼去做鸭子的初期,被逼的不得不靠脸吃饭,他心里肯定非常抵触,更加消沉。 可底线这种东西,一旦丢掉以后,堕落得会非常快,越来越不以为然,甚至还会渐渐丢掉别的底线,外人看起来杜昂又找回了之前的状态,但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 郑舒云话锋一转:“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出轨,婚事都吹了,后来整个人都垮了,浑浑噩噩,就像丢了魂似的,成天喝酒买醉,身材也在短时间内开始走形,没几个月就胖了一圈。” 基本上整个发展脉络和警方掌握的信息都能对应,齐翌点头说:“大体的方向我们了解了。那么细节方面呢?就最近这几天,他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第102章 过分密切 “没有。”郑舒云很自然的摇头:“或者说分手以后他一直都不正常。” “明白了。”齐翌又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杜昂三个月前至今受过几次刀伤,还有殴打,不可能全无异样,但郑舒云没提。 写完后,齐翌接着说:“我们再聊聊你的母亲吧。” “我妈……”郑舒云再一次侧头看窗外:“她是我最佩服的一个女人,勤奋、踏实、善良,在我眼中她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可能是因为我看她自带光环吧,但我真这么觉得。” “你爸呢?” “他八年前就去世了,肺癌,抽烟抽的。”郑舒云苦笑,又很快调整好情绪:“他也是个很好的男人,跟我妈特别般配,吃苦耐劳,又乐观向上,有责任心,很能给人安全感,我妈到现在都忘不了他,经常念叨。” 齐翌动作一顿,家庭氛围没有太大问题,父母也都不错,这样的家庭应该很少会诞生犯罪。 郑舒云继续说:“水果店就是他和我妈一起开的,他去世以后,我妈一个人撑着店面,压力很大,为了节省成本,她不得不自己跑去各地进水果。 有时候我都想让她干脆别干了,我收入不错,足够养活她,但她不同意,说店铺是老汉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说什么都不干,另外她说她还想给我攒点老婆本。” “你还没结婚?” “没遇到合适的。”郑舒云淡然一笑:“我现在不上不下,我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也觉得差了点,就这样吧,一切随缘,挺好的。” “这几天你母亲去哪了,你知道吗?” “知道,他去夔门县进脐橙了,那边的橙子很有名,挺受欢迎的,她去跟人谈合约,想要长期合作,同时压点价格,谈了几天才谈妥,前天中午才回到家。” “她跟杜昂有什么联系吗?” “刚刚就说了没有啊,她见都没见过杜昂,能有什么联系?” “你们关系那么好,没带他去你家吃过饭什么的?” “这真没有,我约他都是出去耍,钓鱼、健身、爬山,偶尔也会去旅游,没约他到家里过,我也没去过他家。我觉得还挺正常的吧?这年头年轻人本来就很少串门啊,何况家里还有长辈,待着多尴尬。” 齐翌也觉得是这个理,前段时间他母亲在家的时候他就从没想过喊老池过来,于是又在笔记本上写:邹静怡的直接杀人嫌疑基本排除。 相对的,郑舒云的嫌疑要更大了一点,甚至齐翌基本确定这桩命案更他脱不了干系,但这句话他没写。 齐翌站起身:“这次问询就先到这儿吧,打扰了,感谢你的配合。” 郑舒云也站起身:“应该的……那我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老池笑着伸手,跟他握了握,说:“我们目前手上没有更多证明她犯罪的证据,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回来了,你给伯母做点好吃的吧,压压惊。对于她我们很抱歉,但我们也是公事公办,希望你能理解。” “能理解,没事就好。” “互换个号码吧,有事再联系,到时候我也好提前给你电话,让你来支队接你母亲。” “好。” 看着他们互换号码后,齐翌说:“你先忙去吧,我们还要待会儿,等会可能还要再找你的同事问问情况。” “好的,需要我帮你喊人吗?” “不用了,我们还没决定下一个是谁。” “行,有需要就叫我,喊前台也行。” “嗯。” 目送他离开,齐翌走上前把小会议室的门关上:“给姬队打个电话,郑舒云有重大作案嫌疑,派人盯着点,免得他溜了。” 老池也能看得出来郑舒云有问题,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问题。 齐翌接着说:“另外,别看他表现的客客气气,但实际上潜意识里是有恃无恐,他似乎认定我们无法锁定他犯罪的证据,所以对杜昂的死,他连表面上的伪装都懒得做。” “所以?” “行李箱就是个破绽,正好他对你印象还不错,想办法让晓渝借机会入侵他的手机,查查他的网购记录。另外,让姬队想办法撬开邹静怡的嘴,只要能让她指证郑舒云,案子就没什么问题了。” 老池抓抓脑壳:“不太现实吧?虽然师父确实牛批,但我不认为他能让邹静怡供出自己的儿子,这种情况比死士都要难对付。” “反正不要钱,试一下。” “哦。” 齐翌接着说:“等会下班,你跟我再去找找郑舒云,看看能不能摸进他家里,凶杀现场不是这么容易遮掩的。” “好。” 看他拿起手机打电话,齐翌站起身,又在公司里头旁若无人的溜了一圈,最后径直走向前台。 齐翌下意识的觉得女生可能会比较八卦,或许从女职员嘴里能问出点线索。 小姐姐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眼睛下边闪过丝丝惊艳和惋惜。 多帅的小哥哥啊,脸上那道浅浅的长疤更让人觉得他很有故事,虽然有点小遗憾,但也不妨碍小姐姐抓住机会跟他多说几句。 “警官,有事吗?” “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了解情况,方便吗?” “杜昂的事情吗?可以。” “跟我来。” 和前台小回到会议室,齐翌顺手把刚刚郑舒云倒的水递过去,别人在外面递给他的东西他向来不会进嘴。 女人没想太多,道了声谢。 “怎么称呼?” “罗娟。” “罗女士你好,”齐翌摊开笔记本,说:“关于杜昂的事我们大概了解了,找你是想知道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的?”罗娟眼底有些迷茫,不知道齐翌什么意思。 “听说杜昂和郑舒云的关系非常铁?” “噢,你说他们俩啊!”罗娟一下来了精神:“确实非常铁,甚至在我看来铁到都有点儿不太正常了。” “嗯?哪儿不正常?” 小姐姐挤眉弄眼:“就……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他们好像亲密的过头了点,不像寻常的朋友。” 第103章 真假难辨 可能是腐眼看人基,在罗娟的描述当中,杜昂和郑舒云根本不像是正常的兄弟,反而像是一对情侣,经常成双入对,勾肩搭背。 齐翌把这些信息纷纷记下,又问了几个女职员,她们都或多或少觉得他们关系过密,齐翌上了心,发短信让姜晓渝查查郑舒云的开房记录。 他又问了几个男职员,他们的回答就正常了很多,只说他们关系非常铁,但并没有往过密的方向去想。 这就奇怪了,究竟是腐眼看人基,还是真有其事? 齐翌不解,而且涉及到取向这种东西,调查起来也颇有难度。 倒是老池又起了身鸡皮疙瘩,他想起刚刚郑舒云时不时的看自己一眼,虽然不能证明这家伙是基,但心里很不舒服,腻歪极了。 他怂巴巴的戳戳齐翌:“要不咱俩互换?接下来你演红脸,我当坏人。” “互换?你看郑舒云是傻的么?” 老池委屈的像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很快,姜晓渝回了微信,没查到郑舒云的开房记录,而且看杜昂的收款流水,他的“班”排的很满,根本挤不出时间和郑舒云胡搞。 齐翌了然:“果然是那帮女人乱扯,捕风捉影的东西说的煞有其事。” 老池也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杜昂明显和黄茵感情很好,分手了还是对她念念不忘,想方设法的要复合,跟黄茵分手后还彻底消沉了下去,险些打算破罐破摔,怎么可能跟郑舒云扯到一起嘛。” “是的,和那些男客人搅和还算是为了钱情有可原,跟郑舒云确实没有道理。” 老池又皱起眉:“可是……郑舒云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啊?看起来他和杜昂完全没矛盾啊,跟黄茵也只是点头之交,他怎么会杀了杜昂后塞进黄茵的衣柜里?” 齐翌也不理解。 正这时,姜晓渝又发来一条信息:他们虽然并没有发生关系,但我觉得仍然存在两种可能,有可能是纯爱,还有可能是单恋。 齐翌不理解:纯爱是什么意思? 姜晓渝:就是纯洁、纯粹的唯美爱情,与性无关。 齐翌沉默了,他脑子很乱,潜意识里认为这不可能,但脑海里又有个声音告诉他,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撞破杜昂的另一份“工作”后,郑舒云就有了杀人动机,也即是他之前判断的情感纠葛。 他喝了口水,呼了一口气。 他可能真的走火入魔了……办案最忌讳先入为主,更忌讳主观臆测,他们不能因为这个方向简单就往这个方向查,还是要用客观证据说话。 他看看时间:“差不多六点了,你去找郑舒云,让他带我们去他家,就说想要排除他母亲嫌疑的话,最好能去他家里看一下。” “阿这,”老池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满脸拒绝:“你去不行吗?干嘛非得我去啊。” “他对比较有好感,提要求他比较容易答应。” “你这么说我更不想去了。”老池依然抗拒,但还是在齐翌略带压迫感的眼神下乖乖站起身。 没多久,他去而复返,敲敲会议室开着的门,对齐翌招手。 齐翌整理好东西起身出去,才发现老池身边,还站着个中年女子,带着一副半框眼镜,面带笑意的对齐翌点点头。 “警官辛苦了,我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您尽管说。” 齐翌表达了公式化的谢意:“这两天多有打扰,感谢你们提供的会议室。” “不打紧,反正平时都空着,你们尽管用就是。”女人单手抬了抬眼镜:“杜昂是个非常优秀的小伙子,他遇害了我们都很遗憾,希望你们警察能早日破案,还给他一个交代。” “放心,我们会的。” 女人又看向郑舒云:“小郑,既然两位警官有要求,你就先回去吧,我给你批事假,配合好两位警官。” 郑舒云嘴角绷着,似乎有些不满,违心的说声:“谢谢老板。” 走出公司,郑舒云坐上了老池的车,坐在后排,闷闷不乐。 “怎么了?” “事假要扣钱,我今天谈的几个客户也都会被转到其他人手上,分成一点都没有了。”郑舒云咬牙切齿:“这老娘们就不乐意我们休息,可劲儿变着法折腾我们,逼我们搞设计的不得不跑销售还不算,总是想方设法扣钱。” “有这事?”老池最看不惯这种资本家的行为:“我看你们公司灭火器什么的都不够醒目,怕是消防建设不合格,回头喊人去查查。” 郑舒云低着头对此漠不关心,查了又怎么样,公司受了损失到头来还是得扣到他们头上——他们被pua的早已没了脾气。 很快到了湖田小区,停好车后,郑舒云带路,领他们回了自己家。 齐翌坐在后面观察着郑舒云的反应 大概率今天要白跑一趟,但他做警察这么多年,经验告诉他,郑舒云绝对有问题。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会揪住他的小尾巴。 所以他一直在琢磨,要怎么试探他跟杜昂的关系,看看是否超出正常的友谊范围。 他家还挺大的,目测套内超过一百四,三室两厅,装修的也很走心,给人眼前一亮,和黄茵家虽然不是一个风格,但能感受到一脉相承的味道。 “我家也是自己装修的。”说起这个他又来了精神:“警官,如果以后你们需要装修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们友情价。” 老池笑而不语,恐怕不会有这个机会。 “你们想要看什么?” “全方面的看一遍,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你母亲的直接作案嫌疑基本就可以排除了。”齐翌暗暗留意着他的反应:“当然,这次来的匆忙,什么通知书都没准备,你可以拒绝。” 郑舒云看起来很坦荡:“说什么呢,你们也是为了我妈,要拒绝我就不会带你们回来了。” “行,那我们就开始调查了,你自便就好,不用管我们。” “好的,那我在客厅玩会手机……你们喝点什么吗?” “不用。”齐翌摇头,打开执法记录仪,穿戴好手套鞋套,走进浴室。 第104章 曙光 多数情况下,浴室都是室内预谋杀人的首选之地,因为血迹容易清理,拿花洒冲就行,而且墙面都是瓷砖,不用担心血液溅到墙上。 放下勘察箱,齐翌现场调配鲁米诺尔试剂。 “没有荧光反应?” 齐翌并不意外,郑舒云就差唱“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了,怎么会那么容易让他抓住小辫子。 可以排除浴室是作案现场。 拆掉窗口的遮光布收回勘察箱,齐翌又进入厨房。 厨房同样是室内杀人的高发地点,因为血迹很好遮掩,很多嫌疑人不知道法医可以快速鉴别人血和动物血,往往会认为即使被发现了血迹,也可以说做饭切肉留下的猪血。 齐翌如法炮制,但依然没有突破,只是在菜板和案台周边发现了少量荧光反应,痕迹性状明显与杜昂遇害案的现场不符。 主卧、次卧、书房、阳台,所有房间都一一调查过了一遍,一无所获,没发现。 郑舒云家里收拾的非常干净,家具摆放也很讲究,没有任何凌乱的搏斗痕迹。 查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每个缝隙都没放过,仍然没有收获,齐翌只能放弃。 “怎么样?”郑舒云微笑着问道:“肯定没发现什么吧?我妈不可能作案的,她前天中午才回来,怎么可能杀杜昂?杜昂都失踪好几天了。” 齐翌觉得他在挑衅。 保持着冷静,他收敛眼底的锐利:“感谢你的配合,近期请保证通讯畅通,我们随时都可能跟你联系。” “好的好的。”郑舒云依然满脸笑容:“你们要走了吗?要不要留下来一块吃个饭?” “不了。”齐翌头也不回,领着老池下楼。 在大楼脚下,他还看到两个熟面孔,估计是姬队派来盯梢的,齐翌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和老池径直离开,开车回支队。 车上,老池有点坐不住了:“现在该怎么办?什么证据都没有,难道今晚真的要把邹静怡给放了?妈的,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就想锤他!” 齐翌:“那你刚刚还帮他说话?” “他们老板我也看不惯,咱就事论事嘿,不冲突嘛!”老池反驳一声,跟着打电话给消防队的朋友,让他们过几天去查那家公司的消防设施,但是做完这些还是没有缓解那种憋屈的感觉:“咱们现在没办法了吗?” “当然不是。”齐翌目光灼灼:“我们还有机会,行李箱。” “啧……”老池有点暴躁:“这上哪儿找去,谁知道行李箱被他们藏哪儿了。”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齐翌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们暂时不需要找到行李箱,只需要找到行李箱与郑舒云有关的证据。 郑舒云手里有过足以塞下尸体的六十寸行李箱,邹静怡把行李箱带到案发现场,有且只有这么一个行李箱在该楼层下电梯,尸体必然是通过某种容器带到现场的,行李箱不见了,拘留他们不过分吧。 再等等晓渝吧,她虽然年轻,经验不太丰富,但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刑警,够聪明够细心,一定能揪出郑舒云的尾巴的。” 老池点了点头。 “而且,还有交通工具的问题,”齐翌继续说:“邹静怡不可能把尸体扛上衣柜,力气不够,时间也不够,当时郑舒云一定也在现场,他是怎么来的?不论是打车,还是自己开车,总会有迹可循,无外乎工作量大点。” “只要他犯罪,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两人闷闷的各自想事情。 过了十多分钟,齐翌接到了姜晓渝的电话,他接通后就开门见山的问:“有好消息?” “嗯,”电话那头,姜晓渝的声音很振奋:“我查到了那个行李箱了!” “噢?”齐翌和老池顿时来了精神,凑到手机面前。 “这么大的行李箱本来就罕见,他买的还是个小众牌子,我编了个程序检索,限定品牌和尺寸后,发现全网只有七家店在卖,我和他们联系后发现,近期售出这款行李箱的只有一家店,还是本地店铺线下交易。” “那家店在哪?” “就在奥科广场,我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他们老板告诉我交易时间是在六天前。 老板把监控也发给我了,交易人虽然戴着口罩鸭舌帽,但身高体重和郑舒云都能对应上,我又查了交通探头,发现当时郑舒云正好开车去了奥科广场,高清监控透过挡风玻璃拍到,他戴着同款鸭舌帽和口罩。” “艹!”老池猛一拍方向盘:“等会儿抓人算我一个,老子想看那孙子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肯定是他不会错了。”齐翌也有点兴奋:“这样也好,手续合法合规的,不留瑕疵。你问清楚老板的店铺地址,让姬队立刻派人到现场去取证。” “好,我跟姬队说过了,他已经派人去了奥科广场取证。我们现在就把郑舒云传唤回来吗?” 齐翌思忖片刻后,说:“暂时不着急,我出来的时候看到楼下有我们的兄弟,姬队已经派人盯梢他了,他跑不了。 你喊姬队再跟邹静怡谈谈吧,就说我们查到他儿子买行李箱了,邹静怡护子心切,大概率会把事情往身上揽,看看能不能把行李箱的位置问出来。” 姜晓渝在电话另一头,瞪着大眼睛:“神了,姬队也是这么想的,你们俩商量好了吧?” “只是很直接的讯问思路,你干多了也就知道了。” 他已经不是几个月前对讯问一窍不通的雏儿了,历经多次讯问、问询,他在细节和时机的把握上虽然还远不如姬承鹏,但大方向方面比起姬承鹏并不差多少,甚至各有千秋。 没和姜晓渝聊太多,他看向嗨起来了的老池:“抖什么?好好开车。” 老池嘿嘿一笑,抬手打开多媒体,放起了重金属音乐。 几个方向查下来都碰壁,现在终于有了方向,老池现在甚至想高歌一曲。 齐翌忍住关掉歌的冲动,默默戴上自己的蓝牙耳机,开启降噪模式,耳不听心不烦。 又过了十来分钟,刑侦支队到了。 一下车,就看到姜晓渝站在远处用力招手,她一路小跑过来,敲下车窗兴奋的说:“邹静怡招了!快快快,我们现在就走!” 第105章 犯罪现场 “上车。”姜晓渝麻溜的打开车门,坐在后排,齐翌问道:“她招了什么?” “一个是杀人现场,就在湖田小区他们家那栋楼,他们家对门没住人,是个空的毛坯房,案发现场就在那边。”姜晓渝语速很快: “行李箱在你们那栋楼的天台上,被拆碎了藏在角落,她觉得你们没证据没办法拿她怎么样,等风头过去再取下来丢掉。” “拆碎了?怎么拆的?”齐翌小声的念叨了一句。说完他自己就得到答案了。 再大的行李箱也可以看做几个平面板拼接成的,顺着棱角隔开,就能拆成几块板子。 姜晓渝手搭在驾驶座的后背靠椅上,她没听到齐翌说了什么,兴奋的口若连珠,完全不带停的:“另外,她话里前后矛盾的地方有很多,姬队已经把她问的哑口无言,估计很快就扛不住了,再怎么护子心切,在证据面前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就只是个寻常女人而已,心理素质并不是很强。” “你先冷静一下,不要太乐观,如果她和之前一样,什么都不说,我们也没什么办法,最终突破口还是在郑舒云身上……嗯,姬队下令拿郑舒云了吗?” “没呢,我电话问过他,他说听你指挥。” “行,”齐翌在脑海里琢磨十几秒,有了主意:“先去天台,把行李箱取了,再带着行李箱去湖田小区,老池直接踹门,动静搞大点,一定要把郑舒云吸引住,我们当着他的面勘察现场,然后把他带走,给他施加压力。” …… 天枢新苑一期,三栋一单元天台。 齐翌在高层水塔底下找到了那堆行李箱切成的塑料片,切的很细致,整齐的堆在一块,一个小箱包就能拉走。 略略检查过一遍,齐翌站起身说:“工作干得挺细致,上面的指纹恐怕被抹干净了,但这已经不重要,我们有证据证明行李箱是郑舒云的。老池,先把东西搬走吧,我们直接去湖田小区,回去再仔细勘验。” “好。”老池没二话,戴上手套搬起行李箱,接着问:“但……道理我都懂,可他是怎么避开监控上十二楼的?” “他一个爱跑步爱户外运动的小个子,爬楼梯上十二楼很困难吗?” …… 湖田小区,7-1-13-1号房,门口正好与郑舒云家的3房相对,隔着大约有两米五宽,倒并不拥挤。 老池看着眼前开发商统一安装的门,它是向外开的…… 就很懵逼。 门猫眼上同样也有划痕,应该是郑舒云通过猫眼开的锁。 罗尤勇拿出工具:“直接开锁吧?” “不行!”老池倔脾气上来了,撸了撸袖子:“老子今天高低要踹几脚,谁也别拦我!” 他“呸呸”啐了两口,抬脚用力一踹。 砰! 砰砰砰! 齐翌发现对门猫眼处很暗,一点光都没有,猜到郑舒云在偷看。 这家伙明显心虚了,不敢出来。 齐翌站在老池和罗尤勇身后,距离郑舒云家只有两步距离。 老池也一直在关注着对门的情况,他微微侧头,一抬眉毛,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吓他龟孙子一跳。” 说完,老池继续踹门。 砰!啪!咚! 第五脚下去,防盗门的裙板愣是被踹的变了形,门框开裂,整个门被暴力砸开,重重的撞在后边墙上。 同一时间,齐翌只犹豫了一瞬,矮身转过去,弓着腰,手插在裤包里,眼珠子猛凑近猫眼。 郑舒云正趴在猫眼后面偷看,伴随着“砰砰”的两声,猫眼的另一边出现了另外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好悬没吓尿。 猫眼后面传来声闷闷的卧槽,伴随着乒铃乓啷一阵乱响,郑舒云好像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摔在地上。 老池满意的收回还在空中的脚,若无其事的剁了两下,硬生生咽回眼角的泪水。 真tm疼啊,脚底板都疼麻了。 齐翌咽了口唾沫,对老池的战斗力有了全新的评价,开发商自装的防盗门虽然稀撇,防盗防冲撞级别并不是很高,但能把门彻底踹变形,老池的力气当真大到恐怖。 齐翌走进房间门一看,他才发现撞过去的门把地碰门吸给都撞歪了。 齐翌退出来,看着郑舒云的家门:“老池,继续踹!” 老池直吸冷气:“你在为难我胖虎,这扇门不是开发商统一配装的西贝货。要不然腿给你,你来。” 罗尤勇笑着走上前:“我来吧。”他掏出工具抠掉猫眼,从孔洞里伸进去一根棒棒,很轻松的把门打开了。 郑舒云没来得及反锁,可能溜到别的房间去了。 打开门,众刑警蜂拥而入,很快冲到客厅,就看见郑舒云拉开阳台门,整个人扑到了栏杆上,面对刑警用力吼道:“你们不要过来啊!” 齐翌手上转着手铐:“好的,步惊云。那要不然你过来?” 郑舒云:??? 老池趁着郑舒云懵逼,猛地冲上前,抓着他的腰带往后用力一扯,硬生生把他拉了下来,甩到自己身后。 郑舒云干净的白衬衫上蹭的皱皱巴巴都是灰,一脸的鼻涕眼泪。 齐翌之前还觉得他心理素质很好,没想到是个纸糊的老虎,都不用戳,有一点风吹草动,他自己就碎了。 他踉踉跄跄的扑向齐翌,齐翌侧身闪躲,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冷着眼看他以脸着地,像一只大青蛙一样摔在地上,接着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他的腰上。 这动作似乎激起了他心底的恐惧,他慌乱的挣扎起来。 齐翌没扯他头发,只是反剪着他的双手,把他铐上,抓着手铐硬生生把他拉起来,看向罗尤勇:“带走吧!” 他都被吓的差点跳楼了,没必要再继续施加压力,过犹不及。 至于指认现场,还不到时候。 罗尤勇扭送着郑舒云回支队,齐翌终于走进凶杀现场,他往里面走了几步,看到客厅中央摆着的几块带有水渍的瑜伽垫和衣服碎片。 他动了动鼻尖,看向毛坯房的卫生间。 卫生间门洞被一块巨大的泡沫板堵住了,封的还挺严实的,只留了一丝丝缝隙。 齐翌上前,把泡沫板掀开,他深吸了一口浓郁的血腥味,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第106章 真相大白 卫生间左右两边都是卧室,前后则是客厅和外墙,据了解楼上楼下似乎也没住人,确实是个极好的凶杀现场,根本不必担心杜昂叫嚷会引起别人注意。 何况卫生间里居然还贴上了隔音垫和吸音棉,郑舒云的准备特别充分,似乎计划了很久很久。 他对杜昂哪来这么大的怨念? 看着水泥地面发黑的斑驳血迹,他脑海里已经构建出了整个凶杀过程: 与他在黄茵家判断的基本没有出入,杜昂被绑着手脚揍了三天,迎来了生命的终点,郑舒云骑在他的腰上,抓起他的头发,缓慢且用力的深深割开他的脖子,坐等他一点点散失鲜血,停止心跳呼吸。 他还在客厅里点了烟,据齐翌所知郑舒云应该不吸烟,估计是从杜昂那找到的。 他抽了三根烟,从烟灰和烟头的分布看,应该是短时间里连续抽的,烟头上都有咬痕。 亲手杀死杜昂,他心情似乎也很复杂,只是不知是出于杀人,还是出于杀的是这个人。 烟抽完,他把放完血的杜昂搬出来,放在一块瑜伽垫上,把他衣服剪开,将身上的血痕与灰尘砂砾清洗干净,又搬到另一块垫子上。 如此反复洗了四五次,洗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基本洗不出血迹了,他才把自己衣服脱下,剪碎,冲掉自己身上的血污,然后才给杜昂套上宽松的黑色衣裤,塞进行李箱里,再次给自己冲洗一遍,擦干,穿上新衣服,打算离开。 开门时,他发现听到异常动静的母亲正站在门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母子俩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最终,邹静怡决定帮他把尸体拉到天枢新苑,她把车开到小区外,拉着大行李箱走进去,找到3栋一单元,坐电梯到达12楼,将行李箱放在黄茵家门口。 爬楼梯上去的郑舒云撬开黄茵家门锁,把行李箱拉到主卧,打开,将尸体抱出来,放进衣柜,然后仔仔细细的清理过地面,带着行李箱上到天台,把箱子割破拆碎,藏在水塔下面。 …… 收回发散的思绪,齐翌走到窗户边,看着陷入夜色,坐落在半山腰上的湖田小区,久久无言。 一米七还差些的郑舒云,能把一米八几的杜昂给劫持了,杜昂血液里还没发现药物成分,靠的大概是杜昂对他的信任吧? 可他这么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真的是因爱生恨吗?可这一切跟黄茵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恶劣的手段去恐吓黄茵? 或许,每一个杀人犯的心中都住着一头魔鬼,齐翌和魔鬼还有点差距,无法真正摸清楚他们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这桩案子让齐翌觉得心里发堵,明明已经当了近十年的法医,接触过这么多命案,比这更令人唏嘘甚至愤恨的多了去,但这次他却觉得堵得慌。 感觉到齐翌的状态不大对劲,老池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摸出跟烟,点上,接着也给他一根。 “不抽。”齐翌摇头,目光飘远:“让王支队知道你在现场抽烟,恐怕又要屌你屌两个钟。” 老池一噎,慌忙把烟伸出窗外,惊恐的看向齐翌:“你你你,你多大人了你还告状?” 齐翌语无波澜:“我开了执法记录仪。” 老池:…… 他黑着脸,伸手直接碾灭,找到张纸巾包起来装进口袋。 被他这么一折腾,齐翌心中的堵闷倒是发泄出来不少,他转过身开始工作。 虽然基本整个作案过程都已经摸清楚了,但对办案而言,取证工作比推理工作更加重要,有罪无罪由法律事实决定,而法律事实只能由合法证据得出,没有证据,推理做的再漂亮也无济于事。 毛坯房的水泥地面并不是优良的承痕物,但却是个不错的现场,东西并不多,干扰项很少,因此取证工作还算顺利,晚上十一点多,齐翌就结束工作,回到了支队。 郑舒云已经招了,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见到了姬承鹏,姬承鹏对他说:“东西给我就好,你回去休息着吧。” “嗯?”齐翌问道:“郑舒云招了?” “招了。”姬承鹏点头:“他之所以同意让母亲参与进来,是因为他认为邹静怡仅仅只是帮忙拉个行李箱,本身又有着不在场证明,他们两个配合,我们根本找不到定罪的证据。” 齐翌了然,怪不得他当初急得要跳楼,一方面可能真的是被吓昏了头,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情急之下想用自己的死来换母亲的清白吧? 如果他已经死了,邹静怡就能把罪责推到他的身上,这样损失最小,他认为邹静怡能想明白。 姬承鹏又说:“而且他打算风头过去了再慢慢的把现场和凶器处理干净,现在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现场又被发现了,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干脆都招了。” 齐翌追问:“动机呢?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姬承鹏也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怎么说呢……算是杜昂咎由自取吧。” 他给齐翌和老池讲了个不长不短的故事。 一个多月前,邹静怡终于跟水果商谈成了合作,对方是个长她几岁的姐姐,当天做东,拉着她去ktv。 她其实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来的时候为了方便谈合作,专门带了去年过生日,儿子给她定制的真丝旗袍和连套的珍珠项链。 出门前,她精心盘起头发,化了妆,踩着小高跟,恍惚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褶子丛生,风韵半老的自己,无声的笑了笑。 对方还拉了几个朋友作陪,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女。 她其实不爱喝酒,但今晚,ktv里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玩起来比年轻人还要疯。 热心的老大姐知道她前几年丧夫,坐在旁边拉着她的手,颇有些推心置腹的:“好不容易孩子也拉扯大了,要为自己的幸福打算。” 一群人跟着起哄,把幸福的幸重重的念了念。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说要找乐子,没多久,杜昂等两男四女就拉开了ktv的门。 杜昂一眼就相中这个盛装打扮的中年妇女。 那不是富婆,那是他的女神。 ktv?里放着甜蜜蜜,一帮叔叔阿姨玩得很开放,在旋转跳跃的光影中有人跳舞,有人开始动手动脚。 杜昂刚刚坐到邹静怡的旁边,伸手要去倒酒:“姐,你们过来谈生意的?” 邹静怡像闯入了异世界,她脸色苍白,身子往一边躲,连连摆手,根本没注意杜昂说什么:“不不不……,不用陪我,你去陪他们吧。” 到手的富婆怎么可能就这样飞了? 杜昂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没事,您别介意,我就陪您坐坐,您喜欢什么歌,我唱给您听?” 邹静怡还是拘谨的摆了摆手,又往旁边挪了挪。 杜昂没再靠近,只是坐在一边帮忙添酒,不时陪着笑。 酒足饭饱,邹静怡不知不觉喝了不少,她再醒过来,已经在酒店的床上。 暧昧的灯光下,杜昂拿着手机对着床上的邹静怡一通乱拍。 人堕落的速度很快,就像掉落悬崖,他太缺钱了,他也不想这样的。 邹静怡吓得魂都飞了,连忙用被子捂住:“你干什么?!” 杜昂放下手机:“姐,我陪您一晚上也喝了不少酒,我看您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我给您打个折,3688。” 这个女人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找手机报警。 “我要报警!我手机呢!” 杜昂早就把她的手机拿在手上,他拿在手上摇了摇:“报警?姐,你有没有搞错?是你们叫的我,你报警把你也一起抓了吗?更何况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邹静怡默不作声,报警她自己名声也毁了,而且她没有实质性的损失,不如给点钱。 最终她也没有报警,只是给自己儿子打了电话。 听到这里,老池忍不住呸一声:“真他妈恶心!” 姬承鹏点上烟,有些唏嘘。 郑舒云赶到酒店,杜昂才知道邹静怡竟是郑舒云的母亲,他慌慌张张的解释,又当着的郑舒云的面删了照片,郑舒云只是冷着脸带着母亲离开。 郑舒云已经动了杀心,他认定母亲已经受了委屈,只是不想他太过担心,再加上为了自己名声考虑,故意说杜昂没有得手。 第二天,杜昂在公司遇到郑舒云,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杜昂松了口气,以为误会已经解开了,殊不知他只是不想让杜昂有戒心。 “原来……如此!” 齐翌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他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现场会堵得慌了。 大概是多年办案养成的直觉? 稍微定一定神,齐翌又问:“那黄茵呢?他为什么要把杜昂的尸体丢到黄茵家?” …… 次日上午九点,齐翌在宾馆里见到了黄茵。 她坐在支队的接待室,看起来很憔悴,脸色又黑又黄,看起来瘦了不少,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齐翌找来姜晓渝陪着她。 “我不敢回家,一闭上眼就看到杜昂死不瞑目的样子,上班也没状态,我请了假,就在你们对面的宾馆开了间房,看着警徽多少有点安全感。 我打算等案子破了把房子挂二手,出去走走散散心,或者干脆回区县老家里生活。” 她的一生在最辉煌灿烂的时候,被迫迎来了重大转折,惶恐不安之余,整个人都显得茫然,焦虑。 齐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跟她说:“案子破了,凶手已经落网,你不用担心。” 至于有关杜昂的那些细节,他什么都没说。 既然已经跟杜昂分手,这些事情她就没有天然的知情权,告诉她杜昂的经历也只会让她更加难过挣扎。 “居然是郑舒云……”黄茵难以置信,一时半会消化不了这个真相: “怎么可能?他们关系明明那么好,以前我还在单位的时候,还有人让我小心郑舒云,甚至我有时候看见他俩都有点酸溜溜的。” “所谓关系过密只是无稽之谈。”齐翌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至于郑舒云……可能正是因为他们的关系非常好,才更让他怒不可遏,导致彻底失去理智吧。” 母亲疑似被人欺负了,那人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背叛?”黄茵不能理解。 齐翌摇头:“涉及被害人的隐私,无可奉告。” “那郑舒云为什么要把尸体放我家里?”黄茵追问,她紧紧握住拳头,表情很不自然:“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我的人生都被他毁了!” 被毁了的何止是你?旅完游回来她依然可以继续生活,杜昂却再也回不来了。 齐翌斟酌了下语言:“他把杜昂关押了三天,殴打了三天,也拷问了三天,知道了很多事,认为杜昂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和你的家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他把尸体放你衣柜里,想要在你拉开柜门的时候,让尸体扑进你的怀里。”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但话里透露出的满满恶意让黄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更加激动:“我有责任?我有什么责任?跟他分手吗?他出轨我还不能离开他?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购房款……”这句话齐翌没说出口,他继续说道:“你没有错,你家人也没错,错的是骗他借高利贷的那帮犯罪团伙,还有失去理智陷入偏执的郑舒云。” “他真的借了高利贷?”黄茵又是一颤:“为了买房?” 齐翌沉默,案子具体细节对她同样无可奉告。 她眼睛红了:“为什么会这样?我爸妈的本意,是想让两家一起给我们买好房子车子,让我们婚后生活的更加安定,房贷压力也能小些…… 他拿不出那么多钱直接说啊,我们大可以少出点首付,或者干脆买小点的房子,再不行我家里多出一些也没关系,为什么要去借高利贷?” “他并不知道那是高利贷,以为只是朋友间的借贷。”齐翌也有些感慨:“所以我刚刚说他被骗了。” 黄茵一时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喃喃道:“他为什么不报警……” ------题外话------ 想了一下,感觉这两章的内容还是合一起比较好 第107章 庆功宴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齐翌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为什么有的人因为钥匙掉了,猫狗丢了,手机落马桶里了甚至想不起某个电话号码了都会立刻报警,挤占公共警力资源,而有些人被骗几十万,被不法团伙威胁,遭受各种各样的恐吓、威胁乃至暴力,却始终不愿意按下那三个数字报警?” 黄茵又说不出话了。 齐翌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纸,写上电话号码递给黄茵,说:“我走了,有需要给我电话,能帮的我尽量帮你。” “谢谢。” 齐翌走出了房间。 老池正靠在走廊上闭目养神,听到关门声,立刻睁开眼睛看向他:“聊完了?” “嗯,回吧,收尾还有不少工作要做。” 老池往门的方向看一眼:“不多陪陪她?我感觉她现在应该很需要人的陪伴。” “没时间。” 齐翌头也不回,抬腿就走。 老池跟在他身后:“我明明听见你给她留了电话,还让她打给你。” …… 四天后,案子结案,邹静怡、郑舒云母子被捕,案子移交检方核查,等待起诉。 能看得出来,郑舒云不甘心,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事实如此,他做到了他能做的极限,甚至连行李箱、吸音板等他都是在线下买的,买的时候还戴了帽子口罩,就是为了尽量不在网上留下痕迹,不想还是被找到了蛛丝马迹。 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被抓,但他接受不了这么快被抓。 齐翌表示非常满意,作案人的怨念是对他工作最大的肯定,警察就是干这个的,嫌疑人越不甘心,说明他们工作干得越好。 又过了十多天,塞吉集团系列犯罪案结案,所有歹徒统统都被逮捕,那一天支队十多台打印机都差点打到冒烟,复印下来转给检方的各类材料出动了两辆面包车来拉,听说塞满了好几个档案柜。 王支队心情大好,专门挑了最重要的几个功臣都能休息的日子,拉上不值班的兄弟,办了个庆功宴,好好犒劳犒劳大伙儿。 几个大包间里一时都充斥着欢声笑语,穿着便服的刑警们觥筹交错。 齐翌坐在角落里,嘴角始终没放下来,当警察最愉悦最自豪的时光,大概就是结案的时候吧? 可惜,神秘boss、伙夫和曼温妙,如同三座大山,依然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 菜还没动几口,老池拿着杯子穿梭在几个包间,黄的白的混着喝了好几杯。 他嘴上没个把牢的,逮着齐翌就是一顿夸。 “这次案子这么快能破,我们的小法医居功至伟,来来来,我们敬齐翌一杯。” 塞吉那案子确实是齐翌顶着压力拉来特警,一帮人起着哄敬了齐翌好几杯。 但齐翌不太能应付这种场面,他也不喜欢喝酒,一时间有些慌乱,眼神求助了好几次老池,老池装瞎没看到。 报应来得也快,老池平时被禁酒令管着,难得有机会喝酒,一下子喝得太猛了,在大家正玩得正起劲的时候,他第一个跑出去吐了。 齐翌不太放心,也跟着出来。 老池在卫生间吐了快十分钟,才擦了擦嘴走出来。 齐翌递给他一瓶水,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没喝死你。” 老池用水漱了漱口,“咕咕咕咕”把剩下半瓶喝下去,从卫生间探出头,走廊上没有什么人。 “偷偷摸摸,打枪的不要。” “怎么?” 老池嘿嘿一笑,两根手指并起,做了个出发的姿势。 齐翌跟在老池身后,来到停车场,一个骑折叠电单车的小哥在等着他们。 齐翌:“你叫了代驾?” 小哥上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池就把钥匙一把塞给小哥,连连催促:“快走快走,等会儿被发现就走不了了。” 小哥把车开出饭店,两人才松了口气。 老池报出一个地址,在车上眯起眼睛。 齐翌有些诧异,心里还有点不太踏实,频频去看后视镜。 老池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这帮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今天也不敢跟过来。” 齐翌一想也是,今天他们支队庆功宴,就算有鬼也要绕着走,他踏实坐回去: “去肖寄泽家干什么?” “庆功宴怎么能少得了我们的小记者?” 老池刚刚报的地址就是肖寄泽家,他住在一个高档小区,距离市中心有点偏,两人出城一路畅通无阻。 车停在肖寄泽家楼下,太阳才将要落山。 老池酒醒了大半,脸还有点红。他在齐翌目惊口呆的目光下,从后备箱拎出菜,又看着剩下的水果和红酒,打了个电话给肖寄泽。 “下来搬东西。” 肖寄泽穿着拖鞋就下来了,他看着两人:“这就是你说的要请我吃火锅?” 齐翌没脸没皮的指着老池:“他买的。” 老池催了一嘴:“赶紧的,搬东西。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资本家的嘴脸,擎等着吃,自己动个手能累死你们。” 两人乖乖把东西搬上去,最后动手的还是齐翌,肖寄泽在厨房里跟着打下手,老池又跑去卫生间“yue”了。 火锅没那么麻烦,齐翌动作很麻利,收拾好东西上桌。 “首先,感谢我们的小记者,没有小记者卧薪尝胆、不畏艰险、排除困难卧底金乌,提供了非常关键的方向,我们的案子不可能破得这么快,所以,我觉得这个庆功宴不能少了我们的小记者。我干杯,你随意。” 老池又喝了一杯。 肖寄泽有点懵逼,也跟着喝了一杯:“啥情况?” 齐翌往锅里下菜:“行了,别喝了,等会儿还要麻烦送你去医院。”然后从裤包里摸出u盘:“你要的东西。里面是塞吉案的信息,我已经筛选过,要怎么报道你自己看着办。” 肖寄泽眼前一亮,又跟齐翌喝了一杯。 齐翌:“对了,我之前麻烦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齐翌的手艺不错,肖寄泽一边涮着火锅,一边美滋滋的吃着,嘴里还说道:“贡榜的组织有点混乱,我还没理清楚,再等等。但是我查到一条信息,你应该很感兴趣。” 齐翌和老池停下筷子,看着他:“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查到曼温妙和伙夫私下过段时间就会碰一次面,不过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窗外呜呜咽咽,穿堂的风带着一天的暑气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太阳落山了,黑夜拉开帷幕,落地窗映出几个人身影。 第108章 惊悚厂房 今年夏天格外难熬,比以往同期要热、时间也更长。 明明立秋已过,山江依然持续高温,天气预报甚至一度播报高温达到了44c,虽然很快被按头改成41c,但蒸笼般的城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每一个人心里都有数。 最要命的不是单纯的高温,而在于高温到了夜里依然不散,晚上八点多,气温仍有39c。 室外尚且如此,密闭拥挤的车间更是要命,工人们坐在流水线两旁,下巴上滴落的汗珠都在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水泊。 女工万清宁抬起胳膊,用小臂上的袖套擦擦脸上的汗水,却糊了一脸的灰尘棉花,感觉更难受了。 她长得很清秀,虽然年过三十,脸上还挂着娃娃脸的肉感,只是眼角多了点细纹。 她眯着眼睛摇了两下头,还是没把棉花弄掉,她又抬手小心的用指甲抠两下,又不小心往脸上抹了片灰。 强忍不适,她熟稔的缝好一件巴掌大的公主裙扔到传送带上,上身前倾,看了看传送带的起点,抱怨道:“工单到底还剩多少件,都已经快九点了还不下班,这个月天天都这样,还热的要命。” 坐她对面的大妈直乐呵:“工单多还不好?多赚点钱呐,我们厂有半年没接到大单了,我估计这个月工资能有七千。” “太热了!”万清宁扯着衣领拉风:“我觉得厂里至少能有五十度……不行,我要去吹吹空调,牟大姐,帮我顶几分钟。” “好啊好啊。”大妈连连点头,她和万清宁同工序,两人手脚都很快,传送带上流下来的货无法让她们的工作量完全饱和,把万清宁的活揽来,她能多赚几块钱。 女工走到墙边,背靠着巨大的排风扇,身后的扇叶撕扯着她面前的空气,拉的她衣服后背哗哗作响,她感觉滚烫的皮肤一下就凉下来了。 她呼出一口热气,整个人都感觉非常安逸。 站了十多分钟,大风蒸干她身上衣服上的汗水,人舒服了很多,但皮肤却又变得黏腻腻的,贴着衣服又有点难受。 “什么鬼天,什么鬼工厂,山江这破地方,难在死了!” 嘟嘟哝哝的吐槽几句,她准备回去继续干活,马上又要开学,眼瞅着就要交孩子幼儿园学费,她也得多赚点钱才行。 走了两步,她忽然皱眉,感觉自己腰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套住了,勒的怪难受。她抬起手正要拉扯,忽然便有股大力袭来,扯着她腰杆便将她拉到半空。 “呃……!” 她一时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 “啊啊啊…………” 她的声音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微不足道。 “救命啊!!” 她两手用力扯着腰杆上的东西,两脚乱蹬,脸被吓的发白。 “怎么回事?”很快有人发现了异常,周围一下就乱了,吵吵嚷嚷的,有喊救人的,有喊断电的,还有人冲上来抓住她的脚。 女人被越拉越高,男人的脚底板很快也离了地面,他慌忙撒手,抬头看着万清宁身子被拉向半空中的传送齿轮,瞬间脸都绿了:“快!断电,断电!” 啪! 有人迅速拉掉了总电闸,厂房里瞬间陷入黑暗,所有器械停止运转,但传送齿轮依然在刷刷刷的转动着。 “怎么回事?电已经断了,为什么它还在转?”男人瞪大双眼,茫然的看着半空,只能依稀看见空中胡乱挣扎的女人,双腿忽然并拢,整个身子横了过来,慢慢的往传送齿轮上靠。 万清宁的后腰很快便与齿轮接触,她身子猛地后弓,浑身肌肉炸起,双眼怒突,嘴里发出惨厉的嚎叫。 “啊!!” 鲜血四溅,朝四周迸溅散落,厂房里下起了血雨,淋了周围的人一身都是。 过了不知多久,惨叫声和血雨小了很多,紧跟着又听到啪啪两声,似乎有重物落地。 男人本能的抬手摸脸,茫然的看向四周,发现周围人影密密麻麻的,不远处还有半截影子,艰难的挥动着两只纤细的手臂,在往传送带那边爬。 在她身前,传送带旁边堆满了形态各异的半成品娃娃。恍惚间,他觉得那些娃娃脸上的微笑非常狰狞。 “鬼……鬼啊……有鬼!开灯,快开灯!” …… 九点十三分,一队警车悄无声息的开到厂房外,分散而停,隐隐包围住了厂房四周,一名名刑警迅速下车,少数封堵住厂房四面,大部分人涌进了工厂里。 老池和姬承鹏跑在前面,冲进车间挤开人堆后,就拉着派出所民警询问情况,齐翌比他们稍晚一点,跨过警戒线直奔尸体。 地上有两截血尸,端口参差不齐,齐翌再抬头看看空中的齿轮,这么热的天竟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她是被三尺宽的齿轮硬生生截断的,摔下来后,挣扎着往前爬行了近半米。 齐翌不忍直视,站在尸体旁边呆了一会儿,看到医生朝他走过来,才回过神。 穿着类似乘务员制服的随车医生对齐翌说:“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她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而且说实话,这么严重的创伤……唉,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年纪轻轻,死得这么惨。” 齐翌抬手敬了个礼:“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我会还她一个交代。” 医生下意识的回了个有些别扭的礼,招呼其他急救人员离开,去赶下一场急救。 齐翌拍了十几张照片,蹲下身子检查女人的两截尸体。 她穿着工厂的蓝色制服衬衫,大部分已被鲜血染红,脖子上还有干了的盐渍,看的齐翌直摇头,这么热的天工作已经够难受了,还惨遭如此横祸。 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听现场派出所民警说,这似乎是一起器械伤人事故,但听描述,齐翌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女人一开始只是腰部被什么东西套上拉高,靠近齿轮的时候,她双腿忽然并拢,估计也是被套起了,整个人被扯向传送齿轮,两个相对的力同时作用,才最终把女人腰斩,切成两截。 现场还有个男人非常积极的救她,结果最后被吓破胆,昏了过去,被送往附近医院治疗。 第109章 勘察 齐翌撩开她衣服看了眼,腰间的断口血肉模糊,里边的脏器都被捣烂扯碎了,边缘处还有些焦痕,不像是被斩断,反倒像是被硬生生磨掉的,符合巨大齿轮切割的特征。 断口往上走四五公分,靠近肋骨处有三道并行的勒痕,周边还有指甲的抓伤,这应该就是套住她的东西留下的,她用力拉扯索套,指甲抠伤了周围的皮肤。 腿那边,齐翌犹豫了下,决定暂时不看,周围人太多,不好脱她裤子,打算等带回支队再检查,不过从裤子上的痕迹看,她大腿肯定也有勒痕。 最重要的是,车间总闸被切掉以后传送齿轮仍然在运转,很明显是被人改了电路。 综上,齐翌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单纯机械有人布下机关,套上了她的腰把她拉到半空,再套她的大腿,在大庭广众之下完成腰斩杀人惨案。 尸体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勘察价值,死因和死亡时间都已经确定,现在最重要的是判断凶手作案动机,以及作案手法。 有能力修改工厂电路的人并不多,能神不知鬼不觉完成这一切的更少,得找他们的电工来问问。 而且…… 齐翌有些疑惑的看向四米高处的巨大传送齿轮,有些疑惑,这玩意儿是用来干嘛的?传送带明明用的是内置齿轮,空中搞这么大个齿轮有什么用?而且它的传送带呢? 齐翌把尸体收殓进尸袋,摘掉手套,走向警戒线边缘,想了想,随手指住一个身上带血的男人,示意他过来。 他指了指自己,微微张开嘴,见齐翌点头才不情不愿的挪了过来。 “问你几个问题。” “嗯。” “你是什么人?” “万清宁这条线的线长。”男人看向尸袋:“她就是万清宁。” 齐翌指着天上的齿轮:“那玩意儿是干嘛的?” “辅助装车用的,”男人回答:“听说我们做的娃娃直接装进集装箱,销往全国各地及海外。 以前是半挂车拉着集装箱来,我们用手拉叉车一次次升降把箱子装车,后来厂长觉得效率太低,升级了这个类似小型龙门吊的东西,我们就可以直接把货放进集装箱里,到时候吊起集装箱装上半挂车,每次装车时间至少节省了一个钟。” “那它怎么就一个齿轮空转?” “厂长为了省钱嘛,小看了集装箱的重量,这东西运转一个多月就不堪重负,拆下来维修了。平时都是关着的,万清宁出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运转起来。” 齐翌了然,他愈发肯定这桩案子属于人为的命案了。 因为尸检价值并不大,齐翌也不急着回去,把尸体放进他们法医室专用的运尸车后,他又跟着毛宁安他们一块排查工厂里的设施设备。 目前来看,各个设备运转都还算正常,只要按照操作规范走,不会出现意外事故。 齐翌还研究了下电闸,确定齿轮电路被修改,独立运行,厂房里的电闸无法切断它的电源,还得找个懂电路的来找它的开关。 目前嫌疑最大的电工,已经被姬承鹏带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去讯问了。 齐翌又走向成品区,随手抓起个穿着公主裙的娃娃。娃娃摸起来是类肤质的手感,五官描绘的相当到位,脸上还挂着笑,看起来很是精致可爱。 齐翌试着活动了下娃娃的四肢,发现关节做的非常考究,连每一个指节都可以活动,而且大小关节阻力各不相同,活动范围也完全参照人体,表面又看不到关节体,就像是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小人儿。 他摸出手机查了查,发现这些人偶娃娃的原型各不相同,都是些知名动漫的角色,也不知道工厂是否获得了授权,不过能远销海外的话,估计是拿到了的。 玩偶有大有小,最小的只比巴掌大一些,最大的则有等身大,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拿去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按照网上的说法,这些玩偶娃娃都属于高端货,是在普通的bjd(球形关节人偶)的基础上,再覆盖了一层人造皮革,让玩偶看上去更加真实细腻。 这些娃娃最便宜的一个恐怕都得卖上千块钱,从出货量上看,这工厂的利润暂且不说,流水一定大的夸张。 他又找到刚刚的线长询问了大致情况,线长如实回答:“这几年经济不太景气,出货量不大,工厂只是勉强撑着而已,一个月也就只能出两三车货,但上个月底忽然接到了个大单,所以我们才每天加班加点。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齐翌敷衍摇头。 他从玩偶的活动关节想到了在民宿那缴获的金身小鬼,又从玩偶表面覆盖的逼真细腻的人造皮革想到冒牌货,不过小鬼的手指并不能活动,而且皮革和皮肤还是有着一眼可见的差别,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太敏感了。 不过…… 一般的bjd关节似乎不会特地限制关节,活动范围要比人关节大的多,他们厂为什么要下这种限制?按理说这种细节也算不上特别的加分项,甚至还可能扣分才对,有的人就喜欢操控着玩偶摆出人类摆不出的姿势。 有问题就直接问,但线长也回答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这都是客户要求的,就连球形关节、人造皮革之类的大部分原料都是客户提供的,我们只负责加工,再加上还要织一套原装的衣服。” “客户提供?”齐翌追问道:“一直都是这样吗?” “也不是,有时候是包工包料,利润会高点,有时候是客户提供部分或者全部原料,利润会少一点。” “你们这一次的客户是谁?”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都是听上边的人摆龙门阵,才知道这些的,严格算起来都是机密,我只是个小线长,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他说的有道理,齐翌也没追下去,换了个问题:“你和万清宁熟悉吗?” “熟悉啊,她是我们车间厂花,有事没事,大家都喜欢跟她聊几句,男的喜欢她,女的嫉妒她。可惜她结婚了,老公还凶,不然人缘肯定更好。” 第110章 请君入瓮 “厂花?而且……她结婚了?” “是啊,儿子都上幼儿园了。” “她老公也在工厂上班?” “在,”线长朝着某间小办公室扬起下巴,说:“就是那个电工,也是他第一时间报的警,刚被你们队长喊去谈话了。” 她老公就是电工…… 说起来有点讽刺,齐翌觉得电工杀人的嫌疑更大了,因为在预谋杀人的刑事案件中,很多受害者都死于枕边人之手,也有不少是报案人所为。 依照惯例,死者的家属和报案人往往都是警方最初时重点调查的嫌疑人,再加上电工还拥有悄悄改电路的技能,这一波电工叠了三层debuff。 齐翌继续翻动着一箱箱的娃娃。 万清宁遇害的时候,腰间貌似被套上了绳索,他认为绳索和齿轮应该是借助某个机关连成一体的,靠着齿轮的力量把万清宁拉了上去。 那么杀人后,绳索要么直接落地下,要么被收上天花板的夹层里,要么顺着连接齿轮的钢臂滑到这儿,落入一堆娃娃当中。 车间的天花板是一个整体,没有任何缝隙,不太可能有夹层,现场周围当时聚集了大量工人,如果绳索落下一定会被他们发现,所以排除下来,很可能是顺钢臂滑到这儿来了。 凶手可能已经趁乱把绳索收走,但绳索上肯定沾了血迹,染红周边的玩偶娃娃。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看见某一箱玩偶里藏着几点刺眼的殷红,他跨上前,拍了十几章照片,然后把凌乱分布的,衣服上带有条状红线的娃娃捞出,凑在鼻尖前闻了闻,又身手摸了两下。 “有血腥味,血有点黏,还没完全干……绳索果然被抛到这儿来了。” 他又在箱子里翻找片刻,却没找到想找的绳索: “看样子绳索被拿走了,而且这几个玩偶本应该凑在一块,但我找到的时候却东一个西一个,他翻动过这箱娃娃,可能是想把带血的玩偶藏在底下,但仓促之间藏的不严实。 案发时凶手就在现场,而且趁着断电,趁乱去把凶器给收了,甚至有可能电就是他断的,就是为了创造条件……” 他掏出手机,给姬承鹏打电话,让他搜一搜电工的身,就算他趁着警察还没来的时候把绳索处理了,口袋里很可能也会沾上血迹。 电话没挂,齐翌能听到那头姬承鹏指挥刑警搜身,接着他似乎走到角落,压低声音说:“没有看到你说的绳索,口袋里也没有血迹,脸上身上倒是有不少。 而且我们刚刚问了周围人,他们说案发时除了那个拼命救人最后被吓晕的工人之外,就属他最着急,一直在现场附近,万清宁死后他回过神来,还扑上去抱着万清宁的上半身痛哭,周围人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开。” “噢?” 这样一来电工就没有收工具的条件了,所以这桩案子的作案人并不是他?或者他还有同伙? “那你继续问着,我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好的,你忙吧,我这边暂时还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再试试。” “嗯,回头再……” 话没说完,他忽然听到哗哗哗的巨响,跟着又是一连串砰砰砰的声音。 齐翌心里陡然一紧,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他抬起头,就看到装卸车间周围的防火卷帘门不知道为什么都落了下来,就像从天而降的铁盒子,把他和周围几个因好奇而凑近看齐翌搜查的工人都困在了这儿。 “卧槽,怎么回事?”几个工人都被吓一跳,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防火帘怎么下来了?” 还有人脸色苍白,就像是溃穴之蚁,叨叨着“有鬼啊”,有人试图去拉起防火帘,有人急得埋头乱转。 整个车间里乱成一锅粥,齐翌还站在中间打电话,这些工人不时抬起头看他,俨然把他看做了定海神针。 “齐翌?!怎么回事?你那边什么声音?”姬承鹏在电话里着急的问。 齐翌也有点懵,他原地转了一圈,眼睛四处去看,他也不明白好好的怎么防火帘就讲讲下来了。 “嗯,防火帘降下来了,不知道怎么回……我艹!” 装卸车间角落忽然燃起了熊熊火光,一箱娃娃被迅速点燃,火光“轰”的一声蹿起两米多高,火舌肆虐着向周围扩散。 娃娃表面的人造皮革和身上的纯棉衣服都极易燃烧。 火光铺面而来,齐翌手上的汗毛瞬间被火焰吞噬,他侧身用手挡住脸,忙后退了几步远离火源。 装卸车间彻底乱了,有人喊着救火,有人哐哐哐砸着防火帘,在一片绝望的哀嚎声中,齐翌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车间里着火了,我们被困死在里面了。” 防火帘被莫名降下,他们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是……针对我的?” 车间里的温度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飙升,浓烟滚滚,车间里的可见度也在降低,他的的体表温度也在攀升,身上皮肤刺痛。 齐翌双眼瞪得滚圆,眸子不住震颤,他快速的思考着。 要怎么办?他们还能逃出去吗?他还有多少时间。 隐约之中,他好像看到火光对面有个人影,身材轮廓看起来非常眼熟。 “就是他纵的火?”齐翌目眦欲裂,一把扒开前面的工人,拔腿就追:“别跑!” 火太大了,他刚靠近,脚底和手上就被撩起几个大水泡,火焰吞吐着,齐翌抱头,又被逼了回去,他跑到边上去拿灭火器。 提起灭火器,他抬头看,防火帘居然开了个洞,那人已经跑出门洞,却忽然站在门口,缓缓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咚! 齐翌浑身一僵,刚提起的灭火器摔在地上。 隔着火幕,齐翌就像是在照镜子,那半张脸的五官轮廓与他极像,一道从嘴角裂到颧骨的疤痕挂在脸上。 “他是……谁?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样?冒牌货不是死了吗?” 砰! 那人笑着,对着齐翌挥手,将门关上,接着听到刺啦一声,好像拉上了门闩,还锁了铁锁。 轰! 那箱着火的娃娃忽然炸开,火势瞬间扩散,点燃了整个装卸车间…… 第111章 火海逃生 火光冲天,箱子里的娃娃炸的四分五裂,带着火簇飞得到处都是,齐翌手臂上,肩膀上都落了好几点。 他快速拍掉身上的火苗,眼眶血红,死死的盯着防火帘,目光仿佛穿透大火。 冒牌货又出现了!不是特效,他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眼前,最近的时候齐翌离他不足五米! “齐翌!齐翌!你怎么样!你那边是不是着火了?情况怎么样?收到回话!” 对讲机传来姬承鹏的声音,齐翌捡起落地摔碎了屏幕的手机,拿起对讲机回道:“着火了,火势很大,灭火器压不住。你们先不要管我,冒牌货又出现了,火很可能是他放的。他从装卸车间车行通道跑出去了,你们赶紧拦截,说不定还能把他拦下!” “好!你坚持住!我马上安排人切割防火帘救你!” “警官,现在怎么办!”几个工人围到齐翌边上,满脸焦急,拿着灭火器胡乱喷:“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我们撑不了太久!” 齐翌把对讲机挂回去,边弯腰推箱子:“先把娃娃全部挪开,把我们周边的空间腾出来……最好推到一块,别太分散了,这样其他方向的火也能小些!” “好!听你的!” 工人力气很大,短短两三分钟时间,就推了二十多个箱子到东南角,旁边腾出了三十多平米的空地。 火舌吞吐,那堆娃娃很快被点燃,体表的人造皮革融化,就如同火上浇油,火焰轰的一声暴涨到了天花板,室内温度一下高了四五度,燎的人皮肤发烫,面庞通红。 “不行啊警官!”工人说:“空间是腾出来了,但温度太高,我们早晚会被烤熟的!” 另一个技术工也说:“顶多十几分钟,我们都会死在里面。” “至少我们争取到了一点时间。”齐翌把所有的灭火器都收拢起来,几个工人不满的看了齐翌几眼,但还是没说什么。 齐翌知道,最多再过三四分钟,温度就会高到一个相当危险的程度,到时候身边这帮人一定会乱,才不会管他是不是警察。 时间缓缓流逝,浓烟刺鼻,大火哔哔啵啵的燃烧着,齐翌一直看着四方的防火帘,心下愈发焦灼。 对讲机传来姬承鹏的大吼:“坚持住!我们找到了切割机!最多一分钟就能切开防火帘!” “好!”齐翌抓起滚烫的对讲机:“在切的位置砸一下门!” 砰砰砰! 齐翌立刻转身,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面防火帘距离他不是很远,大约十多米的样子,但中间被熊熊燃烧的火墙阻隔,开门后也很难冲过去,外面的人想灭火恐怕也不容易。 众人面朝这个方向,齐翌手上拿着灭火器:“切开通道以后,在对讲机里跟我说声!” 又等了十多秒,车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已经有工人受不了了,齐翌也感觉呼吸窘迫,不得不张口呼吸,每一口呼吸都像吞下一块火炭。 “快点啊!搞好没有啊!”有工人上来想强抢对讲机,被尚存理智的工友拉着,他手指虚抓,一个劲喊:“对讲机给我!快点!让他们快一点!” 终于,姬承鹏兴奋的喊:“锯开了!你们在哪里?是不是在火墙后面?” “离通道远点!”齐翌伸手隔开几个工人,提起一个灭火器丢了出去。 “卧槽!你干什么!那是救命的家伙!”他身边的工人也崩了,上前抓住齐翌的衣领。 齐翌一把拍掉他的手:“撒手!想活命就别碍事!” 说完,他又抓了两个灭火器,一前一后的丢进火墙里。 “你这疯子!你他妈疯了吗?我……” 又有人想扑上来,但看着齐翌黑洞洞的枪口,忽然陷入了沉默。 齐翌双目赤红,他感觉每说一句话都有铁锈味涌上来:“别碍事,懂?” 他咽了口唾沫,点点头退到一边。 咚咚咚! 又有三个灭火器被扔到火墙里,齐翌抓起身边最后一个灭火器,塞给身边的工人:“等会你开道!拿着应急!” “什……什么?” 齐翌没多解释,举起枪对准火海里若隐若现的灭火器,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哧哧哧…… 齐翌连开九枪,准确命中六个灭火器的罐体,里面的高压气体从窟窿眼里喷出来,但这点气体根本压不住熊熊燃烧的火焰。 齐翌放下枪,抿着嘴唇,众人秉着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下一刻…… bong! 六个罐子先后爆炸开,爆发出一阵冲击波,硬是把周围的可燃物都推离了些许。 高浓度的二氧化碳爆起一团有若实质的白雾,火墙被撕开一道两米多宽的豁口! “愣着干什么!跑!” 工人争先恐后的穿过白雾,往露出的小洞跑去。 剩下那个灭火器也被直接扔在地上,齐翌看着眼皮乱跳,生怕它爆炸。 火墙在快速的“愈合”,齐翌不敢大意,抓着灭火器盯着火墙的两边,随时准备再炸出一道豁口。 所幸困在里边的人不多,他们很快从防火帘的豁口钻了出去,齐翌也跟着跑了出来。 老池手上拿着切割机,看到齐翌出来连忙走过来,一脸着急。 齐翌看到旁边还有几个白桶,里边装着清水,刚刚冲出来的工人三三两两的泡在大白桶里,他们留了一个白桶给他。 他顾不上多想,把手枪和对讲机塞到老池手里:“人都出来了,我是最后一个,放心吧。”说完也扑到白桶边跳了去,往下一蹲,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这个时候齐翌才松了一口气。 浸泡在凉水当中,被火舌燎红的滚烫皮肤彻底舒服了,不再火辣辣的疼。 但很快,他表情僵住,忙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早已碎裂,此时看,屏幕下的玻璃中似乎有水渗透了进去,更要命的是,不论他怎么按键,手机都毫无反应…… 这台千元机并不具备防水功能。 又报废一台,它的寿命才短短一个月…… 这次支队必须要报销! 他把手机也丢给老池,他缓缓蹲下,把头也浸入水面。 咕噜噜噜…… 第112章 动机成谜 吐了一会儿泡泡,他站起身,又缓缓蹲下,如此反复几次,才从水桶当中爬出来,看向防火帘。 一米宽的豁口那面,仍是火光冲天,有民警和自发组织起来的工人进去灭火,却无济于事,根本压不住大火。 “报火警了吗?”齐翌抹去脸上的水珠,问道。 “早就报过了,很快就会来。”老池把枪还给他,问道:“没事吧?” 齐翌摇头:“没事,在里面待的时间不算长,要再晚一两分钟可能就危险了。” 说着说着,他看到几个泡在大白桶里的工人逐一站起,从桶里翻了出来,带着一片大片的水花走到他面前。 “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骂你,更不应该抢你的对讲机。”工人给齐翌道歉,几个工友虚按着他的肩膀给齐翌赔了不是。 还有人给齐翌郑重道谢。 “没事,救你们也是救我自己。”齐翌对他们摆了摆手,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生死关头,难免着急失去理智。 工人看齐翌真的不在意,也就一边去了。 老池在洞口站着,齐翌有些狼狈的走过去,一张脸又黑又臭,咬牙切齿的问:“抓到冒牌货了吗?” “还在抓,但我估计有点悬,早就跑没影了。”老池说:”不过你放心,暴怒的王支队已经把情况直接报给了总队,接下来这片区域所有监控都会被调取,他跑不远的。” 齐翌重重点头。 “对了,”老池问:“冒牌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到他了?” “嗯。”齐翌说:“防火帘放下来后,他点燃了一箱娃娃,跑的时候被我看到他从最近的那面开了道门的防火帘跑,跑出门还回头看我,我看到他半张脸,跟我一模一样,甚至于脸上都带着一道疤。” “他脸上也有疤?”老池费解:“什么情况?连这种细节都……” “现在看,冒牌货肯定不止一个,他们这段时间都没出现,很可能……” 齐翌说不下去了,难道要他说,他们这段时间没出现,都在自己脸上割了一刀去养伤了?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接着说:“上一个被杀的冒牌货叫老k,我忽然有些在意这代号……老k是什么意思?排序吗?如果是的话,他们是按照二十六字母排的,还是按照扑克牌序号?” “排序……”老池嘴角抽搐:“太夸张了吧?能找出一个两个和你长这么像的都很不容易了,更何况……除非像你之前猜的那样,那不是他们的脸,他们都戴着头套式的人皮面具。” 齐翌额头青筋直跳,小臂和手背上的水泡似乎才反应过来,火辣辣的疼。 他这才有功夫低头去看手上的伤,还好伤得不是很重,但面积很大,细密的水泡看的人背脊发凉。 “应该不是。” 在火光下,那张脸太真实太有质感了。 “什么意思?不是人皮面具?” 齐翌摇了摇头,没有多说:“我也想不通。” 那恐怕不是面具,没有面具能做的那么细腻,即使用上了所谓的纳米技术也不行。 “想不通什么?” 齐翌话刚说完,姬承鹏便迎面走来。 “姬队!” “师父!” 两人同时打招呼,姬承鹏看着齐翌:“怎么不去休息?先去把衣服换了。” “没事,等会就去换。火情控制住了吗?” “还没有,但消防来了,交给他们处理。” 十一点,大火烧了一个小时,终于被扑灭了,齐翌换了衣服,包扎好伤口,正在组织火灾现场勘察。 防火帘虽然差点隔绝了齐翌的生路,却也隔绝了大火,除了几十箱玩偶娃娃被烧成灰烬,车间一角天花板坍塌之外,并没有造成其他的损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厂长跪坐在火场之外,满脸的绝望与茫然,失魂落魄的咕哝道:“我的工厂……我的娃娃……全完了……” 其他人大多是疲惫中带着庆幸,从火场逃生的工人更是满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只是…… 他们还没回过味来,工厂恐怕开不下去了,他们也全都将面临失业。 被烧毁的娃娃,至少要赔偿材料费,人工费和其他成本同样付诸一炬,以及之后必然要停工所造成的巨额损失,足以压垮这个生意不是太好的工厂。 火灾明显是人为纵火造成,即使他们投了保险,也得看具体险种,很多险种可能会拒绝理赔。 很快,姬队把老池等刑警都召过来,众人围成一圈,随后说: “有小齐的‘证词’指引,起火点已经确认,确实是那个装满玩偶的箱子着的火,人造皮革以石油为燃料,烧的很快。” 姬承鹏继续说:“不止如此,那堆玩偶里面还被埋了几瓶便携式氧气瓶,火势向下蔓延,温度升高,氧气瓶炸开,火势瞬间失控。 现场还有几处爆炸痕迹,我跟他们说了,是你炸了灭火器,把火墙炸出缺口后带着几名工人逃生出来的,他们都夸你机智。” 齐翌:…… “腰斩惨案有什么进展吗?” “目前来说没有,”姬承鹏摇头道:“毕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电工,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异常,我建议继续关注着吧。” 略一顿,他继续说:“作案方式目前基本明了,就是利用绳索吊住万清宁,她手脚把她往齿轮那儿拉,让她被齿轮生生磨成两截。 而疑点在于,为什么没人看到那根绳索,监控也没有任何发现。即使是透明的绳子,车间里的光线也不是特别好,也不该完全看不见。” 老池不假思索:“那就是绳子很细呗,而且可能还是透明的。” 齐翌反驳:“从尸体上半身胸腹部的勒痕看,绳索并不是特别细,勒痕约有半厘米。” 姬承鹏继续说道:“绳索的事儿先放一边,说说另一个重点——凶手的作案动机,我们需要明确一点,作案人到底是针对万清宁布下的杀局,还是一定范围内的无差别杀人,不管中招的是谁,只要死在厂里就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私下探讨案子的声音都没有了。 第113章 粪便 小秦开口打破沉默:“无差别杀人,听起来有点可怕,但仔细想想,如果是限定范围的话,其实也很好查,他的动机大概率就是报复,怨恨的对象要么是工厂要么是领导,我们往这个方向筛查就行。” “没错。”姬承鹏赞同:“而且我比较倾向于随机作案,有位牟姓女工提供了一条线索,案发前七八分钟,死者去排气扇那边吹风,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然后就出了事。 她出事的地方,距离她的工位有一定距离,排气扇也是即兴选择的,我认为凶手针对她的可能性不大。” 这番分析有理,齐翌也认同,他提议:“我建议扩大排查范围,重点调查最近行为举止异常的,与老板发生矛盾的和受到不公待遇的工人,必要的时候可以做一次群体性心理测试,帮助摸排凶手范围。” “嗯,心理测试这块交给你,没问题吧?” 齐翌点点头,搞心理咨询他不成,仅仅只是做测试的话问题倒是不大,他手里正好有一些靠谱的量表,电脑上也有spss统计工具。 “那就这么办了。”姬承鹏拍板,继续调兵遣将:“时间还不算太晚,兄弟们抓紧把员工都走访一遍,从领导到最普通的流水工,尽量做到没有遗漏,晕厥住院的工人我也会派人过去看着。 图侦方面,黄绝顶和晓渝联手,对视频做清晰化处理后逐帧研究,发现问题会第一时间汇报。就先这样,还有没有什么补充?” 众人没作声。 姬承鹏起身:“那么散会。” …… 回到火场,齐翌看到厂长跪坐在那儿,两眼空洞,好像得了失心疯。 他也能理解,工厂应该撑不下去了,厂长可能还会欠一屁股债,换个脆弱点的直接上天台了。 齐翌收回目光,走进火场“遗迹”复查,尤其是着火的那箱娃娃。 硕大的箱子已基本被烧毁,里边数百个娃娃烧糊成了一块,成个不规则的炭块黏在底部,齐翌抠了半天才抠下来。 他抱着一大块焦糊糊的饼饼,在地上铺块塑料膜,取出解剖刀,连切带掰,把这堆饼饼一点点的揉碎,洒在塑料膜上。 揉着揉着,他捏到一片不规则的扁平的硬物,触感和娃娃烧融成的残骸不一样,要硬上很多,完全没有弹性,就像是被烧干的土块。 齐翌把它从饼饼上拔下来的时候,这玩意儿断裂成了两截,落下些许渣滓,齐翌捏着的那段也险些碎了。 “嗯?这是……”他把那玩意凑到鼻尖闻了下,闻到股又臭又苦的奇怪味道,脸一下就绿了:“屎?” 他把那颗土块模样的东西丢到薄膜上,齐翌仰头吸了两口带有强烈焦糊味的空气,才缓过来。 闻着不像人类的粪便,有点像狗屎…… 作为法医,他习惯了血腥、腐臭、胃内容物乃至大小便的气味,但只局限于人,动物粪便的味道他不太适应,更没有凑那么近闻过,里面混杂上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刺鼻味道,很上头。 缓过劲来,他再次拈起那块尾指指尖大小的粪便。 形状和犬粪大不一样,不但小很多,而且犬粪应该是球形或者圆柱形的,这个却是扁平状…… 原先水分应该很高,但被大火烘干了,才会变成这样,看着就像一片铁皮。蹿稀了吗?也不像,蹿稀不该就这么一点点。 他忽的灵关一闪:“鸟粪?量上差不多,而且鸟粪的水分也非常大符合这东西的特性……” 齐翌把它放进证物袋,又把黏连在大块残骸上的粪便小心的切割下来,同样放入袋子里收好,打算回去后交给物证鉴定中心做个动物源性检查。 鸟粪怎么会出现在一箱娃娃里头?是冒牌货留下的?冒牌货团伙似乎确实和乌鸦形影不离,它会不会是乌鸦的粪便?” 齐翌觉得他上辈子可能跟乌鸦结仇了,怎么都走不出乌鸦这个怪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继续掰那一大块饼饼样的玩偶残骸。 他又发现一枚浅浅的印记,呈现羽毛模样,已经高度碳化烙印在了残骸上,无法剥离下来,这让他更加坚信,那团粪是乌鸦粪。 “呵,这帮冒牌货倒是把乌鸦玩的出神入化……但没人提看到乌鸦飞进车间,这羽毛和粪便是怎么来的?” “冒牌货这是在挑衅吗?还是留下标记宣示主权?” 齐翌小心的拉起薄膜四角,打了个结,把残骸整个儿放进大塑料袋里,打算带回去再做细致的检查。 纵火需要提前策划,冒牌货断定齐翌会来,血迹可能也是为吸引他注意留下的,所以纵火与腰斩两起案件之间绝对有直接联系,完全可以并案调查。 冒牌货没烧死他,接下来很可能会再次动手。 齐翌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 他在这一大块残骸上耗费了不少时间,他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但车间里人头攒动,市局抽调过来支援的刑警在一个多小时前赶到了现场。 询问调查依然在继续,工人们正在不知疲倦的吃瓜,没几个人离开,要么在接受刑警的例行询问,要么就三五成群聚成小圈摆龙门阵。 闹鬼的说法在其间暗流涌动,齐翌这个在做物证勘察的人都听说了。 齐翌看到老池抱着手,小秦和罗尤勇他们三个缩在角落里摆龙门阵,想过去问问老池调查到什么,就听到老池说道:“幸亏这次老猪猡没玩亲自督案,不然他过来一通瞎指挥,指不定要耽误多少事情,案子搞不好都得被他指挥成悬案。” 王支队和赵局正好从大门口走进来,好巧不巧的听到这句话,齐翌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老池已经死一万次。 王队眼神阴鸷,眼袋抖了抖,脸上宛若刀刻的法令纹下垂,嘴角气得直哆嗦。 “池宇贤!你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老池吓得一激灵,回过头,看到二人脸都白了。 这tm比鬼故事还吓人! 第114章 传言 老池本来就怕王支队,以后可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王队骂完老池就引着赵局离开,只剩下三人风中凌乱。 看见齐翌,老池苦着脸:“完蛋了,老齐,你看我还有救吗?就很后悔,我肯定被老猪猡记恨上了……” “你第一天上班?没救了,等死吧。” 齐翌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甚至还有点想笑,拍拍他的肩膀,岔开话题:“你之前多少也问了些人吧?有没有什么收获?” “没有。”老池还是很丧:“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 “那也要有风有影才行。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都是很八卦的东西。”老池提不起兴致:“有传言说厂长想要潜规则万清宁,有说电工吃软饭,就连说电工和死者只是假结婚,实际上各玩各的都有,简直离谱。” 齐翌把这些谣传统统记下来,接着问:“还有别的吗?” “还有些谣言我觉得跟案子关系可能不是很大。” “噢?”老池觉得关系不大,齐翌就来精神了:“说说看?这些谣言或许很有用。” 老池:??? “有人说,工厂原本是厂长跟他兄弟合伙开的,结果他坑的兄弟跳了楼,独占了厂子,这桩命案就是他兄弟在报复; 还有人说,厂长出轨,他老婆要跟他闹离婚,财产分配闹得凶,他老婆干脆就想毁掉这一切,让厂长一无所有; 又有人说,三年前有人被卷进机器里丢了性命,被老板花钱压下去了,钱也没赔,冤魂不甘心跑出来作案,又拉了个人被机器弄死; 也有人说,这个厂子原先是建在乱葬岗上的,阴气特别重,半夜里总是闹鬼,以前也出过事,但没人重视,尤其厕所,说晚上的厕所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动静传出。” “就这些?” “就这些。” “好像确实跟案子没什么关系。” 老池满脸不爽:“就这些传言,上网随便一搜差不多的版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无外乎是吐槽老板没良心,没道德,诅咒老板家庭不和睦之类的。 至于鬼故事,嘿,我感觉是不是全国的鬼故事都是通用的?要么就是死了人怨气重,鬼魂出来报复,要么就是什么建在乱葬岗上,或者以前是火葬场什么的,而且总是跟厕所或者女生宿舍楼有关。” 他原本最怕鬼,这会儿心情不好,什么都不在乎了。 齐翌还是留了点心思。 这些传言,他稍微重视一点的就是关于死者夫妻以及老板的几条,但说的未免也太夸张了,连假结婚都出来了,有种追不到就诋毁的感觉,完全不顾逻辑是否合理。 至于厂长想潜规则万清宁…… 看厂长绝望的跪在火场边缘的模样,他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就算他要动强甚至要杀人,也不太可能选择在工厂里动手。 分析了一轮,齐翌最终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圈,把“老板闹离婚”这五个字圈起。 这似乎是唯一靠谱的传言,因报复而作案,也附合推演的方向,可以下点功夫查查看。 调查进行到凌晨两点多,老猪猡撑不住了,召(耽)集(误)民(时)警(间)开动员会,动员刑警们加油努力好好干。 空气里还弥漫着焦糊的气味,所有人坐在一起,温度也要比平时高四五度,民警衣服上干了的盐渍地图又重新被汗水打湿。 他们现在的怨念比鬼都重。 看在有许多刑警是从其他支队抽调甚至总队下派下来的份上,他没讲太长时间,十分钟后,老猪猡坐车离开,王支队也松了口气,扯着嗓子喊:“你们这里的负责人呢?让他过来见我。” 厂长终于缓过劲来:“我让他们腾一些宿舍出来,工厂提供被褥垫絮及个人清洁用具,供刑警们休息,希望警官们能尽快破案。” 王支队:“行!大家先休息,明天一早再继续调查。” 这会儿已经很晚,很多刑警都懒得跑,纷纷留下。齐翌也留了下来,进行驻扎式调查。 宿舍条件不可能很好,都是两架上下床的四人间,给的房间也不多,刑警们只能挤一挤。 齐翌和老池、姬承鹏和罗尤勇待一间,室内没有空调,只有个水冷风扇,将就过活。 最近天气着实燥热的很,他们身上都一身汗酸味,房间里待久了感觉整个屋都是臭的,几个人太累了,完全没心思拾掇自己,倒头就睡。 齐翌刚头脑风暴,大脑还很兴奋,打算起来冲个冷水澡。 他起身,走进厕所,试了试水。 他们住的宿舍在七楼,水压有点不给力,花洒喷出的水线不大,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往下落,水管里发出呜呜声,有空气混在水里造成异响。 但这样正好,他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太高压的水线会很难受,不过灼烧感已经淡了很多,过两天换层皮应该就没事了。 最严重的还是右手小臂和手背,被火舌燎了一下,当时就长了细细密密的水泡,现在看已有几片小水泡汇成一大颗了。 脱了衣服,挂起花洒,水线打在他身上还是隐隐作痛,也让他更加清醒。 水管里一直传出呜呜声,齐翌失去耐心,冲掉身上的沐浴露蘸干水穿着衣服出去。 三人都睡死了,齐翌把水泡挑破,草草包扎过,关掉灯,坐在水冷风扇前扒拉头发。 他头发不长,几分钟就干了,他起身蹑手蹑脚的往自己的床走去,老池专门给他留的下铺。 呜呜呜…… 好像是隔壁在用水,又似乎是楼上,水管过风的声音不时钻进齐翌耳朵,太阳穴位置也跟着一跳一跳的疼,还有今天被火撩伤的地方也在火辣辣,他明明困得要死,就是睡不着。 在床上闭着眼睛躺了十分钟,齐翌受不了了,干脆起身,拿了根老池放在小桌上的烟,到阳台上点起,也不抽,就这么捏在指尖,吹着夜风,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工厂。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温度终于降到了33c上下,比体温稍低一点,他吹着风渐渐平静下来。 这片工业园区建在城区边缘的半山腰上,再往东就是一大片层峦叠嶂的未开发山地,夜里蚊子很多,齐翌随手就打死了三只,他多点盘蚊香放脚下。 第115章 噩梦再现 园区规模不大,只有四家工厂,这家娃娃加工厂规模最小,由七年前厂长买下的汽车后桥加工厂改装而成,只有四栋建筑——车间、食堂、宿舍和办公矮楼。建筑之间停了几辆大巴,估计是这家厂的通勤车。 车间占地最大,目测有好几千平方,楼高七米,仅有一层,加工区、检验区、包装区和装卸区都整合在了一起,位于厂子的最东边,出去就是围墙,翻过墙就是大山,估计冒牌货就是一头钻进了大山里。 食堂说是建筑,其实就是个大棚子,四面全空,只有厨房那三十来平米砌了砖墙。 办公楼规模又小又矮,占地百平左右,仅有三层,利用率不太高,只有人事和财务在里面办公,厂长办公室也在里边,和他的休息室集成在一块,位于工厂最南端。 几栋建筑大多都熄了灯,工厂笼罩在夜色中,被深山老林包围着。 月光下,墙外老树摇曳,树冠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乌鸦、麻雀和很多不知名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起,让人不太踏实。 就这环境,难怪有人说工厂原址是乱葬岗,确实很偏僻。 齐翌看着远处群山,愣愣的出神。 忽然,他神情一凛,盯着不远处的大槐树。 乌鸦? 冒牌货的老巢会不会就藏在大山里?等天亮,或许可以提议出动警犬搜山。 不知不觉中,周围安静下来,齐翌吹了十几分钟山风,感觉头没有那么疼了,转身回房间睡觉。 迷糊中他仿佛听见咚咚声,就像隔着层棉被,声音沉闷模糊,隐隐约约的,不等他反应,声音就彻底消失,他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所有人都在逼问他说不说,东西在哪里。 老池一脸狰狞,把他从楼上推下,狞笑着说不肯配合就去死。 失重感让他瞬间惊醒,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差点没撞到床架上,他头顶好像被人劈了一斧头,疼的他脸都白了。 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劲来,他出了一身的汗,床单被浸出一片人形。 齐翌挣扎着下床,手却在碰到床架的时候忽然被电了一下,他猛地收回手。 嗯?又是静电? 齐翌完全清醒了,在宿舍里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其他三个人都睡得异常安详,罗尤勇脸上还挂着笑,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此时天才刚蒙蒙亮,已经到了他的生物钟起床的时间,但他觉得自己状态不大对,从勘察箱里摸了两瓶正气水喝下,又接着睡。 他猜自己之所以头疼,除了睡眠不足外,也可能是中暑了。 八点,齐翌再次睁开眼,感觉好多了,三个室友也陆续醒过来,打了声招呼,排队刷牙洗漱。 老池从上铺下来,坐在齐翌的床边:“奇怪,昨晚居然做噩梦了。” 齐翌上了心:“你梦到什么了?” “记不太清了,我中间好像醒过一次,看到你在喝正气水。我当时也有点头疼,想喊你也给我瓶,看你又躺回去,寻思着算了,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老池居然也在差不多的时间惊醒,这就有点诡异了。 齐翌认真问道:“你好好想想,梦到什么了?” “我记得好像有人围着我,逼问我说不说,东西在哪,还动刀动枪的。我哪知道什么鬼东西在哪,就变身成tiga,把逼问我的人都打死了,发现你也在里面,把我吓了一跳,就醒了,看到你在翻正气水喝。” 罗尤勇刚洗漱完出来,诧异道:“哎?你们居然也做了噩梦?我也梦到了,我正常去上班,结果小秦找我,掐着我的脖子问说不说,接着你们都过来了,把我围在中间,问我东西在哪里。” 大夏天的,两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齐翌问:“然后呢?” “我开始确实很怕,但忽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是在做噩梦,就寻思着,嘿,在我梦里我还能让你们给欺负了,然后就左手御剑术,右手水调割头,把他们全鲨了。” 齐翌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尤勇还真他娘是个人才…… 想到他起来的时候,看到罗尤勇笑得那么灿烂,齐翌忽然觉得他有点变态。 听见他们讨论,姬承鹏叼着牙刷从厕所里出来,含糊的说道:“我也梦到了,池宇贤掐着我脖子逼问东西我在哪儿,我寻思你小子反了天了,让我揍了顿,接着就醒了。” 齐翌:为什么他们都能在梦里反过头来把逼问的家伙胖揍一顿,就只有我被折磨了一宿然后推下楼? 难道我是废物? 重点是为什么他们四个会做类似的梦? 想着想着,他忽然发现三人都看着他:“……干嘛?” “你呢?” “我也是。”齐翌把自己的梦境也复述一遍,但他觉得只有自己被吓醒有点丢人,悄悄改了结局:“我把他们都铐起来关进看守所。” 姬承鹏回洗手间,把嘴里的泡沫漱掉,出来后脸色更严肃了:“我们可能同时被人催眠了。” “催眠?”罗尤勇被吓一跳:“不会吧?催眠这种传说中的……” “没你想象中那么玄乎,只是对潜意识的引导罢了。”齐翌翻开勘察箱:“过来都抽管血,有条件的话再收集一管尿液,老池你回支队,把血和尿送去实验室做个药检。 当然,也可能是一氧化二氮……如果是,恐怕查不出什么来。” 姬承鹏捋起袖管:“血还是要查的,来吧。” 齐翌采了四管血,又让他们各自收集了一点中段尿液,交给老池,他赶回支队送去化验。 做完这些,他们才下楼,三人都试探着问了下周围的人,昨晚有没有做奇怪的梦,都得到了否定回答,只有他们房间中招。 齐翌思路渐渐清晰。 诡影昨晚肯定来了,但它的目标是他,它要的东西在他身上,它没必要问其他人,所以老池他们做梦,只是受他连累,说明诡影不仅不能精细控制梦境内容,也不能精准控制作用范围。 伙夫也坐不住了? 第116章 自杀? 而且,因为是受到他的连累,他们也更容易挣脱梦境,尤其是诡影离开之后,就更放飞自我了。 这么看诡影的催眠能力也没多可怕。 他听到的咚咚声,应该是催眠的一环,而且他上次做噩梦的时候,诡影离他很近…… 等等!起床的时候,他又碰到了静电? 深吸口气,他想:“我大概猜到谜底了,回头问问老池愿不愿意配合我做实验,验证想法……” 仅剩的疑点在于,为什么只有他身上带有大量电荷? …… 广场,刑警们很快到齐,王支队开始布置今天的侦查任务。 总队调派下来的专家们集中开了个小会,汇总了他们收集到的信息,研判分析出几个可行的方向,今天的任务就是针对这些方向进行深入的调查。 老池从支队赶回来,挤到齐翌身边:“东西送到了,实验室的兄弟说结果出来给你电话。” “好。” 王支队正在安排任务,一个穿着深色polo衫的男子慌慌张张的冲过来,远得老远就喊:“警官,警官!不好了!厂长……厂长……” 齐翌心里咯噔一声,他离那个男子最近,他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厂长怎么了?” “厂长……死了。” “什么?” …… 厂长的办公室位于办公楼三层,他把整个楼层都打通了,面积相当大,里面被三个屏风分隔为会客茶室区、办公区、书房和休息区。 一路走到办公区,厂长仰面瘫在老板椅上,脖子上被割开一道伤口,身上的衬衫更是彻底被血浸透,老板椅下聚集了一滩血泊。 现场一片刺目的殷红色,墙上、天花板上和办公桌上,到处都是喷溅状、溅落状血迹。 齐翌带着手套,走到尸体身前,抬手摸摸尸体,又扒开他的眼睛:“死了,但尸体还是温热的……” 老池:“这鬼天气温度比体温都高,就算再过两天尸体也凉不了啊。” 他说的好有道理,齐翌都无言以对。 他继续查看尸体:“尸斑尸僵都还没有形成,死亡时间距今不超过四小时;嘴唇、口腔粘膜与指端末梢色泽苍白,符合失血性休克的特征;尸表有且只有左颈处有一道切创,疑似致命伤,未见约束伤、抵抗伤。” 说着,他绕着办公座椅走了一圈,从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十张照片,走到老板椅旁边蹲下:“死者右手自然下垂,五指松开,地面有把带血的双刃无格直锐器,长约19.3厘米,其中刃长约11.4厘米,刀把长约7.9厘米,刀把处有血指印。” 老池凑近,看看地上的匕首,又看看厂长的手指,再看看尸体脖子:“看起来像是自杀……” 说到一半,他咽下后半句,警觉的改了口:“会不会是为了误导我们,伪装现场……” 齐翌摇头:“死者很可能是自杀……” 老池:???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针对了。 齐翌指着厂长的脖子:“仔细看,切创位于左颈,创底不算深,创口也不算特别长,他下手不算狠,伤创总体来说左浅右深,符合右手持刀自刎的特点,主创口上下有七八条长短、深浅不一的**行切创,大多只有点破皮,应该是心理挣扎阶段的试切创。” 老池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姬承鹏:“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所以选择自杀了吗?” 从厂长夜里的表现看,这个理由说得过去,齐翌他捡起凶器,招呼老池过来搭手,把厂长的衣服给脱了,把他体表无死角的查过一遍,连头顶腋下这些容易被忽略的地方都没放过。 姬承鹏招呼毛宁安开始现场痕检,罗尤勇、小秦等刑警在办公楼里展开走访,尤其是发现厂长死亡的polo衫,要重点问询。 姬承鹏在办公室里四处查看。 除了办公区满是血污之外,其他三个区域都很干净,办公区也看不到搏斗痕迹,这起案子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他杀。 一路往里,姬承鹏很快走进面积最大的休息区,左右扫视一圈,发现里面五脏俱全,床铺衣柜、茶几沙发、电视冰箱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放了台跑步机,一个哑铃架。 齐翌走过来,姬承鹏问:“尸体检查完了?” “嗯,没发现可疑的地方,初步判断,确实是自杀……我对现场血迹完成了取样,又从尸体身上抽了一管血,老池送回去化验了。” 姬承鹏打量他两眼:“难得你没急着赶回去解剖尸体。” “所有痕迹都指向死者自杀,我们没有权利强制解剖……等血检结果出来吧,又或者争取到家属支持。” 姬承鹏嗯一声,跟着一扬下巴:“看他的休息区,你有什么想法?” “这里收拾的很干净很整齐,”齐翌不假思索:“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自我约束力强,生活也很仪式感,喜欢健身,五十多岁的人,身上没有多少赘肉,身材保持的不错。” “这样的人,会自杀吗?” “那要看遭受到的打击有多大。”齐翌说:“另外,从休息区的布置来看,他是奔着长期居住去的,我在外面也听了两耳朵,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吃住都在工厂。” 姬承鹏接话:“他的婚姻很可能真的出现了问题。” 齐翌问:“他老婆来厂里了吗?” “没收到消息,估计还没来。” 齐翌:“建议派两个兄弟去盯着,就位以后再打个电话催促一下,喊她抓紧过来。” “已经在做了。”姬承鹏脸色不自觉的放松,他和齐翌总是能想到一处。 “你觉得直接传唤讯问,还是客气点,让她配合例行调查?” “先礼后兵吧。” “行。” 齐翌走到哑铃架旁,掂了掂上面的哑铃,又打开跑步机电源,液晶屏幕上跳出控制面板,齐翌点开历史成绩,发现这台跑步机记下了两千多公里的距离。 他翻看了下近两个月的记录,齐翌发现厂长每两天至少跑一次,每次都是一公里恒速跑后切换为五公里变速跑,然后再一公里恒速跑。 第117章 老夫少妻 看了一圈,齐翌掏笔记本记录:“判断得没错,他很自律,身体素质也不错,即使是老池也不太可能一刀秒杀他,就算出其不意,脖子上的伤口也会很大。” 姬承鹏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血检没问题的话,基本可以确定他是自杀了。” “没错。”齐翌点头:“可惜了……” 姬承鹏闭上眼,厂长这样自律而又热爱生活的人自杀,确实让人感到惋惜。 收起笔记本,齐翌又拉开衣柜,床头柜、电视柜看了一圈,里面只有生活用品,厂长似乎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虽然把生活区塞进了办公室,和办公区只有一面屏风阻隔,但生活区里一点文件资料都没有,各种办公用品也看不到。 看齐翌都看了一遍,姬承鹏才说:“走吧,到别处看看。” “好。” 回到办公区,毛宁安结束了初步痕检:“外围看到一组足迹,到屏风那里,和撞破现场的员工足迹一致。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痕迹。 他应该是有事来找厂长,结果刚越过屏风就被吓得摔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跑到广场上找我们报信。” “辛苦,”姬承鹏:“这边暂时没事了,去车间帮忙吧,今天要把传送齿轮拆下来,你好好检查一下。嗯,还有线路,市局请来的电工很快就到,到时候你协助他,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好的。”毛宁安把勘察工具装箱,起身就走。 姬承鹏:“齐翌,按王支队的意思,你还是自由行动,我把一组交给你调遣。” 齐翌若有所思,目光一转:“好。” 自从冒牌货、诡影等东西先后出现,王支队就给了他相当的自由调查权,甚至开放了调度一定警力的权限。 尤其在娄岛和曼温妙等名字逐一浮出水面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王支队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石怀仁可能都了解些他未曾掌握的信息,但出于某种原因不能或者说不想告诉他。 似乎误会了什么,姬承鹏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有太大的压力,未来总是你们年轻人的,王支队也是想培养你。你也别觉得自己晋升渠道狭窄,法医出身当上支队长的虽不多,但也有前例,甚至据我所知,咱们区的检察长曾经就是法医,职位调动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齐翌:???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忽然给我画饼? 目送他离开,齐翌决定继续顺着厂长的老婆这条线查下去。 罗尤勇进来:“翌哥,厂长的老婆到了,叫她过来吗?” “嗯,去会客区吧。” 他走到会客区,坐在沙发上等人来。 关于厂长老婆,员工和工人们提供了不少信息,她比厂长小十八九岁,长得很漂亮,非常会打扮,但为人尖酸刻薄,心眼比针尖还小,平时很少来工厂。 听说她还是小三上位,挤走了厂长前妻,离婚后把厂长前妻送进了监狱,罪名是非法集资。 齐翌得出结论:这人不好对付。 十几分钟后,齐翌听到阵哒哒哒的声响,等了两三秒,罗尤勇引着个红衣白裙的女子走进来。 女人妆容精致,指甲上贴了些细细闪闪的东西,对罗尤勇说声谢谢,踏着高跟鞋走到齐翌对面坐下,两条腿左右交错,双手环住膝盖:“警官,你找我?” 这打扮有点意思。 他还闻见一股香水味,齐翌身体下意识的后仰,味道很好闻,但他不喜欢,还不如血腥味让他踏实。 印象里,他父亲尸骸送回来的时候,母亲往尸体上喷了不少香水,还在旁边洒了花瓣,过了一天才送去火化。 “嗯。我带你过去看吧,” 齐翌站起身,带女人进办公区,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女人脸上的笑就完全消失了,她抬手捂着口鼻:“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之前你就听说了吧?你老公死了。” “……”血腥味让她极其不适,优雅维持得特别艰难:“听你们说了,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害?他怎么死的?” 齐翌观察着女人的表情:“初步推测,他是自杀。” “自杀?”女子一愣,神情复杂。 齐翌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追问:“听说你最近在跟他闹离婚?” “嗯,是,”女子点头:“我想让他净身出户,这很难,但背叛婚姻的人就该一无所有,警官你说对吗?” “背叛婚姻?” “出轨,潜规则女下属,在办公室跟人乱搞,这算不算背叛婚姻?” 女子看着鲜血染红的办公桌椅,眼底浮现丝丝惊惧,脸上挂着的嫌弃和厌恶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自杀……哼,别以为用这种方法忏悔,我就会原谅他!” “忏悔?”齐翌有些不解,她为什么会认为厂长是因忏悔而自杀的? 第一次听到自杀两字的时候,她的表情也很奇怪,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最近一次跟你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女子扫了办公区一眼,问:“我们能回刚刚那地方说吗,我实在受不了这里。” 齐翌默默表示他也受不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一共就几个问题,尽快问完尽快结束,就在这边说吧。” “最近一次联系是在昨天下午,他跟我道歉,说他知道错了,想跟我好好过日子,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道歉?因为什么事道歉?” “有几个女工跟我打报告,说他跟工厂的厂花,一个叫万清宁的女工走得很近,我问了几个男工,他们也说万清宁被潜规则了,而且不止万清宁,很多女工都跟他有一腿。” “他承认了?” “他只承认跟别的女工上床,但还是不承认跟万清宁有一腿,我也累了,提出离婚,他干脆家都不回了,一年来一直住在工厂里。” “所以你们分居一年了?” “一年半了,前年十月发的事,十一月他认错道歉,去年一月我提离婚,他就住工厂了。” “之间一直没联系?” “我来工厂找过他两三次,他也不是死不悔改,但就不承认自己和万清宁有染,也不同意开除万清宁,我对他失望透顶,就再也不来了,之后都是电话联系。” “那昨天呢?他跟你认错道歉,也是打电话吗?” 第118章 对手难缠 “他来找我的,他还是不承认自己跟万清宁有关系,但同意开除她,说自己不该为了个外人跟我闹的那么难看。” 齐翌和女子一问一答,语速都很快,女子想尽早离开,问题好像不过脑子就回答了。 罗尤勇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跟万清宁确实是清白的?” “不可能,清白的他为什么死活不肯开除万清宁?”女人眉头倒竖,没好气的说:“他肯定是想把我踢开,跟万清宁结婚,才会这样护着她的名声,这方面他有前科的,他前妻……” 说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讲漏嘴了,哼了一声别过头,脸色不太好看。 齐翌想到她小三上位挤掉原配的传闻,大致猜到了点东西。 女人问:“问题问完了吧?我能走了吗?” “暂时还不行……昨天晚上工厂出了点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啊。”女人恶毒的说:“万清宁死了嘛!活该!这对狗男女,下去做鬼鸳鸯吧!” “你对你老公怨气很大?” “换你老公出轨你怨气不大?” 齐翌:…… 这话他没办法接。 女子继续数落:“他这人色心不改,我不知道原谅他多少回了,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居然想甩掉我跟别人结婚!现在知道道歉,早干什么去了?认个错做过的事情就可以抹掉吗?那还要你们警察干嘛?” 齐翌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嘴里没几句好话,对万清宁各种贬低,提到她就咬牙切齿,硬生生把自己推到极为不利的局面上。 末了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等等……你们不会怀疑万清宁是我杀的吧?” 齐翌:“你确实有作案动机。” “开……开什么玩笑?”女人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两步,又似乎觉得这样显得太过心虚,往前跨回半步:“我承认我恨不得这对狗男女都去死,但我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 她急于自证清白,顾不得再扮小白莲,掏出一把脏心烂肺:“我还这么年轻,让楚殷净身出户,这对狗男女一无所有才是我想做的。到时候我拿了钱,再把工厂转让出去,不比杀了他俩痛快?” 齐翌默默地看着她,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前脚把楚殷前妻送进号子,后脚想让男方净身出户,这是朵食人花。 等她的时候齐翌就上裁判文书网查过了,楚殷前妻确实冤,看得出来被设了套,但是又实实在在的犯了法,到现在还有三年刑期。 “真的,”女人靠近齐翌,拖长了尾音:“你相信我,我真没必要杀人,我……” 齐翌嫌弃的走到桌子另一边,眼神咄咄逼人,说了句作为警察很过分很不客观的话:“楚殷不是傻子,不可能真的净身出户把厂子给你,他死了,你就是最大的受益人。” “那我杀楚殷就是了啊,杀万清宁干什么?”她反应很快,又表现的六神无主:“你刚不是说楚殷是自杀吗?” “直接杀楚殷你的嫌疑太大,而杀万清宁,至少能保证你得不到的那部分万清宁也不会得到。” 女人近乎不假思索:“这是什么逻辑?万清宁死了我嫌疑还不是很大?你刚刚就直接说了,我有一定的嫌疑,因为我有作案动机。” 几次试探,齐翌对她大致有数了,这个对手没法轻易拿下,一时半会间别说击溃她心理防线,让她紧张点都难,他果断退让:“这么说也对,是我唐突了,我向你道歉。” 女人恼怒且委屈:“出命案了你们好好调查啊,什么依据都没有,就因为我是楚殷的老婆,就硬拉着我在现场逼问,楚殷出轨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还是说你们一直都是这么破案的?” 罗尤勇紧张的解释:“很抱歉,我们没有逼问的意思,都是例行调查,希望你理解。”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罗尤勇。 不得不说,她这副模样对罗尤勇这样心肠软的小年轻来说太有杀伤力了,罗尤勇忍不住看向齐翌:“翌哥,你看这……” “这次问询就到这儿吧,感谢你的配合。” 齐翌顺水推舟,结束了这次问话。 罗尤勇在旁边解释:“别误会,带你来这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方便我们整理思路——昨晚我们都没睡好,再加上一晚上时间发生太多事了,思路有些混乱,希望你能理解。” 她哼一声,情绪宣泄的刚刚好,不多不少。 罗尤勇摸了摸后脑勺:“瞧我,居然忘了问你怎么称呼了。” “颜欣晓。” “还有件事,”齐翌进一步试探:“虽然初步判断楚殷是自杀,但毕竟人命关天,你看可不可以做个解剖尸检?” “你们要做就做,问我干嘛?” “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又不是无名尸体,我们不能强制解剖,要提前取得直系亲属的同意。” “那你问他爸妈去,问我干什么?自杀也好他杀也好,都跟我没关系了。” “人死债消,何况他昨天也跟你道过谦了,只是签个名授个权,你看……” 颜欣晓表情复杂:“行吧。” “那你等等。” 齐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知情同意书模板,交给颜欣晓签字。 她仔细看过一遍,刷刷刷写下名字,按上指纹:“上面说,解剖的时候我可以在监控室看?” “可以,但最好不要,那场面比现场刺激多了。” 她脸色又是一白,接着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可以送他尸体去火化?夫妻一场,我送他最后一程。” “到时候会通知你。” “好,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但近期不要出主城区,保持手机畅通,我们可能还会与你联络。” “好。” 目送她离开,齐翌收起知情同意书。 楚殷的血检结果还没出来,这东西只是个试探,没有实际意义,如果楚殷中了迷药,不需要授权他也能直接解剖;而如果楚殷没中迷药,也没有解剖的价值了,不如给人家留个全尸。 罗尤勇经验尚浅,段位不太够,无法理解齐翌和颜欣晓对话的深层含义,他问:“翌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不会相信那个女人说的吧?” 第119章 造梦与静电的谜底 齐翌看看时间,岔开话题:“你去忙吧,我继续在现场待会儿。” 罗尤勇不明就里,但也没多问,留下句自己多小心,便离开了办公室。 摸出手机,齐翌给老池打了个电话:“回来没有?” 齐翌知道老池有战友在物证中心,拜托他在回来的路上顺道过去一趟,借几样东西。 “在路上了,还有三五分钟就到。” “东西带上了吗?” “带着呢。不过你要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别管那么多,你来了就知道了。” 齐翌等了五分钟,老池准时赶到,他左右手各提着个行李箱,背上背着个硕大的背囊,衣服胸口以上的位置都湿了,脖子上还挂着汗。 齐翌带着他走进最里面的休息室,老池把行李箱放倒,背囊放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看起来相当沉。 齐翌把行李箱和背囊打开,他要的东西全在里面了,他宝贝的抚摸着里面的器具,不得不说物证鉴定中心就是个宝藏库。 “困不困?上去,补个回笼觉。” 老池咧着嘴,拉着领口散热:“我谢谢您嘞。要拿我当小白鼠做实验也不是不可以,你至少告诉我是要做什么吧?” “你不想知道早上为什么我们会做同样的梦吗?” 老池果断上床躺好,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肚子上,神态安详。 齐翌带上防毒面具,从行李箱里翻出堆零件组成个仪器,把几个气罐插在仪器上面,给老池待上了面罩。 在此之前,他查了很多资料和论文研究,基本确定以现在的研究水平,要做到催眠和梦境引导需要几种装备,刚好物证中心都有。 面罩中,缓缓释放出由80%的一氧化二氮与20%氧气组成的混合气体,几个呼吸后,老池嘴角缓缓扬起,露出诡异的笑容。 齐翌动作一顿,今早在宿舍,罗尤勇脸上的笑和老池现在的笑很像,看来实验方向没错。 老池看着齐翌,眼珠子不受控制的左右晃了几下,他有些不踏实。 齐翌上前给他戴上眼罩:“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你会很快睡着。” 一氧化二氮作为麻醉气体,虽然无法让人直接丧失意识,但能帮助引导入睡,以及稳固睡眠状态,让人不那么容易警醒,齐翌认为这是催眠造梦的基础。 过了三四分钟,齐翌轻轻拉开老池的眼罩,试探着问:“老池?睡着了吗?” 老池没回应,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他已经睡着了。 齐翌取出一个特制的电磁波发生仪,它能发出100到60mhz的低能电磁波——催眠学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一定频率电磁波能通过影响人的脑电波,进而使人的潜意识处于相对活跃的状态,更容易受到外界刺激的影响。 齐翌不知道能产生影响的波段,但他认为这个频率范围应该够用了,仪器释放出的频率会按照每次涨10hz的幅度,在10分钟内完成从最低到最高再回落到最低的轮回。 紧跟着,齐翌又给老池戴上耳机,里边循环播放着一段音频,用十几种不同的声音问:说不说?东西在哪里?去死吧! 如此过了五六分钟,老池开始讲梦话,他情绪激动,眉头始终拧着。 说的很含糊,齐翌听了半天才勉强挺清楚。 “……你要我说什么?” “滚开!” “我不知道。” 果然,造梦只是开始,梦话才是关键,伙夫想利用这种方式挖到他想要的信息。 又过了两分钟,老池骤然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齐翌忙摘掉他的面罩和耳机,问:“你梦到了什么?” 老池喘着粗气,坐起身:“和早上差不多,你们一群人问我东西在哪里,最后,你们都拿刀要砍我……这就是我们今早做梦的真相吗?” “大概吧。引导梦境的原理并不复杂,本质就是一种催眠手段,并不难猜。”齐翌一面说,一面伸手抓向对讲机模样的仪器:“关键不是引导梦,而是……静电。” 话音刚落,他左手已抓起仪器,什么都没发生。 老池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想问是不是实验失败了,看到齐翌又把仪器放下,右手伸了出去。 噼啪! 齐翌指尖瞬间闪耀起了电火花,就像缩小了很多倍的微型的雷电,从他指尖与掌心打在对讲机上。 老池眼睛都看直了:“我去!这是什么魔法……但为什么只有你右手有静电,左手什么反应都没有?” 齐翌抬手看着自己的掌根。 “四岁那年,我爸跑完长途回来,为了给我补过生日,带我去游乐园玩。” “然后呢?” “我摔断了手,开放性骨折,手腕里埋了颗钛钉,休养了两个月才好。我想就是特定频率的电磁波,让这枚钛钉产生了感应,集聚起了一定数量的电荷,形成电场,所以触碰到金属物品后就会产生静电现象。 还记得高乙恒给我的提示吗?他说打雷的时候,人在被雷劈到之前,身上可能会带有大量的静电,头发都会竖起来。 这种现象的本质就是电荷间的相互吸引,雷云带有极大量的正极或负极电荷,其强大的吸引力,会把物体身上的异极电荷强制吸引到近端,同级电荷排斥到远端,硬生生把原先电极平衡的物体,排斥成了两端带电荷的电磁体。” 老池似懂非懂,初高中的物理知识他早就还给老师了,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齐翌继续说:“但还有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我身上第一次带电的时候,电荷多得夸张,头发都竖起来了,如果这也是电磁波造成的,那么那电磁波的频率必然会高到严重影响周围电场的程度,所以那一次肯定不是电磁波造成的静电; 另一个是,我有好几次身上带电,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状态,算上今天凌晨一共只做过两次噩梦而已,电磁波恐怕只是原因之一,引导我做噩梦也只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老池觉得自己又在听天书了,齐翌每句话他都听得很明白,连在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第120章 两面性 “这两天我们再去看看高乙恒吧。”齐翌活动着右手:“他坚持到现在,已经创造了好几个医学奇迹,他之所以一直硬撑着,很可能就是为了等我的答案。” “我跟你一起?” 高乙恒对答案这么执着,他总觉得这个人可能别有用心。 “好。” 做完试验,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两人到楼下领了盒饭,齐翌和他一组的刑警们围成一个圈,听他们汇报工作。 老池闷闷的吃饭,他可能是个假的组长。 刑警们收集到的信息很多且琐碎,大多数都不太重要,只有几条信息引起齐翌重视。 “楚殷很好色,工厂里基本上有点姿色的女工,都或多或少收到过他的暗示甚至明示,有的时候他甚至会直接动手。” “动手?”老池饭也不吃了,抬头说:“这是犯罪啊。” “没到那一步,”小秦摇头:“他很会察言观色,最开始只是装作不经意间的触碰,试探反应,一步步升级,最后威逼利诱。 他也很谨慎,一旦认为对方不会轻易就范,甚至可能会报警,他就立刻收手,果断道歉,该赔偿的赔偿,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没出过事。” 齐翌插了一嘴:“员工都知道了,还没出过事?这么多人,就没哪一个正义感稍微强点的报警吗?” “报过,一个女工的丈夫报的,”小秦说:“我查过了,确实有接出警记录,女工指控他把手伸进人裙子下面,但因为没有证据,最后不了了之,他给了点钱揭过去了,然后被他老婆反手以敲诈勒索报了案。” 老池义愤填膺:“我日,这妈卖批的还是人吗?最后结果呢?” “女工夫妻无罪。”小秦扒拉了两口饭:“他们没有主动提要钱,楚殷夫妇提供的证据也显示他们只是要说法,是楚殷夫妇主动给钱达成和解的,还欺负他们不懂法律签了份有坑的和解书,但和解书只是孤证,所以最终审判长没采纳。具体的你们可以直接搜判决书。” “好。”齐翌抬起筷子指着他的盒饭,觉得这个动作不太礼貌,又收回手:“晚上给你加鸡腿。” “谢谢翌哥!”小秦应一声。 老池不干了:“怎么只有他有?我们的呢?” 齐翌头也不抬:“自己买。别打岔,小秦继续说。” “还有条关于万清宁的,楚殷对万清宁特别感兴趣,但万清宁一直没依他,听说他明里暗里的追求万青宁,直到颜欣晓和他闹翻。” “有证据吗?” “没有,万清宁的老公一直否认,说没有这回事,还说如果楚殷真的对万清宁有意思,他早带着万清宁辞职了,附近工厂那么多,万清宁是熟练工,他有高级电工证,不愁找不到厂子上班。” 齐翌点了点头,逻辑没问题,不过稳妥起见,他还是把盒饭放下,用笔记本把这事记了下来。 小秦继续说:“不过除了好色这点惹人嫌之外,楚殷总体口碑还是挺好的,工人各方面福利都有保障,很少加班,赶工的时候加班费和额外的计件提成也给的到位,很多工人甚至有比较强烈的加班意愿。 哦,最典型的,20年那会儿,厂子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停工了几个月,他卖了四套房子给工人发工资,安排货车买菜和口罩等物资挨家挨户给员工送,不住宿舍的还额外给一笔房补,这年头很少能看到这么有良心的老板了,更难相信这样的人居然会伟卸女工。” “人都有两面性。”齐翌把这条信息也记下:“你晚上加的鸡腿改成烧鸡。” 小秦笑得很灿烂:“谢谢老板,祝老板约炮成功。” 齐翌指了指自己执法记录仪。 重新端起盒饭,齐翌环视刑警一圈:“还有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我安排下午任务。” …… 哗哗哗…… 伴随着水流的冲击声,老池畅快的打了个哆嗦,扭头看向跟他隔了一个便池的齐翌:“有个问题我憋了蛮久……你说为什么快尿完的时候都会抖一下?” 齐翌表示不想理他,并下意识的微微侧身。 两人走出厕所,老池余光捕捉到一抹快速移动的影子,不由立刻抬头,看着办公矮楼三层。 齐翌:“怎么了?” “这个位置,是楚殷的办公区吧?”老池抬手指着窗户:“刚刚我好像看到里面有道影子晃过去……现在还有人在上面勘察?” 齐翌脸色骤变,冲向办公楼,老池连忙跟上,一边跑还一边取出对讲机:“一组民警注意,一组民警注意!立刻封锁办公楼,收到回复!” “收到!” “收到!” 老池摸出枪,紧紧跟在齐翌身后。 刚跑到三楼,齐翌就看到原本紧闭的木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恶臭味,慢下脚步取出枪,小心奕奕的继续往里走。 走到门口,齐翌把房门完全推开。 办公室的地面上,有一大片乱七八糟的点状绿色污渍,形状像是足迹,但没有任何纹路,而且太小了,仅有三指大。 恶臭就是从这些绿色污渍上散发出来的,而且齐翌看着这些污渍非常眼熟,好像在风安的民宿里见到过。 “这是……腐尸液?”齐翌开启执法记录仪,穿戴好手套鞋套,越过完好的警戒线走进办公室,取出棉签蘸了点污渍凑在鼻子面前嗅嗅。 他基本确定,这些污渍是由高度腐败霉变的血液及组织液混合而成的尸水。 老池的脸色很难看:“风安的那头诡影跑这里来了?” “不知道,而且它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只有办公室里有尸水?” 齐翌站起身端着枪,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 他越过会客区、书房,刚走进办公区,一道黄澄澄的影子突然从办公桌底下冲出来,跑向窗户。 砰!砰! 老池和齐翌先后开枪,他们都很确定自己打中了目标,但那身影只是打个趔趄,在地上打了个滚,接着手脚并用,以更快的速度蹿到窗边,撞破玻璃翻了出去。 “什么鬼?”老池看着手上的枪,脸上惊疑不定:“连枪都不怕?这怎么可能?” 第121章 魑魅魍魉 齐翌跑到窗边,太阳底下,一个金灿灿的影子迅速蹿向工厂边缘的栅栏墙,它背上破了两个小洞,绿油油的柏油样液体从里面漏出来,把背上的金黄外壳都染斑驳了。 一队刑警在后面追,却根本追不上,罗尤勇开了两枪,那小鬼看起来不太灵活,但速度太快,两枪都打空了,齐翌眼睁睁看它翻过墙钻进树林里。 “怎么回事?”王支队在对讲机里问:“外面怎么乱糟糟的?谁开枪了?” “诡影又出现了。”齐翌气息未定,胸膛微微起伏着,声音却很平稳。 “你在哪?” “楚殷办公室。” “我马上过来。” 齐翌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见诡影,没想到这玩意儿是金黄色的。 “不对,它和我之前见过的诡影不同。”齐翌握紧拳头。 它的脸上好像覆了好几层透明薄膜,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绝对不是毛茸茸的,也并非没有五官。 最关键的是,它速度依然很快,但动作僵硬死板,远没有他遇到那几只灵活。 “看上去,倒是跟你之前描述的很像。” 老池指了指自己:“我?” “就你在民宿里看到的诡影。”齐翌说:“而且……只看身影不看脸,这诡影跟我们找到的两坛‘小鬼’特别像。” 老池脑筋转得飞快,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偏偏又想不到,干脆放弃思考,直接问:“这意味着什么?” 齐翌:“印证了之前的猜测,伙夫用某种方法,仿造小鬼的模样制造出了诡影,用来散播迷信,让小鬼的说法深入人心,从而巩固拓宽市场,同时,也能借助诡影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科技发展到这种水平了吗?居然足以造出这种玩意儿? 还有,你之前提的外骨骼假说,我特地问了国防科大的朋友,他很明确的告诉我,虽然这玩意儿确实已经研发出来,在试点装配了,但因为重量、灵活度、续航等种种原因,目前还不具备正儿八经的实战价值,我不认为伙夫掌握的科技水平能超过我们军方。 即使不是外骨骼,只是一层盔甲,足以挡住螺丝刀刺激爆出火星子的盔甲对猴子也太重太沉,一定会严重影响它的灵活性。” 这个问题齐翌也答不上来。 而且他心里还有点纳闷,老池看着憨憨傻傻的,怎么认识的人一个比一个屌? 身后的脚步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他回过身,王支队已经到了,他盯着地上的一摊摊污渍。 “怎么回事?这些散发恶臭的足迹样污渍是什么东西?” “尸水。” 王支队:??? 齐翌将情况报告给王支队,王支队脸色紧绷着:“呵,一桩腰斩杀人案,居然把各路魑魅魍魉都引出来了!” 齐翌看向被撞碎的窗户:“我不介意做一回钟馗。” 王支队对他表现很满意:“我把二组警力也交给你调度,务必尽快把案子侦破,有把握吗?” 齐翌摇头,老实说道:“没有,只能尽力而为。” 工厂的案子本就复杂,又牵扯到诡影,更是难上加难。 王支队拍了拍齐翌的肩膀:“有这句话就够了,需要什么尽管说,支队全力配合你。” “好的。”齐翌面对现场:“那么……开始调查之前,我要借个人。” “老毛?” “嗯。” …… 毛宁安来的很快,还带着他的小徒弟。他似乎很看重这个小伙子,抓住一切机会培养。 来到齐翌面前,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领导,有什么指示?” “说笑了毛主任。”齐翌摆摆手:“那小鬼可能在找东西,我不确定东西它有没有带走,我想重新翻一遍它重点找过的地方,分析它在找什么。” 毛宁安眉头紧蹙:“难度有点大,我尽力。唉,可惜了,这个楚殷怎么就不知道在自己办公室里装个监控呢?” 老池:“换你你会搞个监控天天盯着自己拍吗?反正我是不会。” 齐翌:“我会。” “你是正常人吗?” 齐翌默认了。 所有人一齐走进休息区,这儿足迹同样密集,比会客区要多得多,和书房接近,仅次于办公区,是诡影的翻找重点。 齐翌最先来到衣柜前,柜门大开着,衣服上粘带着尸水,柜门上附着大量没有纹路的绿色手印: “这么大量的手印足迹,如果是它手脚粘带腐尸液,早就被蹭干净了,所以只可能是它在不断分泌尸水……” 环视办公区一圈,他继续说:“而且除了办公区它被打翻了一个跟头后留下的那滩腐尸液外,剩下的痕迹不是手印就是足迹……有且只有手脚分泌尸水么?怎么有种汗手汗脚的感觉?” 老池被齐翌说的心里发毛:“越讲越玄乎了,是不是这么回事哦?” 齐翌没理老池,自问自答:“这些问题都有办法解释,比如诡影手脚上都安装有开关,可以把体内的腐尸液释放出来。” 老池:“我就说嘛,这几个月下来,所谓的灵异事件我们遭遇的太多了,但都有办法解释,只是人在后面搞鬼而已。” “问题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刻意留下这些痕迹?吓唬人么?可他们应该清楚,已经被看破的同风格的手法,已经吓不了人了。” “……”老池心里骂齐翌在放屁,他就怕得要死。 齐翌走到床边。 床头柜上也满是绿色的手印,散发着阵阵恶臭。 他拉开抽屉。 所有被翻过的东西都很凌乱,诡影似乎很慌张,又或者它没法作出精细化的翻找、叠放的动作。齐翌一边把柜子里的东西大致整理一遍,一边想:“它到底在翻什么?” 抽屉也没有发现异常,齐翌跪在地上,弯下腰观察床底。 “床底居然也没放过,它认为床下有夹层吗?” 站起声,齐翌看着裤腿上沾染的腐尸液,有些心疼,这条裤子又不能要了。 招呼老池过来把床垫抬起,几个面都仔仔细细摸索过一遍之后,齐翌让他把床垫搬到楼下去——办公室整个都要翻一遍,已经没地方放这东西了。 正在这时,毛宁安似乎发现了什么,喊了一声:“齐翌,池宇贤!你们过来一下。” 第122章 夹层 毛宁安带着小徒弟蹲在跑步机旁。 齐翌和老池走过去,看到机器下面压着的泡沫棉垫上有大量的手印,诡影好像想把跑步机挪开,但力气不够失败了。 绕着跑步机走了一圈,毛宁安和小徒弟正在商量着要怎么把跑步机挪开而不破坏痕迹,老池伸手拦住他们:“我来!” 他蹲下身,两手抓住跑台两边,嘿了声,把百多斤的跑步机直接抬起扛在肩膀,走到床铺原先的位置上,轻轻放下。 几人看得眼皮直跳。 毛宁安蹲下:“泡沫棉垫上被跑步机的支撑腿压出了深深地凹痕,痕迹重重叠叠,应该是频繁搬动留下的痕迹。” 齐翌小心抬起泡沫棉垫,腐尸液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方形的垫子轮廓,灰尘被堆叠出了好几条细线,中间还有块砖,与周围的木地板存在些许色差。 齐翌用相机拍照,毛宁安随手接过他的螺丝刀在那块地砖上叩了几下,敲敲周围的地板,两者的音色完全不同。 “有夹层!” 有夹层在他们意料之中,但发现夹层真的存在时仍有些诧异,觉得这家工厂还有楚殷恐怕都藏着不少秘密。 砖缝确实比周围要大且深,放在跑步机下面藏着,真够隐秘的。砖缝虽然宽,但周围并没有仍和撬痕和缺口,说明不需要撬,可能有机关。 毛宁安伸出手,试着在地钻上按一下,结果居然真的按下去了,他一放手,地砖便弹起两厘米高。 他后退半步,齐翌上前握着地砖两边想要将之提起。 他试了下没有提起来,加大力量才成功,发现这根本不是木地砖,而是一面被喷成了地砖模样的盒子。 齐翌心跳微微加速,他招了招手,老池很有默契的过来守在他旁边。 他把盒子放到地上,手指摸索片刻,在侧面按一下。 “啪嗒!” 盒子里的机簧弹开,盖子被自动顶起,里面有本薄薄的灰蓝色口袋笔记本。 “这是……”取出笔记本翻看两眼,上边写了各种各样的数字,大多都是6或者8结尾的四位数,偶尔也会跳出一两个五位数出来。 “这是什么?账本吗?还是密码?” 齐翌快速的翻看着笔迹,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时,他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乓啷! 砰!砰! 他身前的窗户忽然破裂,两道黑黢黢的影子一左一右撞破窗玻璃进来,但它们尚未落地,就被老池飞腿踹中,两只小鬼比来时更快几倍的速度倒飞回去。 齐翌和毛宁安跑到窗户边,只见两道似猴似狗的影子在半空之中滑翔,它们张开四肢,手脚间有翼状不明物体,借着风落到了工厂的栅栏墙之外,闪进树林里不见了。 老池目瞪口呆:“卧槽,这这这……这是翼装飞行?诡影居然会滑翔?” 齐翌眯着眼睛。 浑身漆黑宛若黑铁,脸上长满了长毛,只能看到嘴,很灵活,机动性也很强,这才是他印象中的诡影。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它们难得在白天露面,本是擒拿下诡影的大好时机,可惜到嘴的鸭子还是飞走了。” 老池:“事发突然,身子比脚快……而且我确实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会飞。” “没事。不怪你。诡影身上很可能藏有致命性武器,面对它们还是安全为主,你做的很好。” 齐翌摸着脸上的伤疤,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的大火,还是再次看到诡影,脸上的疤痕隐隐作痛。 他摘下执法记录仪,停止拍摄,回放视频:“不过我们运气不错,镜头拍到了一些画面。” 事情发生的太快,其他几个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都围过来看,齐翌把记录仪交给他们,重新翻开笔记本看了起来。 本子写了五十二页,每页记了两列,齐翌一数一乘,发现共计有两万四千多个数字,如果这些数字代表着金额的话,粗略估算,总金额起码要上亿。 “这些数字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账本?感觉不太对劲,单纯记录金额,没有其他任何信息的账本,对伙夫而言毫无意义,他犯不着冒险派出诡影来寻找甚至于抢夺。 所以是密码?也不太对,这些数字重复率太高,而且基本全都是类似8、6、9结尾的吉利数字,这样的密码根本起不到加密传信的作用。 或许可以换个思路想想,楚殷为什么会跟伙夫诡影扯上关系?伙夫又为什么会看中这本本子?” 齐翌思绪绞成了一团乱麻,根本想不出这些数字的含义,看久了本子上的数字一个个的跳了出来,上下乱转。 “啪。” 齐翌把本子合上,塞到老池怀里:“这东西你贴身收好,多拍点照片备份。” “明白……” 齐翌又抱起盒子,仔仔细细的摸索起来。 盒子内底与四壁不那么严丝合缝,位置稍高,边缘也并不光滑,有两处微小的豁口,仔细看能隐约看见周边布着细密的划痕。 盒子里好像还有夹层。 齐翌从勘查箱里拿起镊子,小心地撬开这层金属,底下是一沓金属卡,卡上被挖出一个个隐隐含有某种规律的小洞。 “双重保险?”老池伸过头:“我怎么觉得这些金属卡好像很眼熟?” “眼熟?”被他一说,齐翌也有了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这玩意儿不会是解密卡吧?” “解……解密卡?” “对啊,真的很像。”老池说:“就是小时候看的那种冒险侦探小说,有的谜题就要用到各种各样的解密卡。” 齐翌读书时也看过这种书,他取出一张铜卡,放在笔记本上,卡纸的小孔中果然对应着一个个数字,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把小孔圈起的数字写下来。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密码吗?”老池有些兴奋的问。 “不知道,”齐翌举起卡纸,看看铜卡四角的花纹,又把剩下八张铜卡取出,逐一对比,发现每张铜卡四角的花纹都大不相同,卡上小孔的数量和分布也有极大差异:“一共九张解密卡,说不定还要破解开铜卡和书页的对应关系,才能得到真正的密码。” 说着他又疑惑起来:“先不论加密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楚殷一个普普通通的厂长,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弄一套这么复杂的密码?这家伙难不成是个特工?” 第123章 回归 看着乱七八糟的办公室,再透过窗户看到外边烈日下来回奔走的刑警,被封锁的车间,齐翌头很疼,但心底深处却藏着丝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 好久没感觉到这么棘手了。 越棘手他越兴奋,兴奋到极致就是癫狂,到了那一步连老池都怕他。 太阳穴跳动之时,齐翌快速把案情过了一遍,万清宁被腰斩、装卸车间纵火、楚殷自杀、办公室遭窃,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内发生了好些大事,说明幕后之人已经急了,一连串的密集出手,虽给警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却也证明幕后之人已快乱了方寸。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boss,都不会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在这片大地上如此挑衅警方,上一个胆敢在边上叫嚣挑衅的憨憨叫诺卡,伙夫再牛也牛不过他,而他如今连骨灰都不知在哪。 “冒牌货和诡影都急了,还有想要强行带走他的曼温妙……究竟是谁让他们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压力?boss吗?还是他们彼此?都在担心我被对方得到?” 齐翌已经懒得想他们究竟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了,他只抓住最关键的一点——争夺他,是这帮人不可调和的矛盾。 钓鱼已经宣告失败,既然如此,不如把水搅浑,撕破他们维持的平衡,让他们狗咬狗。 齐翌让老池把跑步机搬回去,毛宁安看了回放,越发觉得这个案子扑朔迷离。 齐翌接过记录仪重新别回肩膀上,说道:“等回支队,我们再一起研究一下,这个工厂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毛宁安听出他话里有话:“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重心回到腰斩案本身,至于诡影……它盯上楚殷肯定是有原因的,楚殷最大的价值就是这家工厂,我会报告王支队,让他分出部分人手,把工厂历年来的合作协议与出货单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齐翌不想在诡影身上浪费过多精力,给出思路后就转移了话题:“上午你在车间有没有什么发现?” 毛宁安:“在传动齿轮上发现了些划痕,钢臂上有大量的血迹,基本印证了你的猜测,吊起万清宁的绳索以齿轮提供拉力,斩断万清宁后机簧弹开,借齿轮传导过来的力沿钢臂滑动,落到装卸车间。” “电路呢?” “电路确实被人改了,和办公楼的线路连到了一块,闸门也在那边,但作案人动作很干净,我没发现太多线索。”毛宁安说:“工厂共有三名电工,都有作案能力,而且除了万清宁的老公以外,其他两人昨晚都不在车间,具备作案条件。” “监控?”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问问大黄,不过我觉得别抱太大期望,我仔细看过,工厂只有大门和车间里有摄像头,密度还很低,估计拍不到多少有价值的画面。” 齐翌给黄绝顶打了电话,问他图侦结果,得知只能确定传送齿轮是在万清宁被吊起前两三秒钟开始运转的。 “凶手至少有两人,一人盯着现场,另一人操纵开关。”齐翌得出结论,招呼毛宁安等人跟他离开:“贴上封条,我们下去看看。” …… 车间里的刑警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人挂着汗水对现场进行细致勘验,其他人在宿舍楼对员工展开例行询问,收集信息。 王支队和姬承鹏站在楼下,嘴上叼着烟,不知道在聊什么,看到齐翌过来,很有默契结束了话题。 姬承鹏率先开口:“你来的正好,我们刚刚得到一条线索,你帮忙参谋一下。” 他俩又不是老池,哪里需要齐翌帮忙参谋?只是随便扯个幌子把刚才的事情揭过。 齐翌像是没有察觉,顺着话题问:“什么线索?” “万清宁的老公好赌,这些年输了不少钱,林林总总可能有三十多万,积蓄和他自己工资基本都输进去了,整个家全靠万清宁撑着,包括娃儿的学费。”姬承鹏深吸了一口烟:“他甚至打过万清宁工资的主意,两夫妻吵过好几回。” 这条线索还真引起了齐翌的重视:“有这种事?谁提供的线索?” “知道这事的人不多,这对夫妻很在意外人的眼光,隐藏的很好。”姬承鹏说:“线索是门卫大爷提供的,他和这个电工是赌友,在牌桌下的关系也还不错,犹豫了很久才跟我们说。” “很在意外人的眼光,却对万清宁被潜规则的流言蜚语熟视无睹……是清者自清,还是不得不得不承受?” 姬承鹏微愣,这是他之前没细想过的方向。 还是王支队出来解围:“诡影出现在厂长办公室里的事,查清楚了?” “找到诡影的目标了,但被加了密,破解需要时间。我不擅长密码学,需要专家支援。” “我会安排。你还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归案子本身,见见电工,了解一下万清宁。” 不想被冒牌货和诡影牵着鼻子走,就只能排除干扰回到原点。 职工宿舍,齐翌和老池并肩而坐,电工坐在他们对面,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这个男人又激动又委屈,语无伦次的挥舞着手臂:“你们成天围着我转干嘛啊?去追查凶手啊!去破案啊!我老婆死的这么惨,这么不明不白…… 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抓紧破案吧!我不想我老婆死不瞑目!” 齐翌竖起巴掌打断他:“你冷静一下,我们这次找你的目的和之前不同,主要是想深入的了解万清宁。” “关于我老婆的一切我也都跟你们说了,你……” “我们又有了一些新的发现,需要你配合调查。”齐翌再次打断他:“这很重要,关系到确认嫌疑人的身份,请你配合。” 电工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半晌才勉强平复下来,吊着三角眼:“你说。” “怎么称呼?” “贾经纬。” “你跟你老婆是怎么认识的?” “家里人介绍的。她跟我是同乡,就隔壁村,舅妈说她长得好,家里条件也不错,就约着吃了个饭,相中了。” 第124章 挖掘 “相亲?”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 “她条件这么好,怎么会跟你相亲?” 贾经纬气得够呛,拍桌子瞪着齐翌:“你什么意思?我配不上她吗?我一个高级电工上哪都吃香,一个月万把两万块轻轻松松的,我哪里配不上她?” 齐翌上了心,这男人在这方面自尊心极强,电工又很吃香,他却留在这家工厂。 不过现在还不适合太过激化他的情绪,齐翌换了种说法:“你理解错了。你们条件都不差,按理不用相亲也能找到对象。” 贾经纬脸色稍缓,老池则一脸八卦的接过话头:“你们怎么成的?” “缘分天注定,我找人算过,我俩明理相辅相成,也有共同的话题。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 贾经纬顾左右而言他。 随着老池唠家常式的深入套话,齐翌确定这对夫妻都存在一定的性格缺陷——贾经纬大男子主义,自负刚愎,听不进别人的话;万清宁很负能量,成天埋怨,仿佛全世界都欠她。 齐翌问:“你们在这个厂里工作多久了?” “两年左右,原先我们在的厂垮了,没撑过去,听说这个厂的老板能处,我们就过来了,怎么了?” 时间能对得上,楚殷和他老婆的冷战持续了一年半,可能万清宁刚进厂不久,楚殷就纠缠上了。 齐翌决定稍稍刺激下贾经纬:“听说厂长对你媳妇有意思?” 贾经纬果然又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也信他们乱扯?没影的事儿!就几个老娘们儿看不惯我老婆长的好看,成天在那儿嚼舌根,说的跟真的似的,都没影的事儿!我老婆清清白白,跟楚殷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走?”齐翌追问:“这种事流传的广了对你俩名声都不好,你们夫妻俩一个电工一个熟工,随便哪个厂子都能进,为什么要留下来?” “我们凭什么要走?”贾经纬急的直拍桌子,拍的砰砰响:“我们又没犯错误,有毛病的是他们,我俩凭什么要走?这不成怕了他们吗?我们还在就能传的这么难听,天知道我们走了他们会说什么?” 这话乍一听似乎也有点道理。 齐翌更进一步:“但楚殷的老婆说,楚殷因为万清宁跟她闹掰了,他们正在打冷战要离婚。” “放屁!”贾经纬更激动了:“你听颜欣晓那骚娘们儿胡扯!她就是看我老婆漂亮感受到了威胁,非要想方设法挤兑走我们,老子就不遂了她的愿!老子非不走,她要无缘无故开除我们俩公婆,老子就告劳动仲裁去!” 他居然知道老板娘的名字,颜欣晓压根不关心生产,很少来工厂,很多工人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更不知道她的名字。 贾经纬是第一个喊出她名字的。 “那楚殷为什么要为了她跟自己媳妇闹这么僵?” “你什么意思?”贾经纬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那帮老娘们儿也就算了,你们警察也要这么侮辱我媳妇吗?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死了都不能安生?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觉得楚殷跟我老婆有关系?” 老池适时灭火:“我们没有侮辱你妻子的意思,我们也相信万清宁绝对干干净净,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老婆被楚殷骚扰的不厌其烦?” 听到老池这话,贾经纬喘着粗气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池看向齐翌,齐翌干脆的接过话:“我们只是想问,有没有可能是楚殷因为始终无法得手,加上他老婆逼迫太过,最终恼羞成怒,害了万清宁?” “你说什么?”贾经纬猛地站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惊怒交加道:“他怎么敢的?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只是出于动机方面的推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刚刚的问题非常关键,我们理解并尊重你想维护亡妻名誉,但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事实,才好基于事实去客观推测,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 贾经纬握紧了拳头,气的浑身发颤,嘴里不断喃喃着“他怎么敢”,“这个混蛋”。 这样的表现,其实已经能说明事了。 老池掏出烟递给贾经纬:“兄弟,抽根烟冷静下。” 贾经纬盯着烟过了三四秒,才伸出颤抖的手接过烟,用力地咬着烟屁,任由老池帮他把烟点上。 老池好悬没忍住给这个抽霸王烟的家伙一巴掌,居然挡都不挡一下。 一阵吞云吐雾,贾经纬发着颤说道:“那混蛋确实追求过我老婆,我还跟老婆大吵了一架。我以为他早就放弃了,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妈卖批!这个狗日的崽嘴!” 老池问:“你跟你老婆感情好吗?” “当然啊!我老婆虽然喜欢唠叨抱怨,但还算得上漂亮贤惠。 可惜就是太有主见了,女人有那么多想法干什么,听男人把持方向就好。因为这个,我们吵过几次,我还是顺着她。” 齐翌猜是因为他把钱都输光了,不得不依靠万清宁的工资过活,气势上矮一头。 贾经纬啐了一嘴:“女人太漂亮是福气也是祸事,上上家工厂就是老板……” 说一半,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闭上嘴巴,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楚殷那崽嘴死的早!便宜他了!让老子知道他居然敢一直惦记着清宁,老子吉尔给他打断!” 满嘴的脏话掩饰不住他的心虚,齐翌死死的盯着他双眼,意识到这家伙不辞职,必然有更深层的原因,可能是有把柄被楚殷掌握着,又或者因为某些原因,离不开楚殷。 现在还不到拿出审讯那一套对付他的时候,齐翌主动退让,挪开了目光,转移话题:“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楚殷追你媳妇,还有个人也有作案动机。” “谁?”问完他就想到了答案,脱口而出:“颜欣晓?妈卖批!肯定是她!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就对我老婆下手,妈的,老子……” “你先别激动,只是种可能,目前没有任何依据。”齐翌不知不觉中掌握住了主动权,引导道:“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这个人?也好做个参考,方便我们判断。” “可以!这女人老子熟得很!” “嗯?” 第125章 崩溃 理智被压到谷底,贾经纬咬牙切齿:“她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你们别看她柔柔弱弱,其实这娘们心狠手辣,她真有可能对清宁动手!” “你跟颜欣晓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对她成见这么大?” “就是她装修房子的时候帮她布置过电路,收钱的,排线的时候呃,她就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嗯,很喜欢指手画脚这样。 嗯,还有工钱,嗯,她觉得我是工厂员工,给过工资了,嗯,帮她布置电路算是份内的工作,不该给钱,最多算我加班,嗯……让楚殷给我点加班费这个样子。” 齐翌发现贾经纬一紧张就喜欢说“嗯”,一种比较常见的口癖。 这家伙在撒谎,说的断断续续,而且越说越顺,感觉像是临时编的。 齐翌表现得愈发尖锐:“真的吗?我感觉你在撒谎。” 贾经纬脖子瞬间粗了一圈,血液都涌上脸部:“我儿豁你!我就是帮她干私活的时候跟她打的交道,觉得她一胎神,难处的很!” 齐翌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开口:“是吗?那我问问。” 说着,他把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手指头摁住一个号码,向老池借来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键入。 贾经纬下意识的看了两眼号码,眼睛就挪不开了,喉头翻滚,脸上不断冒出冷汗。 他认出了这个号码。 齐翌嗯下了拨号图表,手机嘟了一声。 “喂?哪位?”夹子音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贾经纬猛地伸手抢过手机,直接挂断。 老池和齐翌冷眼看着他。 齐翌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贾经纬彻底失了分寸,手足无措:“不……嗯,不用打电话,嗯,我我,我承认我撒了点小慌,我我我……嗯,我承认,我承认……” 贾经纬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急的额头青筋乱跳。 人越着急就会越卡壳,齐翌故意添了把火:“你急什么?” “我没有……嗯,天气太热了。” 齐翌敲着笔记本:“要不要打个草稿?” 他冷汗流的更厉害了。 “贾经纬,你的表现让我们觉得很可疑啊,难不成你和颜欣晓干了些违法乱纪的事?” “我没有!都是她……”贾经纬本能的甩锅,又意识到这话不对,忙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然后捂着嘴惨叫起来。 他咬的很重,有血丝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齐翌身子前倾:“什么事让你这么慌张?让我看看,咬伤没有。” “唔唔唔……”贾经纬疼的眼角都溢出了泪水,口音含糊的说:“没事,我就是太激动惹……” 齐翌猛地黑下脸,巴掌用力拍在桌上:“给我老实点!如实交代!自己犯了什么事,说!” “我我我,我没有!”贾经纬仍在狡辩:“是颜欣晓!嗯,对,就是她!嗯,她让我帮忙收集楚殷出轨的证据,嗯,最好再诱骗他转移财产,嗯,她想让楚殷净身出户,嗯,事成之后分我五十万。对,就是这样,嗯……” “就这?” “就这!”他松开手,弯下腰抓过垃圾桶吐了口血唾沫,趁机缓口气,再直起身时额头依然在冒汗,但没抖了。 齐翌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他变得非常谨慎,没在露出别的破绽。 “行,那就先到这里吧,我们求证下你刚提供的线索,你可以走了,保持通讯畅通,我们会再次跟你联系。” 贾经纬巴巴的点头,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 他身子一颤,僵硬的转过头:“还有什么事?” 齐翌看着他满头冷汗,说道:“手机还我。” “啊?哦!”贾经纬忙把老池的手机还给齐翌,逃也似的跑出了宿舍。 老池抱着手,看着他的背影啧啧有声:“厉害啊老齐,三言两语就把他聊崩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和颜欣晓有合作……” “他还在撒谎。”齐翌打开录音笔,回放着贾经纬刚刚说的话:“他和颜欣晓肯定还有勾结,涉及违法犯罪,否则他不会方寸大乱到抢手机。” 老池回过味来:“我现在安排人盯着他?” “叫上毛主任,我们去他家一趟。” 老池抓起自己的手机:“我这就给王支队汇报。” 齐翌离开宿舍间回车上,往勘查箱里添了些工具,拆掉手上的绷带,露出小臂和手背上的几枚水泡。 烧伤不算太严重,但面积有些大,加上天气太热,汗水灼伤了皮肤,伤口火辣辣的疼。 他拿了一枚解剖刀片出来,把水泡挑破,擦掉流出的组织液,用棉签蘸着生理盐水擦洗汗液,再以碘伏对伤口消毒。 齐翌接连抽了几口凉气,左手捂着眼睛,过了半晌,疼痛感稍减轻,才往烧伤处贴上敷料,重新包扎起来。 缓了一会儿,齐翌才重新拿起对讲机呼叫老池:“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了,你现在在哪儿?” “车上。”齐翌说:“直接开我车过去吧,已经降好温了。” “要通知贾经纬一声吗?” “把他带上。” 说完,他下车转移到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 老池和毛宁安很快过来,毛宁安带着他的小徒弟,把贾经纬夹在中间。 老池自觉的坐到驾驶室,调整了下座椅和方向盘,才扭头问:“直接过去还是?” “先找个手机店,我买台机子应急。” “好。” 他们先顺路去趟奥科广场,齐翌买了台尺寸最小的红米。 齐翌这么想的,手机越小越轻,屏幕越不容易碎,寿命可能就越长,反正他对性能没什么要求。 很快到了贾经纬家,位于奥科广场附近的公租房,贾经纬下车时还在车上硬赖了半分钟,才不情不愿的下来,走得也很慢。???. 齐翌冷着脸催促了他好几次。 现在还不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老池依然在扮好人,时不时帮贾经纬说两句话,让他放宽心,别着急。 贾经纬肯定不会完全信任老池,但没关系,保持着表面良好的关系就行,他自然会更愿意和老池沟通。 第126章 长生牌位 坐电梯上到23层,站在房间门口,贾经纬摸出一大串的钥匙,一根一根的摸索。 齐翌不缺这点时间,也不揪穿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钥匙总有数完的时候,实际上他越拖延,心理压力就越大,反而越可能露出破绽。 翻完一圈,开始第二圈,齐翌冷不丁开口:“全部翻过一遍了,还没找到钥匙吗?” “找……找到了。”他喉结滚动,捏着一枚钥匙颤悠悠的插进锁孔,啪嗒啪嗒两声,把门打开。 门刚开条缝,齐翌把门推开,第一个走进去。 贾经纬家很小,目测套内只有四十平出头,被分隔成两室一厅,每个房间都只有丁点大,他家里东西又多,看着感觉很压抑。 房间的门全都开着,齐翌迅速扫一圈:“你娃儿不在家?” 贾经纬一进门就忍不住左顾右盼,双眼频频扫向其中一个房间,完全没听到齐翌问话,直到齐翌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反应过来:“怎……怎么了?” “你娃儿不在家吗?” “不……不在。嗯,他放暑假嘛,嗯,我就把他送回老家了,嗯,我老汉在带。” 他口癖更严重了。 孩子不在家就好办了,他转身走向贾经纬刚才频频去看的房间。 “等等!”贾经纬忙喊住他。 “有事?” “警……警官,”他擦着汗水:“这么热的天,要不要先坐下喝杯茶补补水分?或者我把空调开起,等凉快点儿了我们再……” “不用了。”齐翌已经在门口了,贾经纬又一次喊他,他这次没理。 走进房间,齐翌一愣,他左手边立着一尊半米多高的黑色长生牌,黑色牌子上写有字,可惜他看不懂,牌子前有个香炉,插的线香早已烧完,左右两边的红烛也已熄灭,留下两大滩凝固的红蜡。 这是什么阴间布置,齐翌怎么看都觉得古怪,半晌才挪开目光。 这间房空荡荡的,除了那个牌位之外,连床铺衣柜都没有,但地面干干净净,显然经常打扫,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香味。 齐翌走到牌位面前,拿出手机要拍照。 “警……警官,”贾经纬站在门口,他小心翼翼的往里头看了眼,忽地愣了下,说话都不结巴了:“警官,这是我供奉的祖先牌位,有什么问题吗。” “祖先牌位?”齐翌反问一句,见贾经纬表情严肃,便也轻轻点头。只要不违法乱纪,他尊重别人的信仰。 但…… 点头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地面瓷砖上有两道呈弧线形的模糊印记,不由咦了声:“这是什么?” “这……”贾经纬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忙往前跨两步,目光错过齐翌的身子,看到了牌位下边的两条有些模糊、断断续续的黑色弧线,脸色骤变。 齐翌微微眯眼,他已经大概猜到这是什么了,也猜到这个牌位供奉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只是不知为何,东西不知所踪。 “怎么?不能说吗?” “不……不是。”贾经纬再次结巴起来,艰难的说:“是……酸菜,对,家里带来的老坛酸菜,一共两坛。” “有意思,酸菜不放厨房,放在你祖先的牌位下面?你不觉得这太不尊重祖先了吗?” “我我我……我祖先爱吃酸菜。” 齐翌险些笑出声,这个借口一点都不走心。 他应该是在养小鬼,这件事情可能跟楚殷夫妇有关。 可惜坛子不见了,暂时没有证据,不过不打紧,张俊的硬盘里有着所有下线及买家的资料,回去找出贾经纬的信息就好,现在只需要暂时稳住他…… 想到这里,齐翌借着笑意说道:“你供奉祖先的方式还蛮独特。” “哪里那里……”他抬手擦冷汗,问:“你看这里也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既然检查完了,我们是不是先出去?我担心会冲撞了祖先,惹他不高兴。” “行。”齐翌没太难为他,颇有深意的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并顺手止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老池。 回过头,他看到贾经纬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说多有冒犯祈求原谅,还有一堆听不清楚的咒语,好像在祈求先祖的谅解,但齐翌知道,他只是担心小鬼的报复。 养小鬼的人也多少有点邪性,还有各种禁忌,一听就觉得邪门。 齐翌拉着老池和毛宁安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其他房间,贾经纬就坐在客厅里,并不去关注齐翌他们的动作,只时不时的看一眼供奉牌位的卧室,脸上表情很复杂。 单纯养小鬼面对警察并不至于心虚成这模样,齐翌猜测他养的小鬼恐怕不简单,很可能是里边真的藏有死婴死胎那种。 贾经纬明显没料到坛子不见了齐翌怀疑有人偷走了坛子,很可能就是诡影…… 不,诡影力气没那么大,应该是背后操控诡影的人。 可惜他手脚一如既往的干净,他们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过了个把小时,几人重新回到客厅。 贾经纬显得心不在焉:“查完了?那走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齐翌问:“你不和我们一块回工厂?” “必须要回去吗?” “我们并不限制你的自由,”这话是老池说的:“不过请你非必要不离开主城区,保持手机畅通,我们还会和你联系。” “嗯,那我不回去了。”贾经纬闭上眼睛:“我想休息一下。” “那不打扰了。”齐翌招呼老池他们离开。 车子一路离开了贾经纬家,齐翌表情严肃。 老池已经憋坏了,车子刚启动就问道:“所以贾经纬是不是也在养小鬼?坛子被人提前抱走了?” 齐翌“嘘”了一声,让他们先不要说话。 他直视着前方,整个人看似慵懒随意,却给人一种紧绷的感觉,老池莫名有些心慌,抿着嘴好好开车。 一阵沉默中,齐翌突然开口:“我手机有点问题,再回一趟奥科广场。” 老池应声好,车子转向驶向奥科广场。 …… 一辆黑色本田不紧不慢的辍在齐翌后边,两个泡菜坛子被放在后座。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头儿,他们出来了,好悬,他们来的太快,我们差点翻车。” “跟上去。” 第127章 挑拨 “我去去就回,你们在这里等我。” 车停在奥科广场对面马路上,齐翌下车,头也不回的钻进广场。 天气阴沉沉的,看不到太阳,整个城市像是大号的蒸笼,车载空调的冷气顺着窗缝往外冒。 广场上有三三两两的小贩卖着水果、冰粉和凉面等,一名男子正在一个卤菜摊前买凉面,余光不时瞥向老池他们的车。 齐翌去了十几分钟,双手插着兜走过来,他与男子擦肩而过,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老池正打算给齐翌打电话:“怎么去这么久?” “顺便上了个厕所。” “行吧,把车门关上,咱们走了。” “先等等。”齐翌伸出手:“忽然有些不放心,东西给我下,我看一眼。” 老池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在楚殷办公室里找到的东西。” “哦哦哦!”老池立刻从口袋里把那叠铜卡和笔记本都翻出来,交给齐翌。 坐后排的毛宁安有些懵,交给老池保管的证物,齐翌为什么忽然又把东西要回去?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正这时,齐翌嘴角缓缓扬起,说声谢谢,忽然下车往远处跑。 “卧槽!”老池又惊又怒,忙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跑下车,往齐翌远去的方向追了几步,可被耽误了两秒,齐翌早就躲进人群跑没影了,只得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骂娘。 毛宁安心里也咯噔一声,追到他身边问:“怎么回事?刚刚那个家伙是冒牌货?” “肯定是!”老池用力挥着拳头:“妈卖批!居然直接混到我们身边来了,胆子真肥!别让我逮到他,老子把他头给锤掉!” 与此同时,卤菜摊摊前的男子脸色骤变,一手按着耳机,快速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头儿!头儿!冒牌货又出现了,他们假装齐翌把骗走了密码,现在怎么办?” 耳机里传来暴怒的声音:“艹!他们脑袋长肩膀上是用来保持平衡的吗!这都能被骗,不用管他们了,去把东西抢回来!” “明白。” 男子挂断电话,一头扎进奥科广场。 此时,老池、毛宁安和他的小徒弟都下了车,现在广场边缘,看起来很不甘心。 毛宁安:“这家伙居然真的跟小齐长得一模一样,让人防不胜防……以后和小齐接触难道都要对口令吗?” 对口令?好办法,老池表示学到了。 “现在怎么办?”小徒弟很慌张:“被他骗走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没办法,已经跑没影了,奥科广场太大,想找出他太难太难。”老池冷哼一声:“报告王支队吧,还好我拍了照。” 正说着,他们仨就见齐翌从远处缓缓走过来,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脸上身上全是汗,衣服都被打湿完了。 老池嘿一声:“这孙子还敢回来!正好,看老子……” “别着急!”毛宁安忙拉住他:“他可能是真的小齐,先问问看。”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勾住齐翌的脖子,拉着他往远处走了几步,咬牙切齿的问:“成了吗?” “成了,我混在人群里,按着你教我的反跟踪技巧兜了两圈才回厕所,等呼吸平复了才出来,应该不会留下破绽。” 老池仍不太放心:“伙夫真的会上钩?” “会的,”齐翌说:“伙夫跟冒牌货虽有短暂合作,但他能杀冒牌货,就说明他们并不对路,就算他们私底下认识,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伙夫不会相信的。” 作戏要做全套,齐翌拍掉老池的手,走向毛宁安他们:“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刚刚有个长得跟你很像的人把密码骗走了,看起来很重要。” 毛宁安没说话,他那个小徒弟在旁边说道。 齐翌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没事,我们上车再说。” 直到回到车上,驶出奥科广场,确定已经甩了跟踪的人,老池再也按捺不住,笑得直拍大腿,毛宁安和小徒弟一脸懵逼。 十分钟前,老池手机收到两条齐翌的信息,才有后面这出戏。 齐翌的想法很简单,只能冒牌货假扮他吗?他就不能假扮冒牌货? …… 娃娃加工厂宿舍楼。 齐翌推开某间宿舍的房门,发现王支队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他关上门过来坐下,王支队问:“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齐翌把一直藏着的口袋笔记本和铜卡递给王支队:“这是我们在楚殷跑步机底下发现的东xz我身上容易露出破绽。” 王支队反应极快,看到笔记本就大概猜到了真相:“所以毛宁安让你们俩给演了?” “我也不想的,但当时伙夫和冒牌货的耳目大概率就隐藏在人群中,所以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 王支队接过东西,问:“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我不擅长密码学,所以这东西还得找信得过的专家破译信息。”齐翌说:“另外,最好是把照片打印下来,自己制作卡片破译。 动作可以搞大点,但进展别太快,最好是放出消息,说原件上有非常关键的东西,光有照片无法破译信息,给伙夫施加压力,让他彻底跟冒牌货对上。” “好。” “另外,今晚我要和老池离开一趟,我想去查一下贾经纬是不是真的买了小鬼。” 听他说的含糊其辞,王支队就知道他绝对有事瞒着自己:“行,你有方向就好,这桩案子你自由行动,要去哪想待哪都不用汇报,我只有一个要求,尽早把案子破了。” “明白。” 正打算离开,王支队又喊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 王支队把东西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又摸出几张叠在一起的报告书递给齐翌:“实验室的检测报告,石怀仁传过来的,你看看。” 齐翌接过报告单,仔细翻看起来:“楚殷血检结果一切正常,看来基本可以确定是自杀了……” 他觉得不太对劲,如果只是普通厂长倒也罢了,自杀合情合理,但随着调查深入,他发现楚殷疑似与伙夫有关联,暗地里很可能搞着金身小鬼生意,他就总觉得这桩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第128章 小鬼杀人 他翻到下一张报告单,脸色微变:“这……这怎么可能?” 这是张dna鉴定报告单,内容很长,有图像有文字,但结论只有一句话——腐尸液残存的dna与死者万清宁一致。 但这怎么可能呢?万清宁才死多久?怎么会形成腐尸液? 再翻到下一张,是石怀仁做的万清宁解剖尸检报告,结果基本与现场尸检一致,没有太大的价值。 最后一份报告单,是楚殷的尸表检查报告,石怀仁也认为楚殷死于自杀。 以楚殷的身体素质,寻常人很难对他一击毙命,何况他脖子上的致命伤割得并不干脆,自杀本身没有问题,但原因呢?他不是单纯的厂长,齐翌觉得他不大可能因为厂子经营不下去就自杀。 他会不会是被伙夫逼死的? 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就再也挥之不去。 “看完了?”王支队问。 “嗯。”齐翌将报告单收好:“最大的疑点在于腐尸液中存在万清宁的dna,但万清宁刚死不久,不可能形成腐尸液,何况她的尸体还在我们手上,诡影从哪里得到她的dna?。” “所以呢?” 齐翌厘清了思路:“诡影虽然被用来对付过我,但它存在的最根本意义及最大价值,还是巩固伙夫的金身小鬼生意,并扩大市场,也就是说诡影和金身小鬼息息相关。 而恰巧,我和老池在办公室里看到的诡影体表金灿灿的,更巧的是,我在贾经纬家发现了疑似供奉小鬼的长生牌,牌位下还有疑似盛装金身小鬼的大坛子留下的痕迹。这对夫妇很迷信,我怀疑他们是伙夫的客人。” 这些情报,他在回来的路上就给王支队汇报过,只是说的没那么具体而已,现在听他详细说完,王支队敲了敲桌子:“所以……你觉得万清宁的死因,可能和她养的小鬼有关?” 听到这话,老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怎么感觉瘆得慌……小鬼杀人?我们这不是恐怖片吧?” 王支队直戳戳的瞪着他。 昨晚就是这孙砸,说老猪猡的坏话还让当事人给听去了,害他被屌了好久。 王支队不是记仇的人,今早起床已经忘记了这事,但老池开口让他想起了不美好的回忆,决定好好培养重用老池,回去给他多排几个夜班,好好锻炼锻炼职业能力。 老池被他看得心头乱颤:“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齐翌表示他现在连呼吸都是错的,帮他岔开话题:“王支队,那我带老池去找金身小鬼的线索。” 王支队收回目光:“去吧,注意安全。” “好。” 领着老池离开宿舍楼,两人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上了车,老池把空调功率开到最大,问:“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齐翌先谨慎的打开反窃听设备,才回答说:“回家一趟,看看硬盘,找找客人名单。” “嘿,我怎么没想到。”老池摸了摸后脑勺,一脚油门踩下,发动车子朝着齐翌家开去,边开边问:“所以你们刚刚是啥子意思啊?小鬼杀人?不可能吧?大晚上的你别吓唬我。” “吓你干什么?”齐翌斜他一眼:“专心开车,案子破了你就晓得什么情况了。” 老池巴巴的哦一声,不再多问。 八点多,两人回到齐翌家里,齐翌进了书房,掏出口袋里的硬盘怼上那台旧电脑,打开各个文件夹里的excel表格检索万清宁、贾经纬、楚殷和颜欣晓等几个名字。 奇怪的是,几十个文件夹检索完毕,都没有结果。 “什么情况?” 老池站在齐翌身后,伸手去拿鼠标,齐翌拍掉他的手。 “两种可能,除了伙夫之外,还有人在做小鬼的生意,另外一种可能……”齐翌目光暗下来:“伙夫在张大哥的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安排了其他人负责这门生意,伙夫疑心不小,张大哥恐怕危险了。” “那现在怎么办?”老池一下有点慌:“要联系他吗?这样会不会让他更危险?” 齐翌双手交叉,摩挲着手指关节:“让晓渝想办法弄张卡,虚拟号也行,我就说要买小鬼,给他明面上的号码打一个。” “那我现在就给晓渝打电话。”老池拿出警务通,拨通了姜晓渝的号码,两分钟后:“搞定,她说明早九点去你办公室找你。” “嗯。” 齐翌又打开一个去年的文件夹,看着里面的照片。 老池依然心神不宁:“那案子现在怎么办?没办法证明贾经纬和万清宁夫妇养了小鬼,他们家里的坛子也不见了,线索中断,我们……” “只能采取些激进点的手段了。”齐翌打断他说:“我本来想等证据确凿再拿下贾经纬的,现在只能先把他抓了,设法诓他伏法认罪。” “骗供是违法的哎!” 齐翌拔出硬盘关了电脑,脚一蹬,带着电脑椅转了个面,看着老池说道:“骗他编造事实认下并没有犯过的罪才是骗供,骗他说出自己做过的事讲出真相,这叫讯问技巧。姬队教的。” 老池站在床边:“屁,我师父才不会教你这种鬼话。” 齐翌无可无不可的勾了下嘴唇:“手机借我一下。” “干嘛?”老池把手机解锁递给齐翌。 齐翌打开老池手机相册,把他在风安名宿里缴获的坛子和金身小鬼的照片发到自己新手机上:“问问现场兄弟,贾经纬还在不在他家里。” “好。”老池打了个电话后对齐翌说:“还在,两个兄弟在楼下守着,另一个兄弟在他家对面楼楼顶,用望远镜盯他,他一直待在家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晚饭都没********神状态很差,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儿。”齐翌翻了下口袋,确定东西都带齐了,把电脑藏好,和老池风风火火的赶到贾经纬家。 和现场兄弟碰过头,给他们一人递了一瓶冰阔落,两人上楼,来到他家门口,齐翌抬手咚咚咚的敲门。 敲了得有十几下,屋里才传出他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警察,我们下午才见过,你应该有印象。” 第129章 压迫感 嘎吱…… 门被拉开一条缝,贾经纬站在门后,手还扶着门把,丝毫没有请他们进来的意思:“大晚上的,又有什么事?” “正事。”齐翌抬手抓住门板边缘,面部紧绷,他抬眼看着贾经纬,微微露出下眼白,脸上的疤痕纹丝不动的竖在脸上:“给你两条路,要么我们进去谈,要么我们去支队聊,我建议你选择后者。” 齐翌没再跟他玩虚与委蛇那一套,常年面对尸体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贾经纬生生被吓住了。 齐翌问:“你的选择?” “进……进来吧。”贾经纬不敢和他对视,飞快的低下头,再次后退两步,侧过了身子。 齐翌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的挂起执法记录仪,放下录音笔,摊开笔录册,指着对面的低矮凳子:“坐。” 贾经纬眼皮直跳,一边拉过矮凳坐下,弯腰含胸收肩,双手下垂,被两腿夹着,整个人缩成一团。 齐翌在笔录册最上面填了几个空,递给贾经纬一本红色的小册子,贾经纬接过,只见封皮上写着《被讯问人权利告知书》。 他翻开看了几眼,一行行条款印入他的眼帘,不知道为什么,上边每一条条款都是在保障他的合法权益,但他看下来反而觉得更慌了,他不安的缩了缩手脚。 “看明白了吗?” “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 “你只要回答我,明白,或者不明白?” “明……明白。” “很好。”齐翌点头:“我们是山江市公安局南屵区分局刑侦支队的刑警齐翌、池宇贤,现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要如实回答,对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你听明白了吗?” 齐翌在告知他的权利,他似乎很擅长这种正式而不带感情的语气,字字句句分明都在告诉他,你个龟孙儿犯事了,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他颤声回答:“明白了。”抬手擦擦冷汗,接着又立刻把手放回去,两腿夹着,似乎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丝安全感。 “姓名?” “明白了。” “我问你姓名!”齐翌声音拔高一丝丝,他慌忙答:“……贾经纬。” “年龄?” “三十一岁。” “职业?” “电工,嗯,在殷颜人偶加工厂上班。嗯。” “昨天晚上八点到现在,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在工厂,加班,嗯,因为上月底厂里来了个大单,嗯,所有人都在赶工期……” 贾经纬如实回答齐翌的问题,腰杆稍稍直起来了一点儿,只是胳膊还是被两条大腿用力夹着。 例行的问题问完,齐翌直接将笔录册推给老池,让他继续记录,自己则盯着贾经纬的眼睛问:“你老实回答我,那间屋子里的长生牌位,到底供奉着什么东西?” 他险些不假思索的说出了答案,但最后还是硬生生的改了口:“那里供奉……今天下午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供奉的是我祖先。” 他家里开了空调,但他身上还是冒出了大量汗水。 “祖先?”齐翌:“那你告诉我,两块牌子上写着什么字?” 贾经纬冷汗冒得更多了,说:“写的是……” 齐翌忽然插口:“想好再回答,我确实认不出写的什么,但我们可以找懂行的人来辨认。” “写的……我……嗯,我……我也不知道,嗯。”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嗯,牌子是找人打造的,嗯,应该是些赞美的好话,嗯。” 齐翌盯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睛:“想拖延时间吗?” “没……没有啊,我真的不知道,嗯。” “好。”齐翌摸出手机,打开坛子的照片放到贾经纬面前:“你看看这个,认识吗?” “啊!” 贾经纬大惊失色,屁股下的凳子忽然碎了,他摔倒在地上。 齐翌冷眼看着他在地上挣扎,明明只有二十多公分高的矮凳,他却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手脚乱挥乱抓,半天站不起来。 过了半分多钟,他才艰难的爬起,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蹲在地上,转移话题:“不……不好意思,嗯,凳子质量太撇了,嗯……” “看来你认识这个坛子。” “不,我不认……” “不认识吗?我感觉它和你家装酸菜的坛子很像啊。” “啊,是很像,嗯,确实很像。” 齐翌双眼眯起,嘴角却向两边扬的老高老高,活像从屏幕中走出的市丸银:“我好像没见过你家的坛子。” “啊这……”贾经纬快崩溃了,呼吸越来越粗重:“我……我我……” 齐翌语气放轻:“可能家乡泡酸菜的土坛子都差不多?” “啊对对对。” 他刚刚松一口气,齐翌问道:“那么坛子呢?” “啊这……这这这……我我,我也不知道,好像被,被偷,偷了。嗯,被偷了。”???. “有意思,那贼别的不要,就偷两坛死沉的酸菜?” “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嗯,反正被偷了。” 他面红耳赤,脖子粗大,决定破罐子破摔,耍起了无赖。 “哦,行,被偷了就被偷了吧。”齐翌又切到下一张照片:“那你再好好看看,这东西和你家里的酸菜像不像?” 照片上,小鬼坐在坛子里,黑色的大眼珠子直直的看着他。 “啊!” 贾经纬像看到鬼一样,连连后退了几步,又一次摔在地上。 他这次没再挣扎,照片击溃了他所有的侥幸,他手脚冰凉,掌心发麻,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看清楚了吗?贾经纬?嗯?” 最后一身嗯唤回了他的三魂七魄,他眼珠子艰难的动了下,喘着粗气,看着齐翌。 “你……你们哪来的照片?” “看来你认得坛子里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嘴唇蠕动,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声若细纹。 “不知道?”齐翌声音忽然拔高:“贾经纬!我奉劝你老实点!单纯奉养这种金身小鬼至多算侮辱尸体、传播蟹教,你要再隐瞒不招,就构成了包庇杀人犯,甚至可能被作为共犯论处,罪要重的多,你自己想清楚。” 第130章 警官大人 “我……我……”贾经纬瞪大了眼,齐翌这番话虽让他绝望,但同时也给了他一丝丝希望。 侮辱尸体罪好像判的不太重。 齐翌从腰间摸出了明晃晃的手铐:“看样子你是不肯配合了,老池,通知留置室的兄弟,今晚加个床位。” “别!我招,警官我招!”贾经纬蹭的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警官大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嗯,你们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齐翌:???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他都给打懵了,忽然跪在地上喊大人是什么鬼? 齐翌身子本能的前倾想要站起,但又克制住了:“你先起来。” “警官大人……” “起来!” 唰! 他猛地弹起,整个人站的端端正正,脊梁笔直,两腿绷紧,像蹩脚的土匪。 齐翌目光审视着他:“你再给我好好说一遍,你家的长生牌位供奉的究竟是什么?” “小鬼!金身小鬼!”他老老实实的招了:“原来在牌位下面有两个很大的黑色坛子,坛子里装着我们的‘儿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自己跑了。” 他越说越害怕,小鬼好像把他的魂儿都吓跑了,他一点点萎缩,软趴趴的坐在地上:“警官,你们要救我啊!小鬼反噬,必死无疑!现在只有你们能救我了!听说鬼都怕你们这些正气凌然的警察和军人,求求你们……” “好好说话。”齐翌打断他:“我问,你答,有什么说什么,懂?” “懂懂懂!”他连连点头。 齐翌又问:“金身小鬼是从哪儿来的?” “楚殷!”贾经纬说:“但我知道楚殷也就是个中间人,他只负责收钱,向上面联络,他老婆是他的帮手,就是他老婆把坛子送我家的。” “噢?”齐翌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楚殷让我每个月都找他一趟,我就是某次去找他的时候,听到了他悄悄给别人打电话,声音很小,但我这人天生耳朵就好,断断续续听到了点东西,能确定他就是个中间人。” “噢?”齐翌问:“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具体的没听清,就几句话,一句是‘你放心,一切顺利,送出去的小鬼都很安分’;一句是‘好的,我知道了,最近确实没生意,有订单我会报给你’。其他记不清了。” 齐翌指头在茶几上叩动:“你每个月找楚殷做什么?” “他说这些小鬼都是最顶级的灵明,是给夭折的婴孩作法事镀金身才成的,虽然非常灵验,有求必应,但毕竟是早夭的孩子,大师也不能彻底化解掉它们的怨气,所以让我每个月去找他一次,他请大师作法,化解掉它这段时间积累的怨气。” “作一次法事要多少钱?” “不用钱。” “嗯?”这有些出乎齐翌的意料之外了,不用钱? 贾经纬点头如捣蒜:“嗯,不用钱。按照大师的说法,不能化解灵明的怨气,是他修行不够,还给我们造成了麻烦,奉养灵明时已经结过一次善缘,他说什么都不肯也不敢再收钱了。” 看来这是他们绑死买家的手段,怪不得贾经纬明明恨楚殷夫妇恨得牙痒痒,也不敢辞职离开工厂。 “你养小鬼做什么?” “我是求财,我老婆是求安康。我欠了一屁股赌债,希望能回本。” “那你回本了吗?” “大师说我们供养的是正经灵明,求偏财是不得行的,只能走正经的路数。可没办法,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老池捂着嘴,忍不住想笑,强行把嘴角拉下来。???. 齐翌表情古怪,觉得这所谓的大师还挺有节操,赌徒鬼都不帮…… “你怎么搭上楚殷这条线的?” “我是欠了‘生哥’赌债,实在还不上了,他要切我手指,我没办法,只能找偏方。” “找偏方?” “就是问大师,网上认识的一个,很灵,他让我供养个灵明,把灵明一生的财运转过来。” “然后呢?” “他给我介绍了个人,我见了面才知道那个人是楚殷,然后就供养到了灵明,结果才知道,我供养的正经灵明只能赚正经钱,那种能捞偏财的灵明,献祭的是子孙的财运。请神容易送神难,背叛灵明要遭报复的,想换都不能换,我后悔也已经晚了。” “后悔?”齐翌眯起眼睛:“你还想献祭子孙的财运?” 贾经纬低着头不敢看齐翌的眼睛。 齐翌又问:“养两只小鬼,你花了多少钱?” “三十三万多。” “你连五万的赌债都还不上,哪来的三十三万?” “我说服我老婆一家,让他们拿出了养老钱。” 老池火冒三丈:“好家伙,你还真是个老混蛋!忽悠你岳父岳母掏养老钱养小鬼?亏你想得出来!” 贾经纬缩着脖子:“我求财,他们一家求安康,花出去的钱肯定都会赚回来的,还换到了健康长寿,不亏。” “放你妈的屁!”老池怒拍茶几,茶几上的东西都猛地跳了起来:“你干嘛不喊你爸妈掏钱?忽悠你老婆家,反正赚了是你的,赔了你不亏是吧?你算盘打得真响!” 贾经纬怯懦的狡辩,声音很小:“我试过,我爸妈不信这些,说服不了,岳父岳母一家信得很,他们愿意。” “你还真……!”老池气的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贾经纬已经无药可医,只能送进监狱看看能不能最后抢救一下。 封建迷信害死人,赌徒不得好死! 齐翌的共情能力不如老池,只觉得这对夫妻一个又贪又自私,一个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同情不起来。 能保安康的,只有法律和医院。他们警察就是扞卫法律的力量。 “先不论真假对错,既然你供养的灵明能帮你赚正经钱,你为什么不走正道?” 贾经纬支支吾吾:“这不是担心赔本吗……我也没什么本事,就一普通电工,再怎么打工又能赚几个钱嘛,混口饭吃甚至攒钱买房还行,大富大贵没门,赌债都很难还上。” “担心赔本?你不是说大师很灵吗?有你供养的小鬼护佑,你为什么还觉得会赔本?” 贾经纬:“凡事就怕万一……” 第131章 缺德 老池懂了,这家伙就是吃不得苦,担不起风险。当个电工多清闲,有活就干,没活摸鱼,他只想赚点轻松钱。 他很怕被小鬼报复,但对小鬼能否改变自己的财运又持一定的怀疑态度,说白了就是只想要获取收益,不愿意承担风险。 所以买小鬼的钱都没让自己爸妈出,坑的岳父岳母,比“崽卖爷田心不疼”更加恶劣。 齐翌问:“你和颜欣晓又是怎么搭上线的?” “她帮我把灵明从大师那儿请回家。”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说和她熟得很,还说她贪得无厌、肤浅势利、自私恶毒?”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提到颜欣晓,贾经纬恨得牙痒痒:“她把楚殷的前妻送进了监狱,去年她逼厂子的二股东跳了楼,她还让大师不给我作法威胁我,让我去忽悠被她逼走的女工向她要钱,好把那一家子送进监狱。” “因为这些事,所以你很怨恨她?” “对。”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贾经纬有点心虚:“我一向……” “你放屁。”齐翌打断他:“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说吧,你是不是还犯了别的事?” “没有!我绝对没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 齐翌斜睨着他:“到现在还不老实,等着你‘儿子’和你‘女儿’来救你?还是等着大师来给你做法事?” 他浑身一个哆嗦,往前挪了几步,趴着齐翌的裤腿:“警官我错了,你们救救我!小鬼反噬,必死无疑!他们要来了!你们救救我。” 齐翌挪开脚:“老实回答问题。” 贾经纬脑袋越埋越深,下巴戳到了自己胸口,声若蚊蚋:“她之前要清宁陪一个大老板睡觉。” “嗯?” “我当然不肯,我老婆更不愿意,她就说不让大师再给我们作法,我没让我老婆过上好日子也就算了,怎么能让我老婆受这种委屈,她要断了作法大不了我们就同归于尽。 最后还是楚殷出面这事才算完,颜欣晓以为楚殷是看上了我老婆,气急败坏,逼楚殷把我老婆和其他女工全部开掉。 她知道楚殷只是和女工只是玩玩,之前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不能容忍楚殷真的喜欢上其他女人,她这人锤子本事没有,要离了楚殷她上哪搞钱去?” “因为这事,你跟她结怨了?” “对。”贾经纬点头:“而且……我之前以为她只是撒泼,但楚殷那崽嘴真开除了其他女工,唯独不动我和清宁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龟孙真他妈打着歪主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狗男女都不是什么好鸟。” 齐翌问出了他这次过来的最终目的:“你和万清宁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除了楚殷和颜欣晓,就没有了。”贾经纬摇头:“我是欠了些赌债,但他们只是要钱,不会要我的命,更不会要清宁的命。” 说完他目露凶光,面目狰狞起来,五官都扭曲了:“警官,一定是那对狗男女!不是楚殷就是颜欣晓,你好好查查,一定是他们!” 关于金身小鬼,关于楚殷、颜欣晓夫妇,甚至关于他的债主,非法聚赌的“生哥”,贾经纬都提供了大量且关键的线索。 但是对于案子本身,贾经纬能提供的信息相当有限,齐翌只好退而求其次,问他:“就供养金身小鬼一事,你愿不愿意实名指认颜欣晓?” 贾经纬咬着后槽牙,现在不仅他老婆没有了,小鬼也消失了,他只能把希望放在齐翌身上,下定决心:“愿意!” “很好,贾经纬,现在就侮辱尸体罪对你提出拘留,跟我们走一趟吧。” 贾经纬乖乖伸出手,齐翌果断把他给拘了,先带回支队,明日再送看守所。 回到支队,贾经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似的,等办完各项手续,下通知书联系上家属,他也缓过来了,嘴里还哼着歌。 齐翌问在外看着的刑警:“他在唱什么?” 刑警被他吵得不厌其烦:“唱好一会儿了,从爱我中华到我的祖国,第一次看到被拘留还这么高兴的。” 老池悄悄咪咪的凑到齐翌耳朵边:“老齐,你说他是不是被吓傻了?” “我觉得像,但吓傻他的不是我,是金身小鬼,他担心受到小鬼反噬,又认为警徽能镇压邪祟,把我们当成了他求生的希望。” 老池又看向贾经纬,好家伙,这孙砸又摸出手机放起了人民公安向前进,一边放一边跟着哼。 这歌好多民警都唱不利索。 老池:“既然他把我们当成了保护神,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是问什么他都会老实回答?” “大概吧,他知道的都问得差不多了,再继续问下去意义不大,我不建议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齐翌说:“准备传唤颜欣晓,喊姬队去会会这个女人。” “你觉得万清宁真的是她杀的?” “不好说,但买卖小鬼涉嫌走私和侮辱尸体,拘传她没毛病。”齐翌说:“另外,把‘生哥’和那个所谓的大师也一块拘传了,万清宁的死和金身小鬼可能有关联,一定要把这个团伙的架构摸清楚。” 他想知道伙夫把原本张俊负责的工作交出去多少,他好像有点明白卧底的心情,就好像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那把剑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行,我这就帮你安排。要不要给王支队汇报一声?” “你只管安排,汇报的工作交给我,我怕你讲不清楚。” “mmp!你过分了啊!” …… 齐翌一口气拘传了不少人,工厂那边的警力被收回来不少。 颜欣晓、还有所谓的“生哥”、大师都被带到了支队,审讯的事情交给姬承鹏,特别是颜欣晓,由姬承鹏亲自负责。 齐翌带着老池前往精神卫生中心。 趁着时间还早,他想再跟高乙恒见一面。 路上,老池忧心忡忡:“师父真的能拿下颜欣晓吗?不是我对师父没信心,只有指证没有物证,我们最多只能留她二十四小时。” “能牵制住她一天就行,见过高乙恒之后,我们再去颜欣晓家一趟。” “行吧。” 第132章 稚童 医院坐落在半山腰,冰冷的外墙上挂着“山江市精神卫生中心”几个大字。 医院正在改建,四周用蓝色的铁皮围着,像所有恐怖故事里的精神病院一样,弥漫着股安静而诡异的氛围。 天已经黑了,齐翌轻车熟路的赶到羁留病房,看守高乙恒的还是上次见过的两位民警,他碰碰老池的胳膊肘。 老池迎上去,递出文书:“兄弟,咱们这次来是想再见见高乙恒。” 趁着民警检查文书的间隙,老池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不太好,医院请了外院医生会诊,下了好几回病危,估计熬不了几天了。”另一名矮胖民警说:“他能撑到现在都是奇迹,好像有特别重要的东西一直支撑他咬牙坚持。” “精神状态呢?” “大多时候都在睡觉,醒来的时候也……他这会儿正好醒着,你们直接进去看吧。”说完,矮胖警察扭头看着自己搭档:“搞定没有?” 搭档收好文书,他拿出本记录册:“签个字就可以进去了。” 齐翌上前刷刷刷签下大名,对二人说声谢谢。 刚推开门,齐翌看到高乙恒正半躺半坐的靠在躺椅上,正在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听到动静,他偏过头,看见齐翌后开心的笑起来,口水从嘴角溢出,拉成一条晶莹的透明丝线,落在肩膀上。 “高乙恒,好久不见。”齐翌跟他打声招呼,坐到他对面,伸手抓过床尾的病历夹看起来。 通过近几天的体格检查记录和用药记录,看得出来高乙恒的状态确实很差,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肾脏功能已经几乎丧失不说,他的脑功能也退行的非常严重,很难和人交流了。 曾经齐翌拜托看守民警,一旦高乙恒恢复神智能够交流,就立刻通知王支队,然而几个月时间下来,他再没好转,始终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就像一个神智未开的稚童。 “你还记得我吗?” 高乙恒很开心的笑着,伸手去摸齐翌的脸。老池瞬间紧张起来。 “没事。” 齐翌不闪不避,任由他脏兮兮的手摸到自己脸上,摸向那条疤痕。 碰到疤痕瞬间,高乙恒触电般收回手,脸上笑容一秒切换,嘴角上下颠倒,五官皱缩在一块,嗷嗷嗷的哭了起来。 齐翌擦掉脸上的水渍:“你怕这条疤?” 高乙恒不知道怎么回答,亦或是回答不了,他嗷嗷哭着,根本无法交流。 齐翌看着他:“我知道静电是怎么来的了。” 高乙恒瞬间止住了哭声,大眼睛巴巴的看着齐翌,他心底某个极其重要的印记似乎被触动了。 他张开了嘴,发出啊啊哎哎的声音,好像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他着急起来,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与静电有关的印记对他非常重要,可他就是说不出,着急的又大哭起来,用力拍打自己大腿和胸膛。 齐翌忙制止他:“你别急,高乙恒,冷静!” 他浑身肌肉已经萎缩,力量不大,齐翌很快控制住他,可他呼吸却粗重起来,嘴唇不住开合,眼睛也开始向上翻动。 情况不对劲,齐翌忙扭头朝门口喊:“医生!快叫医生!” 他努力的看向齐翌:“阿巴,阿巴,嘛……嘛!” 高乙恒非常激动,浑身都在用力抗拒,他艰难的冲着齐翌喊一些貌似无意义的音节。 “阿巴,阿巴!阿巴!嘛!嘛!” “我知道,我知道!”齐翌竭尽所能的宽慰他,即使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你好好休息,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 高乙恒忽然平静下来,看着齐翌,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忽然又咧嘴笑起来,呆呆傻傻的问:“呢,呢以,知,知,知?” 齐翌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 “嘿嘿嘿……” 他松开了手,闭上眼睛,嘴角挂着笑。 “高乙恒!醒醒!不要睡!”齐翌慌了,触碰下高乙恒的脖子,忙招呼老池把高乙恒放到病床上,给他做心肺复苏:“高乙恒!醒醒!”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值班医生和护士赶到病房,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拉开齐翌,给高乙恒接上生命检测仪。仪器上是几条横线,只有在按压心肺的瞬间,才会跳动起不规则的波浪,然后又复归平直。 有护士着急的看着齐翌:“你们都做什么了?!” 齐翌握紧拳头,心里很不是滋味:“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忽然非常激动,然后就……” “问问题?你知不知道病人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这会儿根本受不起刺激!” 老池看不得齐翌受委屈,上前一步把他挡在身后:“他这个样子,你还指望他创造多久的医学奇迹?他本身就是犯罪嫌疑人,讯问他天经地义,怎么了?” “……!”护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齐翌抓住老池的胳膊,对他轻轻摇头。 那两名看守高乙恒的警察站在门口,二人脸色煞白,慌得六神无主,又有好几个医生涌进来,连带着齐翌他们被推到了走廊。 时间被拉得很慢,齐翌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他,但都还没来得及说,听着里面趋近于平机器“滴……滴……”声,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老池靠在走廊,安慰那两个警察:“没事,人是在我们眼前出的事儿,这事跟你们没有关系,要是上面的人问,你们如实说就可以了。” 过了三十多分钟,几名值班医生和护士都轮换了一遍,心肺复苏仍然没有成功,只好宣布高乙恒医学死亡。 为首的主治医师把齐翌拉到一边:“警官,刚刚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高乙恒早就油尽灯枯了,算自然病死,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知道。”齐翌平静点头:“没事,我是法医。” 医生松了口气,他担心高乙恒的死给齐翌造成心理阴影:“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把遗体接走吧,或者通知家属来接也行。” 齐翌回声好的,给王支队打电话,将情况报给他,随后和老池并肩走到吸烟点,看着被挖得坑坑洼洼的院子。 “老齐……”老池看出他心情很差,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觉得有点遗憾。”齐翌抿着嘴角,心里堵得慌。 第133章 死因 沉默许久,老池看向齐翌:“他最后说的几句话,你真的听懂了吗?” “没有。”齐翌摇头:“我只是想稳住他,没想到稳住以后,他攥着的最后一口气就散了。” 老池叹息:“这不能怪你。” “我知道,你放心,不用安慰我。而且,他最后不断地问“知”,说明他并没有完全丧失语言理解和表达能力,那他最后说的那些……” 老池眼前一亮:“阿巴阿巴……嘛?是不是爸妈?” “爸妈?” 听发音确实很像,但爸妈这两个词汇有什么意义?他是说谜团在他爸妈身上吗?可是他爸妈都只是普通人,能藏什么秘密? 又或者,是谁的爸妈? 齐翌隐隐觉得有道光划破了夜空,可这道光对于迷雾而言只是一道闪电,稍纵即逝,照亮的范围也非常有限。 老池冥思苦想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话:“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齐翌也不知道。 又过了片刻,罗尤勇和小秦赶到精卫中心,接替齐翌和老池处理后事。这两个新人也着实有点苦哈哈,跑腿的活全都让他俩干完了。 看着高乙恒的尸体被装上车,齐翌拉上老池,照原计划前往颜欣晓家。 南屵区最东北角,紧挨着大江的一块偏僻角落,坐落着一片别墅园区,交通很不便利,但住在这的大多非富即贵,他们不太在乎通勤时间,因为不用上班,更在意生活环境与居住的舒适度。 颜欣晓家是独栋独院的别墅,坐北朝南,但位于别墅区的最东边,翻过墙就是大山,齐翌想到了出事的车间,和大山同样只有一墙之隔。 小院里灯光全灭,窗户上偶尔有阴影掠过,好像是摇晃的树影,又好像是别的东西。 齐翌本能的摸住枪套,下脚也比之前谨慎了很多。 用颜欣晓的门禁卡刷开院门,穿过草坪,齐翌在别墅楼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心跳微微加速,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栋别墅,而是一头沉睡中的猛兽,等着他叩开牙关,主动钻进虎口。 齐翌把钥匙插进锁孔,“哒”的一声门开了。 他抬手推开大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 别墅园区东边的无名山上,竖立着一座高耸的高压电塔,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高压危险,请勿靠近。 然而电塔下方的水泥基座上人影晃动,视警告标语于无物。 人群最前方站着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度的大热天,他仍穿着一件宽松的藏青色长马褂,看着温文尔雅。 这人似乎天生汗腺不发达,大褂整体很干爽,只有腹部和腋下被汗浸湿了,但头发又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他身后放着两大盆冰水,有人蹲在冰水边朝他扇风。 男人缓缓放下望远镜:“齐翌确实警觉,案发至今才二十多个小时,他就直接找到颜欣晓的家里了。” 身后扇风的年轻人笑着接话:“难怪您老这么看重他,能从火海逃生,甚至还能让“阿柒”吃瘪,这小子当真不赖。” 男人笑起来:“嗯,可惜颜欣晓的狐狸窝并不在这,有没有兴趣赌一把,看看他要多久找对地方?” 年轻人笑道:“我猜不超过三天,您老肯定会帮他。” “噢?”男人乐呵呵的:“我为什么要帮他?” “伙夫最近很不老实,您想借他的手,斩掉伙夫一只臂膀。” “猜得不错,但你太小看他了,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包括我。” 年轻人低头微笑:“您说的是。” 看着山脚下的齐翌打开别墅大门,中年男人便不再关注山下的情况,他转过身,接过年轻人递来的木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了两步。 他前面跪着个年轻男子,看见他转身,年轻男子忙低下头,看着被汗水浸湿的水泥地,因为过度害怕,左脸上细长的疤痕都扭曲起来。 “抬头。” 他抬起头,视线避开男人可怖的青眼,落在满是不规则沟壑的下巴上。 “明明顶着一样的脸,接受最精英的教育,却和齐翌差了这么多,甚至不如背叛我的“老k”,阿柒,你太让我失望了。” “oss……我……” “准你说话了吗?” 冒牌货“阿柒”闭嘴,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男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问道:“知道错哪了吗?” 阿柒慌忙回答:“我……我不该轻敌,给齐翌反将一军的机会,被伙夫盯上。”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何况谁也没想到齐翌思路这么野,我不怪你。” “我……”阿柒绞尽脑汁:“我不该冒着与警方不死不休的风险,贸然对齐翌出手……” 男人语气温和,面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设法杀掉齐翌,带回他的尸体,也算是不错的思路,因为老k的背叛,我们确实没时间慢慢筹划布局了。” 答错两次,阿柒却更慌了,浑身都打起了摆子。 等了三五秒,阿柒还是没说出所以然来,男人非常失望的摇摇头:“谁教你纵火的?” 阿柒浑身一僵,看着男人被烧毁的半张脸,心脏忽然被无形的手拧住:“oss!我知道了,我……”新 “晚了。”男人摇摇头:“安心去吧,兄弟一场,我会帮你照顾好家人。” 阿柒瞳孔骤扩,挣扎着站起来:“oss!放过我爸妈,你怎么对我都行,求您老放过我爸妈!” “站住!”为oss扇风的年轻人忙踏前一步,护在oss身前,对着阿柒用力挥手。 阿柒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上前按住他肩膀,踢向他的腿弯。 阿柒跪倒在地上,刚刚说话的年轻人从腰间取出匕首,利落的割断了他脚跟跟腱。 “啊!” “你每惨叫一秒,你爸妈就要多挨一刀。” 阿柒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不敢发出半声惨叫,双目怒瞪,面目扭曲,额头上青筋乱跳。 他恶狠狠地盯着年轻人,盯着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等到疼痛感稍减,他才松开牙齿,涩声道:“大哥,求求你,帮弟弟说句好话,求老板放过我爸妈……” 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埋了!” “大哥!” “闭嘴!” “!”oss以拐杵地:“安排一下,送他爸妈去白头鹰,买套房子,给二十万刀,让他们好好生活。” 阿柒满脸错愕的看向oss。 “祸不及家人,除非背叛。”oss微微抬起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阿柒,你跟了我十七年,仍然不懂我。” “oss……” “埋了吧。” 第134章 模特 山脚,颜欣晓的别墅。 老池脸青了:“这是……尸臭?颜欣晓家有尸体?” 齐翌快步跨过玄关,绕过屏风,手电照向客厅,看到一行绿油油的小小足迹。 “这……诡影把颜欣晓家也洗劫了一遍?” “这恰恰证明颜欣晓家有重要证据!”齐翌拔出枪,小心的往里走:“注意点,诡影可能还在里边!” 老池连忙跟上。 诡影的目标非常明确,齐翌顺着足迹一路走到二楼主卧,走到电视柜前,就看到一台被打碎屏幕,割破主板的电视机,屏幕上还有几枚小小的手印。 齐翌手电缓缓抬起,发现足迹又一路蔓延到窗边,落地窗大开着,燥热的山风撕扯着窗帘,哗哗作响。 他走到落地窗旁,蹲下身,手指蘸起一丝丝绿色的腐尸液,凑在鼻尖前轻嗅一口,熟悉的恶臭涌入鼻腔,很是提神。 “看样子颜欣晓把某个重要的东xz在了电视机里?诡影得手后,直接从落地窗这跳下去离开了?” 正思索着,他忽然抬头:“刚刚好像有声惨叫……从山上传来的?” 无名山不高不陡,林木十分茂密,以黄果树、老槐和榕树为主,根系发达树冠茂密,从颜欣晓家主卧阳台看出去,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挡住了大半视野。 景致并不好,特别是到了晚上,只会让人觉得压抑,为什么会把主卧修在这儿?是为了早上的采光吗?还是避免西晒? 带着疑问,齐翌的目光一路向上,落到山顶高压电塔的尖尖上:“惨叫声好像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可是声音非常微弱,而且只有半截,是我的错觉吗?还是真有人大半夜摸到了山顶上?” 如果山上真的有人,可能跟诡影有关。 “老池,你上山一趟,查查那座电塔,一旦有异常发现,立刻呼叫支援。” “啊?”老池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迷茫:“干什么?” “我怀疑那有人。”齐翌没过多解释:“支援赶到之前,你尽量不要暴露,千万注意安全,如果真的有人,远远跟着就好。” “那你怎么办?” “我有枪。” “好,你自己小心!”老池直接冲向落地窗,翻身跃了出去,就地打个滚,钻进树林当中,一晃就没了影子。 执行这类特种任务,老池强的不可思议。 齐翌深吸口气,他不确定刚刚听到的惨叫声是不是错觉,不能贸然叫增援。但他也深知恐怖片落单即死定律,大批增援呼唤不得,喊两三个人来还是没问题的。 他关上落地窗,锁好窗扣,拉起窗帘,摸出警务通给毛宁安打电话:“毛主任,麻烦过来一趟,我在颜欣晓家里发现了绿色的恶臭足迹。” “什么?我马上到,十五分钟!” “好。” 收好电话,窗帘正好拂过齐翌的脸,他后背一僵,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 颜欣晓不抽烟,那么烟味哪里来的? 烟味散得很快,他现在还能闻到说明有人两三分钟前在这里抽过烟,人还在这里。 他隐隐有些兴奋。 他用衣角包住手电,保证照明的同时,又不容易因过强的光线暴露自己的位置。 搜查完卧室,齐翌一手抓手电,一手持枪,缓缓走进紧挨着主卧的衣帽间。 说是衣帽间,其实比很多商品房的主卧都大,目测至少二十个平方,除却四面烤漆衣柜外,正对窗处放着面落地镜,边上还摆了面小小的鞋镜,镜前放着懒人沙发,周边还有几个穿着各式衣服的塑料模特。 不,仔细看,这些并不是塑料模特,而是覆盖了层人造皮革的等身球关节人偶,身材比例和颜欣晓很像,脸也是她动漫化的脸,发色发型各不相同,估计是特地定制,用来对比穿 搭的。 可能是受恐怖谷效应的影响,明明是几个假人,齐翌却仿佛能感受到它们冰冷的目光,恍惚间甚至觉得它们正张牙舞爪的朝自己扑来,想把他也变成模特的一员。 齐翌握紧枪把,走进衣帽间中,抓起距离他最近的模特晃了晃。 空心的,很轻,摇晃中内里也没有响动,藏不了东西。 “啪嗒!” 齐翌把模特推倒在地上,嘴唇缓缓咧开,嘴角向上勾出夸张的弧度,低声道:“你藏在哪里?不着急,我们好好玩玩,你跑不掉的。” 把所有玩偶都推在地上,齐翌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挂着狞笑的脸,配着细细长长几不可查的疤,竟让他自己都发起毛,觉得镜子里的他特别陌生。 他在镜子前站了半分多钟,微调自己的表情。 大半夜站在空无一人的衣帽间照镜子,灯也不开一盏,齐翌觉得自己好像比歹徒还要变态。 心脏有节律的一舒一缩,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砰砰声,他越来越兴奋。 齐翌猛地转身,用力滑开一面衣柜。 “刷——!” “都是衣服?全都是裙子,藏不了人。下一个。” “刷——” 又滑开一面衣柜,里边依然是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小裙子,几个隔层加起来目测有上百条。 他抬起枪,枪口刮过一条条裙子,当他刮过第三层时,某条被掀起的裙摆下面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咚! 齐翌心跳都漏了半拍,但他迅速恢复冷静。 这是张动漫脸,藏在裙子下的不是人。 伸手抓住吓他一跳的动漫脸,他直接把缩在衣柜里的人偶拉出来。人偶的颈关节非常灵活,婴孩大的身子耸拉在半空抖动着。 这个玩偶跟正常的好像不太一样,不像是等比例缩小的娃娃,看身材比例,更像是一比一的新生婴儿。 齐翌随手把娃娃塞回衣柜。 颜欣晓故意把脸画得这么白,眼球突起,笑容狰狞诡异,有点小鬼的感觉了,算是练手吗?她为什么要把它放进衣柜?” 嘎吱! 天花板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就像椅子腿在地板上刮蹭。 “找到你了!”齐翌笑得逐渐变态:“不着急,等我查完衣帽间……或许我该先把门窗全部锁上?今晚这栋楼里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说完,他就走出衣帽间,关窗门去了。. 他刚走不久,衣帽间里忽然响起轻微的声音,似乎是从某个衣柜中发出来的。 唰唰唰…… 好像有面柜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动,滑轨发出微弱到几不可查的声音。 第135章 不会说话的影子(二合一4200) 夜里的山林带着阴森可怖的气息。 老池在林间穿行,短短两三分钟时间,就蹿出了四百多米。 他心跳得快,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还是因为紧张。 又往前冲了百多米,他在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榕树前停下,手脚并用的爬上树,回头看了别墅楼一眼。 他正好看到齐翌走到三楼,拉上了落地窗,还关起了锁扣。这一幕让他有些迷茫,齐翌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关窗?担心有人进来吗?遇到危险了? 他给齐翌打电话:“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一切正常。” 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老池太了解齐翌了,他分明听出平静的语气下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什么情况?发现线索了?” “还没,但快了。”齐翌压着声音:“别担心我,我通知了毛主任,他们很快赶到。你自己注意安全……嗯,你到山顶了吗?” “没……” “这么慢?” “我日,你当我会飞吗?他妈的才三四分钟啊,这山就算不高,起码也得十好几分钟才上得去吧?” “行,你自己注意安全,先挂了。” 挂断电话,老池看到齐翌又关掉了一面窗户。 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要关窗?算了,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去看看山上有没有人。 老池收回目光,利索的从树上跳下,继续往山顶狂奔。 正跑着,他眼角忽的发现眼前有阴影晃动。 “嗯?”下意识的,老池瞬间打个拐,闪进树干后边。 影子仍然在晃动,看轮廓不像是树荫,而是两个人,他们仿佛在交谈着什么。其中一人静静地站着,时不时点头,不知是在接受指令还是接受训诫;另一人指手画脚,肢体语言非常丰富,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但声音不大,老池听不见。 不止他们俩,茂密的树冠中,偶尔也会有丝丝柔和的光线趁着刮风,从叶片缝隙里溜出来。 山上居然真的有人? 两人谈话,一人藏在树冠上警戒? 看久了他又觉得不太对了,这两道影子有些奇怪,他好像已经第三次看到左边的声影左手画了个半圆,右手同时指向斜上方的动作,不止如此,影子右手化刀切在左掌心上的动作好像也出现好多次了…… 不对,不对!这两个影子可能不是人! 老池从树干后面钻出来,小心翼翼的朝影子摸过去。 他此刻就像是三流恐怖片里的主角,明明知道前面可能有危险,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却还要一点点凑上去。 “不要自己吓自己,只是机器人而已,设定好了固定的动作……” 老池离得越来越近,他凑到大榕树后边,和两道影子只一树之隔,但他仍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影子好像只会比划,无法出声。 老池心脏跳得愈发快速,已蹦到了嗓子眼,明明是大热天,他却感到阵阵寒意,手脚都变得冰凉。 他握紧枪把,并默默地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警徽对付神神鬼鬼的东西应该有用吧? 他贴着树干往侧边一点点挪动,绕树挪了半圈,他屏着呼吸,看向人影的位置。 空的? 树后面没人? 看着眼前一片片并不算太过密集的灌木,再看看仍然在晃动的影子,老池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他忽然惊觉,月光虽亮,但树荫仍模糊不清,而那两道影子却清晰地有些过分,比例好像也有点不太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老池忽然看见两道影子停下了动作,跟着缓缓低下头。 他太阳穴乱跳,额头青筋暴起,一寸寸的抬起头,朝头顶上的树冠看去,就见两个面容诡异、穿着白色寿 衣的人偶,正用明显外突的眼珠子看着他。 “艹!”老池本能的抬起枪,险些扣动了扳机。 它们身前还有颗拳头大的珠子,正在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光线一面被玩偶遮挡,在地上拉出两条比例诡异的人影,一面被树干遮蔽,一面藏匿在树冠当中,最后一面则背对老池,所以他刚刚只能在刮风时偶尔看见光线。 “装神弄鬼!” 这样的道具鬼屋里太常见了,可他就是压不下恐惧,呼吸加粗加快,气息透过牙缝钻进钻出,发出阵阵嘶嘶声。 他想跳起来把两个玩偶扯下撕碎,撕破表面伪装暴露出内里的机关,可他手脚麻木,掌心冰凉,枪都在随着肌肉发颤,根本控制不了身体。 “鬼压床吗?可恶,动起来!动啊!动……” 正在这时,他忽觉后心一疼,仿佛有枚尖锐冰冷的硬物抵在那儿,忍不住浑身一颤。 后心更疼了几分,皮肤好像被刺破了,有温热的血流出,顺着脊柱沟往下滑,酥酥麻麻的。 下一刻,有道沙哑的嗓音传入他耳中:“你再乱动,可能会死。” 老池双眼瞪大:“老齐的声音……冒牌货?” 挂断电话后,齐翌盯着警务通两三秒,决定把情况仔细给王支队汇报一遍。 别墅里绝对有人,还不止一个,结合那声若有若无的惨叫,他心里不太踏实。 齐翌只是不太踏实,屋子里的男子人已经要被吓疯了。他根本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衣帽间他是不敢呆了,齐翌刚走,他就赶紧一溜烟跑到次卧。 齐翌按着自己的节奏再次回到主卧,他站在衣帽间门口,发现左手边有扇柜门夹住了一只衣袖,从头开始推拉衣柜门:“你是趁我离开溜走了,还是躲进来了?又或者,以为我不会重新搜前边的柜子,换了位置?” 一扇扇柜门被推开,里边都是满满当当的衣服,偶尔能看到几个造型诡异的娃娃,除此之外一个人影都没。 直到他最后一扇门,里头哗啦啦的涌出十几个大眼珠娃娃。 齐翌抓起一个玩偶,轻轻的晃了晃,玩偶的身体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咦?”他摘掉玩偶脑袋,抓着身子往掌心抖两下,抖出一串钥匙:“看着像防盗门钥匙……这些钥匙是太过重要还是见不得光?所以要藏玩偶里?” 收起钥匙钥匙,齐翌余光看见地上的玩偶脑袋,忽然有了灵感。他捡起头把后脑割破,抠去碍事的大眼珠子,做成个简陋的面具带在身上。 踢开满地人偶,齐翌拉着脸走出衣帽间,走向次卧。 “之前三楼至少有一个人,衣帽间里也有一个,那就是两人了,甚至更多。”齐翌左右手交错,左手掌心在套筒上抹了下,子弹上膛,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在静谧的别墅内传出老远。 “砰!——咣当!” 齐翌暴力踹开卧室的门,门重重撞在门吸上,又弹了回来。 躲在阴影里的男人被吓一哆嗦,险些惊叫出声。 他死死的捂着嘴,紧紧闭着眼睛,在心里无声的呐喊: “这是什么变态!龟龟,我不玩了……” 房间里面一片黑暗,制式皮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落在木地板上,偶有一两束强光扫过。 齐翌迈步往里走,把次卧的衣柜一个个拉开,没有人。 他缓缓转身,余光扫向大床。 只剩床底可以藏人了。 但齐翌却没去看,一步步往外走,边走边嘀咕:“小别致,藏得挺好啊,我都快没耐心了。” 男人听着脚步声走远,才松了一口气,他睁开眼睛,打算换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就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趴在床边,透过面具空洞的眼眶,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他。 齐翌去而复返,缓缓咧开嘴角:“找到你了!” “卧槽!” 砰~! “啊啊啊!” 躲在床底的男人魂都飞了,身子猛地一跳,脑袋重重撞在床板上,疼得他抱着头在床底打滚,一边滚一边惨叫。.. 齐翌爬上床,换了个方向伸出脑袋,脖子向下勾着,头顶贴着地,直勾勾的看着那个那个男人,枪口贴着床板藏着,遥遥指向他。 男人好不容易缓口气,再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哪还有之前的影子。 “消……消失了?”他松了口气,紧跟着又觉细思极恐:“哪里去了?那东西哪里去了?到底是什么玩意?这栋楼难道闹鬼?” 越想越害怕,他心完全揪了起来。 盯着他看了半天,齐翌决定给他点提示,用手枪轻轻叩了叩床板。 咚咚咚。 听到动静,男人浑身僵住,过了好几秒,他才一寸寸的扭过头,看到有颗颠倒过来的头,眼睛在下嘴在上…… 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男人眼白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齐翌下意识的眨眨眼睛。 晕了? 胆子这么小的吗?还是说我有这么可怕? 齐翌摘掉简陋面具,抽出伸缩警棍,伸进床底戳了戳男人的脸,男人一动不动,是真的晕过去了。 把他硬拉出来拉到床边,齐翌取出手铐绕过栅栏的一根柱子,咔嚓一下把他双手铐起。 呼吸平稳,没有衰竭的迹象,应该没被吓出好歹,只是触发了自我保护机制。 齐翌打算先了解一下情况,他用枪口撬开他的嘴,用力顶进口腔深处。 嘴里有异物,舌根被暴力下压,男人瞬间惊醒,惊恐的发出声干呕。 “不想死就安静点。”齐翌手枪微微往后退。 男子看到自己嘴里的枪,斗鸡眼都突出来了,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冷汗。 “我问你答,懂?” “唔……嗯嗯嗯!大哥,棱不棱把枪放下?” “不能。”齐翌直截了当的拒绝:“老实说,你们有几个人?” “三……三个!” “他们藏在哪里?” “我……我不资道啊!” “还不老实,看来你不想活了。”齐翌手上稍稍用力。 “大哥大哥!我曾的不资道啊!” “行,那我换个问题,谁派你们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明显懵了:“啊?” “啊什么啊?快说!”齐翌的枪又往里伸了些。 “大哥!求求你别逗我玩了!”男人都快哭出来了:“不是你喊我们来的吗!” “我?”齐翌猜到又是冒牌货在搞事情,阴测测地说:“原来如此……真是阴魂不散,死了都不安生。” 听到这话男子都要被吓哭了:“死……死了?不是,大哥,你是人是鬼啊?” “少啰嗦。”齐翌的枪又往里顶了几分。 “ye!”男子被顶得一阵干呕。 “他喊你来有什么目的?”齐翌目光凶狠。 “找东西!”男子忙说:“小灵通,他说可能藏得很隐蔽,让我们好好翻一下,但不要把屋子弄乱。” 逼问一阵,齐翌大概知道了情况,摸进别墅的三人都是惯偷,技术还算过得去,不知道为什么被冒牌货找上了,拜托他们来偷个小灵通,更具体的东西他们就不知道了。齐翌猜小灵通应该是颜欣晓和上线联络用的,是个相当关键的证据,但不知冒牌货要它做什么。 齐翌又想到了主卧和客厅的尸水足迹:“你在摸东西的时候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听……听到了,”男子说:“我看到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只有我膝盖高,特别臭,很吓人,我正害怕 ,又听到楼下有脚步声,赶紧躲衣柜里……大哥,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齐翌不想理他,暂时也没心思仔细讯问:“乖乖待在这,管好你的嘴巴,懂?” 男子连连点头。 齐翌抽出枪管,学着老池的样子抬起手敲在男子后颈,一下子没敲晕,男子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齐翌深吸一口气,又用力敲了一下,男子还是没晕,齐翌决定放弃,干脆从床头柜里拿出个灯泡塞进他嘴里,确保他喊不出声,然后抓起他衣角擦干净枪上面的口水,转身走出次卧,往三楼走去。 齐翌打算先把另外两人抓住,再好好拷……哦不,讯问。 三楼,齐翌戴上简陋面具,打着手电缓缓移动,时不时用手电的莲花头刮一下墙壁,敲打敲打门窗,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动静。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藏在这一层的小偷果然也绷不住了,发出极其轻微的响动,被敏锐的齐翌捕捉到。 他迅速走向卫生间,抓住门把用力按了两下,发现推不动,被反锁了。 这种塑料门齐翌还不看在眼里,他抬脚去踢,砰砰砰三脚把门踢开,他迅速后退两步,右手抬起枪。 卫生间里冲出个红眼壮汉,双手高举着菜刀,瞬间冲到了枪口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枪,再看到齐翌脸上的怪异面具,壮汉浑身僵硬,裤子湿了一大片。 哐啷! 菜刀落地,壮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哥饶命!” 齐翌居高临下的用枪指着他说:“脱裤子。” 壮汉:??? 第136章 绝境翻盘(二合一4100) 齐翌枪口压在了壮汉额头上。 “大哥冷静!脱脱脱!我脱!”壮汉哭丧着脸:“能让我缓缓吗,腿软,站不起来……” 齐翌死死地盯着他,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他蹭地一声就站起来了,麻利的脱掉裤子,颤抖着说:“麻烦……轻点儿。” 齐翌:??? 总感觉这龟孙想到了什么不太美丽的画面,居然连内裤一块脱了去…… “内裤穿上,煞风景。” “啊?” 顶着他额头的枪口加了几分力。 他忙把内裤提起。 “转过去,把腰绳抽出来。” 男子乖乖照做,齐翌用这根腰绳把他双手反绑在身后。 “还有个人在哪?” “在在在……在杂物间,他他躲在,在里边。” 齐翌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真问出了另一人的下落,便喊他带路。 有内鬼指路,齐翌轻轻松松找到了最后一个小偷,用枪口把他喊了出来,并如法炮制,让他把裤子褪到脚踝处充当脚镣,取了腰绳当手铐绑住手,把他们俩带回二楼客卧,随后同样把他们绑在栏杆上,摘掉面具。 “是你!”看到齐翌的脸,最后一个遭抓得矮个子愣住了,紧跟着燃起抑制不住的怒火:“憨杂种!你……” 喊他们进别墅的冒牌货和齐翌长的一模一样,这会儿又落到齐翌手里,他以为齐翌是想把他们骗进来杀。 齐翌抬起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帮他冷静下来,他脸上的阴云一秒消散,出口的脏话也被咽了下去。 齐翌冷冷的说道:“喊你们来这里的人不是我。” 他懵了:“啊?什么意思?不是你喊我们来的?” 男子满脸迷茫。 嘎吱……! 正这时,楼上再一次传出桌腿在地面拖动的声响,齐翌脸色骤变,举枪指着戴手铐的小偷:“还有人?你耍我?” 小偷嘴里塞着灯泡,含糊的唔唔两声,慌张摇头。 踏、踏、踏。 楼上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有人拖着椅子还是别的重物,正一步步的往下走。 他很快走到了楼梯处,声音越来越大,每下一级台阶,都会发出砰的一声。 齐翌心揪起,看着被抓的三人急急地说:“老老实实呆着,嘴巴闭上,明白?” 三人早已被吓得脸色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喘,疯狂点头。 齐翌关掉手电,大踏步走到门口把房间门关上,蹲在床铺和衣柜之间的过道中,一手持枪一手抓着电击器,小心戒备。 对方已经走到楼梯拐角了,再扮演疯子反向施压已来不及,何况他一直隐藏在暗处不动,这会儿忽然出手,很可能已探明齐翌虚实,齐翌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借三个小偷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自己借机把人拿下。 认真听声音,近了,更近了……! 齐翌用力握住抢把。 嘎吱…… 声影很快挪动到了门口,可却忽然没了动静,对方似乎有所顾虑。 紧紧盯着房门,齐翌额头见汗,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 “没问题的,计划很合理,开门的刹那看见房间里绑了三个人,任谁都会感到错愕,一定会牵制住他的注意力,哪怕只有一瞬间,足够我出手了。” 复盘着计划,齐翌的余光扫向窗户边的三人,他们是计划的关键,表现如何无关紧要,待在那里就好,前提是不能在门被推开前大吼大叫,给门外人提示。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戴着手铐的男人正下意识的看着他身后的衣柜,发现到他的目光后,脸色一阵慌乱,忙低下头去。 “衣柜?”齐翌心里咯噔一声 ,为了抓另外两人,他离开过一段时间…… 刚想到这儿,外边的人抓住了门把,迅速把门推开,发出不小的动静,与此同时,身后似乎也传来阵阵刷刷声,非常微弱,几不可闻,险些被推门声掩盖。 有诈! 齐翌果断放弃此前的计划,猛地往床上用力一扑,就势打滚到床的另一边,他迅速翻身下床,躺在地上,借着高高的床架遮掩自己身子。 透过床底,齐翌看到黑暗的另一边出现了两条腿,一个人站在门口,腿边还有电锯的锯条斜撑在地上,另一双就在床的另一头,刚从衣柜里出来。jj.br> “人呢?”声音从衣柜方向传来。 齐翌猛地挺腰坐起,手枪遥遥指着衣柜那双腿的方向,惊觉对面手里抓着杆猎枪,且下意识地举了起来。 齐翌果断扣动扳机,砰砰开了两枪,一枪正中衣柜歹徒右肩,另一枪则打中大腿。 “啊啊啊!艹!艹艹艹!”歹徒吃痛,摔倒在床上,一边翻滚一边惨叫怒骂,猎枪也落了地。 与此同时,门口的电锯凶徒竟丢掉了沉重的电锯,快如闪电的朝着齐翌冲去。他竟比齐翌还要果决,全然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齐翌的余光始终关注着他,在电光火石间调转枪口,可已经来不及了。 砰! 仿佛被狂奔的犀牛撞中,齐翌只觉胸口剧痛,整个人都被顶飞出去。 即使人被撞飞,他仍然死死抓着枪,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赖以翻盘的凭仗。 但下一瞬,他的后背重重的砸在床头柜的棱角上,难以言喻的剧痛涌入他的脑海,几乎彻底淹没了他的意识,他再握不住枪,92式脱手落到地上。 过了两三秒,他才恢复意识,人坐在地上,张嘴惨叫之余,整个人朝后用力倒弓,左右两只手一上一下同时用力往后抻,想要去够后心处的伤。 后心不断地传来剧痛,伴随着一阵阵的烧灼感,好比浪潮似的,一阵疼过一阵,齐翌疼得脸都扭曲了,眼珠子往外怒突。 地上的枪被凶徒捡起,指着齐翌的脸,齐翌却不管不顾,手仍在用力后抻。 右手摸到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他收回手放在眼前,就见指尖处满是殷红的鲜血,伤口必然已皮开肉绽,就是不知道伤没伤到脊柱。 砰! “yue!”肚子上又挨了重重一脚,齐翌倒弓的身子立马蜷了回来,抱着肚子趴在地上,额头触地,嘴里吐出一口酸水。 砰! 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软肋上,齐翌侧倒在地上,呼吸窘迫,气都喘不上来,惨叫都发不出。 砰! 又是一脚正中胸膛,齐翌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哗! 昏迷中的齐翌打了个激灵,猛地睁眼,就觉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身上到处都火辣辣的疼,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意识才缓缓回归,眼前明亮了些许,他仍待在原来的房间,双手被铐在窗台上,电锯凶徒就站在他眼前,手里还拿着个水瓢,凶徒旁边躺着刚刚的猎枪歹徒,伤口被胡乱的包扎好,这会儿双目紧闭,好像也昏了过去。 齐翌右手边是三名被他抓住的小偷,他们仍被绑着,只是第一个被抓的家伙,手铐被换成了扎带。也不知他们经历了些什么,此时满脸惊恐,脸色煞白,却一声都不敢吭,发现齐翌醒了,更是慌慌张张的,努力往边上挪。 可能是觉得齐翌的法子好用,剩下俩小偷嘴里也被塞了灯泡,腮帮子鼓鼓的,看着又惨又滑稽。 “我昏迷了多久……毛主任他们还没来吗?”脑海中闪过这道念头,他抬眼与电锯凶徒对视,把他那张刀劈斧凿般满是疤痕的脸烙印进脑海。 疤脸目光冷硬,见齐翌醒来,便 丢掉水瓢,踢开地上的92式,一言不发的走到门口,抓起落在地上的电锯,用力一拉绳栓,电锯呜呜的运转起来。 对着空气挥舞两下,疤脸单手提着沉重的电锯折回。 齐翌心头发慌,但思绪没乱:“你要杀我?想清楚,我是警察,杀了我,你就是向南屵公安分局宣战,不死不休。” 边上的小偷露出骗鬼的表情,他们觉得齐翌肯定也是个变态杀人狂,只是技差一筹,落到了疤脸手里。 疤脸眼底满是漠然,不为所动,继续一步步的往前走。 电锯低声轰鸣,仿佛魔鬼的咆哮。看着高速运转的锯链,齐翌心底的恐惧再难遏制,浑身都紧绷起来,用力挣扎。 门口到窗边的距离很近,疤脸已走到了眼前,但他却越过了齐翌,走到第一个被齐翌抓住的小偷面前,缓缓提起电锯。 小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身子拼命地往身后栅栏上挤,两腿不断在地面上蹬,含着灯泡的嘴艰难开合,含糊地求饶:“大哥,大哥!你要做什么?别开玩笑大哥,我没有说你们躲进衣柜的事情,是他太警觉自己看穿的,不关我事啊,大哥,大哥!” 电锯触碰到了他的腰上,一时间血液乱溅,喷了齐翌满身满脸,惨叫声回荡在别墅里。 “住手!”齐翌用力挣扎,凶徒不为所动,缓慢的压下电锯,好像想让小偷多感受一阵痛楚。 嘴里的灯泡被咬爆,炸了小偷满嘴的血,随着他哀嚎惨叫,有血丝从嘴角往外溢,活像被拔了舌头似得。 另外两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含糊不清地喊救命,一边语无伦次的求饶。 齐翌抓住了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住手!你们要对付的是我!有种冲我来!” 凶徒仍不为所动。 咔嚓! 双目通红的齐翌,用力拗断了自己的大拇指,挣脱手铐束缚,瞬间朝前方扑去。仍挂着手铐的右手捞起地上的92式,齐翌迅速转身,枪口指着听到动静转过身的凶徒。 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响,电锯凶徒的后脑勺直接被一股大力掀飞,大片红白之物洒落满地。 随后,瞪大双眼的凶徒跪下,仰面而倒,一双眼珠子仍在不受控制的震颤。 “呼……呼……” 齐翌用力喘着粗气,衣服上撕下张布条塞进嘴里,右手抓住被他硬生生拧断的大拇指,用力一拉一推。 “唔……” 齐翌发出一声闷哼,目眦欲裂,牙齿紧紧咬着布条,才算勉强把这波疼痛缓过去。 随后他左手颤抖着,从大床上的竹席中拆下两块竹片压在拇指上,以布条用力缠了几圈固定住断骨,又从凶徒尸体上摸出手铐钥匙。 齐翌冷冷的看着尸体额头上仍在溢血的指头大的窟窿,强行忍住踢他两脚泄愤的冲动,把自己的手铐解了,将另一名昏迷的凶徒铐在床腿上,这才走向仍在嗷嗷惨叫的小偷。 救人很重要,但自救及解除威胁更重要,不然出点意外他和三个小偷都得死。 “闭嘴!别叫了!” 小偷忙咬着后槽牙,硬生生止住惨叫。 刚刚齐翌的表现都被他们看在眼中,知道这高高瘦瘦的家伙不仅仅是个拥有壮士断腕气魄的硬汉,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会对他又敬又怕,根本不敢忤逆他。 齐翌活动活动被手铐磨破皮的手腕,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他肚子上的伤口。 小偷小心翼翼的说:“救我,爷,救救我,我肠子出来了……” “不是肠子,是肠膜。”齐翌从口袋里摸出手套,给右手戴上,用力把他的肠膜一点点塞回去,把他疼的龇牙咧嘴,双眼怒突。 “别乱动!等下伤口越扯越大!”齐翌骂他一句,又瞪了边上的两个小偷一眼。 他们看到齐翌连外科手术手套都随身揣着,更认定他是专业杀人魔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惊恐的往边上挪,被腰绳捆住的手都勒破皮了也不管不顾。 齐翌迅速把身下小偷的肠膜塞回,用被单简单加压包扎:“伤口挺深,腹横肌都被隔开了,好在肠膜都没见明显受损,及时治疗死不了。” 被他救助的小偷疼的直哆嗦,仍忍不住战战兢兢问:“为什么你这么专业?” 齐翌懒得解释:“张嘴!” 小偷乖乖张嘴,任由他把嘴里的玻璃碎片取出,清理伤口。 疼到意识恍惚时,小偷又听到齐翌问:“我昏迷了多久?” 他忙答:“没多久,最多两三分钟,刚刚拿电锯的从你身上摸出钥匙,解开了我的手铐把你铐了,用我的腰带把我捆上,又把他昏死过去的同伙包扎好,就把你泼醒了。” 回答完,他又小心翼翼的问:“大哥,你连枪和手铐都有,是不是杀过警察啊?” 第137章 老巢(二合一4000) 不怪他话多,剧痛又无法昏迷过去的时候,多说说话能有效转移疼痛。 但齐翌脑袋仍眩晕着,声音一下近一下远,实在没有力气搭理他。 几句话的功夫,包扎已经完成,齐翌从地上找到自己的手机,脸都黑了。 又碎屏了。 他今天下午才买的机子。 好在还能开机,给急救打了个电话,正准备打给毛宁安,就听到楼下传来响动,似乎有人用力推开了别墅大门。 又有人来了!是毛主任还是敌人?还有完没完? 齐翌翻身蹲在地上,举起枪对着门口,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们管好自己嘴巴。 刚做完动作,急促的脚步声便钻进他耳朵里,自下而上,由远及近。 齐翌全神戒备,但就在这时,背后的窗户忽然被撞破,听动静有人从外边翻了进来,在地上滚了圈。 齐翌尚来不及反应,就觉后脑一疼,一把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别动!丢掉武器,双手抱头趴下!” 齐翌一愣,这声音好熟悉…… 仨小偷像见了亲娘,一个个都哭丧了起来,委屈巴巴的说:“警察姐姐!救命!这是个变态杀人狂!我们仨都是被他抓的!地上那个人也是被他打死的!地上的也不是好人,他们黑吃黑!” 背后传来女警的声音:“赶紧放下武器!听到没有!” 齐翌总算等到支援了,放下枪,用手杵着地,侧过头,勾着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晓渝……” “嗯?翌哥?” “回头再说吧,先善后。”齐翌转过身,看到姜晓渝全副武装,据枪指着他,她一个技术的,出外勤还真像那么回事。 姜晓渝看他虚弱的站不起来,连忙过去扶着他:“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 仨小偷彻底懵了,受伤的那人看看齐翌,又看看尸体,再看看齐翌,一副见鬼的样子:“你真的是警察?这年头警察这么凶的吗?你这不得被投诉死?” 作为惯偷,他时常和警察打交道,对他们执法的那一套可以说了如指掌,抓捕时动作粗暴的也有,但像齐翌这样凶残的真没听过。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毛宁安带着四名持枪刑警冲进卧室,开灯扫视卧室一圈,跟着愣在原地。 “毛主任,你终于来了。”齐翌抬起右手,指了指地上的俩歹徒:“这两人想攻击我,被我解决了,一死一伤,伤的那人肩膀和大腿中弹,当时他手上有枪;死的这人拿着电锯想杀人,他身上的伤就是电锯造成的。” 说着他又指着被绑在窗边防护栅栏上的仨小偷:“这仨是小偷,惯犯,冒牌货让他们来别墅偷小灵通的,被我逐一擒获。” 毛宁安知道齐翌几斤几两,能有这个战绩着实不容易,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辛苦你了!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 “嗯。”齐翌轻轻点头,整个人完全放松:“是很累,我睡会儿……” 说完,他双眼一翻,直直的倒进姜晓渝怀里。 意识模糊之迹,他听见姜晓渝着急地喊: “翌哥!翌哥!救护车……毛主任,快叫救护车!” …… 睁开眼,齐翌便看到罗尤勇的脸,把他给吓了一跳,扯到背上伤口,疼得直抽气。 “翌哥你别乱动!”罗尤勇忙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 齐翌才发现自己趴在床上,除了罗尤勇外,小秦、姬程鹏、姜晓渝和王支队都在,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齐翌问:“我睡了多久?” “一宿,现在是早上七点二十。”姬程鹏回答:“我们来看看你,结果刚问完医生,你就醒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忧心忡忡的样子。不 只是他,其他人也都黑着脸,气氛非常凝重。 齐翌心里咯噔一声:“我伤的很重?” 姬程鹏摇头:“还好,没伤到骨头,疗养几天伤口愈合了就没大碍了,内脏受到震荡,伤的也不算重,就大拇指麻烦点,要养两三个月,不需要动手术,。” “那你们怎么……” 姜晓渝眼睛水汪汪的,带着哭腔说:“池大哥失踪了。” “什么?!” 齐翌双手一撑,猛地坐起来,把罗尤勇吓了一大跳,忙扶住他:“翌哥你别乱动!等会儿伤又裂开了。” 后背传来阵阵剧痛,齐翌挣扎着挪到床边,怪不得他没看到老池。 “齐翌!”王支队开口:“好好躺着,你的任务是养伤……” 齐翌心急如焚:“我没事,老池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现他失踪的?” 王支队瞪了姜晓渝一眼,怪她乱说话。 姜晓渝眼眶红了,低着头不吭声。 只一个眼神的功夫,齐翌居然已经换好了自己那破破烂烂的带血衣服,跟着就要穿鞋子,王支队只好稳住他:“你先别太担心,池宇贤的实力你清楚……” “就是因为我清楚,所以才担心!”齐翌打断王支队:“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失踪,但我知道,但凡有机会他都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说明他被困住了。是我在支援未到的情况下让他上山的,他失踪都怪我,我必须把他找回来!” “齐翌!”王支队喝一声,按住他的肩膀:“你冷静点!就你现在这样能做什么?你知道上哪找池宇贤吗?” “我……” “市局已经派出武警封山了,相信我们,相信组织,好不好?” “不好。”齐翌倔的像头驴。 王支队黑着脸:“罗尤勇!把他铐上!” “这……”罗尤勇不敢动:“翌哥……你还是先养伤吧……” 姬程鹏也站出来打圆场:“王支队,不然就让小齐……” “不然什么?”王支队绷着一张脸:“他糊涂了你们也跟着一块胡闹?把他按着!我亲自……” “王支队,我没事,但老池要是有事,我这辈子都良心不安。”齐翌已经穿好了鞋,看着姜晓渝:“开车了吗?” “嗯。” “走,带我上山。” 咬着下唇,姜晓渝用力点头:“好!” “站住!”王支队瞪着齐翌,齐翌僵硬的站在门口,过了半响,他才缓了一口气:“把衣服换了再走!破破烂烂的,不像话。”@:. …… 一小时前。 老池听到了脚步声,瞬间睁开眼睛。 昨晚被匕首抵住后心的时候,他很快反应过来,站在自己身后的是冒牌货,那家伙还有两把刷子,居然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他,虽然那会儿他注意力基本都被树上的娃娃吸引。 之后他就让人绑了手脚,捂住口鼻。他闻到一股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很快昏了过去。 “醒啦?”黑暗中有人渐渐靠近:“变性手术很成功,恭喜你,从今天开始就是女孩子了。” 老池:??? 他脸都绿了。 声音和齐翌一样,性子比齐翌还恶劣,妈卖批,这家伙绝对是昨晚那个冒牌货。 这里是他们的老巢吗?他们第一时间没有对他下杀手,说明暂时不想要他的命。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出去……艹!这帮变态还扒了他的衣服,真够谨慎的。 什么武器都没有,有点麻烦。 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下身子,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木椅子上,双手背在椅背,手腕脚踝都有些疼,从触感判断,自己是被扎带束缚住,绑了好几条。 扎带这种东西…… 老池眼睛四处乱转,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应该是被关在个废弃的厂房中,面积不小,杂物也很多,左手边七八米的位置就有个废弃的加工车床。 厂房里的光线非常昏暗,但左右两面都有光缝,老池猜测有光缝的位置应该就是窗户,只是被遮光帘蒙住了,从光线强度和颜色看,现在应该刚刚日出,应该是早上六点半左右。 他昏睡了一宿? 借着缝隙透出来的光线,老池隐约看到七八道人影躲在角落。有了昨晚的教训,老池觉得这些影子未必都是人,但厂房里肯定不只有他和冒牌货,还有其他歹徒,虚虚实实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正想着对策,冒牌货走到他面前。 看着和齐翌很像的脸,老池也有点恍惚。 但他和齐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快看出眼前的冒牌货的气质和齐翌完全不同,脸上也没有疤痕,再仔细看,更发现他五官与齐翌都有着细微的区别,并非完全一样,只能说很像。 最主要的是,他脸看着有点僵硬,表情并不是特别自然,和齐翌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这个冒牌货是个失败品? 老池在打量冒牌货,冒牌货同样在打量他。 “我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冒险活捉你。明明你是我们得到齐翌的最大阻碍,干掉你才符合我们的利益。” 老池双眼眯起。 得到齐翌?说的还真直白。但齐翌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又不是大姑娘,值得他们这么算计,不惜和警方对上。 冒牌货继续说:“没办法,谁让老板看重你……怎么样池警官,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别的不敢说,工资涨十倍肯定没问题。你肯定也不乐意听那帮肥头大耳的老猪猡瞎指挥,不想一直被齐翌压一头吧?” “呵,”老池不屑的笑道:“你情报收集工作不到家啊,谁不知道我的脾气又臭又硬……” “脾气又臭又硬的是齐翌,你就是条哈巴狗,是个领导都想舔一下,甚至还舔过石怀仁。” 老池脸都黑了:“哪个没屁眼的告诉你的!我回去撕烂他的嘴!” “你还想回去?来了就别想走了嘛,怎么样?”冒牌货弯下腰,脸凑近老池:“只要你答应,起码两百万一年,你只需负责保护好老板的安全就行,一般人根本不敢接近老板,两百万简直白捡。” “捡你妈卖批!” 老池对着冒牌货吐了一口口水,双臂猛地用力,一根根筋肉轮廓鲜明的鼓起,四根细细的扎带瞬间就被他崩断。 冒牌货没想到老池这么猛,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一左一右两击摆拳狠狠打在太阳穴上。 那一瞬间,冒牌货的脑袋都被打变形了,骨头如水般震起波涛,下凸上凹,两眼鼓起,鼻孔涌出血箭,喷在老池身上脸上。 “嘿!”老池两腿用力一分,绑在椅子腿上的扎带也瞬间被他崩断,尔后他两手像钢箍似的捆住冒牌货身子,朝边上的机床一跃。 砰!砰砰砰! 老池刚钻进机床,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机床四处擦出金灿灿的火花。 果然有人躲在暗处! 老池抓着冒牌货的皮带把他拉过来,看到他只剩出的气不见进的气,估计活不成了。 呵,这个小废物,一拳都扛不住。 老池呸了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运气还不错,他找到一把92式手枪和三个弹匣,看编号就是他从枪库领的,总算是物归原主。 他仔细检查了下,子弹一颗没少。 敌人人多,还有喷子,他得想办法突围。 老池目光左右乱扫,很快看到离他最近的那道光缝,冲过去掀开遮光帘就能破窗而出。 确定好路径,老池又把冒牌货身上的衣服给扒拉了 下来,他现在光洁溜溜的,总不能光着屁股出去。 衣服有点小,绷着难受,老池干脆把把袖子扯掉,腋下和衣领扯开些,这才舒服了。 空枪穿休闲裤感觉更不利索,但没办法,相比于打空枪,他觉得穿冒牌货的内裤更加腻歪。 穿好衣服,他感觉枪声越来越近了,老池忙朝着枪焰最密集的几处连开五枪,把他们逼到掩体之后,箭步冲向遮光帘,把它扯了下来,然后……就看到了纵横交错的防盗网。 “艹!” 老池急刹车,一脚用力蹬在墙壁上,借力飞扑倒地翻滚两圈,滚到另一个机床。 几乎同一时间,密集的枪声响起,猎枪射出来的钢珠打在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火花近乎一路跟着他追到机床之后,才被机床挡住。 第138章 生死之间(二合一4300) 老池心如擂鼓,他要是反应慢半秒,就被打成筛子了。 他也没想到窗户装了防盗网,难道他只能从正门突围? 老池小心翼翼的左右看几眼,发现几处大门的卷帘门都是落下的,正门也出不去…… 只有尽力全歼他们了! 老池记下枪声方向,迅速起身又连开三枪,纵身一跃又跳到另一处机床。枪声一下子密集起来。 他喘了两口气,默数着开枪的人。 “一、二、三……十一……十二。” 现在暴露出来的就有十二个人,要是被他们合围,他今天怕是得交代在这里。 他必须动起来,打机动战! 遮光帘被拉开,厂房内终于有了光线,但大部分还隐藏在黑暗之中。 他们对厂房很熟,老池得多拉开几道遮光帘,尽可能瓦解掉他们占据的地利优势……阳光越来越强烈了,他只要再扯掉三块遮光帘,就能把厂房内完全照亮。 正想着,老池忽然看见空中飞过来一个啤酒瓶,酒瓶上似乎系了块着火的布。 “我操!燃烧弹!” 他浑身汗毛炸起,忙手脚并用的朝左飞扑。前脚刚扑开,啤酒瓶后脚就“哐啷”一声砸在地上,熊熊大火瞬间燃起,覆盖了一大片区域。 居然放火,他们不怕把自己也烧死在里面? 老池骂骂咧咧,看到前方两米左右的货架背后忽然蹿出个黑影。 “艹!”老池猛一弯腰,速度骤然加快,前方黑影刚抬起枪就被他扑倒在地,他枪口上抬,果断扣动扳机。 砰! “第一个!”一滴血溅到老池眼睛里,他擦都不擦,继续飞奔。 冲过一排排货架,老池右耳捕捉到微弱的脚步声,他想也不想,抬枪就打。 砰! “第二个!” 头顶上又传来异响,老池一个急转,冲进两排货架之间,肩膀用力一撞,货架就像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倒下,在货架顶上的两名歹徒猝不及防,失去平衡摔下来,老池抬手又是两枪。 砰砰! “四个!” 接连被他打翻四人,剩下八个歹徒学精了,俩俩一组形成包围圈之后再慢慢合拢,老池一时之间四面受敌,压力骤增。 砰砰砰砰! 又接连开了数枪,只命中一人,老池迅速更换弹匣,拔腿狂奔,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否则最多半分钟就会被围住。 这帮家伙虽悍不畏死,但枪法稀烂……可手枪也不好瞄准,近战是他唯一的生路。 老池调整策略,主动朝着东南角逼近。 在货架和机床之间腾挪辗转,老池灵活的像头豹子,短短十余秒便逼近两名歹徒。 砰砰! “七个!” 歹徒倒下的瞬间,老池侧身飞扑,身体骤然转向,躲进机床之后,他剧烈喘息着。 他体力消耗严重……而且对面至少还有五个人……他只剩一个弹夹了。 厂房所在的位置非常偏僻,接连不断响起的枪声、惨叫声,都没引来任何人的怀疑与关注,也就没人报警。 老池不知自己与这帮匪徒僵持了多久,只知道天已经完全亮了,他只剩三枚子弹,歹徒还剩两人。 绕着车间跑了好几圈,扯掉三块遮光帘,老池已经确定,刨除他和冒牌货不算,厂房里就只有十二个歹徒,被他击毙七个,另有三人架着冒牌货的尸体跑了。 最后两人不同于先前的酒囊饭袋,他们枪法及格,意识到位,配合精妙,交替对老池进行火力压制,一时间竟打的老池抬不起头,抢攻的几枪也都打空了,没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人架着尸体离开,重新落下卷帘门。 “呼哧呼哧……”背靠着机床,老 生死之间(二合一4300)免费阅读:,! 池大口喘息,鼻腔里弥漫着一股矿泉水的味道。激烈交战许久,即使敌人大多都是只会扣扳机的菜鸟,他体力也已见底,四肢肌肉都开始胀痛,手心脚心也在发麻。 脚步声再次响起,老池心头一紧,竖起双耳听周围动静。 “最后三发子弹,得想办法干掉一人,抢了他的枪,单对单还有希望。”老池手脚并用的离开藏身的机床,朝着右边的脚步声迂回过去。 绕过一张张机床,一架架货柜,老池离歹徒越来越近了。 “他就在柜子后面!”老池提起万二分精神,脚下猛地加速,成功绕到了歹徒的背后,砰砰砰连开三枪。 然而,歹徒一个飞扑,竟惊险无比的躲了过去。 看着货架上溅射出的三点火花,老池怒骂声草,当即就想后撤找个掩体躲起来,麻木的身子却失去了控制。 “凎!”老池心里怒吼,干脆拼着一股狠劲,任由惯性带着他往前冲。 拼了! 正这时,躲过一劫的歹徒忽然从货架背后探出头,抬起枪指着老池。 “我俏里妈!”老池右手用力挥动,92式被他当板砖扔了出去,重重的砸在歹徒鼻子上。 “啊!”歹徒吃痛惨叫,下意识的收回手,朝天扣下扳机,老池于电光火石间冲到近前,一拳打向歹徒咽喉。 “呃!” 连惨叫都发不出,歹徒的伯莱塔落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狠狠地瞪着老池,缓缓跪倒在地。 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一人听到动静也飞速靠近,已经绕到了老池背后。 老池手一抄,捡起地上的伯莱塔,看也不看,反手砰砰砰连开六枪,忽觉左腰左腹同时发出剧痛,脚下发软,重重摔在地上。 眼冒金星,眼前的厂房开始歪斜摇晃,老池强撑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腰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弹起他的身子,踉跄着转身,半跪在地上,强撑着抬头举枪。 运气不错,最后一人眼窝中弹,倒下了。 老池长舒口气,缓缓放下手。 但是他也…… 老池忍不住抬手摸着自己左下腹。 他中枪了,子弹从左腰射入,从左下腹钻出,他摸到半个巴掌大的窟窿,很疼。 “妈卖批……一挑十二,干死九个,这逼老子要对齐翌吹五年!” 老池软软的倒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眼睛渐渐失去焦距,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解决了吧……这下应该安全了……” 过了十几秒,他又用力眨动眼睛,不行,他得走…… 老池强撑着坐起来,捂着肚子跌跌撞撞的朝歹徒们走去,踢开地上的枪,在他们身上摸索起来。 舔了五个“盒子”,他才摸到个小灵通。 小灵通还设了n密码,但没关系,紧急呼叫不需要解锁,他背靠着机床一屁股坐地上,打通了妖妖灵。 “接警台吗?我是南屵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的民警池宇贤,警号0,情况特殊,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跟你们联系,请转告指挥中心,这里需要增援……” 那边静静地听完老池的话,才紧张的问:“接警台收到,池宇贤同志,烦请告知地点,我立刻报告指挥中心。” “我也不知道具体地点……”老池说:“只知道这里是个厂房……你能定位我的位置吗?” “我尽量试试……同志,你还好吧?你听起来很虚弱。” “还……还好,就是累得慌,想睡一觉。” 接警台的民警听到他想睡觉,立刻慌了:“千万别睡!你受伤了吗?你周围环境安不安全?我陪你聊两句吧,你不用回答,听我说就好了。” “没事,除了三个逃跑的,歹徒应该已经全部被我击毙了……呃,麻烦快点。” “你人没事吧?” 生死之间(二合一4300)免费阅读:,! “中了一枪。” 老池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能听到小灵通的另一边好像喊了声快点,但很模糊,他好像正渐渐失去知觉。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哐哐哐一声巨响。他竭尽全力,也挪不动半分了,只能艰难地转过头,朝着声音的动静看去。 下一刻,他就看到卷帘门上的小门被砸开,一道熟悉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跑过来。 “老池!” “老齐?”老池嘴角微扬,紧绷的那口气卸去,再撑不住愈发沉重的眼皮,身子朝一侧倒去,却仍咬牙坚持着,不肯丧失意识。 啪! 小灵通摔在地上,吓了接警台的民警一跳,他用尽全力咆哮:“池宇贤同志!同志!兄弟!你没事吧!操!定位到他的位置没有?快点啊!” 紧跟着,老池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的头似乎被人抱住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怒吼:“救护车!快!喊救护车!老池撑住,不要睡!撑住!我们来了!你醒醒啊老池!” 一只不大不小的手按在了左下腹的伤口上,老池能感觉到疼,却连颤抖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他竭尽全力,把最后一丝力量用在嘴上:“冒牌货……老巢……老巢!” “老池!” 附二院江南园区,普外科。 老池好像做恶梦了,骤然睁眼,骂骂咧咧:“妈卖批!老子日死你这个胎神!” 齐翌指着自己:“我?” “老齐?”老池眨眼,这里是一处病房,看着一身病号服的齐翌,再看看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老池眉开眼笑:“嘿老齐,我不是骂你……我跟你说,我老牛逼了,我他妈……” 齐翌听他吹了半天牛逼,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直到他吹完,齐翌才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不该……” 老池打断他:“嘿,说啥呢?话说回来,你怎么也穿着病号服?我记得在厂房里你好像有点一瘸一拐的……你受伤了?” “我没事……”.c “翌哥也很了不起,”姜晓渝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从齐翌身后钻出来,一只手提着两个不锈钢的保温盒和还有一个果篮,另外一只手抱着一束花,她把花放在两人中间的床头柜上,恨不得两只手当四只手用:“别墅里有三个小偷,两个歹徒,让翌哥活捉四个,打死一个。” “什么?”老池:“别墅里藏着这么多人……都被老齐你搞定了?你这小胳膊小腿,怎么做到的?伤的重不重?” “还好。”齐翌轻轻摇头:“只是皮外伤,没有你伤的重。” 老池忙问:“我伤的很重?” “子弹贯穿伤,胃底和肠子都伤到了,好在手术挺成功,大的问题应该没有,以后饮食上注意点就行。” 老池松口气,听起来不算特别严重。 齐翌继续说:“被你解决的九个歹徒,五人死亡,两人仍在抢救,一人在c,还有一人在羁留病房,还没醒过来。” “可把我牛逼坏了,不行,我得插会儿腰。”老池眉飞色舞,但紧跟着又有些后怕,他牙疼似的抽了口冷气:“还有那么多活着的,幸亏伤的都挺重,不然要爬起来给我一枪……” “都过去了,平安就好。”齐翌深吸口气,第一次觉得后怕。 “你这边呢?” “小偷和歹徒都醒了,姬队正在组织讯问,”齐翌说:“三个小偷基本能确定是冒牌货派来的,俩歹徒可能是颜欣晓的手下。嗯,你是什么情况?” “我在山上遇到了冒牌货,他用刀抵着我的后心……其实也不是不能反抗,但我寻思既然他不直接杀我,肯定另有所图,不如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齐翌沉默了一阵,不客气的说道:“你脑子被核弹炸了吗?跟歹徒赌命?” 老池朗 生死之间(二合一4300)免费阅读:,! 笑:“哈哈哈真的好危险呢……噢疼疼疼!有没有止痛片!” 他笑得太狠扯到了伤口。 “没有。”齐翌:“胃都烂了还吃药?你现在只能打针,吃流食!” 姜晓渝把东西放下,她也没见外,把别人带过来的东西都收拾了下,给两人打了粥出来:“翌哥,池大哥,我给你们熬的海棠花栗子粥,听说能促进伤口愈合,你们要不要试试?” 齐翌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老池还不能吃东西,不用管他。” “哦……”姜晓渝把两碗粥都端到齐翌面前,齐翌也不客气,当着老池的面吃起来。 米饭煮得软烂,应该是放了海棠花、栗子肉还有冰糖,带着香甜的味道,几口下肚,齐翌五脏庙被伺候得熨熨贴贴。 老池苦着一张脸, 转移话题:“我晕了多久?” “一整天,现在是下午六点二十。另外,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最近会小心的。” 老池知道齐翌说的是张俊,他闷着头没说话。 王支队推门而入:“醒啦?” 老池气色不错,嘿嘿笑着邀功:“领导,俺这回是不是立大功了?” “嗯,你们俩都立了大功。”王支队点头:“回来就好,齐翌担心死你了,刚醒过来就往山上跑,拉都拉不住,警犬搜到车胎痕,他就推断出车辆型号,配合监控探头找到了车间,把你及时救了回来。” “噢哟?真的吗?”老池贫嘴,对齐翌挑了挑眉。 齐翌问王支队:“现场勘察完了?有什么收获吗?” 生死之间(二合一4300)免费阅读:,! 第139章 小村诡楼(4200) 确实发现大量活动痕迹,角落还有不少饭盒与烟头,应该确实是这帮歹徒的据点之一。毛宁安推测,至少有十三人在厂房中,待了三五天时间,但现场只有…… 老池忙道:我打死了一个冒牌货,有三个人架着他的尸体逃了。 那人数就对了。王支队问:你还记得那三个歹徒的面貌特征吗? 老池摸头:这真记不得,只记得他们个子都不高不矮,身材匀称。 太宽泛了。王支队有些失望:让图侦加强对周边监控的调查力度,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老池接着说:还有一点……我感觉我见到的冒牌货有点奇怪,但声音跟老齐一模一样,长得也确实挺像,但五官看起来总觉得有点别扭,气质也有很大的区别……怎么说呢,就感觉货不对板。反正一眼假,可能是冒牌货中的残次品。 王支队若有所思:这样吗?行,我知道了……说起冒牌货,市局下了指令,即日起民警再遇到冒牌货和诡影,允许不经警告直接用辣椒水、电警棍的警具,如果对面暴力反抗,可以直接用枪。嗯,只针对冒牌货跟诡影有效。 齐翌张嘴,欲言又止。qs 这样一来他本人的处境怕是会很危险,一个不慎就可能死在自己人手上…… 确实会给你造成麻烦,但警队不容他们接二连三的挑衅。王支队神情肃穆:小齐你最近不要单独出入,和其他兄弟结伴,能避免不少麻烦。 明白。齐翌同意,只要能急剧压缩对方的生存空间,他不介意做出点牺牲:那串钥匙,有发现了吗? 目前能确定都是防盗门钥匙,逐一对比她和楚殷名下房产后,还有两把钥匙情况不明,正在加紧调查。 姜晓渝突然应了一声:说到钥匙串,我这边有点收获。 她连忙摸出自己的手机和笔记本,比照一小会儿后,说:剩下的两把钥匙,一把应该对应春光路177号下岗村的某户入户门;另一把则对应工厂内某个库房的防盗门,嗯,就是池大哥发现的那家废弃工厂。 噢?王支队有些意外的转过身。 姜晓渝有些心虚的一缩肩膀:昨晚翌哥找到钥匙的时候,就发信息让我查了。 齐翌:钥匙藏的很深,我觉得有点奇怪,就让晓渝查了下。时间太紧,没来得及向你汇报。 姜晓渝:然后我就调查比对了颜欣晓的轨迹,包括手机信号的移动轨迹、车辆行驶轨迹等等,总的来说,依托于无处不在的监控和信号塔,已知目标想要长时间完全隐匿几乎不可能。 我把能查到的监控,还有记录的数据包全部查了一遍,可以确定她一共在四十七个点位有较长时间的多次停留,排除掉、商超等场所,再排除掉她和楚殷名下的房产,就剩这两处地方了。 工厂那边多亏了池大哥,要不是池大哥找到工厂,我调取了附近的交通探头,还真不知道颜欣晓经常去那儿——她每次去厂房都会关掉手机,改换车牌,那里对她来说肯定是个很关键的据点。 王支队了然:没事,我让姬承鹏配上一份钥匙过去,找到颜欣晓多次去过的库房,里面说不定有关键证据。 老池得意洋洋:所以我说嘛,富贵险中求,要不是我将计就计找到工厂…… 王支队瞪着他:你这么厉害,以后支队的夜班都安排你值中不中? 老池被吓了一大跳:那还是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还有件事我比较在意,齐翌打断两人:颜欣晓的秘密据点,怎么会被冒牌货给鸠占鹊巢了? 姜晓渝试探着问:答案可能就在那间库房里? 齐翌摇了摇头,他觉得这可能是个局,但具体说不清楚,想去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39章 小村诡楼(4200)免费阅读:,! 另一处可疑地看看:你刚刚说另一个地址在哪? 春光路177号下岗村。姜晓渝说。 齐翌悄悄把口袋里的硬盘塞给老池,然后看向王支队:工厂那边就交给姬队去查吧,我想去下岗村看看……领导,钥匙可以给我一份吗? 王支队已经懒得跟他拗了:自己回支队找石怀仁拿。我只啰嗦一句:记得自己是个伤号,身体是你自己的,别玩过火了。 好。 姜晓渝一脸兴奋:翌哥,我带你去吧?正好池大哥受伤了得卧床,换我来保护你。 老池:??? 不是,什么叫正好我受伤? 啊这…… 王支队看着三人。 齐翌和池宇贤这俩年轻人,明明一个比一个伤的重,却一个比一个有活力。 让他们去折腾吧。 姜晓渝的车是辆早已停产的大众甲壳虫。 齐翌打开车门,淡淡的香薰味扑面而来,他抬眼一扫,车里一水的粉白色配饰,靠背是一直耷拉着耳朵的白色兔子。 他愣怔了下,怕血渗出来把车搞脏了。 姜晓渝窘迫的脸有点红,连忙把副驾驶上的兔子翻了个面放好:翌哥,你别介,都是我爸那老古董,非说女孩子就适合……你那伤坐车没事吧…… 齐翌硬着头皮坐了上去,后背稍稍挺着:没事。 姜晓渝眼睛里忽然亮起了光:对了,我家里还有一辆坦克500,咱们偷偷绕回家换换? 坦克500……你喜欢那种风格? 对啊对啊,它大气的好浮夸,但我好喜欢。 你随便吧。 回到支队,齐翌找到今夜值班的石怀仁。可能是因为姜晓渝在场的原因,石怀仁相当干脆,二话不说就把钥匙交给了齐翌,还貌似关心的勉励了他几句,劝他好好养伤不要太拼。 拿到钥匙,姜晓渝最终还是拐回了家,偷偷开走那辆坦克500。 对齐翌这种伤员来说,中大型suv的大空间确实更友好,他坐的很舒服。 八点,车子开进下岗村,停在一条巷道中,齐翌下车背靠车门,习惯性的打量村子环境。 不同于他印象里的城中村、居民村,这里的楼房趋同性很高,坐落整齐,密度不大,都是六七层占地百余平的样子,比很多老破小都考究。 只是可能是修建了太久的原因,加上山江市曾经长期遭受酸雨侵扰,这些楼房外墙墙体脱落的严重,爬满了苔藓,当然也少不了牛皮癣一样的小卡片小广告,和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很有市井烟火气。 这就是下岗村?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而且名字听起来不太吉利。 姜晓渝做足了功课:一开始不叫这名,但喊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官名儿,原来叫什么已经查不到了。 这村是三十年前建成的,用于安置下岗工人,也便于扶持他们再就业、创业。因为下岗的人太多了,补偿款不太够,最后就这么着了。嗯,房子的所有权貌似还有点问题,属于小产权,能住能租不能卖。 原来如此。 姜晓渝抬手虚画个圈:定位存在几十米的误差,应该就是这几栋楼,但想从中找到颜欣晓的那间屋子有点难度,翌哥,我们要怎么办? 为什么要找?直接问。齐翌扶着车:你也说了这里的房子能住能租不能卖,那颜欣晓肯定是租来的对吧?打听下有没有哪套房租出去后一直没人住。 好的,翌哥你先在车里休息一下,我去问问。 齐翌也没逞强,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太妙,背上的伤位置太过尴尬,每走一步都会牵扯到伤口;左手大拇指脱臼,这个巴掌使不上劲儿;右手手背和小臂上的烫伤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39章 小村诡楼(4200)免费阅读:,! 还没好。 姜晓渝一路小跑着去了。 齐翌暗想,她去的话打听消息应该很顺利吧? 十分钟后,姜晓渝一脸沮丧的走了回来。 怎么了?没问到? 姜晓渝:租出去的房子有很多,因为房主条件好了搬走导致房子空闲的也不少,但租出去还闲置的……一户都没有。翌哥,你会不会猜错了? 猜错了?齐翌感觉不太对劲:不应该啊,除非颜欣晓的窝不在这,否则她只能选择租房子。 姜晓渝摇头:我这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颜欣晓在三个月内来了这儿八次,平均不到半个月就要来一回。 不太对劲。齐翌掐着下巴问:那你有没有打听到些异常的消息?比如村子里最近发生过的怪事? 姜晓渝表情僵住:我没问哎……这很重要吗? 算比较重要。齐翌开车下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我马上回来。 不等齐翌挪步子,姜晓渝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她这次回来的很快:翌哥翌哥,还真让你猜对了,这村子里还真有怪事。就在这边上,有一栋楼…… 齐翌下车:带我去,边走边说。 好,跟我来。姜晓渝领着他往前走,说:最先是三四年前……具体他们也说不清,只记得是疫情开始前后吧,那栋楼就开始出现闹鬼的传闻。 闹鬼?齐翌微微眯着眼睛:我们估计找对地方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刚开始是一楼的住户总是听见下水道里传出哗啦啦的怪异声响,他们也没太在意,但慢慢的高层住户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经常能在半夜里听见有人在外面来回走动,又或者楼顶有人跳绳…… 总之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动静,而且频率越来越高,有人出来看,却什么都没有,慢慢的就传出了闹鬼的说法。 然后?住户全都搬走了? 开始只是几家胆子比较小的选择搬家,把房子转租出去,但后面怪事越来越多,直到去年初,有人在楼道里看见一团鬼火,紧跟着忽然发生天然气爆炸,一家四口全部丧命,其他人才全部搬离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那栋居民楼下,齐翌仔细打量几眼,四五楼西面墙壁确实有一大片浅灰色的烧灼痕迹,一年风吹雨打也还在。 但…… 看阳台和卧室,明明还有衣服晾晒,也能看到几个房间里有人影晃动,齐翌问:你不是说人全都搬走了吗? 搬是搬走了,但房子也不能空着呀,除了丧生火海的那家外,其他人家都把房子挂网上出租,不过他们也还算地道,租金只收周围几栋楼的三成,他们还把闹鬼、火灾的事如实给大家说了。 齐翌了然,租金低到一定程度,总有不信邪的来捡漏,从外面看租出去好几套房子,只不过入住率看起来依然不太高。 姜晓渝接着说:燃气爆炸过后,各种灵异事件时有发生,住隔壁楼的经常说能看到有影子在楼里楼外闪动,偶尔会有鬼火在天台上飘荡,等等。 诡影?齐翌眼前一亮,不紧不慢的观察着周围:就是这了,不会错的。 等等呀翌哥,小心点。姜晓渝忙追了上去,扶住他左手胳膊,压低声音说:这栋楼的住户感觉不太对劲。 噢? 住在这栋楼里的一共有四户九人,我刚刚去敲门,这些人无一例外表现都很冷漠,而且听周边的人说,这些人都深居简出的,不像有正当职业的样子,有人提醒过他们楼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一点反应都不给。 齐翌心念电转:你怀疑住在这里的都是不法之徒? 对的。翌哥你想想,之前发生的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39章 小村诡楼(4200)免费阅读:,! 那些灵异事件,甚至包括天然气爆炸,像不像有人刻意设局要把原来的住户逼走,好方便他们鸠占鹊巢? 有点意思,你带枪了吗? 没带,我是技术警啊,王支队没给我批…… 那会用吗? 会倒是……哎翌哥你? 齐翌硬把枪塞给她:稍微走快点。 这门洞还蛮长的,也没盏灯,让人有点不踏实。 姜晓渝用力握紧枪把,深吸口气,迅速调整状态,把枪藏在齐翌腋下,扶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她压低声音问道:我们是不是开个手电? 先不,尽量让眼睛习惯黑暗。等会儿如果情况不对,你就立刻退出去喊支援。 哦。 穿过门洞,进入楼道,光线十分昏暗,他们右手边静静伫立着四面防盗门,左手边是没有拐角的狭长楼梯,一通到顶直上二楼。 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最近的防盗门前。 这扇门似乎很久没开过了,表面的绿漆已经开始脱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铁皮。 齐翌忽然抬手按住猫眼,压低声音说:提起精神,有人。 啊?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39章 小村诡楼(4200)免费阅读:,! 第140章 静谧无声(4000) 姜晓渝盯着齐翌摁在猫眼上的手,后颈发毛。 齐翌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试了试,发现拧不动,又换张硬卡纸:希望锁舌没锈,也没被反锁……嗯,开了。 齐翌侧头,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拿面巾纸揉成一团,松开盖着猫眼的手。 姜晓渝看见,猫眼上的镜片被抠掉了,拇指粗细的漆黑洞口里闪着微弱的红光。她搞技术的,一眼就反应过来猫眼上被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只要进入这栋楼就会被拍到。 没等她看清楚,齐翌便将纸团塞进小孔当中,缓缓将门推开。 嘎吱…… 门打开一条缝,不过齐翌没有带着她进去,他不轻不重的将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在静谧的楼道里传出很远。 姜晓渝一头雾水,不等她想明白,齐翌抓住她的手腕走到下一扇门边,他背靠着墙,拿手机打开摄像头往门上探,确认门上是正常猫眼,没安装监控后,他又用硬卡纸把门撬开,拉着姜晓渝钻进去。 门后是间五六十平左右的小两室,家具上盖了窗帘布,地上落满灰尘,看起来闲置很久了。 齐翌这时才压低声音说:这栋楼绝对有鬼,刚刚有人躲在楼梯上,用自拍杆夹着手机拍我们,被我戳穿后就跑了。 在金乌楼吃过一次教训后,齐翌对这方面非常敏锐,任何细节都不放过,第一时间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人。 他继续说:而且第一扇门的猫眼被拆掉,改装上针孔摄像头,只要有人上楼就会被拍下。他们可能是防备有可疑人员进楼,也可能只是单纯的防着进那一户。 姜晓渝小脸煞白煞白的,因紧张而震颤的大眼睛里又透露着兴奋:我们暴露了? 站在楼外就已经暴露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帮家伙现在应该以为我们在隔壁屋子。 所以? 齐翌把手机贴在门上,摄像头正对猫眼:等五分钟,看有没有人下来,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再去隔壁屋里去看看。 哎? 姜晓渝有些跟不上齐翌的思路。好在合作这么多次,她养成了一个习惯——甭管理不理解,齐翌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齐翌这台手机便宜归便宜,摄像头还算给力,还配备了超级夜景功能,虽然色彩偏的一塌糊涂,但至少亮度可以,比肉眼要强些,能拍到楼道的景象。 静静等了三分钟左右,门外果然响起了脚步声,踢踢踏踏的,像有人穿着拖鞋下楼梯。 果然有人下来了。姜晓渝又兴奋又紧张:是巧合,还是奔着我们来的? 看看就知道了。 很快,手机屏幕边角便捕捉到一抹人影,那人弓腰驼背,胡子邋遢,挂着点点白霜样的东西,好像是沾着面包屑,走起路摇摇晃晃,就像喝醉了似的。 姜晓渝低声道:哎?翌哥,这个人……我好像有点眼熟? 嗯?齐翌侧目看他,正这时,人影走出摄像头覆盖范围,紧跟着门外传来微弱的钥匙碰撞声,醉汉似乎摸出了一大串钥匙。 姜晓渝问:刚刚录视频了吗? 齐翌点头,取下手机递给姜晓渝,同时小心地压在门上,听着门外动静,听上去,醉汉把钥匙插进锁孔了。 嘎吱…… 防盗门被缓缓推开,锈蚀的蝴蝶合页吱吱作响,邋遢醉汉走进第一间房间搜查起来。 实锤了,这家伙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有点不太对劲,诡影也好,冒牌货也好,这些团伙向来谨慎,怎么会就派个喝高了的醉汉下来? 姜晓渝拍拍齐翌肩膀,把手机递给他:翌哥,这人是个通缉犯,17年因交通肇事致四人死亡后逃逸,没想到居然躲在这。去年底市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0章 静谧无声(4000)免费阅读:,! 局组织悬案重启的时候我盯过这案子,所以有印象。 通缉犯?齐翌接过手机看了眼,发现照片上的人和刚刚的醉汉果然很像,只是照片上男人收拾得还算干净利索,精神状态也不错,而外面的那个邋里邋遢,像一具行尸走肉。 奇怪了,没有人啊! 隔壁传来醉汉的声音,齐翌示意姜晓渝继续盯着猫眼,自己走到一旁把耳朵贴墙上偷听。 可惜隔着一堵墙,那人声音又不大,听得不清不楚:我就说%#¥搞错了,那对男女要是抓我们的条子我%*¥a…… 没过多久,隔壁重新归于平静,紧跟着关门声传来,齐翌忙又把手机拿回来贴猫眼上,但过了很久才拍到醉汉摇摇晃晃往回走的身影,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他身影消失在屏幕中后,姜晓渝又等了会儿,才压低声音问:翌哥,好像有点不对劲……他刚说抓他们的?他们? 说明这里犯过事的不止他一个,他可能被颜欣晓背后的犯罪团伙收容了。齐翌压低声音说,跟着指了指隔壁:再等会儿,没别的动静我们就摸过去看看。另外,你赶紧呼叫支援,安全第一。 好,直接围楼吗? 先不,楼里还有别的住户,得小心他们狗急跳墙劫持人质……告诉王支队,建议暗中布控,等我们的信号。 好。 又等了片刻,确定再无动静,齐翌将门推开条缝,伸出手机左右上下拍一圈,确定没人躲在阴影中盯梢,便从门缝中钻出来,手机一寸寸地往边上伸去。 猫眼上的纸团还在,说明醉汉不知道监控黑屏的事,他不是盯监控的人,只是被派下来查看情况的。 齐翌如法炮制,撬开门锁,美中不足的是嘎吱声无法抹掉,也不知传出了多远。 迅速的关上门,齐翌扫视屋子里的环境。 和刚刚的房间不同,这间屋里空空如也,没有家具家电,只有一层不厚的灰,以及一大片凌乱的足迹。 灰尘很薄,前不久才被人打扫过,果然有问题!齐翌往深处走,很快发现角落堆着十二三个啤酒瓶,还有零零散散的一地烟头。 前不久有一群人在这里聚会?奇怪,为什么要挑在这里聚餐? 姜晓渝纳闷的问:为什么是一群人?我看瓶子也不多,会不会是刚刚那个醉汉在这独自喝闷酒? 不会,地上的烟头至少有四种牌子——玉溪、天子、龙凤和黄鹤楼,一般烟枪都只认准一两种烟买。齐翌说着站起身,拖着身子走进卧室门口: 两间卧室家具齐全,但都落了很厚的灰……就客厅的家具家电被搬空,且灰尘很薄,是在清理现场吗?因为家具上留有难以无损抹除的犯罪痕迹,所以干脆处理掉了? 齐翌又径直走进浴室。 一进门,齐翌便眯起眼睛,他看到了地砖上横七竖八挂着好些横纹。 这是砍痕?他仔细勘察起来:纹路发黑,积蓄了大量灰尘,留下的时间很久了,有人在这里砍东西?肢解尸体吗? 齐翌又伸出手指在地砖上刮两下:浴室灰尘比客厅厚的多,看来之前的大清理只局限于客厅,而且和这里的砍痕无关。但为什么又留下了啤酒瓶和烟头?难不成他们清扫出客厅是为了聚餐的? 站起身,齐翌重新回到客厅,四处扫视起来。这间屋子处处充斥着古怪,尤其是漆黑静谧的客厅,给他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回过头,他忽然发现姜晓渝正蹲在门口的嵌入式鞋柜附近,整个身子蜷成团,脸上还反着光,看着有点诡异。 齐翌走上前去拍她肩膀:干嘛呢? 姜晓渝被吓一跳,发现是齐翌才松了口气:翌哥你吓死人了!我在鞋柜里面发现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0章 静谧无声(4000)免费阅读:,! 了这东西,你看看? 说着递上来一本笔记本。 齐翌接过,发现本子头几页都贴着被裁剪下来的报纸。 《三十块钱!女子因不满的哥绕路多收费当场行凶》 《疑因嫖资纠纷,男子砸死发廊女后逃亡》 《恶犬当街咬死散步老人,疑因主人遛狗不牵绳,山北警方正在加紧侦查中》 《一男子酒后驾车撞人逃逸致一家四口惨死》 《女子英勇救人反被讹,怒将母子推下大江扬长而去》 《一家恶徒?夫妻上门讨债竟被拘禁至死》 六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宣示着六桩被报道的命案,新闻稿就这么被裁剪下来,贴在笔记本上。其中一条新闻齐翌非常眼熟,看上边附的图片,不正是刚刚拍到的醉汉? 再往后翻,本子后边贴着八张通缉令或协查通知,分别对应杀害的哥的女子沙如雪,嫖客卢有成,犬主杨思懿,醉汉赵施仁,救人又杀人的张梦汝,以及禽兽的一家三口步中寻、王艳兰和步止川。 到步止川的协查通知为止,笔记本后边再无内容。 见齐翌翻完记录,姜晓渝才问:翌哥,你说是谁把这些新闻和通缉令收集起来放在这儿的?他有什么目的?jj.br> 不知道。齐翌摇头,看着手上的笔记本,纸张泛黄卷曲,还盖了层厚厚的灰:这本子有点年头了。 姜晓渝戳了戳笔记本:翌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八个通缉犯全都窝在这栋楼里,醉汉只是其中之一?那些啤酒瓶和烟头会不会是他们上次聚会留下来的? 她越想越觉得靠谱:所以这本记录着他们罪状的本子,实际上就是他们的投名状?因为每个人都背负着至少一条人命,所以彼此之间反而可以相互信任,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齐翌其实早在看完笔记本的时候,脑子里就闪过了类似的想法,但他觉得有点不切实际:应该不是,人数对不上,据你打听这栋楼里住着四户九人,而通缉犯是六组八人。 略一顿,他又翻到倒数第二张协查通报:而且,这个张梦汝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七个人可以说是恶贯满盈,但她却是跳江救人之后再怒而杀人,我觉得她跟其他七个应该不是一路人,不会跟他们狼狈为奸。 这么想好像也是。姜晓渝轻轻点头,放弃了自己不成熟的想法,转而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待在这间屋里调查? 齐翌把本子递给她:你先把笔记本上的内容发给王支队,醉汉赵施仁有这里的钥匙,与笔记本上这些人很可能有联系。 好。姜晓渝立刻照做,发完后又问:要不要给黄绝顶也转发一份,让他调附近的监控对比一下? 可以。 姜晓渝转发完,又抬头说:好消息翌哥,第一批便衣的兄弟已经赶到了,十二人,分布在周围。 齐翌把本子揣进裤兜,走到门口把门拉开条缝,伸出手机边观察边说:很好,那我们的动作可以更大些了。尽快确定所有住户身份,区分开嫌疑人和无辜人,然后让兄弟们立刻动手。 好的……哎不对,咱们该怎么做? 先按部就班的查下去。齐翌拉开门往外走: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把他们骗出来。 姜晓渝不明就里,但看齐翌没解释的意思,只好跟上。 左拐穿过漆黑狭长的门洞,齐翌忽然愣住,他加快脚步,整栋楼入口处的大铁门已经被关上,他们进来的时候这门还是开着的,他抓起门上的钢链:锁了?什么时候的事?那个醉汉? 这……姜晓渝拿出枪, 戒备的看着他们身后:他们打算瓮中捉鳖?现在怎么办? 哪有形容自己是鳖的。齐翌示意姜晓渝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0章 静谧无声(4000)免费阅读:,! 把枪收好:不要慌,支援就在外面,出不了事。 他皱起眉回头看:奇怪,醉汉并没有扣掉猫眼上的纸团,按理说他们应该再派个人下来,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 楼里始终静的可怕,光好像照不进来,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昏昏沉沉的,仿佛和楼外割裂成了两个世界,除他们俩发出的响动外,只有醉汉下来那会儿有点声音,很不正常。 齐翌不想过多停留,继续迈步向前:继续走吧,一楼应该没住人,我们先把剩下两间屋子过一遍。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0章 静谧无声(4000)免费阅读:,! 第141章 消失的住户 (本章4100字) 一楼另外两间屋和第二个房间一样,齐翌手里的钥匙也打不开房门,撬开后发现都是空的,只有落满灰尘的家具,没有任何人活动的痕迹。 继续往楼上走,齐翌精神提了起来——之前在楼外,他看到二楼朝南向的阳台挂有衣服,说明这层是有住人的。 走到顶,齐翌隐约闻到股臭味。 二楼和一楼的格局一样,走道半边被直通三楼的楼梯占据,另半边是四扇刷着绿漆的防盗铁门。最靠里的防盗门边上,放有三个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淡淡的臭味好像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姜晓渝有些紧张,大眼睛巴巴的看着齐翌,伸手指指那个塑料袋。 齐翌摇了摇头:“不急,还是从最近的铁门开始。” 他先用钥匙尝试开门,失败后再用卡纸撬开。 这些门统统都没反锁,也没加装防撬裙板,硬卡纸一撬一个准,连撬几个门下来,齐翌都觉得自己开锁技巧越来越高超了。 前两间房间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明显弃置很久了,齐翌跳过,来到第三间屋子。 刚一开门,齐翌就察觉不对劲,这间屋子乍一看很乱,散发着不轻不重的霉臭味,但其实很干净,地面无尘,墙面无灰,经常有人打扫。 客厅的家具也都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乱糟糟脏兮兮的毛绒公仔,和干净的地面形成鲜明对比。 姜晓渝抓起个hellokitty的公仔,说:“这娃娃脏的有点离谱啊,表面沾着好些黑黢黢的东西,还破破烂烂的,带着股酸臭酸臭的怪味儿,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吗?” 齐翌也捡起个熊二:“应该吧,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这么脏。只是捡回这么多破破烂烂的玩偶干什么……” 说一半,他忽然愣了下,把玩偶反过来盯着背部看:“刀口?这个玩偶不是自然破损的?” “啊?” “你仔细看,”齐翌说:“如果是正常破损,应该是不规则的小洞,或者沿缝合线开裂,但这一处破损位置非常平整规则不说,也不在缝合线附近,明显是被人用剪刀剪破的。” 姜晓渝翻了翻自己手上的hellokitty,愣住:“我这玩偶身上也有几处刀口……” 齐翌又蹲下身子,接连抓起几个玩偶,发现上边无一例外都有刀口,少的一两处,多的甚至有十几处,有个晴天娃娃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针眼。 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公鸡公仔,姜晓渝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伸手在棉花里掏了掏,摸出一张发黄的纸条。 “翌哥,这里有东西。”她把纸条展开,发现纸条上边贴着一个个字,像是从报纸和书本上裁切下来的,字体各不相同,大小也不一致,背面则画着暗红色的怪异符文,中间夹着一小撮头发。 姜晓渝念出声:“步止熏,丁丑癸卯癸亥丁巳……这是生辰八字?什么意思啊?” 齐翌摸出手机查了下:“1997年3月22日上午9到11点,又或者1937……不,太久远了应该不对,这是这个叫步止熏的出生日期吧?” “所以这是扎小人诅咒吗?”姜晓渝又抓起别的娃娃,都能摸出纸条,背面的暗红色符文都如出一辙,只是绝大多数纸条的字都是直接印上去的。 只有那种身中十几刀并挨了无数针的极少数玩偶,体内纸条才是从别处裁剪下一个个字贴上去,里面还包裹着头发或者指甲、布片等等。 姜晓渝遍体生寒:“这人哪来那么大的怨恨?” “我记得那一家拘禁,饿死催债人的凶徒就姓步?”齐翌掏出笔记本:“嗯,步中寻、王艳兰和步止川,这三人因同一案件被通缉。” 他又往前翻到那则新闻:“被害人夫妇叫步中宣、柳好好,六年前遇害,他们有个女儿,就叫步止熏。” “从名字上看,凶手一家和被害人关系很近啊?” “嗯,新闻上说步中寻和步中宣的父亲是堂兄弟,关系确实很近。” 姜晓渝抓紧手里的玩偶,说:“这些诅咒,是不是意味着步中寻一家也住在这栋楼里?” 齐翌不答,放下玩偶又往主卧走去。 主卧里的家具同样被搬空了,地上被用暗红色的漆刷了个巨大的不知名符文,墙角处放了张狭长的矮桌,上边摆着香烛、纸元宝和水果、白肉等贡品,矮桌下是个草扎的小人,上面扎着七根细长的钢针。 齐翌捡起小人,翻到背面,上面贴了张纸条,纸条上也写着:步止熏,丁丑癸卯癸亥丁巳,同样是用别处裁切下来的字拼凑成。再仔细观察,扎成小人的草杆中还夹杂着干枯发黄的头发丝。 “这也是诅咒仪式的一环吗?”姜晓渝不寒而栗:“什么仇什么怨要做到这个地步?” 怀揣着如此恶意的家伙,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杀人。 齐翌看着遍地的娃娃,右手攥紧拳头,手背和小臂处的烫伤隐隐作痛:“我当了近十年的法医,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上百个玩偶,也就是上百次诅咒,他为什么对被害人女儿怀有这么大的恶意?” 姜晓渝放下手机,涩声道:“我用搜图功能查了下这些纸条后边的符文,这些好像是暹罗、贡榜那一片,用来诅咒死人,咒其魂飞魄散不得超生的。 我还查到步止熏确实是步中宣的女儿,前年失联,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齐翌维持着基本的冷静:“走吧,去别的房间看看。” 深吸两口气,姜晓渝平复好心情,问:“那一家有住人,我们怎么进去?敲门?还是直接撬?” 齐翌答非所问:“隔壁住着的,可能是步中寻一家三口。” “嗯?” “记得他们在阳台挂着的衣服吗?几套男装有明显的风格差异,女装风格则趋同,估计是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与二十多岁的儿子同住。二十多岁还和父母挤一间出租小屋的本就不多,隔壁房间还就放着针对步止熏的诅咒。” “所以?” “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跳过。” 齐翌边说边往外走,很快走到二楼最后一间房门口。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笔记本,撕下一页纸塞进门板和门框的夹缝中,用指甲压出很不明显的标记:“回头再下来看。” 说着他看了一眼边上鼓囊囊的垃圾袋,都是些厨余垃圾,没什么特别的。 继续往上走,到了三楼,空气中弥漫的臭味更明显了些,最深处的门边又放了三袋鼓囊囊的垃圾,地上还积了滩水,其他几扇门口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和二楼如出一辙的场景,让他产生了种时空错乱的异样感。姜晓渝也觉得有点不舒服,压低声音说:“翌哥,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有,这栋楼里也太安静了吧?” 齐翌没答话,先后撬开头三扇门,同样一无所获,直到站在最后的铁门面前,他听了很久也没听到里边有动静。 他还是没贸然推门,又撕下一页纸夹在门缝上,做好标记后带着姜晓渝继续往上走。 四楼,臭味已经浓郁到令人不适的程度了,但并非尸臭,像是厨余垃圾堆放太久腐烂的味道,带着明显的酸味,有老鼠沿着墙根来回跑,脏兮兮的皮毛看着令人作呕。 转头看,最深处那扇门边放着三袋垃圾,只是地上没水,其他房间门口依然干净。 齐翌皱着眉,示意姜晓渝留在原地,随后走到楼道最深处,继续上五楼,发现五楼臭味淡了些最深处那扇门边上放着三袋垃圾,其他三扇门外干干净净。 一个两个的还可以说是巧合,连着四层楼都是这样,一定是约好的……在门口放三袋垃圾,这是什么意思?某种信号吗? 齐翌扶着扶手下楼,对姜晓渝说道:“不对劲,让便衣的兄弟先进来吧。嗯,四楼及以上都没安防盗网了,问问他们能不能从窗户上来,开门跟我们汇合。”” “好。”那种不安诡异的感觉始终跟在姜晓渝身后,她立即拿出手机跟外边的便衣警联络。 齐翌继续用钥匙去试最近的防盗门。 咔哒! 门开了。 “嗯?”齐翌有点意外,将门推开,又怔住了。 这间房同样干净,没有家电家具,只有六个膝盖高的大黑坛子。 齐翌走进房间,掀开一个坛盖,坛子里装着金灿灿的大眼珠小鬼。 再将其他五个坛子一一打开,里面摆着缩成一团的小鬼,神态动作各异,都瞪着严重外突的大眼珠子。 齐翌胆子很肥,可在黑暗中看到六个金身小鬼直勾勾地瞪着他,还是忍不住感到背脊发寒,有汗珠浸入伤口,灼的他阵阵刺痛,非常提神醒脑。 姜晓渝吓的小脸煞白煞白的,赶紧后退两步,抬手捂着嘴巴,好悬没叫出声。 正在这时,窗户边传来动静,两人猛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吊在窗外,正伸手叩窗户。 身处于四楼当中,周围是装在坛子里表情狰狞诡异的小鬼,窗外吊了个人影,差点把姜晓渝给送走,她本能的就把枪举起来了。 齐翌赶紧抬手把她的枪压下,压低声音急急的说:“自己人!” 姜晓渝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刚刚喊来的“支援”,让他们走四楼窗户进来的,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齐翌发现窗户卡扣上了锁,他上前把锁扣打开,推开窗户,那人翻了进来,尔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了七人,把小小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为首的还是个熟人,之前捣毁塞吉据点的时候见过,正是老池的战友张忠邵,他朝齐翌敬了个礼说:“我们上来了八个兄弟,还剩四个留在外边警戒观察,你说吧,怎么行动?” “八个人正好分为四组,俩俩一组行动吧,二到五层楼,每层楼的4房,也就是门口放着垃圾的房间,先看看门口纸条下沿第二条横线是不是跟我指甲抠的划痕对齐,然后撬门进去,把里边的人先都控制住。” “好的。”张忠邵同意:“带对讲机了吗?” “带了,我们对讲机联系。小心点,门后住的可能都是通缉犯。” “好。” 张忠邵分好人冲了出去,齐翌对讲机里接二连三的收到播报,纸条的位置都没问题,齐翌下令撬门。 等了大概一分钟,张忠邵的声音传过来:“齐翌,你是不是搞错了?房间里没人啊。” “嗯?没有人?”齐翌愣住了,怎么可能? 不只是张忠邵,另外三组也很快传回消息——房间背后,全都没有人。 除了张忠邵,其他人语气里多多少少有点情绪。 居民楼里的灯被一盏盏打开,楼道和房间被光包裹着,诡异的气氛淡了很多。 又过了十多分钟,八名便衣特警回到401房,和齐翌汇合。 他们已经把整个七层二十八间屋都搜寻了一遍,一个人都没找到,但找到了很多能证明住户身份的小东西。 比如,张绍忠在404房里找到了一叠照片,照片上全都是被打死、咬死的比特犬,还在冰箱里发现了大量的狗肉,齐翌怀疑住那间房的是恶犬犬主杨思懿,因为他当年养的就是比特,可能对“害”他被通缉的比特心怀怨恨。 再比如,304房间里的电脑正在放着一团漆黑的监控画面,而桌面屏保图片正是杀害的哥的沙如雪与嫖客卢有成依偎在一块的照片,他们两人可能同居在304。 504房放了大量的啤酒瓶还有悔过书,落款人是醉汉赵施仁。 204住着步中寻一家三口禽兽。 除了救人后又杀人的张梦汝之外,其他七个在逃通缉犯都住在这栋楼里…… 那么剩下的两个住户又是谁呢?是这帮凶徒的家属吗?他们又住在四个房间中的哪两个?或者说,姜晓渝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现在这帮人都去哪里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里闪过,齐翌很快有了主意:“我怀疑这栋楼除大门之外还有别的暗道,兄弟,拜托你们去一楼查查,可以吗?” 张忠邵:“行。决不能再让这帮通缉犯跑了。” 说完他发号施令:“留下两人保护齐警官,剩下的兄弟跟我……” “既然楼里没人,就别浪费警力了,全都派出去吧,”齐翌说:“这里交给我和晓渝。”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41章 消失的住户免费阅读。 第142章 密道逃亡(4100) 张忠邵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招呼便衣特警们离开,往楼下走去。 姜晓渝缩成一团:翌哥,刚刚人多感觉还好,他们人一走我又觉得毛骨悚然了,这栋楼真的好诡异啊。 她抱着手摩挲着手臂,明明是四十多度的高温天,她却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寒意往她背脊钻,客厅里灯光亮到刺眼,仍不能给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最诡异的还是那几个小鬼,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不管站在什么角度,都觉得它们在瞪着自己。 心理作用,你害怕可以回车上等我。齐翌安慰她两句,把特警们收集来的,认为他们重要的东西都过了一遍,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姜晓渝一个劲的摇头:那还是算了。 她不放心齐翌自己待楼里。 过了四五分钟左右,齐翌收起笔记本,在401的客厅四处查看。 既然钥匙能开这扇门,说明这间屋子就是颜欣晓的据点,除了几个坛子之外,很可能还有别的证据。 姜晓渝跟在齐翌后面。 两人正查着,对讲机传来张忠邵的声音:齐翌,我们发现密道了,就在楼梯间下面,有个直径约七十厘米的井,还装着垂直梯。我们跟过去看看。 齐翌语气稍显兴奋:好,你们注意安全。 明白。 说完,齐翌戴起手套,五根手指捏着小鬼的头把它提了出来,低头往里看。 坛子里有个模模糊糊的钢印,好像是没被成功磨掉的生产厂家商标,如果能追踪到厂家,就可以从合同里找到伙夫的蛛丝马迹。 他拍了张照片,但太模糊,齐翌很不满意,又借姜晓渝的手机拍了几张,选出一张,递给姜晓渝:发回支队去,让图侦追一下,看看是哪家厂子的商标。 好。 姜晓渝照做,接着一抬头,就看到放在地上的小鬼,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啊—— 姜晓渝被吓了一跳,她退一步,躲在齐翌身后,又伸出头来。 翌哥,它是不是动了?我记得它刚刚脑袋明明是朝向窗户的…… 什么?齐翌回头看她,又看看地上的小鬼。 砰! 正这时,楼里不知哪个位置忽然传来一声炸响,跟着几十盏灯同时熄灭,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姜晓渝的手机屏幕发出淡淡的光,从下往上照在她脸上。 姜晓渝脸上神情惊恐僵硬:翌……翌哥……她嘴唇都哆嗦起来:这是……跳闸了吗? 可能不是,有点不对劲,太巧了。齐翌扭头,窗外灯火通明。 他抓起对讲机:张绍忠张绍忠,听到请回答。 无人回应。 等了三五秒,他再次摁下通话键:张绍忠张绍忠!我是齐翌,听到请回答。 还是没人回应。 齐翌回头看向姜晓渝:不对劲……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晓渝,能不能联系上另外四个人?第二批支援赶到了吗? 姜晓渝没有反应,一脸呆滞的看着他侧后方。 晓渝?晓渝! 她终于回过神,猛地拿起枪喊道:翌哥小心! 嗯?齐翌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 黄澄澄的小鬼从坛子里爬出,脸上的金漆开裂,一块块黄铜脱落下来。 齐翌都被这诡异的场景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两步:开枪! 砰!砰砰砰! 姜晓渝果断扣动扳机,接连五发子弹打中金身小鬼,小鬼身上迸射出几点金灿灿的火花,被打的翻飞落地,表面镀铜被子弹打穿,房间里顿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恶臭,绿油油的尸水溅的满地都是。 正这时,地上那具小鬼忽然站起身,猛地朝姜晓渝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2章 密道逃亡(4100)免费阅读:,! 扑去。 姜晓渝吓得花容失色,闭上眼就是一脚。 小鬼猝不及防被踢飞出去,飞了六七米远,撞碎了窗户玻璃掉下楼了。 中枪的小鬼一阵张牙舞爪,夺门而逃,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和之前一样,这些小鬼只发一击,之后立刻逃跑。 姜晓渝受惊过度,软软的坐在地上:翌哥,这怎么回事啊?小鬼……小鬼为什么会活过来? 齐翌顾不上回答,拉着脸看向剩下的四坛小鬼。它们依然死气沉沉的缩在坛子里,没有要动弹的意思,突起的大眼珠子瞪着齐翌。 这些小鬼安安静静,但齐翌依然觉得心里发毛。 刚刚地上的小鬼还是他从坛子里亲手抓出来的,也没发现任何问题,谁知道剩下的小鬼会不会忽然暴起伤人? 缓过劲来,齐翌忙上前把几个盖子都给盖上,接着后退两步,尽可能远离这些坛子。这样一来,就算小鬼动弹,也要先把盖子顶开,或者打破坛子,总会发出点动静,能有心理准备。 翌哥……姜晓渝怂巴巴的扯扯齐翌的衣角,面对这帮牛鬼蛇神,她的表现比老池好不了多少。 齐翌:联系上外边的兄弟了吗? 不行啊,这帮人应该是用了干扰器,手机没信号。姜晓渝很慌:而且外边的兄弟可能也遇到事了,否则的话,枪声这么大,他们又联系不到我们,肯定要进来看情况。 中套了。齐翌脸色不太好看:牵制住我们的支援后才露出獠牙?这群歹徒…… 他话音才刚刚落下,便隐约听见有人说:快,枪声就是从下面传来的,他们人在四楼!我们时间不多,抓紧解决掉他们,赶紧撤。 齐翌双眼眯起,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听着有点像之前的醉汉。 他们在楼上?怎么躲过特警搜查的? 齐翌一个健步把门关上并反锁,脸色扭曲的反手按着后腰。 姜晓渝握紧枪:翌哥,怎么办?躲还是打? 别管他们。齐翌转身往主卧走去:门上锁了,他们一时进不来,我们先把这间屋子搜一遍。 姜晓渝强撑着,跟着齐翌走进主卧室。 推开房门就看到,主卧同样被搬空了,只留下个嵌入式的衣柜,其余位置被硕大漆黑的柜式神龛和膝盖高的黑色坛子占满,不过这些坛子都没上盖,全是空的,金身小鬼尚未放置进去,神龛上的灵牌也还没刻上字符。 姜晓渝问:颜欣晓是把这儿当成库房或者中转站了吗? 感觉不太对劲。齐翌说:废弃工厂作为厂房倒很合理,但这里不合适。神龛也好坛子也好,体积都很大,不好遮掩,何况这栋楼还住着这么多通缉犯,不应该频繁进出搬运货物。 那这些东西? 不知道,但肯定有问题。而且你发现没有,这间卧室好像比之前查过的大很多。 好像是哎,目测至少大了三个平方。 齐翌缓缓俯身,仔仔细细的检查离得最近的神龛。 砰!砰! 外面传来撞门声,吓的姜晓渝浑身绷紧。 有人正在砸404的房门。 紧跟着又是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接着混成一片的嘈杂声响起,像有好几个人一同涌进了那间房里。 齐翌充耳不闻,继续检查,直到撞门声再次响起,歹徒撞开了403房,齐翌才扶着神龛台面站起来:神龛外表面很干净,但内部和底下积了厚厚的灰尘,明显放置有一定年头了,最近才被人擦过。 坛子也是,外壁干干净净,内里有灰残留。 东西好端端的摆在这儿,为什么要擦?是因为临时搬进来,要擦掉外面的指印吗? 砰! 话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2章 密道逃亡(4100)免费阅读:,! 音刚落,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大了很多,歹徒搜到402了。 姜晓渝小脸微白:翌哥,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防盗门锈蚀的厉害,怕是经不住他们砸。 怕什么,我们手里有枪,谁来打谁。齐翌依然镇定:三个弹匣,够你用了。 可是…… 别可是了,注意警戒。齐翌说道,又转身面向衣柜,抬手把衣柜门推开,同时悄悄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敌方人数不明,武器未知,但明知他们有枪还敢如此猖獗,肯定也拥有火器,齐翌当然也很慌,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姜晓渝很能打,但是没有什么经验,胆子也很小,如果连他也慌了,那他们就完蛋了。 只有稳住姜晓渝,他们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齐翌快速扫一眼衣柜,里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但正当他准备关门时,忽然看到衣柜底面木板和周围存在些微的色差,他停下关门动作用手敲了敲。 空心的?齐翌一愣,赶紧从口袋里摸出螺丝刀,用力扎进木板缝隙将它翘起:这里居然也藏着暗道……通向三楼吗? 顾不得多想,外边的歹徒已经在撞这间屋子的铁门了,齐翌招呼姜晓渝一声,钻进暗道里。 刚进去他就察觉到不对,四楼三楼本质也就隔着一层水泥地,这密道怎么这么深? 但时间紧迫,他一边抓着垂直梯往下爬,一边示意姜晓渝下来的时候注意把衣柜门和木板盖上。 姜晓渝在上面打着手电,齐翌观察了下,这个密道不大不小,截面目测有一两个平方,垂直梯钉在其中一面墙上,再往下看,深不见底。 不对……齐翌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是401的主卧大,而是那些屋子的主卧小了!他们应该暗中多砌了一堵墙,用于掩盖密道,那些歹徒之前可能就躲在密道里,才躲过张忠邵他们搜查。 姜晓渝跟着爬了进来,把木板盖上,她声音发颤:那是不是说,我们有可能在暗道里撞到这些通缉犯? 齐翌深吸口气:把手电关掉。 姜晓渝关掉手电,密道陷入一片漆黑。 砰。 上面传来巨响,紧跟着就是嘈杂的脚步声、说话声,糊成一团听不清楚,歹徒们已经进了401房,甚至进了主卧。 我们速度得快点,他们随时可能掀开密道入口的盖板,齐翌稳着声线说道:注意盯着上边的动静,一旦发现顶上出现光亮,并且有人拿电筒往下打的话,别犹豫立刻开枪。 好。 忍着背上和左手拇指一阵接一阵的剧痛,齐翌手脚并用迅速往下走。 梯子一级大概有二十厘米,他们已经往下走了七十三级,十四五米了,怎么还没到底? 齐翌数着梯子,越来越焦虑。 好在,刚数到82级,脚下触感终于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只有一条细细的横杠,而是厚实的脚感。 到底了!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齐翌稍稍安心,他摸出手电一开即关,短暂的光亮让他看清了周围环境。 他们确实到底了,密道不再向下,而是水平向前。近乎密闭的环境下,手电微弱的光线也能延伸出很远,但齐翌并未看到头,可知这条密道可能有上百米长。 在人流量巨大,入住率极高的居民村地下四五米深处挖出条宽一米高两米的地道?甚至还给地道砌上了水泥加固?这帮家伙怎么做到的?何况这么大的工程,他们到底图什么? 正想着,密道上边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他们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些通缉犯进密道了。 嘘…… 齐翌竖起手指,示意姜晓渝不要说话。 他后退两步给姜晓渝让出位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2章 密道逃亡(4100)免费阅读:,! 置,让姜晓渝走她前面。 上面再次传来动静:条子绝对从这条地道走了!快,追上去! 不着急,让我先丢两枚燃烧弹烧死他们。 听到这话,齐翌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紧跟着又听到上面说:你疯啦?他们往更深处跑怎么办?我们被火拦着追都追不过去…… 少废话,抓紧下去!放跑了他俩,颜姐弄死我们! 齐翌不敢再做停留,赶紧拉着姜晓渝继续摸着墙往前走。 虽然没有光, 漆黑的不见五指,但他俩速度并不慢。齐翌刚刚看过,地道非常干净,并没有拦路绊脚的东西。 密闭空间,声音能传出极远,齐翌很快听到后边有东西落了地,忙回头看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那帮歹徒也没开灯,也是知道齐翌有枪,怕打光当了活靶子。 砰! 枪声响起,吓了齐翌和姜晓渝一大跳,竟是后边那帮憨杂种摸黑开火。 他们果然也有枪! 子弹在水泥墙上擦出几道火花。 姜晓渝声音都有些发颤,压低了声音问道:翌哥,我们打回去吗? 不打,走,速度再快点!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2章 密道逃亡(4100)免费阅读:,! 第143章 开火(4100) 通缉犯时不时在后面开冷枪,偶尔还夹杂着几句脏话,齐翌拉着姜晓渝一路往前面跑。 姜晓渝渐渐冷静下来:“翌哥,他们骂你。” 黑暗中,齐翌脸色苍白如纸,热汗顺着下巴滴落。 “别管他们。” 姜晓渝抿着嘴唇,在一颗子弹擦着齐翌头顶射过去的时候,暗骂了一声,利索的回头连射了几枪。 后面传来一叠的叫骂。 “翌哥,我扶着你吧。” “好。”齐翌没逞强,他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裂开了,疼痛一下下刺激着他的神经。 姜晓渝搭起齐翌的一只手绕过她的肩膀,努力的把他撑起来。 “走吧,别恋战。” 姜晓渝嗯了一声,但她有自己的判断,偶尔会回头开一枪,对后边的人造成极大干扰,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距离稍微拉大了点。 “有……有风!”齐翌开口:“快到头了,再快点!” 齐翌加快脚步。快走十多米,前面豁然开朗,淡淡的月光下,是一片灌木丛生的密林。 “出来了!这里是……嗯?”齐翌回头看到一座不高不矮的土坡,再远些,约莫一百多米的位置就是他们之前待的居民楼。 百多米长的密道,工程不算小了,看来颜欣晓和她背后的诡影团伙在此经营了很多年。 身后还有追兵,齐翌和姜晓渝不敢停留,忙继续前进,穿行在树林之间。 四周忽然起了光束,似乎是这里环境开阔,歹徒敢开手电了。左右后方都有光束,最近的离他们只有三十多米,至少有五六人向他们追来。 林间起了浓雾,光束像探照灯一样,穿过高高矮矮的树枝杂草。 疾行中,齐翌摸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有信号了,赶紧给王支队打电话。 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王支队便问:“怎么?发现地方了?” 齐翌一愣,发现什么地方?他什么意思? 但来不及多想了,齐翌忙问:“我们的支援呢?” “支援?”王支队听起来很纳闷:“不是你说不需要了,还让他们撤回去吗?” “什么?” “大约十分钟前,你说你和张忠邵发现了密室,里边藏有颜欣晓大量的犯罪证据,但没危险,让他们都撤……是冒牌货?” 齐翌又急又气,一下子岔气了,胸口拧着难受:“所以,张忠邵现在和‘我’在一起?” “之前在,但现在张忠邵已经撤了,特警队现在意见还很大……你现在在哪?我立刻派人接应你。” “先对口信。”齐翌报出约定的口信后,把现在遭遇的情境简要地报给王支队,让支队立刻实时监控他的警务通定位。 姜晓渝在边上听了个大概,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支援暂时来不了了是吗?” “嗯。”齐翌隐隐觉得不对,歹徒这么大费周章是想干什么? 身后的追兵不断,两个人只能闷头往前跑。 齐翌心跳越来越快,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疼痛感逐渐消失,被麻木取代,要不是伤口崩裂溢出的血液渗透了绷带,爬在腰背上酥酥麻麻的,他都要忘了自己是个伤员。 可他毕竟受伤不轻,跑了十几分钟,体能已快到极限,他眼前直冒金星,随时可能撑不住。 就在他快不行的时候,他察觉树林开始变得稀疏,远处出现了一大片低矮的烂尾别墅,占地极广:“梨园别墅?” 这套烂尾别墅群非常有名,曾经住了大量的流浪汉,甚至有流窜案犯藏身于此,齐翌刚入警的时候来过好几次,没想到竟跑到这里来了。 “好机会!”齐翌加快脚步,和姜晓渝并肩冲入别墅群内,躲进一栋别墅当中,他背紧贴着墙,对姜晓渝说:“占着掩体,我们现在占据主动!晓渝,打!” “明白。”姜晓渝迅速据枪探身,然后…… “嗯?”她愣住了:“人呢?追在我们后面的人怎么不见了?” “什么?”齐翌也愣了下,伸出头往外看,发现一直追着他们的手电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掉了,不算茂密的树林里只有树影摇晃,哪里有人? 大半夜,半山腰,烂尾别墅,四下无光,左右无人,阴风阵阵,只有一轮暗淡发红的弯月挂在天穹…… 靠着烂尾楼的水泥墙,齐翌恍惚间有种被世界遗弃的错觉。 “咕……咕……” 静谧中,耳边沙沙作响,不知是风吹树叶发出的动静,亦或者有野生的小动物在丛林中穿行,再或者灌木中躲着人。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缓缓靠墙坐下:“晓渝……你说,以我的伤,那些人想要追上我是不是很容易?” 姜晓渝心里咯噔一声,遍体生寒,也忙坐在他边上:“你是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故意把我们逼到这套烂尾别墅里来的。” “咕嘟……”姜晓渝咽了口唾沫:“翌哥,你别吓唬我,这大半夜……” 齐翌面无表情,眼睛里却带着光:“不不不……我们有机会,你听我说。” “啊?” “这么大费周章,应该不会是单纯想要我的命,否则他们有更直接更轻松的方法,成功率也更高。”齐翌说:“所以……他们应该是想生擒我,得到我身上某个东西。 这就是机会。我会和你尽力反抗,但如果事不可为……你就立刻躲起来,即使暴露了也一定要想方设法撑住,直到支援赶来。” 说着,齐翌挣扎着站起身,扶着墙说:“我会投降,抓住机会一切机会反击!” “翌哥……”姜晓渝看着齐翌,脸色略略扭曲,眼里满是泪光。 齐翌却打断她:“不用说了,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人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 “可是……” “我会尽量咬掉首恶的手指,你等支援到后,如果有机会活捉他们就尽量活捉,不行就尽量全歼他们,还不行就带我的尸体回去,让石怀仁解剖我的尸体,从我肚子中剖出手指,获取指纹和dna入库,如果还不行,就事后搜寻断指的嫌疑人吧。” “翌哥……” “你听我说完。”齐翌声音很轻,语速很快:“我会竭尽全力,争取和你一块活下去。但如果非死不可,我希望能死的有价值一点。” 姜晓渝眼泪水已经爬满了整张脸。 “别哭晓渝,自从知道被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盯上以后,我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了。”齐翌像交代后事一样:“如果我真的没了,希望将来捣毁这帮罪犯之后,你能跟我说一声……” 看着姜晓渝泪流满面,齐翌提起一口气:“局势未必会有那么糟糕,只是做好最坏的准备。” “感动是有一点感动……”姜晓渝左手捂着嘴,竭尽全力压着声音:“可是你能不能把脚挪开,好痛啊!” “啊?”齐翌一愣,才发现自己居然踩着姜晓渝的手指,慌忙松开脚说:“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到。” 姜晓渝:嘤嘤嘤(╥╯^╰╥) 所幸只是脚尖踩到了她两根指头,并不算重,她连忙吹几口气后感觉就好多了,只是仍不免满脸怨念。 之前的气氛被破坏的干干净净,齐翌有点尴尬:“现在不太适合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我们往深处走走吧。” “好……不过我们的手机又没信号了,别墅群里好像有信号干扰器。” “问题不大,王支队能追踪到我们信号消失前的位置,等会打起来动静肯定很大,他们能追过来的。” “那就好。” 周围再次响起淅淅飒飒的细微声响,听着距离他们更进了,好像有东西在悄悄地接近他们。 声音是从东面传来的,齐翌拉着姜晓渝往西边走。 别墅群荒废许久,地面杂草丛生,不知道有多少小虫子藏在其中,林子间窸窸窣窣,虫鸣蛙声此起彼伏,让人惴惴不安。 “这里有脚印!他们往那边走了,快,追上去!” 齐翌听到身后嚷嚷声,脚步更快了。 走两步后,他又听见有人喊:“我看到他们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先干掉女的再尽量活捉男的!” 姜晓渝听到这帮歹徒说要干掉她,忍不住缩缩脖子,她一共也没出过几次外勤,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么刺激的。 “这边这边!没时间了,动作都给我快点!要让他们跑了,颜姐饶不了我们!” 齐翌皱眉:颜姐?颜欣晓吗?她不是被羁留在支队?拘传时间还没过吧?怎么给这帮歹徒发号施令的?而且还说没时间了?歹徒知道他喊了支援? 心念电转之际,齐翌脚步又更快了些,拉着姜晓渝悄无声息的穿行在烂尾楼群里。 一连深入六七十米,穿过五六栋楼,别墅的楼体看着明显更破烂了。外围的别墅起码外墙都装修的差不多,只是内部还是毛坯而已,而稍里的这些别墅,有的甚至顶都还没封。 这里道路也更加泥泞,齐翌只能贴着别墅外墙走,别墅外墙四周的勒脚用混凝土浇筑出了散水坡,走在上边可以避免留下明显的足迹。 身后歹徒的嚷嚷声一直没停,始终吊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周围沙沙声不绝于耳,好像有人一直在尾随着他们。 “一明一暗的跟着我们吗?”齐翌沉着地分析着此刻的处境:“看来他们还在有意识的把我们往某个地方赶。要这么办?” 哒哒哒! 身后忽然响起了比较明显的脚步声,姜晓渝精神高度紧张,下意识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齐翌走在前面,他很快经过外墙窗洞,姜晓渝不敢和他离得太远,忙快步跟上去。 后边的簌簌声好像更大了些,姜晓渝微微低头,夹着胳膊快步前行。 “抓到你了!” “啊—!” 忽有黑影从窗洞中扑出来,朝着姜晓渝抓去,吓得她花容失色,下意识的便闭上眼睛,右手本能往上抓。 齐翌听见动静忙回头,看到姜晓渝出手,快准狠地抓住一个黑衣人的领口,随后她腰一拧一压,借着黑影前扑的惯性,以漂亮的过肩摔将他狠狠砸在地上。 她尖叫着ko了歹徒。 一瘸一拐的走回窗洞边,齐翌蹲下身抓住歹徒的头发,把他脑袋提起来:“杨思懿?恶犬犬主?” 齐翌又翻翻此人眼皮,就见他眼珠上翻,眼眶里几乎全是眼白,彻底昏死过去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姜晓渝说:“吓死我了,这人好阴险,居然躲在别墅楼里偷袭……” 齐翌无言以对,也不知道该害怕的是谁。 杨思懿块头不小,通缉令上说他有一米八二,体重目测也超过一百八十斤,居然被姜晓渝给秒了。 她确实很强,如果能帮她调整好心态,或许真的有机会撑到支援赶来? 齐翌松开杨思懿的头发,他脑袋失去支撑直接重重砸在地上,就这样都没醒。齐翌又在他身上摸索片刻,摸出了一把匕首。 起码比螺丝刀好使,齐翌把匕首揣上,起身说:“楼里藏着的歹徒可能不止他一个,我们先走,小心点别再中招了。” 身后,沙沙声和簌簌声又逼近了一点。 姜晓渝连连点头跟着他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段路,姜晓渝忽然有个想法:“翌哥,我们为什么不躲到别墅里去?就算被他们发现了,借着掩体……” “躲楼里死更快,他们有燃烧弹。” 姜晓渝一缩脖子,她也不想被活活烧死。 簌簌声更密集了,北面、南面和东面都有。 齐翌忽然停下脚步,伸手说:“枪给我。” “啊?”姜晓渝脑子没反应过来,但动作丝毫不慢,出声的同时就把枪塞到了齐翌掌心。 他抬手就是一枪,砰的一声巨响,左后方的灌木里溅出一团火花,有抹似猴似狗的漆黑身影滚了出来,跟着迅速爬起身,踉踉跄跄的往远方狂奔逃走。 “诡影?”姜晓渝惊叫:“就是这玩意儿一直跟着我们?” “有股恶臭味,影子动作虽然快,但机械僵化,是金身诡影。”齐翌把枪塞回给姜晓渝,拉着她继续往前跑。 枪声在黑夜中传出极远,惊起了一大群栖息在山林中的飞鸟,也惊动了跟在后边的歹徒:“他们就在前边!冲上去!”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43章 开火(4100)免费阅读。 第144章 破局之路?(4100) “我们暴露了!”姜晓渝有些着急:“怎么办?” 齐翌稳着声线:“一边走一边打!这边都是树,只要不躲进楼里他们不敢轻易放燃烧弹!” 姜晓渝用力点头,手心里满是热汗。 正这时,前方拐角忽然冲出一个黑影,他扭头看到齐翌,愣了瞬间,接着面露狂喜,抬枪喊:“这里……” “打!” 砰! 歹徒右眼炸开,化成一团血洞。他剩下的独眼瞪得滚圆,难以置信的看着姜晓渝,身子缓缓软倒下去。 齐翌上前薅下他手里的枪:“马卡洛夫pm?这枪还行。” 又在他身上摸出一个弹匣,齐翌毫不犹豫的收下,拉着姜晓渝继续往前跑。 “卢有成?”身后很快传出惊怒交加的吼叫,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醉汉赵施仁,他在这群歹徒中相当活跃。 “刚刚被打死的是嫖客卢有成?这帮人跟颜欣晓到底什么关系?成了她的打手吗?”齐翌一边想一边加快脚步,走过这栋楼的时候,他忽的拉着姜晓渝右拐,转而朝北边走去,并在拐弯的时候侧目回看了眼。 追上来的有三人,两男一女,最前边的正是赵施仁,此刻他脚步沉稳,哪有半点喝醉的模样。 砰! “啊啊啊!操!操操操!弄死他!给老子弄死这龟孙儿!操!疼死老子了……啊!” 齐翌抬枪就打,跟着就和姜晓渝冲进墙后,看也没看战果。但听后边传来的惨叫声,那枪明显也是打中了,可惜惨叫声中气十足,肯定没中要害。 “燃烧弹!燃烧弹在哪点!烧!烧死这俩条子!” “胎神!你他妈疯球了!山上放燃烧弹,连我们一块烧死!赶紧走,他们就在前面……” “莫挨老子!燃烧弹给我!我弄死他们!” “够了!再批跨卵跨劳资给你一耳屎!” “燃……!” 砰! 枪声响起,惨叫声戛然而止。 “妈卖麻批,龟儿哈戳戳呢,老子早想弄死你了!tui!” 齐翌眼角乱跳,这就闹内讧了?直接开枪?这帮歹徒简直是一群悍匪,比他想象的还要心狠手辣。 姜晓渝脸色煞白,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开枪射杀歹徒后有些不适,齐翌问她:“没事吧?” “还好……怎么办翌哥,他们真的有燃烧弹……” “所以我在往北跑,那里是上风口,他们放燃烧弹只会烧到他们自己。”齐翌扶墙而行:“小心点,北边之前有声音,现在却没动静了,可能有人在墙角埋伏。” “那怎么办?” “离墙远点儿,然后……配合我!” “啊?” 顾不得解释,齐翌推了姜晓渝一把,将她推离墙角,然后强提一口气迅速往前冲,在临近墙角时,忽然倾身侧倒,脚下全力蹬地,两手举起枪飞扑出去。 “晓渝!” 砰! 砰! 砰砰砰! 拐角后方果然有人,齐翌瞬间开枪,姜晓渝跟他配合默契,同时连开几枪,埋伏的两个歹徒猝不及防之下,都被打成了筛子。 即使其中一人临死前扣动了扳机,也完全没有准头,子弹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 接连几声枪响在耳边响起,齐翌感觉脑瓜子都有些嗡嗡的,好在结果还算不错。 后边那帮通缉犯穷追不舍,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挣扎着爬起身来舔盒子:“又是两把马卡洛夫pm,他们买了多少这种枪?还有三个弹匣,不错,弹药压力小了很多……” 丢给姜晓渝一把手枪一个弹匣,齐翌拉着她继续发足狂奔。 “枪声!前边!艹!又让他们干死两个人!踏马的赶紧来人围拢上去,决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们在这里!” “我看到他们了!枪,他们有好几把枪!” “管他妈卖批,我们也有枪!上上上,被他们打死也好过被颜姐弄死!” 四面八方不断传来歹徒的嚷嚷叫骂,姜晓渝只觉有只无形的大手卡住了自己的脖子,压力大到难以喘息:“翌哥,人太多了,还要继续往北突进吗?” 齐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突进!总之绝对不能去西边。” try{mad1(''gad2;} catch(ex){}“可是……”姜晓渝有些犹豫:“看他们的意思,好像想直接拿下我们,而不是逼我们去西边,会不会是你猜错了?”.0m “不会,你没发现正是我们转向以后他们的围堵力度才骤增的吗?”齐翌反问一句,接着说:“猜对猜错已经无所谓了,必须想办法把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 姜晓渝已经失去了信心:“难,前边至少有五六个人……我们不是池大哥,以一敌十还能博出一条生路。” 齐翌沉默了,他知道姜晓渝说的没错,敌我差距太过悬殊,求生之路异常难走。 “北边至少五六人,东边七人,南边四人,只有西边动静最小,听起来只有一个人……”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典型的围三阙一,他们到底为什么非要把我们逼去西边?” 敌人越想达成的目的,齐翌就越不能让他们如意顺遂:“相比之下南边的力量也挺薄弱,或许可以尝试往那边突进? 目前遭遇至少还有十七八人之多,而六名通缉犯,醉汉赵施仁死于内讧,恶犬主杨思懿昏迷,嫖客卢有成被晓渝击毙,刚刚埋伏的两个,分别是一男一女,好像是王艳兰和步止川母子俩……这帮恶人,只剩下步中寻了?” 对齐翌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帮逃犯不过是群过街老鼠,放在这群歹徒里明显只是炮灰而已,杨思懿甚至只有把匕首,所以齐翌和姜晓渝才能一路突进,现在炮灰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大概率要更加难缠。 “越来越近了……”齐翌用力咬牙,转头看向姜晓渝:“准备好了吗?” “啊?”姜晓渝不明就里:“准备什么?” 齐翌指着前一栋楼:“等会儿我们冲进楼里,你上楼占据制高点,我在楼下牵制敌人一会儿再来跟你汇合。” 姜晓觉得不太对劲:“你不是说进楼会被燃烧弹烧死吗?” “那栋楼都是蔓藤,他们不敢轻易放火。” “……好的,我明白了。” “千万小心,楼里可能有埋伏,记得先把他们解决掉。” “明白。” 齐翌心里发狠,又提了些许速度,和姜晓渝一前一后冲进刚刚指着的烂尾别墅里,靠着墙,示意姜晓渝别回头往上冲:“去顶楼,躲好,不要轻易开火,你的子弹要用在关键时候,是死是活就看你的发挥了!” “明白!” 目送姜晓渝冲上水泥楼梯,齐翌退出弹匣看了一眼,马卡洛夫pm的弹匣容量很小,仅有八发,弹匣里只剩四枚子弹。 另一把子弹是满的,除此之外,他手上还有三个弹匣,应该够用了。 “姜晓渝……活下去!” 看一眼楼梯间,齐翌深吸口气,跑向西边的那面墙,他麻利的翻过窗洞,昨天刚下过雨,小路上一片泥泞,他身体不太灵活,有些狼狈的跑在烂泥路上。 跑出二十多米,越过两栋楼后,齐翌朝天开了一枪。 砰! 齐翌阴沉着脸,两条腿迈的飞快,背上的绷带散了,被血浸透的敷料落在旁边的杂草上。 烂尾别墅,姜晓渝刚刚跑到楼顶,便听到一声枪声。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跌跌撞撞的跑到天台边缘,看到步伐稍显踉跄的齐翌,顿时红了眼眶:“翌……翌哥!” “所以……他们应该是想生擒我,得到我身上某个东西。这就是机会。我会和你尽力反抗,但如果事不可为……你就立刻躲起来,即使暴露了也一定要想方设法撑住,直到支援赶来。” 几分钟前,齐翌说过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被齐翌套路了,齐翌认为他们没有正面对抗的机会,决定引开敌人,让她藏到支援赶到。 捂着嘴,握紧枪,姜晓渝趴在地上,死死咬着后槽牙,全身用力绷紧。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她内心挣扎,不知道该按齐翌的计划执行下去,还是不管那么多,先帮齐翌解决一点敌人。 敌众我寡,她现在开枪的话他们两个很可能都会死。如果按计划执行,她应该能活下去,但齐翌……必死无疑。 “翌哥,我该怎么办……”姜晓渝握枪的手不住震颤,指节发白:“池大哥,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try{mad1(''gad2;} catch(ex){}…… 与此同时。 齐翌蹲在别墅外墙勒脚,借着破旧的水泥袋遮掩踪迹,捂着嘴屏住呼吸。 就在十秒钟前,他看到步中寻和一个女人从拐角那冲过去,而身后,还有密集的脚步与叫骂声。 “妈卖麻批,人跑哪里去了?枪声明明是从这边传来的!” “硕哥,我刚看到好像就剩那男的一个人了,那娘们不知道……” “别管那娘们儿!我们的目标是齐翌!颜姐说了,能抓活的抓活的,实在不行就打死了再带回去!” 踏踏踏! 他们从齐翌的藏身处跑过。 “果然,他们的目标是我,晓渝应该安全了。”齐翌缓缓松开手,压着呼吸慢慢喘气:“出动的人数不少,这是吃定我…… 又是‘颜姐’,冒牌货跟颜欣晓到底什么关系?死掉的老k跟杀他的伙夫有合作,这回冒出头的也勾搭上了伙夫吗?他就不怕又被伙夫宰了?而且我明明挑拨了他和伙夫的关系……” 窸窸窣窣地声音再次传来,齐翌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到一只金身小鬼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和之前看到的金身小鬼如出一辙,它脸上的铜壳脱落,露出将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透明薄膜,随着它僵硬的爬行,膜下有渗人的绿水摇曳,荡地薄膜不时晃动,鼓起一个个小包。 “这小鬼……”齐翌愈发觉得不太对劲,金身小鬼和他最开始遭遇的黑毛小鬼差距也太大太大了,不仅仅是灵活性等技术层面的代差,风格上也是迥乎不同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齐翌死死盯着金身小鬼,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大动作上没什么问题,但细微动作远不如黑毛小鬼灵活,爬起来很僵硬。 总感觉设计结构和传动装置有点问题,最适合它的应该是安上轮子快速移动,却偏偏要拙劣地模仿人的动作……等等,拙劣模仿?” 齐翌脑袋里有电光闪过,通过金身诡影,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它模仿的不是人,是黑毛小鬼!这玩意儿不是伙夫做的! 我就说,颜欣晓还在支队羁押着,姬队亲自看守讯问,她不可能对外联系下达命令,他们嘴里的‘颜姐’有问题!出租屋里的小鬼和神龛也很不正常,是冒牌货在栽赃嫁祸?他想得到我的同时祸水东引,让支队去跟伙夫火拼?” 齐翌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那么,这帮家伙之所以非要把他逼到西边去,除了在那布下天罗地网能确保抓住他之外,他们很可能还留下了对伙夫极其不利的证据。 身边的嘈杂声渐小,追他的歹徒们可能都跑到前边去了,齐翌略略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自己远不算安全,这帮人既然敢把他逼到地势如此复杂的烂尾别墅群里,就一定有办法锁定他和姜晓渝的位置。 否则他只需要随便钻进一栋楼里,不难甩脱这帮人的追踪。 “那么破局的关键在哪里……”齐翌心念电转:“伙夫吗?引伙夫入局?不行,太远了,还不如等支援来的更加实际……” 周围,嘈杂声再次想起:“麻买劈!被那龟孙儿摆了一道!快,把附近搜一遍!他肯定就在这!” 齐翌眼睛眯起,这么快就折回来了?他们果然有定位他位置的手段……是什么呢?自己身上被装了定位器? 不,听上去他们定位的精度也不是很高,应该不是定位器之类的,而是一种大范围模糊搜索的设备。 是什么?啥原理?怎么破? 一时半会想不出来,齐翌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躲在原地了,这里和姜晓渝的藏身地很近,自己必须牢牢牵住他们的注意力,才能保证姜晓渝的安全。 “操!龟孙儿真能躲!老子没耐心了,看到了直接打死他吧!”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44章破局之路?免费阅读。 第145章 落幕(4100) 有人无能狂怒,骂骂咧咧,离齐翌的藏身之处很近。 齐翌握紧枪,胳膊缓缓抬起,枪口遥遥指向声音传来的位置,他打算在暴露的瞬间抢先打死歹徒,然后再继续跑路。 只是,虽然躲过了之前一波搜寻,但现在情势更加复杂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一个不慎就会被十几个人合围…… 砰! 凭空一声枪响,激的齐翌汗毛直竖,差点直接从墙角跳起来:“晓渝的方向……她暴露了?不,只有一声枪响,淦!她是猪吗?” 齐翌咬牙切齿的掀开水泥袋,直接朝着眼前的人影扣动扳机。 砰! 又一声枪响,歹徒应声而倒。 这时,才有歹徒反应过来:“干他娘!是那死娘们儿,她躲在烂尾楼里!燃烧弹,快拿燃烧弹!烧死……嗯?齐翌在后边!快快!别管那娘们了,把齐翌拿下!” 齐翌转身就跑,一瘸一拐却还跑得飞快。 砰砰砰! 背后枪声不断,有远有近,狂奔中,齐翌回头看了一眼,姜晓渝正站在三十米外的楼顶,举着枪不断射击。 距离太远,手枪根本没准头,只能造成一点干扰,让那帮人不敢轻易露头追逐齐翌,给齐翌带来了点喘息的机会。 “跑啊!”齐翌大吼:“姜晓渝!你他妈脑袋被池宇贤踢了,跑啊!站那里干什么!” 姜晓渝泪流满面,却不回答,只是不断的开枪射击。 她已经看到了远处闪烁的警灯,五分钟内支援就能赶到,她要帮齐翌争取到这点时间,帮他甩掉敌人,摆脱追兵,然后跟支援汇合,然后活下去。 砰砰砰砰! 一梭子弹很快打空,她飞快地更换弹匣,耗时不过两三秒,紧跟着追齐翌的歹徒开火。 “翌哥……活下去!”她张嘴喊:“你比我有用,如果真只能活一个,活下来的应该是你。” 齐翌停下脚步,回身怒吼,目眦欲裂:“姜晓渝!” 姜晓渝开了口:“翌哥,冒牌货也好,伙夫也好,他们都是冲你来的,得由你自己抓!你别想着推给别人!” “操!”有个蒙脸歹徒暴跳如雷,忍无可忍,他好像是这帮人的头头,下令道:“去几个人!他妈的烧死这娘们!” 立马有几人转身往姜晓渝跑去,其中好像就有步中寻。 “站住!”齐翌吼道:“你们敢放火,老子就烧山,大家一起死!” “你!”蒙脸歹徒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齐翌一个警察居然这么狠。 咔哒。 下一秒,齐翌抬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投降,放她走。” 为首的歹徒不屑的轻笑道:“投降?你拿自己的命威胁我?” “我想,我活着对你们来说更有用吧。而且,张口闭口颜姐,你们表现的太明显了。我想,你们也需要人出去传话,让警察知道是颜欣晓绑的我,对吧?” 蒙脸歹徒眼缝眯了起来:“有意思……可以,你让她走吧,我的人绝对不会为难她。” 他字正腔圆,发音标准,带着地道的京味儿。 ……顺利的有些难以置信。齐翌大脑空白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这么做是因为冒牌货的关系?还是说他们想得到这张脸?这群人……等等,他明白了,他们不是贡榜人! 姜晓渝已经傻了眼:“翌哥……” 她听不到那边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齐翌拿枪指着自己跟歹徒交涉。 她怀疑自己做错事了,或许正是由于她担心齐翌的安危,忍不住跳出来帮齐翌牵制敌人,才让齐翌不得不停下脚步,而他原本是有希望躲过搜查的…… 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忽然看到,几十米外的齐翌左手的四根指头在蒙面歹徒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比划着什么。 距离太远了,她看了好几秒才看清,齐翌说的是:配合我。 配合什么?姜晓渝一脸懵逼,还不等她想明白,齐翌已经放下手。 齐翌的目光始终在蒙面歹徒身上,脸色严肃:“你让楼下的人撤!” “硕哥,不行啊,”步中寻慌忙说:“那娘们害死我们好几个兄弟……” 蒙脸硕哥微微侧目,斜视看他:“死的是你兄弟,不是我的人。更何况,赵施仁还是你亲手干掉的。” try{mad1(''gad2;} catch(ex){}硕哥眼神太过冰冷,吓住了步中寻,骇的他一动不敢动,嘴唇哆哆嗦嗦:“我……我……” “闪开。”硕哥用力挥手,示意包围楼道的歹徒散开,让姜晓渝走。 齐翌冷眼看着这一幕幕,大脑转的飞快。 “六个通缉犯果然是被这帮家伙利用的炮灰,现在他们失去利用价值,仅剩的步中寻恐怕也快要被抛弃甚至灭口了。” 正想到这儿,硕哥阴沉沉的看着齐翌:“小哥儿,我已经展现出了我的诚意,你是不是该把枪放下?” 齐翌盯着他:“等晓渝安全了,我会跟你们走的。” “那不行,”硕哥调转枪头,遥遥指着姜晓渝藏身的烂尾楼:“夜长梦多,你们肯定叫了支援,警察很快就会到,我没时间跟你们耗。” 随着他话音落下,藏匿于各栋楼脚下的歹徒都走了出来,逼近齐翌,堵住他所有退路。 “十七个人……”这下真的插翅难逃了,除非姜晓渝能get到他的意思。 她其实挺有悟性的,应该不会想岔吧。 歹徒们逼的更近了,他们围成了个大圈子,清一色的马卡洛夫手枪指着齐翌脑袋、脖子、胸口等要害,齐翌用枪指着自己太阳穴。 “小哥儿,我的耐心有限,”硕哥后退半步,让自己和齐翌的距离拉远了些:“你活着确实更有价值,但不足以让我冒太大的危险。 其实你完全不需要有所顾虑,你说的很对,我们确实需要一张嘴传话,那她只要能说话就行了。放下枪跟我们走,我会信守承诺,让那小姑娘安全离开。否则……我还是会放她走,但下半辈子,她可能只能瘫在床上了。” 齐翌脸色不变,这个硕哥确实狠,而且有点脑子,但并没超出他的掌握范围。 硕哥见齐翌不为所动,眼神登时就变了:“你当我是在吓唬你是吗?好,我……” 话没说完,齐翌已放下枪,五指张开,任由手枪落在地上:“好,我现在跟你们走。” 硕哥一噎,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闷闷的哼一声,挥手让其他歹徒上前把齐翌控住搜身,把手枪、匕首、手机和警务通等统统都摸了出来,五花大绑把他捆得严严实实。 wao~wao~wao! 警笛声自天边传来,由远及近,硕哥脸色骤变,忙一挥手招呼道:“赶紧撤,特警要来了!” 立刻有歹徒抓着齐翌的胳膊,一路朝西疾行。 他们已经抓到他了,还要带着他去西边,看来他猜的没错,那里留下了针对伙夫的证据。 疾走了三四百米远,他们来到烂尾别墅群的最西角,硕哥上前,抓着齐翌的胳膊带他走进一栋烂尾别墅里的大厅里。 齐翌还没站稳,硕哥上前一脚踹在齐翌的侧腰,他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手肘被擦破,右手小臂好像也压到了什么锋利的东西,绷带被割开,烫伤的皮肤被划破,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他的胳膊滑到地上,后腰的伤口也被撕裂的更开了些,衬衫被彻底染红,黏腻腻地糊在他背上。 齐翌眼前一黑,吸了好几口冷气才缓过劲来,他忍着剧痛环视周围,大厅里满地狼藉,到处都是黑色的陶土坛子的碎片和破损的神龛,周围还躺了几具金身小鬼。 “跟颜欣晓的据点遥相呼应,这就是用来陷害伙夫的‘证据’?不,太粗糙了,应该还有更多更细节的东西……等等,那是什么?” 他看到两截小孩手臂粗细的透明绳子,上面沾满已凝固的黑色血污。 这是…… 杀害万清宁的凶器?它怎么会在这里?万清宁是他们动的手?动机呢?” 凶器突兀的出现在烂尾别墅里,让齐翌更疑惑了。 他没有时间多想,硕哥粗暴的把他拉起来,这个北方的汉子体型上跟老池差不多,下手贼狠。 “跟我玩心眼?你算老几?” 硕哥一拳打在齐翌腹部,齐翌腹部剧痛,整个身子佝偻起来,他又挨了硕哥一脚,踉踉跄跄的往后摔倒,撞破了一个坛子。 不等他缓过劲,硕哥又上前几步,朝着他一阵拳打脚踢。他现在就是在描绘细节,伪造冲突现场。 只是下手太毒了,多少夹着点私人恩怨。 try{mad1(''gad2;} catch(ex){}齐翌疼得他双眼怒突,脸色扭曲,他死死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打了半分多钟,硕哥喘着粗气停手:“时间有限,便宜你了……拉起来带走……叁老板!你怎么来了?” 听到硕哥惊愕交加的声音,齐翌高肿的眼皮勉强裂开条缝,努力勾着脖子朝硕哥看。 他看到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从未装护栏扶手的水泥楼梯上走下来,男子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看不清口鼻和发型,但露出来的眉眼一圈却让齐翌觉得异常熟悉。 “是冒牌货。”齐翌暗道声果然,到了这关头,幕后煮屎的冒牌货终于露面了。 “我听到了警笛……怎么这么慢?拖拖拉拉的!”声音和齐翌也很像,但在齐翌耳朵里有点似是而非的感觉。 “叁老板,”蒙脸硕哥走上去,语气听起来很客气:“这不能怪我,这小子着实不好对付。” “人带来了就好。”冒牌货满意点头:“这里不宜久留,带上齐翌我们赶紧撤。” “要得要得!”硕哥连连点头,转身朝着齐翌走过来:“但叄老板,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你逮到人,这尾款是不是……” 齐翌心如明镜,冷冷的看着他们。 果然没错,他们既不是颜欣晓的人,也不是冒牌货的马仔……这帮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怎么会和冒牌货搭上线? 光头乃克乌说过,冒牌货老k也来自于贡榜,且能搭上伙夫的线,应该是地地道道的南亚人,而这家伙和老k一样,都顶着他的脸,应该也来自贡榜。 这帮悍匪虽是群亡命徒,但行事风格跟塞吉那帮手下截然不同,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说话也不带那边的口音,他们不是从贡榜过来的,以北方人和山江人为主。 所以齐翌早就猜测,这帮悍匪和冒牌货不是一路。既不是心腹手下,那么为了完美的嫁祸给颜欣晓,冒牌货一定会在事后灭他们的口,齐翌就有离间的可能。 至于这帮悍匪的具体身份,齐翌不知道,暂时也没心思多想。 现在,只有刺激冒牌货提前灭口,他才有机会! 想着,齐翌挣扎着坐起身,张口喊:“硕哥!别相信他!他才是齐翌!不信你扯掉他口罩!” “嗯?”硕哥愣住,脚下一顿,而冒牌货则瞪开眼,略显诧异。 “你没发现他声音跟我特别像吗?你没发现他眉眼和我一模一样?”齐翌急急地说:“他才是齐翌!他才是你们的目标!他设套想把你们一网打尽!快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冒牌货后退了半步,手藏在身后。 硕哥也不蠢,当即回头对齐翌喝道:“扯尼玛的犊子,叄老板,别听他胡说,我不会认错人的。” 他重新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冒牌货又退了一步,脸色略略变了。 齐翌死死的盯着冒牌货,他看到冒牌货又后退了两步,而且他还隐隐闻到,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恶臭味。 出动金身小鬼了……冒牌货准备灭口了吗? 齐翌又佯做着急的添一把火:“他又退了!快,先抓住他,抓住他后自然真相大白!” 硕哥又扭头看向冒牌货:“叄老板,要不你摘下口罩?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必要遮遮掩掩吧?” 他自己也始终蒙着脸,本来他也不完全信任冒牌货。 冒牌货看见了硕哥怀疑的目光,忍不住啧了声:“齐翌,不愧是你,这都能让你抓住机会,三言两语挑起这帮人对我的怀疑……行,如你所愿,我不玩了。” 硕哥眼缝眯起:“叄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们本来还有点利用价值,但是现在……”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45章落幕免费阅读。 第146章 缉拿(4300) 忽然,有个歹徒大吼:“硕哥小心!” 硕哥骤惊,猛回过头就见一只金灿灿的小鬼忽然跃起,五指弹出尖利的匕首,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又有两只诡影从黑暗中扑出,顷刻间放倒两名歹徒。 缩在角落里的步中寻目眦欲裂,他本来就很迷信,否则也不会扎小人诅咒步止熏。看见诡影他吓的胆都要碎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愣了两三秒钟,跟着慌慌张张的翻身,手脚并用的往外爬:“鬼……鬼啊!有鬼!” 他这一跑,剩下的歹徒全都乱了。硕哥和另外两人被似猴似狗就是不像人的诡影袭杀,本就吓的六神无主,再有步中寻打头逃跑,又听他嚎一嗓子,全都彻底慌了神,以为真的闹鬼,嗷嗷叫着做鸟兽散。 跌倒在地的硕哥一时半会还没死,看着四窜逃亡的马仔们,他灰白的脸浮现出一抹潮红,又急又绝望的伸手虚抓:“别走,别走,回来……” 踏,踏,踏。 脚步声缓缓响起,叩在他的心坎上,他努力回头,就见摘掉口罩帽子的冒牌货一步步走下台阶。 “你……你!” 他表情狰狞,五指呈爪,艰难的朝冒牌货爬去,力气却在一点点散失,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冒牌货看都没看他,径直朝齐翌走来,脚步越来越快:“你确实挺聪明,不过被绑成这样,你也逃不出我手掌心。” 齐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默默数着数。 “走吧。”冒牌货走到他跟前,伸手抓住捆绑住他的绳索,将他拉起来,扛在肩膀上:“我带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脑勺,不由浑身一僵。 “放下翌哥,双手抱头蹲下!” 冒牌货的脸拉了下去:“姜晓渝?” 挂在冒牌货肩膀上的齐翌精神一震,吃力的扭过头,姜晓渝鼻子通红,上下颠倒倒映在他眼中。 姜晓渝紧紧盯着冒牌货的后脑,食指扣在扳机上:“放下翌哥!” 冒牌货手一松,齐翌重重跌到在地。 见状,姜晓渝长松口气:“双手抱头,蹲下!” 冒牌货缓缓转过身,盯着姜晓渝说道:“小姑娘,近距离开枪爆头,事后你可没法解释。” 姜晓渝微愣,就在这时,冒牌货忽然侧身躲过枪口,同时探手朝着姜晓渝的手腕抓去。厅堂里的三只诡影也似收到某个信号,忽的朝姜晓渝扑来。 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似乎在嘲讽姜晓渝太嫩了。 可忽然,他看到姜晓渝枪口下压…… 砰! “啊啊啊啊!” 一枪命中冒牌货大腿,姜晓渝飞起一脚,狠狠的踹在冒牌货那张跟齐翌长一模一样的帅脸上,紧跟着借力往后疾跃,腰用力拧动,以后空翻躲过身后诡影的袭击。 啪嗒一声,经典的漫威超级英雄三点式落地,她双腿连续蹬地,朝着诡影急急蹿去,拳头轰在它后心,巨大的冲击直接将诡影掀翻出去,撞在冒牌货身上,一人一鬼滚倒在地。 一击得功,姜晓渝却也吸了口凉气,皱着眉毛,五官都疼得扭曲了——诡影披着一厘米厚的铜铠,真·又臭又硬,一拳过去伤敌八百自损三千。 “小心!” 又是两只诡影自她身后袭来,齐翌忙出声提醒,却姜晓渝从腰带间抓出一根又粗又长的扳手,铛的一声打中奔在前面的诡影侧脸上。 诡影身子骤顿,像陀螺一样在原地转了三四圈,倒在地上抽搐起来,脸上蒙着的厚重薄膜也被打爆,恶臭的绿色尸水炸开,溅得一地都是。 与此同时,齐翌终于用地上的碎瓷片割断了手上的绳子,以恶狗扑食的姿势扑到“硕哥”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枪。 “嗯?”他正打算回身控制住冒牌货,忽的看到硕哥胸口尚有些微起伏,赶紧大致检查一眼。 诡影那一下虽刺穿了硕哥的胸膛,但位置有点偏,没有刺中他的心脏,抢救及时的话,最多是个血气胸。新 齐翌有点惊喜,这帮歹徒身上有太多疑点,活着的硕哥比一具尸体要有价值的多。 齐翌赶紧给他做了大致的救治包扎,又看向冒牌货,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也晕过去了。 齐翌不敢掉以轻心,上前捡起地上的断了的绳索,将他双手和未中枪的左腿脚踝捆在一起,这才放下心,端着枪看姜晓渝和诡影大战。 try{mad1(''gad2;} catch(ex){}诡影见机不对,已经逃了两个,只剩一只被她死死牵制着。那玩意儿的绝对速度很快,但不够灵活,始终无法摆脱姜晓渝的纠缠。 姜晓渝化身成暴力女魔头,抓着扳手舞的虎虎生风,烂尾楼里乒乒乓乓的打铁声乱响,金身小鬼的铜铠表面已坑坑洼洼,脏绿的尸水洒的满地都是。 铛! 又是一记重击,姜晓渝的扳手狠狠砸中诡影颅顶,打的它脑壳凹下去了一大块。这下像是打中了它的要害,诡影滚落在地上,不动弹了。 齐翌看的眼皮乱跳,小姑娘的爆发力和战斗力和老池的差距还是很大,但表现力看上去比老池可怕多了…… 姜晓渝红着眼,走上前一把抓住金身诡影的脑门,将诡影提起。诡影浑身松软无力,身子在半空中摇晃摆动。 看着这一幕,齐翌有些恍惚,记忆中,他不止一次这样提起某个东西的脑袋,乌鸦,玩偶…… 姜晓渝手腕用力抖了两下,诡影身子乱摆,好像真的失去了动力,姜晓渝这才放下心来,回身看向齐翌,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笑容:“翌哥……” 齐翌却脸色骤变,大声喊道:“小心!” “嗯?”姜晓渝愣住,忽觉手上一轻,忙低头看去,却见诡影脖子断裂,只剩脑袋被她捏在手心,身子落到了地上。 大量的尸液涌出,让人闻之欲呕,且腐尸液有剧毒,姜晓渝只觉一阵眩晕,双腿发软。 无头诡影手背钻出一枚匕首,狠狠朝着姜晓渝小腹扎去。姜晓渝忙后退两步,飞起一脚踢在诡影胸膛,诡影手舞足蹈的倒飞出去,落地打了个滚,随后忙转身,手脚并用从窗洞处一跃而出。 姜晓渝冲上去追了两步,可一阵阵的眩晕感袭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右手松开,诡影的头颅也滚落在地上。 “还是让它跑了……”姜晓渝有些遗憾,看向齐翌,瘪着嘴就要哭出来:“翌哥……” 齐翌:“辛苦你……” 话没说完,他眼角余光看到黄影闪动,不由脸色骤变。 刚刚翻墙离去的诡影再次从窗台边翻了过来,化身金色闪电,直直地朝着瘫倒在地的姜晓渝冲去。齐翌用力咬着舌尖,浑身迸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一跃而起,扑开姜晓渝,抱着她滚到边上。 诡影一击不成也不补刀,抱起自己的头颅转身便冲向冒牌货。七荤八素的齐翌挣扎着坐起身,一时间头重脚轻,他用力晃了晃头,睁开眼睛正巧看见诡影一刀划破冒牌货的咽喉。 齐翌目眦欲裂,抬枪就打。 砰砰砰! 一梭子弹打空,诡影被打成了筛子,却仍能行动,左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翻过窗洞。 真·抱头鼠窜。 “枪声就在前边!快,围上去!” 远处忽然传来嘈杂声,骇的齐翌心脏骤缩,但很快他又发现这声音有点耳熟。 张忠邵? 支援终于来了,齐翌长松口气。 推开姜晓渝抓住他胳膊的手,齐翌安慰道:“放心吧,自己人,这下真的安全了……” 说着,他忙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冒牌货旁边,查看他的伤口:“还好,诡影虽然想灭口,但仓促之下割的不深,没伤到气管和动脉,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姜晓渝也松口气:“那就好,我们一晚上也不至于毫无收获。” 她仍觉得浑身酥麻酸软,脑袋一阵阵眩晕,挤不出力气。姜晓渝身上沾染了大量的腐尸液,其上带有无数的毒菌,恶臭中也夹杂着带有强烈刺激性气味的毒气,可谓剧毒,状态却比齐翌还差。 正在这时,外边又传来阵阵嘈杂声响,张忠邵在骂骂咧咧:“我艹,这tm什么鬼东西?开火!” 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枪声中,张忠邵的叫骂声一直没停:“这啥玩意儿,枪都打不死?” 齐翌知道,他们应该是碰到诡影了。这诡影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理,不知道能量核心和控制中枢在哪,根本不怕枪,再加上速度飞快,在烂尾别墅外的密林之中,张忠邵等人恐怕很难拿下它。 枪声很快停歇,跟着就听张忠邵一声令下,密集的脚步声环绕在四周。 齐翌开口喊:“进来吧张忠邵,敌人已经解决了。” 张忠邵站在窗子口,警惕的用枪指着齐翌。 “齐翌?不……你是冒牌货!你别想再唬我!” 齐翌只好报了不久前跟王支队约定好的口令。 try{mad1(''gad2;} catch(ex){}张忠邵这才将信将疑的翻窗进来,就看到现场一片狼藉,齐翌鼻青脸肿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姜晓渝瘫坐在地,周围躺了几个人,生死不明。 齐翌顾不得多解释,急急地说:“冒牌货和匪首已经昏迷,他们都受伤不轻。赶紧送他们去医院……其他人我没来得及看,你们快检查下还有没有生命体征,没死的话一并送去抢救。” “好……我看你俩也伤的不轻,一并去吧?” “你们把晓渝送过去就好,我只是些皮外伤,处理一下就好……你们带绷带和碘伏了吗?” “我车上有。” 姜晓渝有些急了:“翌哥,我没事,休息一下就……” “你中毒不浅,必须立刻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腐尸液中毒素不明,你身上脸上也有,不抓紧处理的话,小心毁容。” 姜晓渝:Σっ 听到毁容她就慌了,眼巴巴的看着张忠邵。 张忠邵很快安排人手,把姜晓渝和冒牌货他们送去医院。倒地的几名歹徒中,只有两人确定死亡,剩下的也都一并送去抢救了。 “还有你,你不去吗?”看着最后一个歹徒被送上救护车,张忠邵看着齐翌还在原地站着,眼皮直跳。 齐翌长手长脚的瘫坐在水泥地上,才说道:“我想看一下现场,还有绳子。” 他抬下巴指了指墙角半透明的绳索,问:“怎么就来了你们几个人?有没有水?” 现场的特警确实不多,包括分流到医院去的也才六人,这会儿更是只剩张忠邵了。 “其他人分散在各处抓人。”张忠邵扔了一瓶水给齐翌:“我们刚到现场,就看到有歹徒往山林里边跑了,我就把大部分兄弟都派出去追,务必将他们全部缉拿。” “原来如此。”齐翌估算了下时间,大概在匪徒们做鸟兽散的同时,他们才刚刚赶到现场附近,然后一路奔行过来。 张忠邵又递给他一个大口袋,里边装着手机、警务通和证件等,问:“刚刚从匪首身上搜出来的,是你的东西吧?” “嗯,谢谢。”齐翌接过,大致检查了一遍,东西都在里边。 喝了一大瓶水,稍稍恢复些气力,齐翌走到墙角,抓起地上的两截半透明绳索,看着上边发黑的血迹陷入沉思。 “即使凶器出现在这,也不能证明就是冒牌货或者硕哥一伙杀的万清宁。我记得在纵火之前,冒牌货就把掉进娃娃里的绳索收走了,把绳扔这里,估计也是栽赃颜欣晓的一环。” 刚刚收好绳索,脚步声再次响起,王支队带着一帮刑警走进烂尾楼内,有人麻利的架起大灯,将楼内打的透亮。 王支队走到齐翌身前, 目光如刀:“齐翌,你越来越乱来了!不把自己折腾成残废你不甘心是吗?” 齐翌:“王支队,我怀疑这是吊起万清宁的涉案绳索,质地坚韧且半透明,我建议立刻带回去鉴定研究。” 王支队摸出手铐:“我建议你去病床上躺几天。你自己走,还是我押你回去?” 齐翌:“我抓到了冒牌货,还差点抓到诡影……很多问题我都明白了,我有把握在短时间内……” “我也很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把你铐上,耗时不超过五秒,要不要试试?” 齐翌无言以对。 王支队用力地哼一声:“在盯上你的这几个犯罪团伙被捣毁之前,你不许再出外勤!现在,把枪交出来,给我滚到医院去!” “王支队,我……” “交枪!” 看着他铁青的脸色,齐翌灵机一动,懂了王支队的意思,掏出那把从硕哥手上薅下来的马卡洛夫手枪,交到王支队的手上:“好。” “张忠邵!” “在!” “拜托你把这小子抓到医院去,务必把他盯紧了!” “明白。”张忠邵把齐翌胳膊架在脖子上:“走吧兄弟,我扶你,顺便去探望探望池宇贤。”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46章缉拿免费阅读。 第147章 关键的碎片(4100) 附二院江南院区,住院部普外科。 老池像听故事一样,听包得像个木乃伊的齐翌讲完今晚的遭遇,像见鬼似得: “不是吧?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复杂的地形,你能让一群乌合之众打成这样?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我还能理解,可晓渝不是跟你在一块吗?我记得她很强的啊!是不是你拖她后腿了?” 他活像是听到永带妹为封印九尾而死时的初代,满脸都是“那小狐狸居然还能打死人”的纳闷表情。 老池卷了被子靠在身后半躺着,他有些用力的抿着嘴角,又往上挪了挪,看着齐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恨不得抓住冒牌货和那群悍匪给他们锤出屎。 齐翌:“我是个战五渣真的很抱歉啊,不像你在废厂里面对一帮枪都打不准的混混都能以一挑十还大获全胜,只是重伤的下不了床而已。” 老池:麻买劈! “你不是说要咬手指吗?咋最后没咬?” “因为晓渝,我有了更好的计划——如果晓渝当时没理解我的意思,我还是会按计划咬手指。” “嘁,你小孩子打架啊,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 齐翌懒得跟他吵,老池行动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对了,硬盘还你,放我这里觉都不睡不好,还是放你那里踏实点。” “嗯。”齐翌点点头把东西收好。 片刻后,张忠邵走进病房,老池问道:“晓渝怎么样了?中毒严重不?” “情况还好,”张忠邵照着化验单的照片念:“只是五亚甲基二胺和1,4-丁二胺中毒,问题不大,已经做了全身的清洗和消毒,回头再吸会儿氧,输两瓶液就没什么了。” 老池一脸懵逼:“啥玩意儿?” 齐翌:“前者是尸胺,又称尸毒素、肉毒胺,后者叫腐胺,都是尸体恶臭的主要来源,有毒,毒性还不小,只是我们平时接触到的尸体发散的尸胺和腐胺浓度都比较低,不至于中毒,晓渝是一次性接触的太多了,纯度也高。” 给老池解释两句过后,他又问:“那几个歹徒呢?” “有个人受伤太重,不治身亡了,好在匪首的情况还算稳定……” 说着,张忠邵把手机递给齐翌,展示上边的化验单照片:“但冒牌货这边有点麻烦,他最严重的不是腿上的枪伤,也不是割颈,而是中毒,尸胺和细菌内毒素中毒。 他脖子上较深的伤口直接接触到了大量腐尸液,其中含有的有毒物质已经进入了他的血液中,并通过血液循环分布到了全身各处,很可能引发严重的脓毒血症……所幸抢救比较及时,目前虽没脱离危险,但也不算太严峻。” 仔仔细细的看过照片,齐翌点头,把手机还给张忠邵。 张忠邵说的没错,从指标上看,冒牌货的病症虽然棘手,也确实有点生命危险,但对现代医学而言不算太过困难的挑战,只是麻烦而已。 活着的冒牌货,这简直…… 齐翌的兴奋根本控制不住。他觉得今晚冒的风险受的伤全都值了,只要能撬开冒牌货的嘴,困扰他们很久的疑点都能得到答案。 王支队直接安排人拉了张表排好班,荷枪实弹的贴身看守冒牌货,绝不会让他出半点差池。 除了冒牌货之外,那个被叫做硕哥的匪首也很关键,齐翌问:“你刚刚说匪首情况还算稳定?” “嗯对,他已经醒过来了,就在刚刚,医生现在正在问诊。” “噢?醒了?”齐翌有些惊喜,忙起身说:“快,我们过去……” 张忠邵拒绝:“不行,王支队不准你再参与案件侦办工作了,还让我看好你,我不能让你过去。” 齐翌不干:“我又没有被停职,凭什么不让我办案?再说,你又不是我们刑侦支队的人,听他话干嘛?他又管不了你。” “啊这……”张忠邵一整个愣住,他没想到齐翌这么“桀骜不驯”,根本看不住。 见齐翌这个木乃伊笨戳戳的硬要往外走,张忠邵只好硬着头皮拦在他前面:“齐翌,你别拗,王支队也是为你好。更何况他明确说了,他不允许你再出外勤……” “他下文没有?” “蛤?” “变更我岗位性质的文件呢?没有文件,我就还是正儿八经的具有侦查权的刑警和医学司法鉴定的法医,办案天经地义。” try{mad1(''gad2;} catch(ex){}张忠邵无辜的看向老池,向他求助:“老池,你不拉一下。” 老池坐起来拿了件衣服披上,想去看看这个敢对齐翌动手的小王八蛋:“由他吧,你挡不住的,再扯下去我怕他直接给你扣一顶妨害公务的帽子,虽然也只是嘴上说说……” “哎,你怎么也胡闹?” “放他去吧,在医院里也出不了事,还有我呢。”老池劝道:“我也去看看那个小王八蛋。” 齐翌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得卧床起码四十八小时,期间连水都不能喝。乖乖躺着吧。” 老池眼睛瞪大:“老子刚刚在帮你说话!” “哦,谢谢你。”齐翌回身看向张忠邵:“走吧,麻烦带路。” 张忠邵挠挠头,只好带他去“硕哥”的病房。 这所医院并没有专门设置羁留病房,今晚被抓的嫌疑人都住在普通病房。所幸他们人多,正好挪挪床位凑一间,否则可能还得跟普通病患挤,甚至碰到住院高峰期还可能睡过道加床,看守压力激增。 齐翌站在门外,没着急进去。 病房里只躺了硕哥,被加戴戒具铐床上,有民警在一旁看守。另外的床位空着,人还在楼上手术室。 硕哥床边围了几个医生,齐翌听了几耳朵,知道他运气不错,没伤到心脏及大动脉,昏迷只是因为损伤性休克。因为创口平整,甚至不需要再行开胸术,插根管子进去处理好伤口,再缝合完毕做好引流防止血气胸就好。 所以硕哥出来的这么快,早早苏醒。 他是个怕死的主,之前枪战的时候也一直躲在墙后,让马仔打齐翌,这会儿面对医生非常配合,问什么答什么。 医生问诊持续时间不算太长,很快他们就撤了,正好撞见门口听墙角的齐翌,愣了下,为首的值班主治便关心的问:“齐警官,这么着急过来讯问嫌疑人吗?你受伤也不轻,最好休息一下。” “我知道,谢谢关心,我问完就回去休息。今晚辛苦你们了。” “都是分内职责,你们抓人,我们救人,一样的。” 齐翌回以职业化的笑,和张忠邵一前一后走进病房,跟看守民警点头招呼后径直走到硕哥边上。 这还是齐翌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他长得还挺顺眼,年纪看起来不很大,三十左右,柳叶眉丹凤眼,鼻梁高耸,嘴唇略薄。 最关键的是,齐翌竟隐隐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见齐翌,硕哥脸立马黑了,闷闷的哼一声别过头去。 “怎么,不甘心?”齐翌拉条椅子坐下:“让冒牌货准备充分你们全都得死,算起来我还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 “屁的救命恩人!”硕哥声音沙哑,有些中气不足,听着蛮虚弱的:“瘪犊子想害我,老子也防着他,要不是你忽然搅局打乱节奏,谁死谁活不一定,你还有脸说救我?” 齐翌:“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我也不指望你承情。嗯,怎么称呼?” “别人都叫我硕哥。” “呵,你还想警察喊你哥?”张忠邵忍不住呸了声:“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给老子老实点!” 他闭上眼睛耍无赖:“我伤口疼,头昏,想休息了,你们请回吧。” “怎么,你就甘心让冒牌货坑完你后继续逍遥法外?” 硕哥睁开眼睛,怒视着齐翌:“你们居然没抓住他?操!傻逼吗你们警察,这都能让他跑了?”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配合。就算要死,你起码也得拉他垫背吧?” “瘪犊子!”硕哥:“你们要问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两三秒,他闷闷的回:“李硕。” “你是怎么……” “先说好,我只会回答跟那龟孙有关的问题。” 齐翌收起笔记本:“别跟我讲条件,不配合就没得谈了。” “不谈就不谈!”李硕对齐翌的恨意一点都不比对冒牌货的小:“老子绝对不遂你的意!” “哦。”齐翌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重新把笔记本翻开:“那我们再聊聊。就说说冒牌货吧,你们怎么勾搭上的?” 李硕:…… 突如其来的生硬转折让他猝不及防,一口痰卡在喉咙里,胸膛上的创口被撕扯,疼的撕心裂肺,脸色狰狞。 try{mad1(''gad2;} catch(ex){}半晌过后,他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是他找步中寻,正好撞见我们。我们发现他想假传颜欣晓那骚娘们命令来抓你,正好……我们将计就计答应了。” “正好?”李硕这话隐藏着的信息量不小,齐翌思路转的飞快。 所以李硕也想抓他,而且李硕和冒牌货、颜欣晓都不是一路,那他们是哪冒出来的?boss的人?或者是曼温妙的手下? 冒牌货最初是想找步中寻那帮逃犯,传颜欣晓的命令?果然是颜欣晓收容了他们,步中寻的价值比他们预想的要大,或许能通过他挖出颜欣晓不少秘密。 他接着问:“你跟他碰过几次面?” “三次,一次他自称‘叄老板’,过来传颜欣晓的命令;一次商议细节,他说他能大致确定你的位置,会配合我们行动,让我们完事了把你送到那栋烂尾别墅里;最后一次就是我们闹掰那次。” “两次碰面分别在什么时候?” “不久,就在昨天,颜欣晓被你们传唤以后。第二次碰面在今天中午。” 齐翌又在笔记本上悄悄写了两笔:知道颜欣晓被拘传,看样子李硕一伙和冒牌货都盯她很久了,有什么目的? 除此之外,冒牌货定位的方法齐翌也很在意,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仪器…… 不着痕迹的记下思路和疑点,齐翌接着问:“你们的武器是他提供的吗?说实话,这有助于我们评判他的能耐。” 李硕皱着眉,犹犹豫豫的说:“不是。他有说给我们提供几把枪,但我们不需要。” 齐翌了然,所以十多把手枪外加几十个弹匣都是他们弄到的。 马卡洛夫pm伤力偏弱,弹匣容量太小,早就被淘汰了,但它曾经仍是同年代最好的紧凑型自卫手枪之一而被大量装配,现在在境外民用市场大量使用,能成批量弄到这枪不难,难的是把它们带进来。 李硕这帮家伙能耐也不小啊……他们到底什么来头?哪冒出来的? 一边想,齐翌继续套话:“第三次见面之前,你应该没看过他的脸吧?” “废话,不然我们能被你弄得那么紧张,以至于提前……妈的!”李硕骂骂咧咧。 “关于他你还知道些什么?” “多的我也不清楚,但他肯定不是颜欣晓的人。” “噢?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不告诉你。反正他不是颜欣晓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栽赃颜欣晓?这个总得说吧?不然我们怎么对付他?” 李硕又想了很久, 才做了个握拳的动作,下定决心:“他们结了仇。”新 “什么仇?” “颜欣晓杀了他的兄弟,这是不死不休的仇。” “噢?”齐翌眯起眼,藏好自己震颤的眸子。李硕这一句话,串联起了他脑袋里大量的碎片。 冒牌货的兄弟会不会就是被杀害被剥脸的老k?颜欣晓就是幕后操纵诡影的人? 齐翌继续试探:“这冒牌货还有兄弟?” “具体我也不清楚。” “你连他兄弟被颜欣晓害了都知道,这事不清楚?也不知道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要你管?” “你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不告诉你。” 齐翌懂了,这些消息大概都是他幕后的大佬转告他的。他和那位大佬或许不是太方便联系,所以获知的消息不多,虽很关键,但也很细碎。 整理片刻思路后,齐翌接着问:“你见过冒牌货身边的人吗?” 李硕的态度很冷淡:“没有。” “现场那两根半透明的带血绳子,是你的还是冒牌货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47章关键的碎片免费阅读。 第148章 逼近真相(4300) 李硕反问:“什么绳子?” 齐翌懂了,那根绳子是冒牌货的。 又问了几个问题,李硕没了耐心:“你他妈有完没完啊!老子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差不多得了啊!” 张忠邵爆炸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匪徒,猛站起身用力踹床:“你他妈什么意思?给老子老实点!这里不是你能嚣张的地方!” “嚯,那你来打我撒。”李硕伸长脖子歪着脸:“来来来,打我撒,往这儿打,用力点。” “你……!”张忠邵被他气得够呛。 齐翌觉得这个样子的他更加眼熟了,一定在哪儿见过,但只是见过一面,印象并不深。 齐翌拉住张忠邵,对他摇摇头,盯着李硕:“搞定冒牌货后,我会跟你说一声,作为你提供线索的“报酬”。” 李硕表情秒变,嬉皮笑脸的说道:“谢谢警官,阿sir慢走!” 又给看守的民警说了两句,齐翌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忠邵仍满脸不忿,骂骂咧咧地说:“幺儿!老子……” “好了,气也没用,你又不能真的打他。”齐翌劝道:“对这种亡命之徒没有置气的必要。” 张忠邵呸一声:“那你就这么算了?妈的,还有好多问题没问,他不回答的那些事,你就不查了?” “当然查,但还没到时候。”齐翌摇头:“消消火吧,等到庭审判决结果出来就好,他罪不轻,我估计得吃枪子,这家伙又怕死得很,到时候你出席一下,基本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看他挨枪毙么?倒也不必……” 齐翌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按两下,发现彻底开不了机了,没办法,只好改摸警务通,翻通讯录找到毛宁安的号码打过去。 “毛主任,李硕的指纹你弄到了吗?” “谁?” “就晚上刚刚抓到的匪首。” “哦,弄到了……可他不叫李硕啊,指纹库里他叫曹硕。” 齐翌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 什么意思?那家伙给他报假名?只是换个姓而已,有意思吗? 齐翌又问:“查到的户籍资料这些能不能发给我一份?” “没问题,你等一下,我马上传给你。” “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算了算了,小罗过去了,让他当面跟你说。” 齐翌一头雾水,但也没多问,又回他一声好。 挂断电话,他回到自己的病房,发现老池正躺在床上玩手机,边上还多了个人——罗尤勇。 “小罗。”齐翌回床边坐下:“刚刚给毛主任打电话才提到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今晚我值班看守嫌犯,才从现场赶来,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顺便转告你一个消息。” “嗯?什么消息?” 罗尤勇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放着一张照片。 齐翌接过照片看,发现拍的是个被挖开的大土坑,坑里隐约有一个人形。 “嗯?又有命案?埋尸?哪里发现的?” 罗尤勇示意他往下看,于是他往下滑动,照片视角往下了些,能更明显的看出人形。再往下,土块被彻底挖开,露出埋在深坑里的大布袋子。之后袋子拉链被展开,齐翌看到一张异常熟悉的青紫色的脸。 “冒牌货?”他愕然道:“又死了个冒牌货?怎么回事?” 罗尤勇这才解释:“这个坑就是在颜欣晓那栋别墅后边的山上发现的,在山顶电塔南边二十多米,石主任亲自检查,判定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小时左右,死因是活埋,身上有大量徒手伤,脚踝处有切创,被割断了脚筋。” 齐翌眼睛微微眯起。 二十四小时前,差不多正好是他和老池夜探别墅楼的时候,当时他隐隐约约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8章 逼近真相(4300)免费阅读:,! 听到一声惨叫,莫非就是这个冒牌货? 毒打,挑断脚筋,活埋,手段都很残忍,会是颜欣晓的人干的吗?又或者伙夫亲自派人动手? 很有可能,昨天傍晚他刚刚设计摆了伙夫和冒牌货一道,伙夫得知“密码本”被冒牌货弄走,很可能会找冒牌货算账,随后双方发生冲突。 另外……算上“老k”和“叄老板”,他是第三个冒牌货了,这数量会不会有点太夸张?叁和k,这些代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齐翌继续往下翻,看见完整具体的尸表:不像是诡影一贯的手法,应该是由人亲自动手的。 把手机还给罗尤勇,齐翌接着问:“现场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有大量的足迹,初步判断至少有七八人,明显是团伙作案。翌哥,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伙夫出手报复吗?” 密码本被“偷”的事,罗尤勇也知道。当然,完全清楚内幕的,只有齐翌老池加王支队三个人。 “大概是吧,”齐翌边想边说:“伙夫和冒牌货一方完全掐起来了,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利好,盯紧他们掐架过程中露出的蛛丝马迹,找准机会把他们双方一网打尽。” 因为缺乏信息,他们并不知道,冒牌货们其实是他一直在苦苦追寻的神秘boss的手下,跟被击毙的塞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同事,也不知道死掉的冒牌货代号“阿柒”,死于神秘boss“清理门户”。 罗尤勇翻出笔记本记录:“好,我会转告姬队。” “对了,还有个问题,正式拘留颜欣晓了吗?” “嗯,通知书已经下了,晚点儿姬队突击审讯完就亲自送她去看守所。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翌哥你们早点休息吧。” “行,有进展麻烦说一声。” 等罗尤勇离开,齐翌对张忠邵说道:“兄弟,拜托你件事儿。” “成,你说。” “嗯,就是……”齐翌再次陷入沉思:“等会,我整理下思路。” “好。” 这两个晚上的收获很大,统筹好了绝对能彻底打垮颜欣晓团伙,并给伙夫和冒牌货重创,但齐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齐翌站久了有点头晕腿麻,他扶着窗边摇了摇头,张忠邵比老池细心,当即说道:“没事,你上床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齐翌确实有点难受,想客气也客气不了,他爬上床躺好,看着天花板。 “差的是万清宁,大费周章,出生入死,收获巨大,可一切的原点,万清宁的命案仍然没有侦破。原本只以为是个相对棘手的寻常命案,没想到牵扯出了这么多东西。” 冒牌货、诡影、塞吉、颜欣晓、伙夫、神秘boss,还有曼温妙,他们越来越着急,动作也越来越过激了。一层又一层的阴谋之网,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还有,李硕,或者叫曹硕……为什么会觉得他这么眼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他好像在本能的逃避某些记忆,曹硕的身份可能会颠覆他的某个认识…… 齐翌的思绪越来越涣散,不知不觉,眼皮就闭上了,呼吸也渐渐平稳,很快睡去。 这几天他是真的累够呛,何况还受了伤,身体和精神都已不堪重负。 张忠邵傻眼,所以齐翌到底想拜托他干啥? 再看看老池,刚刚他还在玩手机,现在已经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躺着睡着了。 “忽然感觉我很多余。”嘟嘟哝哝一声,他也拉开躺椅,躺上去休息。 第二天,天刚亮,齐翌猛地睁开眼,用力坐起身,然后疼得直抽气。他发出的动静不小,张忠邵立刻惊醒,迷糊地看向他:“怎么醒这么早?” 齐翌脸上戴着痛苦面具:“没事,习惯了。才六点出头,你继续睡吧。” “真的没事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8章 逼近真相(4300)免费阅读:,! ?”老池也醒了,强打着精神问他:“是不是伤口疼?要不要喊医生给你开点止痛药?” “没事,起太猛扯到了,你们接着睡吧,等会儿我也补个回笼觉。” “成,有事再喊我。” 他俩倒头又睡。 过了一分多钟,齐翌才好不容易缓过来些,他伸手摸到枕头底下的硬盘,把它塞进口袋,又翻出笔记本写写画画。 他在梦到了一小段记忆,曹硕的脸,他好像在张俊的硬盘里看见过。他无法确定梦境里的记忆到底是真是假,现在也不好接硬盘判断,只好先记下来。 人对梦境的记忆太不靠谱,可能刷个牙的功夫就忘了。再加上齐翌不知道他潜意识在逃避什么,只觉得这事很关键。 做完笔记后,他又摸出自己的警务通,看到昨晚有好几个人给他发文件,其中就有毛宁安,发的文件数量还不少,第一份就是曹硕的基础资料。 曹硕,帝都群众区人,看着年轻,其实已有三十七岁。 父亲曹元,二十年前欠下巨额赌资后失联,至今不见踪影;母亲李兰,曾经是某音乐酒吧的驻吧主唱,年纪大了以后被酒吧解约,开过小卖铺,摆过烧烤摊,现在在组织跳广场舞…… 看到这里,齐翌有所猜测:“所以他是因为不满父亲,想跟母亲姓,才对外自称李硕?为什么不直接去改个名字?” 再往下看,曹硕因为打架斗殴、嫖娼等受到过多次刑侦治安处罚,劳教尚未废除时还吃过四个月劳教,进过少管所,蹲过四次监狱,每次时间都不太长,服刑时有过袭警史,监狱给他的评价是极度仇警。 看完整个文件,齐翌在笔记本上继续写写画画:“最后一次服刑是在八年前,因为寻衅滋事获刑三年,实际服刑两年半,之后再没犯罪记录,甚至没再受到治安处罚。 他明显不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是加入了一个庞大的不法集团,并吸收了集团的“先进经验”,再没被我们抓住过尾巴。他地位不低,至少昨晚上十几个人都得听他的,在团伙里应该混很多年了。” 退出来,齐翌又看看其他文件,都是昨晚落网的那帮嫌疑人的——特警队在山上搜寻一夜,已经将绝大部分歹徒抓获,只有两人依然在逃。 “除了曹硕和另外两人之外,其他人的户籍都集中在闽粤赣桂一带,是这个团伙的主要活动范围吗?张大哥最近主要也在那片活动,和曹硕一伙有过合作,照片拍到了他们也很正常。” 他迫切的想要打开硬盘仔细查看,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那块硬盘事关重大,绝对不能曝光。 压下蠢蠢欲动的想法,他继续往下看。 下边是步中寻那一帮人的资料,齐翌大致扫了眼,不是很感兴趣。 再往后是神龛、坛子和小鬼的勘察记录,上边发现了大量颜欣晓的指纹,毛宁安怀疑是曹硕和冒牌货栽赃陷害,但没证据。qδ.o 最后是那两截半透明绳索的分析报告,绳上发现三组指印,都在血痕上,其中一组没有指纹,推测是带着手套抓取绳子留下的,另外两组分别属于颜欣晓和冒牌货,但不是昨晚落网的“叄老板”,而是被活埋的那个。 同时,遗传学实验室给出的鉴定报告证明绳上的血迹和皮屑组织属于万清宁,石怀仁也判定绳索上的纹路和万清宁腰部断口两端的勒痕吻合。 最关键的是,这两截绳子虽在肉眼下仅仅只是半透明的,可只要距离超过一米,摄像头就根本拍不到。 毛宁安连夜带着绳索赶到专业鉴定机构,发现它是由铁、钴、镍的碱金属及聚苯乙烯环氧树脂、甲基丙烯酸甲酯树脂等物质,结合包埋法和化学液相沉积法制备成的磁性粒子聚合物,又嵌入了生物质纤维和光致变色材料…… 如此复杂的成分构造,让这两截绳子拥有一定的变色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8章 逼近真相(4300)免费阅读:,! 性能和极强的吸波能力,可以在摄像头下“隐身”,但造价同样不菲,就那两截绳起码要几十万。 种种证据表明,它就是吊起万清宁的绳子。 终于找到了凶器,但齐翌反而更加迷糊了:什么鬼?杀万清宁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用得着这么高端的材料? “不对, 逻辑上根本不对……调查方向错了,凶手绝不仅仅是单纯的杀死万清宁,他有更深层的目的,我们都被惯性思维误导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轻不重的敲敲额头,齐翌竭力提起精神,掀起头脑风暴:“换个角度想想,从结果反推,凶手得到了什么,达成了什么目的? 仔细捋捋整个事件,万清宁遇害,车间起火,楚殷自杀,金身诡影搜寻楚殷办公室,我们得到密码本,黑毛诡影抢夺,贾经纬落网,家里小鬼消失,颜欣晓被传唤……直到这都相对正常。 之后就跑偏了,冒牌货被活埋,我找到串钥匙,我和老池分别负伤,同时“叄老板”前往下岗村找步中寻一伙,却和曹硕勾搭上,再就是今晚的事,颜欣晓据点曝光,我们得到大量指向颜欣晓的证据……” 在本子上画下复杂的思维导图后,齐翌放下本子,眼神熠熠:“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48章 逼近真相(4300)免费阅读:,! 第149章 照片(4100) “冒牌货一伙的目的根本不是万清宁,他们并不在乎死的是谁。 关键是在娃娃家工厂里,以骇人听闻的手法作案,毁掉娃娃工厂,杀死或者逼死楚殷,迫颜欣晓走到台前,引导他们查颜欣晓,他们最终的目的应该是……伙夫!” 在伙夫两个字上画下大大的圈,齐翌继续一路往下探究。 冒牌货要做的是让警队和伙夫对上,同时带走他。这样他们在得到他的同时,他们还能完美的抽身而退。 齐翌又在自己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把自己的分量不断拔高——随着暴露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已经确定了,这己方势力的根本目的都是他,他身上有着足以让他们疯狂的东西。 而冒牌货之所以兜这么大一个圈,是因为他们既要得到齐翌,还要避开支队的侦查。如果不能完美的扫除掉自身嫌疑,那么事成之后等待他们的必然是又一次梅功核行动,把整个贡榜的魑魅魍魉统统涤荡干净。 郭嘉盯上那一片匪窝很久了,只是始终没有合适的理由,如果齐翌当真被带走…… 三角区种玉米的奇迹,必然在贡榜再次上演。 “新的问题在于,他们为什么会选择颜欣晓作为突破口?”齐翌又一次皱起眉头,一步步梳理案情:“颜欣晓一定要拥有相当的势力,足以牵制住我们,才能让敌我双方都越陷越深,最终让支队断定是伙夫掳走了我。 但以她目前表现出来的能耐根本不够格,就凭她收容的步中寻那帮逃犯,完全掀不起浪花。除非她还藏了别的力量,或者伙夫能源源不断地给她提供支持……但凭什么呢?” 想到这儿,他忍痛下床,走到老池边上:“老池,手机借我下。” 老池迷迷糊糊的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递给齐翌,眼睛都没睁开:“密码我生日。” 迅速键入密码,齐翌找到肖寄泽的电话,来到过道关上门,拨通。 “哟!池警官,又来活啦?要我做什么?” “是我。” “哎?齐翌!找我麻事?” “帮个忙,查个人。” “操,你真把我当狗仔了?又要查谁?” “颜欣晓,照片和不涉密的资料我回头发给你。另外,帮我在贡榜尤其是北贡那边也查查她。” “贡榜的渠道我还没打通啊……不过只是查个人的话问题应该不大,成,你发给我吧,有进展给你电话。” “嗯,还有个人也顺便帮我查一下,越详细越好,他叫曹硕,帝都人,但这几年应该都在闽粤赣桂一带活动,资料我回头也发你。” “行。” 挂断电话,齐翌正准备回去,就听见有人叫他:“翌哥翌哥,等下!” “嗯?” 扭头看,就见姜晓渝正提着食盒从走廊那头小碎步跑过来。 “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妈熬了瑶柱鸡丝蟹花粥,一起尝尝?” 齐翌嘴角微微扬起,没拒绝她的好意:“好。你怎么样了?没大碍吧?” “没事,昨晚打完点滴就舒服多了,医生让我这段时间多观察就好。” 姜晓渝站在门口,看见睡在躺椅上的张忠邵:“还有个人?粥不太够……不然我们轻一点,千万别吵醒他。” 齐翌手放在冰冷的病床栏杆上,犹豫了两三秒:“去我家吃吧,顺便帮我个忙。” “啊?”姜晓渝一脸懵逼。 “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等会儿我送你回来。我们……嗯,别吵醒他。” “哦,好。” 齐翌走到老池边上,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老池翻身,按着齐翌的手,他一直没睡踏实,这会儿止痛剂的药效过了,伤口越来越疼:“我听到了。” 齐翌在老池耳边低声说道:“我回去一趟查个人,他要是醒了,你帮我打个掩护。我很快就回来。” 老池睁开眼睛,看到齐翌一只手插兜,兜里显出硬盘轮廓,顿时明白过来这事可能和张俊有关:“你自己注意安全,喊晓渝车开慢点。” 齐翌点点头,到卫生间换下病号服,偷偷摸摸出了住院部。 先在附近重新买了台千元机凑合着用,之后他便坐姜晓渝的车回了家。 姜晓渝把食盒给齐翌抱着:“翌哥,要干嘛啊?” “回去你就知道了。” 齐翌打了个哑谜,回到家里,打开门,他才松了一口气。 姜晓渝好奇的打量着齐翌的房子,他家里很干净,东西也不多,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翌哥,可以啊,我还以为你们寡居男人的家都乱七八糟的,这比我房间还干净。” 齐翌不置可否:“坐吧,喝点什么?” “阔落。”小姑娘酷爱甜食:“最好是冰的。” 齐翌反问:“冰可乐配粥?” 小姑娘眨眨眼睛。 “还是喝水吧。” 有了昨天那趟共同出生入死的经历,姜晓渝和他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生疏紧绷了,处的还挺和谐,就像是兄弟一样。 齐翌倒了杯温水给她,自己拉开无糖版的冰阔落易拉罐吨吨吨。 “翌哥,不公平,你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看咱俩谁比较像病患?” 齐翌又拿了两个碗出来:“欠着,下次给你。”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喝粥。 “对了,还有一件事。”吃着吃着,姜晓渝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92式,把枪放在餐桌上:“昨晚王支队问起我,我才想起来你的枪还在我这边…… 他交代让我悄悄给你,还有弹匣,如果不够用的话偷偷去找王支队要,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啊。” “好。”齐翌收下。 结合昨晚王支队让他交出“配枪”,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马卡洛夫,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王支队要让这把枪“隐身”,作为齐翌的底牌,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 “现在可以说要做什么了吗?” “帮我编一个程序,我贴上去一张照片,它能帮我在选定的范围内进行自动的人脸识别——不需要有太高的精度,我可以事后再人工筛选。” 齐翌想要再好好翻翻张俊硬盘里的照片,但工作量太大了,他又不放心把硬盘交给别人,只能出此下策。 虽然也能拜托姜晓渝直接帮忙筛,但他觉得还是不妥。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他完全信任王支队,可关于张俊的事也没和王支队说,只有老池知道。 事关重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他不能坑了张俊。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难度倒不大,很快就可以给你。”姜晓渝觉得很轻松:“需要联网不?” “不用,本地输入照片,在我本地的数据库里对比。” “那就更简单了……” 领她走到书房,齐翌从床铺和墙壁的夹缝里抠出那台傻大黑粗的笔记本,递给姜晓渝提醒道:“千万不要联网。” “呃……行吧,那时间可能要更久一点。”姜晓渝问:“你是要处理涉密工作?” “绝密。”齐翌在心里补了一句:“我自己标的。” “哦。”姜晓渝识趣的不多问,打开电脑开始刷刷刷码代码。 等待的过程有点无聊,他拿出警务通,翻开毛宁安、姬承鹏等人陆陆续续发给他的文件。 王支队表面上不让他办案,其实暗地里安排好了一切。 “步中寻招了,他承认当初犯下命案后,居家逃亡的路上碰到颜欣晓,被她收容……除了他们一家之外,赵施仁等逃犯基本也都是这个情况,在逃亡的路上碰到她。” 颜欣晓的能耐确实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很多,至少消息渠道特别广,警方全社会通缉捉拿的逃犯,居然能被她抢先找到。 步中寻招了很多这些年干过的脏活,但事儿都不大。 颜欣晓收集了这帮人犯事的新闻和通缉令、协查通告并装订成册,让他们定期聚会,让他们认识到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人出事剩下的全都跑不掉,唯有她能置身在外。 他还招了很多,比如门外的塑料袋是种暗号,二楼起放了塑料袋意味着进来了两个警察,如果来的是三个人就从三楼开始放;三个装满垃圾的袋子代表开始行动,放在“4房”则意味着可以杀死来人。 还比如,那些坛子神龛,确实是他们在颜欣晓被拘留后,在“叄老板”和曹硕的示意下搬进401的,“叄老板”谎称这是颜欣晓的意思。 他对步止熏满怀恨意,不惜杀人后还对她施加上百次诅咒的原因也浮出水面了——步止熏被害之前险被玷污,挣扎中掐爆了他的蛋,让他做不成男人。 干得漂亮! 齐翌一眼扫过这些资料,最后总结:“所以冒牌货果然是想栽赃颜欣晓……也不能算栽赃,是想让我们坐实颜欣晓参与小鬼犯罪。” 除了步中寻外,别墅楼里那个电锯杀人狂也醒了,可讯问工作还是碰了壁——“电锯”狂魔是个哑巴兼丈育,不会说话,也不识字,智力水平也不高,很难沟通。 幸运的是曹硕那帮手下认出了他,他也是曹硕的人,被派去别墅干活,但不知道干什么活,这个问题只能问曹硕或者冒牌货,或者等那个猎枪歹徒醒来。 “所以‘猎枪’居然还没醒?”齐翌有些纳闷:“记得他只是伤了肩膀,不该昏迷这么久吧?” 再往后看,才发现他受到了严重的颅脑损伤,是被电锯砸的,“电锯”有强烈难以控制的暴力倾向,红眼了连同伙都锤。 齐翌想起他当时要腰斩小偷的一幕幕,对这个评价表示认同。 整个事件到这里基本已经明了,颜欣晓经营小鬼,也收容、包庇在逃犯罪嫌疑人,但她在这几天的一系列事件中并没做什么,只是被冒牌货盯上了。 侦查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剩下的谜团很快就能解开,甚至能从“叄老板”和颜欣晓嘴里,挖出远超事件范围的重要情报。 齐翌侧目看向书房,只等姜晓渝的程序弄好,他找到曹硕的照片后,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对应时间的交易记录,进而明确曹硕那帮人的具体、真实身份,到时,就该跟曹硕硬碰硬,正面讯问了。 “等下,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齐翌想起件事:“对了,昨晚想拜托张忠邵弄一份当初剿灭塞吉团伙时的作战报告来着,虽然风格迥乎不同完全不是一路人,但都有自制的燃烧弹,还是让人很在意……” 这么想着,他打开微信,拜托老池帮忙转告张忠邵。 正这时,随着一声啪嗒的声音,姜晓渝叩下空格,伸了个懒腰:“搞定啦!翌哥。” 齐翌放下手机走进来:“辛苦,你先外面等我一下,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医院。要看电视吗?要不要我帮你把电视打开?” 姜晓渝从书房出来:“不用不用,我自己玩会儿。你先忙。” 齐翌走进书房,先对着电脑试了一下,发现姜晓渝编的是纯粹的傻瓜式操作,只要把照片拉近框里,然后点击右边按钮,选中检索范围就好,很方便。 齐翌这才摸出硬盘接上电脑,开始检索。 客厅传来姜晓渝有些兴奋的声音:“翌哥翌哥!你家竟然有switch?” 老池其实提过一嘴,不过她忘了。她激动的问:“我能不能玩会儿!话说你家有什么游戏?塞尔达有吗?或者宝可梦?星之卡比?怪物猎人?异度?” “……健身环大作战?” 姜晓渝:…… “也……行吧……” “骗你的,都有,自己看着玩。” “好耶!” 听见姜晓渝很自觉的抱着游戏机缩在客厅角落里玩游戏,齐翌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上。 机子的性能有点落后了,检索后卡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跳出一张照片。 齐翌随手点开:“果然有他的照片,我就说我有印象。” 忽然,他愣了一瞬,身子往前靠近了些许,抓住笔记本的屏幕:“嗯?这是……” 照片引起了齐翌的注意——曹硕只露出了半张脸,他微微弓腰,脸上带着笑,好像在听一个男人训话。 但这个男人之前露过好多次脸,齐翌对他有比较深刻的印象——他是张俊的得力助手。 “曹硕……是张俊的手下?这怎么可能?”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49章 照片(4100)免费阅读。 第150章 起疑(4100) 齐翌仔仔细细的看了两三遍,确认了照片上听训话的就是曹硕无疑,而训他的确实是张俊的左膀右臂,在各个文件夹中的露脸率极高,齐翌还在excel表格里找到了这个人的名字——宋季,北贡人,跟赛吉还算老乡。 紧跟着,齐翌接连检索了几十个表格,都没发现曹硕或者李硕的名字,在几十个文件夹极其庞大的照片库中,也仅仅只露了一次脸,还只有半张。 硬盘中不乏只交易过一两次的对象,但他们的照片也都不少,但凡第一次出现的陌生人脸,张俊总会想办法换着角度多拍几张。 这就显得曹硕十分特殊了。 “不对劲……这个人好像被有意藏了起来,拍到的半张脸,位置也在画面极边缘处,可能只是意外入镜。” 齐翌脸色难看起来,他知道自己之前回避什么了。 “难道张俊有问题?” 齐翌手覆在脸上,下意识的揉着额头:“逻辑不对,这么大数据,持续收集了二十多年的图文证据并不是伪造,这份资料已详实到了足以凭借它直接打掉张俊这一系的程度…… 如果他不是卧底,没理由冒着被伙夫发现的风险做这些;如果他变节了,也不该把这块硬盘提供给我。” 指节在腕托上扣动,齐翌大脑高速运转,思索并排除一个个的可能:“会不会是张俊的手下出了问题?曹硕是宋季派来的,张俊并不知情? 也不对,不能解释为什么没有曹硕的资料和照片,这份证据分明详实到了连极外围的打手混混都没放过的程度。” 抬起头看了半天照片,齐翌表情愈发复杂:“张俊不太可能犯下疏忽漏记这种低级错误,曹硕大概率是真的被雪藏了。” 雪藏的目的自然是见不得光,想要用他干点事情。 比如这次派来劫持齐翌。 就是不知道类似曹硕这样被雪藏起来的人到底还有多少。 对此,齐翌只能想到一种他很不愿意面对的可能——张俊想两边下注,两头通吃。 暂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完全印证他的猜想,或许只是他多心了,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但有一点能确定,张俊不像表现的那么纯粹,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心思。 齐翌拔掉硬盘揣进口袋里:“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试探一下?” 只一瞬他就有了主意——打。 之前是因为一直没找到足够安全的联网环境,齐翌过份谨慎的担心暴露张俊,所以电话始终没打出去,但现在他没这方面的顾虑了。 走到客厅,姜晓渝盘腿窝沙发打游戏,齐翌问她:“晓渝,之前托你做的拨号程序你弄好了吧?” “弄好了,在我u盘里,你联网就能用,现在要吗?u盘在车里,我去给你拿。” “你接着玩吧,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去拿就好。” “别,你伤还没好。”姜晓渝恋恋不舍的暂停游戏放下手柄,一把抄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跑了出去。 很快,姜晓渝去而复返,伸出手在齐翌面前晃了晃,指尖捏着一枚阿狸款的红色u盘:“这程序需要联网,你家里还有别的电脑不?” “有台联网的台式。” “那就好……你担心跟别人打电话被窃听吧?要不要我帮你电脑加几层保险?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但还是要稳很多。” “麻烦你了。” 她又到齐翌主卧鼓捣了一阵,很快搞定:“那我继续去玩游戏?” “去吧。” 齐翌带上耳机打开程序,键入了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 第一次无人接通,第二次也一样,第三次才成功打通,张俊略带火气的声音传来:“日你妈,大早上打好几个电话,你们这帮诈骗推销的要死啊!” 程序打过去的电话显示为虚拟号,确实很容易被人当做诈骗或推销,张俊表现的很像被扰清梦的急性子暴躁小市民。 “张大哥,是我。” “嗯?是你?等我一下。” 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齐翌判断张俊是起身穿衣服,然后转移到了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问:“怎么忽然给我电话?” “放心,绝对安全。”齐翌早已打好了腹稿,流利地说:“想跟你确定几件事情,方便吗?” “可以,尽量长话短说,什么事?” “是我们最近在侦办的一桩案子,和金身小鬼高度相关,疑似也是伙夫的人,但在硬盘里没找到。”齐翌问:“我想确定一下,你知不知道这边的具体情况?如果不知道,伙夫可能已经在布局准备安排别人取代你了。” “嗯?有这事?你们查到的人是谁?” “楚殷和颜欣晓夫妇,他们开了个bjd娃娃加工厂。” “我没有听过这俩名字……这样,我给你个号码,你把他们的照片发彩信过来看看。” “好。” 照片很快发送过去,张俊咦了声,听起来有点疑惑:“居然是她?我说她怎么消失了,还以为她被伙夫……原来是来了境内,还改名叫颜欣晓。” “噢?你认识她?” “她是伙夫的情妇之一,和北贡某军阀也有联系,位列伙夫十三员大将末位,我们都喊她幺妹儿,但在六年前不见了踪迹,地位也被其他人取代……如果真的是她,那伙夫就瞒过了我们所有人。” 齐翌双速把这条信息记下。 他没想到,颜欣晓不显山不露水,竟曾是伙夫的十三条恶犬之一。 现在应该叫十四条恶犬了。 看来她目前表现出来的能耐,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藏的着实深。 齐翌追问:“她原来的那些马仔呢?跟她一起失联了吗?” “没有,大部分还在贡榜……不过新上位的那人曾经是她手下,我怀疑那家伙只是她和伙夫推到台前的傀儡,实际掌控人还是她。” 齐翌了然,如果是这样的话倒还相对可控,即使在贡榜势力的帮助下她依然能快速拉起一支非法团伙,但刑侦支队加特警支队的力量足以应付。 思忖片刻后,齐翌又问:“你刚刚说她排位在末位?那你呢?” “前三。”张俊答的非常干脆:“具体排第几不太好说,我们仨应该都差不多,而且都不在贡榜,被伙夫派到了外面发展,也因此我们仨都比较神秘,知道我们的人不多。” “前三……那么如果以你的势力,全力发动能轻易干掉颜欣晓吗?” “不可能。伙夫最讲平衡,我们十三个人排位虽然有前后,掌握的力量也有不小差距,但没达到代差,我也不敢说稳稳解决掉她。量化为数值的话,相当于一千对七八百吧。” “懂了。”齐翌又追问了些关于颜欣晓的情况。 颜欣晓的事算是意外之喜,但也到此为止,该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齐翌说:“还有件事。昨天和前天,我连续受到一伙人的袭击,昨晚我们抓住了匪首,他叫曹硕……” “谁?曹硕?怎么可能?” 张俊的反应有点出乎齐翌意料之外。 他本想如实说自己在硬盘里看到了曹硕的半张脸,但没在表格里找到关于他的资料,问问张俊怎么回事,以此作为试探。 这同时也是一种表态,自己遇到不合理的情况会选择直接询问张俊,这是极其信任张俊的表现,如果张俊没问题,不至于让他不舒服。 但没料到张俊直接点破了,他提出:“你把他的照片也发过来我看看,我正好认识一个同名的……不,不用了,既然你跟我说起他,就证明你在硬盘里看见他了吧?” “对。”齐翌大脑飞速运转,同时说:“所以我想问问你什么情况。” 他暂且瞒下没在表格里找到曹硕信息的情况,想听听张俊怎么说。 “硬盘里应该有他的信息,他原生家庭不太好,小小年纪就走上了歧途,还进过少管所,蹲过几次监狱,之后被我的手下宋季看中,成了宋季的得力干将,为人狠辣果决,也有点脑子,很受宋季器重。” 齐翌这才说:“宋季的手下么?我明白了……忽然派他出来袭击我,宋季可能起了一些心思,张大哥你要小心,伙夫可能要跟你动手了。” “嗯,我知道了。没想到我的手下居然给你造成了困扰,是我对你不住。你受伤了吗?没什么事吧?” “没有大碍,放心。就先到这里吧,回头我们再联系……对了,硬盘我已经抽空完整看过了几遍,几个重要人物的情报都清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近期吧,我想个办法把伙夫引过来,到时候跟你联系。” “好。” 挂断电话,齐翌用力的掐着眉心。 他到底没说资料的事,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张俊真的有问题,即使刻意说了硬盘里应该有曹硕的资料,也只是拙劣的补救。 应该说张俊的反应速度极快,他听到曹硕名字的瞬间就有了主意,想通过下意识的认出曹硕这个人,表现自己不知情也不心虚,以此消除齐翌可能的怀疑。 但这恰恰暴露了他——既然他对曹硕这么熟悉且了解,那么以他的性格特点就绝不该出现漏记曹硕信息,漏拍照片的这种疏忽。 他后边的解释,加深了齐翌的判断。 “既然张俊真的有鬼,那么我的试探必然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齐翌摘掉耳机捂着脸,头痛欲裂:“他为什么这么做,真打算两头下注吗?” 缓缓平复下心情,齐翌摸出硬盘,放在桌面上,朝着外边喊:“晓渝,方便进来一下吗?” “来嘞!” 很快,姜晓渝biubiubiu的跑进房间:“程序出什么问题了吗?哎?翌哥你脸色好难看啊。” “帮我个忙。”齐翌说道:“追踪定位下这两个号码的位置。他可能会利用代理等方式伪造变更地址,你多留点心。” “追踪他?”姜晓渝理解不能,不是说绝密级吗,怎么忽然说追踪? 齐翌不再隐瞒她,如实说:“他大概是个卧底,蛰伏在伙夫的势力二十多年了。” “啊?卧底?”姜晓渝愣了下:“那我最好还是回避……等等,大概是什么意思?” 齐翌没解释,只继续说:“但他现在可能产生了点不该有的想法。估计变节了,又或者没完全变节,只是产生了两头下注的想法。” “什么意思?” “如果伙夫被抓,他也没有机会置身事外的话,就跳出来当英雄;如果伙夫仍然逍遥法外,或者他能在伙夫出事后继承伙夫的一切,就继续享受现有的大佬生活。” “啊?这……”姜晓渝有些迟疑:“这事儿不小,你有什么证据?” 齐翌:“昨晚追杀我们的曹硕,是他的人。” “……”姜晓渝握紧小拳头:“懂了,电脑借我。” 齐翌给她让位,想了想,又给老池打了个电话。 老池有点难以接受,但还是站在齐翌这边,相信齐翌。 电话里,齐翌继续问:“拜托张忠邵的事情,你帮我传达了吗?” “嗯,他回去打印报告了。” “那再给你个新的任务。” “说。” “给王支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提醒他最好小心点,我家附近可能有眼线。” “让领导去找你……行,我给他说。” 收起手机,齐翌又看向仍在忙碌的姜晓渝:“没定位到吗?” “有点困难,他的反跟踪反定位意识和技术水平可以的,套娃套了起码十几层,我都追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 齐翌无言以对,只能默默说声加油,然后去冰箱给她拿了瓶苏打水。 又等了片刻,敲门声响起,齐翌缓缓走到玄关,趴猫眼上看了眼,来的是便装的王支队。 进门后,王支队开门见山:“说吧,什么事?” “我想要追查一个人,他是二十多年前就去贡榜执行任务的卧底。” “卧底?”王支队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这可不好查,你想干什么?” 齐翌摇头:“我不需要他的资料,他现在跟我联系着,我怀疑这个人可能不太纯粹了,后续可能还需要支队配合。而且,支队可能马上要有大动作了……” “噢?”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50章 起疑(4100)免费阅读。 第151章 解析(4100) 王支队带着硬盘匆匆离去,他来的急走的也急,以至于都没发现姜晓渝竟然在齐翌家。 齐翌回到主卧,姜晓渝依然在辛苦的追踪张俊,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急得满头大汗。 齐翌默默给她空调降低两度,问:还是没办法追踪到吗? 很难,干扰项太多,你电脑里也缺乏我常用的那些专业软件和我之前编好的程序,追到了也无法保证准确……我尽量吧。 不行就算了。齐翌靠在电脑桌旁:回头再说吧,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颜欣晓家,后山峰顶,电塔。齐翌说:我想去看看活埋冒牌货的现场。 姜晓渝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摇头:不行,那山虽然不高,你爬上去也得裂几条伤口。我不带你去。 那回支队吧,我看看冒牌货的尸体,再找石怀仁要尸检报告。 姜晓渝虚着眼看他:这才是你的根本目的吧?成,我带你回去,正好用队里的电脑试试定位,不行的话你下次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一声,通话中更容易准确追踪。 好。 回到支队,看着熟悉的招牌和大楼,齐翌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短短几天时间,他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一路走到地下室,托人从冰柜里拉出来尸体,又带着姜晓渝找石怀仁拿尸检笔记。 石怀仁有些不情愿,但看几眼站在边上的姜晓渝,最终还是和上次一样乖乖把笔记交给齐翌。 来到熟悉的解剖室,齐翌才觉得踏实。 他又找回了熟悉的掌控感,这里才是他的主场,身上的伤口仿佛都没有那么疼了。 掀开盖在冒牌货身上的白布,姜晓渝脸微微一红,忍不住偷偷瞥齐翌。 齐翌也觉得很别扭,冒牌货顶着他的脸光溜溜的躺在解剖台上,那种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很难言说,恍惚中有种给自己做尸检的错觉,边上的姜晓渝也让他略有点尴尬。 对他来说,摆脱不适的最好办法就是进入工作状态。 他很快给冒牌货做一遍尸表检查,得出跟石怀仁差不多的结论——冒牌货大约死于前天夜里,凌晨之前,死因为活埋导致的机械性窒息及器官破裂、出血。 死前遭过一顿打,但打的不算太重,淤痕不是很多,也没有约束伤,最严重的损伤就是两只脚踝上的切创,被割断了脚筋,也就是跟腱。 没有被绑的痕迹,也没有抵抗伤,指甲牙缝里只有泥土,没有皮屑组织等……齐翌警觉:看上去不像是死于冲突爆发,更像是乖乖赴死,有点奇怪。 姜晓渝反应也不慢:什么意思?他不是被伙夫害死的? 不好说……齐翌快速翻了眼笔记,找到几项实验室报告,查到了他的血检记录:血检一切正常,各项关键指标都是阴性,没有摄入独品及麻醉、止痛、安眠等药品,看起来他真是乖乖引颈就戮的。 确实不对劲,姜晓渝说:如果是像老k那样被割颈瞬杀,还能说是被偷袭,但他明明遭过一顿打,被割了脚筋,最后被活埋,意识清醒没被束缚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反抗? 有一种可能,齐翌说:他不敢。 嗯? 齐翌又翻了几张鉴定报告:和叄老板一样,指纹库没有他的数据,也没有他的基因,跟我不存在亲缘关系……看来这群冒牌货都是从贡榜那边来的。 不是克隆人,他应该有自己的家人,而且很在乎他们,所以不敢反抗。又或者凶手残暴太过深入人心,他知道自己一旦反抗,会遭受比活埋更残酷的折磨,所以放弃挣扎。 姜晓渝问:所以是伙夫杀的他吗? 应该不是,我们之前猜错了,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1章 解析(4100)免费阅读:,! 人都有求生欲和反抗本能,他被抓的时候不可能全然不反抗,挨打的时候也很可能还手,至少也要本能抵挡。 听你的意思,杀他的不是伙夫,也不会是曼温妙等人? 嗯,我怀疑他是死于自己人之手,被清理门户了。 清……清理门户? 齐翌嗯一声:看来这帮冒牌货也只是执行者的角色,他们上面还有人,这个人极端恐怖残暴,让冒牌货升不起一丁点儿反抗的勇气,甚至连逃跑都不敢……有意思,这团伙暴露在我们眼前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说完,他又抬手捏开冒牌货的嘴巴,再掐掐他脸蛋,说:跟我确实非常像,几乎没有肉眼可见的区别,只是细微处略有不同,比如牙齿,他的牙比我要略黄一点,但你们很难察觉出不同。 至于身材上的差距就更大了,冒牌货的肌肉轮廓要比他明显一些,更显扎实,但区别不大,穿上衣服根本看不出来。 姜晓渝也很好奇的看着冒牌货的脸:不是克隆,甚至没有亲缘关系,他是怎么做到跟你这么像的? 不知道。齐翌指尖划过他脸上的细密线头,那是解剖面部留下来的疤,被石怀仁缝合起来了。 他抓起解剖刀麻利地将线头挑断,掀开冒牌货的脸皮,边看边说:石怀仁尸检结论是,冒牌货进行过长期的微整形,在不断调整五官轮廓与形状,但光凭整形,很难完全做到让他跟我比孪生兄弟还像。 倒是老池在废厂里碰到的同样和我很像,但有肉眼可见不同,而且五官僵硬的冒牌货,他更可能是采用了整形技术制成——而那个冒牌货被老池怀疑是失败品或残次品。 说起废厂……那帮歹徒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曹硕的马仔只招了下岗村和别墅,没提废厂,而且曹硕对冒牌货一说也显然不知情,否则我挑不起他和叄老板提前冲突。qs 说到这里,齐翌略一顿,紧接着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串起来了……他们应该是叄老板派去的,目的就是借老池曝光那座厂房,曝光颜欣晓的据点…… 怪不得他们明明有的是机会干掉老池却没出手,招揽也很敷衍,用的也是扎带这种不靠谱的东西来束缚他,派去的也是帮枪都开不利索的乌合之众。 他们一开始就没想太难为老池,只是老池太过狂野,竟瞬间打死残次品冒牌货,又接连射杀好几个,逼得他们只能分出三人赶紧带走残次品尸体,剩下两个好手牵制老池,然后也被老池打死了。 姜晓渝扶额:所以说……池大哥之所以受这么重的伤,是因为那两个歹徒被逼到绝路,不得不下死手? 只有这种解释,否则那两个会用枪的歹徒一开始就有机会配合着其他乌合之众射杀老池。齐翌说:这也证明了,没彻底洗干净自己之前,冒牌货还是不敢对我们下死手。 姜晓渝点头,警察不死,他们搞的再过火顶多也只是把伸进来的手全部砍掉,真要死了警察,北贡就该变得民风淳朴了。 把冒牌货的脸盖回去,重新缝合上,齐翌摇头说:不行,还是看不出他到底怎么做到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是真脸,无外乎就是张经过多次微整形调整,并没有太过特殊的地方。 姜晓渝纳闷了:连你也看不出来,破解不了吗? 回头问叄老板吧,活着的冒牌货,价值很高。齐翌说:而且至少他们的指纹跟我不同,有机会的话,还可能追溯到他们在贡榜的家属,到时候秘密或许也能解开。 那我们现在? 回都回来了,你立刻去继续跟踪张俊的信号,我再去找找毛主任,看看收缴的几颗自制燃烧弹。 好。 托人把冒牌货的尸体收好,齐翌慢悠悠的挪到痕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1章 解析(4100)免费阅读:,! 检室,找到正在忙活的毛宁安。 哟,你啥时候回来了?看到他毛宁安很惊讶:不说你伤的挺重么?就出院了? 没,回来看看冒牌货的尸体,等会还要回去。 哦,也对,你肯定很好奇。毛宁安示意齐翌先坐:刚挖出尸体的时候可把现场兄弟吓够呛,还以为你被人活埋了,后来才反应过来死的是冒牌货。怎么样,看出名堂来了吗? 没。 真是奇了怪了,石主任也没看出名堂来。普普通通一张脸,也没看出什么高科技手段,怎么会跟你这么像? 齐翌没再接话,岔开话题:毛主任,我这次过来是想看看燃烧瓶。你研究过了吗? 哦,研究过了。毛宁安说:就是用普通啤酒瓶装着半满的粘油,粘油由三分之二汽油和三分之一食用油混合而成,里边还夹杂了一定数量的铝和磷助燃。 他们用瓶口用软木塞堵住扎条布块,点着布块丢出去,瓶子炸裂就能烧起一整片区域,基本没有制造难度,威力虽然不是很大,但也能烧死人,或者引起火灾。 齐翌追问:跟塞吉团伙的燃烧瓶组成一致吗? 大体相同。 这样么…… 毛宁安好奇问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毛主任入行二十多年了吧? 三十多年了,我二十岁就当警察。 这些年中,你有没有遇到过用燃烧瓶的歹徒? 毛宁安若有所思:好像……就这一次?嗯,就这一次,原理虽然确实很简单,但好像很少有人想到?而且实用性和威胁性其实也不是很强,对一般的犯罪分子来说可能还不如一把砍刀。 齐翌问:两个团伙都有燃烧瓶,组成还基本一致,你觉得这个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感觉是有点,但又说不上来。 齐翌沉思,两个团伙之间表现出了一定的趋同性,这意味着什么? 而且,塞吉手里的燃烧瓶很少,只有他自己有,连抢攻老池据守的杂物间都没能用上,应该不是他自制的,会不会就出自张俊之手? 他跟塞吉还有勾搭,所以才在金乌诡案发生时和他接触? 另外塞吉都弄不到那么多性能优异的手枪,只能用猎枪充数,张俊居然能一下拿出来这么多……这些年搞小鬼运输,他肯定趁机夹带了不少东西。 一时间,齐翌陷入深深地阴谋论难以自拔,他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张俊在他心中已经黑到了骨子里。 还好他没有实质性的损失,也没有给张俊透露过任何涉密的情报,仅仅只是向他打听了下神秘boss,更多的时候还是在问他伙夫的情况。 可他接触我到底有什么用意?意识到了伙夫可能蹦跶不了多久,想借我之手洗白?还是,想降低我的戒备心,把我带到贡榜?带到贡榜干什么,搞诈骗吗? 齐翌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觉得自己竟比同人文里的原着女主还要抢手。 见他打激灵,毛宁安忙问:你想到什么了? 暂时没……齐翌转移话题:现场缴获得那些坛子神龛,还有金身小鬼,有什么发现? 毛宁安说:各种指纹,之前都发给你了。而且自曹硕的那帮马仔和步中寻招供以后,这些被他们用于栽赃颜欣晓的证物已经没有了太大价值,重点还是放在找到他们制造伪证的痕迹上。 就算这些坛子神龛原本真是颜欣晓的,她也不可能亲自去搬运这么沉的东西……指纹肯定有问题,可以从这个角度切入,找出他们把指纹拓印上去的方法。 我就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他手机响了起来,对齐翌说声抱歉,走到一旁接电话。 讲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1章 解析(4100)免费阅读:,! 了几句后,他脸色微变,侧目看向齐翌。 齐翌有些奇怪,等他挂断电话后问:怎么了? 我得去一趟娃娃加工厂,那边有个重大的发现。毛宁安起身收拾东西:你自便吧,想看什么自己找,有问题的话给我电话。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齐翌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毛宁安打量他几眼,看着他浑身缠满的绷带:你要不要这么拼啊,伤成这样还跑现场?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1章 解析(4100)免费阅读:,! 第152章 下水道(4100) “看着夸张,但问题不大,都只是皮外伤而已,不碍事的。” 迟疑两秒,毛宁安轻轻点头:“行,你跟我来吧。” “我打个电话给晓渝说声。” 二十五分钟后,齐翌坐着毛宁安的车赶到加工厂,直奔办公楼二楼。 走道尽头已拉起警戒线,围了好些民警。 那里是洗手间的位置,齐翌有点奇怪,厕所里能发现什么? 左右看两眼,发现王支队不在,他腰杆直起来了些,跟着毛宁安走过去问:“什么情况?” “下水道堵了……哎翌哥?你怎么来了?”回答的是小秦,他扭头看到齐翌非常意外:“你不是……” 寒暄几句应付过同事们的关心,齐翌又问:“下水道堵了你们搞这么大阵仗?” “不是,员工喊人疏通过下水道以后发现,堵住的是一只手一条腿。” “嗯?” 又有人遇害? 而且断手断脚堵住下水道,有点惊悚了。 越过警戒线走进洗手间,厕所地上铺了块绿布,齐翌一阵错愕——布上放着带着粪污的断臂断腿,但个头极小,还没齐翌掌心大。 他一边走一边戴上手套,蹲下身拿起断手。 上边粘带的污物散发着恶臭,他扭头问:“拍过照没有?” 小秦挤进来说:“拍过了。” 齐翌让他帮忙打灯,换着角度看了几眼,擦掉上边的污物,凑近了观察断臂形态。 手臂整体干枯灰绿,皮肤干巴巴的满是褶皱,截面平整无血,死亡时间应该很久了,恐怕得以年计。而且这副宛如干尸的模样,让齐翌觉得特别眼熟。 他想起来了:“我记得剥掉金身小鬼表面铜壳之后,里边的死婴和这差不多。” 他又擦干净断腿表面的粪污,发现断腿形态上和断臂一致。 “断面非常光滑……就算新生儿骨骼很软,力气大点的足以一刀斩断,边缘也难免出现豁口和骨碴子,怎么切这么平整的?” 想着,他拇指本能的在断面上划过,忽然微微一愣,毫不犹豫的摘掉一只手套,另一手抓着断腿,裸指在股骨头断面上仔细轻柔地摩挲起来。 “骨头断面看似光滑,其实并不平整,沿冠状面方向摸一切正常,感觉不出任何异样,但朝着矢状面方向摸过去有明显的阻塞感。” “小秦,再打一下光。” 齐翌变换角度去看:“逆光依稀可见非常密集的平行纹路,这是在微米尺度上的不平整,很容易骗过眼睛,但指尖的精密触觉能够感觉出来。” 小秦好奇的问:“这意味着什么?” “这绝不是刀切斧砍造成的伤口,而是被以手持砂轮、切割机等工具割断的。砂轮片一寸寸的往前推进,砂轮机和被切割物相互受力发生极微小振动,不断的相互位移,才会形成这样的纹路,你去工地随便找根被切割的钢筋看看断面就知道了。” 说完,他继续观察断面出的皮肤筋肉:“软组织没有明显的高温灼伤的痕迹,但表皮略微皱缩,估计在显微镜下看会更加明显…… 普通砂轮高速旋转且表面粗糙,发热量很大,可以排除……是锯骨机!而且没有毛边,性能相当优异。” 小秦眨眨眼睛,他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齐翌做尸检:“这就直接锁定凶器了?” “嗯,你们可以往这个方向查……高性能的锯骨机一般只有商超和屠宰加工厂有,普通肉摊都用不上,而且性能得好,锯条崭新锋利无卷刃,这个排查面应该不算太大。工厂里我记得也有几台类似的切割机,也可以查查。” “好的。” “表皮剥脱严重,腕部和足踝骨折,是被强行塞进下水道里的。”齐翌把断臂断腿包起来收好,边洗手消毒边说:“死婴太小,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2章 下水道(4100)免费阅读:,! 估计拆开的其他尸块也不大,可能有更多部位被冲下去了。掏化粪池吧。” “已经在喊人了。” “嗯,我跟你们一起……” “别别别,”小秦忙拒绝:“交给我们就好,翌哥你就在边上看着吧,别回头感染了。” 齐翌刚下楼,就看到他们喊来的掏粪车开进工厂,很快投入工作,保洁和民警一块风风火火的忙活起来。空气中迅速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尚未离开工厂的工人与员工们避的老远,满脸嫌弃的看着这边。 他们意见都很大,吵吵嚷嚷的,不只是因为气味,还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 工厂肯定没法干下去,他们都得失业,度过最开始的几天后,焦躁不安的情绪就在人群中滋生,并迅速蔓延开,这些人看周围的一切都不太顺眼。 他们忙活到了饭点,齐翌领了份盒饭,站在化粪池旁边看边吃。现场也就只有他还吃得下东西。 所幸办公楼的化粪池并不大,管道结构也不复杂,齐翌刚吃完饭,清粪工作便结束了,地上的绿布上也摆了几十块大小不一的尸块。qδ.o 齐翌一一检查过,拼凑出了一具完整的男婴尸体,目测才新生几天,脐带伤口都还没愈合。 小秦吨吨吨灌下两大瓶水,脸色发绿的走过来:“翌哥,有什么发现?” 齐翌指着尸块说:“连骨盆都被切成了六段,脑袋也被分割的很小,足以塞进下水道里,果然是用的锯骨机。而且尸表都有明显的刮擦,部分较大的骨骼存在不同程度的骨折,都是被硬塞进下水道里的。” “都硬塞啊,怪不得会堵住……话说既然有锯骨机,为什么他不锯的更细碎点?那样不容易堵下水道,也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说明作案人没什么耐心。”齐翌说:“而且他最后把断手断足塞进下水道后,没看是否疏通就直接走了,导致今天发案,也印证了这点。” 说完他打量小秦几眼:“脸色这么差,小心别中暑了,去阴凉的地方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吧。” 小秦直摇头:“不吃不吃……我去冲个澡,赶紧带几个兄弟去走访一圈。能把尸块塞进办公楼厕所下水道里,作案人应该就是工厂的员工。” 齐翌提醒:“我估计就是这两天干的,大门视频也调出来看看,重点查开车和提着不透明大袋子出入的,再结合锯骨机这个条件,应该不难把人给揪出来。” “好。” 小秦火急火燎的跑了。 齐翌自觉在现场也帮不上什么忙,把尸块装进尸袋里,抱着袋子出门打车回支队。 回到刑侦支队,最熟悉的解剖室,齐翌拉开拉链,将尸块倒在解剖台上。 这具碎尸没有解剖的必要了,他仔细检查过尸块的各个部位,取了各部位检材送去实验室化验,再检查断口处的骨骼、肌肉纹路及皮肤形态确认同一性之后,将尸块缝合起来。 男婴尸体浑身爬满了蜈蚣似的缝合线,静静的躺在解剖台上,看着狰狞可怖,齐翌胸口堵得说不出话来。 男婴死于扼颈,颈部皮肤有很明显的扼痕,存在皮革样变,皮下结缔组织和甲状软骨等也有明显的生前损伤。 齐翌忍不住轻轻抚摸着男婴头上的胎毛,阴着脸不发一言。 所有命案当中,他最痛恨的就是虐杀和杀婴,如果把范围扩大到全部的犯罪行为,还要再加上拐卖、虐童和强间,它们都属于生理和心理双重的破坏性不可逆伤害。 同为魔鬼,犯下这几种罪状的该下地狱十九层,齐翌碰到了,只要满足武器使用条例他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制造金身小鬼的人简直丧尽天良!颜欣晓、伙夫,还有冒牌货,甚至张俊……呵,一丘之貉,谁都不比谁强。” 齐翌很少在工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2章 下水道(4100)免费阅读:,! 作中难以控制住情绪,更罕见升腾起熊熊怒火,他已经在思考该怎么打去贡榜弄死那帮砸碎了。 正这时,他警务通响了起来,齐翌看了一眼,是姜晓渝打来的。 “翌哥你回来了吗?” “在解剖室,怎么了?” “那正好,我下来当面跟你说。” 等了两分钟左右,电动门被拉开,姜晓渝蹬蹬蹬跑到他跟前,粗气都来不及喘两口,惊慌失措的说道:“我找到他的下落了,在废厂以东三五公里,山脚下的小村子里。 不仅仅是他本人,我查到那个小村子附近的基站,最近数据量比往常大了很多,我怀疑他带着一帮手下隐藏在那里。现在怎么办?幸好你让我查了,这人到底是谁啊,敢在我们眼皮底下搞事情。” “小山村?”齐翌绷着嘴角,脸上有种风雨欲来的平静:“你确定吗?据我所知这类山村因为居民不多且固定,所以并不适合外人藏身隐匿,更别说一大群人,很容易暴露。” “我也怀疑过是不是陷阱,但数据量是实实在在的,登录那几座基站的终端确实多了很多。换句话说,村子里的人多了不少,可能有几十上百。” “通知王支队了吗?” “我打电话给他了,没在电话里明说,只是说了十万火急,他说他现在回来,当面跟他讲。” “嗯,那就等他回来吧。” 姜晓渝有点六神无主,下意识的就坐在解剖室里等,她坐下才注意到解剖台上的死婴:“嗯?这是……又有一起命案吗?” “不是,遇害很久了,我看着像从铜像里剥出来的,用锯骨机碎尸后强行塞进了下水道里面。” 姜晓渝很纳闷:“为什么要把死婴剥出来还碎尸处理掉啊,难不成这个小鬼见不得光吗?” “嗯?”齐翌听她这么说,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见不得光?” “怎么了?” “这起案子大概和颜欣晓有关。”齐翌说道:“对冒牌货来说,小鬼不算见不得光,可以用来栽赃颜欣晓,在下岗村找到的小鬼和神龛就是明证,所以这事不是他们干的。” 略一顿,齐翌继续说道:“而颜欣晓自己就是搞小鬼生意的,拥有下岗村和废厂两个据点,尤其废厂特别隐秘,一般的小鬼完全可以藏在那儿,又或者干脆藏在自己别墅的后山上。” “所以他很特殊?”姜晓渝看着解剖台上的死婴:“可是特殊在哪儿?” “记得电工贾经纬家失窃的小鬼吗?” 姜晓渝灵机一动:“你是说……” “嗯。”齐翌点点头:“大概率是被颜欣晓偷走处理了,她担心贾经纬家的小鬼暴露,会让我们顺藤摸瓜查到她。她有非常充足的动机,只要金身小鬼不在了,哪怕贾经纬指证她,没有证据我们也无法给她定罪。” 齐翌把猜测转告给小秦,让他顺着这个方向查。 刚挂断电话,王支队也来到了解剖室,看看解剖台上的死婴尸体,脸色更沉了几分。 姜晓渝把自己的发现转告他。 “带着几十上百号人藏在小山村里?他想干什么?”王支队脸色铁青,眼神阴鸷:“能查出他藏了多久了吗?” 齐翌舌头抵着下颚,后槽牙咬得发酸,他和老池这段时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个人显得很可笑:“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卧底。” 王支队用力哼了一声。 姜晓渝回答:“从数据量的波动来看,这帮人应该是在十七八天前,开始陆陆续续进驻山村的,直到四天前全部进驻完毕。” 齐翌补充:“可能不止那一个据点,也不止这点人手,曹硕带来的那一伙人就躲在荒山里的废弃自然村原址中。” 王支队脸色更阴了些:“我知道了。” 他把上午带走的硬盘还给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2章 下水道(4100)免费阅读:, ! 齐翌,起身就走:“最近别乱跑,消息暂时保密,先别告诉其他人。我联系特警那边,让他们随时准备拿人。” 姜晓渝也不想在解剖室里多待:“那个,翌哥,咱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我送你回医院?” “我吃过盒饭了,你自己去吃吧。”齐翌说:“我再去找姬队聊聊,你吃完了给我电话。” “好的。” 姜晓渝离开以后,齐翌把尸体收好放进冰柜,跟之前几个同样从小鬼的铜壳里剥出来的尸体挨着,默默说句安息,他转身走出解剖室,来到姬承鹏的办公室外,轻轻敲门。 他敲了半天没人答应。 “不在?工厂也没看到他,还在看守所讯问?”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2章 下水道(4100)免费阅读:,! 第153章 漏网之鱼(4100) 他给姬承鹏打个电话,但语音提示关机,又打了警务通,同样关机。 “关机了……在执行秘密任务?王支队安排的?” 他们平时有保持通讯畅通的纪律要求,一般不会关机。个人手机和警务通全都打不通,十有八九是在做任务。 齐翌转头拐进一大队的办公区,里面也没几个人,不少办公室都是空的。 不仅是一大队,整个支队今天都显得很空,没留下几个人。 这种安静让齐翌觉得压抑和窒息。 他们是去抓张俊了吗?为什么要把他排除在外? 齐翌缓缓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他脑子有点发麻。 他其实很清楚,王支队就算不这么做,大规模的战斗他也不会硬着头皮参与进去,受了这么重的伤,非要去瞎凑热闹就是给人添乱,他不至于这么不懂事。 大概是因为他给王支队留下了不太好的固有印象吧。 齐翌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才恍惚六神归位,还有一魄在想着张俊的事。 那些来自前辈的好意似乎都变成了嘲讽,他这段还担心张俊的安危变成一个笑话,齐翌不敢去想,如果他发现的再晚一点,如果上次他没带老池去,如果……他不小心泄露了支队的事情…… 他不敢再想下去。 很快,姜晓渝吃饱饱回来,两人上了姜晓渝的车。 齐翌搓了搓有点僵硬的脸:“先去一趟我家,然后我们再去医院。” “嗯?” “把switch带上,给老池解解闷。他的switch也在我家,你不忙的话可以跟他联机一块玩。” “好耶!” 姜晓渝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车速快了不少。 很快回到附二院普外科,回到他们的病房,老池在百无聊赖的躺床上刷短视频。 “啊,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大半天都要把我……卧槽!switch!算你小子有良心,快给我耍耍!” 齐翌把游戏机给他,明知故问:“张忠邵呢?怎么没见他?” “走了,上午十点左右走的,说是有任务。” “哦……”看来是刑侦支队和特警支队联动了。 “对了,你要的东西。”老池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叠打印的报告递给齐翌,才搓搓手心,朝圣似的端起游戏机。 姜晓渝忙拉这躺椅凑过去,兴奋的跟老池联机玩游。 齐翌像是旁观者,他有点魂不守舍的走到一边,坐在床上静静的看报告。 这是张忠邵拿来的,剿灭塞吉团伙时的作战报告。 “这帮匪徒……不仅仅是燃烧瓶,除了武器差异之外,战斗风格也很像,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份属两帮人吗?张俊是伙夫一系的,而塞吉则是神秘boss的手下……还是说贡榜那边的匪徒都是这么打的?” 对着报告看了半天,天渐渐黑了。 实验室的小哥儿给他发来坏信息,由于死亡时间过长,死婴身上的细胞因为自溶无法提取到dna,而实验室不具备提取骨膜细胞鉴定dna的技术,只能送去物证鉴定中心碰碰运气。 齐翌看得气闷烦躁,又无可奈何。 姜晓渝两手掌心杵着下巴,两边面颊上的奶膘微微浮起,看着像小仓鼠似的:“翌哥,我有点饿,要不要点个外卖?” 也确实到饭点了,齐翌点头摸出自己的新手机:“你想吃什么?” “我来我来,你请我玩游戏,我请你吃饭。”她一下满血复活,兴冲冲的打开饿死了么,问:“翌哥想吃些什么?小龙虾?烧烤?冒菜?或者炸鸡汉堡意面什么的?” 老池挪开手机,露出埋在后面的脸:“我觉得你们有亿点点过分,要不你们出去吃?还有,老齐伤口还没恢复,他也只能喝粥。” “就这里吧,外面吃不方便。”齐翌说:“吃清淡点吧,味道不要太重。” 老池松了口气,姜晓渝有点儿丧气,她想吃香的喝辣的…… “所以就吃烤鱼吧。” 姜晓渝眼中发亮,看着齐翌又有点顾忌:“会不会不太好……” 齐翌:“别听他的。” “我正好也看到一家烤鱼,评分很高!嗯,香辣豆豉烤黑鱼怎么样?没刺,好吃!我再加点金针菇,加粉午餐肉,洋芋也不能少,还有腐竹,豆腐泡……” try{mad1(''gad2;} catch(ex){}“都行,点你喜欢的就好。” 很快,外卖送过来,老池泪眼汪汪的咽着唾沫,眼睁睁看着齐翌和姜晓渝在边上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后,姜晓渝继续拉着老池打游戏,齐翌总觉得心绪不宁,他走出病房,到隔壁门外看了两眼。 曹硕和他的两个马仔被关在里头,一手被铐在床上,另一手拿着筷子,有些艰难的往嘴里扒饭。 齐翌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等姬承鹏回来了,再跟他一块讯问曹硕,于是继续往下走。 下一件病房躺着的是冒牌货叄老板,他仍然没苏醒,但脱离生命危险了,俩刑警一特警在里边配枪看守,确保万无一失。 继续往前走着,齐翌静不下心来,他感觉今晚可能要有大事发生。 不知不觉,他走出了医院,看着大路上的车水马龙,他忽然想到这儿距离长中并不是很远。 想到长中,他又想到了张方和张俊,心里一阵堵得慌。 “去看看张方吧。” 抬手拦了辆出租去长中,但他并没有进学校。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他想,这个点进学校里找人有点太明显了,而且张方可能也不在宿舍里。 他决定去网吧碰碰运气——叛逆的‘坏学生’,不少都喜欢夜里翻墙出来上网,张方就经常干这种事情。 金乌诡案发生之时,支队已经将附近的黑网吧分布摸得清清楚楚,虽然事后都查封了,但齐翌想,如果他们这么容易被干掉,黑网吧早就死绝了。 他走到最近的那家黑网吧地址,果不其然,虽然卷帘门关着,但上边开的小门却留了条缝,楼上窗户和厚厚的遮光帘缝隙中还透出了些微光照。 才过去短短几个月,本该被查封的黑网吧就已经悄悄地重新营业了。 推开小门,齐翌经车熟路的往楼上走,掀开二楼楼梯间的厚厚帷幕,一股浓烈的烟味和着汗酸味、焦臭味涌进他的鼻子里,塞满整个颅腔。 网管就坐在门口吧台,正叼着烟翘着腿看肉搏戏,感觉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的问:“上多久?” 齐翌往上拉了拉口罩,瞥眼柜台上贴着的几张纸,扫码付了二十块:“包夜。” 噼里啪啦! 光头网管在电脑上一通敲:“二十一号机。” 齐翌走进网吧。 里面光线不太好,再加上空调已经老化了,又闷又热。 “张方果然在。”运气不错,一眼他就找到了目标。 正这时,他听见一阵嗡嗡声,隐约感觉到裤腿里的手机在振动,掏出来看发现是王支队打来的电话。 “我们捣毁了小山村据点。” 齐翌暗道一声果然,他就知道最近要有大行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但紧跟着,耳机里又传出王支队低沉的嗓音:“但……张俊跑了。” “跑了?”齐翌眉头紧皱,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角落,沉声问:“什么意思?怎么会让他跑了?” 听筒里传来王支队的声音:“他非常警觉,发现情况不对后立刻拉上几个歹徒,乘坐三辆车逃逸。我们在设卡拦截这块的配合上出现了一点疏漏,最终虽然拦下了车,却让他逃进深山里了。 我们和特警正在组织搜山,暂时没有结果……已经打草惊蛇,加上之前你的试探可能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逃离我们的封锁线后除了可能远逃他市甚至出境以外,还有可能会去找你,你自己小心。” 齐翌隐隐感觉不太对劲,但张俊可能去找他这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来找我……”他暗暗下决心,张俊一露面就立刻开枪,先解除掉威胁再说。 这时王支队又问:“你现在人在哪?医院吗?” 齐翌没说自己在长中附近的黑网吧找张方,只含糊的回答:“没有,我在外面,很快回去。” “嗯,尽量不要自己一个人在外边,早点回去。保持通讯畅通,后边有进展我会和你联系。” 挂断电话,齐翌心情沉重。 他找到了自己的21号机,就在张方的斜对面,隔着五六台电脑。 张俊漏网了,这是个太坏太坏的消息。此人长期与罪恶为伍,挣扎在生死线上几十年,有着足称可怕的侦查和反侦查能力,搜山想要抓到他难度不小,如果他真打算来找齐翌的话,齐翌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try{mad1(''gad2;} catch(ex){}别说齐翌现在状态非常差,就是满血状态,面对他也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除非立刻赶回去,否则决不能回医院。张俊如果找不到他,可能会埋伏在医院附近,敌暗我明更加危险,还不如在外边藏身。 想着事,他抬起头扫一眼周围环境,目光又落在了张方身上,这小伙子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耍着游戏,什么都不知道。 看张方这副模样,齐翌又不免暗自叹息,这孩子……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大概真的是一种幸福吧。如果让张方知道自己印象中那个淡漠又不靠谱的烂爸爸,原本其实是个了不得的英雄,又变节成了两面人的话,心里不知道会有多不是滋味。 也不对,可能他并不会有太多感慨?毕竟他对父亲本就没多少好印象,真要很严肃的告诉他实情,恐怕也只会不咸不淡的回一句“就这”吧? 甚至以他现如今的叛逆,就算跟他说他父亲是个纯粹而完美的英雄,他也不会感到多自豪。 对现在的他来说,他不需要一个英雄的父亲,更想要对靠谱的爸妈。 无意识的抓着鼠标在桌面上不断右键刷新,齐翌暗想:“张方是打算玩一阵子就走,还是打算通宵?” 他其实没想好要怎么接触张方,也不知道找张方要说些什么,只是因为张俊的事,让他心绪翻涌,久久难以平静,才萌生起了强烈的想见一见张方的念头。 “张俊对张方的关心应该做不得假……所以,除了王支队说的那几种情况外,他也很可能会选择来见见张方吧?毕竟估计是最后一面了。” 齐翌给自己找了个留下的理由。 “我自己不太安全,要找个帮手。”他又摸出手机,给姜晓渝发条微信:方便吗? 网瘾少女可能在打游戏,半天没回复,齐翌又给她打了语音电话,连上即挂。 姜晓渝终于回复了:在。有事? 齐翌给她发了个定位,随后键入: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做好伪装,除了老池别告诉任何人,顺便喊老池注意安全。 姜晓渝:又出事了? 齐翌:微信上不方便说。你过来一趟,地址是之前金乌诡案查封的网吧,到了跟我说一声,但别上来,在附近找个安全舒服的位置盯着唯一的门,有可疑人员靠近后告诉我。 至于老池的安危,齐翌倒不太担心,住院楼里民警数量不少,张俊又对老池没多少仇恨值,没必要冒这个险。 医院内部都相对安全,危险的是医院附近。 姜晓渝:你不要乱跑,我马上过来。 看到姜晓渝发过来的信息,齐翌一抬脖子,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找到影音库随便打开个片子放起来,只是注意力一直放在张方身上,余光始终黏着张方,眼角时不时扫一眼门口方向。 夜还不算太深,网吧里有些吵,砸键盘骂队友的声音此起彼伏,燥热沉闷的空气又到处弥漫着烟味和各种乱七八糟的臭味、泡面味,环境着实恶劣。 过了十几分钟,他手机振了振,姜晓渝发来消息:翌哥,我到了,车停在巷道里,我坐在后排。 齐翌更放心了。 又盯了张方半个多钟,齐翌看到他忽然摘掉耳机,接了个电话,跟着便骂骂咧咧的往外走,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朝着网管嚷嚷:“网管!下机退钱!” 网管瞅了他一眼,说:“十一点钟,包夜下机只退十五啊。” 说着网管扫了他微信给他退了十五块钱,他急匆匆地跑了。 齐翌拨通了姜晓渝的号码,也一推键盘,一边打电话一边追了出去。 “有人出来了,在确保自己隐蔽的前提下尽量追上来。”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53章漏网之鱼免费阅读。 第154章 短兵相接 张方脚步很快,一路小跑着回学校,齐翌伤口隐隐作痛,追得有点吃力。 也不知道他接的是谁的电话,竟然这么着急。齐翌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已暗暗提起了戒备。 张方毕竟年纪还小,警惕心非常差,即使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也没发现自己身后吊着个戴帽子口罩的家伙。 网吧到学校的距离不远,但中间有一段漆黑的小巷子,没有路灯,而且拐角很多,地形有些复杂,齐翌本能地觉得要出事。 果不其然,张方刚刚越过一处岔路,墙角处伸出两只手把他拉了进去,只留下半声惊呼,就被沉闷的呜呜声取代。 突如其来的变故,齐翌背上汗毛根根竖起,一股凉意顺着脊柱直冲颅脑。 真让他料中了! 抓张方的会是谁?张俊吗?还是张俊的对头?伙夫? 顾不得多想,身体分泌出足量的肾上腺素,齐翌迅速掏出枪,快跑几步往前冲。 十几米距离转瞬即逝,齐翌已隐约闻到股熟悉的刺激性气味。 “乙醚?” 他身子骤停,离墙壁隔了有两米左右,从口袋里掏出执法记录仪挂在腰带上,面朝岔路,举枪侧步缓缓移动,就看见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左手扶墙,右手拦胸搂着软倒的张方,眉眼看着非常熟悉。 “张俊?”齐翌瞳孔扩大,毫不迟疑地砰砰开了两枪,准确命中张俊的双肩。张俊痛哼两声,撒开搂着张方的手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张方的身子失去支撑,摔跌在地,一动不动,已经昏迷过去。 齐翌微惊,就算是高纯度乙醚也不可能这么快让人彻底丧失意识,张俊用的什么药?他是想麻晕自己儿子带着一块逃吗? “下手真狠啊齐翌……”张俊眉眼看上去有些扭曲,似乎是疼的,但齐翌没见到血,而且他衬衣轮廓不太自然,里面可能套着防弹衣。 齐翌满脸戒备的盯着他,举枪对着他眉心:“张俊,你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张俊笑了起来,声音沙哑:“不警告直接开枪,可以啊。你不是个好警察吗?你刚刚已经违反了用枪规定。” “情况紧急,不在此列,大不了我多写两篇报告。现在警告你第一次,立刻马上背身靠墙蹲下,否则将再次动用武力!” try{mad1(''gad2;} catch(ex){}“所以你以为吃定我了吗?”张俊眼角笑意毫不收敛:“你以为我是怎么跑出来的?” 齐翌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丝毫不为所动:“警告你第二次!立刻束手就擒!” 张俊摇摇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说,曹硕的事,以后有机会我会给你解释。” “警告你第三次……” “方儿我是带不走了,帮我照顾好他。” 齐翌哼一声,直接开枪扣动扳机,正中张俊大腿,他又是一声痛哼,登时血花四溅,再保持不了平衡,摔倒在地上。 张俊疼的神情狰狞,他咧了咧嘴角:“这一枪算我还你的,我们现在扯平了。” 齐翌无视他说的话,想着先拿下他再说,朝着他一步步走过去。 张俊抿着嘴唇侧躺在地上,像倒在猎枪下的猎物,看着齐翌,脸上的肌肉震颤着。 正这时,齐翌警觉斜上方忽有风声传来,忙抬头举枪去看,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从墙头跳下,以掌化刀狠狠的劈在他手腕上,顿时把他的枪给打落。 枪还没落地,那人又是一脚凌空抽射,把枪远远地踢飞出去,随后脚往地一跺,身子借力朝前迈一步,两手格开齐翌双臂,抢身贴近齐翌,画了个圆的双手重新收归胸腹之前,化掌一上一下按住齐翌身子,猛地用力一推。 齐翌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将他掀了出去,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又有两人从墙头跳下,一左一右架起张俊肩膀,带着他健步如飞的冲进黑暗里。 “站住!”齐翌才往前追了一步,就被口罩男拦住。 齐翌不得不停下,如果口罩男刚刚不是以巧劲推开他,而是选择给上一拳的话,他这会儿已经趴下了。 “现在该怎么办……”齐翌握紧拳头。 男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好像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齐翌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 等等,这个人的体型有点眼熟,是谁?齐翌在张俊给的照片里见过他吗? 正想着,他听见姜晓渝喊了声翌哥,跟着从他侧后方冲上前,敏捷犹如猎豹般扑向壮汉。 try{mad1(''gad2;} catch(ex){}“机会来了!” 齐翌往侧边跑,想借着姜晓渝缠住他的功夫,把枪捡回来,继续去追张俊。 张俊右腿中了弹,怎么都跑不快,还有机会抓回来。 不料男人只是一伸手就把姜晓渝拦下来扫向一边,跟着两步蹿到齐翌跟前,提起拳头对着他脸砸去。 仓促间,齐翌只来得及抬起小臂抵挡,却根本挡不住,两只小臂被巨力推了回来,他再次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这家伙力气大的恐怖,齐翌只在老池身上感受到过这种层次的力量。 男人不发一言,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轻蔑,然后忽然转身,迎向再次扑来的姜晓渝。 姜晓渝两手像条灵活的蛇,直扑男人面门而去,男人反应速度也极快,粗壮的胳膊迅速将她双手格开,同时右掌化刀,顺着她的臂膀朝脖颈砍。 上身后仰,姜晓渝以毫厘之差避开这计手刀,顺势踢出了又毒又辣的撩阴腿,男人反应极快,右腿弯曲抬起格挡,就听砰的一声响,两人同时后退拉开了距离。 姜晓渝眼神坚毅,拉开架势,对着男子伸出手勾了勾巴掌,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疼是真的疼,刚刚那下硬碰硬,她感觉自己小腿骨都要裂了,这会儿整条腿都还疼得微微发颤。 好在有了心理准备后,她不至于一下就整个人被扫开了。 “晓渝!牵制住他!”齐翌毫不迟疑,转身朝着枪飞出去的方向跑。 听见脚步声,壮汉正想阻止,姜晓渝却再一次扑上来,抬拳就打。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54章短兵相接免费阅读。 第155章 内幕(上)(4100) 两人登时打做一团,姜晓渝连番快打,攻势一波接一波,口罩男脸色也愈发郑重,全力应付之余也接连后退,和姜晓渝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好像仍在克制,不想伤到姜晓渝。 接连打了二十几秒,姜晓渝只觉胸口快要炸了,不得不竭力猛攻几拳,然后迅速退开大口喘息。 她快速的甩了甩手,拳锋和小臂已有大片淤痕,明明是她在不断猛攻,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口罩男看她两眼,转身向齐翌跑去。他从最开始就没想打倒姜晓渝,只想阻止齐翌拿枪。 见状,姜晓渝决定不讲武德了,她默默拿出扳手。 余光扫到抹寒光,口罩男错愕之余,慌忙侧身躲过扳手,手掌推出拍在姜晓渝肩头,用力将她推出去。 姜晓渝重心顿时失稳,趔趄侧倒在地,就势滚了半圈,腰肌一拧一弹,重新站稳,拿着扳手对铁塔壮汉发起攻势。 壮汉且躲且退,朝着齐翌的方向挪。 齐翌已经进入绿化带里,枪就落在这一片,但绿化带常年未经修剪,杂草灌木丛生,一时半会也找不到。 姜晓渝心中焦急,攻势更加猛烈,招招记记直锤口罩男的小臂和面门。 男人眼光老辣,看出她下盘已经不稳,右脚向前半步,双掌交叠屈肘上提,经腰直臂向前用力插掌,骇的姜晓渝慌忙停下,男子此时左脚却又跟进了一步,两掌向上向外分击。 “贴身靠开门式!”姜晓渝脑子里警铃大作,身体却再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双臂仿佛被被钢管砸中,剧痛之余小臂被不受控制的砸落下去,胸腹空门大开。 口罩男动作丝毫不停,迫开姜晓渝空门之后,屈膝拧腰侧身,两步前冲的巨大爆发力顺着腿脚传至腰,又沿脊柱向上至肩头爆开,狠狠撞在姜晓渝的胸膛。 “呵……!” 姜晓渝挨了一击重锤,整个人都被砸飞出去,只觉肺都要被锤爆了,胸腔里含的一口气不受控制的被挤了出来,发出声痛哼,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爬不起来,每一口呼吸都撕心裂肺的疼。 口罩男冷冷地剜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满的威胁,转身朝着齐翌所在的灌木丛冲去。 姜晓渝左手虚抓,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疼的根本挤不出一丝一毫力气,她怀疑自己胸骨在那一下被撞断了。 正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嘟嘟嘟三声,有人按了汽车喇叭。 口罩男就像收到某种信号,身子一顿,头也不回的便朝巷子深处跑去。 砰! 凭空一声枪响,口罩男肩头炸出团血花,他在奔跑中打了个趔趄,却终究没停,拐进墙角后不见了踪影。 齐翌终于找到了枪,可惜没打中要害。 姜晓渝竭力喊:“别让他跑了,追……!” 她声音非常沙哑难听,痛苦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齐翌翻出灌木。 “追不上了。” 他不能把姜晓渝丢在这里,何况他也追不上去,追上去了也奈何不了他们。 “伤的重不重?”齐翌蹲下身子问道。 姜晓渝默然无语,她胸口还是撕心裂肺的疼,呼吸都很费劲,一点都不想说话。而且那个地方有点尴尬,她不好意思让齐翌帮她检查。 齐翌摸出手机给王支队打了电话汇报情况,之后捡起落在地上的扳手和弹壳,也没动姜晓渝,在她对面席地而坐。 她可能伤了胸骨肋骨,贸然移动可能造成二次损伤。 等她脸色稍缓齐翌才说道:“你双手交叉摸着自己胸廓左右下沿,用力吸一口气,吸到顶憋着。” 姜晓渝照做,深吸口气,胸廓急剧地鼓了起来,齐翌仔细观察,确认她能成功用力吸气,而且轮廓完好无变形,肋骨和胸膜应该没有受损。 让姜晓渝把气泄了,等她喘两口,齐翌继续问:“还疼吗?” “疼,但能忍住了。” “外面疼里面疼?” “感觉是外面。” “嗯,吸到顶还能忍受,功能目测完好,应该没有大碍。” 确认她问题不大,齐翌才扶着她到墙角坐着。姜晓渝颓然道:“要是池大哥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拿下刚刚那个歹徒。” 齐翌脑海里回荡着张俊说的几句话,又闪刚刚面具男出现后的一幕幕。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又为什么处处留手?到这一步难不成还想继续再忽悠他吗? try{mad1(''gad2;} catch(ex){}他随口安慰道:“没有,你已经很厉害了。”末了他又响起自己枪被打掉,补了一句:“至少比我厉害。” 他想起老池也说过姜晓渝很强的话,好奇地问:“你跟老池对练过?” “练过两次,他让我一只右手,我还是被吊着打。” 齐翌默然。 嗯,很夸张,但很老池。 把扳手还给姜晓渝,她接过拿在手里,竟也莫名的和谐。 这画风有点醉,不过好像是他带歪的…… 姜晓渝又问:“那边躺着的人是谁?” “张方。金乌诡案的受害学生之一,也是唯一精神上没有大碍的游戏参与人。” “哦。今晚什么情况?” “‘他’露面了。” 两人心里都想着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很快,两人看到警笛闪烁,两辆警车冲进巷道,停在他们身前数米,王支队下车快步朝他走来,身后就是车灯,给他描了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走到两人跟前,王支队没有开口就骂,只是关心的问道:“没事吧?” “我没什么大碍……晓渝比较要紧,还有张方,不知道被用什么东西麻晕了,最好带他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安排人送你们去。” “不用,我开晓渝的车走就好,你们在附近搜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说着,齐翌把腰间的执法记录仪关机摘下,塞进王支队掌心:“开枪时有录像,这几天的用枪报告回头我再补上。” “好。” 王支队安排个民警抱起张俊送他们回姜晓渝的车上。 …… 凌晨一点出头,附二院。 姜晓渝确实没有大碍,只是皮外伤,没伤筋骨,修养几天即可,齐翌伤口也坚强的没裂,只是渗出了点血,换个药消消毒就好。 张方被抽完血后也自然苏醒,迷茫的看着齐翌,接着脸色一急,又要往外跑。 齐翌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拉了回来按在椅子上坐下:“你干什么去?” “回家!我表舅出事了,我要赶紧回去!” 齐翌了然,怪不得张方这么急,回学校估计是想骑他的那辆山地车赶回家。 张方看着没心没肺,对表舅的感情还是挺深的。 至于那位表舅,在金乌诡案中齐翌也照过面,对他印象不错。但他的身份有很大的问题。 张俊在硬盘里有留线索,张方的母亲实际上是伙夫的养女,只是被他给策反了,现在一心一意地跟着他,那位表舅则是他的心腹,他派去照顾张方的。 所以张俊是利用表舅把张方引出去…… 又或者,他猜到齐翌也在,又利用张方引出齐翌? 不,不可能,齐翌去见张方只是心血来潮,张俊不可能猜到,除非他一直派人盯着齐翌。 “总感觉不太对劲……张俊来的太快了。” 张方着急的叫嚷唤回了他的思绪:“能放开我吗,我……” “你表舅没事,这是一个陷阱。” “陷阱?”张方瞪大眼睛。 齐翌按着他肩膀:“你忘了吗?在暗巷里你被人抓住,之后就昏了过去。” “是谁?谁要害我?” 齐翌拍了拍他的肩膀:“抓坏人是我们警察的事,你老老实实回学校读书,别一天就知道往黑网吧钻,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齐翌难得多说了几句,也许是张俊一直以来都在说让他照顾张方,他不自觉的就带入进去,想着拉他一把,让姜晓渝看住张方,他回到病房。 老池果然还没睡,在打游戏,但他心思明显不在游戏上,看见齐翌进来便放下机子,故作平静的问:“回来了?干嘛去了?什么情况?没受伤吧?” 一套四连出口,齐翌沉默了下,按自己的节奏说:“去找张方,见到张俊……” 简单的把情况讲述一遍,老池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紧紧地攥着被单。 等齐翌说完,他才说道:“回头执法记录仪的视频给我一份,我倒要看看能轻松打败晓渝的家伙有多厉害。等我好了,老子把他打出屎来。” “咋,你想帮我们报仇?” 老池傲娇的一吸鼻子:“没有,只是对手难得手痒了,有机会想找他打一架。” try{mad1(''gad2;} catch(ex){}齐翌心乱如麻,再加上今天晚上姜晓渝受伤的事情,他心里窝着团火,走到床边背对着老池坐下。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游戏的背景音乐还在响着,老池却没有心思再玩。 他躺了会儿,这口气怎么都顺不过来,抽了张纸,撕成小块小块的揉成小团打在齐翌背上:“话说你当年怎么考上警察的,我记得有体测吧?怎么这么废。” 齐翌体能其实还可以,大学的时候还跑过半马,当年刚进来的时候比警校生也只差一点,体测对他来说那不跟玩似的,只是这几年熬夜熬的多了,底子虚。 他想说什么解释一下,又觉得有点苍白,老池说的没错:“这几个月我有在锻炼。” “练什么?” “五公里跑,深蹲,平板,俯卧撑,卷腹。偶尔玩玩健身环大作战。” “倒还行,关键部位都练到了,入门不错……但你是不是也应该练点格斗技巧?” “我有练。”齐翌一本正经的说:“擒敌拳。” 老池:??? “那玩意不就是套好看点的广播体操?你就练这个?” “还有八段锦。” “八……!”老池好悬没喷出来,伤口扯的疼:“咋滴,学养生呢?老了领舞广场舞天团?” 齐翌别过头,其他的拳路他也学不到,看网上的图解能看到头昏。 “回头我操练操练你吧。你以前学的无限制疯狗拳就不错,照着这个方向继续加强就成。” “好。” 两人正聊着,病房门再一次被推开,他俩不约而同扭头,就看见王支队带着个白衬衫走进来。 “赵局?” 他来干什么?慰问? 发钱倒是可以,没实际意义的假惺惺慰问就算了,越慰越心塞。 招呼都没有打,齐翌又转过去面壁思过。 这几个小时他想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关于张俊的。虽然不至于怀疑,但对张俊逃出包围网他还是想要个解释。 老池有点尴尬,喊了声赵局就不知道说什么。之前背后叫他老猪猡说他坏话被抓个正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王支队与赵局并肩走到老池的床尾,王支队郑重开口:“重新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分局分管刑侦、经侦等工作的赵局,也是我曾经的战友,赵勇鸿。” “战友?”齐翌略感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怪不得以王支队的性子,能忍受这个臭名昭着的老猪猡,原来是有战友情分在。 赵局不尴不尬的补充道:“绰号老猪猡,忝为卧底张俊的上线, 亲自负责与他的联络工作至今。” “什么?”齐翌这回是真的诧异了。 老猪猡是张俊的上线? 王支队说:“二十多年前,一次任务中我俩险死还生,之后赵局就被调到市局工作,后来张俊远赴北贡卧底,赵局是他的上线。 出于对张俊负责的角度考虑,争取得张俊和赵局同意,经相关领导研判决定,之后不论岗位怎么调动,只要赵局还是警察,就永远是张俊的上线。” 齐翌眼里满是怀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赵局在藏拙,但很快回过神,藏拙没必要连累案件侦办进度,身处领导岗位也很难让他常年如一日的藏拙下去不露半点马脚。 所以他是真的菜。从这些年的表现看,他是真的嫉恶如仇,但偏偏又菜又爱秀。 齐翌对他没有半点好感,甚至忍不住想,张俊卧底二十多年仍没能打掉伙夫集团,除了他滋生了不该有的想法之外,会不会也有这位赵局拖后腿的原因在。 见齐翌油盐不进,王支队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扭头对赵局说:“你解释还是我解释?” “我来说吧。”赵局开口:“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澄清一件事,张俊他,没有变节!”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55章内幕免费阅读。 第156章 内幕(下)(4200) 齐翌嗤之以鼻。 张俊没有变节? 暗藏歹徒和大量武器,派人袭击、劫持在职刑警,面对剿灭他的包围网逃之夭夭,这还叫没有变节? 还不如打包票说卢姥爷没有开挂。 哦,也对,老猪猡嘛,被蒙骗不奇怪。 见齐翌不信,赵勇鸿继续说:我和他有过命的交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不可能变节。 齐翌低头不语。 人是会变的,二十多年时间,占他年龄过半了,怎么保证他还是原来那个一腔赤诚的英雄? 只是齐翌脑子里又忍不住闪过几小时前和张俊碰面的一幕幕。 赵勇鸿: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我全知道,你手里的那块硬盘,我这有更加详细的版本,包括被他抹掉的上千张照片,还有完整的资料。 老池捂着肚子支棱起上半身:也包括他派曹硕抓老齐? 赵勇鸿解释:其实一直有三个特警藏在附近,能保证齐翌的安全。 放你妈的屁!老池心态一下子就崩了,指着齐翌身上的绷带: 你他妈敢不敢看着老齐身上的伤说这句话?能保证他的安全?我呸!感情是没伤在你们身上,我该在你们身上捅两刀,让你们自己尝尝滋味! 赵勇鸿出声:不怪王秉钧,他之前也不完全知情,以为曹硕只是在演戏,这一切是我的主意。 怪不得你叫老猪猡!老池黑着脸,指着赵勇鸿劈头盖脸一顿骂。 齐翌也黑着脸,看着王支队: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他不在乎任务中受伤,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赵勇鸿说的话让他有种被自己人在身后捅刀子的感觉,很难受。 而且,此时此刻脑海里很多线索都串了起来,很多事情他都明白了。 怪不得王支队冒着极大的领导责任风险让他时刻配枪,怪不得总感觉王支队和姬承鹏好像有事情瞒他,怪不得王支队在这桩案子当中给他下放了这么大的权力…… 也怪不得,他明明受伤不轻,提出要去下岗村的时候,王支队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能够以最自然的表现,被动地配合张俊演一出大戏。 还有几小时前,张俊对他说的那些话,齐翌也都想通了。 张俊跟你说过的吧?伙夫已经开始怀疑他了。赵勇鸿说:所以我们必须演一场戏,让他袭警,然后我们捣毁他的势力,用苦肉计来抹除伙夫对他的怀疑。 齐翌心下五味杂陈,身体好像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摆,酸水沿着胃直冲上来,他吞了一口唾沫,扶着床尾站起来:我也给张俊提过这个计划,但他说过,这么做确实能抹除伙夫的疑心,但同时他也失去了价值,只有死路一条。 那他肯定也说过,伙夫要他死只需要一句话,但这句话得当面说。 赵勇鸿继续说:得知万清宁遇害,张俊很快猜到有人要针对颜欣晓。而颜欣晓浮出水面的结局只有一个——被我们捣毁。 这是一个机会,颜欣晓落网被抓,张俊势力被瓦解,不得不东躲ag,伙夫一定会亲自过来主持大局,斩断尾巴,避免被我们顺藤摸瓜,一路打到他的大本营去。 老池眼睛红了:所以……就为了抓住伙夫,你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我们当成弃子牺牲掉? 麻买劈,老子不怕牺牲,可你他妈也得给老子记好了!我们不是你报告上的一个个名字、数字,我们也是人!有家人有朋友,死了会有人哭有人愁,会有家庭塌掉半边天! 老子可以冲锋陷阵,但老子不想死在自己人刀下!呸,是我错了,日你妈个孤儿脑干被冲刷的缺失,不配老子当自己人! 老池也是彻底豁出去了,这番优美的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6章 内幕(下)(4200)免费阅读:,! 山江话输出的酣畅淋漓,垃圾话一句接着一句,赵勇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 少给我批跨卵跨,给你妈老猪猡脑壳打爆! 老池。王支队叹息着劝道:赵勇鸿确实有错,这事他和张俊确实做得不地道,但我也有责任。 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威信的,老池闷闷的哼了声,扭过头不说话了。 赵勇鸿低着头,下边戳到了领口:我也不想这么冒险这么激进,也想要求稳,可是稳了二十多年,仍然是一无所获…… 你们大概不知道,我女儿女婿就是被骗去了北贡,至今杳无音讯,我老婆追到北贡,现在还生死不明…… 我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伙夫,亲自带人涤荡北贡,还给他们一个交代,可如今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被查出舌癌,没两年好活,好不容易出现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齐翌:……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但心里的怨念没有半点减少。 半晌后,他才看着王支队涩声说:我不是不能接受这个计划,但为什么不让我事先知情? 任务风险再大,为了破案他也能欣然接受,何况伙夫对他表现出了强烈觊觎,对付伙夫也是在帮助他。 他无法接受的是他为支队出生入死,转头支队就把他卖了。. 他也无法接受被自己人坑进火场里。 因为原本我就做好了两手打算,抓不住你,就捣毁张俊的势力;抓住你了,就用你把伙夫引来。 两者都能达成目标,但需要你不知情才能不露破绽,一切自然而然,不会让任何人起疑——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伙夫为什么这么迫切的想要得到你。 老池又绷不住了:抓住老齐,就算你们计划最终能完成,他也死定了!张俊也死定了! 赵勇鸿摇头:不会的,伙夫只要一入境我们就会立刻行动,届时齐翌会被提前送到安全的地方。至于张俊……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早就不想活了。 老池冷笑:道貌岸然! 但不管怎么说,是我对不住你们,事后不论如何,我都会坦白一切,所有罪责我都会承担下来,还你们一个交代。 等不到事后了。齐翌说:既然张俊所做的一切你全都知道,那我有理由怀疑,很多罪行也是在你默许甚至授意下他才做的。执法犯法,你等着吃牢饭吧! 老猪猡这些年可不仅仅只是坑队友,根据硬盘,张俊很多行为早已超出了必要限度,坑害了不少无辜人,这一切都是赵勇鸿授意的。 明明有更稳妥的方法,只是见效慢一点,赵勇鸿却不想等。 齐翌……!赵勇鸿皱眉: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的所作所为,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不能…… 齐翌打断他:不能什么?不能阻止你再把一批批兄弟推进火坑里吗?你的所作所为,又比伙夫好到哪里去?被你害过的人又有多少?难道你也要轻飘飘的说一句这是必要的牺牲吗? 他能理解赵勇鸿对伙夫的痛恨,但他无法接受赵勇鸿不择手段的行为。 赵勇鸿哑然,半晌才说:不会了,我找到王秉钧向他坦白一切,又拜托他跟我走这一趟,接下来的任务会是堂堂正正的围剿。齐翌,我不奢求你的理解,只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 齐翌:如果我不接受呢,你是不是现在就要把我和老池处理掉?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枪:如果是……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和老池虽然受了伤,但不会束手就擒。 老池也默默从枕头底下掏出枪,他受伤虽重,配枪却一直没交上去,王支队让他留着防身。 齐翌!见他俩如此,王支队脸色骤变,目光复杂:你门想干什么,把枪收起来! 话虽如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6章 内幕(下)(4200)免费阅读:,! 此,他往旁边挪了挪,面对着赵勇鸿,右手按在枪套上。 看起来,他也担心赵勇鸿会在这最后关头彻底走向疯狂。 齐翌紧绷着的脸微微舒缓了些,至少王支队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是不是我接受调查你们才肯同意执行计划?赵勇鸿闭眼抬头:好,我如你所愿,但我有一个请求,务必要抓住或者击毙伙夫!我没有骗你们,之后的行动,真的是堂堂正正的围剿,不违背你们的原则。 说完,摘去帽子脱掉自己的白衬衫,从口袋里取出手铐,咔咔两下给自己铐上,平静的看向王支队:王秉钧,走流程吧。 王支队愣住,就是齐翌和老池也有些错愕。 你们不是要把我绳之于法吗?怎么又犹豫了?赵勇鸿垂着头:推动到这一步,能亲手抓住伙夫固然好,但就算没机会参与后续行动,只要你们能剿灭他我也没有遗憾了。 说实话,这些年我也真的很累,我知道自己做了不少错事,虽然有我自己的理由……但是,你们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齐翌看向王支队。 王支队默念声不能,他也无法接受赵勇鸿的做法,拿出手机走到旁边打电话。 齐翌又问:张俊知道全部计划吗? 除了他以为你知情,愿意主动配合之外,其它的都知道。赵勇鸿回答道:他真的非常欣赏你,在你打电话给他质问曹硕的情况后,他立刻就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怎么回事,还把我骂了一顿。 齐翌默然,不再理他。 很快,有一群穿着西装的人走进病房,给赵勇鸿换了副手铐带走,王支队和齐翌、老池也被分开,配合着做了例行询问。 问齐翌的还是老熟人,之前调查他用老池配枪一事的李长卫和阮素娟。他们还算配合,没有太过为难,很快结束问询,又问候了齐翌几句,让他好好休息。 凌晨三点,事情才算忙活完,三人又在病房碰头,王支队看看齐翌,又看看老池,表情非常复杂,欲言又止。 最后他长叹口气:你们俩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病房里再次沉寂,老池和齐翌都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半晌后,老池率先开口:老齐,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想辞职了。 嗯。齐翌闷闷的回他。 真的不甘心啊,我们动不动通宵,一次次出生入死,就被老猪猡这种人…… 齐翌面无表情的说:我们不是为他工作的,犯不着为他置气,想开了就好。 老池扭头看了齐翌一眼,又继续看着天花板,岔开话题:所以,张俊……还可信吗? 他说:存疑。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无法拔除了。破境即使重圆,裂痕也很难再修复。 甚至于齐翌以后都很难再相信别人了。 老池又问:那之后的行动怎么办?要继续按老猪猡的计划走? 先走着看吧,如果没藏着别的阴谋,确实是最妥当的路了,没必要另起炉灶。我们姑且当张俊没变,答应张俊的事也要尽量做到,但务必提高警惕,直到最后一刻。 明白。老池轻轻松了口气,情感上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张俊真的变节了。 过了几秒,他表情又纠结起来:那王支队…… 如果王支队都不可信,我们还能相信谁?齐翌终于收回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的目光,扭头看着老池: 他本来可以不冒风险,选。收回我们的配枪,也可以不陪老猪猡过来,他要想抓我,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做到,甚至轻轻松松的能坑死我们。 明白了。老池毕竟受伤很重,精力不济,一放松下来就困得不行,他闭上眼睛:时间不早,也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6章 内幕(下)(4200)免费阅读:,! 很累了,早点睡吧。 嗯。 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齐翌的意识渐渐飘起,模糊,很快进入睡眠,梦都没做。 再次睁眼,已是艳阳高照,他生物钟离奇的失效了。 隐约闻到一股清香味,齐翌扭头,果然姜晓渝就坐在边上。 抢在他开口之前, 姜晓渝就说道:王支队说后边可能要有大动作,让我们养精蓄锐几天,赶紧把伤养好,不准参与任务,所以不出外勤啦,香味不会暴露位置的!而且我两天没好好洗头了…… 齐翌呆愣住,所以,他这是给姜晓渝造成心理阴影了吗? 你的伤怎么样? 皮肉伤,今天起床就已经好多啦。姜晓渝又转移话题,献宝似的拿起食盒:噔噔噔,虾仁粥,一起吃点吗?话说池大哥能不能吃东西了?我今天特意让我妈带三人份的。 可以可以!老池垂死病中惊坐起,摩拳擦掌:距离我受伤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了! 四十八小时是从前天晚上开始算的,而且我觉得你至少还得再禁食一天。 老池:我tm!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6章 内幕(下)(4200)免费阅读:,! 第157章 收尾(4600) 吃完早餐,齐翌拿出警务通,果然又有一堆同事给他发了一堆文件。 一一查看过去,他发现最有价值的一条是小秦发来的,他抓住碎尸抛尸的嫌疑人了,是工厂里的采购和厨师。 他们都是工厂成立之初就在的第一批老人,小秦推测他们可能是颜欣晓的嫡系马仔,在厂子遭遇重大危机之后仍待在宿舍里,和其他留下的人一样,焦虑而惶惶不安,只是焦虑的原因不同。 在证据面前,他们俩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自己在万清宁遇害后,当晚就收到了颜欣晓的指示,去贾经纬家偷出来两个大坛子,只是在第二天要处理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坛子不翼而飞。 他们也不敢告诉颜欣晓实情,硬着头皮把剩下的小鬼铜壳剥离,用厂子厨房的锯骨机慌忙肢解掉死婴塞进办公楼马桶里。 之后他们想过逃,颜欣晓却让他们稳住,他们只能留下。 果然没错,……还有个坛子不翼而飞?被冒牌货偷走了吗? 看到这份笔录,齐翌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继续翻其他人发给他的消息,拿出本子,在上边勾勾写写。 总的来说,工作才刚刚开始,但有张俊提供的详细名单,不会出太大的意外。 只剩下楚殷办公室的密码本和腰斩案的细节了。齐翌放下警务通。 姜晓渝有些纳闷:腰斩案不是已经基本确定是冒牌货干的了吗? 大方向上是明确了,但是细节还没搞明白,齐翌说:谁改的电路?谁布置的陷阱?又是谁启动的机关?不可能冒牌货一个人包圆了吧? 这……这些得等叄老板醒了才能知道吧?他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招供……还有颜欣晓,我来之前也打听了一圈,她嘴硬的很,不论问什么,就是不肯开口,一声不吭。 嗯,所以不能把希望放在他们招供上边,我们要自己找证据,揪出参与人。 听他这么说,姜晓渝不免忧心忡忡:你不会又要往外跑吧? 不。齐翌暂停记录:其他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交给他们吧,他们也在现场调查了好几天,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 姜晓渝这才放下心来,扭头找老池:池大哥,耍游戏不? 耍! 看着他们打游戏,齐翌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 晓渝,帮我把床放下去。 来了来了。晓渝端着过来帮齐翌把床摇下去,齐翌枕着手臂,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虽然过去了一夜,但还是无法释怀。 正这时,他手机又响了声,收到一条信息:有时间,回家看看——张。 张?张俊发的信息?我家?齐翌回头看一眼病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拉上姜晓渝:晓渝,先不打游戏了,去我家一趟。 啊?姜晓渝抬起头:你之前不是说不跑了吗? 出了点意外状况……我们去去就回。 行吧,池哥等我回来。她依依不舍的放下游戏机,和齐翌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齐翌一眼就看到本被人放在茶几上的口袋本,上面写着一套解密公式。 张俊来我过家了? 他揉了揉脸,明明已经提高安全防盗级别了,这帮人还是想来就来,当他家是公共厕所吗? 姜晓渝想到楚殷办公室里发现的本子和解密卡,问:这本子,是不是就对应着楚殷的密码? 有可能,齐翌回到卧室打开电脑,找到密码本的照片,尝试着破解:果然是解密本,记录的是颜欣晓在境内的势力名册?楚殷是张俊安插在颜欣晓身边的鬼?呵,之前电话里还说不认识,装的那么像…… 姜晓渝满脸迷茫:那他怎么会自杀?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7章 收尾(4600)免费阅读:,! 齐翌也不知道,不过答案可能在密码里,他翻到最后几页试着解密,果然有了发现,说:他发现了颜欣晓的真实身份,有点慌了。 啊?姜晓渝脑子一时半会转过不过弯来:什么意思?他之前不知道颜欣晓的身份? 是不知道颜欣晓的真面目,以及在贡榜的势力吧。齐翌说:发现之后他就慌了,怪不得之前那么肆无忌惮,还闹着要和颜欣晓离婚,最后忽然认怂求原谅。 齐翌表情复杂,楚殷很明显是被张俊坑了。虽说看密码本的内容和已掌握的线索,楚殷也不是什么好鸟,但张俊的这种做法和赵勇鸿如出一辙,看得出来,他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样啊。姜晓渝懂了,但是问题又回到原点:可是他为什么自杀?或者说他真的是自杀吗? 齐翌点头:从尸检结果看,是自杀无疑。至于动机……不清楚,可能是被张俊逼的,也可能是被颜欣晓吓的,又或者是畏罪自杀。 什么意思? 对张俊来说,楚殷死了,我们的全部目光必然会落到颜欣晓身上,这符合他除掉颜欣晓团伙的计划;对颜欣晓而言,楚殷知道太多秘密,可能会在我们盯上他之前提前把他给料理了;至于最后的畏罪自杀,我想不用多解释。 齐翌收起小本子说:回去吧,楚殷这条线也算有了解释,现在真的只剩下腰斩案的细节了。 一晃眼,又过去五天。 期间,冒牌货叄老板苏醒了,但什么都不肯说。但没关系,人是活的就好,有的是时间陪他慢慢耗,看他能耗到什么时候。 老池和齐翌也出院了,齐翌恢复的不错,腰虽然没完全好利索,但伤口也不会再轻易开裂,就左手大拇指需要小心固定。 老池已经能下地行走,只是平时起居还是得坐一阵子轮椅,饮食注意清淡,问题都不大。 齐翌归队,和其他民警一同忙着案子,别的都一切正常,就是王支队看到他总绕着走,想来是心里对他有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又是两天时间过去,罗尤勇和小秦这对新锐立了大功——他们通过被改线路的剪皮和缠线绕线等手法,警方锁定了…… 贾经纬。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拿钱办事,他们让我改线路,好坑楚殷一把,我早看他不爽了,我真不知道会害死人,更没想过会害死我老婆啊……我,我不敢说,我怕说了你们会怀疑我杀人,杀老婆要判死刑的,我怕被冤枉,我……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机关,我没搞过那玩意啊,他跟我说的是只要改线路就好,他会布置机关,到时候一通电就让整个吊机彻底报废,修都没法修,让楚殷花的钱打水漂…… 我以为他是楚殷的竞争对手,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不知道他会把人拉上去锯死啊! 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齐翌有些厌恶的闭上了眼睛。 这个结果,齐翌虽没想过,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至于具体的机关和开关,大概是冒牌货弄的吧。 姬承鹏法令纹拉到了嘴角,重重地敲着桌子: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招? 这家伙每次都跟挤牙膏似的,问一点才说一些,姬承鹏彻底没耐心了。 没有了,我知道的做过的已经全招了,相信我。 姬承鹏站起身:最后提醒你一次,你的表现一定程度会影响到最后的量刑,你自己考虑清楚。 万清宁的命案终于取得实质性的突破,之后的调查就顺利许多了。 更让人惊喜的是,叄老板竟然开了口,辩称万清宁一案跟他没有关系,是阿柒负责的,他嘴里的阿柒就是被活埋的冒牌货。 阿柒,老k,叄老板。齐翌在本子上书写,抬头问:所以是扑克?你们这群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7章 收尾(4600)免费阅读:,! 顶着我脸的冒牌货至少有13个,从a到k排列? 叄老板默认了。 齐翌又追问:阿柒为什么会被活埋?谁干的?你吗? 叄老板不肯开口,或者说不敢开口。 你有顾虑,齐翌看穿了他的心思:在担心报复?可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只有把你背后的人一股脑全抓了,你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叄老板听到这句话时,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他斜眼虚看着齐翌,嘴角歪着,好像是在嘲讽,但他还是不开口。 讯问没法继续下去了,只能到此为止。 案件面临收尾,事情极多。他们可以跟叄老板慢慢磨下去,但这一阵子确实没太多精力耗在他身上。 忙碌之中,又过了十几天,时间已来到九月,持续高温的山江终于迎来降雨降温,勉强有了一丝丝秋高气爽的感觉。 刑警们也略略放松了些,虽然手上都堆着活,但天气舒爽,他们心情也好了几分,忙碌之余也会开开玩笑,三三两两的约顿饭。 但齐翌、王支队和姬承鹏等极少数知情人却感受不到多少轻松,他们头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办公室的灯天天亮到深夜,就连家都很久没回了。 随着张俊的势力被一点点拔除,齐翌他们进入了战备状态,因为伙夫随时可能来。 紧张之余,他们也忧心忡忡。 老池找到王支队问:老猪猡和张俊是不是计划的太理想了?伙夫真的会来吗? 不确定,只能说有比较大的可能。王支队伸出一只手,凌空虚握,用力攥紧:不用想太多,我们只需要做好准备,这次决不能让他跑了! 老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重点头。 伙夫真的会为了避免被抓到把柄,被他们找到理由出兵,而冒险亲自过来料理后事吗? 老池跟着去支队的警体馆做康复训练。 他大约还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到巅峰时期的体能,也不知道伙夫会不会给他机会。 中秋,下午五点,齐翌接到肖寄泽的电话。 嘿小老弟,中秋没放假吗?又安排你值班? 有事? 害,今儿不中秋么,咱俩都回不了家,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不合适吧,要不要出来玩? 你找老池吧,我不去。 嘿不是,别介啊,好歹一块过个节吧?吃个饭的功夫你总得…… 忙,没空。 我这边有大料,你不来我不说。 齐翌:…… 他试探着问:我用不涉密的案情跟你换换?正好我们宣传口也有这方面的需求,绝对够你写篇头版头条。 不换,你来了我才告诉你。 齐翌屈服了:行,等我半个钟。 好,顺路买包涮羊肉底料,再买几盒肥牛肥羊呗,我太忙给整忘了。 嗯。 挂断电话,齐翌又给老池打了过去:在单位不? 在,老池反问:去咱们家小记者那吃火锅是吧?他也给我电话了,咱俩一块过去吧,不过我得先去趟超市,他让我买点萝卜金针菇生菜之类的过去,说他太忙整忘记了。 齐翌:…… 他也托我顺路买底料和肥羊。 嚯,好家伙,感情他请我们吃火锅,自己就出一口锅?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两人很快碰过面,坐着老池的大车去支队附近的永辉超市买好了一大堆食材和月饼,紧赶慢赶到了肖寄泽家里。 老池朗笑着上前,猛地给肖寄泽一个熊抱。肖寄泽双手乱舞,脸憋得酱紫,眼睛都微微凸起来。 松开松开……我这不是收拾家里吗?难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7章 收尾(4600)免费阅读:,! 得把我们这尊大神请过来,赶紧吃完火锅哥带你们坐游轮去。 半晌后,老池才放过他。 齐翌把食材放到桌上,问:你说的大料是什么?有贡榜的消息了? 呃,还在加紧打探当中,你知道消息渠道没那么容易突破……不过进展喜人,再给我点时间。 那你说的大料是什么? 没得。 齐翌:??? 肖寄泽憋着笑挤眉弄眼:我骗你的,这不是想约你吃饭嘛…… 老池,弄他! 别别别!肖寄泽忙躲到厨房:你们自己坐一下啊,我烧个底料洗洗菜就来! 齐翌和老池骂骂咧咧的走到沙发上坐下,电视在放着中秋晚会,厨房里传来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 山江很大,他们家都在区县,回去一趟不是很方便,如果没有肖寄泽这通电话,齐翌估计又去食堂蹭饭,能聚在一块吃顿饭也不错。 吃完火锅,肖寄泽说什么都要去坐游轮。 几个人一路堵到红牙洞,终于赶上了最后一班游轮。 人还是很多,但架不住肖寄泽像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给他抢到了露天靠江的座位,又折腾着要了果盘和饮料。 山江的夜景很繁华,幽蓝色的夜幕下,一轮橙黄色的圆月挂在天上,五颜六色的灯火投映在江面, 像极了赛博朋克里极致美学。 齐翌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什么,忙摸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视频电话。 妈,中秋节快乐。 哟,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呢?宋瑞美佯怒,但眼角笑出来的细密尾纹却怎么都藏不住,关心道:我正准备打给你,今天放假了吗?难得你没加班。 没有,齐翌笑道:我跟他们出来玩,还跟肖寄泽吃了火锅,还有我同事……妈你看。 他转移手机屏幕,老池立马坐直,端庄得体的打招呼:伯母好,中秋节快乐! 你也好你也好。宋瑞美乐呵呵的:这样就对了嘛,生活不能只有工作,要多交些朋友。肖寄泽在哪呢?我也好久没见到这小伙子了。 老肖,看这里。 为您提供大神意赅的《逝者敲门》最快更新,! 第157章 收尾(4600)免费阅读:,! 第158章 走失儿童(4000) 吃完火锅已经很晚,齐翌也不打算回去忙后面的工作了,干脆让老池去他家休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了个大早,煮好两碗挂面,和老池草草吃过后开车回支队。 远远地,老池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奇怪,大门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齐翌忙抬头去看,就见地上跪着对相互依偎着的男女,看着有点像夫妻,周围有好几人驻足围观,更多的则是慢下脚步边走边扭头往那边看。 门卫李伯急得手忙脚乱,刚扶起男人,女子又重新跪了下去,再看远些,王支队刚走出大楼,正急匆匆的往那边赶。 齐翌下车,让老池自己开进去,赶紧和李覆一块扶着两人,忙问:“怎么回事?” “警官,救救孩子,救救我孩子!”女人满脸的鼻涕眼泪,浑身都在用力的挥手:“求求你,他不见了,今天一早去上幼儿园的时候不见了,到处都没找到,怕是被拐了……求求你救救我孩子!” 她甩开齐翌的手又要跪下,吓的齐翌忙抱住她肩膀:“你先别着急,我们进去说,把前因后果了解清楚之后就帮你找人好不好?” 他没有说不符合程序,得找派出所之类的操蛋话。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警官,求求你救救我孩子,我给你磕头,求求你……” “你别这样,放心我们肯定帮你,你先冷静,告诉我们什么情况,我们才好帮你找孩子。”齐翌问:“你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出门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有没有照片?” 王支队也赶过来,三言两语间了解清楚了情况,在旁边安慰男人。 停好车后,老池也跑来帮忙劝慰,他这人确实容易给人很可靠的错觉,劝了几句竟真让这对夫妻总算冷静了丁点,于是立刻把他们领到接待室,齐翌给他们倒了两杯水,王支队给男人递上一支烟。 “谢谢……”男人哆嗦着夹着烟,但是没有抽:“我儿子叫邱司辰,小名司司,三岁过三月,前天刚量过身高体重,身高一米零一,体重三十一斤三两。” 李覆也在,上了年纪的人对孩子的事总特别上心,他连忙问:“你儿子今早穿的什么衣服?” 男人忙一边回忆一边回答:“白色的小t恤,黑色的运动长裤,黑色的运动鞋,还背着幼儿园发的蓝色,上边印着幼儿园名字,叫戈尔优国际小精灵幼儿园。” 女人在边上哽咽着补充:“衣服裤子都是巴布豆家的,他经常穿这一套,我手机上有照片……” 齐翌:“给我看看。” 女人解锁找到照片递给他。 屏幕上是个可爱的小男孩,身材匀称不胖不瘦,红扑扑的脸蛋看着肉嘟嘟的,眼睛很大,双眼皮且睫毛特别长,照片上都能很清楚的看到,看起来非常可爱。 想了想,齐翌问:“这张照片是美颜过的吗?为了方便寻找,最好是用原图。” 女人收回手机,又重新翻了下,找到张新的照片,孩子还是一样的可爱,只是皮肤少了磨皮和液化,下巴略略宽了一点,嘴唇也没那么红了,其他别无二致。 少了美颜,孩子的皮肤看着反而更加粉嫩有质感。 “我需要借用一阵手机,导出并打印照片。” “你们尽管拿去用。”女人告诉齐翌手机密码。 把手机交给老池让他去打印照片,齐翌接着问:“他是怎么去幼儿园的?你们送过去的吗?” “不……不是,他自己去的,因为幼儿园就在小区门口……”说着女人又红了眼睛:“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送他过去……” “别着急女士,”王支队出声宽慰:“幼儿园那边怎么说?” 李覆:“是啊是啊,孩子去到幼儿园了吗?” 女人已泣不成声,抽噎的没法回答,男人接话:“没有。就是司司的老师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他没上幼儿园,老师那边都问过别的小朋友了,没有人看到司司。” 齐翌问:“你们住在哪儿?” “锦绣江山一期,七栋一单元十二楼二房。” 那小区就在支队旁边,齐翌拿出手机很快锁定位置,找到位于东门的幼儿园,再找到七栋一单元,齐翌咔嚓截一张图,然后打开画图工具交给男人:“能画一下他平时去幼儿园的路线吗?” “好。”男人很快在上边画了条线。因为七栋靠北,下楼后很快从北门出去,然后沿着外围栅栏墙走马路人行道拐至东门的幼儿园。 李覆在身后看,奇怪的问:“为什么不直接在小区里走到东门呀?小区里更安全吧?” “他舅舅在北门开了家沙县小吃,他一般去那里吃完早点才去学校。幼儿园有供早餐,但我们总是不太放心,除了水果别的都没订,午饭也是让他舅舅做个便当让他带过去,学校能帮忙热。” 说着,男人又补充:“他今早去舅舅那吃过了米线的,但之后人就……我们也沿路问过,有些小摊贩认得出司司,但他们都没怎么留意。” 齐翌:“那家店在那个位置?” 男人在地图上指了个点,齐翌看一眼,发现在大门的东边,再过去五十多米就是拐角,然后走一百八十米左右到幼儿园。 “要过马路吗?” “不用,这么小的孩子哪放心让他过马路呢。” 齐翌扭头看向王支队:“我建议立刻调度这两百多米路段的监控探头,包括交通监控和商铺安防监控。” “好,我立刻安排。” 严格来讲,如果仅仅只是走失,其实一般是由派出所进行调查,确定是拐卖、绑架案后才会转到支队侦办,但人已经直接求上来了,他们当然不可能不近人情的踢到派出所去。 何况基层有多忙他们心里都有数,办专案的效率真远不如支队来得高。而众所周知,距离儿童走失的时间越近找回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们责无旁贷。 王支队直接上工作群,让住在那小区附近的民警,除非手上有案子,否则别急着来上班,先过去帮忙走访询问情况,调取门店及物业安装的安防监控。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女人站起身,又要跪。 李覆赶紧拉住她:“哎哟祖宗,你们可千万别跪了!你别在那干看着,快来拉住你婆娘!” 齐翌转移她的注意力问:“孩子吃完早餐大概是几点钟?” “我们看过店里监控,出门的时候是七点四十。” 看看时间,现在是八点五十,刚过一个钟,希望很大。 但…… “挺久了,怎么现在才过来?” “我们听说失踪要满二十四小时才受理……”男人低着头:“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哪里等得到那么久啊,只能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居然还在给齐翌道歉。 齐翌有些火了:“害死人的胡说八道!孩子丢了立刻就要报警,百分百受理,谁不受理告他玩忽职守!渎职!” 王支队按按他肩膀,说:“我已经安排人调监控和沿街走访了,交管局那边也安排了查询交通探头,你们放心,那条路监控密度很大,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男人无助的点点头。 王支队又问:“怎么称呼?” “邱仲云,我媳妇叫方睿书。” “好的,”王支队说:“麻烦留个电话号码,手机保持畅通,也请你们回去继续发动亲友寻找,有消息了第一时间互相沟通。” “好…好…,”邱仲云扶起自己的妻子,对王支队三人微微鞠了一躬,便赶紧离开了。 知道支队受理本案之后,他确实也没心思继续待下去。他们夫妻俩能发挥出的力量虽然很有限,能这种时候能用的力肯定都要用。 又支走李覆,王支队看着齐翌吩咐:“之前的工作你先别跟了,我转给其他兄弟,把孩子找到再说。” 齐翌点头,事有轻重缓急,他本就想跟王支队说自己去跟这起失联案。 王支队又叹息道:“希望只是孩子贪玩,虚惊一场……” “悬。”齐翌走出接待室,给姜晓渝打个电话,约她到图侦室等他。 面对这类案子,作用最大的必然是她和图侦黄绝顶,结合监控跟技术手段快速搜寻定位。 跟姜晓渝和黄绝顶碰过头,交代三两句后,齐翌就拉着老池驱车赶去交管局。 锦绣江山一期已经去了很多民警,他们赶过去作用不大,不如去交管局调监控视频。老池在这边也有战友,感情还行,很多可有可无的手续都能免掉,一切从简从快。 再加上王支队也在积极联系分局领导、指挥中心及技术科,于是手续很快跑完,支队获得了全区交通探头的临时调查授权,黄绝顶那边立刻调出视频快速查阅。 全主城区乃至全市范围内的监控授权,手续要更繁琐一些,还在争取中,但估计也不会耗费太久。 很快黄绝顶就有了发现——七点四十四分,在梨花路旁,邱司辰走到离幼儿园仅剩一百二十多米处,路边忽然停下一辆黑色轿车,接着副驾驶下来了个中年女人,蹲在邱司辰面前说了几句话,随后邱司辰就点点头跟她上车了。 听到群里黄绝顶发的语音消息,老池忙问:“这是被骗上车了?他爸妈没给他做过相关教育吗?居然这就他骗上车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齐翌双手捧着手机飞快键入:谁在附近?问问那一段路的小贩,有没有看到个孩子上车。 黄绝顶立刻发了几张标了红圈的截图,能清晰看到中年女人的侧脸和邱司辰,还能看见路边有几个小摊贩,其中一人还在转头往这边看。 陆航:我和沈文涛在,这就去问问。(语音转文字) 齐翌微愣,这两个名字好陌生:“支队来新人了?” 老池瞄一眼:“哦,特警队调过来的,我认识,之前跟张绍忠几个都是搭档。” 很快,另一个叫沈文涛的刑警也发了条语音:问到了!有个卖凉虾冰粉的说他有印象,那女人是问路的,孩子跟她说了半天她都听不懂,就让孩子带她去,说很快送他回来,保证不会让他迟到。 老池骂骂咧咧的拍了下方向盘:“我操,这他妈明显是拐卖啊!看见了他不会阻止?” “怕事吧,能理解,敢见义勇为的是少数。”齐翌说道。 “那邱仲云夫妻俩一路问过去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这下齐翌也说不出话了。 沈文涛又发了条语音:他说他不敢讲,怕被人贩子报复,也怕孩子父母找他麻烦,干脆当做不知道。麻买劈,我们问的时候他都不想承认,最后还是陆航拿出了截图拍到他在盯着看他才肯说。 陆航:直接打还是走程序? 老池也义愤填膺,骂骂咧咧的发了条语音:地址!劳资过去给他打出屎! “得了吧,你又不是开塞露精。”齐翌叹道:“犯不着为这种人置气。” 说着他继续打字:走程序,摇人,查他营业资质、食品卫生,再摇城管过来,查他占道经营。 陆航:好的明白。 这时姜晓渝也发了条私聊语音:翌哥,车牌是假的,登记车辆是一辆银色的理想one,那辆车是黑色长安,明显对不上。先给你说一声,我尝试下轨迹追踪。 齐翌回:好的,尽快。 姜晓渝发了个全力以赴的表情。 很快,他俩赶到了锦绣江山,邱司辰上车的地方。 齐翌见到了那俩特警队调来的刑警,气质果然大不一样,虽然只是穿着简单的便装,但看着很是威武,非常有精神,甚至都能拉出来做形象大使了。 简单打过招呼算是认识后,齐翌问:“情况告诉孩子父母了吗?” “还没有,”肤色偏黝黑些的陆航说道:“我怕他们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也要说,他们有知情权!更何况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我们取得进展更能让他们安心。”齐翌皱着眉,对老池说道:“打电话让他们来一趟,就说有线索了。” “好。”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58章 走失儿童(4000)免费阅读。 第159章 追寻(4100) 齐翌走到路边,左右看了看。 再往南走三百米左右是个红绿灯路口,左拐后走几百米,就进入条横贯南北的主干道,线路极其复杂,去哪个方向位置都有可能。 尤其西边还是号称全亚洲最复杂立交之一的盘龙立交桥,共有五层八个方向超二十个匝道口,走错就是山江一日游,盯着监控追都经常追到人打脑壳。 传统方法追踪基本不可能了,希望晓渝能有发现吧。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齐翌收回目光,看见邱仲云夫妇带着一群亲友赶了过来。 卖凉虾冰的小贩脸都绿了,忙缩到陆航身后,躲躲闪闪不敢露面。 “嘿,你怂什么,”沈文涛把他拉出来:“别躲啊,你可是提供重要线索的大功臣,人家属说要给你做锦旗呢。” 小贩感受到了深深地恶意。 方睿书扑了上来,两只手抓着齐翌,眼睛通红:“警官,找到司司了吗?你们找到司司了对不对?他现在在哪儿?他人还好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吓着?” 右手被抓,齐翌有些不适,他很不习惯跟不太熟悉的活人发生肢体接触。 他忍着抽回手的冲动,宽慰道:“我们确实发现了重要线索,目前正在加紧技术追踪……” 邱仲云小心翼翼地问道:“司司他……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吗?” 齐翌斟酌片刻,说:“监控拍到孩子上了辆黑色长安轿车,往那个方向去了。” 略一顿,齐翌又指着小贩:“他看到了全程,可以作证。” 感受到邱仲云投过来的灼热目光,小贩脸都绿了,结结巴巴、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对,是的,我……我看到那孩子跟着人上……上车了。” 说完这番话他就赶紧低下头,不敢看邱仲云的眼睛,但耳朵能听到邱仲云身后的亲友都激动起来,有人七嘴八舌的问孩子去哪儿了,有人在责怪孩子怎么能上陌生人的车,还有不少人在指着小贩,说他见死不救。 小贩头更低了。 但作为父母,邱仲云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忙跑上去抓着小贩的肩膀。 老池微惊,做好了分开他们的准备。虽然看不惯小贩,但也不能让他真的挨打,结果就听邱仲云很激动的问:“大哥,你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人贩子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他们往哪里跑了?感激不尽大哥,麻烦你!” 小贩愣了下,邱仲云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用力地抿了抿嘴,磕磕绊绊的说:“女……啊不是,一男一女,开车的是男的,光头,具体我没看很清楚。 下车的是个女的,四五十岁,年纪有点儿大,胖胖的,满脸横肉,下巴右边好像还有一颗很大的黑痣,穿着黑色连衣裙。” 他越说越顺,竟回想起了些之前都不曾想到的细节。 只是人的记忆有很大的欺骗性,认定那女人是人贩子之后,其形象也在小贩脑海里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朝着印象中的奸恶小人形象靠拢。 齐翌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大体上是没错的,但细节已有了很大出入,黄绝顶发的截图有嫌疑女子的高清右脸侧颜,并没有黑痣,如果真全听小贩的描述,很容易被误导。 邱仲云却不懂这些,抓着小贩的手连连晃动:“太感谢你了大哥,很重要,你说的这些很重要……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往哪里走了?” “前面路口左拐,再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邱仲云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我给你点钱吧,不好意思我现金带的不多,就八百……全给你了。” “别别别,”小贩惊了,这跟他设想的情景完全不同,他哪里好意思收下钱,用力的推搡着:“真的不能够,说起来还是我对你不起,我什么都没做,要是我……唉,钱我不能收。” 齐翌好不容易劝下方睿书,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这年头像邱仲云般善良纯粹的人着实太少了,他想起之前在支队,邱仲云居然还朝他道歉,认为是给警方添了麻烦…… 大概也正是受到他潜移默化的影响,邱司辰才会善良到上车给陌生人带路吧? 摇摇头,齐翌暗想,善良可敬,但更需要脑子,学会自我保护,否则难免被恶意利用乃至针对。 那边,邱仲云最终还是硬塞了两百块钱给小摊贩,小贩捏着钱的手微微颤抖,表情非常复杂,看得出他心里五味杂陈。 紧跟着,邱仲云又看向齐翌:“警官,刚刚这些线索……” “我们已经掌握。”齐翌点头:“你也可以发动力量顺着线索去寻找,我们一起努力。当能,回家等消息也可以。” 其实齐翌更建议让他们回去,发展到这一步家属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但让他们参与进来,多少能让心里好受些,不至于闲着胡思乱想。 邱仲云犹犹豫豫地说:“我想要买热搜,发动大家帮忙找,警官你看可以吗?” “买热搜要花的钱和精力不少,也不一定能成功,不一定能取得想要的效果……我们有和媒体合作的公益专栏和寻人平台,可能更有效,不过你真想做的话,随便你吧。” 邱仲云连连点头,齐翌知道自己没劝住他。 这时,齐翌的电话又响起来,是姜晓渝打来的:“翌哥翌哥,全市范围内的监控已经接通,我查到那辆车已经离开了主城,往西南区县方向走,之后轨迹就断了。” 齐翌抬手盖着嘴轻声问:“什么意思?嫌疑人停下了?还是换了车牌?” “都有可能,不过我觉得换车牌的可能性比较大,目前正在扩大调查范围搜寻,可能要点时间。” “你把位置发给我,我带老池过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已经发你了,注意安全。” “嗯。” 挂断电话,齐翌招手喊老池:“上车,去要津区!” 邱仲云听了忙说:“我们也去!是找到司司了吗?” “还不确定,我们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好。” “不行,我……” 陆航劝道:“你们去干什么?到时候遇到危险他们还要保护你,你这不是去添乱嘛。” 这小伙子会说话。 “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齐翌低着头拉着老池就走了。 邱仲云在后面喊:“警官,麻烦你有进展一定通知我们。” “放心。” 齐翌招呼老池上车,老池把配发的红蓝警灯扣车顶上,拉响警笛便朝着要津区开去。 警笛呼啸,车子开得飞快,仅仅半个多小时他们就接近了目的地。在距离还剩下三公里左右的时候,老池关掉警笛靠边停车,并收回警灯,避免引起嫌疑人的警觉。 又开了四五分钟,两人抵达目的地,一条狭长的乡道的某颗监控探头下,涉案车辆就是在这儿失去轨迹的,最近的一个交通探头在2.7公里外,存在很大的盲区。 看地图,周边只有一座行政村,面积挺广,分七个自然村十多个居民组,村委会就在前边一公里出头。 开车继续往前,他们来到一座几乎半空了的小村外,看上去没什么人气,隐约可见村里和周边地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中老年。 房子都已经很老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马路两边碎石子混着牛粪稻草,苍蝇嗡嗡嗡的飞着。 老池没开进去,车停在村口路边,放下车窗点了根烟,说:“有点麻烦,这样的小村子都比较排外,而且我们进去可能立刻就会被警觉,不利于调查。” “不慌,打草惊蛇也无所谓。”齐翌并不在乎:“他跑我们就追,吆喝兄弟在前边设卡拦截。” “可邱司辰还在他们手里……” “抓住他们才有机会救回受害人,要让他们跑了什么都白搭。”齐翌推门下车:“何况没逼到绝路他们绝不会轻易选择撕票,不用顾虑那么多,跟我来。” 老池快步追上去,跟他并肩走到村子里:“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问村民?” “联系派出所和驻村警务室,他们跟当地人比较熟。” “哦哦。” 几分钟之后,两人来到村委会,径直走进边上的警务室,齐翌对驻守的辅警出示证件表明来意:“兄弟,我们是南屵区刑侦支队的,过来追一桩拐卖儿童案。” 辅警很上心,忙站起身问:“拐卖儿童?什么情况?有人被拐到我们村子里来了吗?” “还不确定,应该不是。但嫌疑人的车在附近失去踪迹,且针对附近道路的其他可疑车辆调查也暂时还没有结果,怀疑可能藏匿在附近。” “需要我们做什么?” “走访询问村民,八点半以后是否看到有黑色的长安轿车进入村子或者出现在附近;调取村子里所有的安防监控,包括小卖铺的监控视频等。” “好的,我先通知我们这的负责人,他就在边上的居委会里。”说着辅警抓起座机打电话。 片刻后,两名穿着警服的民警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他俩也是这个警务室仅有的两名民警。 “同志,不好意思……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样,闲话不多说,我们这就分头调查怎么样?我们还有四个辅警,也一块发动。” 齐翌点头,不是正儿八经的取证,只是追查线索,人力和效率最重要,没必要两两一组,也不必提辅警执法权问题。 边往外走,高个儿的民警还一边说:“我驻村三年了,对这个地方还比较了解。你们应该也看得到,村子里没多少年轻人,留下的都是上一辈,民风既彪悍又淳朴,干不出拐卖小孩这种事,相反他们最痛恨人贩子。” 齐翌不置可否。 民警接着说:“讲这些也不是想开脱什么,就是提醒一句,打听的时候最好换个由头,别说拐卖小孩,否则让他们提前找到嫌疑人,可能会直接动手甚至打死,据我所知十多年前他们就曾打残过一个。” “好。” 老池在边上给几个民警辅警发了烟,吸了最后一口烟扔在地上撵了一脚:“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想拉起大喇叭喊抓人贩子了。跟人贩子讲什么武德,打死最好。” 这话俩民警都不太敢接。 很快走到路口,高个儿民警停下脚步说:“就在这儿分头吧,我们往东西北三个方向问,南边就交给你们了。” “可以。” “村支书那边我也通知了,村委会也会帮我们问。” “多谢。” 分散后,老池说:“我感觉这边的人还不错哎,都挺靠谱的……哎,你在看什么?” 齐翌盯着巷道尽头那辆落满灰的黑色长安轿车。 “找到车了?”顺着他的目光,老池也很快留意到了那辆车,心里登时便咯噔一声,但很快又摇头:“不是吧?看监控那车很干净,这辆积满了灰,明显很久没打扫了。” “想积灰很简单,找段灰尘大的路跑两圈就行。”齐翌快步走过去,边走边说:“别跟过来,你抓紧去其他地方问问,找线索。” 老池顿住脚步:“行。” 齐翌很快走到头,盯着眼前的车看几眼,跟着又饶了两圈。 车牌号跟监控拍到的完全不符,但这不是重点。 “车牌上也落了灰,但缝隙却相对比较干净,说明积灰时间并不久;车胎缝里有好些很小的碎石子,最深处卡着少量的黄泥……” 转一圈后,他停在驾驶室边上,盯着车把看了片刻,又勾着脖子从前挡风玻璃往里看内饰,掏出手机打开照片对比。 “内饰略有不同,后视镜挂着的手串和平安福不见了,也没有香薰盒……嗯?等等,这是什么?” 齐翌盯着副驾驶车座上的颈枕,再放大监控截图盯着看了半天。 监控上看,颈枕正好被挡住,看不清具体形状,但弹力系带上有一小片絮状物,只是因为放大的太多了,看的不很清楚。 而这辆车的颈枕,主体上纹着头不知名的神兽,不知道是貔貅还是麒麟,左侧弹力系带正好有处抽丝毛边,起了团絮絮。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159章 追寻(4100)免费阅读。 第160章 缉拿从犯(4000) “就是这辆车没错了。”现阶段齐翌不需要证据,只需要逻辑,他认定就是这辆车,并立刻拍照发给姜晓渝,让她再做细致的对比。 发完照片,齐翌留意到有个中年大妈正站在自家门口洗菜,眼睛不时往这边瞟。 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枪。 大妈脸都吓白了。 “不好意思,拿顺手了……”齐翌赶紧把枪塞回口袋,改掏出证件。 “警……警察啊。”大妈松了口气,湿漉漉的手拍着胸口。警察有枪很正常,她也没多想。 齐翌指着那辆车,又指指那栋楼:“问一下,那辆车是这户人家的吗?” “不是啊,这家人在花羊打工,过年才会回来。”大妈摇头说:“也不知道谁停这的,停了有好几天了。” “你见过车主吗?” “没,但晚上偶尔能听到车子响,我印象里听到过两次,昨天晚上,还一次好像是三天前的晚上。” “噢?你记得具体是几点吗?” “记不清了,反正有点晚,十二点多吧。”回答完问题,大妈又一脸八卦的问:“警官,这车是不是犯什么事情了?” 齐翌没接腔,按着自己的节奏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是很清楚,我记得早上我出门赶集的时候车子还不在,回来后就停这儿了。” “赶集?” “今天是我们这的赶集日,每家基本都有人去。” “你是几点走几点回的?” “我想想啊,大概六点半左右去的吧,刚刚才回来,到家半个小时左右。” 齐翌看看手表,现在是九点三十八,半小时前就是九点出头,而那辆车八点四十一分失去踪迹…… 虽然换过车牌后车主明显刻意开去灰尘大的石子路黄泥路溜了圈,给车做旧作为伪装,时间还是能对上,齐翌越发确定是这辆车了。 “他是带着孩子藏在了村里,还是转移到了另外一辆车上?”这么想着,齐翌又问:“大姐,除了这辆车之外,附近有没有停别的你之前没见过的私家车?” “没有,就这辆。” 齐翌走到一边,给姜晓渝打电话:“晓渝,追查下车牌号,转告黄绝顶调阅监控,看昨天晚上和三天前的夜里十二点左右,有没有黑色长安开到附近路上。” 齐翌又继续拐进隔壁楼里询问。 他得到了更确切的消息,村民说那辆黑车是九点出头开进来的,不过没留意到司机是谁,印象里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点眼熟但没认出来。 “眼熟?是本村人?年龄对不上,监控中司机是中年光头,而村民看到的是个小伙子……会是他看错了吗?” 正想着,他手机微微振动,收到了黄绝顶发来的信息——车牌与车辆信息能对应上,黑色长安锐,2020款1.5t自动潮锐型,登记车主谢黄林,27岁。 齐翌抬头问村民:“认识谢黄林吗?” “黄林?”那村民愣了下,抖了抖烟灰:“认识啊,不谢匀瀚儿子么,我记得他在主城打工,啥时候回来了?” 齐翌了然,暗道错不了了。 随后村民又吸着气说:“讲起来我看到的好像还真是谢黄林那小子……不过我记得他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怎么染回黑色还剃这么短了?警官,他不会犯什么事了吧?这小子打小就挺浑……” “具体细则不便透露……留个号码吧大爷,如果线索属实,事后我们会为你提供一份奖金。”齐翌决定给老池打电话,再拉上村委会和警务室,请他们发动村民一块把谢黄林找出来。 与此同时,村民搓搓手:“这怎么好意思呢……有多少钱啊?” “几百到几千不等。”记下村民的号码,齐翌飞快离开,给老池打电话。 不一会儿后,老池和派出所民辅警先后赶到现场,村支书也快步走来。 还没来得及告知他们具体情况,齐翌忽然看见远处有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瞄,齐翌扭头正视他,他感受到齐翌目光,顿时一个激灵,撒开手脚转身就跑。 “谢黄林!站住!”齐翌大喝一声,快步追上去。 老池身体比脑子快,跟着就冲上前去,很快反超齐翌,距离谢黄林也越来越近。 跑着跑着他才反应过来,齐翌准是抓住嫌疑人了,眼前这孙子有大问题。 十米……八米…… 年轻人体能不太行,比齐翌还差,眼瞅着越来越近,拐了两次弯都没甩掉老池,他猛地减速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对着老池的脸狠狠划来。 “嘿!就你个狒狒居然还敢对我动刀?”老池被逗笑了,侧身轻松闪过这刀,抬起右手朝着年轻人鼻子就是一拳,打得他鼻血横流,手里的刀也再抓不住了,抱着脸嗷嗷惨叫。 周围房子里的村民听到动静出来凑热闹,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他认出了谢黄林,忙指着老池问:“喂!你他妈的谁啊,来我们村打人?” 更有个中年大叔抄起镰刀就冲了出来:“黄林别怕!坤叔救你!” 老池警务室民警说的没错,这村子民风果然彪悍。 他没搭理镰刀大叔,走上去掐着谢黄林的的后颈皮一把将他摁在地上,反剪双臂铐上手铐,又粗暴的将他拎起来,喝问:“孩子在哪里!” 大叔看了又急又怕,抄着镰刀往前走了两步:“你住手……嗯?你说啥?什么孩子?” 老池扫了他一眼,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村民高声喝道:“我是南屵区刑侦支队民警池宇贤!追查拐卖幼童案追到这里!他就是嫌疑人!” “不可能,黄林他,他……”镰刀大叔下意识的不信,但他了半天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之前有村民说过,谢黄林从小就浑,在这些人眼里,干出拐卖孩子的事还真有可能。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谢黄林用力挣扎,但没用,肩膀被老池摁着,他怎么用力都站不起来,只好嚷嚷:“我没有拐卖孩子!” “不知道?”老池冷笑:“不知道你跑什么?” “你追我我才跑啊!” “你不跑我追你?” 两人一通无效对话,齐翌看不下去了,蹲在他面前,关掉执法记录仪:“你叫谢黄林是吧?” 谢黄林恶狠狠地瞪他:“我没犯罪!放开我!” “嗯,是这样,我们拍到你的车今早套牌去了城里,拐了一个孩子。”齐翌摸出纸擦掉他口鼻处的血污,语气温和的说:“当然了,孤证不举,虽然我们很确定你肯定跟这事有关,但确实不能判你的罪。” 谢黄林表情得意起来。 齐翌接着说:“但抓你回去关二十四小时是没问题的。抓住嫌疑人了我们通知近些年丢了孩子的家长们过来指认也没问题。” 谢黄林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齐翌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想啊,二十多个小时以后,我们把你放出支队,外边围了一圈认定你就是人贩子,但没有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走的家长……” 谢长林:…… 他停止挣扎,咽了口唾沫:“你别乱来,你是警察,你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合情合法合理合规,抓住嫌疑人当然要通知家长过来,有些人说不定正好看见了人贩子呢?你说是吧?” 谢长林又心虚又害怕。 齐翌扔掉给他擦鼻血的手,站起身:“谢长林,你涉嫌拐卖儿童,跟我们走一趟吧。” “招,我招!”谢黄林秒怂:“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开车跑腿的,事后也分不到多少钱!” 齐翌看着警务室民警:“能借我们一间房吗?” “可以,跟我们来吧。”民警对村支书说声辛苦,随后转身在前边领路。 有和谢黄林父母关系好的村民仍难以置信,在边上问:“黄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拐卖小孩了?” 谢黄林眼神躲躲闪闪,低着头不敢回答。 回到警务室。谢黄林大概是真的怕被暴怒的家属大卸八块,把他知道的情况全都给招了。 这三年因为他搞不到钱,经混社会的损友介绍,他加入了个人贩子团伙,被分到了“许叔”和“亚姐”一组。 他自述就是个跑腿的,团伙给他买辆车,他的工作就是成天开着四处窜,搜寻容易得手的目标,然后由许叔和亚姐出面把车洗干净去拐人,他开着另一辆五菱宏光去接头地点等。 到了约定地方之后,他和许叔换车,许叔带着小孩出市,而他换回车牌开着自己的车去灰尘大的地方趟两圈,开回接头地点附近。 没办法,主城区监控太多了,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避开追踪。而城里孩子大多养的比较秀气精致,卖相好,价格开的高。 这一次他们要干笔大的,一次性拐走三个孩子,三天前已经得手了一个,今天一口气拐了俩。选定的路线恰好要往要津区这边走,于是谢黄林提出干脆在他老家附近作为接头点,他比较熟悉。 今早他还特地去地里溜达了一圈,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没想到碰到警察还是心虚了,计划都抛到了脑袋后面,本能地拔腿就跑。 “为了营造不在场证明避开我们的目光,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老池冷笑着问:“就你们这帮贼,跑得掉?上天入地也给你抓回来!” 谢黄林拍马屁,他鼻子里还塞着两团面巾纸,说话鼻音很重:“是是是,你们确实厉害。” “犯过几次事情?” “没几次,我三四月份才加入他们,车也是那时候才过户给我的,淘了辆品相比较好的二手车,他们说车稍微好一点新一点,容易得手,而且不容易引起怀疑。” “问你车了吗?别废话!” “是是是。我一共就跟他们跑了三四单,亚姐还说我是学徒,学经验的,他们拿大头,只给我一丁点钱,分到手才两万多。” “三四单?三单还是四单?” “四单,算上这单四单。” “还有,你……” “好了。”齐翌出声打断了老池:“先找到小孩要紧,不忙问具体案情。说说你们原定的路线,你嘴里的许叔和亚姐往哪跑了?” 谢黄林有问必答:“继续往西跑了,这次的路线是经要津去合江,然后一路走,避开高速和大路拐去攀花,再由攀花到滇省丽水,听说那里有另一伙人接头……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不跟我说。” “车牌号。” 谢黄林乖乖报了号码。 齐翌起身走到一旁,给姜晓渝打电话,让她和黄绝顶照着这个方向继续追踪。 他又问谢黄林:“知道他们的联系号码吗?” “知道……”他又报出了两个手机号,跟着补充说:“但没用的,开始行动以后他们手机就会关机,只留两个小灵通跟其他人联系,小灵通的号码我不知道,他们肯定防着我。” 齐翌:“老池, 走,我们先照着大方向追上去。” “好嘞!” 齐翌又看向警务室民警:“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我们这就准备走了。” “嗯,追人贩确实十万火急,我就不留你们……”说一半,他看到齐翌把谢黄林提起来,有些奇怪:“他不留在我们这里吗?” “不了,可能还需要他指路,路上也还要再问他一些细节。” “行,行吧……” 齐翌风风火火的拉着谢黄林把他塞进老池车后排,给他左手铐在侧窗扶手上,自己坐在他旁边:“开车” 谢黄林恍恍惚惚,久久不能回神,看着窗外发了半天呆。齐翌也没心思理他,在和姜晓渝、黄绝顶沟通。 忽然,他精神一振,拍了拍驾驶座后背。 “上s547省道!晓渝查到二十五分钟前他们上了s547!” “巧了,我们现在就在s547上。”老池加重油门,又有些纳闷:“但二十五分钟前是什么意思?他们换道了?还是轨迹又跟丢了?” “又跟丢了,他们很狡猾。” 老池骂骂咧咧:“妈的,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第161章 追车大战(4100) 王支队不放心齐翌和老池单独追踪,把陆航和沈文涛也派了出来,吊在他们后边几百米的位置跟着,偶尔不确定嫌疑人选定路线时,也会绕到另一条道,好扩大搜索的范围。 追踪嫌疑人的路,比想象中更加难走。 那两个嫌疑人非常谨慎,净挑县道乡道等小路跑,只偶尔上省道飙一小段路。 他们不但换了好几次车牌,还换过一次车。 姜晓渝轨迹追丢过好几回,不确定他们位置的时候,老池顺着大方向硬着头皮往前开,等姜晓渝再次定位成功再微调方向。 靠着智能识别车牌与车型是否相符的快速检索工具,加上反复对比筛查失去轨迹后一定时间范围内驶入驶出一定区域的,时间存疑且大方向相符的车辆,再最后经监控拍摄驾驶室画面进行验证,姜晓渝一次次重新咬住这嫌疑人。 终于,在十点四十出头,即将开出要津区的时候,齐翌盯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老池,加快点速度,超他车。” “要拦下他吗?太危险了,孩子还在车上……” “所以让你超车,别急着打方向拦截,我先看看车里的情况。” “好。” 老池踩下油门,suv时速顿时超过八十——在盘山县道上开这个车速已经相当危险。 suv和面包车擦身而过,齐翌仔细盯着面包车看:“光头男和横肉女都在车上……嗯?后边怎么是空的?没人?孩子被转移了?!” 老池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拦截他!”齐翌低喝。 “系好安全带,坐稳了!”老池再次踩下油门,迅速超过面包车,然后别到他的前方轻踩刹车。 面包车立刻按了喇叭,猛打方向盘拐到一边,老池松刹车踩油门,又一下蹿了出去,继续打方向死死的拦住面包车前路。 远远吊着的陆航看见情况不对,也忙踩刹车追了上来,很快也咬上了面包车的尾巴。 齐翌抓起对讲机:“陆航,想办法插上来,跟面包车并驾齐驱,老池会和你们打配合把车逼进排水渠。” “明白!” 光头男明显意识到了他们的意图,立刻占到道路中心,方向变动的也更加勤快了,努力卡着位置不让陆航别上来,还想找机会超老池。 但老池车技精湛,反应速度极快,他每次刚有这个苗头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双方时速已经下降到了五十公里左右。 砰! 又是一次碰撞,老池下了狠脚猛踩刹车,时速骤跌到四十公里,车子也发出剧振,车屁股歪到一边,被后车顶偏了些许。 谢黄林吓的脸色煞白,一手捂着嘴巴,看上去已经受不了了,随时可能吐出来。 老池瞄一眼内后视镜,恶狠狠地说:“你他妈要敢吐老子车上,我摁着你的头让你吃下去!” 谢黄林捂着嘴一个劲摇头。 砰! 又是一阵剧烈碰撞,齐翌透过后车窗,看到面包车的前脸已经严重变形了。 他看一眼仪表盘,摁下对讲机:“陆航!抓住机会,撞他车的左后轮!” “收到!”沈文涛的声音,陆航在开车。 陆航也是个狠角,他刻意降慢车速拉开了几十米距离,直接油门踩到死,朝着面包车左后轮狠狠的撞过去。 一声巨响,面包车顿时失去平衡,车后身明显歪斜了,但大光头仍在竭力控制,很快重新稳住车身。 陆航再次减速,准备二次出手。 但这时,齐翌忽然看到边上的横肉中年女举起了一把枪…… “小心!”齐翌忙趴下身,对着对讲机大喊:“有枪!那个女的有枪!双管短猎枪,小心!” 砰! 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枪声便响了起来,老池的后车窗应声而破。 齐翌起身,拔出手枪跪在后排座上射击。 砰砰砰砰砰! 一连五发子弹打出,那女的左肩顿时炸开一团血花,紧跟着又是一声爆鸣,面包车的右前胎也瘪了下去。 光头再控制不住平衡,陆航抓住机会猛地又撞上来,他们终于成功把面包车撞进了排水渠里。 吱吱!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老池横过车身停在路上,齐翌第一时间打开车门,枪口斜向下迅速冲到面包车前三米处,指着面包车的车门:“出来!别逼我继续开枪!” 陆航下车后纵身一跃,踩在侧翻的面包车车身上,枪口指着驾驶室,大声喝道:“枪丢出来!动作快点!” 隔了四五秒钟,一支黑色的猎枪被从碎了的车窗里丢出来。 沈文涛上前拉开车门,抓住光头男的衣领粗暴地把他从驾驶室里拉出来,膝盖狠狠抵着他的后腰,反剪他的双手,用力把他压在地上。 “疼,轻点,轻点!疼!” “操你妈!疼你哈麻批!拐孩子的时候你不知道疼!” 老池绕到车子正前,手枪指着那女人的眉心:“解开安全带!” 女人哆哆嗦嗦地把安全带解开了,老池伸手抓住她的衣服,把她强行拉了出来。期间齐翌和陆航一个在车前,一个在车上,两只枪指着女人。 “慢点慢点,衣服,衣服破了,我衣服要破了!” “衣服?”老池狞笑:“破就破了,给老子闭嘴!” “疼疼疼,有玻璃碴……割破了割破了,疼!” 老池无视一地的碎玻璃碴子,粗暴地把她按在地上铐起,押着他俩到路边,让陆航看着他们,他把车挪了一下位置。后边可能还有车经过,他不好把路全部占死。 沈文涛给王支队汇报情况。 齐翌走到蹲着的嫌疑人跟前问:“孩子在哪?” 光头说:“什么孩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齐翌一脚踹在光头肩膀,踹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使不得,齐翌使不得!”沈文涛忙抱住齐翌。 “撒手。”挣脱开沈文涛的怀抱,齐翌把光头的脑袋用力摁在地上,拿起手机,屏幕对着他眼睛:“监控拍的清清楚楚,别想抵赖!我再问你一次,孩子在哪里?” 他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那颗光头上面,脑壳看着都有点变形了,光头吃不住连连喊疼,忙开口:“交接了,交接给另一拨人了!” 齐翌这才松手:“在哪?” 光头骂骂咧咧:“我日你仙人!老子举报……往南!他们往南走了!” 看到齐翌再次抬脚踩在他头上,光头脸色骤变,秒怂了。 那女的比光头有眼力见得多,发现齐翌比她还狠后,面对冰冷的眼神和黑洞洞的枪口,立马自觉说: “我们在半个钟前,在后边那座山上交接的,他们也有两个人,开着一辆银色的金杯车,两个都是男的,一个高高瘦瘦,有一米八,我们都叫他阿洛;还有一个年级很大了,五十多岁,但还是非常壮,我们叫他石头哥。” “车牌。” 光头终于知道抢答了,报出个车牌号,顺便报了个电话号码:“这是他们的小灵通号,你们可以试一下定位。” 齐翌立刻把号码转给姜晓渝。 只用了十几秒,姜晓渝就追踪到了信号,虽然有误差,但足以指明大方向。 “把人拉上车,我们继续追!”齐翌非常果断,对陆航说:“这颗大光头归我,那个女人上你们车。你们叫支援,走大路快速赶过来跟我们汇合。” 陆航有些犹疑,但他也知道兵贵神速,他们现在在跟人贩子赛跑,拉着那女的就往自己车走。 然后…… 齐翌回过头,就看到到老池用千斤顶支起了侧翻的面包车一角,走到面包车另一侧,双手拖着车顶下沿,双脚分开蹬地:“喝啊!” 他脖子青筋暴起,双臂肉眼可见的粗了一圈,钢筋般的肌肉根根分明、高高隆起,爆发出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变态力量,将两三千斤的面包车抬起了一角。 “喝啊!” 又是一声吼,已经足够夸张的力量再度暴涨三分,侧翻的面包车居然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被他掀起来,剧烈颠两下,便稳稳的停正了。 老池微微踉跄,大口喘着粗气,然后对着齐翌竖起了大拇指,左眼用力眨:“搞定了,不愧是我……你要不要搜一下面包车?” 别说齐翌,就连特警出身,曾经是老池战友的陆航跟沈文涛都目瞪口呆。 这tm真的是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面包车目测至少1.2吨,两千四五百斤,即使只是把侧翻的车身推正,还有千斤顶帮助,借着杠杆原理其实并不需要千斤巨力那么夸张,但也恐怖到非常吓人了…… 这起码相当于三百公斤级的硬拉了吧? 老池并不是专业举重选手啊喂! 看着这一幕,横肉女和光头男都吓傻了,回过神后慌忙把知道的事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齐翌用录音笔一一记录下来。 然后他们打死都不愿意上老池的车。 “这样吧,”齐翌思忖片刻:“陆航,他们俩都先跟着你们铐在后排座,沈文涛你也坐后排看着,你们先继续追踪,我大致勘察一下现场就跟上来。” “好的。”他俩没有意见,这是最优的办法了。 几人开车先走一步,齐翌钻进面包车里——他原本其实没有搜车的计划,因为在侧翻的车里搜索很不方便,其他支援和派出所民警很快就到,完全可以交给他们。 但…… 掀都掀了,不搜对不起老池。 车上又搜出了一把短管猎枪还有一袋钢珠,一袋黑火药,老池拍着自己胸膛邀功:“差点把枪落现场,多亏有我。” “是是是,你立了大功。今晚回去给你加鸡腿。我们继续追下去吧。” “好。” 开着屁股被撞得破破烂烂的suv,他们继续上路。谢黄林可能是怕被齐翌打,又或者怕直接让老池锤死,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这次损失大了啊……”老池心疼的看着后视镜:“支队一定要给我报销修车钱,妈的,早知道就开队里那两辆便衣车了,你看陆航就很聪明……” 齐翌:“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有那么一两部手机成功报销了。” “哎?真的吗?手机坏了都能报销?” “再告诉你个坏消息。” “啥?” “报销款隔了快一年才给我打下来。” 老池:…… 齐翌收回目光,盯着谢黄林又问了他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他比见了亲爹都要乖巧,有问必答——虽然很多答案他也不知道。 他在这个团伙里分属底层,扮演的只是跑腿干活的小学徒角色,并不清楚团伙的具体结构,只知道起码有七八个人,分为了三四个组,有时各自干活,有时配合行动。 但配合行动的次数很少,谢黄林印象里只有过一次,是因为刚得手孩子两三个小时,就有“空闲组”收到了助力寻找走失儿童的推送消息,于是提醒动手的那组人,两组打了一次配合,最终无惊无险的混了过去。 这事谢黄林是听光头男摆龙门阵时说的,所以有印象,但印象不太深。 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因为空闲组收到推送消息,所以立刻联系光头男决定打配合。 齐翌默然,以这帮人的谨慎程度, 派出所按部就班的排查寻找下去,还没摸到半点有价值的线索,人恐怕就已经出省了。毕竟派出所在技术和图像侦查层面确实远逊于刑侦支队,权限也远远不足。: 这次要不是因为支队离的最近,邱仲云直接来支队报案,后果不堪设想。 齐翌神情凝重:“谢黄林加入这个团伙至今才四五个月,就已经参与了四次行动,平均一组一个月出动一次,每次拐一两人不等,偶尔还会一次性拐三五个…… 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儿童落了魔网,这帮人真的该死!妈的,刚刚下手轻了!” ……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这帮人贩子再怎么谨慎,也没料到短短三个小时出头,光头男这一组就全军覆没,光头还顺便把打配合的另一组卖了。 他们还在按部就班的抄小路走,殊不知已经被姜晓渝定位,七辆警车二十名刑警已在前后左右布好包围圈。 “翌哥,”罗尤勇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金杯车贴了膜,看不清楚里面,但副驾驶时不时就会往后边看一眼,我刚刚超车的时候他也盯我半天,孩子很可能就在车里。现在怎么办?” 第162章 获救(4100) “先不要打草惊蛇,交换吊着,尽量不要引起他的警觉,等他们停车休息再动手。” 里面还放着音乐,毫不知情的人贩子还在跟着节奏摇头晃脑,有时又嘬着嘴吹口哨。 “艹!” 跟着的民警气得牙痒痒,这种事情他们到底做过多少次,才能让他们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 又跟了二十多公里,齐翌收到个好消息——上级已经与天府、滇省完成沟通,两省均表示授予齐翌等人在区域内的执法权,会全力配合他们的行动,听从齐翌的调度指挥。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齐翌并未呼叫增援,只是请他们集结待命,必要时配合布控抓捕,又派出一辆车去借当地的化妆车牌。 跟到下午一点出头,嫌疑车辆终于停在小路边。这里位于某条高速出口附近的小村子,路两排都是小卖铺、饭店,嫌疑人可能打算下车吃饭。 “机会来了!”齐翌说:“准备好,等人一下车,我们上去把人拿下!” “收到!” “收到……” 众民警纷纷回复收到,罗尤勇提出了不同意见:“翌哥,我有个想法——要不我们先不急着动手,就这么一路追踪下去,看能不能找到他们老巢?” “不行,”齐翌断然拒绝:“夜长梦多,不能用孩子的安全去赌,先把人救出来再说,他们的老巢回头再审,他们也未必会回老巢。” “明白了。” 陆航也说:“没错,我们路上问过光头几句,他们这次是直接把孩子送出境,在边境附近会有人接应。” 齐翌:“继续讯问,多问点有价值的消息出来,最好能取得他的配合,把团伙其他成员骗出来抓。我们救出孩子立即展开下一阶段行动,一定要把这个团伙连根拔起。” “明白。” 又等了两三分钟,嫌疑人还没下车,离他们最近一直在观察的罗尤勇坐不住了:“奇怪,他们怎么不下车……哎?老板好像在拿打包盒,他们打算打包炒饭在路上吃?翌哥,现在怎么办?” “不下车?”齐翌皱眉,看一眼定位地图,他们距离疑犯位置还有一公里多…… 其实他在现场也没用,嫌疑人不下车,车上又有孩子,他们难免顾及,就怕打草惊蛇,嫌疑人不管不顾地开车就跑。 “能不能让光头把他们骗出来?”齐翌很快有了主意,给陆航打了个微信电话。 接通后,他先问:“陆航,你现在距离嫌疑人多远?” “几十米左右,我假意找修车店,边找边往他这儿摸……要直接上去抓人吗?” 齐翌忙说:“别轻举妄动,让嫌疑人逃掉就糟了……必须等他们下车才能动手。嗯,光头在不在你边上?” “在后排。” “开扩音,让光头听电话。” “好了。” 齐翌组织了下语言,开口就问:“光头,有个立功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要不要?” “立了功,是不是可以从轻处理?” 可能是因为离手机有点远,他声音不大,而且听起来怂巴巴的。 “我只能承诺不打你。” 光头:…… 他好像噎了一下,过两三秒后才问:“我要怎么做?” 声音听起来更怂了。 齐翌:“看到你同伙那辆车了吧?想个办法把他们骗下车,至少得把司机骗下来。能做到吗?” “阿这……” “我可以我可以!”他身边的中年女忙接腔。 光头急了,也赶紧说:“可以,我有办法……” “晚了。”齐翌声音冷漠:“那女的,你来。说说你的计划。” “警官,你不能这样,你先找我的,我……” “闭嘴!少tm废话!那女的,快说!” 中年横肉女:“这条线我们经常跑,我可以打电话骗他说,这边有我一个线人,给他准备了点东西,路上能轻松不少,让他下车去拿。放心,他不会怀疑的。” “线人……”齐翌语气冷淡:“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也配叫线人?” 女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给你个机会,照做。但警告你,如果打草惊蛇让人跑了,我叫你好看!” “警官放心,我不敢……” 齐翌又拿起对讲机,安排各个民警想办法在周围布控,堵住前后路口以防万一,让陆航把小灵通还给女人。 片刻后,嫌疑人果然不疑有他,开门下车,往南边走来。与此同时,沈文涛下车,双手插兜不着痕迹地朝金杯车走过去。 已下车的司机跑不掉了,抓捕他没有难度,交给罗尤勇就好,关键是还在车上的另一名嫌疑人,决不能让他逃跑,也不能让他有机会伤到孩子,让沈文涛上齐翌才能放心。 很快,齐翌赶到后面路口,他在车里观察着现场情况,见沈文涛已走到金杯车附近,立刻喝道:“动手!” 沈文涛两个箭步冲到副驾驶车窗外,拔出手枪对着窗户狠狠一砸,登时砸破了车玻璃,尔后枪口指着嫌疑人:“警察!双手抱头,下车!” 那嫌疑人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举手,眼珠子乱飘,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文涛不给他搞鬼的机会,手从破车窗里伸进去,把锁住车门的栓子拉起,迅速打开车门,一把将他拉出来摁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司机跳了起来。他意识到中计,拔腿就跑,但早已就位的小秦和罗尤勇哪里给他机会,喊着站住就冲了出来。 见状,齐翌从车里出来,朝天鸣枪:“站住!原地抱头蹲下!” 枪声轰鸣,吓碎了司机的胆,趔趄着摔倒在地,被罗尤勇按个正着。 同时,沈文涛铐住了副驾驶歹徒,略略放松了少许,他深吸两口气,一把拉开后排车门:“邱司辰,我们接你回家……” 话音未落,沈文涛脸色骤变。 车门后面伸出来一根长长地双管猎枪。 沈文涛脸绷紧,右手用力的握着枪把。 后排竟然还藏着一人! 他看上去二十岁出头,样貌普通,神情紧张,此刻怀里正抱着名昏迷的孩子,右手抓着猎枪指着沈文涛,又收回枪指着孩子的太阳穴:“后退!赶紧后退!不然老子崩了他的脑袋!” 一群民警立刻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手枪遥遥指着歹徒。 陆航脸都青了,回身盯着后排的光头和横肉女,咬牙切齿:“你敢耍我们?好!好得很!” “没有……没有啊,我真的不知道,”光头慌里慌张的说道:“坐车后边的那个是他们组的学徒,学徒不该跟车的,他们只负责物色人,还有打掩护,他不该跟车的!” 齐翌已经走到了金杯车前,他走到最前面,距离持枪歹徒仅三五米。 “站住!”歹徒忙拿枪指他胸口:“不许过来!再靠前一步老子毙了你!” 齐翌不为所动,又上前两步:“你开枪啊,打死我,等着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你……!”歹徒都要急哭了,又慌忙收回枪指着孩子:“你再过来我打死他!” 齐翌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何必呢?如果是只是从犯,根本蹲不了几年牢,但你拿起了枪,威胁民警,从犯变主犯,性质完全不同了。” 歹徒脸色微变。 齐翌接着说:“你要真打死人,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死缓你都别奢望了,绝对吃枪子。” 他声音发颤,眼睛通红,已站在崩溃边缘:“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歹徒情绪激动:“全部退开,退下去,放我走!我绝对不为难孩子,只要你们放我走,我……赶紧让开!我数三声,再不走我就开枪了!” 齐翌举起双手:“不为难孩子的话,也不是不能谈……但我们怎么相信你?” “我不是跟你谈!快给我让开!”歹徒挥舞着枪:“你再不……” 砰! 一声枪响,歹徒忽地惨叫起来,手中的猎枪落地。与此同时,又是哐啷一声,绕到车后的老池撞碎玻璃直接扑进车里,一手扼住歹徒脖子,另一首抓着枪抵住他后脑勺,低喝道:“老实点!” 齐翌忙上前夺下孩子,那孩子小小的一团,又软又糯,这会儿还在昏睡着,旁边的民警上前接过小孩抱在怀里。 老池迅速调整好身位,把歹徒推下车按在地上,歹徒仍在大声惨叫,右手小臂不断涌出鲜血。 刚刚那一下,是老池隔着车窗玻璃近距离开了枪,准确打中歹徒小臂,子弹从他尺骨和桡骨中间穿过,这只手短时间内肯定是废了。 齐翌走上前,一把将他拉起来,老池过来一脚踩在他背上,反剪着用手铐拷住他的手,齐翌蹲在地上,从裤包里拿出手套拍了拍他的脸:“没骗你,不听话真的会吃枪子。” 歹徒疼的眼泪直掉,根本顾不上听齐翌说什么。 齐翌直接抓起他的伤手,掰开创口看。 “啊啊啊!”他又疼的连连惨叫。 “别叫,给你检查伤口。”齐翌戴上手套,手指头穿进伤口里转了一圈,点头:“你运气好,子弹没碎,没残留在里边,不过空腔效应造成的损伤有点严重,这只手能不能保住不好说。” 不远处,两名刚刚被抓的歹徒看的头皮发麻,他们根本不知道齐翌是在蓄意报复还是真的在检查伤口,暗自庆幸自己没动枪,否则…… 齐翌当然是在正儿八经地验伤,只不过没顾及歹徒到底疼不疼而已。更何况,相比被拐妇女儿童遭的罪,这点疼算什么? 抽出手指,嫌弃地在歹徒身上抹两把擦干净上边的血,齐翌摘掉手套说:“原地休整一下吧,给支队报个平安,把孩子送回去,顺便管派出所借个地方,我们就地讯问,把团伙剩下的歹徒一网打尽。” “好。”罗尤勇和小秦等人立刻摸手机,和各方联系。 陆航指了指歹徒:“要不要先把他送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送呗,该治治,该审审。”齐翌说道,又看向刑警怀里抱着的孩子。 和谢黄林之前供述的一致,孩子共三人,两男一女,女孩子年龄看上去最大,但也不超过五岁,俩男孩都是三四岁的年纪,这会儿睡的很沉。他们明显吃了药,药效还没过去,一时半会醒不来。 邱司辰就在其中。 给他们大致检查了下,发现呼吸平稳,心跳有力,齐翌也就放了点心,但还是让罗尤勇顺便把孩子也送去医院看看。 末了,他给邱仲云打电话:“孩子找到了,放心吧,回头就给你们送回去。” “太谢谢了!警官,多亏有你们,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司司他没事吧?” “看起来没有大碍,睡的很沉。保险起见,我们打算送去医院检查一下。” “能给我说个地址吗?我们直接开车过去……真的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孩子多少都受了点惊吓,醒来之后能第一时间看到父母再好不过,齐翌说道:“也好。干脆这样,我顺便通知下另外俩孩子的家属,你们一起过来。” “好的好的!” 做完这些, 齐翌朝着陆航开来的便衣车走去。车上的光头和横肉女看见他过来,脸都绿了,不断往后缩。 齐翌已经给他们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 陆航嘴角嗤笑:“缩缩缩,缩哪里去,现在知道怕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出意外,被吓破胆的人贩子很快就把一切都给招了。 借着“需要配合,利润均分”的理由,耗费一天多的时间,两组人贩子接二连三的将整个团伙的人都骗到这个小镇,齐翌布下天罗地网,将之一一逮捕。 当天下午,姬承鹏也赶了过来,但他仍让齐翌来全面主持工作,仅仅只提了一个意见:让当地刑警也参与进来。 夜里,齐翌拜托姜晓渝盯好所有歹徒的信号定位,带着一行人躲在附近的山上吃盒饭。 吃着吃着,姬承鹏放下才啃了一口的卤鸡腿,看向齐翌:“对了齐翌,告诉你个好消息。” 他努力维持着平静,但齐翌仍能看出他眼底的纠结与愧疚。 他在愧疚什么?因为之前行动瞒着齐翌吗?觉得齐翌和老池受伤他也有责任? 齐翌抬头开玩笑:“什么好消息?要给我升职加薪吗?” 第163章 聚集(4000) “呃……升职倒是真的,加薪嘛恐怕加不了多少,毕竟你现在就是一级警长的待遇了。”姬承鹏扒拉了两口饭:“王支队在给你和池宇贤申报个人二等功,另外,拟向上级建议,任命你为技术大队队长,兼法医室主任。上面没什么意见,回头开个会,这事也就成了。” 齐翌微楞,嘴角缓缓落了下去:“……那石怀仁哪去了?” “交警支队事故处理大队,算平调吧。你知道的,那里也缺法医。” “哦。” 姬承鹏:“提前先恭喜你啊,齐大队长。” 老池在旁边听了直乐呵,他碰一下齐翌的胳膊肘:“可以啊老齐,一下子蹿到大队长的位置上去了。话说我也立了功,王支队啥时候升我当大队长啊?” 姬承鹏瞪着老池:“怎么,听起来你还想篡我的位?” “呃,不敢不敢,我要升也是二大队的,哪敢抢师父您的位置啊!” “所以你不想再我手下混了?” 老池发现这个问题就像“我和你妈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一样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傅……” 齐翌低头扒饭。 姬承鹏但笑不语。 老池发现齐翌兴致不高,低声问:“怎么了你?升职了还不高兴啊?” 齐翌摇头:“太赶了。” “不赶啊,”老池说:“你都一级警长了,混个大队长还赶啊?我跟你说,在岗位上历练个三五年,以你的能力肯定有机会升副职,回头调去派出所再干一阵,说不定你就成支队长了,一个区的相关业务工作全听你的,多安逸!” “没兴趣,何况哪有那么容易。”齐翌岔开话题:“王支队……今年五十三了吧?” 老池笑容消失,同样低头扒饭。 是啊,王支队都五十三了,如果不能继续往上爬,再过两年该退二线了吧?到时候他会去哪?分局机关?督察队?指挥中心?还是去别的支队给安排个闲散岗位? 想到这,老池升腾起一股淡淡的忧伤。一方面确实舍不得王支队,另一方面,新领导大概率没得王支队靠谱。 除非…… 老池侧目看向姬承鹏,目光灼灼:“师父,你可得争口气啊!” “去你的!”姬承鹏翻个白眼:“吃饭!” …… 吃完饭休整片刻,齐翌便收到通知,又有一组嫌疑人靠近布控点,预计二十分钟内抵达。 齐翌起身:“走吧,该干活了,抓完这批人换现场兄弟下来吃饭。” “好嘞!” 论起行动,老池永远是冲第一个的,他迅速往山下跑,踩着当地提供地单车到他负责的点位蹲守。 抓捕过程无惊无险,大光头出面把嫌疑人骗下车,紧跟着四周地民警一拥而上将其包围拿下,也就完事了。 “这大概是能骗来的最后一批人了。”齐翌盯着蹲地上骂骂咧咧的人贩子说:“我们动作不小,目击人太多,消息难免传出去,只要有一个人看到,剩下的都会警觉,后面很难再骗过来了。” 陆航急了,忙问:“那之后怎么办?还有两组人没抓到……” “喊王支队行动吧,追嫌疑人的定位直接抓人。另外,姬队,麻烦你加紧讯问,看看其他人能否供出点别的消息,比如大光头不知道的团伙成员等。” “好咧。” …… 人贩子被反剪着手拷在树下,几个老瘪三蹭了一身泥,衣衫不整,狼狈地蹲在树下放垃圾话。 “我艹你大爷的死光头,你这个小人!老子早晚把你上下两个头给剁了!出卖兄弟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还有你们警察给老子等着,看着点你们的老婆孩子,老子十年后出来要你们好看!” 人贩子依然在那骂骂咧咧。 齐翌走上前,抓起骂得最凶的人贩子就往树皮上摁:“骂够没有?” 那人缺了三根手指,眼睛也瞎了一只,头上潦草的竖起几根棕榈树毛似的头发,看起来不人不鬼。 他转过头,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瞪着齐翌:“我日你姥姥个腿!有本事你打死我!” 齐翌冷哼一声:“第一次听说这种要求,好。” 他抓住人贩子衣领给翻了个身,背靠树干面朝他,抽出枪抵住人贩子的下巴,拇指一拨关闭保险,食指扣在扳机上:“下地狱去吧,杂种!” 人贩子双眼怒突,再不敢哔哔半句,伴随着一阵哆嗦,他居然被吓尿了。 齐翌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狠辣劲儿,是真想崩了他,让他回想起了某个梦靥般的夜晚。 “老实点,懂?” “嗯嗯嗯!”他忙不迭的点头。 齐翌松开手,任由他瘫坐在地上,冷声说:“给他换条裤子再带走,别把我们的车弄脏了。” 走回原位,齐翌揉搓着左手大拇指。指头还没完全好利索,抓歹徒那一下闹的怪疼的。 姬承鹏站在不远的地方,瞥了一眼齐翌:“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要是被好事的人拍下来发网上,你以后想更进一步很难。何况你在即将升职的档口,更不能出事。” 齐翌其实没想过升官发财,他本身比较道系,诸事随心:“没什么,就是单纯想揍他一顿……而且吓破他的胆,回头你更好讯。” 姬承鹏无言以对,反倒老池大喇喇的毫不在乎,齐翌会怕这些?开玩笑,搞舆论小记者才是行家好吧! …… 荒山脚下,齐翌躺在车后排,在脑子里复盘这次抓捕过程。 依据现目前取得的供词,大光头在团伙中属于业绩较高的,一年到头差不多可以拐到二十个左右的妇女儿童。而他们共有八组人,平时主要待在山江,主要流窜西南四省犯案。犯案数年,加一块至少得手三百多次。 三四百个家庭,因他们而破裂,齐翌虽然孑然一身,没有老婆孩子,无法真正领悟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却能想象到那种绝望。 尤其看到新闻上那些因为孩子走失而精神失常的父母,他更觉得不是滋味。 身为警察,他很想为此做些什么,却总是深感无力。即使经过连年高力度的打击,这帮人应该是成规模团伙中“硕果仅存”的一支了。 但那些不成规模的呢? 那些两三人抱团,全国各地流窜作案的呢? 还要再来多少次百日行动,才能将这帮人渣败类彻底肃清? 带着愤懑,齐翌渐渐闭上眼,睡了过去。 下半夜,他自然睁开眼睛,拍拍老池肩膀,让他休息会儿,他们轮着值守。老池也不客气,放倒座椅便睡,不一会儿就传出鼾声。 齐翌给王支队和姬承鹏先后打了电话。 主城区方面的行动非常顺利,十五个嫌疑人,包括他们的头头“华老大”在内,统统落网无一逃脱。 讯问工作也没出什么岔子,华老大在反抗中被狙击枪打爆了小臂,充分感受到王支队那相较齐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狠辣劲,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 他们这个团伙,并不仅是拐卖人口那么简单…… …… 山江市,西北郊某大型ktv酒店的地下室里,一群男女老少聚做一团,呵欠连天。 “黄姐,这大半夜的喊我们干啥啊?”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砸吧着嘴,在场就属他呵欠打的最响。 被唤作“黄姐”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雍容女人,明明年纪小得多,却被老人喊做“姐”,从站位上看,也能隐隐看出大家是围着她站的,足见女人地位。 她目光环视一圈,眯起眼说:“华四没来,大概真出事了。” 一听出事二字,周围骤然一静,跟着又轰地声炸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嘈杂不堪,令黄姐眉头紧皱。 刚刚问话的老人咽了口唾沫:“不能够吧黄姐?华四老弟向来谨慎,要不你也不能把抓人的活交给他,能出什么事?再说,我们都干这么多年了,一次次严打不都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吗?最近又没什么大活动,他们怎么……” “以前安全,以后就一定安全了?”黄姐冷冷的打断他说:“干我们这行,就是在刀尖上舔血,一分一秒都不能松懈,自大只会害死所有人! 你们自己搜新闻,两省交界那儿,警方下午晚上一直在设套抓捕华四的人,已经被抓好几组了。我最先通知的就是华四,他答应过来,但到现在都没露面,我怀疑他可能在来的路上就被抓了……” 老人骤惊:“那我们聚在一块,岂不是危险得很?” 话被打断,黄姐不满地瞪了老人一眼,接着才说:“华四不但谨慎,更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不会轻易出卖我们……但不得不防,我们必须得藏一段时间,躲躲风头,喊大家过来就是为了这事,我们把钱分一分,今晚过后就暂时各奔东西吧。” “可是……”老人有点不舍,真要逃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即使以他的地位肯定能分到一大笔钱,但钱再多都有花完的一天,没了谋生的行当,他心里不踏实。 不只是他,周围人讨论的更激烈了,声音越来越大,黄姐压了好几次都没压住。 她高声喊道:“没什么好可是的!钱我会按照这些年大家贡献分下去,拿了钱还不想走的,要留就自己留下,只是被抓了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们!” 周围安静了不少。 黄姐语气略微柔和:“我知道大家都舍不得这份基业,我比你们更舍不得!” 说着,她看向老人道:“十多年前,就只有我们几个兄弟辛苦打拼,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吃了多少苦头?找不到小姐,我只能亲自陪客人睡觉,后来做大了,还得出卖色相陪那些肚子比怀胎八月还大的大哥。 一步步走到今天,以前那帮看不起我们,欺负我们的人全都倒下了,身边兄弟姐妹聚了几十上百个,我比你们更舍不得!但是,人还在,命还在,一切都还在,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其实大家也不用那么悲观,都是经历过事儿的人,这次蛰伏只是暂时的,等风头过去,我们又可以重新聚起来,更别说大家都有经验,即使真的被彻底打散了,早晚也可以各自重新站起来,无外乎吃一两年苦头而已,大家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怕什么!” 一番说辞说动了不少人,大家都平静了不少。是啊,这么多年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暂时蛰伏而已,怕什么? 只有老人脸色难看,他年纪大了,恐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要他留下来看家他也不敢,他对黄姐还是信服的,十几年下来他们能有惊无险的熬过去,全靠黄姐嗅觉敏锐,她说出事大概就是真的出事了…… 可还是不甘心啊! 他拄着拐重重杵地,沉声问:“黄姐,你知不知道是谁坏了我们好事?就算要跑,我也绝不放过他,非得给他个教训!”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南屵区刑侦支队的齐翌。” “齐翌?没听说过……”他眉头紧锁:“什么职务?新上任的队长?副队长?” “法医。” “法……!法医?”老人好悬没被呛到:“开什么玩笑?他一个法医带着一堆刑警设套把华四的人给抓了?不是,他法医干好他的活就是了,我们也没招惹他,他凑什么热闹?” 黄姐冷笑:“连他都没听说过,你未免太孤陋寡闻了。他可是咱们东家盯了很久的刑警。” 老人张大嘴。 周围的讨论声依然没停,黄姐渐渐不耐烦,手里夹着烟也不抽了,冷眼看着这些人。 好话赖话都说完了,怎么还有不开眼的在边上叽叽喳喳?这几年扶起来的新人真是不堪大用…… 嗯?他们好像都没张嘴,声音貌似是从外边传来的?什么情况?难道有不开眼的在外面闹事? 正胡思乱想着,黄姐眼前的隔间门忽然被推开,冲进来个穿着背带西裤,打扮的像服务生的年轻人:“不好了黄姐,条子!外边冲进来一群条子!” “什么?”黄姐猛的站起身。 怎么这么快? 阅读最新章节。 聚集(4000)免费阅读。 第164章 强攻(4100) 砰! 老池一脚踹开包间门,据枪冲进去厉喝:“警察办案!全部抱头蹲下!” 包间里,衣着暴露、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尖叫着乱做一团,有人收回不太老实的咸猪手,有人扯起大开的衣襟抱胸蹲下,有人一把跳到沙发后面,还有人一把将桌子上的纸抄起揉成一团,老池看见纸上放着几粒五颜六色的药丸药片。 “留两个人,全部拷上!” 老池没找到要找的嫌疑人,吼了一声,转身出了包间。 齐翌双手握枪,枪口斜向右下四十五度,落后老池三个身位,贴墙而行。 据前期调查,这栋高21层的商业大楼都归属一家公司,公司法人代表名叫黄杜新。 但据被抓的人贩子头目“华老大”华胡英供述,黄杜新只是被推到明面的代言人,这家所谓公司的实际掌控者是黄杜新的堂妹——黄月瞳,大家都叫她黄姐。 楼里的结构非常复杂,一楼是温泉音乐酒吧,二至四楼楼是会所式餐厅及宴会厅,承接婚庆等服务,五到八楼为大型商务ktv,也是整栋大楼的招牌。 再往上是酒店客房,据说里边还藏着沐足spa和私人影院等服务。 复杂的结构带来的是复杂地形,也就意味着危险。 而且半夜四点钟,大楼里仍有大量的客人,包括ktv唱夜场的,在客房休息的,甚至还有接受不可描述服务的。这些客人随时可能变成嫌疑人手里的人质。 更何况外面跑腿干活的人都有猎枪,他们的大本营枪械恐怕不会少。 他们这会儿就在一楼,酒吧通宵运营,带有大量半开放的、全封闭的各式包间,里面男女老少玩的挺花,尤其是几个全封闭包间,干什么的都有。 一大群刑警特警很快冲到电梯房,正好有个服务生推着装满酒水的餐车出来,看到刑警丢下餐车就想跑。 老池上前,像抓大鹅一样掐着他的后颈就把他抓了回来,喝问道:“你们老板在哪?” “我啷个晓得,我就是个打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你跑什么?” “老子害怕!” 老池懵了,害怕你丫的嚷那么凶? 随手一把将他摔开,他砰的砸在墙上,发出声声痛哼,老池没理他继续往前面走,下令:“把他铐上!分四组人,每组九个,坐电梯分别去五楼、九楼、十五楼、二十一楼,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工作人员拿下! 再分三人,去找电控室,立刻切断监控电源,等上边四组兄弟就位后切断所有电梯;剩下的跟我走!” 说完老池蹿入应急楼梯,一步四五级往上冲,身后的特警刑警身体素质都相当不错,稳稳的跟在他身后,也就齐翌…… 齐翌咬着牙跟着一路冲到五楼,感觉肺都要炸了,喉咙深处再次涌现出那种剧烈喘息后容易出现的矿泉水味。 他追着队伍的尾巴往前冲,很快冲过电梯间外的狭长过道,冲进大堂。 大堂和酒水超市已经乱作一团,齐翌看到老池直接一个飞跃便跳过一米多高的大堂柜台,以壁咚的姿势,将穿着背带裤戴着近视眼镜的经理压在墙上,枪指着他的脖子:“你们老板在哪!” “我……我……我不知道……”经理满头冷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眼睛四处乱瞟。 角落的服务生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忙偏过头按着耳机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正好被最后冲过来的齐翌撞见。 齐翌冲上去把他撞倒在地上,整个人压他身上,手枪指着他的额头:“给谁通风报信呢!老实交代!” “没……没有啊!警官你看错了。”服务生被吓傻了,眼神躲躲闪闪,嘴唇都在打哆嗦。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不是说好的文明执法吗,为什么冲进来的这帮警察动作这么粗暴,简直比他们还凶。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搭乘电梯而来的特警们这会儿才赶到大堂。 正在这时,又有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冲进大堂:“妈卖麻批,啷个不开眼滴憨包敢来这点惹事……我艹警察?” 为首的寸头男子喝的醉醺醺的,面颊潮红,但看见大堂里的阵仗,酒吓醒了一半,忙伸出双手拦着后边一帮人,怂巴巴的往后推:“误会,阿sir你们继续,继续……” 陆航回头,看着这帮来势汹汹又忽然怂了的社会人,顿时乐了,朝他们走去:“这不赶趟了吗小老弟,来来来,都给我抱头蹲下,老实……” 砰! 正这时,枪声响起,齐翌猛地回过头,就看到陆航被一股大力掀飞出去,胸口顿时红了一片,鲜血喷洒的满地都是。 沈文涛目眦欲裂:“陆航!” 寸头男也慌了,高声呵骂道:“谁他妈开的枪?谁让你们开枪了!你们他妈的疯了吗?敢对警察动手!” 那群醉醺醺的社会人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根本不听寸头男的,接二连三地掏出家伙,挥刀的挥刀,举枪的举枪。 老池抓着经理衣领甩在地上,蹲下藏在柜台后,着急地吼:“找掩体!火力掩护!把陆航抢回来!” 沈文涛红了眼,抬枪就打,三枪击毙刚刚开枪的歹徒,扑到陆航身边,抓着他的腰带匍匐着往齐翌的方向爬。他想齐翌是法医,肯定懂急救。 齐翌着急赶过来,咬牙切齿地往服务生脖子上锤几拳,把他锤晕后,抬枪对着那群混混接连射击。 特警们推着轮式防弹盾冲到最前面,三五秒不到便布好阵型,借着防弹盾的掩护,微冲登时开火,突突突地倾吐火舌,密集的子弹对着歹徒倾泻而出,眨眼便撕碎歹徒的拙劣队形。 老池一枪击倒落在最后的歹徒,声嘶力竭地怒吼:“追!打!” 齐翌快步跑到陆航身侧,看着他胸口仍在咕噜噜冒血的十几枚枪眼,喉咙一紧,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 他中的是鹿弹,这帮歹徒有霰弹枪。 被鹿弹近距离轰中胸口,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陆航的呼吸已很微弱了。 沈文涛揪着齐翌衣领用力摇晃:“齐翌!你还愣着干什么?救他啊!你快点救他啊!” 齐翌手上都是陆航的血,他撕下自己的衣服用力扎住他的胸口:“把他抬下去,送救护车。” 沈文涛慌张的喊:“担架!担架在哪里?” 很快有民警跑过来:“来不及等他们上来了,快,你架起他腋下,我抓着他腿,先下去再说!” “可……可以吗?”沈文涛看向齐翌。他有学过急救,知道如何在战场转移伤员,但关心则乱,此时头脑已是一片空白。 齐翌重重点头,抓起对讲机:“电控室的兄弟,麻烦重新启用下电梯电源,这里有伤员!重复,重启电梯电源,有伤员!” 沈文涛架住陆航的腋下起身就跑。 齐翌跪在原地,他看着手上的血,眼眸微微颤抖。事情发生的太快,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参加过几次任务,大家都是有惊无险,顶多只是受伤……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真正面对牺牲死亡,他仍不免恍惚。 对讲机里传来老池的声音:“老齐,你人呢?” 齐翌回过神,擦了一把血:“来了。” 他跟着大部队继续往前打。 战火彻底点燃,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枪声,站位靠后的齐翌都打空了一个弹匣。 他换弹的时候,老池凑过来,后背紧贴着墙壁,肩膀挨着他:“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帮人反抗也太激烈了。” “这些人疯了,完全不留余地……黄月瞳应该就在这栋楼里,他们想逃,在利用这些歹徒牵制我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齐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下边留了足够封锁大楼的人手没有?” “留了,但我担心有地道。”老池说:“已经碰过好几回地道了,不得不防。” “让大家分散行动吧,尽快把整栋楼搜一遍,揪出黄月瞳。” “好!” 老池抓起对讲机下令。事实上,他之前分散人手坐电梯到各层行动,就有速战速决的打算在。 齐翌喘着粗气:“除了大量的猎枪和少数霰弹枪之外,还有好几把马卡洛夫手枪,跟曹硕那帮人用的一致……他们难道也和伙夫有关系?又或者,他们是从张俊那进的枪?” 老池抬手一枪打翻个想偷袭的歹徒,说:“占比也太少了,应该是少量进购的吧?” “大概是……”说着,齐翌冲上前,招呼来一名持盾特警,搭着他的肩膀用力踹开包间门,随后立刻缩到他的身后。 砰! 果不其然,刚开门就有枪声响起,盾牌剧烈震颤,溅射起朵朵金花。 齐翌高声喊:“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特警斜眼看向他,想提醒他台词不太对。 “都他妈给老子滚出去,不然我毙了这几对狗男女!” 喝骂声混着男男女女的尖叫,齐翌皱起眉头。最坏的结果出现了,这帮歹徒果然开始劫持唱夜场的客人作为人质。 里边的歹徒也被尖叫声嚷地心烦,又骂道:“都给老子闭嘴!再吵吵统统干掉,老子看谁嚷的最凶!” “救命,警官救命!” 齐翌朝特警打个手势:“震爆弹。” 特警点头,掏出枚震爆弹,拇指麻利地勾住保险栓的拉环一拨,将震爆弹朝地轻轻抛投进包间。 老池戴上偏光镜,在震爆弹炸开一瞬扣动扳机,准确打中歹徒的右手,跟着强光骤然袭来,他仍觉双眼刺痛,忙移开视线。 强光几秒后便渐渐消散,齐翌冲上前,将闭着眼睛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哀嚎的歹徒控制住,连连挥手示意这帮年轻男女撤出去。 但他们同样被闪瞎了眼,短时间内根本看不清东西,只知道惊恐的大喊大叫。 齐翌也顾不得管他们了,喊他们留在包间里别胡乱走动,和老池一块,一个包间一个包间的继续往下打。 好在唱夜场的客人并不是很多,而且多数都比较机灵,听到动静大多都立刻逃了出去,又或者死死的抵着门不让歹徒进去,被劫持为人质的并不多。 更多时候,民警们要防备的是歹徒的冷枪。 这一层剩下的歹徒很快被全部拿下,老池继续一路向上,将ktv几层房间全都扫荡过一遍,抓住持枪持刀歹徒不少,甚至逮到了黄杜新。 黄杜新染着一头黄毛,身上穿着一件花衬衫,吊儿郎当的站在大厅一侧。 齐翌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了他一眼:“黄杜新虽然放浪,但明面上算是正经生意人,以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最多只能给他定包庇罪,必须要抓住其他头目。” 老池犯难:“可其他组也陆陆续续回了消息,整栋楼都搜过一遍了,并没有抓住可疑人员,华胡英供出的几个头目全都不知所踪……他们会不会躲在其他地方?” “应该就躲在这栋楼里,不然他们没必要指使下边的歹徒跟我们火拼。”齐翌说着,把枪口抵黄杜新额头:“说,他们躲在哪里?” 黄杜新冷笑不答,他和那些混混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他料定齐翌不敢崩了他,也不敢打他,根本无所畏惧。 可齐翌哪管这么多,他对这帮拐卖儿童的人渣没有什么耐心,对着黄杜新的肚子抬脚就踹,吓的老池忙把他拉开:“你冷静一点,这孙子揍不得。 齐翌理智还在:“不在楼上,肯定就在地下,我们往下搜。” “可没向下的楼梯啊。” “一定有暗道!” 齐翌转过头大声问道:“有一次立功表现的机会,谁想争取,带我们找到黄月瞳!” 大厅里众人抬头看了一眼齐翌,没人回应。 老池讪讪地说:“这帮人穷凶极恶,没人会配合的吧?” “不,只是这里人多,他们有所顾虑。”齐翌点了十来个人:“把他们分别带进包间,谁第一个开口,立功表现记在账上,仅限一人。动作快!” 阅读最新章节。 强攻(4100)免费阅读。 第165章 追踪(4200) 在多人犯罪、团伙犯罪这类案件的讯问工作中,营造囚徒困境永远是最优选之一,这次也不例外。 仅仅几分钟时间,就有人招了,一个骨感的小年青带他们从楼梯下到一楼,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厚重防盗门,来到一台内部员工电梯前。 齐翌问:“这就是通往地下室的路径?” “对,但电梯不能直接下去,没有负一层的按键。”招供的歹徒说:“有两个办法,要么按照一定的密码顺序快速按下十六个楼层,电梯门关闭后会直接下去;要么就让电梯升上二楼,用三角钥匙打开梯门,爬垂直梯下去。” 说着,他声音压低了些,怂巴巴的继续:“我不知道密码,想下去恐怕只能……” 齐翌懂了,抓起对讲机让电控室的民警打开这座电梯的电源,但却被告知他们没找到对应电梯。 嫌疑人忙说:“这座电梯是地下密室的唯一出入口,我估计电源应该是独立的。” “有道理。”齐翌说:“你把电梯升到五楼去,老池,通知五楼的兄弟把电梯卡上面,不允许任何人上下。” “好。” 齐翌又扭头看向罗尤勇:“小罗,你带人去后厨烧几大桶开水来。” 罗尤勇:???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烧开水干什么?” “泼下去。”齐翌说道:“防止有人在下边伏击我们,先间歇性无规律的向下泼开水,至少让他们不敢在电梯井里边逗留。” 齐翌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当初他和姜晓渝被一帮通缉犯在电梯井了追了好一会儿,他知道怎么做才安全。 这话一出,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朝下泼开水,这么阴狠的办法齐翌是怎么想出来的?未免也太损了…… 尤其是那个嫌疑人,他这会儿无比庆幸,幸亏自己还算配合,否则要得罪了齐翌,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玩死。 除了老池,他觉得还蛮解气。 罗尤勇连咽几口唾沫:“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他们被烫死几个,总好过我们自己兄弟因伏击牺牲。”齐翌目光森冷:“何况,跟人贩子讲什么人道主义?” “明白了。” 那个嫌疑人悄悄后退几步,藏进刑警堆里,竭尽所能的远离齐翌。 但他哪里躲得掉,齐翌眼珠子一斜就锁定了他:“你,过来。” 他像是童话故事里被下了诅咒的仙女,双腿不由自己控制的走到齐翌面前,一个标准的立正:“警官请吩咐!” “你确定这座电梯是唯一的出入口?” “确定,我前几天才有幸下去过,只有这一个出入口。” “骗我你就死定了。”齐翌点头,耐心等待。 等了片刻,没等到罗尤勇,却等来了沈文涛。他端着一杆微冲,披着防弹衣,脸绷得很紧。 沈文涛走到齐翌身边:“等会我打头阵。” 齐翌看了他几眼,同意:“好,注意安全。” “嗯。” “陆航怎么样?” 沈文涛没有回答,只是脸更黑了。 齐翌不太会安慰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过了几分钟,罗尤勇等刑警提着五大桶半满的冒着热气的滚烫开水走过来。沈文涛当即上前,抓起一桶水走到电梯井边,咬牙切齿地把水全部倒下。 “啊啊啊!艹!条子缺德,泼开水!日你先人!” 听着下边传上来的惨叫和喝骂,齐翌冷笑,果然有人藏在电梯井里埋伏。至于缺德?天底下还有谁比人贩子更缺德? 静静等了四十多秒,齐翌示意再泼一桶,惨叫声再次传来,这次他们骂的更凶了。 齐翌不为所动,若非规矩实在不允许,他甚至想往下泼汽油,干脆一把火烧死底下那帮穷凶极恶的歹徒。 三分钟后,又一桶水泼下去,这次底下没动静了。 又是两分钟,齐翌再泼一桶水,同时罗尤勇又扛了三桶水过来。 开水很快全部泼完,下边再没任何动静,想必歹徒也学乖了,放弃了电梯井,力量收缩到了电梯门外。 齐翌看向沈文涛,沈文涛会意,立刻走进电梯井,抓着井里的垂直梯迅速往下爬,老池紧随其后,齐翌抢到第三,接着是几名特警,小秦和罗尤勇等人被挤到了后边。 可能是为了避免久住地下太过压抑,地下室的层高有点夸张,足足往下爬了六米有余沈文涛才看到底,来到地下室的电梯门上沿。 跟在后边的齐翌有点遗憾,这个高度开水泼下来杀伤力锐减…… 电梯门大开着,门外肯定有人伏击,沈文涛没继续向下,他一手抓着扶梯横杆,右手伸进战术马甲背心口袋掏出枚震爆弹,咬住保险栓拉环用力一抽,紧跟着斜向下朝电梯外抛出。 砰! 爆炸响起的同时,门外闪出强光,将电梯井里都照的透亮,紧跟着便听到有人大吼大叫,有人胡乱开枪,还有人一边叫骂一边呼喊着让所有人退出去,竭力维持着被震爆弹炸乱的秩序。 一时间,各种声音混成一团,吵吵嚷嚷的。 强光不过几秒便熄灭,沈文涛撒手跳到井底,端着枪冲出去。 个别歹徒素质居然还挺高,哪怕双眼已被震爆弹暂时暴盲,听到脚步声后也立刻调转枪口扣动扳机,只是准头偏的有点离谱。 沈文涛立刻抽下背着的臂盾竖在身前挡住头胸要害,另一手端起微冲,对着那些敢开枪的歹徒开枪精准点射。老池紧随其后跟他配合,短短几秒就把几个高素质歹徒打翻。 齐翌张口:“全部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剩下那帮被吓破胆的匪类如获大赦,慌忙把手里的刀枪丢在地上,就地抱头蹲下,齐翌上前把他们全铐上。 一边铐,齐翌一边打量环境,眼前是条约四五米长的走廊,尽头处是向右的拐角,后边可能也有人埋伏。 又有几个背着轮式盾牌的特警下来,他们走到最前面,盾牌开道,朝拐角迅速逼近。 沈文涛再次掏出枚震爆弹,拉开保险用力抛出,震爆弹打在墙上弹入走廊后面,轰地一声炸响,随后盾牌手加快脚步逼上,沈文涛和老池各自搭着一人肩膀往前冲。 面对装备齐全的特警,伏击歹徒即使占据着地利仍不堪一击,被老池和沈文涛轻松突破,敢反抗的就地击毙,缴械投降的铐起扔到墙角,等后边民警收尾。 拐角之后,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老池上前用力推拉片刻,发现门被卡死了,砰砰几脚,硬是踢弯了卡在门后面的钢管。 沈文涛又是一颗震爆弹丢进门缝,等听到炸响,老池后退两步助跑踹门。 轰的一下,铁门应声而开,卡门的钢管也弯成了九十度,挂垂在门把手上摇摇晃晃。 仍是盾牌开路,刑警特警们鱼贯而入,却都愣在原地。 门后这片空间并不是很大,目测只有百来个平方,四面挂满了字画,布置的像个大会议室,居中处有张不大不小的椭圆长桌,摆了七张黑色的老板椅,此外还有几十条普通靠椅分布在长桌周围,放的七零八落、杂乱无章。 “人跑了?”沈文涛眼里冒出凶光:“不是说只有电梯一个出入口吗?他们怎么跑的?那孙子骗我们?” 齐翌:“他只是个打手,知道的内情肯定不多……时间没耽误太久,他们跑不远,大家分头行动,尽快找……” 老池打断他:“你们快过来!这面墙不对劲,空心的!” 齐翌回头,就见老池站在密室最深处的墙壁前,手里抓着一副扯下来的万寿图。 走上前,齐翌看见墙壁上有条明显的缝隙,围成了个门型的框。 “这是伪装成墙壁的门……老池!” 人形高达老池把手里的万寿图丢到边上,抬腿就往墙上踹,砰砰砰三脚下去,墙门被他直接暴力踹倒,哐啷一声砸落在地。 沈文涛又抢了先,冲进门后,但跑没几米就停下脚步,手指用力掐着微冲握把。 齐翌进来后也是微愣,四周环境有些古怪,看着像隧道,但比隧道低矮狭窄很多,风格很是粗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左右两端深不见底,且有一处处分叉,四通八达犹如迷宫。 老池觉得这环境有些眼熟:“这是……防空洞?” 齐翌摸出手机,一看还有信号,赶紧给姜晓渝打电话:“晓渝,查查看我们附近是不是有个防空洞。” 那边很快回复:“是有,还是座中大型的防空洞……嫌疑人逃进防空洞里了吗?要不要我通知王支队,封锁防空洞的全部出入口?” “要!”齐翌毫不迟疑:“另外,最好把隧道结构图发一份给我。” “我找找看。” 齐翌嗯一声,挂断电话后又冲对讲机喊:“这里需要增援,来几组人!” 老池转过来问齐翌:“现在怎么办?” “地面足迹杂乱且分散,往各个方向的都有,而且防空洞里的灯还开着,应该是接的大楼电力……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不是把这简单地当成逃生通道,而是作为据点经营。他们很可能分散躲在防空洞里,大家分头行动,两三人一组,顺着地上足迹搜寻,尽快把防空洞扫过一遍。” 众人迅速散开,只留下沈文涛、老池和齐翌站在原地。 沈文涛认准齐翌了,看向他问:“我们往哪儿走?沿足迹最多的方向?” “你等我想一下。”齐翌蹲下盯着足迹看了半天后,闭上眼:“过激的反抗,明面上的代言人,隐藏的地下室,连接的防空洞…… 黄月瞳是个狡诈而又阴狠的人,她很清楚即使占据地利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她不会跟我们打巷战,她还是要逃。而且,很可能跟之前一样,她会留下一定的力量牵制我们,为自己争取到逃亡的时间。” 齐翌站起身,先往东面走了二三十步,又折回来往西边走十几米,继续说道:“东边足迹更加杂乱,且每个岔路都有部分足迹分流,而西边虽然也有分流,但分流的人少很多。” “意味着什么?” “东面像是部署人手,分散到防空洞各个角落跟我们对抗。因为岔道之后还有岔道,所以每次分流的人都有很多。而西边更像是有明确的目标,只留下少量人断后。” 沈文涛听懂了,转头就往西边跑。 跑着跑着,齐翌对讲机里传出民警的呼喝,搜寻到了躲防空洞里的歹徒。紧跟着枪声响起,他们已和歹徒交火。 “猜测被印证了,果然有人留下牵制我们。” 分流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只剩六组足迹。 “加上被抓的华胡英正好七人,对应椭圆长桌周围的七把老板椅,看来没错了,以黄月瞳为首的歹徒就是往这边跑的。” 沈文涛精神一震,再次加快速度。 跑着跑着,三人眼前豁然开朗,却是跑进了储备室,四周摆了十几个冰柜。 可能有人经常打扫,这里地面非常干净,没有多少灰尘,六组足迹冲进来后也愈发浅淡,直到肉眼难见。 齐翌不得不停下脚步,打开有色手电变换方向往地上探照,却发现地上多了好几组鞋印,短时间内再难分辨哪些是黄月英六人的。 “四个出口……”老池犯了难:“怎么办?要喊点人果然钻进去搜吗?” “不用,”齐翌抬起手电照向西北方向的隧道:“只有这条道干干净净,他们大概是从这儿跑的。” 沈文涛:“那还等什么?赶紧追啊!” 话音未落他就迈开脚步往那条隧道跑,但刚跑两步就停下了,扭头看向身边的白色冰柜。 冰柜门没关严,开了条缝隙,附着一层细密的冷凝水珠,底部汇聚起了两三个指头大的一小滩水渍。 水渍不大,说明柜门刚开不久,可能有人躲在里边。 他立刻转身走过去,举起臂盾竖在身前,抓住柜门猛地一拉,同时迅速后退两步。 里边果然蜷着个人! “出来!”沈文涛大喝道:“否则就开枪了!” 人影不为所动,仍蜷在冰柜里。沈文涛有点奇怪,谨慎的往前靠了两步,用臂盾下沿戳了戳他,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深吸口气,沈文涛把枪插在腰间,伸手抓住那人的衣服将他拉了出来,才发现此人头发斑白,脸上满是皱纹,已经停止了呼吸。 “死了?”他微微一愣,又注意到老人尸体的腰间绑了根红线,线的那头在冰柜内壁,上边挂着个拳头大的摄像头,还有块两个巴掌大的…… 沈文涛像受惊的猫一样高高弹起:“别过来!煤气弹!” 轰! 阅读最新章节。 追踪(4200)免费阅读。 第166章 咬死(4400) “叮……” 齐翌耳朵里嗡嗡嗡地轰鸣。他一个踉跄,被气浪掀退了两步,一阵头晕眼花,呼吸间都是火药味和血腥味。 爆炸声很响,整个储备间仿佛都抖了三抖。 过了两三秒,老池率先回过神来,看着化成火人躺倒在地上的沈文涛,他怒吼一声冲上前去,一边脱下衣服拍打沈文涛身上的火焰,一边喊:“文涛!沈文涛!回话!沈文涛!” 沈文涛没任何反应,身上的火焰也如附骨之疽,根本拍不灭,急得老池哇哇乱跳。 缓过劲来的齐翌看到这一幕,知道是有燃料粘附在了沈文涛的身上,靠拍打是没用的,忙左右扭头看,很快看到放在角落的灭火器。 他赶紧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抓起灭火器拔掉保险栓,先对着空气喷两下,确认没问题后跑沈文涛身边,喷嘴对着他身子,冲老池喊:“衣服盖住他的口鼻!” 老池粗粗的叠两下衣服盖在沈文涛脸上,紧跟着灭火器喷嘴里涌出大量的干粉,顷刻间覆盖沈文涛全身,之前怎么也扑不灭的大火顿时消散。 齐翌把灭火器往地上一放,揭开沈文涛脸上的衣服,把他身上的干粉简单擦除,他架着沈文涛的腋下,把人拉到储备间通风口处。 “老池,快呼叫支援。” “他怎么样?”老池走过来问。 “伤很重,左手小臂开放性骨折,肋骨看着也断了两根……但还有呼吸心跳,要尽快抢救。” 话虽如此,但能否救回来齐翌也没谱,只能看天意了。他心里堵堵的,虽然才和陆航、沈文涛认识一天,但这对搭档给他的印象很不错,没想到竟在一小时内一前一后倒在他面前。 正想着,齐翌目光忽然一凝,聚焦在沈文涛胸口,伸手抓起块三指大小,被些微干粉覆盖的黑红色碎块:“这是……肝脏?他胸口怎么会有肝脏?” 回头看,就看到被炸碎的冰柜四周,除了已不成人形的老人尸体外,还散落着一地的玻璃碴子和血肉,就像屠宰场。 “肝脏和肾脏……”齐翌眼睛里怒火中烧:“这个不法团伙不但拐卖人口,还走私器官?” 老池没回话,只是握紧了枪把,默默走向其他几个冰柜,一个个的掀开柜门,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罐子,大多装着肝肾肺,也有部分装着胰腺和眼球。 齐翌只看了两眼,很快收回目光,注意力集中在沈文涛身上。他现在也帮不了沈文涛什么,但至少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急救。 很快,罗尤勇带着几名特警赶来,看到现场被吓了一跳,不论是倒在地上的沈文涛,还是被炸碎的冰柜,亦或者那些瓶瓶罐罐,都给他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以至于他大脑都宕机了一瞬,半晌难以回神。 “先把沈文涛送上去,再把尸体处理了,封锁现场,等着事后调查。”齐翌起身布置好任务,整个人阴沉沉的:“我们继续追。” 老池:“好。” 没等其他民警回应,他俩跑进那条干净的隧道之中,一路小跑。两人心里都憋了团火,谁都没说话,只是颇有默契的提速,不断提速。 齐翌呼吸越来越急促,难受的像活吞了块滚烫的木炭,但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跑了数百米,眼前亮起一团微光,光芒越来越大,又奔行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跑出了防空洞,跑到座青山的山腰处。 天空已泛起了鱼肚白,林野间云雾缕缕飘荡而过,给四周笼上一层轻纱,山脚下的ktv酒店大楼都已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想起颜欣晓窝藏通缉犯的地方,也差不多是一模一样的布置,齐翌心头的无名火更甚。 更近些,勉强能看见一堆人谨慎但迅速的往这儿走,从轮廓及彼此的站位上看,应该是前来封锁防空洞出入口的特警。 淅淅沥沥的山雨落在头上肩上,合着清凉的晨风,却浇不灭齐翌心头怒火。 雨可能已下了有一会了,土地泥泞不堪,足迹非常明显,齐翌指个方向:“那里,继续追。” 老池应好,边跑边取出对讲机,把情况简要地汇报上去,喊人封山,齐翌绷着脸走在他身侧,追着痕迹往前疾行。 其实都不太需要刻意找痕迹——大概是经常有人来往,硬是被趟出了一条狭长的土路,路上怪石嶙峋,杂草并不是很多。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现在还下着雨,齐翌走得不太稳,但很快,偶尔踩到苔藓打了个滑,也能抢在摔倒之前迅速调整重心,继续向前。 忽然,齐翌脚下一停,并伸手抓住老池的臂弯:“停!他们六个改道了,没在继续沿着土路向前。” “嗯?” 齐翌抬手指地:“很明显的,地上的足迹中断了,而这块大石头上有几枚黄泥鞋印,石头边的树枝也有明显弯折……他们往这里走了。” 老池没多问,转向就往密林里钻,齐翌跟在他身后,寸步不落。 “刚刚走的那条小路,应该是他们多次来来往往取送器官趟出来的,沿着路走不了多远,肯定就是能通车的路径。但他们放弃了这条道,说明他们没把握逃出我们的包围网。” “所以?” “我们打在了对方的软肋上,他们才不得不选择躲进深山跟我们捉迷藏,现有布控设卡的人员不要轻易调动,不然容易出现疏漏,封山只能调派新的人手,或者从大楼里腾出警力。” “懂了。”老池掏出对讲机,把齐翌的意见报了上去。 他和齐翌的机子在不同的频段上,他负责和王支队等领导联系,齐翌负责和行动组其他特警刑警沟通。 一路追逐,不知不觉就走了两三公里,彻底深入大山,手机和警务通早就没信号了,对讲机的数字集群模式也用不了了,好在他们手里的对讲机都支持多种工作模式,仍能跟其他民警通讯。 一边努力快速地追寻着嫌疑人留下的足迹,齐翌一边谨慎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应该是片次生林,能看出曾经被大面积砍伐破坏的痕迹,但总体恢复的不错,多种多样的高大树木星罗棋布,非常茂密,树下杂草与灌木丛生,覆盖住了曾经砍伐树木留下的木桩,最底层还有大量藓类植物和菌子。 非常趋于原始的环境,让黄月瞳等人留下的痕迹难以遁形,但同时也掩藏着大量难以发现的危险,譬如毒蛇毒虫,凶禽猛兽,还可能藏着黄月瞳留下的陷阱。 相对来说,可能存在的陷阱才是最危险的,不论是ktv大堂忽然开枪的歹徒,还是储备间冰柜里藏着的带摄像头的遥控煤气弹,都足以证明黄月瞳就是个狠辣的疯婆子。 就连伙夫和冒牌货都不敢直接对民警下杀手,她敢,因为她已被逼上了绝路,她绝对犯下了妥妥要被枪毙的十恶不赦的重罪,为了逃避抓捕,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甚至可能萌生了临死前多拉几个人垫背的想法。 越往下追,黄月瞳留下的足迹越新鲜,说明他们离嫌疑人已经很近了,齐翌甚至看见了一小片血泊,以及断续存在的血线。 “他们中有人受伤了,”齐翌精神一震:“是被野兽袭击了吗?” 老池狞笑:“正常,深山老林哪有那么好走的,没有野外生存经验,他们可能挨不过一个晚上。” 齐翌抬头看天。 山雨已经停了,但树冠上储存了大量水分,水滴仍淅淅沥沥的往下落,他和老池的衣服早就被打湿透了,脸上手臂上被草叶荆棘割开了一道道很浅的口子,又痒又疼。 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小时也走不了一公里。在前面开路的黄月瞳只会走的更艰辛。 又追了半个多小时,老池精神猛地一震,他听到前面传来的轻微动静! 不只是他,齐翌也听到了,两人同时比出噤声的手势,放慢脚步。 老池指指前边一颗大树,打手势说:我去看看,你在原地等我,自己小心。 齐翌点头同意,老池像只猴儿一样麻利地蹿上树,眨眼就爬了十多米,躲在树冠中张目四望,随后沿着树干溜下来,压低声音说: “果然是黄月瞳!这帮孙子应该是走累了,加上到现在都没感受到我们追踪带来的压力,明显放松了警惕,在前面休息,还我人在割草,可能打算生火烘衣服。”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齐翌打手势:“悄悄摸上去,联络特警跟我们汇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中。”老池在前面开路,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他俩手上脸上又多了好几条细微的印子。 走着走着,老池不慎被只洋辣子蛰了下,他龇牙咧嘴的抽了抽冷气,脸都扭曲了,把那只不知死活的洋辣子拍落在地后抬脚就想踩。 “等等!”齐翌阻止他,在身上翻找一阵,摸出个证物袋,用镊子把那只洋辣子抓进带里,又耗费了些许时间,又在附近抓了十几只洋辣子。 老池不明就里:“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抓虫回去研究?” “不是,”齐翌解释说:“给他们的,等会找机会把这些刺毛虫甩到那帮歹徒身上,帮受害者收点利息。” 老池目瞪狗呆,却不自觉的竖起大拇指:“够变态,我喜欢,就该让他们受受这种滋味……不过说实话被这玩意儿蛰一下真难受啊!” 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想挠又不敢挠。 齐翌从百宝箱似的口袋里摸出胶带,贴在老池小臂被蛰处,把刺进皮肤里面的细毛清理掉,说:“好了……走吧,给黄月瞳送礼去。” 老池点点头,继续朝前走,但速度比刚刚慢了很多。 倒不是怕又碰到洋辣子,而是他们离黄月瞳已经不远,速度太快发出的动静可能会惊到他们。 很快,齐翌和老池摸到了黄月瞳一行人身后,他俩躲在一颗高大的榕树后边小心观察。 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山谷,乔木密度稀疏很多,以齐胸高的狗尾巴草和茅草为主,四周还分散着一团一团的墨绿色不知名灌木。 他们果然坐在此地修整,喝水的喝水,打盹的打盹,黄月瞳坐在一截断木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怎么只有五个人?之前在防空洞不是一直都有六组足迹吗?”齐翌有些纳闷,但很快想到冰柜里的那具老人尸体,顿时明悟:“冰柜中的尸体非常新鲜,估计没死太久,看来有一个人被他们料理掉了。 印象中现场没有血迹,尸体被沈文涛拉出来的时候好像也很干净,应该没有外伤,是掐死捂死的?” 思考死因只是习惯使然,齐翌很快放弃,双眼像狼一样紧紧地盯着猎物。 正这时,黄月瞳忽然开口问:“阿伍,你确定躲到这儿,齐翌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放心黄姐,肯定找不到,”被唤作阿伍的年轻人回过头:“我太了解齐翌了,他能力确实很不错,但从没进过山林,这方面经验为零,短时间找不到我们的。” 树后的齐翌浑身微震,瞳孔骤然扩大一圈,目光死死咬住阿伍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又是冒牌货? 这个团伙,跟冒牌货有关? 一时间,齐翌想了很多很多。 而正此时,阿伍有意无意的四处看了几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嘴上却若无其事的说: “当然,保险起见,我们稍微休息下最好还是继续往深走点,越过前边两座山,就能彻底脱离齐翌的视线了,到时弄辆车,我们去北贡,齐翌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黄月瞳忧心忡忡的问:“你真的有把握吗?” “当然,黄姐你可别忘了,我是他的双胞胎兄弟啊,虽然他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齐翌暗暗tui了声,屁的双胞胎兄弟,他和这帮冒牌货连最基本的亲缘关系都没有。 正这时,又有个中年人跳出来了:“嚯,说的对啊,你可是齐翌的双胞胎兄弟,天知道你是不是跟他联手坑我们?” “哇三哥,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当了这么多年兄弟,你居然怀疑我是内鬼?” “哼,不然怎么解释他忽然设套抓华四的人?怎么解释我们刚聚在一块,齐翌后脚就带人杀过来了?我们当中肯定出了内鬼!” “好了,”黄姐低喝一声:“还要吵吵嚷嚷到什么时候?想想老二呢的下场!” “黄姐,我真的怀疑……” “够了,”黄姐冷冷的剜他一眼:“我们七兄弟,罪最重的就是阿伍,杀人越货挖器官的活计大半是他在干,也是他一直做我们和东家的中间人,内鬼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 我怀疑是华四背叛了我们,你也看到了,齐翌就不是个正常的刑警,他手段比土匪还土匪,华四扛不住也很正常。” 中年老三没话说了。 就在他们吵嚷时,一小队特警已摸到他们身后,与齐翌和老池汇合。 但不知哪里出了纰漏,一直挂着微笑的冒牌货阿伍忽然绷起脸,猛地站起身喝问:“谁!” 阅读最新章节。 咬死(4400)免费阅读。 第167章 击毙(4100)(本卷终) “卧槽,这人后脑勺是长雷达吗?” 老池暗骂了一声,回过头看到齐翌不慌不忙摸出密封袋,感觉刚刚被虫爬过的地方又开始难受了。 而此时,其他四人也被冒牌货阿伍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左顾右盼,黄月瞳边看边问:“哪里有人?阿伍,你看到人在哪?” 阿伍摸出霰弹枪,眼睛盯着齐翌藏身的大树说:“我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说着说着,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齐翌,盯着自己眼前的大树说:“我过去看看。” “啊!”正这时,黄月瞳忽地往边上一跳,蹦起来跟触电一样在一边尖叫一边手舞足蹈。 这可把剩下几人吓了跳,中年老三忙问:“黄姐怎么了?” “虫子,有虫子!毛毛虫!疼死我了唉哟!” 老三满脸懵逼:“虫子有什么好怕……卧槽!洋辣子!” 老幺胳膊上也落了只绿油油的洋辣子,他不以为意的用力一拍,把毛虫直接拍死在手上,不屑的撇撇嘴:“三哥你够了吧?黄姐也就算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还怕虫?卧槽!这玩意儿咋回事?疼疼疼疼疼!” 趁着群魔乱舞,齐翌一声令下,七八个特警火速散开,盾在前枪在后遥遥指着这帮歹徒。 “艹!条子!!”老三咬牙切齿地盯着老池:“洋辣子是你们放的?” “废什么话!”老池朝天打了一枪,枪口指着他的眉心:“乖乖投降,缴枪不杀!” 他也被齐翌传染了。 齐翌扫了一圈,才发现少了个人,前面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淦!冒牌货跑了!”他朝动静处追了过去,边追边喊:“老池,现场交给你,我去追冒牌货!” “你……!”老池要走,又被几个瘪三掣肘着,急得喊了一声:“你回来!要追也是我去追啊,哎你……!操!” 他把一肚子火都撒到了黄月瞳四人身上,冷冷的呵斥道:“都他妈给老子抱头蹲下!” 几个人蠢蠢欲动,还想拼死一搏。 老池从口袋里摸出包洋辣子:“不配合是吧?还想再爽一下?” 黄月瞳:…… “你赢了,我投降。”她丢掉枪,乖乖抱头蹲下,只是脸上又痒又疼,总忍不住伸手去挠。 其他几个大老爷们气的够呛,胸膛像拉风箱似的急剧起伏,可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和绿油油地洋辣子,最终还是一个接一个的丢了枪,瞪着老池。 “呵!”老池手一挥:“铐上看住他们,我去追老齐!” 说完他像头黑熊似的朝狗尾巴草丛里冲去。但就在这时,黄月瞳忽然往前飞扑,抓住落在杂草堆里的枪后就势打两个滚。 特警队员被吓了一大跳,扯着嗓子喊:“小心!” 老池不慌不忙的止身侧跃,与此同时,黄月瞳转身朝着老池离去的方向举起枪口,却意外地发现已无法看见老池的人影,只好迅速调转枪口,对着持盾特警们砰砰开了两枪。 剩下三人抓住机会,也以恶狗扑食之势扎进草堆里捡起各自的枪,却不料特警们抢先开火,一时间突突突的枪声不断,子弹就像弹幕般倾泻出而出,瞬间吞没了歹徒手脚。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状况,就倒在了血泊里,惊恐地看着持枪一步步逼近的特警,以及重新从草堆里站起来的老池。 “给你们机会不老实,现在知道小锅是铁打的了吧。”老池嘴角挂着冷笑,齐翌早就猜出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不可能乖乖就范,随时可能反扑,一直防备着呢。 老池忧心齐翌安危,看着黄月瞳四人被彻底控制住之后,随口交代两句,就快速往前跑。 虽然只是耽误了几分钟,老池却急得方寸大乱。 “一定要顶住啊,老齐!” …… 齐翌和冒牌货一追一逃,眨眼跑出了好几百米,已经冲出山谷,重新一头扎进密林中。 冒牌货对这一片似乎很熟悉,左拐右拐,总能找到下脚的路子,齐翌就狼狈多了,他滑了好几跤,就像半个泥人,摔倒了他又爬起来死死的追着冒牌货的背影。 “你跑不掉的!”齐翌抬枪虚比两下,可山林里大树实在太多,和冒牌货距离又远,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齐翌只能继续往前追逐。 冒牌货在故意引他去某个地方! 追着背影,齐翌心如明镜:把黄月瞳等嫌疑人带到山谷,故意麻痹他们原地休息,甚至发现他们的踪迹后,引起歹徒警觉并独自脱离队伍往山林深处跑,都是为了吸引他追来。 之所以要在山谷停下休息,是因为那里距离他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他随时可能图穷匕见。 这么想着,齐翌更加警惕,眼睛盯着冒牌货之余,也分出了精力仔细扫视周围环境,避免落入陷阱。 “只要抓住机会,不犹豫立刻开枪!”再次抬起枪,角度还是不好,齐翌又咬牙切齿的放下。 又追了二三十米,周围树木密度稀疏了些,齐翌眼前一亮,暗道声机会,抬手砰砰开了两枪,可惜都差之毫厘,没打中冒牌货,他钻进了大树后面。 “……站住!”齐翌喝道:“再不停下,下一枪就不是威慑性的射击了!” “嚯,想屁吃,”冒牌货扭回头说:“你来追我啊,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齐翌:…… 死去的老梗忽然跳起来攻击我? 遇到的几个冒牌货性格都大不一样,眼前这个阿伍看着就很跳脱且恶劣,居然还说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还有,黄月瞳团伙已有十多年历史,而这个阿伍是核心的七人之一,他什么时候加入这个团伙的?已经潜伏了多少年?这点非常重要,关乎齐翌评判这群冒牌货的最终目的。 追逐着人,琢磨着事,警惕着环境,齐翌的大脑渐渐过载,却愈发精明,四月份以来经历的种种细节渐渐浮现于心。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惊觉脚下一空,失重的心悸感令他大脑空白了瞬间,紧跟着一阵头重脚轻的旋转,等再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落入了个三米多深的大坑里。 齐翌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幸亏坑底黄土柔软,不然起码断两根骨头。 头顶坑口直径两米有余,挂着几张带黄土草根的席子,看上去是用草席泥土加杂草作为遮掩,盖住了洞口,让这片区域看起来一切如常。 千防万防,却根本防不住这种原始但隐蔽而高效的陷阱。 更要命的是,坑里居然爬满了碗口大小的蜘蛛,它们通体呈黑色,身被细密螯毛,前眼列微前曲,后眼列近端直,八眼集于一丘…… 齐翌心里一凉。 ornithoctonushainana!以剧毒和高攻击性、高防守性着称的海南捕鸟蛛! 齐翌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动都不敢动,却发现大量的毒蛛已盯上了他,迅速朝他爬来,他赶紧抽出腰带,把四周蜘蛛统统扫开。 他这才发现,自己掉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压死了不少捕鸟蛛,他身上黏连了大量令人作呕又生畏的汁液。 腰带挥得“啪啪”作响,但他防不住这些进攻性极强的毒蛛,手脚已被蛰了好几口,他感到了一阵阵眩晕,剧痛几乎冲垮了他的理智,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毒素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冒牌货缓缓走到陷阱边缘,居高临下的看着齐翌,歪嘴扬的极高,挂着让人火大的嚣张笑容:“投降吧齐翌,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救你出……” 砰! 话未说完就被枪声打断,他呆愣愣的低下头,看着自己咕噜噜往外冒着鲜血的胸口,笑容瞬间凝固。 牌货没想到齐翌居然如此果决,身处致命陷阱当中,居然还毫不迟疑的对唯一能救其于绝境的他开枪。 齐翌铁青着脸,缓缓放下枪,嘴唇哆嗦,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来啊,大家一起死。” 冒牌货软软的躺倒下去。 齐翌挥手扫开爬到小臂上的蜘蛛,一脚踩死,又手脚并用把剩下的蜘蛛全部消灭,他走到坑壁边缘,抬头打量。 坑深三米有余,比标准的篮框高度还高,以他的体能就算全力纵跳也摸不到顶,但借力蹬两脚的话或许有机会…… 他后退助跑,临近坑壁时屈膝用力纵身一跃,两脚交替蹬在土壁上,右手竭尽全力朝上伸出,却仍没够到坑口边缘,差了二三十公分的一大截。 齐翌继续纵跳,却差的越来越多…… 尝试四五次后,他体能彻底耗尽了,他软软躺倒在坑底,呆呆的望着坑外低矮的云烟。 海南捕鸟蛛毒性很强,他又被蛰咬了好几口,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他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努力恢复力气,想要再试试。 他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的喊着:“老齐!老齐!齐翌!你他妈在哪里!是不是你开枪?刚刚是不是你开枪?回话啊操你大爷的,别给老子装死!” “老池?”齐翌眼前一亮,嗓子已经沙哑的喊不出声音了,他摸出枪,对天扣动扳机。 不一会儿,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停在陷阱边缘,一截手机从坑口探出,接着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老齐?”老池太激动,没抓住手机,他蹲在陷阱坑口露出脸,焦急地问:“你怎么掉在坑里?卧槽蜘蛛……!你没事吧?” “被蛰了几口,要尽快处理,你给我只手。”齐翌挣扎着站起身,老池忙趴下,伸出只手。 齐翌挤出最后一点力气,纵身一跃,抬起右手,老池忙见机一抄,稳稳抓住他的巴掌,用力把他拉上来,然后说:“你坚持住,我这就喊救护车准备着,我背你下山。” 齐翌应声好,抬眼朝着周围去看:“冒牌货呢?” “嗯?什么冒牌货?” “我刚打死了冒牌货,你没看到他的尸体?” “没有啊,这里什么都没有。”老池摇头,刚想问他是不是中毒出现了幻觉,就看到陷阱边缘的血迹和拖曳痕,混着乱七八糟的脚印,沉默了。 齐翌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那边走,吓的老池赶紧搀扶住他:“你小心一点,别又掉下去了。” 走到陷阱另一边,看着土地上乱七八糟的痕迹,齐翌气得眼前发黑。 冒牌货尸体居然被人搬走了?王八蛋! 气愤之余又是迷茫,对方为什么要费这力气?支队已经有一具阿柒的尸体了,甚至还有叄老板这个大活人,他们还担心这具尸体落入支队手里不成? 除非,阿伍在冒牌货里都是很特殊的存在,又或者,对方对阿伍的尸体很感兴趣。 齐翌想到了割掉老k脸的诡影,又想到了伙夫。 “那他为什么不顺便杀了我,把我带走?是因为老池已经在附近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齐翌心情激荡,难以控制的胡思乱想。 忽然,他看到草丛里有块亮银色的金属片,将其捡起,结果发现是半枚u盘。 “这是……被我刚刚那枪打断了吗?”握紧u盘,齐翌眼黑的更厉害了。 顾不得想太多,赶紧把u盘塞进老池口袋,他虚弱但急切的交代:“收好它,回头让晓渝看看能不能恢复里边的数据。” “好。” “另外,他们走不远,你别管我,赶紧追。” 沉默两秒,老池忽然一个扫堂腿踢向齐翌小腿,跟着瞬间半蹲下,在齐翌倒地前,一手揽他肩颈,一手托他腿弯,一个公主抱把他横抱起来。 齐翌瞪他:“你干什么?” “我不。” 齐翌:??? “你比他们重要。”老池扫一眼他身上,确定枪械等重要装备都没落下,快步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我带你去医院。” “你……!”齐翌急了:“老池你别闹!他们顶多跑了三五分钟,还带着一具尸体,肯定就在附近,机不可失,必须……” “是你别闹。”老池打断他:“抓住他们,然后你呢?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毒死吗?” 齐翌说不出话。 老池目视前方,口唇缓缓开阖:“他们我迟早会抓回来,但你不能死。坚持住,很快就到。” 齐翌:…… “你千万别睡啊,你要敢睡,我就翻你手机,把你手机内容公开,让你社死。” 齐翌:…… …… (本卷终) 第1章 打听(4200) 齐翌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 这段时间住院住的有点频繁了,他感觉自己比医生都更熟悉这间病房…… “哟,醒啦?” 轻挑的声音响起,齐翌转头去看,意外的发现肖寄泽坐在他旁边削苹果。 “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怕你挺不住了。”肖寄泽坐没坐样:“好悬啊小老弟,蜘蛛的神经毒素和组织溶解毒素基本没有特效药,要不是你命大,我就得给你准备花圈烧点纸钱了。我说你一个月领多少工资啊?十万八万的怕都不值你这么拼吧?” “很多东西是没法用钱衡量的。” “但钱都不给,我就很替你不值。”肖寄泽懒懒的抬着眼,眼底是没睡饱的黑眼圈:“要不你跳槽跟我混吧,以你不要命的精神肯定能挖出一大堆料,轻轻松松我就能帮你高价卖出去。” 齐翌斜他一眼:“我晕了多久?” “也就一天两夜吧。” “池宇贤呢?” “哇,一醒来就问他,看他不在你边上看护你很失落啊?” 齐翌盯着天花板:“估计连他都被拉去做收尾工作了,看来这次收获非常大。” “我一时竟分不清你是真懂他还是帮他找借口……得得得,他确实忙案子去了,托我这几天没事的话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吧?” 齐翌表示并没有,身上疼得一批,比之前被曹硕狂扁那次都疼,尤其是被蛰咬的那几个伤口,疼的他大脑都不灵光了,肿的有乒乓球那么大,皮被绷得很紧很胀。 想起自己的伤,他又想到了陆航和沈文涛,忙伸手在枕头底下摸出警务通,一登录上去就看到了一堆消息和文件。 都是和黄月瞳团伙有关的,好几个人都已经开口招了,承认了该团伙的全部罪行。 包括但不限于拐卖人口、贩卖器官、组织及强迫他人卖银、寻衅滋事、聚众殴斗等。 他们和北贡当地集团有勾结,拐到的婴孩、胚胎等和大部分器官都会送到那去,还参与了当地的成规模诈骗行动,把怀揣着发财梦的男男女女骗去北贡的狼窝里。 他们甚至还会化身为“受害人互助之家”,把侥幸死里逃生的受害人坑骗过去,再次送回北贡。 被送回去的受害人会经历什么不言而喻,令人不寒而栗。 大部分罪,他们都推到了冒牌货阿伍的身上,也不知是确实如此,还是下意识的泼脏水行为。 一条条信息,一份份笔录文件看的齐翌肝火大动,恨不得立刻出院冲去看守所把他们全都拉出来锤一顿。 看到最后,齐翌手指忽然僵住。 他刷到了两条噩耗。 陆航和沈文涛……牺牲了。 闭上眼睛,齐翌觉得心头堵得慌,两个活生生的人,之前蹲在一圈吃盒饭,彼此有说有笑的,就这么…… 他妈的!这些人怎么不下地狱。 看出他情绪忽然非常失落,肖寄泽把最后一点皮削完,手一伸:“喏,炫个苹果。” 齐翌摇了摇头。 肖寄泽稍微直起身子:“给你两个选择,听我的话乖乖吃点东西,或者我打电话叫你妈过来。” 齐翌瞪了他一眼,肖寄泽不吃他那套,把苹果递给他,齐翌无声接过,咔哧咔哧啃起来。苹果有点酸涩,而且很硬,不太好吃,但他仍大口啃着,恶狠狠地,像是在生啖歹徒血肉。 肖寄泽笑了笑,下巴上是一圈胡子茬:“啧,医院里的水果就是贵,你啃的这一个就得七八块钱,你看微信还是鸡护宝?” 齐翌盯着苹果,忽然很想把它塞进肖寄泽的嘴里。 虽然他看得出来,昏迷这两天,肖寄泽一直守着他,否则按他臭美的性格,也不会这么胡子拉茬。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肖寄泽笑嘻嘻的说:“但你们真得给我打钱,我挖到一个重要线索。” 齐翌兴致还是不高:“你说。” “颜欣晓貌似真的是伙夫手下,她……”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肖寄泽:…… 他不甘心,又继续说:“还有条线索你肯定不知道,北贡有个非常低调的势力,叫老千会。 这老千会有点牛批,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们,但其实他们的影响力比当地四大集团还大,我查到它们总部位于暹罗,整个东南十一国大半都有他们的影子,但似乎近半力量都在贡榜。 不仅如此,就连伙夫、曼温妙等都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怀疑你说的那个能和伙夫抗衡的神秘boss可能也和他们有关。” 齐翌来了精神,注意力有所转移:“继续。” 肖寄泽抬起双手,两根食指交叉叠在一块儿:“十篇头条。” “可以。” 得到肯定回答,肖寄泽当即眉飞色舞:“老千会的头头非常神秘,我目前也没查到任何消息,只知道除了总部外,他们还有十五个分部,分别位于东南九国,管事的也很神秘,几乎没露过面,但你见过他们中的几个。” “我见过他们?” “我一说他们的代号你就懂了。”肖寄泽贱兮兮的搓手:“一个代号一篇头条。” 齐翌斜他一眼:“可以。” “a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jqk小大鬼。a、老二、叄老板、肆哥、阿伍、陆娃、阿柒、捌总、玖爷、十号、老j、老q、老k、小鬼和大鬼,其中a是他们的头头,小大鬼是a的副手。” 齐翌一手撑着床坐起来:“冒牌货?之前就怀疑他们的代号跟扑克牌有关,果然如此,但我漏了王。” 记下这条信息之后,齐翌问:“关于老千会,你还查到了什么?” “暂时没查到太多信息,这个组织太过神秘了。”肖寄泽说: “不过能确定一点,他们虽然势力庞大分布广泛,但在贡榜肯定不如伙夫,强龙不压地头蛇嘛,何况伙夫也并不只局限贡榜,按我的经验判断,整个老千会的实力最多比伙夫强一两筹。” 齐翌仍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帮冒牌货在老千会也算是高层了,伙夫怎么敢杀害老k的?他们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吗?” “这方面我也不清楚,不过有些小道消息,据说jqk三兄弟已背叛了老千会,大概是去年底的事情吧,给老千会狠狠打了一耳光,受到老千会的追杀,现在不知所踪。当然,老k确认已经死了,不过他们没公开。” 原来如此,背叛了老千会,那就正常了,伙夫非但不会跟老千会撕破脸,说不定还能换到一个人情。 但伙夫跟老千会之间的关系肯定也不和谐,两者必然存在竞争,各种明争暗斗,四月份时伙夫还和背叛的老k有合作。 在脑海里整理下思路,齐翌忽然问:“关于北贡那边的风土人情,你了解多少?” 肖寄泽口没遮拦:“忽然问这个干嘛?你们想打过去啊?” 齐翌眼神变了。 打过去是必然的,黄月瞳团伙与贡榜的不法团伙有勾结,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秉持着除恶务尽的理念,王支队一定会强势的向上申请打过去,上级也肯定会抓住机会,狠狠地把北贡涤荡一遍。 更别说还牺牲了两位战友。 但…… 再怎么明显,行动并未尘埃落定前也一定要保密,肖寄泽不该说出口的。 看到齐翌的表情,肖寄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捂住自己的嘴,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两眼,然后拍拍胸口:“还好还好,病房里没别人。” 不等齐翌说话,他又赶紧岔开话题说:“北贡那边我也去过几次,确实有点了解,不过不深入,更具体的我回头问问,整理成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你。 不过就我了解到的那些东西,也可以说是惊心动魄,我到现在都不敢去,之前报社有一个出国采访任务都被我推掉了。” 齐翌将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说说。” “第一次去北贡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到了地方我对那里第一印象还蛮好的。 怎么说呢,就到处都是灯红酒绿的,各种夜市啦不夜城啦好不热闹,甚至每天晚上都有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一放一整晚,对喜欢玩的人来说会非常尽兴。 虽然经济上看起来确实落后了些,但烟火气很重,感觉很舒服,各种消费娱乐场所也能玩的很爽。” 齐翌点头,他能理解这种现象。北贡虽是黄赌毒骗为主的犯罪天堂,但除了骗,这些犯罪也需要有市场,夜市文化自然极其发达,对非受害人而言,第一眼看上去就是纸醉金迷的,热闹喧嚣。 肖寄泽接着说:“但……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夜市摊贩就不说了,那些灯红酒绿的发廊酒吧夜总会,里边的姑娘十有八九是被骗被逼的出来卖的,还不乏仙人跳,吃完被告吃原告,我差点……咳咳。” 示意齐翌这段删掉别记,他转移话题:“还有那些烟花,你知道一放一整晚的烟花是怎么回事吗? 那是庆祝,每当有人业绩超过五十万,他们就会放一束烟花;超过三百万就会开个篝火晚会,大肆庆祝。你想想,受害人家破人亡之际,他们在那庆祝狂欢,多魔幻多可怕? 这么说吧,那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唐僧师徒一行四人,上午经过北贡,下午就能到达西天,就是奥特曼去了那里都得坐轮椅。非法拘禁,剁手砍脚,无麻药嘎腰子,就问你怕不怕,气不气?” 齐翌抓笔的手都掐的发白。 记录了几笔,齐翌打断他说:“这些东西就不用说了。讲讲那边的风土人情,他们欢迎什么样的人?有什么风俗和禁忌?” “风俗禁忌我确实也不了解……至于风土人情嘛,只要看着像稍微有钱点的游客,他们一定热切欢迎,给你最好的服务,毕竟在他们眼里,外国游客就是一只只行走的肥羊。 不过如果是想在那里生活上一段时间,最好还是低调点。正当工作那边也是有的,但对外地人来说不好找,而且月收入折合下来只有五六百。 最好还是干点灰色地带的勾当,但记得去找当地四大集团之一报个备,按期交保护费。不过这也未必有用,去年那里还发生过几次冲突,有赌场为了抢地盘抢生意拿着ak在街头火拼。” 齐翌对四大集团也有一定了解,但知道的不多,听肖寄泽这么说,他立刻追问:“对这四大集团,你知道多少?”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们又称四大家族,或者严格来说应该是三加一,三大集团加一大家族,旗下产业几乎垄断了北贡的方方面面。 合法的包括矿产业、珠宝店、酒店ktv等等,但这些基本也都是为黄赌毒及高利贷一条龙等非法产业服务的,还有诈骗,他们那里不叫诈骗,叫现金网,他们想把诈骗包装成合法的行业。” “这帮人什么来头?” “据说都是申甲鹏曾经的麾下,申甲鹏逃亡后四家分道扬镳,形成了四大家族,然后分别成立集团,盘踞在北贡那一亩三分地上不断敲骨吸髓,日益壮大。 他们分别是以曹仁威为首的曹家百亨集团;陈白所为首的陈家胜利集团;包阿刘为首的包家来福集团;还有以郭习柳为首的郭家。其中郭家主营矿山和珠宝生意,但近年也在积极进军暴利的博彩业和电诈。 这四家的当家人年纪都不小了,目前基本已经隐退幕后,集团和家族由他们的子女代言,当然,掌舵还是他们亲自掌舵,他们这种人太过阴狠狡诈,自己子女也不会完全信任。” 记下信息后,齐翌追问:“他们和伙夫和老千会有没有什么联系?” “老千会不清楚,但跟伙夫肯定有关联,他可是那的无冕之王,甚至有人拍马屁说只要他登高一呼,贡榜王朝就有可能复辟,虽然说这话的人被他乱刀砍死了。” 翻翻手机,齐翌还是不满足:“这些信息网上都能查个七七八八,你手头有别的料没?” “没有啊,调查也需要时间的吧?” “你不是已经查了好几个月了?”齐翌讨价还价:“这点东西,不值二十五篇头条。” “这几个月主要都是在经营人脉……这样吧,回去我再帮你问问,整理一下。不过……你不是针对的伙夫吗?怎么忽然对四大集团这么感兴趣了?” “不是我对他们感兴趣,而是……”齐翌咔嚓一声苹果核咬成两截,吐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挥刀的暴徒,我一个都不放过!” 第2章 密室(4100) 晃眼过去四天,齐翌出院。 这期间肖寄泽看他看的很紧,动不动拿他的老妈子来威胁,迫于老母亲的淫威,他不得不安安心心的在医院躺了几天,多次越狱都宣告失败。 除了苏醒当晚去参加了陆航和沈文涛的追悼会之外,他一步都没离开过医院。 这案子闹得很大,还是“惊动”了母上,她打微信视频过来,看到齐翌在住院,宋瑞美果然炸了。 但好在肖寄泽帮他打掩护,最终以“玩蜘蛛不小心被蛰了”为由,再给她看过病例报告单,上确确实实的写着蜘蛛蛰咬中毒,才算搪塞过去,只是少不了被一顿数落,说他这么大人还没个谱,居然跑去玩蜘蛛…… 打了近一个小时的视频,打到齐翌手机滚烫,宋瑞美才算作罢,叮嘱他一定注意安全,才挂断电话。 出院这天,老池终于露脸了。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老池穿着一身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特地抽空过来办好手续,帮齐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塞进自己的车里。 上车,齐翌拉好安全带:“案子忙完了?” “没呢,不过已经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慢慢核对供词之类的。”老池说道:“上头想给我们开个庆功宴,被王支队驳回了,陆航和沈文涛尸骨未寒,我们的事情先放一放,只按照流程给我们报了立功。” 齐翌哦一声,又问:“被华胡英他们拐走的孩子呢?” “一部分已经解救出来了,还有一大部分,根据他们的供词,结合定位轨迹等手段找到了人,正在联络当地,开展团圆计划。” 说着说着,老池重重往靠背上一靠,闭着眼睛抹了一把脸。 “还有什么问题?” 老池发动车子往齐翌家开:“还有两小部分,人不是很多,比较头疼。 一小部分是被拐十多年的,时间上不长不短、不尴不尬,娃儿现在才十二三岁左右,对亲生父母已经几乎没印象了,对养父母关系亲密。” 空气里带着股沉沉的湿气,齐翌也半天说不出话。 老池看着车窗外面人来人往,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也很头疼吧?按法理,收买被拐妇女儿童的,也要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于情于理,他们无异于助长了拐卖妇女儿童的气焰,理应受罚,但这对孩子来说打击太大了。” 齐翌摇头:“没有虐待孩子的行为,不阻碍解救,可以对他们从轻处罚,判的并不会太重,甚至有可能缓刑,对孩子的打击其实并不算太大,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总归还是好的。” 老池:“理倒是这么个理,但是……唉,要我说明知是被拐妇女儿童而收买的,就该跟人贩子同罪论处,狠狠的罚,并广而告之,加强法律的震慑作用,再进一步完善收养领养的相关制度,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或许吧……还有一小部分是什么情况?时间过了太久,找不到了?” “嗯。”老池用力捏着方向盘,说:“很多孩子他们都不记得被拐去哪儿了,晓渝把能想到的所有技术手段都用了个遍,也收效甚微。我们做了合理的保守推算,认为至少还有四十个孩子找不到。” “四十个?”齐翌猛地坐直,安全带紧紧勒住他的肩膀:“你管四十个孩子叫一小部分?那可是四十多个家庭!” “我的错,是我措辞不当。” 他又转移话题:“对了,昨天邱仲云一家送锦旗来了,还问你在哪。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接触,就没说。” 齐翌回了一声哦。 回到家,老池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往沙发上一丢,强打起精神:“这几天在医院清汤寡水的,馋坏了吧?想吃点啥子我给你做?” “你今天很闲?” “说了嘛,剩下的就是些水磨工夫,有我没我差不多,王支队让我们好好休息。” “你们?”齐翌觉得不太对劲,收尾工作确实没什么难度,但这种水磨工夫最耗时间人手,不可能大规模的让人休息。 老池眉飞色舞:“不是,是我们,我们俩,你和我。” 齐翌:??? 老池:“他让我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有什么意见的话,过一阵子,等你的任命书下来了,他给我俩把年假申请掉,加上调休,可以休半个月,让我带你到处转转,去外地玩玩。” 齐翌跟个冰棍一样,直不楞登的杵着:“他想把我支开吗?还是说,石怀仁被调走意见很大,他想避免我跟石怀仁接触?” “你这小脑袋瓜子一天天想啥呢。”老池笑得不是很自然:“不要问那么多,听领导安排就好。” 齐翌懂了,但不是很确定,他继续试探:“什么时候?去那里玩?” “一两个月后?或者两三个月后?具体不是很清楚,不过得提前做好准备,可能会出国……你有因私护照吧?没有的话抓紧办个。” “没。” “那下午我带你去分局政治处报备一下,然后带你去办。” 齐翌了然,王支队果然在筹备打出去的事了。 “所以你想吃啥子?” “泡面吧,你的手艺我不太放心。” 老池:…… 他骂骂咧咧的走进厨房,这已经不是做饭不做饭的事了,今儿高低得给齐翌露两手。 一个小时后,齐翌闻到一股烧糊的味道,来到厨房。 “你是要把我家厨房烧了吗?” 他俩最后点了份外卖,黄焖鸡米饭。 吃完,老池擦着嘴:“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了,晚上再喊钟点工来打扫厨房吧?” “可。” 齐翌走进卧室:“我洗个澡,咱俩就出发。” “哟,办个护照还要沐浴更衣呐?” “不是要拍照吗?” …… 下午三点多,老池开车,领着齐翌出了分局。他看看时间:“还早,我带你到处溜溜,放松一下?当警察这么多年,尽加班干活了,都没好好玩过,这一阵难得有机会……” 齐翌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就止住了,微微侧目看向老池。 老池心里藏不住事,这一天下来,脸就像鲱鱼罐头,又臭又沉又闷。 “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长这么大都没放肆玩过,再不好好耍一下的话,将来可能要后悔。” 齐翌又懂了,大概是陆航和沈文涛的牺牲刺激到了老池。 而且…… 这次去北贡,确实生死难料。 可能是他们最后放松的时间了,齐翌呼吸拉得绵长,试图放松一直紧绷僵硬的肌肉:“确实好多年没好好玩过了,走吧,你选地方。” 老池精神一震:“半下午时间比较紧张……我们去玩密室逃脱怎么样。” “你不是怕鬼吗?” “密室的鬼都是人扮的。” “好啊。”齐翌认真道:“我们去吓npc。” 老池笑容猛地一僵,但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齐翌脸上。 …… 让齐翌开了会车,老池在边上用各种平台查了圈,最后选定了滨江路边上的一家特大型的密室逃脱,不为别的,就为这家超高的自由度和不限定开放式剧情,比较合齐翌的口味。 但到了地方,老池又后悔了:“要不我们换一家吧,这家看评论好多人都说真的闹鬼……” “闹鬼?那不是来对地方了吗。”齐翌走进大楼:“就这家,不换了。” 老池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暗骂自己手贱,本想查查攻略什么的,到时候在齐翌面前装装逼,结果这下把自己吓着了。 坐电梯来到门面,齐翌略略皱眉,也感觉到了点不对劲:“什么情况?店里怎么愁云惨淡的?” “评论里说老板和一个员工在打扫密室的时候失踪了,再没露过面,但有人游玩的时候在里边见到过浑身是血的老板,还听到过求救声。” “懂了。”齐翌恍然大悟:“剧本是吧?演的还挺像。” “哎?剧本?” “真出了失踪案,有人消失在密室里头,他们还能正常营业开下去?” “也是啊……” 走进门店里,很快有个男服务员迎了上来,嘴上挂着勉强的笑:“两位老师,来玩密室逃脱吗?麻烦这里坐一下,我给你们说一下玩法和注意事项,等上一批客人出来。你们两个人?” “嗯,两人。” “能接受拼场吗?我们的主题都是五到八人开场体验的,只有两个人的话……” 服务员很会察言观色,看出齐翌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排斥拼场,于是话锋一转:“包场也可以,就是贵一点,而且游戏体验可能会受影响。” 齐翌扭头看向老池:“问问过段时间要休年假的兄弟,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玩玩?” “中。” 老池在群里“登高一呼”,姜晓渝、小秦和罗尤勇三人很快响应,不过他们仨得等六点以后才能来,于是老池给服务员预约了七点半的场次。 六点多,五人会合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回到这家密室逃脱的门店里,交了钱等待。 很快到了时间,服务员带着他们入场,先带去储藏室存放手机钱包等随身物品:“几位玩过密室逃脱吗?” “没有,都是新人。” “呃……那有几个注意事项要跟你们说一下,进去以后请勿暴力破坏固定的各类设施,请勿攻击演员,如果身体不适或者无法继续玩下去了,可以到摄像机下面用力挥手,会有工作人员带你们出来。 我们是山江第一家大型自由向密室逃生,在场景内你们的一切行为都是自由的,可以依据寻找到的线索追寻真相,也可以无视线索在里边自由探索,最后的结局,由你们自己决定。 规则也很简单,如果你们的胸口、后心脑袋出现了荧光印记,就会被判定为死亡,工作人员会给予提醒,届时请站在原地不动,会有人带你们离开。全员淘汰或者时间截止,亦或者完成随机抽取的任务目标,则探索结束。” 说完注意事项和游戏规则,服务员贴心的问:“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众人摇头。 “你们可以选择探索难度,分为……” “最高难度。”姜晓渝抢白,笑嘻嘻的看着他们:“大家都没问题吧?” 除了老池面色苍白,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开玩笑,见多了命案现场,警察会怕密室? 服务员笑眯眯的从怀里取出一份协议:“玩最高难度的话得签免责协议,请各位老师确认自己没有高血压、心脏病等疾病,一旦游玩中出现意外,我们概不负责。” 接过免责协议分别签署好,服务员又给他们分发了对讲机和耳机,带他们抽取了任务书和身份卡,便请他们蒙上眼睛,带进密室。 齐翌胳膊被人搀扶着,走了不知多久,那人终于停下。 “到了吗?” 对方帮他摘掉眼罩,齐翌睁开眼,就见周围灰蒙蒙的一片,自己身处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看布置像是间审讯室,不远处摆着张小桌,墙角挂着手铐脚镣,地上还摆了一堆锈迹斑斑的带血刑具。 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带他进来的小伙子,对方带着面罩,打扮的像荷枪实弹的特种兵。 “把我们都给分开了吗?单线任务?有点意思,老池怕是要被吓尿了。”齐翌又想笑。 特种兵打扮的npc给他敬了个礼:“长官,我们已经到了任务地点,请您按计划行事,务必注意安全,完成任务!” “这是提醒我看任务书和角色卡吗?” 齐翌刚想到这,那npc就转过身:“您稍事休息,我出去侦查侦查。” 说完不等齐翌反应,他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齐翌摸出腰间的对讲机看了眼,操作一番:“信号被干扰了,不能收呼,耳机里也没有声音……” 又摸出身上的两张纸条,翻开其中一张,上边有两行字,第一行写着法医二字,下边是角色技能,可以从尸体身上发现重要线索,仅限三次。 “有意思,让我一个法医来扮演法医?”他又翻开另一张更厚些的纸条,最上面写着任务书三个字:“前往地牢救出被虏走的朱博士,或者将他灭口?” 阅读最新章节。 密室(4100)免费阅读。 第3章 浴室(4100) 灭口是什么鬼? 齐翌还没弄明白,就听到刚出去的特警npc在外面喊道:“什么人!我艹……啊!救命!啊!!” 就领盒饭了? 齐翌看向门口,明明是出去潜入侦查的,居然吼那么大声,就离谱。 他完全没有出门看情况的意思,缩回头,他继续观察审讯室,这里或许会留下线索…… 他轻松找到一明一暗两个摄像头:“奇怪,为什么要藏起一个监控?” 没想太多,他还是决定先按剧情走。 齐翌还真有发现,他在角落里藏着的刑具里找到张带血的纸条,上边胡乱的画了一些符号,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收起纸条,又仔仔细细把审讯室查完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他才走出门。 门外是道狭长的走廊,宽不过一米多,高有两米五左右,光线很昏暗,看不到尽头,让人觉得很压抑。 借着极其微弱的黄灯,齐翌看到右边墙角处有一大滩血迹,估计是刚刚的npc“留下”的,齐翌看到血职业病就发作了,他下意识地走上前。 “一点血腥味都没有,人造血浆吗?摸起来有点黏腻……咦?甜的?果蔬汁儿?” 嘬了口手指上的血迹,齐翌缓缓起身,避开血迹接着往下走。 说是让去地牢救人,但地牢在哪里也没说……要自己去找平面图? 走着走着,他过于灵敏的听觉隐约听到npc的声音:“前台前台,你们刚刚放进来的是什么变态啊,我居然看到他蘸了假血放嘴里舔……他是别家派来砸场子的吗?” 齐翌回头想说:“你才是变态,你全家都是变态。” 犹豫了下还是忍住了。 他回头看了一圈,在想声音从哪里传来的。暗道?借着黑暗的遮掩,机关藏得倒是挺隐秘。” 驻足片刻,齐翌再次摸着墙往前走。直觉告诉他如果在走廊上停太久,恐怕会引来不太好的东西,他虽然不怕,但第一个被淘汰有点丢脸。 走了七八步左右,他右手摸到墙壁上有条缝隙,齐翌停下来凑近了看:“有道门? 也对,这家密室占地再大,内部空间也是寸土寸金的,房间数量肯定很多……不过这道门刷成了墙壁的颜色,不想让人轻易发现?隐藏场景?还是员工穿行的暗道?” 齐翌试着推了把,发现推不开,又抠进门缝拉了两下,才把门拉开。 一股奇奇怪怪地刺鼻气味扑面而来,齐翌下意识屏住呼吸:“福尔马林?不对,味道要淡很多……是油漆?刚刷的?” 房间里没装电灯,齐翌只能借着走廊上的昏暗灯光勉强辨认里边的布置,只见里边刷了厚厚的红漆,摆了不少桌椅板凳,乱糟糟地将小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看起来像杂物间……但油漆还没干,明显是刚刷的。奇怪,杂物间为什么要刷油漆?里边藏着什么秘密? 事出反常必有妖,齐翌走进小房间,仔仔细细的查了一圈,发现这个小房间好像还没监控,至少以齐翌前阵子各种翻箱倒柜、和冒牌货斗智斗勇历练出来的找监控的本领,也没发现里边有摄像头。 他试着翻了下桌椅,结果才刚刚一动,就听到哐啷一声,有东西从这对杂物的缝隙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菜刀?”齐翌愣了一下,捡起这把菜刀,结果这是把真家伙,而且还开了刃,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齐翌脸色微变:“开刃的带血菜刀?刀身上的血迹干涸发黑,腥味也和血液没有区别,这是真血?” 砰!砰!砰!咚咚……! 正在这时,走廊上开始传出稀奇古怪的动静,不知道是单纯的因为他停留了太久,还是因为他找到了这把菜刀。 有npc过来了。 听着动静,齐翌心念电转:“菜刀应该只是道具,血也可能是动物血……但用真刀当道具,太危险了,先继续游戏,出去了再跟他们说。” 齐翌退出房间,也不关门,继续摸着墙朝前走。 身后砰砰砰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回头看了两眼,什么都没看到,好像有个看不见的影子跟在他后边。 “有点意思,这是什么机关?”齐翌饶有兴趣的打量片刻,继续往前。 又往前走了几步,齐翌被一副挂画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幅非常抽象的画,由各种奇怪的几何图案组成,但齐翌隐隐觉得这些图案有点眼熟。 他从口袋里摸出刚刚从审讯室里找到的纸条,发现纸条上的图案和挂画一模一样,就连分布位置都大同小异。 “这画……”身后的稀奇古怪的响动越来越近,齐翌不想被淘汰,当机立断直接伸手抓住挂画,用力一拉。 居然没取下来,挂画拉了两三厘米后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但他这个动作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他耳边忽然传来咔哧咔哧的声音,挂画下边的墙壁忽然陷下去一块,平移滑开,露出一个边长大概半米的方形大洞。 齐翌没有犹豫,直接钻进洞里,墙壁迅速闭合,洞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退路断了?”齐翌又推又抠,都无法打开身后那面墙,只好又艰难的调转方向,继续往前爬。 好在通道不长,爬了四五米便豁然开朗,他从通道里爬出,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监控室,小房间里空无一人,房间四处挂满了屏幕,每块屏幕都等分成25块小屏。 房间里没有安装电灯,但屏幕已把房间打的透亮。 齐翌还在上边看到了老池,他们各自在小房间里探索,表情上看起来都还满轻松,除了老池,他跟做小偷似的蹑手蹑脚的在房间里找线索,嘴唇都在哆嗦,看上去被吓的够呛。 可惜没有手机,不然齐翌高低得拍几分钟视频。 不过…… “没有操作台,只有屏幕,只能被动的看监控。而且角落还有摄像头,这个房间有问题,应该藏着什么秘密,而且我怎么出去?” 正想到这儿,四面墙上挂着的大屏忽然暗下来,一百个分屏中间出现条硕大的鲜红色横幅闪烁,上边写着intrusionalert,也就是入侵警报。 与此同时,藏在角落里的喇叭也发出声音:“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发现入侵者,重复,发现入侵者!全员出动,立即予以清除!” 广播重复了三遍,齐翌听着有点出戏。 “触发了下一阶段剧情吗?谁干的?我?” 齐翌迅速扫一眼屏幕,快速记下大致的地形和老池他们四人的分布位置。 还是先想办法跟他们汇合……可要怎么出去? 房间里一定有别的机关,齐翌东翻翻西找找,最后在西边的屏幕后发现了一个红色的按钮,他按下去。 “嗯?”脚底下传来机簧转动的声音,他下意识的低头,地面忽然裂开。 骤然袭来的失重感让他心里一揪,下意识的吐出声卧槽,整个人便陷入了一大团泡沫里。 手忙脚乱地挣扎片刻,他勉强稳住平衡,刚站起身,就看到裂开的天花板又缓缓升上去,闭合起来。 “我说里面空间怎么这么低,原来是做成了跃层。” 借着昏暗的灯光,齐翌打量周围环境,这就是个寻常的狭窄低矮的房间,高两米五六左右,四周涂满未干的红漆,散发着阵阵刺鼻气味。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海绵泡沫,估计是用于防摔,避免客人掉下来摔出个好歹来。 不过…… 他摸出别在腰间的菜刀,暗道一声好险,要不是运气好,他搞不好得被这把刀砍死。 出去了一定要和这帮家伙讲讲道理! “这里会不会就是任务书上说的‘地牢’?”刚想到这儿,齐翌眼角余光忽然抓住了一处角落:“等等,泡沫里好像藏着东西……” 他像淌水一样挤开周围的泡沫块,朝西南角挤过去,两手伸进去掏了两把,便抓到个柔软但冰冷的东西,他用力将往外一拉。 泡沫块被顶起一个圆弧,随后迅速朝四周散开,露出齐翌抓着的…… 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齐翌也吓了一跳,好在他很快辨认出来,这是密室的演员,胸膛还在起伏,还有呼吸,只是身上涂满了人造血,应该是在扮演尸体。 “话说,法医身份技能可以在尸体上获得线索是吧?”齐翌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卡,但他没急着用技能,决定先直接“侦查”一番看看。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面对化妆手段扮演的尸体,用法医那一套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摸出一个巴掌大三四厘米高的小匣子。 脑子里还在琢磨,他的手已习惯性地摸上“尸体”的眼皮,翻开看看眼珠子,又抓住衣领用力扒开。 演员小哥哥忽然睁开眼,惊恐的看着齐翌,同时用力扯住自己的衣服捂紧,两条腿快速蹬地,眨眼就往后退了一米多,钻进泡沫块堆里把自己藏了起来。 齐翌尴尬之余又有些无语,只好盯着手里的匣子研究起来,很快发现匣子顶部有个凹槽,像是按指纹的,他试着按了下去。 顿时,小匣子侧身亮起了数字3,在一阵闪烁后化作2,接着咔哒一声,匣子打开,露出张叠起的羊皮纸。 “这什么原理?他什么时候采集的我的指纹?”身为刑警就是容易想多,但齐翌也没太过深思,很快抓起羊皮纸展开。 “平面图?果然是上下两层……我现在在下层的西南角,而地牢在最东侧那一间。”齐翌了然,收好羊皮纸准备离开。 但这时,缩进泡沫堆里的尸体忽然睁开眼,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尸……尸变? “尸体”像丧尸一样,身体扭得很不自然的朝齐翌走过来,带着浓浓的怨气。 齐翌饶有兴趣的看了几秒,这是技术活,得点个赞。 在“尸体”追上前,齐翌转身走出了房间。独留“尸体”风中凌乱,这tm是什么变态?他转眼看到地上的刀,抽搐的身体一顿。 千里送装备,礼轻情意重,不能吓到人让他很不爽,“尸体”捡起刀就追了上去。 齐翌走着走着他就了不对劲:“嗯?我刀呢?” 回头去看,“尸体”已经追上来,手里挥舞着一抹带有血色的寒光,仔细看不就是他之前找到的菜刀? “我去!” 齐翌回头,被吓了一跳。 刃处反射的寒芒,齐翌没由来的一阵心虚:“他应该知道自己抓的是把真刀吧?” 齐翌潜意识觉得这个“尸体”没按剧本走,怕他追上来真砍自己两刀,那他这死得有点冤,他加快脚步,很快找到个房间,忙钻进去,用力关门。 几乎就在他刚把门关上的瞬间,外边传来了猛烈的撞门声,砰砰的,齐翌好悬没撑住。 外边动静半天才消失,齐翌轻呼口气,也松开手,不再用力抵着门,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 房间挺大,目测有十五六个平房,还带独立卫浴。房间最南面有扇窗,但窗户应该贴了膜,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外边景象。 里边东西不是很多,桌椅床柜各一,床单和被套都是墨绿色的,被子还叠成了豆腐块,上边放着顶大檐帽,边上摆了条武装带。 看起来像是军官宿舍,这里会不会藏着线索? 他走向书桌,拉开抽屉,在里边找到本日记。 没急着翻阅,他把日记揣着,又仔细检查了衣柜和床铺、床底,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灯光要比外边昏暗很多,温度也要更低些,还湿漉漉的,挂在墙上的花洒还在间歇性往下滴水,墙壁上挂满水珠,镜子上也雾蒙蒙一片,白的很均匀,就好像刚刚有人在里边洗过澡。 “卫生间不对劲……如果是洗冷水澡,镜子上不会蒙水雾;如果是洗热水澡,里边温度应该比外头更高些。”齐翌走向镜子:“违反逻辑,一定有鬼,秘密就藏在镜子里?” 正在这时,卫生间里光线忽然暗了几分,门忽然砰的一声关上了,齐翌被吓一跳,连忙跑到门口用力拉了两下,结果发现门被卡死,根本打不开。 回过头,他看见镜面的水雾泛着层暗淡毫光。他回到洗漱台前,伸手轻轻触向镜面:“怎么觉得有种莫名的既视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一幕?” 正这时,镜子下方忽然浮现出了一行红色小字…… 第4章 bloodymary? 血腥玛丽?什么意思?他要在这间小浴室里玩血腥玛丽游戏才能出去? 关于血腥玛丽这个着名的招灵游戏,他也有所耳闻——几个月前调查金乌诡案的时候和老池查阅过大量的资料,就差去现场玩了。 因此,诸如笔仙、吃粮、四角游戏、浴缸游戏、血腥玛丽、你背后有你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电梯等中外闻名的招灵游戏,他都很清楚玩法。 血腥玛丽算是相对比较简单的,只需要一个人走进浴室,锁上浴室门并关掉所有灯,面向镜子,在自己和镜子之间或镜子两边点上蜡烛,之后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慢慢喃念三声bloodymary即可。 谣传如果成功招来了血腥玛丽,可以问她几个问题,但作为代价,她会收下召唤者的眼睛,或者其他的恶毒诅咒,包括收割走生命。 “试着玩一下吧。这游戏需要蜡烛,浴室里应该有。” 齐翌弯腰打开洗漱台下的柜子门,发现里面果然有个小黑盒子,盒子被麻绳紧紧绑住,齐翌费了点功夫才把绳子解开。 盒子里放着两根蜡烛,一个打火机,旁边还有一张字条。 齐翌展开纸条,上边写着行血字:工作人员警告,千万不要在这个房间里玩血腥玛丽!千万不要! 猛一看到这行字,还真觉得有点渗人,但齐翌转念一想:“不对啊,真不让人玩这游戏,把蜡烛收走不就好了?故弄玄虚,用心理暗示加深恐惧感?” 他按下开光将已非常昏暗的浴室灯关闭,点燃蜡烛,滴了点蜡油在洗漱台上将烛尾粘好,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轻声念: “bloodymary……” 话刚出口,他忽觉一股阴冷的寒气袭来,不由自主的打个哆嗦,差点本能的睁开眼睛。 “机关启动了?镜子有问题?不,不对……感觉凉气好像是从下面升起来的。”心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齐翌继续念:“bloodymary……” 砰的一声轻响,蜡烛好像灭了,齐翌眼皮上的微光消散,置身于纯粹的黑暗之中。 黑暗里,听觉好像变得异常敏锐,耳边能清晰的听到水滴声,好像还有人按下了冲水键,马桶在快速走水。 更要命的是,隔着道门,他隐约听见外边房间响起了一阵咚咚的敲窗声,时轻时重,时有时无的,没任何规律。 “敲……敲窗?”记忆中已稍显模糊的声音再次出现,终于勾起了齐翌的迷茫和恐惧,他不由自主的去想自己刚刚看到的那行字:“难道这个房间真的闹鬼?不要在这里玩血腥玛丽不是玩笑?” 呼吸紊乱了一瞬,但他很快恢复冷静:“不要自己吓自己,都是套路。既然是诏令游戏,商家肯定要搞点事情,好吓唬人。” 想到这,他强定心神再次开口:“bloodymary!” 话音一落,齐翌忽然闻到一股强烈的血腥气,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脸上痒痒的,好像有细密的毛发在他鼻唇之间摩挲。 “血腥……是真血,不是道具……” 已经默念完三遍,齐翌睁眼,鼻唇间酥酥痒痒的感觉登时消失,入眼黑蒙蒙的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齐翌举起打火机,做好了看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心理准备。 但…… 啪嗒一声,火机上跳动起一团火光,照亮齐翌周围方寸,却什么异常都没有。 不,并非没有异常,镜子四周渗出了黏腻腻的黑血,bloodymary字样也浮上了层血色,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他把蜡烛重新点燃,盯着镜子渗出的血看了半晌,伸手捻起一丝丝,凑到鼻子前闻了下:“很浓重的锈腥味,比人血还要重许多……” 他扭头四顾,门依旧被锁闭,无法打开,便又试了下灯,发现灯也坏了,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浴室里唯二的光源,只有镜子两边的蜡烛。 “什么情况?我这是召唤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齐翌有些迷茫,又看向白茫茫的镜子。 “嗯?等等……”他瞪大眼,看见镜子里除了他的模糊倒影外,左后方好像还站着个人,看轮廓,是个中世纪打扮的女子。 “这……这到底是血腥玛丽,还是你身后有你?”咽口唾沫,齐翌不敢回头,盯着镜子一角:“你好?你就是血腥玛丽?” 镜子上缓缓浮现一行血字:是,你还有两个问题。 想了想,齐翌开口问:“除了安德鲁·怀尔斯的证法之外,你还有别的方法能证明费马大定理吗?” 血腥玛丽:??? 女鬼好像被问懵了,半晌之后恼羞成怒,往前凑近了些。 齐翌抬手稳住女鬼:“好吧好吧,我换个问题。” 她的身影停住了,好像可以给齐翌一个机会。 “漂亮国阿波罗登月是不是真的?” 血腥玛丽:…… 空气好像更冷了。 齐翌又问:“烧纸钱你们真的能收到吗?地下通货膨胀是不是很严重?多少钱能买一根油条?你们洗不洗澡?不洗的话身上不会脏吗?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厕所?厕所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你们?” 砰! 一声怪响后,镜子里的人影瞬间消散,跟着有东西从镜子后的缝隙里掉了下来,同时浴室灯忽然打开,锁闭的门也松开了条缝隙。 “这是……鬼自杀了?”齐翌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抓起窗台上的东西。 那是个筷子粗细圆筒,一边有盖,齐翌打开盖,抖两抖,甩出张卷成细卷的小纸条,展开,上边写着隐身符,可躲避鬼怪追踪,有效时限三分钟。 “就这?不是线索,而是道具?”齐翌有点儿失望,他觉得这类道具都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会不会被鬼怪抓住,纯粹取决于他想不想抓,隐身符只是图一乐。 不甘心的在浴室里又搜寻了圈,没得到想要的收获,齐翌盯着镜子看了起来。 镜子后面,肯定有机关,说不定扮演女鬼的员工还躲在里面…… 算了,给人一点点尊重吧,齐翌走回宿舍,走到窗户边上。刚刚隐约听到的敲窗声,他很在意。 曾经,他被这敲窗声折磨了很久,但金乌诡案告破之后,就很少碰到这种事了。 盯着窗户的黑膜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齐翌又走到书桌边,用刚刚得到的圆筒轻轻叩击着桌面,同时闭眼倾听,敲窗声却再没响起。 “是巧合吗?或许,等游戏结束可以找工作人员问问原理。不只敲窗声,水滴声、血腥味等等,都可以好好问问,或许能得到些灵感……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这些密室才是装神弄鬼的行家,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情可以多来玩玩。” 正想着,铁架床那边忽然发出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齐翌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就见一道浑身漆黑的影子,正从床底下缓缓地往外爬。 黑影很快爬出床底,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借着暗光,齐翌勉强看出他穿着一身军装,只不过早已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这是军官化成的厉鬼?” 正这时,军装厉鬼忽然张开诡异的血盆大口,无声嘶吼,猛地朝齐翌扑来,齐翌被吓了一跳,忙后退两步,接着转身夺门而跑。 “我去,那嘴是怎么回事?看着不像特效化妆啊,道具吗?呃……刚刚那丧尸还没跑远?” 才刚出门,齐翌就发现之前追他进这间屋的丧尸居然没走远,就在附近游荡,听到动静后转头看来,顿时红了眼,嗷嗷怪叫地朝他追来,手里菜刀疯狂挥舞。 这阵仗有点夸张,齐翌还真有些发憷,忙一路狂奔向深处。 才跑两三步,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夸张的哇哇怪叫,声音有些失真,但仍很熟悉,是烙进了骨子里的音色。 “老池?”齐翌眼前一亮,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边跑边喊:“老池!我在这边!” “老齐?”那头,老池离得似乎并不太远,很快惊喜的回应:“快,救救我,快救我啊!这里……这间密室好像真的闹鬼啊!” “你在哪里?” “这里!这里!” “我来了!” 齐翌摸着墙一路疾驰,很快跑到长廊尽头,拐了个弯儿,看到拐角那头的老池。 老池看到了救星,张开手朝齐翌狂奔而来,齐翌也加快速度向老池跑去。 就在两人“双向奔赴”之时,老池忽然瞪大眼睛,猛地停下脚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齐翌身后,军官鬼影和特种兵丧尸仍然在穷追不舍。 两个人终于完成伟大会师,齐翌一边跑一边回头跟两只鬼打了个招呼:“介绍一下,我刚交的两个朋友。” 老池露出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扭头就跑。他感觉比起齐翌身后的两头厉鬼,还是之前追逐自己的鬼娃娃可爱一点。 “等等我老池!”齐翌忙追上去,老池拉着他继续跑。 又跑了一路,眼前出现个房门,老池立刻冲进门内,等齐翌进来后砰地关上门,后背死死的抵在门上。 只过了两三秒,外边就传出砰砰砰的撞门声,但有老池顶着,门纹丝不动,他们撞了几下后只能作罢。 “得救了……”老池长松口气,瞪着齐翌:“好家伙,我俩这么多年兄弟,你净坑我!” “没有啊,我听到你声音就赶紧救你来了。”齐翌眼带笑意:“你刚刚被什么东西追呢?” “好像……也没东西追我?” “嗯?那你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刚刚在一个小房间里探索,也不知道是不是碰了什么禁忌,坛子里忽然跳出一个穿红衣的小鬼,就我膝盖高,呼啦一下就朝我扑来……” 老池心有余悸,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两眼,才继续说:“那红衣鬼娃娃从我身上穿过去了,那一瞬间我就感觉特别冷……老齐,那绝对不是演员,这密室怕真的闹鬼,要不我们还是放弃吧?” “闹锤子鬼,就是全息投影。”齐翌很冷静。 老池连连摆手:“不是啊,鬼扑到我身上的时候真的特别冷,那种感觉做不了假……” “朝你喷点低温水雾不就好了,你没看过4d电影吗?” 老池:…… 两三秒后,他怂巴巴地问:“真不是闹鬼?” “肯定不是。”齐翌笃定摇头:“来都来了,就放轻松好好玩。嗯,这房间你探索过没?” “没有,刚刚就顾着跑了。” “那我们搜寻一下。”说着齐翌站起身,打量室内环境。 这个房间比刚刚的军官宿舍明显要小很多,只有七八平米的样子,房间里密闭无窗,除了居中处的一张八仙方桌及四周的板凳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不知要用来干嘛的。 而且这房间里的灯很暗,还时不时闪烁。 走到八仙桌旁,桌子上就摆着一张大大的白纸,还有一只笔。 “这是……笔仙吗?”齐翌若有所思:“这个房间里的线索要通过笔仙游戏获得?” 老池咽了口唾沫:“在鬼屋里玩笔仙,太邪门了吧?万一真的招来了脏东西怎么破?” “不会的,我刚刚还玩了血腥玛丽,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好像有点自闭,不太好交流。” 老池:……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你玩游戏系列? “放心,这密室要是真闹鬼,早就出事并被查封了,肯定不会有问题的。”齐翌安慰他两句,让他赶紧过来。 老池全身都写满了抗拒,往门口走:“我还是觉得邪门……不如先看看那两只鬼走了没吧。” 齐翌提醒:“以我的经验,不玩完游戏的话我们走不了。” 老池不信齐翌的鬼话,走到门口试着开门,但拉了两把还真没拉开,门被不知名的东西卡住了。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暴力踹门,想想等会儿要赔钱,还是放弃了,回到八仙桌旁坐齐翌对面,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玩他妈的!来吧!” 齐翌伸手,和老池十指交叠握住笔,悬停在白纸的中间,接着开始轻声呼唤:“笔仙笔仙,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话音刚落,笔尖便微微一颤,画出一个不规则的小圆。 老池脸色骤变:“来了,笔仙真的来了!怎么办?随便问两个问题然后请走她吗?” “不用,据我所知,笔仙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是绝对安全的,所以我有一个办法。” “嗯?” “笔仙笔仙,π的平方等于多少?请写出具体数值。” 颤抖着的笔骤然一僵。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4章免费阅读。 第5章 深入(4200) 僵住的不只有笔仙,还有老池的脸。 他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惊恐,齐翌这么调戏笔仙,会被弄死的吧? 短暂的僵住了几秒,笔仙又开始颤抖起来,吓的老池脸都皱了,以为笔仙恼羞成怒要痛下杀手,一个劲的瞪着齐翌,嘴张着,却说不出话,无声的呐喊:怎么办?快想办法啊! 齐翌很淡定,盯着手里的笔,说:“我没坏规矩,你也得按规矩办事,否则别怪我砸你场子。” 笔仙的震颤又停了下。 老池已经绝望,居然威胁笔仙,作死作的这么极端真的好吗? 但他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四五秒,笔仙就妥协……或者说摆烂了。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他们抓着的圆珠笔的金属笔管上忽然裂开几条缝隙,哗啦啦掉了一地的渣,只留下一张原先藏在笔身里的,卷成细卷样的羊皮纸。 “‘自杀’了?没意思。”齐翌松开和老池紧扣的手指,展开手中的羊皮卷。 老池仍惊愕交加的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的三观好像已经碎了。 喊了他两声没反应,齐翌没管他,低头看手里的羊皮纸卷,纸卷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已经泛黄,上面有大量褶皱,边缘处还有破损,像是被蹂躏过无数次。 齐翌被纸上的内容吸引:“灵魂转化实验日志?……1901年,邓肯·麦克道高医生通过精密实验,发现人在死亡瞬间重量会减轻21.26克,不但证明了灵魂存在,而且还证明了灵魂有重量……” 看到这齐翌就忍不住嗤笑:“扯淡,人死后胸肌不再支撑胸腔,肺部的空气会被瞬间排出,加上血液蕴含的气体也会在极短时间内被释放出去,体重有一定程度骤减是必然的。” 对面,终于回过神的老池眨眨眼:“居然是这样吗?我一直以为……” 齐翌头也不抬:“缓过来了?” 老池揉着脸,看碎成满桌子碎渣的笔:“所以,笔仙被你问死了?” “只是道具,”齐翌指着桌子上的笔:“这些零件都是金属的,可以通过电磁拼合成整体,只要磁力一消散,我们抓着笔的手一用力,就碎了。” 说着,他伸手在桌面上翻找片刻,找到了三枚纽扣电池,还有个方形的小零件:“就是这玩意。” 他又拿起几枚碎片拼接了一下,展示给老池看:“严丝合缝。” 老池这才相信,所谓的笔仙真的只是套路…… 齐翌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又是强烈的既视感……我经历过类似的事件?还是说,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中,有和笔仙的原理一致的?” 齐翌脑海中幻灯片一样过着之前闹鬼的一幕幕,他毕竟刚出院,精力还没恢复,没多久就觉得头隐隐作痛,只能暂时先放放,继续看羊皮纸。 虽然上面的东西是纯粹的伪科学,但既然是玩游戏,还得跟着规则走。 纸上的内容,是一大堆听着似是而非的枯燥理论,但在最后,笔者很兴奋的说他找到了转化灵魂的方法,并写下了一长串齐翌都看不懂的公式。 老池凑到他旁边,也看完了整张羊皮纸的内容,问:“所以……这个密室的主题,就是科学怪人找到了转化鬼魂的办法?” “大概吧,”齐翌说着,翻开了他之前拿到的笔记本,快速浏览一遍后说:“果然,实验遭到了变故,整个基地的人都被转换成了鬼……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科学怪人可能就是我们主线任务要营救或者灭口的朱博士。” “蛤?”老池懵了一下:“我们的主线任务不是找到实验室的存储硬盘,将它带走或者毁掉吗?” “我俩的任务不一样?”齐翌来了兴趣:“你的身份是什么?” “狙击手,技能是一击必杀和隐身,每个技能能使用三次。” 齐翌有点羡慕:“这技能挺实用。你用过了吗?” “隐身用了一次。” 齐翌拿出自己得到的隐身卡递给老池:“补上你用掉的那次隐身技能,接下来听我指挥,再遇到穷追不舍的鬼,我们就把他们干掉。” “啊这,狙杀对鬼也有效的吗?” “你身份卡上说了对鬼无效?” “没有。” “那就有效。”齐翌笃定的说:“敢无效的话我玩死他们。” 又在小房间里搜寻片刻,没得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齐翌打算走了:“走吧,一边继续往下走,一边和其他人汇合。” “好。”老池紧紧跟在齐翌身后。 拉开门,齐翌看着光秃秃的门板若有所思。这门有点奇怪,虽然有把手,但并没有锁舌…… “你刚刚拉门没拉开?” “对啊。” 老池的力气有多大他心里都没谱,能让他一拉拉不开,说明这门确实锁的很紧,怎么做到的? 他脑海里闪过两个画面,窃尸案中,他和老池前往汪藏锋家侦查,有间卧室门怎么也打不开。 老池家的次卧门,他家主卧的衣柜门也曾出现过卡死打不开的情况…… 会是同样的原理吗? 齐翌兴奋的摸着门框,眼神熠熠:“这次来对了,困扰我很久的小谜团,或许有大半都能从这家密室里找到答案。” 不过密室里的机关大多都是精心布置的,需要环境支持,诡影和冒牌货能用这种手段对付他,说明他们早已做了极长时间的布置和准备。 “老k和伙夫在去年底就有勾结,到四月初行动,几个月时间,够他们准备吗?” 正想到这儿,老池忽然指着狭长通道深处:“老齐!快看那边!你看是不是起雾了?” 齐翌一愣转过头,走廊起了层淡淡的雾气,已经看不到尽头,好像还在缓缓扩散。 “这……”齐翌仿佛一步踏过了时空天堑,回到了尸体遭窃的那晚,置身于解剖室外的昏暗过道里,除了模糊朦胧,空间也在微不可查的扭曲着。 他更兴奋了:“走,去下一个房间!” “不……不好吧?我总感觉雾气里会有很危险的东西。”老池连连吞咽唾沫:“我们还是退回去算了。” “最好别,否则他们会有别的方法,逼你深入浓雾当中继续探索的。”齐翌说:“我估计是因为我们洞悉了任务的本质,所以游戏进入第二阶段了。 毕竟是最高难度,密室接下来会越来越恐怖,你小心一点。” 老池脸色白了几分:“惊吓点还会更加密集?” “对啊。”齐翌指着渐渐浓厚起来的雾气说道:“猝不及防的刺激是最常用的惊吓手段,而雾气也是很好的遮蔽物,里边很可能会忽然冲出来只鬼,吓我们一跳。” 话音刚落,眼前的雾气便一阵翻涌,渐渐凝聚出一道人形,快速朝着齐翌跑来。 “你看,我没说错吧,雾里肯定有鬼。” 浑身缠满绷带的厉鬼:…… 大哥你这让我很为难啊。 齐翌:“兄弟,打听一下,地牢怎么走?我这位朋友是特种兵,你不说的话我就让他用隐身技能加一击必杀干掉你。” 绷带鬼:我堂堂厉鬼居然被玩家威胁了? 恶狠狠地瞪了齐翌一眼,绷带鬼后退两步,又藏身进了雾气中,消失不见了。 “居然逃了,没节操……嗯?这雾……”齐翌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周围的雾气已经浓厚了很多,昏暗的光线也被雾气打散晕开,走廊更加晦暗朦胧,能见度目测已只有两三米。 “这么重的大雾,相当于剥夺了视觉……”齐翌伸出手,对着浓雾抓了两把,他能看到浓雾很“跟手”,就像有形无质的棉絮被他抓成丝丝缕缕的。 他说:“跟手,说明它在空气中的浓度不均,而且颗粒相对大,不是自然雾气。没有明显的气味,温度没有明显下降,但有湿润感,干冰造雾吗?还是别的什么原理?” “别想这些了,”老池扯着齐翌的衣角:“我们赶紧走吧,浓雾里也太危险……嗯?那边是不是站着个人?” 齐翌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果然隐隐约约看见个人形轮廓贴墙站着,一动不动,离他们大概只有四五步的距离。 老池汗毛都竖起来了:“刚刚那里没有人的,我很确定!” 齐翌说:“上去看看?” “我不去……我们往回走吧?身后应该也有好些房间没有探索。” “你不是有隐身符吗?怂什么?真有危险大不了你就隐身。” 老池无言以对。 两人慢慢的往前走,但只走了三步,齐翌就停下了:“不对劲……刚刚那人影离我们只有四五步远吧?” 老池头皮发麻:“是啊,但他现在离我们还是有四五步远……我明明没看到他移动,甚至他动都没有动一下。” 缓缓皱起眉头,齐翌盯着人形轮廓,又往前走了两步。 果然,人影没有任何动作,但与他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改变,还是隔着四五步远。 老池又怂了:“这明显不是演员,我们真的撞鬼了?” 齐翌没有回答,他微微弯腰,猛地往前冲。 那人影好像愣了一下,等齐翌快冲到近前了,才忽然消散,同时他五步之外又出现了一道影子,仿佛闪现一般。 影子在齐翌眼中还很清晰,但在老池眼里就模糊了许多,只知道它忽然闪现到了更远处,但细节已看不清了,只有一团模糊的黑影。 这诡异的一幕,差点吓破了老池的小胆胆,他紧紧贴着墙,看着已经隐隐有些模糊的齐翌,轻声喊:“老齐,你赶紧回来,不对劲,太诡异了,这里怕是真的闹鬼。” 齐翌还是没出声,他缓缓退回来,那影子犹如附骨之疽,也跟着他缓缓移动,始终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齐翌又往前冲了几步,影子又是一愣,但这次反应比之前快很多,瞬间闪现到五米外,但齐翌对它不感兴趣了,他回到老池旁边。 “这届鬼不太行啊,反应这么慢。”齐翌指着鬼影说:“全息投影而已,雾气是完美的投影载体,这玩意只能吓人,威胁还没演员大。” 鬼影好像凌乱了,也可能是工作人员意识到这点小把戏吓不到齐翌,缓缓散开。 老池偏头看齐翌,这就是高玩吗?但印象里齐翌也没玩过鬼屋啊。 齐翌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觉得这次密室之旅不虚此行,收获良多。 摸着墙继续往前走,两人很快接近尽头,能看到眼前的墙壁上,隐隐有几点晕开的微光刺破了浓雾。 老池渐渐也没那么害怕了,跟齐翌并肩而行,看清了掩藏在浓雾中的东西。 一扇门,电梯门,光是电梯的楼层指示灯和按键灯,地上散落着几张报纸。 “电梯?”老池纳闷:“这里怎么会有电梯?干什么的?也是道具吗?” “不清楚,可能是连通上下两层密室的……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家密室其实是做成了两层,跃层结构。” “啊?” 他没多和老池解释,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报纸。 老池凑过来看,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天灵盖凉飕飕的:山江市知名密室突发大火,滚滚浓烟覆盖整栋大楼,三十余名工作人员及游客无一生还。 “这……这不就是这家密室?”老池牙床都在颤抖:“上个月的事?怎么可能,我们,我们……” 齐翌默默翻开下一张报纸:寻人启事——山江市民曹某某于今年6月12日失联,望知情人提供线索。 看了眼报纸边上的照片,齐翌隐约觉得有点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好像在密室的荣誉墙上见到过这个人,有他领奖的照片,以及和某某网红、某某明星合影的照片,好像是这家密室的老板。 又翻到下一张:一行七人搭乘电梯火场逃生,竟被活活烤成焦炭!消防提醒,发生地震、火情等灾害,千万别坐电梯! 正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叮”的一声,齐翌抬头,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老池吓得脸都白了,声音颤抖:“你刚刚按电梯了?” “没有。”齐翌看着空空如也的电梯厢:“看来我们没得选了,下一个场景就是电梯。没猜错的话,它应该是‘通往异世界的电梯’。” 老池脚都软了,抱着墙想要往后退:“不行,这电梯有问题,打死我都不进去!”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沉闷而缓慢的脚步声,哒,哒,哒,每一下都像踩在老池的心坎上……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逝者敲门更新,第5章 深入(4200)免费阅读。 第6章 游戏结束(又名:gg)(4100) 老池用力扭动僵硬的脖子,一卡一卡的回过头,就看到身后浓雾翻滚,深处有一大团难以名状的阴影在寸寸逼近。 面对未知的巨大恐惧令他呼吸窘迫,大脑空白了瞬间,立刻嗷嗷叫着拉住齐翌冲进了电梯里,然后疯狂的按关门键。 黑影渐渐逼近,轮廓也更明显了,一只八手两足的怪物倒悬在天花板上,缓缓地朝电梯方向爬。 “快点,快点!”老池的手指在电梯按键上按出残影,却根本难以影响到关门的速度。 门才关一半,八手怪物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匍匐在地,闪电般的冲向电梯,六只眼睛的脑袋钻进电梯门,血盆大口咬向老池的脖子。 “我艹!”老池本能的抬腿一蹬…… 就听砰的巨响,那怪物就像挨了发战列舰主炮似的,歘一声倒飞而回,落在地上还打了两个滚。 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齐翌透过缝隙,看到怪物的其中两只手用力拧下六眼脑袋,露出张还算眉清目秀的脸,抱着肚子,鸭子坐在地上,嘴巴张成了“o”形,卷着舌头…… 齐翌隐约听到了一声“yue”,他戳了戳老池:“你摊上事了。” “啊?” “刚刚那是演员,你一脚怕是把人踢出好歹来了。” 老池:??? “啥子?演员?怎么可能,那玩意儿……” “穿着皮套。不过我看着皮套应该相当厚,里面还可能充了气,他估计没有大碍,否则你那一脚下去人可能得晕。” 老池深吸一口气,摸着后脑勺,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一个怕鬼的人,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要拉着齐翌来玩鬼屋。 齐翌接着说:“出去问问他的情况吧……你可能真不适合玩鬼屋,破坏力太恐怖了。” “现在怎么办?还接着玩吗?” “玩吧,不过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工作人员想找回场子,接下来会疯狂的吓我们。” 老池脸色白了两分:“还有一种可能呢?” “他们不敢再找我们了,看见我们就绕着走,那我们接下来的游戏历程可能会很无聊。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游戏时间剩的不多,很难通关主线了。” 说着,齐翌便想按下开门键,出去问问演员先生怎么样了。 但他刚伸出手,电梯四楼的按键忽然亮起了红灯,跟着一阵失重感袭来,电梯快速往下落。 老池:“你干嘛?不是说要出去看看演员吗?” “我说我没碰到按键你信吗?”齐翌也很懵逼,他还在想店家会不会先找他们的麻烦:“看来我们已经触发了游戏……话说这家密室是在几楼来着?” “十一楼啊,”老池说:“据说老板娘是这个商圈开发商的女儿,整层楼都送给她折腾……不过这电梯居然不是装饰吗?那我们下次是不是可以坐电梯进来?” 齐翌若有所思:“或许,这座电梯另有玄机也说不定。” 说着,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几份报纸:“报纸散落在电梯门口,应该是作氛围烘托的道具……所以我们接下来经历的事,有可能跟报纸上的内容有关。” 说话间,齐翌又察觉到一阵轻微的超重感,紧跟着电梯夸张的振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 看着门外黑洞洞的一片,老池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哪里?” 齐翌还没来得及回答,电梯门又缓缓关上,跟着2楼按键亮起,又是一股失重感袭来,电梯缓缓往下落。 到了二楼,电梯又是一震,梯门打开,外面仍是黑洞洞的。 梯门迅速关闭,但尚未关全,齐翌伸手拦住梯门。 外面是一条长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雾气,看不见尽头。 这不就是他们刚刚走过的楼道吗? 齐翌松开手,电梯门关闭,六楼亮起,接着又是二楼,四楼,十楼…… “果然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电梯’,”升上十楼的过程中,齐翌反应过来了一点:“你还记得规则吗?” 世界十大招魂恐怖游戏之一,齐翌读书的时候的就听说过。 老池面无血色:“找一个至少有10层楼的电梯建筑,保证电梯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依序通过按键到达4-2-6-2-4-10-5楼,最后到五楼的时候,会有一个女的走进电梯……” 顿了顿,他皱眉问:“可是我们有两个人啊,这已经不符合规则了。” 齐翌嘴角扬起:“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是人。” 老池:???!!! 歘! 他闪电般的退到电梯角落,两手张开扶着两边厢门,惊恐的看着齐翌,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的心脏砰砰砰乱跳。 “噗嗤,”齐翌笑出声:“做个实验,你别紧张,你看我有影子。” 老池咽着唾沫:“一点都不好笑……你要吓死我啊你!” 末了他有很紧张的问:“做什么实验?” “我想我大概想明白了一些关于冒牌货的事情。” “什么事?” 叮~ 话音刚落,他们到了十楼,电梯门缓缓打开,齐翌和之前一样,走上前压住梯门,不让它关上,借着电梯里的光打量外面环境。 和前几次一样,外边依然是条长廊,隐约弥漫着缕缕雾气,看不见尽头。 松开手,他退回电梯里,说:“我大概明白了,电梯楼层是假的,它其实一直都在这层楼停靠,只是电梯井上下有一定的空间,可以上下移动制造出失重和超重的感觉。也就只有开发商的女儿玩的出这种大手笔了。” 老池已经麻木了,跟在大佬背后喊六六六就好。 五楼亮起,两人再次感受到一股失重感,跟着电梯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齐翌给老池打预防针:“等会大概会进来一只鬼,你无视她就好,千万别揍人家了,我怕你等会儿赔不起。” “嗯,我知道。”老池点头,本身这个游戏的规则也说了,千万不要看五楼进来的女人,也不要理她。 叮的一声响,五楼到了,果不其然,外面还是那条弥漫浓雾的狭长楼道,不同的是,这次电梯外站着个撑着伞的红衣女子,她低着头,看不清脸,头发很长。 齐翌无视规则,盯着她看,可惜被油纸伞遮蔽了视线。老池全程低着头看脚尖,也没注意到齐翌的动作。 但这时…… 齐翌眼睛微微一眯,朝着自己左后方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儿居然站了个人? 齐翌心脏在瞬间漏了半拍,尤其是看到那人穿着一身带血的西装后,喘气喘得更粗重了。 西装男也低着头,看不清脸,但齐翌隐隐觉得他的身形有点眼熟。 缓缓拿起报纸,齐翌对比了一下,确定这人就是报纸上说的失踪的密室老板…… 十楼亮起,电梯缓缓往上升,但这一次,电梯走的比以往都慢,而且还时不时的出现阵抖动…… 过了将近一分钟,数字才由5跳动为6。 电梯厢内又是一阵颤抖,齐翌下意识的看向右边,发现红裙小姐姐的身旁又多了三个人,那人浑身黑红黑红的,身上并不平整,看着好像一块焦炭,还隐隐散发着一股糊味。 齐翌想起第三份报纸——火灾中千万不要搭乘电梯逃生。 看来,演员们并没有被老池吓退,都过来找场子了。 真敬业啊。 老池隐隐也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缓缓抬头,惊觉电梯里居然站满了人,不由头皮一炸,三魂七魄升天。 “老齐!”他下意识的就想喊,好在手比嘴快,瞬间在出声前抬手捂住了嘴巴,只发出呜的一声。 但这已然引起了其他“乘客”的注意,他们缓缓扭头,莫得感情的视线聚集在老池身上。 齐翌怕他尿出来,干咳两声,把其他鬼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红衣女鬼的油纸伞抬起来了些许,她双眼通红的看着齐翌,也不见她开口,空灵的声音忽然在电梯四处响起来:“这么晚了,你们去哪儿?” 齐翌抬起头,左右扫视几眼,接着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老池心中一紧,坏规矩了,不能回应女鬼,不然的话…… 但齐翌的下一句话,让大家都有些发蒙。 他说:“奇怪,你居然看得见我?” 女鬼身子僵了一瞬。 齐翌转过身,朝着女鬼走去,又很快停下脚步,看向角落的三个焦炭鬼,头一歪:“你们也看得见我?” 焦炭鬼好像后退了半步…… 他们能确定齐翌肯定是人,但他们不能确定齐翌是不是疯子,正常人对疯子都有种天然的恐惧心理…… 正这时,电梯里又发出叮的一声,齐翌见几只鬼都不敢吭声,说了句没意思,便拉着老池走出了电梯。 只有西装老板跟了出来,一直跟在齐翌身后。 齐翌顿足,扭头看他:“有事?” “你知道十一楼怎么走吗?” “我们现在就在十一楼,你别看电梯显示十楼,那是假的。” “你知道十一楼怎么走吗?” 西装鬼缓缓伸出手,手指上伸出根根利爪,朝他靠近:“你知道十一楼怎么走吗?” 齐翌当机立断,拉着老池就跑。 七拐八拐甩掉西装鬼后,齐翌一路朝东,那里是平面图标注“地牢”的位置。 时间还剩下十多分钟,齐翌想要通关,要先找到朱博士。 “这个场景很大,一次根本探索不过来,甚至我还没和晓渝他们会合……” 想想也是,这个密室就一个主题,如果太简单了,无疑会损失大量的回头客,吸引他们不断前来游玩,二刷三刷才是王道。 “怪不得敢叫自由向的密室逃脱,确实有点意思。”齐翌对这家密室兴起了浓浓的兴趣,已决定以后有机会再多来玩几回。 刚想到这,老池发颤的声音便响起来了:“老齐,有点不对劲啊。”八壹中文网 “嗯,” “你觉不觉得这楼道特别长?我记得之前走过最长的直道也只有十几米的……而且不但长,还一路向东。我们该不会碰到鬼打墙了吧?” 齐翌一愣,是啊,他居然没发现,这条弥漫着浓雾的楼道长的有些离谱,他们甩掉西装鬼后至少走了三十米,两边没有任何房间…… 闷着头又往前走了十几米,他们终于走到尽头,一面敦实的水泥墙。 “死胡同?”齐翌在墙壁上摸索了片刻,没有任何发现。 老池有点慌:“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原路返回吗?” “只能这样了。” 齐翌调头,摸着墙一路往回走,但走了几十米后,他们再次走到了尽头…… “老齐……”老池声音发颤:“刚走回来,你有没有看到岔路拐角之类的地方?” “没有,而且也没有房间。” “那……我们真的是碰到鬼打墙了吗?” 齐翌盯着两边墙面:“或许……可以这么理解吧,这些墙壁有问题,可能是活动墙板,浓雾就是用来隐藏机关的。” 说到浓雾,齐翌隐约发现,前方雾气好像正在翻滚,阴影中不知又隐藏着什么东西。 不仅如此,他还隐隐听见笑声,好像又小孩在浓雾当中做游戏,嘻嘻哈哈笑的很开心。 “这一关又要让我们玩什么游戏?嘁,时间有点不够了……虽然已经基本能猜到了谜底,大概就是朱博士的实验让这里化为了鬼蜮。” “哥哥,”正想到这,齐翌觉得有人扯他的衣角,他低头就看到一个小男孩抱着颗球,怯生生的问:“能不能陪我玩?” 他头压得很低,下巴戳到了胸口,看不见脸。 男孩好像凭空出现的,他们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老池听到声音,浑身绷得紧紧地,转身看看齐翌,再看看小男孩,又看看齐翌。 “好啊,你想玩什么?” 小男孩似乎很高兴:“我们来踢球吧,不过我这颗球太小,踢哥哥的怎么样?” 说着,小男孩抬起头,可那哪里是头,分明是一颗长着头发的皮球,再看他手上的足球,凹凸不平的,明明是个小孩的脑袋。 随着男孩开口,他撒开手,怀里的脑袋落在地上,还弹了两下,接着一阵翻滚,脸朝上,嘴角裂开,露出扭曲诡异的笑,兴奋的说:“哥哥,球给我,快把球给我!” “卧槽!” 老池心脏骤停,张口吼出声撕心裂肺的国骂…… …… 第7章 惨案(4100) 坐在密室的前台休息区,老池怂巴巴的缩着头,两个巴掌拧在一起自然下垂,两腿紧紧夹着手腕,不敢去看齐翌。 他觉得都是自己拖了后腿,才导致自己和齐翌被足球小鬼淘汰…… 看他一副好像做错事的样子,齐翌就觉得好笑,忍不住怼了他大臂一拳:“下巴都要戳进裤裆里了。无所谓啦,游戏只剩十多分钟,我们本来就很难通关,早晚要出来的。” 老池委屈巴巴:“可是……我不想拖你后腿,但不知到怎么回事,就是怕那些东西怕的要死。”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下周我们再来二刷?” “不不不,打死我都不来第二次。” 又等了两三分钟,剩下三人也都出来了,姜晓渝走在最前面,她脸色略微发白,看样子也被吓的不轻,但她仍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明显虽然害怕,但没玩过瘾。 或许下次二刷可以拉上她一块? 出了密室三个人还是兴奋不减,叽叽喳喳的说着线索。 姜晓渝玩了地狱电话和你身后有你等几个招灵游戏,配合密室里的机关道具,非常尽兴。 罗尤勇和小秦也补充了几句,他们仨在游戏的后半程汇合了,开始想找齐翌和老池,可惜里面房间太多一直没找到,打算把主线任务做了,可惜最终还是没通关。 老池绘声绘色的把齐翌的高光表现说给他们听。 微笑着听他们分享完行程,齐翌伸手对前台服务员示意。 服务生意识很到位,快速跑过来,挂着笑:“几位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齐翌指了指老池:“我这位朋友受激时踢了你们的演员一脚,想问问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情?” “啊,没什么事,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多了些辛酸。 说起这个老池也很不好意思,他完全是本能反应:“下班后可以喊他去检查下,医药费和检查的费用到时候跟我说一下就可以。” “真不用,有工伤险,老板还给我们投了商业保。” 齐翌止住老池,不再坚持:“行,那么我们聊聊第二个问题……” 拿出警官证:“麻烦解释一下,密室场景里为什么会有一把真的菜刀?” “啊?”服务员愣住了:“真的菜刀?怎么可能?” 齐翌定定的看着他,他招架不住齐翌眼神,犹犹豫豫的说道:“那个,我帮你问问道具师?” 很快,道具师和职业店长过来道歉:“抱歉抱歉,泡沫道具损坏太过频繁,制造和维修成本非常高昂,所以撤下了些损坏率高的刀具,换了点真家伙上去。” “那上面的血是怎么回事?” “只是表面涂了点鸡血。” 看齐翌不太相信,店长连忙解释:“警官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拿回去检验。我们对演员进行专门培训,道具绝不会对着人劈砍。” “那要是玩家对着你们砍呢?” 店长当即表示立刻进行整改,他俩也会去派出所领罚。 看在店长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齐翌也就没计较那么多了,批评教育一番后招呼姜晓渝他们离开。 电梯里老池忍不住吐槽:“老齐你够了啊,出来玩还不忘工作。” “安全无小事,毕竟是真刀,万一伤人怎么办?”齐翌抬手看看时间:“九点出头,各回各家吗?” 姜晓渝还意犹未尽:“我感觉还早哎,要不再找个地方玩玩?” “上哪玩?都差不多要关门了。”罗尤勇说:“商圈一般十点到十点半之间关门,游乐园夜场也基本停止检票了,这个点只能逛夜市,或者去江边吹风,再不然就是看电影。” 姜晓渝两眼放光,她都想去。 齐翌见状莞尔:“那就去诞子石老街逛逛夜市,然后去江边吹吹晚风看看夜景吧。” “好啊好啊!”姜晓渝兴奋接话,老池则表示无所谓。 小秦摇头:“你们玩吧,我夜里有约。” “我也是。”罗尤勇接话。 齐翌没强求:“没事,那我们下去就散了吧。” 电梯很快到一楼,小秦和罗尤勇先后离开,姜晓渝看着有些扭捏:“翌哥,等我一下,我上个厕所。” “行。” 姜晓渝便夹着腿快步前行,不时抬头看看指示牌,终于找到间公厕钻了进去。 密室的游戏时间太长,兴奋劲儿一过,她有点憋不住。 厕所里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粪臭味,还酸酸的,很难闻,姜晓渝捏着鼻子,这么大的商超,竟不打扫厕所的吗? 她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随便找了间没人的隔间蹲了下去,顿时一阵轻松。 但…… 许是玩了招灵游戏的后遗症,她莫名感到有些发毛,昏暗密闭的厕所隔间,让她很不踏实。 耳边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下水道的过水声,明明是公厕里很正常的动静,却放大了她的不安。 她不想继续待下去了,赶紧穿好裤子,却忽然听到上方传来声极轻微的呜咽声。 姜晓渝下意识抬头,就看到隔板顶部居然扒拉着几根手指,用力的抠着门板,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不知道在做什么。 看到这一幕,姜晓渝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看见一头杂乱的碎发自隔板另一端伸出,然后是一双猩红的眼睛…… …… “啊!” 隐约听到姜晓渝的尖叫,齐翌心里咯噔一声:“晓渝?” 老池也听到了,两人刚跑到厕所门口,就看到姜晓渝站在过道,她一手握着拳,另一手指着一个隔间,咬牙切齿的骂:“混蛋!你出来啊色魔!有胆子偷窥没胆子认吗?出来!” 齐翌愣了半瞬。 色魔?偷窥? 姜晓渝遭遇厕所偷拍客了?这么晚,商超里都没几个人了,还能碰到这种事儿? 老池怒不可遏:“你被人偷窥了?” “对!”姜晓渝红着眼,眼眶里水汪汪的:“他趴在这个隔间的隔板上,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说完,姜晓渝气得剧烈喘息:“出来!别逼我踹门!” 老池一下来了火气:“嘿,小孙子敢做不敢当,躲里边不敢动了是吧?你给老子等着!” 齐翌更关心姜晓渝本身:“被看到了吗?” 姜晓渝火气稍降:“应该没有,我上完后穿好裤子才听到动静,看到两只手扒拉在隔板上,才看到他探出头。” 齐翌嗯一声,说道:“交给我和老池来处理吧,你让一让。” 这时,听到动静的保安终于姗姗来迟,他一边往这跑一边呵斥:“嘿!干什么的!这边是女厕所,你们俩大老爷们进去干什么?” 齐翌掏出自己的证件:“警察,办案。” 保安一愣:“办案?办什么案子?” “里面有人偷窥。” 保安说不出话了,站在一边抓着对讲机嘀嘀咕咕,应该是在向上边汇报这里的情况。 齐翌不理他,径直走进女厕所,但他刚走两步便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老池更是忙捂住鼻子,吐槽道:“我勒个去,这女厕所咋这么臭,还大商超嘞,味比我们支队的厕所还冲……在外面就觉得不对劲,一进来更他妈臭了,不会是这孙子被吓出屎了吧?” 齐翌不知到想到了什么,忽然松开手,鼻翼嗅了嗅,急促的短吸气,好像在闻什么味道。他经常跟各种味道打交道,已经麻了。 看到他这动作,老池愣住了:“不是吧老齐,你居然好这口?” “去你的!”齐翌骂他一句,接着解释说:“商超厕所发出这种恶臭不太对劲,我怀疑是用来掩盖某种气味的……好像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老池宛若个大聪明:“你休想套路我闻屎,我才不会上当!别玩了,赶紧把那孙子抓出来!晓渝,是这个房间吧?” 齐翌没搭理他,顺着味道走到姜晓渝面前的隔间:“血腥味正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这么巧?” 他用力推了下门,没推开,里边锁住了。 姜晓渝:“就是这!我刚刚就在旁边上厕所,人就是从这里爬上来的。” 听了这话,齐翌后退半步飞起一脚。 砰的一下,门应声而开,但紧跟着,门里的景象让三人都愣住半天。 隔间里倒了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歪歪扭扭的,脚在隔板这边,脑袋却在隔间斜对角,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浑身上下满是鲜血,嘴上还被缝了十几针,贴上厚厚的胶布。 隔间四面,地上墙上被涂满了粪污,还夹杂着大面积的血迹,他之前果然没猜错,粪便的恶臭味就是用来掩盖血腥味的。 齐翌隐约看见那人的胸膛好像还在起伏,齐翌顾不得脏,忙钻进隔间里:“还活着!老池!快!打急救!” “哦!好好好!”老池手忙脚乱的打急救电话。 齐翌继续深入检查。 受害人身上遍体鳞伤,满是血污粪污,浑身上下没几块完好的地方,皮肤黏膜发白,明显是失血过多的征象。 “伤口遍布全身,但以胸腹部最集中,背部最少,以切创和刺切创为主,大多浅表,但右季肋区和左大腿等五处刺切创较深,但好在只伤及静脉……不对,凶手更像是刻意避开了动脉,而且都很新,可能就在前不久施害。 凶手深夜在厕所里作案,还封住了受害人的嘴,是想让她在里边流血流干吗?这么凶残的手法,应该是典型的报复性行凶,他和受害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 大体检查完伤势,齐翌的又注意力最终落在了女人的手上,她双手各有一道很奇怪的伤,以掌心为起点往上不规则撕裂,直至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间,把好好的巴掌撕成了两半。 “这种损伤是怎么造成的?”齐翌皱着眉,有些想不通。 这时,姜晓渝的目光落在她的碎发上,顿时脸色煞白,瞳孔骤扩:“这……这这这……她……她……” 齐翌:“你认识受害人?” “我刚刚在隔间里看到的就是她……!当时没看清脸,还以为是……难道说,她是听到动静后向我求救?” “什么?”齐翌一愣,跟着抬起头往隔板顶部看,很快看到那里有两大团血污,血污中间各有一枚粗粗长长的钉子。 齐翌微微惊,知道受害人手上的伤怎么来的了! 她双手被人钉在隔间上! 而且…… 姜晓渝说她当时看到两只手扒拉在隔板顶部,大概就是女人因为掌心被钉死在隔板上,只能用指头用力抓着隔板,给伤口减轻点压力。 她应该是用了最后的力气往上爬,想向姜晓渝求助,结果吓到了姜晓渝,她也失去力气,手掌失去指头的力量支援,加上身体骤然下坠的力量,最终撕裂了她掌骨间的软组织,她也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姜晓渝很快反应过来,心里泛起强烈的自责:“都怪我,要不是我反应那么大她手掌也不会被撕裂……” “别想那么多,”齐翌打断她:“人之常情,谁看到这一幕都难免被吓一跳,更别说我们刚玩了密室逃脱,还没从高度紧张的环境中缓过来。” 这时,老池放下手机,说:“救护车已经出发,附近就有一辆空车,预计五分钟之内就能到。要不要跟支队汇报一下?” “汇报的事交给晓渝,你现在找保安,调取商超内所有监控,尤其是厕所外面的那个,另外让小秦和罗尤勇赶紧回来,他们应该还没走远,让他俩跟辖区派出所联系,调取附近安防监控,嫌疑人有可能直接通过窗户进来。” “好。” 老池转身跑出厕所,姜晓渝颤抖着手拿出警务通,给王支队汇报这里的情况。 齐翌小心翼翼地把女人从隔间里转移出来,脱去自己的外套,简单帮她擦掉身周血污,想办法帮她止血。 女人呼吸越来越微弱,她像是无所知觉的木偶一样瘫在地上。 一边竭尽所能急救,齐翌一边轻声说:“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放心,我们会帮你抓住凶手,还你一个交代,你一定要撑住,亲眼看着他受到惩罚! 撑住!” 第8章 孰是孰非 很快,救护车赶到现场,快速给垂死的受害人做过简单检查,将她抬上担架准备送去医院。 “等一下,”齐翌抬起受害人的手,想提取下伤者的指纹。. 结果才发现她双手大拇指和食指血糊糊一团,被严重烧伤,根本提取不了…… 齐翌理解不了,什么仇什么怨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只好用血把死者另外六枚指纹取了,让救护车赶紧先带人去医院。 又等了两三分钟,小秦和罗尤勇也返回商超内,几乎是前后脚,姬承鹏也带着一队民警抵达。 “想让你安安稳稳休个假还真不容易……”姬承鹏雷厉风行的闯进来,问:“现场什么情况?” 齐翌把受害人情况大概给他说了,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姬承鹏看了一圈现场,问:“这就完了?说说你的判断。虽然文件还没有下来,你现在也是代理大队长,不能只关注受害人情况,对整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不知道是不是齐翌的错觉,他一直觉得,相比老池,他更像姬承鹏的徒弟,王支队也有意想要培养自己。 他接着说道:“从受害人体表的累累伤痕看,凶手的作案动机带有非常强烈的报复倾向,尤其是用针线缝上受害人的嘴这一动作,凶手可能特别痛恨受害人的嘴。 综上,我初步判断应该是报复性行凶,除了排查监控之外,我建议还是从受害人的身份及人际关系作为切入点展开调查。” 姬承鹏点了点头:“查明受害人身份了吗?” “没有,我没从伤者身上找到身份证、手机等等能够证明她身份的物件,伤者除了一身被刀割的破破烂烂的衣服之外,身上什么都没有。 不仅如此,她双手拇指和食指烫伤严重,我只提取到了另外六根指头的指纹,估计对比指纹库也没用。” “有意识的干扰我们对死者的身份识别吗?”姬承鹏:“这更说明方向没错,确定伤者身份,厘清她的人际关系,案子也就破了一半。” “建议发协查通告,请认识伤者的群众尽快跟我们联系。” 姜晓渝犹豫着说道:“不太好吧?人毕竟没死,还有救回来的希望,发协查通告对她以后的生活影响太大了。不如这样,我拿她的照片在网上做个检索,只要她发过自拍,很快就能知道她是谁了。” 姬承鹏琢磨下,决定放手让姜晓渝试试:“行,速度快点,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今晚我会把材料拟好,明天一早如果你还没回复的话,我就发通告了。” “好。”姜晓渝:“那,姬队,翌哥,我先回了。” “路上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 姜晓渝前脚刚走,毛宁安后脚从隔间里出来:“不行,痕迹太乱,提取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连你都这么说,凶手准备的很充足嘛!”姬承鹏咬牙切齿,语气间满满的火气。 齐翌:“意料之中,我之前就已经探查过了……不过这些粪便,可以提取一点带回去化验,也拜托物证鉴定中心帮忙查查微量元素,或许能有惊喜。 另外,受害人体表几处较深的刺创和刺切创都完美避开了动脉,只伤到比较浅表的静脉,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很可能是医务人员。” 姬承鹏会意:“伤者年龄看上去也不是很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能是学生。学生的社交面一般比较狭窄,凶手年龄很可能与她相仿,也不排除医学生的可能?” “可能性不大。”齐翌摇头:“学生实操经验有限,很难做到这种事,我毕业前见习经验比大部分人都多,当时的我也很难做到,学神毕竟是少数。” 老池刚从监控室回来,正好听到了这话:“不对啊,我记得有个新闻,学医的女生发现男友劈腿,捅了(本章未完!) 他二三十刀,刀刀避开脏器和大血管等要害部位,最终只是轻伤。” “假的,谣言,”齐翌嗤一声:“那条新闻年年都在传,我还专门查过,根本没有正面报道,没有确切时间地点,也没见到任何法律文书。 关键是,除非她用的是解剖刀,捅进皮肤不超过两厘米,否则别说医学生,就是解剖无数尸体的资深法医,主刀几十年的外科医生,捅具不会动的尸体,就用寻常的水果刀,都不能说能刀刀避开要害脏器大血管。” 姬承鹏斜了老池一眼,恨铁不成钢:“别天天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正经学点本领不好吗?” 老池不敢接话。 “别想那么多了,受害人身份确定之前,先从监控着手吧……”齐翌岔开话题说:“她身上的伤都很新,我建议先追溯两小时以内的附近监控视频,如果没有她进厕所的画面,就说明她和凶手是从窗户进来的。 还有,正常逻辑下她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肯定会大声惨叫,商超人流量很大,应该会有人听到动静才对,但事实却是她一直静静的被挂在隔板上,所以我怀疑她受伤时应该失去了意识。” 姬承鹏问:“***?” “有可能,但还不好说,得做个血检。” 齐翌收集了几份血液和粪便,又继续说:“我先回一趟支队,再去一趟物证鉴定中心,老池。” “好嘞!”老池看向姬承鹏:“师父我先走了?” “嗯。” 凌晨一点,齐翌接到了姜晓渝的电话:“查到受害人身份了,关轶,天府工商大学工商管理学院2019级学生,人力资源管理专业。” 齐翌在物证鉴定中心,正走向毒理学实验室拿报告,他停下脚步:“这么快查清楚了?确定是她吗?” “不会错,她去年早天府闹了个大新闻,”姜晓渝语气笃定:“她去检查宫颈,事后感觉下面不太舒服,怀疑被医生侵犯了,报警想***。 但鉴定结果一切正常,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她跟医生和医院达成和解,全平台公开道歉,只是仍有很多阴谋论者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可能被威胁了,又或者收钱了云云,又过了好一阵舆论才渐渐平息。” 齐翌:“和现有的信息基本能对上,伤者跟医生发生过剧烈矛盾,而且造成了舆论事件,被污蔑的医生特别痛恨她的嘴,所以把她的嘴给缝上了,又贴了好几层胶布,这动机能成立。 但事情发生在天府的话……不对,大学这会儿早该开学了吧?她怎么会在我们山江?” “从她巨博信息看,应该是来打九价hpv疫苗的。另外她是我们山江人,家在这边,只是在天府读书。” “联系上她家人了吗?” “呃,更具体的信息还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多久?” “呃……嗯……ok,我找到电话了,直接打过去还是?” 齐翌默然,还真是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这姑娘挺实诚…… “直接打过去吧,然后……直接让他们去医院,我晚点过去,问他们一些问题。” “好的。”姜晓渝乖乖答应。 齐翌没急着挂电话,问道:“怎么,这次不一块去了?” “啊,家属感觉好麻烦的样子,我还是算了。” “那不行,这次你必须去,你和老池负责跟家属沟通。” “啊?为什么?” 齐翌当然不会告诉她是他不想跟家属交涉,板着脸说:“没为什么。” 虽然正式文件还没下来,但齐翌任技术大队队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算姜晓渝的直接领导,她没办法,不情不愿的哦一声,挂断了电话。 齐翌收起手机,和老池汇合后,两人走到实验室,值班法医打招呼:“齐主任!” (本章未完!) 老池侧过头,对着齐翌一抬眉毛,挤眉弄眼的在笑。 齐翌没搭理他,对着值班法医摆摆手:“你刚刚在群里说,毒理学结果已经出来了?” “啊对,”他递上报告:“伤者血液中发现哌替啶成分。” “啥玩意儿?”老池狐假虎威地追问。 “就是***,阿片受体激动剂,是目前常用的人工合成强效镇痛药,”值班法医解释说:“效力约为马飞的十分之一至八分之一,维持时间较短,具有成瘾性,有极其严格的管理制度。” 老池嘿一声:“所以凶手果然是医生?另外,既然管理极其严格,那应该很好查吧?” “转告姬队,走流程向区卫健委发函请求协查。” “好的。”老池掏手机打电话。 齐翌又问:“粪便的化验报告出来了吗?” “也出来了,但我这边的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硬要说的话,有点蹿稀,可能前一天吃太辣了?” 齐翌了然:“辛苦了,有其他进展给我打电话。”说完,他领着老池离开了地下室。 众所周知,人打电话的时候容易注意涣散,老池收起手机才发现自己被齐翌拉到了停车场的草坪边,他手里还捻着团被蜷成小球的碎叶子。 把碎叶子丢掉,老池问:“怎么来这儿了?大晚上的又要去哪?” “医院,我让受害人家属直接去医院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受害人的伤情,顺便向家属问些事情。” “她身份确定了?” “嗯。” 老池一把拉开车门:“那还磨蹭什么,快上车!” “等一下晓渝。” “哦。” 两三分钟后,姜晓渝出现在后视镜里,她走到后排,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上去:“走吧。” 关轶被送到了附二院急诊部抢救室。 他们赶到医院时才知道,关轶已经因失血性休克被转进了icu,不过好消息是因为抢救还算及时,目前已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只需要谨防组织缺血再灌注损伤及其他输血后不良反应即可。 听到这消息,齐翌松了口气:“总算是抢回一条命。” 姜晓渝沉默下来,身为女生,她想的比齐翌更多:“活下来也很难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尤其是嘴……” 医院里冷冰冰的,姜晓渝想到那个女孩子经历这样的折磨,就觉得汗毛直立:“翌哥,你说这种是按故意伤害还是故意杀人?” “故意杀人,能犯未遂。”齐翌也觉得伤者很可怜,只是他太理智了,不太能像姜晓渝那样和受害人共情,:“凶手就是想置她于死地,且客观上具有既遂的可能,只是被我们及时救下才没达到目的,而且伤者生命垂危、毁容,量刑上不会轻。” 老池张嘴,却欲言又止。 来的路上他也了解过前因后果,当时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涉事医生被停职了一段时间,甚至一家人都被不明真相的网民网暴…… 但关轶又有什么错呢?女生认为自己受到了侵犯而报警,想要讨个说法,又有什么问题?真相大白之后,她也公开赔礼道歉,道歉的博文到现在置顶在她个人主页,态度非常诚恳,并未不依不饶,更没阴阳怪气,何错之有? 如果凶手真是医生,网爆他一家的网民才该承担主要责任,只可惜他们大概率不用为此负责…… 老池刚刚才被姬承鹏说不学无术,又怕自己说错了什么,难得修起闭口禅。 三个人陷入沉默,头顶光束冷得像会发光的冰块。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齐翌回头,就看到一对中年夫妇火急火燎的往这跑。 齐翌起身走上去,问:“是关轶的家属吗?” “是,是我,你是?” (本章未完!) “南屵刑侦支队民警齐翌,这两位是我同事。” “就是你们救的我家女娃?”中年男子非常激动:“非常感谢……关轶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icu里,目前已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不过需要你们去签一下字。”齐翌说道:“我让同事带你们过去,签完字之后,还有些问题需要询问你们,希望你们能配合。” “好,好好好,一定配合……那个,我们能不能看看她?” “恐怕不行,icu有严格的探视规定,现在不是探视时间,明天一早吧。” 齐翌安慰他们几句,交代几声,关轶的父母便跟着老池去找医生,签字交费。 与此同时,姜晓渝忽然抬头看着齐翌。 “怎么了?” “我刚刚偷偷查了下涉事医生的定位……” “他在哪里?” “就在那家商超对面的酒店。” 第9章 割腕 齐翌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凶手这么猖狂的吗,作案前还在附近特意开个酒店? 姜晓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连指纹都想到了,应该是个很谨慎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 齐翌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但老池还没回来,他快速说道:“我们想岔了,焚毁指纹并不是为了遮掩身份,否则凶手怎么也该顺手把关轶的脸毁掉——相比于指纹,那张脸才是最直接指向她身份的器官。” 姜晓渝脸上的迷茫之色更甚:“那……” “等会见了医生再下定论。”齐翌拿出手机,给姬承鹏发了条信息,让他分点人手,去蹲守那家七天酒店。 刚刚收到姬承鹏的回复,老池领着办好手续的家属回来了。 看到齐翌,关父加快了脚步,着急问道:“警官,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关轶她怎么就被人给害了?” “具体情况我们也仍在调查中,你放心,我们肯定会还你们一个交代。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们,希望你们能配合。” “没问题,一定配合,你问吧。” “稍等。” 齐翌给老池和姜晓渝一个眼神,跟他们走到一边,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没问题吧?” “呃,我更想和你一块去酒店抓人……” “别闹,例行询问也需要两人。”齐翌拒绝了姜晓渝:“主要问问关轶的人际关系和性格特点,老池。” 老池:“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姜晓渝不情不愿:“行吧。” “那回头电话联系……老池,车钥匙给我。” “哎,那我等会开啥子?” “打车吧,留发票,回头报销。” 老池抛出车钥匙,齐翌伸手接过,看着他们把关轶的父母带到一旁问话,快步离开。 他很快抵达现场附近的七天酒店,蹲点的又是小秦和罗尤勇这对兄弟,不过他俩也算机灵,在附近找了个烧烤摊,一边撸串一边盯梢,还挺安逸。 齐翌坐到他们身边:“有什么发现?” “哟,齐队!”罗尤勇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抓起串鹌鹑蛋递给他:“一切正常,没人出入。要不要吃点儿?” “谢谢。”齐翌接过,边吃边说:“管前台了解过情况了吗?” “嗯,人住在8408号房,我们上去看过,喏,就是那间,没拉窗帘,还亮着灯。” 齐翌发现那扇窗户恰巧正对着案发现场那间厕所的窗台,如果一直趴在窗边观察,能清楚的看到是否有人通过窗台进出女厕。 “怎么不直接进去拿人?” “姬队说你喊蹲守,那就先蹲着起,等你来了再说。” 齐翌估摸着这个案子不复杂,姬承鹏想让他主导。 烧烤剩的不多,几个人三两下塞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跟在齐翌后面往前走。 前台显然还记得小秦和罗尤勇,脸上挂起职业化的笑容,朝三人点头打招呼。 小秦径直上前:“麻烦给一下8408的房卡。” 前台小姐姐笑容僵住了:“啊这……” 虽然面对的是警察,但随意提供客人的房卡对酒店也不太好,她迟疑两三秒后,试探着问:“能麻烦提供下手续吗?” 小罗脸色也有些僵,他这次是出来玩的,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好在齐翌的口袋作为支队闻名的未解之谜之一,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他掏出了协查通知书和自己警察证的复印件,现场填空后交给前台小姐姐,问道:“可以了吗?” 小姐姐很干脆的拿出张空白房卡交给齐翌:“只能开8408哦,千万别开其他房间。” 小姑娘还有点可爱。 接过空白的房卡,齐翌让小秦等在下边,堵住唯一的出入口,随后转身走向电梯间,径直上到四楼。 叮~ 电梯抵达,齐翌看一眼平面图,朝右走去,很快走到8408门口,带上手套,抬手叩门。 咚咚咚。 无人回应,门的那边一片死寂,但透过猫眼,能看见里面有光线变化,好像有人在看无声电影。 咚咚咚。 齐翌看了罗尤勇一眼,再次敲门。 罗尤勇脸贴到门边:“你好郑钦浩先生,我们是酒店后勤,您住的这间房好像有点漏水,我们给您换一间房可以吗?” 郑钦浩就是涉事医生的名字。罗尤勇这家伙谎话张口就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一看就骗过不少小姑娘。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罗尤勇又看了眼齐翌,继续说:“先生,你不回应的话,我们直接开门咯?” 门那边仍然一片死寂,齐翌用空白房卡刷开了房门,罗尤勇用力往里推,想第一时间挤进去。 然而…… 咔的一声,门才刚刚打开条缝隙,就被卡住了。 “防盗链?”他本能抬头问齐翌:“翌哥,现在该……” “砰!” 齐翌抬脚踹门,罗尤勇“该”字刚出口,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又是两脚过去,防盗链固定在门框上的钉子被暴力拉开,齐翌闯进房间里。 冲进房内,齐翌听见浴室方向有水流声,他见浴室中像个大蒸笼,热雾腾腾,隐约可见有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躺在浴缸里,有水沿着浴缸外壁哗哗往下流。 齐翌站定脚步,满脸戒备的看向男人:“郑钦浩?” 没有回应。 他拔出枪指着男人,一步步往里走,忽然看见浴缸中的水夹杂着丝丝缕缕地血色。 “什么情况?”齐翌微惊,他连忙喊道:“罗尤勇,快打开排气扇。” 罗尤勇打开排气扇,里面蒸腾的雾气很快被排出。 齐翌迅速冲进浴室深处,才看见浴室角落弥漫着大量呈丝带样的血液。 浴缸里,年逾四十的郑钦浩仅穿条休闲裤泡在水里,右手搭在浴缸边缘,左手浸没在水下。手腕朝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创口已被热水泡的肿胀发白,但时不时仍有缕缕血丝自创腔钻出,迅速扩散变淡,顺着水流涌上水面化作淡红色的丝带,沿着浴缸外壁滑落下来。 “郑钦浩!”罗尤勇大惊失色,吼了一声。 齐翌叹了口气,他的视角可以清楚的看到,郑钦浩已没了呼吸心跳。 他收起枪,弯腰拨开郑钦浩的眼皮,果然瞳孔反射已经消失,人死透了。 “什么情况?齐队,这什么情况?嫌疑人他……” 齐翌轻嘘一声,示意他别激动,接着关掉水龙头,手往浴缸里伸,把郑钦浩的手捞了出来。 “水温估计在五十度左右,热的有点夸张了。”齐翌看着自己一进一出就已微红的皮肤,再看看郑钦浩胳膊和胸腹部那条明显的白红分界线:“皮肤对高温有生活反应,是生前泡进去的。” 罗尤勇是个急性子,听齐翌开口便又耐不住了,忙问:“他什么情况?怎么莫名其妙就死在酒店里了?” “别急,”齐翌盯着郑钦浩的伤观察分析:“手腕创口略成梭形,极深,创壁光滑,创角两侧有较为明显的拖刀痕,上下缘见大量平行浅表试切创,手腕两边的创痕更加细碎密集……像自杀。” “自杀?”罗尤勇更懵了:“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之后,他居然会选择自杀?我不理解,这不合理,众所周知,手段越是凶残,作案越是隐秘的凶手畏罪自杀的可能性越小,他……” “谁说他是畏罪自杀?”齐翌打断罗尤勇。 罗尤勇犹豫的问:“那是……心愿已了?” 齐翌:…… 他觉得罗尤勇某些方面和老池挺像,怪不得总是跟在老池后边混。 他脾气很好,没什么架子,没像姬队那样骂人,沉声说道:“别瞎猜了,先搭把手把人带出来,我做一下系统的尸表检查。尸温受到热水干扰,尸僵又还没开始形成,只能看看有没有尸斑出现来大致判断死亡时间了。” “哦好,不过要不要先跟姬队说一声,再调些人过来封锁固定现场?” 齐翌:“你不说我都忘了,给他打个电话。顺便跟小秦说一声,让他问前台要开房记录和监控视频,看看郑钦浩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外出过。” 他还是不太适应身份的转变,总会忘记自己已经是大队长了。 “另外,跟酒店前台说一声。让他们配合调查。” 等罗尤勇打完电话后,两人一左一右,扣着郑钦浩尸体的腋下把他从浴缸里扛出来。浴室地板非常湿滑,加上郑钦浩长得高高大大,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搞定。 将尸体捞出时,有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从他裤腿处落到浴缸底部,齐翌小心地将它捻起,对着光看了几眼:“刀柄处有指纹,回头可以对比一下,刀刃也可以和关轶身上的伤痕做个同一性分析。” 大致休息片刻,齐翌拜托罗尤勇帮忙把郑钦浩的尸体侧过身,在他背上仔细翻找片刻后,又褪掉郑钦浩的裤子,终于在他臀部和大腿后侧找到了极浅淡的几枚尸斑。 “尸斑浅淡且边缘不清,指压褪色,这是才形成不久,而且符合失血过多致死的尸斑性状……考虑到高温多少也会影响到尸斑的成形,初步推测,郑钦浩死亡时间距今应该在四到五个小时之间。” 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二分,距今四五个小时之间,也就是夜里八点五十到九点五十,而关轶是在九点出头的时候,在商超厕所里被发现的,从伤痕情况判断,受伤时间应该不到一小时。 有极大矛盾的双方,在高度吻合的时间段内,不远的地方,一个被残忍伤害,另一个在浴室里自杀,真的是巧合吗? 罗尤勇默默计算了下时间,更倾向于认为郑钦浩是在作案后自杀了,他问道:“齐队,时间上能更准确一点吗?” 齐翌耐心解释道:“可以,但需要通过实验室手段,比如化验分析死者血液中、脑脊液中和眼球内玻璃体中钾离子的浓度,结合刺激肌肉收缩的电流阈值,四五个小时内死亡的尸体,我能把范围限定在半个钟内,最理想状态下可能限定在十五分钟内。” “才半个小时啊,范围还是有点大了,能更精确点吗?” 齐翌斜他一眼:“又不是看电影,哪能说几点几分就几点几分?” 罗尤勇:…… 正在这时候,小秦回信了,他告诉罗尤勇,郑钦浩前天夜里十点五十三分在网上订了房,昨天下午三点二十六分到达宾馆,监控目前还在查,看到他下午五点四十出过一次门,应该是吃饭。 罗尤勇刚把屏幕亮给齐翌看,小秦又回了条消息:因为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之前算昨天。 齐翌点头,小秦思维缜密,还算细心,他很看好,相比之下老池和罗尤勇就过于大大咧咧了。 他之前只是法医,同事怎么样他也不在意,现在他想要用好他们的话,对他们的性格也要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紧跟着,小秦发了第三条消息:郑钦浩七点零八分返回,截止到九点半,他都再没离开过。 罗尤勇咦一声:“没离开?不对劲啊,他没离开过怎么会……” “你别让‘郑钦浩犯案’这个判断给限定死了。”齐翌打断他,走出浴室,在房间四处观察起来。 普通的标间大床房,电视正开着六公主频道,放一部看着就很有年代感的电影,但没开声音。 除此之外房间里没什么特殊的,看起来很整齐,没留下特别的痕迹,齐翌特地在浴室门口和大门入门玄关处观察了下,也没发现可疑足迹,仅有两组相对明显的,花纹也和他跟罗尤勇的鞋吻合,能排除。 走到窗户边,果然与之前的判断一致,站在这儿居高临下,能很清楚的看到案发女厕的窗台。 齐翌看了片刻,又走向大床,拿起床边的纸篓——入住前宾馆一般都会将里边的垃圾清理干净,纸篓内的东西十有八九是郑钦浩留下的,里边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果然,翻开两三团写满潦草字迹还揉成团的废纸后,齐翌找到了一个白绿色的药盒子。 “盐酸曲马多缓释片,一板十片居然全都被吃完了?整整一千毫克的剂量……” 第10章 矛盾 罗尤勇问:“那是什么?” “弱阿片类镇痛药,是非选择性地μ,δ和k阿片受体完全激动剂,与μ受体的亲和力最高,用于缓解中度至重度的疼痛,一般50毫克,也就是半片的量就能有很好的镇痛效果。 一千毫克……如果他服药时还嚼碎了的话,短时间内血液快速吸收的药物浓度,能达到致死量了。” 这下齐翌更倾向于相信郑钦浩是自杀了。 在侦查实践当中,许多求死之心强烈的自杀者惟恐自杀失败,又不敢跳楼的,往往会选择多种方式同时使用,以达成非死不可的目的。其中在服过量药物的同时割颈、割腕或者上吊,是最为常见的组合。 口服致死量的止痛药还能有效遏制割腕的疼痛,简直是黄金搭档。 可是,动机呢? 人是有思维的动物,任何复杂行为都一定有其动机,杀人与自杀作为代价巨大的行为,更是需要强烈动机的支持。 如果是情绪过激一时冲动也就算了,可从郑钦浩准备的强效镇痛药看,他自杀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想到这里,齐翌再次拨通了姜晓渝的电话。 “翌哥翌哥,怎么啦?” “你那边问完没有?” “问完啦,正打算跟你汇报呢……你那边需要我了吗?我马上过去!” “不用,汇报的事等会交给老池就好,我有别的任务交给你。你彻查郑钦浩这个人,包括活动轨迹,各个社交账号,我要知道他当初的事发生之后经历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哦,好的。你们抓到他了?” “可以这么说吧,我们抓到了一具尸体。” “蛤?死了?” “死了,从现场看,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听到姜晓渝回话:“我知道了。不过手机不太方便,我需要回一趟支队,医院这边……” “关轶是受害者,不是嫌疑人,不需要守着,让老池留在医院看一下避免发生意外就好,你现在就回支队,有进展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明白。” “还有,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查清楚,你之前说的太笼统了。我要知道事情是怎么被抖到网上去的,郑钦浩遭受网爆之后,究竟承担了什么后果,同样越详细越好。” “知道了,今晚我肝通宵,明天一早跟你汇报。” “辛苦,回头给你安排调休。” “谢谢领导,那先这样,我回了。” 挂断电话,齐翌又把纸篓里的纸团一一取出,展开。 上面字迹非常凌乱,堪比处方签,字写得特别重,笔画划破了a4纸,但因为写的并不是常用药名或者各种简称,齐翌也看不懂写的究竟是什么,只勉强看懂了高频出现的几个词:代价、为什么、贱人。 “关轶这贱人?要她付出代价?”齐翌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齐翌回头,发现是姬承鹏亲自带着一小队人来到了房间外。 “姬队。” 姬承鹏:“嗯,齐队。现场有什么发现?我听罗尤勇汇报说,你判断郑钦浩是自杀?” “对,但保险起见,还是请毛主任查查现场,再让图侦认真过几遍监控,侦查组好好问一遍酒店工作人员,彻底厘清事件脉络,不要留下疑点。” “听你的。” 齐翌又说:“我和罗尤勇先带尸体回去,现场就交给你了,另外纸篓里有几张纸团,可能有重要的信息,可以尽快分析出内容。” “成。” 齐翌和罗尤勇费劲的把郑钦浩尸体装进尸袋,坐电梯下楼。 前台小姐姐看到这一幕吓坏了,她刚刚看见一群刑警就有些惴惴不安,悄咪咪喊了值班经理,如今再看到硕大的绿色布袋,心里就咯噔一声。 她忙跑出了柜台,跑到齐翌面前问道:“警官,你们抬的这个是……” “尸体。” 前台脸色苍白:“我们酒店死人了?” 齐翌面无表情:“具体情况不便透露。晚点会有民警找你们逐一做例行询问,请你们配合。” 前台一楞,赶紧给老板打电话。 齐翌没再搭理她,示意罗尤勇动作快点,两个人把尸袋送到老池车的后备箱。 扣上警示灯,齐翌发动车辆。 走了两个路口后,罗尤勇隐隐觉得不太对劲:“齐队,这好像不是回支队的方向?” “确实不是,我们先去附二院,你和老池交换一下,在icu外边守一下,我带老池回去。” “啊?” “我跟他搭档的时间比较长,配合起来更有默契,他能帮我打打下手,做做记录,没别的意思。” “呃不是,我就是想说,为什么还要在医院外守着啊?” “如果凶手不是郑钦浩,他得知关轶未死,仅仅只是重伤,可能还会再次对她动手。当然,icu他肯定进不去,只是想让你在那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接近关轶。” 罗尤勇懂了:“好,有情况我及时跟你联系。” 齐翌再次提醒道:“隐蔽侦查,不要和老池直接交接,也别离家属太近,就装作是某个病人的家属在外边守着就好。” “知道。” “那给老池打电话吧,喊他装作不认识你。等你上去后坐个三五分钟,他就可以找借口下来了。” “好。” 很快赶到附二院,齐翌目送罗尤勇跑进住院部大楼,也跟着下车坐到了副驾驶位。 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就见老池端着两碗泡面快速走来,跑到主驾驶位边上,抬起泡面桶朝着齐翌示意了下。 齐翌帮他打开车门,接过一桶泡面问:“怎么这么慢?” “这不整泡面去了吗,折腾一宿,你不饿啊。”老池精力还很充沛,只是刚从医院出来,脸色不太好:“还给你带了一份,我够意思吧?” “哦,我们刚刚在宾馆外蹲点的时候吃了点烧烤。” 老池:??? 他忽然觉得手里的泡面不香了。 “不过没吃饱,忙着去抓人,郑钦浩死了。目前来看可能是自杀。” 齐翌说着,打开泡面盖看了眼,觉得差不多了,用勺子随便搅拌两下,边吃边问:“家属那边怎么说?” 老池也提不起什么劲儿:“情绪不太稳定,关轶她妈哭晕过一回。郑钦浩会不会是畏罪自杀?” 他也不是第一次跟案子,但刚刚那种氛围压得他喘不过去来。 “不太像。” 齐翌埋头狠狠地吃了两大口泡面。 “簌簌簌……”吸两口面条,老池接着说:“在两位家长的眼里,关轶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好孩子,懂事乖巧,成绩也很不错,没跟别人发生过矛盾。 可能有父母滤镜在吧,我觉得这方面的信息参考价值不是很大,还不如问她的同学和舍友,那些人跟她朝夕相处,了解肯定更全面。” “嗯,明天会电话联系询问的……她这次自己一个人回来?” “不是,和同学约着一块回来的,打了疫苗后相约逛了会街,但具体的关轶父母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那位同学是谁。” “当初网爆的事呢?” “哦,这事他们知道。当时检查完后,关轶可能是觉得害怕,给她爸妈打了电话,她爸气得不行,喊她报警,接着又到处去问该怎么办,有人说怕医院强压下这事,让他到网上去曝光。” 齐翌坐直了身子:“所以,事情真相不明之前就引发了舆论风波,是因为关轶她爸的曝光?” 老池点头:“他是这么说的。发帖第一天直接石沉大海,于是之前给他出主意的人又建议他买流量。他哪里懂这些啊,就拜托那朋友帮忙,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事后检查结果证明,关轶并没有受到任何侵犯,针对她的各项检查都是正常的医疗行为,且有检查指征作为支撑,真相大白后关轶立刻向医生和医院道歉,她爸也很后悔,一家人特地去天府找到那位医生,达成了和解。” “达成和解?” “他是这么说的。” “他们上门去和解的时候,郑钦浩状态怎么样?你不会没问吧?” “呃,晓渝问了,他们说郑钦浩看上去很憔悴,还说相处下来觉得郑钦浩是个挺好挺温和的人,他们更愧疚了,提出补偿一些钱,但被郑钦浩婉拒,最后就吃了一顿饭,就在医院对面的一家私房菜馆里。” 说到这里,老池放下泡面碗:“我感觉不太像是撒谎,所以他们到底和解没和解? 如果和解了,这案子,关轶重伤垂死,郑钦浩自杀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没和解,郑钦浩为什么赴约去吃饭?不吃白不吃吗?那为什么不收钱?” 齐翌:“确实,这案子矛盾点有很多……先等晓渝的调查结果出来吧,看看去年的那起网爆事件对郑钦浩的伤害有多大,再决定两个案子要不要并案调查。吃完没有?吃完了我把碗丢掉,回去了。” “吃完了。” 齐翌下车丢碗,回来时老池已调整好座位和后视镜。 一路风驰电掣赶回支队,老池轻轻松松地把尸袋扛上肩头,跟着齐翌去到地下室。 齐翌再次仔细查过尸表,拍了照片后,小心地把伤口和尸袋里的少许浅淡渗血收集好,又取来活检针抽取玻璃体液和脑脊液,又用食管取胃内容物。 看着他在边上忙活,老池一边记录数据一边问:“搞这么麻烦,这具尸体你不打算解剖了?” “暂时不打算,自杀尸体我们没有强制解剖权。而且,能留全尸的,还是尽量留全尸吧。” 听到这,老池居然觉得“齐翌终于成长了”,有种做爸爸的老怀大慰的感觉:“你竟然会考虑规矩和死者家属的感受了,真不容易,爸爸很欣慰。” “滚!” 取完检材,把尸体送冰柜,检材送实验室,已接近凌晨三点,老池已哈欠连天。 感觉接下来好像没什么事了,他眼巴巴的问:“咱俩是不是休息一下?八点起床的话,还能睡五个钟,起码回回血。” 齐翌连着住两次院,感觉本就弱鸡的体能大不如从前,熬了半宿,身上关节酸涩的厉害。 “走吧,去我办公室将就一下。” “行,你睡床,我睡沙发。” 两人回齐翌办公室,睡了个囫囵觉。 …… 次日。 洗漱完,齐翌满血复活。他也没叫老池,让他在沙发上睡着,他自己朝实验室走去。 拿到郑钦浩的化验报告,他大概翻了下,就往食堂走。 他不想浪费时间,决定就着报告下饭,饭后再去找姜晓渝。 “脑脊液内钾离子浓度约92.56毫摩尔每升,依据[k]=48.56+61.45lgt的回归方程式,推算出死亡时间t大约五小时十二分钟,但存在19.4毫摩尔每升的正负误差…… 结合其血液内钾离子浓度约15.22,玻璃体液中则为5.32,及刺激其眼轮匝肌、口轮匝肌和小指曲肌收缩的阈值电流,基本能确定郑钦浩死亡时间,距离取样时间大概五个半小时左右,误差正负十五分钟内。” 看一眼自己笔记本的取样时间,因为路上耽误了一阵,距离发现尸体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 “所以……郑钦浩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八点五十前后十五分钟内,即使取下限,九点零五分,也在我们赶到现场之前。”齐翌端起汤碗,边喝边想: “如果他是作案人,那他在将关轶手掌钉在隔板上后就立即返回宾馆自杀了?他不确认下关轶死没死吗?当时商超尚未打烊,关轶完全有可能被人发现并救下…… 凶手以这么残忍的手段加害关轶,足以表明内心愤恨之甚,不死不休都难以形容,作案后直接自杀,逻辑上站不住脚。 所以……郑钦浩,很可能不是凶手。 那么郑钦浩为什么会死?他为什么恰好在现场附近宾馆,开了间足以看到现场窗户的房间,又恰好在关轶遇害前后自杀?” 想到这里,买凶杀人和亲属作案这两种可能,在齐翌的脑海中浮现。 齐翌又想到了纸篓中的纸团,还有关轶父母提到的那次和解…… 第11章 误导 八点四十,齐翌回到办公室,推醒老池:“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啊?”老池睁开眼,眼眶通红,眼白上满是血丝。 齐翌指着茶几上的餐盒:“给你带了小面,等会就沱了,吃完收拾一下,等会儿晓渝要来。” 他哦哦两声,从沙发上跳下地,麻溜地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老池很快就去而复返,坐在茶几边上,嗷呜嗷呜的吞吃着,几口就解决了一盒面条。 齐翌满脸嫌弃:“你也不怕噎着。” 老池吃干抹净:“那不至于……话说郑钦浩的死因和死亡时间搞明白了吗?” 齐翌嗯一声:“体表除手腕处的切创之外没有任何致命伤,胃内容物和血液中发现过量盐酸曲马多,药盒、铝塑板及水果刀上有且只有郑钦浩的指纹,现场也没有其他可疑人员留下的痕迹,应该不会错了,就是自杀。” 他俩聊了几句,九点整,姜晓渝准时叩响大开的办公室门,抱着笔记本电脑,踩着小高跟的制式皮鞋走到齐翌的对面。 她把电脑放齐翌面前,半死不活地说:“早上好啊。” 齐翌被她深陷的眼窝和重重的黑眼圈吓了一跳,她好像真的熬了个通宵,不是说着玩的。 齐翌赶紧让她坐下:“我给你泡杯咖啡?” “不了,等会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想申请补个觉。你要我搜集的资料,基本上查的七七八八了,我从时间顺序说吧。” “不用,资料给我,我自己看,你赶紧去休息。” “呃,总结的有点乱,我还是说一下吧。”姜晓渝把屏幕推向齐翌,快速说:“去年的十月十七日,关轶因下腹坠胀感明显,长期腰酸背痛入院诊察,经超声诊断怀疑为子宫平滑肌瘤,后经宫腔镜检查确诊,检查医生就是郑钦浩。 当时郑钦浩安慰关轶,说这是最常见的良性肿瘤之一,不必过于担心,而且因为发现较早,不是多发性的肌瘤,也没有恶变征象,可以保守治疗并随访观察,也可以手术治疗,一般预后都不错,复发率不高。 关轶开了药就回去了,但当天中午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下边很疼,分泌物极多,而且隐隐便血,她以为自己受到侵犯了,就给他爸打了电话,之后电话报警,下午,她爸在巨博上发了帖子。 报警后,法医很快给她做了初步的检查和取证,了解事情经过后认为她只是做盆腔镜的正常损伤,但他们条件有限,无法完全排除受侵犯的可能,又帮她联系了司法鉴定。 次日,她父亲发的帖子掀起了一场风暴,关注度持续上升,夜里就有人开始自发有组织的对郑钦浩进行骚扰乃至于威胁,医院迫于舆论压力,也让郑钦浩暂时停职。 之后舆论持续发酵,司法鉴定中心也加急给关轶安排上了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关轶和她父母向医院及郑钦浩公开道歉,但舆论依然没有平息,甚至酝酿起了阴谋论: 有网民认为,从司法鉴定结果出炉到关轶怀疑自己遭受侵犯,已经过了四天时间,觉得这里有问题,认定机构是在拖延,刻意等关轶身上的痕迹消失了才做鉴定。 这还算比较理智的,更有甚者,干脆认为司法鉴定中心和医院相互勾结,为了名誉不顾青红皂白,说关轶一家认错道歉的太过干脆,可能是被威胁或者收钱了云云。 于是,在阴谋论者的酝酿之下,郑钦浩再一次遭受网爆,而且这次还累及了家人,他老婆儿子都丢了工作,郑钦浩情绪崩溃之下报了警。” 听到这里,老池已经怒不可遏,他用力锤桌子,咬牙切齿地说:“网爆什么时候能入刑?实在不行以诽谤罪或者寻衅滋事罪抓他妈的几个傻逼进来,看他们长不长脑子!” 姜晓渝举双手赞同:“同意,就是代价太小了,才让这帮人如此的肆无忌惮,我绝对支持网爆入刑!” “之后呢?” “这种网络舆论事件本就来的快去得也快,郑钦浩报警之后没几天就渐渐平息了。 之后又过了几天,十一月三号,关轶一家登门道歉,这事记载于郑钦浩的朋友圈中,他还感慨这份道歉是他这半个月以来感受到的唯一的光,并婉拒了他们的金钱赔偿,只跟他们吃了餐饭,喝了点酒。” “记在朋友圈里?”老池若有所思:“时间上做不得假,看来关轶她爸没骗我,他们果然和解了……” 齐翌想的更深些,纸团上高频出现的,非常潦草的“贱人、代价”等字眼浮现于他脑海,让他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追问道:“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之后的发展脉络就有点奇怪了……就我查到的,郑钦浩于今年一月初离职,同月月底和老婆离了婚,回了趟老家,就开始周游全国。对了,他也是我们山江人。” “辞职离婚,周游全国……”齐翌细品了会,问:“原因呢?他的社交账户上有透露出什么信息吗?” “有些碎片化的信息,可能是心态崩了吧,他再没法以平常心面对患者,同时又干了多年的妇科医生,转别的科室也面临诸多困难。 而且……他这人可能真的比较霉吧,说是周游全国,其实根本没去几个地方。” 老池在边上听着都觉得堵得慌,跑门口抽烟去了。 齐翌也:“所以……即使郑钦浩和关轶真的达成了和解,之后发生的事,也很可能会导致他心态发生逆转,尤其是离婚和旅途处处碰壁,说不定会让他彻底失衡。” 姜晓渝接话:“所以他会选择自杀我完全可以理解。现在的问题在于,他是否兴起过杀害关轶的念头,并为此付出过行动。” “对,你说到点上了。”齐翌摸出自己的手机,翻出昨晚拍的,在纸篓里发现的纸团照片,递给姜晓渝:“我在宾馆里发现了这个,简单对比了下壁画特征,应该是郑钦浩本人的字迹没错,但看不懂上边写了什么。 刚刚我也给毛主任打了电话,书证鉴定结果可以排除他人仿写的可能,但同样难以确定写的内容。” 姜晓渝接过来看了几眼,同样也只能辨认出几个高频字眼,跟齐翌猜的大同小异:“贱人?代价?为什么?他在质疑命运的不公吗?我感觉他对关轶仍有极大的怨恨?” “这和他们曾达成和解的事实有矛盾,但这大半年他又经历了许多,曾经解开的心结很可能重新生成,并且系的比之前更紧。”m.cascoo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姜晓渝追问:“这些纸张是在纸篓里发现的?” “对……”齐翌的头刚点下去,却忽然怔住,脑海里有强烈明亮的电光快速闪过。 他有些激动,猛地站起了身:“不,不对!有问题!纸团怎么会全部都在纸篓里?不该这样的!” “嗯?”姜晓渝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只是一种与生活常识相悖的隐隐的违和感,并不能说出到底哪儿不对。 齐翌深吸口气,解释说:“你看,纸上的笔锋非常锐利,甚至频频划破纸张,纸团处理的也很粗暴,它边缘不齐,明显是被狠狠撕下来后胡乱揉了两把丢掉的。 这些细节,无不说明郑钦浩当时情绪非常激动,这很可能直接促使他服下过量的药物后跑到浴室里割腕自杀。” 姜晓渝点头:“有什么问题?” “一个情绪激动,带着强烈的怨恨自杀的人,怎么会把每团纸都准确的扔进纸篓里?按理应该散落一地到处都是才对,而且房间里没有扫帚,他也不太可能把纸团一个个的捡起来。” 齐翌在办公室里踱圈,边走便说:“所以……他当时很冷静,至少是很平静的,那么就和笔锋,和我们解读出来的内容存在矛盾,他可能在刻意误导我们。还有,静音的电视……这又意味着什么?” 姜晓渝顺着他的思路琢磨了片刻,忽然抬头:“误导我们,他在为人打掩护吗?他知道凶手是谁?而且他跟凶手关系非常密切?亲属?” 她反应很快,和齐翌之前的思路基本如出一辙。 齐翌发现,姜晓渝天生适合做这行,在破案方面的悟性可以说数一数二。 不等齐翌接话,她深吸口气:“翌哥,你刚刚说的咖啡还算数吗,我想抓紧时间查查郑钦浩的近亲属。我记得晚上已经顺便查过一手,他老婆是会计师,儿子是搞金融的……” 说到这儿,她又一愣,顿住两三秒才接着说:“不对啊,你说过,关轶身上的伤非常特殊,特地避开了要害和动脉,凶手应该是医务人员,想让她慢慢地失血死亡。 他老婆孩子都不是医学相关的从业人员,没有这个能力。但除了前妻和儿子之外,又有谁值得他临死前还给别人打掩护?” “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但郑钦浩自杀的时间地点太巧合了,一定和关轶的案子有关。”齐翌摇头说:“案子的突破口应该还是在关轶身上……除了去年的网爆事件之外,她还跟谁爆发过激烈冲突吗?” “我没查到。”姜晓渝说道:“就我一晚上的调查结果看,她是个挺爽朗的姑娘,被冒犯了要讨个说法,自己错了也会大大方方道歉,在我看来是个很好的女孩。” “她有没有什么缺点?”齐翌又想到了关轶被缝起来的嘴,补充道:“和嘴有关的?比如嘴碎?大嘴巴?” “网上看不出来,这些得问她同学朋友。” 齐翌盯着笔记本沉思。 等了他两三分钟,姜晓渝小声提醒:“翌哥,咖啡……” 齐翌冲门外喊:“老池,搞两杯咖啡进来。” “要得,等到起。” 齐翌继续沉思。 老池很快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进来了:“要奶和糖吗?” 齐翌和姜晓渝都是嗜糖动物,毫不客气的表示:“要”。 姜晓渝喝了两口咖啡,憋出一个问提:“郑钦浩自杀的事,告诉他家属了吗?” “自然第一时间就转告了。” “那细节呢?自杀时间和地点?” “暂时还没有,得等他们来到支队后再转告他们……你有什么想法?” “可以的话,能不能先拖延一阵子?”姜晓渝说道:“我还是觉得他们多少有点嫌疑,想定位一下他们的轨迹。而且,如果他们中的某个人真有问题,当他得知郑钦浩恰巧在他作案后留下误导我们的线索后自杀,肯定很错愕。” 齐翌:“自杀细节用在关键时候试探他们吗?可以,但拖延不久,你要尽快,他们说今儿一早就从天府赶来,可能已经快到了。” 姜晓渝站起身,端着咖啡就走:“那我这就去查!” “等等,”齐翌也跟着起来:“既然你彻查了关轶的社交账号,那你知不知道陪同她回来打疫苗的那位同学是谁?” 姜晓渝拍拍额头:“脑子有点混沌,忘记说了……嗯,确实是有这么个女生,她室友,叫岳思茗,也是我们山江本地人,昨天下午她们还一块逛街,看动态应该是六点左右分开的。” “查到她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了吗?发我一份,我去找她问问话……嗯,你这边也抓紧跟进,有进展第一时间联系。” “好。那电脑我先抬走了,结果我传一份给你。” “嗯。” 记下姜晓渝报的电话号码和地址,齐翌拉上老池就走。 作为目前已知的关轶最后接触过的人,又是关轶的舍友,从她身上应该能挖掘出不少有价值的信息,齐翌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才刚刚上车,齐翌就接到了罗尤勇的电话。 “齐队,关轶醒了!你要不要来一趟医院?” 第12章 绝望 附二院,icu病区外。 icu的管理非常严格,即使面对齐翌一帮刑警,也寸步不让,只同意让家属探视,而且定死了探视时间。 齐翌按章程跑手续,支队、分局和医院三地奔波,最后拿着医院出具的同意书返回icu,医院也只允许齐翌和老池进去,罗尤勇被拦在了外面。 老池有些不忿,在齐翌边上小声哔哔:“绝了啊,进个病房层层设卡,我们是警察哎,进去问话的,又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居然……” 齐翌打断他:“要是凶手也说自己是警察,混进去了怎么办?” 老池说不出话了。 两人换上防护服,进入icu重症监护室,看到了形形色色的重伤病人。 有人坐在床上发呆,有人小声的呻吟着,更多的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 空气里充斥着绝望和痛苦的味道。 有病人在这里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重获新生,但也有不少病人只是借着医疗器械勉强吊着生命,器械一旦停止,便会迅速死亡。 更可怕的是,大多数人经受的煎熬远远不止是病痛的折磨,还有沉重的经济压力。 老池手拐子碰了一下齐翌,齐翌跟着看过去。 角落里,一个男的正准备拔根管子,旁边是穿着防护服探视的家属。家属的声音很小,还带着颤音,齐翌第一次觉得听力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不起……可是能借的都借遍了,真的借不到了……” 齐翌不敢再看,收回目光。 “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们回去治好不好?家里给你请了一位老大夫,听说他有个方子特别管用……” 齐翌拉着老池,加快脚步。 他终于见到了关轶。小姑娘脸上不见半分血色,脸色黑黄,好几条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上边密密麻麻的缝合线就像蜈蚣一样。 齐翌出示警官证。 “我们是南屵区刑侦支队民警,齐翌。” “池宇贤。” “警……警官。”关轶躺在床上,四肢本能的收缩,像只受惊的流浪猫。 但是她手上,身上一动就疼,她只能尽量的放松身体,就连说话都难受。 关轶不敢直视齐翌,盯着被包起来的手,声音很轻:“我都听爸妈说了,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分内之事,不用客气。”齐翌站在床边:“我们时间不多,尽量长话短说吧。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昨晚……我……”关轶努力回想:“我想不起来,我只记得昨天上午和思茗打完疫苗后,去滨江路吃了个午饭,逛会儿街,看了场电影,又一起玩了场密室逃脱,然后…… 记不清楚了,她好像买了两杯奶茶,我们边喝边走,边喝边走……真的记不清了,后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但我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很吓人,很绝望,很……很疼!” 小姑娘浑身止不住瑟瑟发抖。 “别害怕,你已经安全了,”老池跟齐翌错开一个身子,温声说道:“有我们在,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他一向让人很有安全感,关轶抬头看了一眼他,又继续低下头:“谢谢警官……” 她情绪依然非常低落,除了恐惧之外,还有别的情绪,让她焦躁不安。 最主要的还是那张脸,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像齐翌那样,无视自己脸上的伤疤,更何况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来就爱美,朋友圈里有不少精心化妆美颜过的照片。 要她接受毁容的事实,比杀了她还难受。 等她缓过来,齐翌才继续问:“你刚刚说的‘思茗’是?” “我同学,也是舍友,叫岳思茗。”关轶声音低沉:“我跟她关系挺好,所以才约着一起回来打疫苗。” “你刚刚说,在滨江路一带吃饭逛街,看电影玩密室?” “对。” “都记得商铺名字吗?” “吃的火锅,具体叫什么记不清了,是思茗在网上下的单;在亿达影院看的《杨戬》,密室是叫……叫地狱什么?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地狱博物馆?” “对对对,就是这家。” 巧了,齐翌他们昨天玩的密室也是这家。 记下这条线,他追问:“都是岳思茗付的钱?” “aa,”关轶说:“大家都是学生,哪能都叫她请客呢?虽然她家境也挺不错的……就是她下单,我把钱转给她。” 齐翌一抬眼皮:“全都是她下的单?” “对。有什么问题吗?” “没”,齐翌接着问:“岳思茗买了两杯奶茶,之后的事情你就记不清了是吗?” “好像是……我不记得了,”关轶摇头:“玩完密室,应该是快天黑了,又好像已经天黑了,当时是七点?” 如果她是七点出来的,那正好是他们上一场,可能还打过照面,不过大概率只是擦肩而过,齐翌也没什么印象了。 关轶继续回忆:“之后……应该是要各回各家,然后……好像是因为玩密室跑的太凶,口很渴,她去买水……对,就是这时候,她买了两杯水果茶,之后我们走到地铁站,她坐地铁回家,我家离得近,打算走回去。 再之后……我真的没印象了,隐约觉得很累很困,然后……我好像被关在一片黑暗当中,有人要杀我,他捅了我好多刀,好疼…… 也不对,好像不疼,我没有真的感觉疼,我好像浑身都没有知觉了,看不到东西,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但就是觉得好害怕,好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们能理解吗?” 齐翌了然:“你当时应该是中了麻药,本身陷入了不完全的麻醉状态,无法支配身体,也感觉不到疼痛,但本能地意识到了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所以会感觉到恐惧,并产生了疼痛的幻觉。” “对!就是这样!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割我器官!”关轶忽然激动起来,满脸惊恐:“所以,我的肾被人摘了吗?我是不是活不了几天了?我要死了吗?” “没有的事,”齐翌安慰道:“你好的很,全身脏器都好好的,只是失血过多而已,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很快就会被转到普通病房,到时候再修养两天就好了。” “真……真的吗?”关轶眼睛里蓄满眼泪,带着一点希冀。 说是说毁容比死还难受,但对于并不绝望的人来说,求生欲才是最强烈最原始的冲动。 齐翌点头:“没错,你可以自己看看病例,也可以问问医生,你真的没事了,修养两天就好。” 关轶扁着嘴,针口顿时剧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泪破框而出, 齐翌忙问:“伤口还很疼吗?要不要我喊医生给你开点止痛药?” 她用力摇头,委屈的呜咽了起来。 齐翌只好让老池赶紧安慰两句,但老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哪怕凶手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抓回来在你面前忏悔。” 她用力摇头,她不想要忏悔,也不想要交代,她只想时间能倒流,让她免受苦难。 齐翌:“那杯奶茶,你还记得是在哪里买的吗?” 关轶还是摇头。 “那,你记得牌子吗?” “记……记不得,很模糊了,”她啜泣道:“只记得是杯水果茶,料有很多。” 齐翌暗叹,看来是过量的哌替啶多少影响到了她的神经中枢,让她对昏迷前后的一部分记忆都模糊了。 不过…… 从她的描述上看,那杯水果茶非常可疑,确实有必要和岳思茗接触接触。 犹豫片刻,齐翌又试探着问:“谁害的你,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我真的记不得……我只感觉有人在我身边,拿着什么东西,在我身上一下下的划,偶尔还扎我一下,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又莫名觉得疼。” “那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人?” “没有啊,我能得罪谁呢?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一直待在学校,这几年因为疫情连校门都很少出去。” “去年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去年……是郑医生?”关轶怔住了:“竟然是他吗?原来是他……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和解了……好吧,那件事对他的伤害确实大,他耿耿于怀我也理解,可我愿意补偿,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也死了。” “什么?”关轶很震惊,挣扎着要坐起来,手按到伤口又躺了回去。 “你别着急。”老池上前虚扶了一把。 齐翌走近了两步,按道理,郑钦浩自杀的事不该轻易告诉关轶,但为了获取线索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所以我想知道,当初那件事,还有什么内幕?” “没有啊,能有什么内幕?我爸当时只想借舆论给医院施压,谁也没想到郑医生会遇到网爆,谁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看上去又痛苦又懊悔,表情神态不似作伪。 见从关轶身上无法获得更多线索了,齐翌也担心过度刺激到她,便提出告辞:“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安心养伤,配合治疗,不舒服就跟医生说。” 关轶疲惫的点点头。 想了想,齐翌又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纸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放在床头柜,用水杯压着:“我电话,想起了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联系。” “好。” 离开icu病房,压抑许久的老池忍不住吐出口老长老长的浊气:“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进icu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大门再次打开,刚刚那床病人被从里边推出来。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麻木空洞的双眼动也不动,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老婆跟在边上,亦步亦趋的,好像行尸走肉。 老池心里一紧:“……要不我们给他捐点钱吧?” “杯水车薪,不过是让他多煎熬一两天而已,更何况贫困的重症患者这么多,我们怎么帮得过来?”齐翌视线跟着男子的病床,直到男子拐入岔道:“虽然……我也想捐。” “至少看到了,能帮的得帮。”老池跑过去了。 但很快,他又回来了,摇头:“拒绝了,他们欠了不少钱,住院费都欠了四万多……” 两人回到车上,等情绪稍有缓解,老池又往岳思茗家开去。 她家住在北市区,挺远,开了近四十分钟才到。在她家小区门口,齐翌给她打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岳思茗吗?我是山江市公安局南屵区分局刑侦支队民警齐翌,想找你了解些情况,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刑侦支队?” “嗯,我现在就在你家小区门口,你看是我们直接上门,还是你下来找个地方聊聊?” 对面轻笑了一声:“刑侦支队找我……你先说说什么事?不会是查到我有什么大额消费,或者我涉嫌什么什么犯罪要求证明身份吧?” “不是。昨天关轶受人袭击,你是我们已知最后接触过她的人,所以想找你了解些情况,放心,只是例行调查。” “关轶?她出事了?她怎么了?”电话里声音抬高不少,听起来很着急。 “目前还在医院治疗。” “那就好……你们上来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好。麻烦说一下门牌号。” 挂断电话,齐翌示意老池把车开进去,找到岳思茗家那栋楼,车停在楼脚下,两人径直坐电梯上九楼,叩响了岳思茗的家门。 门很快打开,齐翌第一时间出示证件,习惯性地打量眼前的女孩。cascoo 很普通的大姑娘,像是邻家小妹,穿着身宽松的居家服,素面朝天,睡眼惺忪,看着像刚刚睡醒,只来得及快速拾掇好头发。 “警官请进,随便坐,麻烦稍微等一会儿,我洗漱一下。嗯,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你随意就好,我们等你。” 岳思茗急匆匆的跑进厕所。 过了大约三五分钟,她便出来了,坐在齐翌对面,有些着急的问:“关轶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现在在哪家医院呢?我等会去看看她。” 第13章 漏洞 岳思茗很关心关轶。 她缠着齐翌问了很多关轶的伤情,这些不是需要保密的信息,齐翌笼统的回答了。 可能真的不是她? 她确实很关心关轶,不管眼神还是语气都没有破绽,情绪表露的十分自然……一个大学生不太可能拥有这么精湛的演技。 想到这儿,齐翌切断了第一阶段问答:“先到这儿吧,关于她的情况,晚点你可以自己问她——如果她调出icu的话。我这边也有些问题,希望你能配合回答。” “这……行,等会我去一趟医院。你问吧,我知道的肯定毫无保留。” 齐翌:“昨天上午,你和关轶约着一块去打九价hpv疫苗是吗?” “对的,我们本来约的是八月下旬,计划着那时还没开学,打针也方便,没想到竟然会延期,不然我们就约在天府打了。这次差点都来不了,好说歹说才赶着国庆节前请到假,打算等假期结束再回去。” “打完疫苗之后呢?” “昨天排队的人也挺多,打完疫苗又在那儿观察了半个小时,走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就在附近吃了顿饭……” 她缓缓讲述昨天中午、下午的行程,基本和姜晓渝的调查结果,及关轶的讲述一致,只是有些细节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她拿出手机对照着付款记录回忆几秒才想起来。 齐翌也得到了火锅店及他们买过东西的几家商铺的名字,打算回头调个监控看看,是否有可疑人员在尾随跟踪她们。 她讲的很细,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行程掰碎讲完,齐翌也问出了目前最关键的问题:“关轶说,你们离开步行街前,你买了两杯水果茶?” “对,玩完密室口渴了嘛,我就去买了两杯水果茶。”她再次翻看手机,找到订单说:“嗯,就是这家书亦烧仙草。 本来还想再一块吃个晚饭的,但关轶说她逛累了,就说回头再约,我们一起走到地铁站,我坐地铁,她走路回家。” 齐翌:“可以给我看看出入站记录吗?我想确定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这条线索很重要,因为据推测,你们分开后不久,关轶就被人袭击了。” “可以。”岳思茗不疑有他,把手机递给齐翌。 随意翻了一下,齐翌就找到乘车码的使用记录,记录显示岳思茗在昨晚七点四十二分于七星缸站进站,八点二十五分自嘉礼站出站。 看到七星缸三个字,老池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白了一瞬,但齐翌没注意到,他摸出自己手机快速搜了一下导航,确定这条线路需要的时间正好是四十分钟出头。 这是相当直接的不在场证明,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她的嫌疑,但结合她问询至今的表现,齐翌已初步将她从怀疑名单上抹去了。 把手机还给岳思茗,齐翌又问:“昨天你们走到地铁站的路上,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意思?” “比如有人尾随跟踪你们?或者,岳思茗表现出异常的疲惫等等。” “尾随……”岳思茗下意识的收紧了领口,仔细回忆起来:“应该没有,我不知道,当时人很多的,就算真有人偷偷摸摸的尾随,我怕也发现不了。” 七八点钟正是人流量的高峰期,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不过,她好像确实很累,出了密室后就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但这很正常吧,当时我也很累,在地铁上也眯了会。 我们前一天晚上才坐高铁回来,昨天还起了个大早,又逛了一整天,确实很累。” 齐翌追问:“能具体说说她当时的表现吗?” “当时的表现……印象不深了,只记得她好像一直在打呵欠……哦我想起来了,她还说自己头有点晕,而且感觉特别累,会不会是打疫苗打的。就是因为太累,所以我们没一块吃晚饭。 对了,还有一点,她还一个劲的说很渴,一桶水果茶喝完了还是渴,路上又在便利店买了一瓶水。我当时问她要不要给她打个车,她说不用,她家离的很近,而且她有点犯恶心,怕吐车上,可能是在密室里跑太凶了。” 她说的这些引起了齐翌的警觉,齐翌第一时间磨出笔记本,把这几条线索记下。 关轶的血液中含有盐酸哌替啶这一阿片类镇痛药,该药物的常见不良反应就包含了头昏、口感和恶心等。 以此推断关轶当时可能就已经口服摄入了盐酸哌替啶,嫌疑最大的,除了那杯水果茶,就是密室。 想到这儿,齐翌又追问了密室中的情况:“能聊聊你们玩的密室吗?” “这……要具体说吗?” “不用太过具体,那家密室我也玩过,开始是分散开做单线任务的吧?你就说说你们汇合之后的事就行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一直都没跟她汇合,直到游戏结束。不过当时我好像看到她和一个小哥哥在一起。” “小哥哥?”齐翌更加警觉。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小哥哥以“吃颗糖压压惊”之类的方法,骗关轶吃下了盐酸哌替啶? 于是齐翌追问:“你对他还有印象吗?” 岳思茗:“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他长得高高帅帅的,大概二十多岁吧?长什么样真的记不清。” “关轶认识他吗?” “肯定不认识,”岳思茗摇头:“当时我还调侃过她呢,问她有没有加人小哥哥的微信,她说忘记了。哦,我问了几嘴,她说自己是在游戏过半的时候跟那小哥哥汇合的,之后两个人一块做任务。” “不认识?” 这就有点说不通了,从关轶遭受的“酷刑”来看,凶手大概率是报复性行凶,无差别作案的可能性很小。 无差别作案的发案率很低,发生的少数几起,也是快闪式的行凶杀人,不会拐太多弯绕。而这桩案子不仅仅手段残忍,还用上了严格管控的药物,太复杂了。 除非…… 是那种颇有仪式感的连环杀人,但也没听说此前有过类似的犯案手段,难道这是他的“首秀”? 又或者,是郑钦浩买凶杀人? 可能性也不大,郑钦浩的作案嫌疑其实很小,否则他自己吃的药也该是盐酸哌替啶,而不是盐酸曲马多。弄两种严格管控的药物可比弄一种难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郑钦浩已经辞职过半年,他怎么搞到盐酸曲马多的?这也是一大疑点。 把这些想法也都记在笔记本上,齐翌接着问:“能说的更具体点吗?他们怎么做的任务?彼此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问过,但她三言两语就带过了,我问她是不是对人家小哥哥有意思,她说那不是她的菜。” 回答到一半,岳思茗警觉:“你们不会怀疑他是凶手吧?应该不至于,我看他不像坏人,而且他们之前都没见过面,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害关轶呢?呃,还是说……关轶她被那个了?” “没有,没有发生你想的那种事情。只是例行询问,说难听些,我们怀疑所有人,甚至包括你。” “……我可以理解。” “能再说说关轶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emm……这怎么说呢,挺好一人,性格挺好的,挺直爽,不扭捏,有点像女汉子,在班里的人缘也很好。你们说她被人袭击的时候我都觉得难以置信,除非是那种事,否则谁会伤害她呢?她也没得罪过人呀。” “你确定她没得罪过人?” “呃……倒也不是,去年发生过一件事。” 她把网爆事件前因后果说了一下,看得出来她知道的信息不少,基本和警方掌握的一致。 “除此之外呢?她还和什么人发生过矛盾吗?” “没有,她性格真的很好,脾气也不错,一点都不急躁,跟她当了三年舍友都基本没见她红过脸,仅有的几次还是打游戏的时候骂了队友两句。” 齐翌接连问了好些问题,都没能取得突破,大多数线索都是他们已经掌握的,不由有些失望。 案子陷入了死局,唯一具有作案动机的郑钦浩已经自杀,他的作案嫌疑极小,甚至不具备作案条件,监控表明他回宾馆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看来还是得从关轶偶遇的“小哥哥”着手调查,此外,药物的来源也是关键。 或许还可以通过她的血药浓度,以药物代谢动力学回溯一下她服药时间,如果真的是在玩密室时吃的药,那个年轻人的嫌疑就很大了。 另外还有岳思茗提到的那些商铺,也要走访调查,沿街的摄像头监控也不能放过,筛查下是否有人尾随她们。 任务量很大,今天未必能做完,齐翌起身向岳思茗提出告辞。 “警官慢走。”岳思茗站起身,送齐翌到门口:“麻烦你们了,拜托你们一定要抓住伤害关轶的凶手。” “放心,会的。” 离开岳思茗家,回到车上,老池一个劲儿拉齐翌的衣角。 “干嘛?” “岳思茗和关轶昨晚走去七星缸了?” “嗯,怎么?” “七星缸哎!你居然不知道?”老池脸有点白:“着名的闹鬼之地,有不少另一传闻,据说曾经是个乱葬岗,挖坟修路挖出了几十万具尸骨,后来修了个菩提金刚塔超度亡魂,但到现在还时不时有闹鬼的传闻。” 齐翌表示自己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你是不是本地人哦,”老池说:“划拳玩过吧?里边都有一句,零公里起步,一号桥上路,两路口人多,三洞桥会哥,四中心好耍,五里店买马,六角沱跳水,七星缸闹鬼,八一路选美,九宫庙烧香,十桥铺闭嘴。” “没玩过,不会玩,啥意思?” 一套三连搞的老池都无语了:“反正那里邪门得很,这案子不会跟鬼有关吧?要我说还真有可能,我们也办过这么多年案子了,有几个下手这么狠的? 而且缝嘴你可以说恨她那张嘴乱说话,那钉手你又要怎么解释?恨她手乱敲键盘吗?” 见齐翌不回答,老池喋喋不休:“相比杀人,我更觉得这就是诅咒,她之前还玩过密室,那密室离七星缸也很近,怕是在里边玩招灵游戏真喊来了鬼,把她给……” “你能不能安静会儿,越说越起劲了还。”齐翌打断他,给姬承鹏打了个电话,询问药物调查结果的事,得知各医院都在加紧自查,目前收到反馈没有什么问题。 姬承鹏判断说:“或许药物是从天府那边带过来的,请王支队跟当地联系一下协查吧?” 齐翌将这边的情况报告给姬队。 姬队很快给出答复:“行,我这就安排人去走访。不过话说回来,有没有可能,凶手其实不是冲着关轶去的?” “嗯?”齐翌心念电转:“你的意思是……迁怒?凶手跟他爸妈有仇,但找不到机会下手,报复到她身上?” “实践中也不乏这类案例。” “确实不能排除,但……”齐翌又想到了郑钦浩。 事情太过巧合,其中一定有关联,只是除了那起网爆事件之外,齐翌还没找到两个案子的关联点。 交换过意见后,齐翌正打算挂断电话,那头忽然来了句等等。 “怎么了?” “有一个大问题,盐酸哌替啶……或许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查。” “这药不是严格执行五专管理吗?专人负责,专柜加锁,专用处方,专用账册,专册登记,怎么会不好查?” “等下,我给你发个新闻,你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齐翌的手机响起,他打开微信一看,就见姬承鹏发给他一篇文章——《止痛药变身之谜!长安民警破获首例贩卖杜冷丁案,涉案金额两百余万》 齐翌点进去后就看到,独贩利用伪造病例、处方、患者的委托书、社区居委会证明等文件,前往基层医院骗取盐酸哌替啶。 八块三毛钱的药骗出来后,以三千多块钱转卖出手,他们还会向正儿八经的病人购药。 最关键的在于,该团伙涉案成员共计一百余人,尚未完全抓获。 “这……”齐翌的脸瞬间黑了,他没预料到,严格五专管理的麻醉药物居然被人堂而皇之的大量骗出。 姬承鹏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追查药物可能没什么意义了,你还要再继续下去吗?” 第14章 城中村 “继续!”齐翌:“还记得之前的判断吗?凶手大概率是医务人员,相对普通人更容易接触到这类药物,有可能因为灯下黑,反而留下破绽。 不过确实不能再把重点放在调查药物身上了,重心暂且转移到监控上,完整调出密室的监控,我要知道关轶接触过的那个男人,究竟有没有给她吃过什么东西。” “好的。” 挂断电话,老池问:“出状况了?” 齐翌把事情简单的的给他讲了一遍,老池并不意外,齐翌问:“你早就知道这个漏洞?” “不知道啊,”老池理所应当:“但我知道肯定有变故。自打清明节那桩碎尸案后,咱们经办的案子就tm玄乎的很,轻易肯定破不了的。” 老池又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七星缸。” “哪?”老池瞪大眼睛:“七星缸?不是,好端端的跑那儿去干什么?” “当然是查案,过去看看,走走从地铁站到关轶家的路,顺便观察下附近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把第一现场找出来。” 老池深吸一口气,乖乖设了导航。 怕鬼归怕鬼,案子还是得破,何况大白天的,那地方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地闹鬼。 岳思茗家离七星缸有点远,开车过去的时间和坐地铁差不太多,都得四十来分钟。也就是非高峰期,否则还要更慢些,过桥的时候堵死。 抵达目的地已经快中午了,老池找了个收费停车场停好车,跟齐翌一人捧着一碗烤冷面往地铁站走。 七星缸这地,闹鬼传闻不少,但地段实在太好,周围都是中高档的小区和商业区,热闹得很,哪怕今天是工作日,但地铁站周边人流量很大,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关键是…… 老池看着导航疑惑的问:“这个地铁站距离案发商超也太远了吧?差不多得走一点五公里,岳思茗为什么要来这里坐车?” “大概是想陪关轶走一段路?”齐翌猜:“关轶家就在这个方向,过了地铁站再往前走八九百米就到了。” 说着,齐翌给黄绝顶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对附近监控的筛查结果。 “搜一下这里到关轶家具体有几条路径,看看有没有比较近但相对偏僻些的。” “偏僻?” “你也看到了,大路现在都摩肩擦踵,晚上人肯定更多,凶手没机会袭击关轶的,除非他一路尾随关轶到小区里,但黄绝顶筛查过,关轶并没回去,路上的安防监控系统,也仅有两个摄像头拍到她,所以她肯定抄小路走了。” 老池哦一声,乖乖在手机上搜索起来。 查了半天之后,他摇头说:“不行,导航给出的全都是大路。” “我看看。”齐翌接过他的手机,切换到卫星地图模式,手指在一片区域画了一个圈:“从这里穿过去,经过一个老小区,一个城中村,能少走近一半的路……” 老池:“那我们过去看看?” 齐翌已经走出几米了。 从七星岗地铁站往北走,他们很快来到地图上看见的老小区,一座不太典型的老破小。 这座小区有三十栋老旧的居民住宅,建成年代跨度特别大,最老的几栋楼近七十年历史,最近的建成于千禧年,房屋风格极不统一,高矮错落,有种将过去几十年的时间片段糅合在一块的魔幻感觉。 但之所以说它不太典型,是因为它虽然老,却完全不破,小区环境好似经过有意识的整改,路面看着还算开阔,卫生环境也很不错,入眼基本看不见老破小标志性的雨棚。 齐翌加快脚步,看到不少人就在路上支起桌子打打麻将,看着相当热闹。小区里还能看到不少监控摄像头,密度比很多新小区还要大得多。 “这里看起来并不方便犯罪人下手,不过有监控很多事就好办了,至少能看看关轶有没有经过这里。” 齐翌找到个老大爷,打听清楚居委会所在,找到地方表明身份,如愿地查到了监控。 果然,关轶在七点四十八分,自小区南边进来,一路朝西北方向走,直到离开。和之前的判断一致,她并未在这座小区里遇袭。 看了一遍,齐翌又过了几个监控,他把进度条拉到关轶刚走后不久的时间,一个蓝衣黑裤,带着口罩鸭舌帽的男子,与她的轨迹重合。 齐翌按下暂停键,盯着屏幕看。 这个人,会是凶手吗? 如果是三年前,谁大晚上这么“狗狗祟祟”的走在路上或多或少都会引起周围人的警觉,但现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大疫三年,潜移默化下改变了很多人的习惯。 齐翌拍下这张照片发给黄绝顶。 “查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在密室里和关轶偶遇的小年轻,还有他尾随了关轶多久。” 随后,他又给姬承鹏打了电话,喊他派两个人过来把监控调回去仔细研究一遍,就又拉着老池继续走。 走出老小区,仅隔着一条小马路,便是那个破败的,符合齐翌一贯印象的城中村。 尚在马路这头,他就看到村子巷道上空层层叠叠的各类新旧雨棚。 上一场雨前天清晨就停了,现在还有发黄的浑浊积水蓄在上面,不时有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村里巷道宽窄不一,多数能容一车通行,肉眼可见几条道仅不到两米宽,两边房屋二楼以上间距只有几十厘米,住户打开窗就能握手。 齐翌甚至还看见了有几座单层双层的棚户藏匿在低矮的居民楼中。 走进村子,入眼就是牛皮癣似的广告卡片,东一张西一张贴的哪里都是。 外墙勒脚砌起的散水台阶缝隙处也长起了细细密密的绿色苔藓,低洼处蓄了或大或小一滩滩污水…… 但要说环境恶劣,其实也没恶劣到哪里去,他没有闻到什么刺鼻的味道。 周围搓麻将声、嚷嚷声此起彼伏,楼上好像有人在炒火锅底料,香气弥漫传出很远很远,感觉很热闹,烟火气很浓,紧绷的节奏忽然就慢下来了。 齐翌很享受这样的环境,他记得小时候,和爸妈就住在这样的城中村。 不,可能比这里还要更糟,小时候住的地方,棚户要比这里多得多。 他记忆已经很模糊,只记得父亲当年开着大车,也能攒下些钱,但他从来不舍得花,总想存起来买套好房子,正儿八经地在城里落脚,直到噩耗传来,被母亲带回老家区县…… 但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快乐,一群小孩聚在一块,光着膀子上蹿下跳,拿着细细长长的竹竿或者木棍,幻想自己是小说电视里的侠客打来打去,嘴里还叮叮当当怪叫着配音。 最害怕的就是天黑了,错过饭点,还听到老妈带着火气喊自己全名,可能要被追着打好几条街…… 刚想到这,他正好看见个满身泥泞的小男孩儿被拧着耳朵走过,一下唤回了他的思绪,嘴角扬起丝丝弧度。 可很快这点弧度就消失了。 美好的记忆总是温暖的,却无法掩盖城中村治安差,案件频发的事实。 这座村子楼间距本就狭窄,还铺了大量雨棚,很多巷道终年不见阳光,不知道在黑暗中滋生了多少腌臜孑孓。 “这里监控密度极低,一路走来只看到了一个,”齐翌说:“关轶很可能就是在这儿被凶手掳走。” “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老池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凶手袭击关轶以后,怎么把她带到商超的厕所去的呢?这么大个活人也不好藏啊,路上总要被人发现的吧?” “确实,要把关轶在短时间内送到商超厕所里,还不能引人注目,肯定要有交通工具,但要尾随她,又没法直接开车跟着……” 老池努力不往神神鬼鬼的方向想,按正常的逻辑分析:“凶手有同伙?” “还有一种可能,他就住附近,很方便把车开进来。” “这……太巧了吧?” 齐翌摇头:“并不巧,这样的城中村十有八九都藏着不用身份信息也能入住的黑宾馆,又离关轶家很近,如果凶手早就计划对关轶下手,这里是个很好的落脚点。” 这是老池没想过的思路,他表示涨姿势了。 “那我们现在是?” “有同伙跟就住在附近的可能性都很大,同伙这条线我们目前没法查,查黑宾馆吧。跟这边派出所联系,我们来个突击检查。” 把联系的任务交给老池,齐翌继续朝着关轶的家的方向一路往前走,希望能找到具体的,关轶遭受袭击或者昏迷的痕迹。 但要在人来人往、满是水渍的巷道里找到这种痕迹谈何容易,无异于大海捞针,他沿着最短路径走到头都没实质性的发现。 可惜,这些苔藓要是范围再大些就好了,它们是想到理想的承痕…… 等等,苔藓?水渍?油污? 相比于大路和刚刚的那座老小区,这座城中村的环境非常特殊……微量元素,加大对微量元素的鉴别力度,或许能有所发现,还有隔间里的粪污,可能也来源于此! 齐翌给毛宁安打了电话。 “微量元素?我们的实验室没这个条件啊……这样吧,我喊我徒弟带个人过去你那边采采样,送去物证鉴定中心去怎么样?” “辛苦,尽快。” 挂断电话,他又看向老池:“我记得你在物证鉴定中心有熟人?能拜托他加急勘察我们的材料吗?粪便样本昨天就送去了,到现在都没个回信。” “帮你催一下倒是没问题,但能发挥多大作用我也说不清楚,我面子还没那么大……你不如让晓渝帮帮忙?我记得她好像也有个很硬的关系。” 齐翌才想起来姜晓渝也是个路子很野的姑娘。 他赶紧打电话,那边自然满口答应。 很快,姬承鹏也带着一小队人赶来了,为免打草惊蛇,他约齐翌在村子外见面。 出了村子,沿路找了两三分钟,他看到姬承鹏正坐马路牙子上吃小面,见齐翌和老池来,他挥挥手示意两人离他远点,问:“吃了没?没吃的话我给你们买一份,这家小面味道不错。” “吃过烤冷面了。” “哦。”姬承鹏埋头扒拉面条。 齐翌不着急,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整理思路。老池摸出烟想给师父递上一根,被眼疾手快的齐翌拍了下手背制止。 他没懂齐翌的意思,但还是停了动作,烟屁股丢进嘴,自己默默抽起来。 姬承鹏没看齐翌,专心吃面:“思路不错,但阵仗大了,无凭无据的不能这么乱来。” “乱来?”齐翌看着马路的双黄实线:“我不理解,黑宾馆本来就违法,查封取缔也是天经地义,怎么就乱来了?” 姬承鹏吃得很香,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是说你查黑宾馆,是说阵仗。情报不明,按你的思路肯定要出动大量的人手,其他方向就耽误了,万一查错方向,很可能错失良机。 之前你要么只给建议方向,要么就拉着池宇贤、罗尤勇几个人去查,自然没什么风险,但现在你是技术队的队长,人手投入要考虑清楚。 你这里要我两个人,那里要我三个,再大范围的摸排这村子里的黑宾馆,我一队就彻底被你掏空了。” 齐翌沉默两三秒,虚心问:“姬队的建议?” “先派少量人手布控暗探,盯好这村子几个出入口,等确定嫌疑人住在这里,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到时我再去派出所讨点警力。” 齐翌:“已经请毛主任派人来取样了,物证鉴定中心那边也联络了加急。” “那就好,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可别怪我好为人师啊。” “哪里的话,这些经验对我很重要。” 姬承鹏继续吃面,齐翌继续盯着路中心,两人分明聊了很多,却又像什么都没聊过。 姬承鹏吃完面条,丢下句走了,擦嘴起身离开。 老池满脸懵逼:“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你俩怪怪的?” 齐翌望天:“你小心地往左边看看。” “哎?”老池用余光瞥了眼周围,发现边上十来米的地方靠墙站了两人,一个在低头看手机,另一个正专心啃馒头,嘴皮时不时动两下,感觉和刚刚的齐翌跟姬承鹏很像。 “看明白了吗?” “没有。” “他们大概在接头。这个村子,水可能有点深。” 第15章 重大突破 老池:“接头?” “别盯着他们看。”齐翌低头踢小石子:“看嘴型应该是拉皮条的。” “那怎么办?”老池问:“今晚扫黑宾馆顺便把他们给端了?” “这里不是我们辖区,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这边的同事去搞吧。不过……这群牛鬼蛇神消息最灵,或许可以问到点有价值的线索。” 收回目光,齐翌转身就走:“走吧,别停留太久。” “现在去哪儿?就这么干等着?” “继续看一下,随便打两个电话,就说来租房子的,顺便等毛主任派的人过来,提醒他们几句,采样的时候注意点,别暴露身份。” 说着,齐翌又拐进了村里。 走没两步,他接到黄绝顶的电话。 “齐队,查清楚了,那孙子跟了关轶一路,从商超出来就一直跟着,只是他比较谨慎,隔了有几十米。另外,通过步态分析,基本确定他就是在密室里跟关轶‘偶遇’后组队的男子!” 齐翌走到墙角,假意盯着墙上的招租广告,压低声音问:“查清楚他的身份了吗?” “没有,不过截到了他在密室里的照片,也可以问问密室的工作人员,调取他们的收款记录什么的,也能找到他。” “照片发我一份。” “要得。” “还有,密室的监控你都看过一遍了吧?有没发现他给关轶可疑食物?” “这倒没有。密室里监控密度虽然大,但也有不少盲区,恐怕说明不了什么。” “行,辛苦,你把照片发给我吧,挂了。” 很快齐翌就收到了黄绝顶发来的照片,确实如岳思茗所说,他长得高高帅帅,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光看照片是个挺阳光的帅小伙,怎么也不能和变态凶手扯上关系。 可他不但和关轶在密室中“偶遇”,还尾随了关轶一路,作案嫌疑很大,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但问题在于他和关轶明显并不认识,也没有矛盾,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行凶?真是无差别作案? 反手把照片转发给姜晓渝,让她有空试试看能不能通过人脸识别的手段在数据库里找到这个人,齐翌又给实验室打了个电话,喊他们仔细研究从现场提取到的血液的血药浓度,尽量测算出关轶服下药物的时间。 做完这些,他真装模作样的打了墙壁上的电话,约着看了下房子,顺便旁敲侧击地打听些消息。 房东表示这里的治安其实一直很不错,很少听说有治安案件,更别说刑事案件了,人口流动也不大,基本都是在附近打工的,一住都是半年起。 齐翌半信半疑,房东可能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刻意这么说的,不过这些信息都可以找派出所核对,而且走了一路确实没看见有人搬家,又毗邻商业中心,人员流动或许稳定。 那就更好了,嫌疑人如果真住附近的话,会显得更加特殊,更容易找到。 看了两间房后,齐翌接到毛宁安小徒弟打来的电话,他便找借口说自己再看看,和老池下楼,拨回电话:“到哪了?” “快到了,姬队提醒我们跟你说一声,听你安排。” “嗯,我们见面了说……没穿警服吧?” “来之前师父提醒过我们,没穿。勘察箱也没带,背着个包,东西都放在里面。” “很好,我给你发个定位,你们停好车过来。” 齐翌拉着老池找到条偏僻的巷道,打开地图,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位置后,他截下图用画笔工具标好过来的轨迹图,给小徒弟发过去。 发完消息,齐翌拉着老池蹲墙角,向老池要了一根烟,他也不抽,就这么点着。 等了大概三五分钟,小徒弟领着个很面熟的技术警钻进了巷子,冲着齐翌喊道:“齐……齐翌。”他差点就喊出齐队来了。 “来,过来蹲着。”齐翌对他俩招招手。 他俩一脸懵逼的蹲到边上。 齐翌伸长脖子往左右看了几眼,接着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摸出个密封袋和两个试管,塞到小徒弟手里:“这是那条巷子的苔藓和黄土、污水等,你们收好。” 老池憋着笑,好好的交接证物被齐翌搞得就像在泛读。 小徒弟忙收好东西放进包包里,接着问:“齐队,既然东西你都已经收集好了,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有个脏活。”齐翌说:“找屎。” 小徒弟:??? 齐翌:“还记得现场涂满隔板和地板的粪便吗?它的来源有两种可能,一是现场就地取材,二是在住所取的。 经过昨天晚上的化验,现场附近坑位的粪便已经可以排除,而且凶手计划性比较强,我觉得住所附近取材的可能性大些。” 小徒弟看起来不太愿意:“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拉的?” “可能性很小。粪便带有的信息太多了,包括胃肠道的菌落,甚至还可能带有粘膜细胞,能提取到dna。凶手本身应该就是从医的,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我们要怎么做?” “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方便获得粪便的地方,比如井盖松动甚至直接被打开的化粪池,还有早就该被淘汰的旱厕。” “哦。”小徒弟慢吞吞的点头,看向自己的搭档。 他搭档提出个问题:“万一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算了。这样,我给你们一个小时,如果一小时后还是没收获,就直接带着检材去物证鉴定中心,我们已经跟那边打好了招呼,他们会加紧鉴定的。” “好。” 小徒弟领着他的搭档走了。 看着他们两人略显萧索的背影,老池:“总感觉你有点过分,人家俩年轻小伙子,老毛那徒弟还没转正,你就让他们去找屎。” 齐翌头都没抬:“我入职第一个月就被石怀仁派去翻垃圾找碎尸,跑了四五个垃圾清运站两个焚毁点,足足翻了近百吨垃圾才找到被剃的干干净净还钳碎了的盆骨。” 老池啧了一声:“怪不得你跟他关系这么差。” “那不是,我跟他关系差是因为……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老池又不走技术路线,他怎么会知道论文的重要性。 而且,自最上级文件规定公务员和参公人员不得参加专业技术职称评定之后,公安机关的法医职称也暂停好几年了,虽然已获得的职称并未废止,但齐翌的主检法医师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职级职务套转后,齐翌也没走上专业技术序列,而是走的执法勤务序列。 暂时而言,论文对他也没那么重要了。 但他还是讨厌石怀仁! 站起身,活动了下酸麻的大腿,齐翌往巷道深处走去。 老池忙追上:“又去哪儿?” “不是你说的脏活累活不能全部交给小年轻吗?我们也四处转转,找到目标的话,就不用麻烦他们了。” “啊这……”老池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又很快追上去:“我就知道跟你混没啥好果子吃……” 吐槽归吐槽,老池还是很积极的,并没有出工不出力,遇到个井盖他就上去看看。 只是这座城中村再差也有个度,他们逛了东村小半圈下来,也没见到井盖松动的化粪池,更别说旱厕了。 倒是隐隐见到了一些像是宾馆但不敢打招牌的居民楼,还有些不可描述的发廊。 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年龄或大或小的站街女,十几度天穿着露脐小背心配超短裙,风一吹就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齐翌还派老池上去问了几句。 老池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几个风尘女门都打开了,老池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齐翌抽身。 “挺熟练啊。”齐翌打趣:“以前犯过?” 老池打了个哆嗦:“你放屁!先不说纪律和违法问题,想到卫生都受不了。就tm刚刚那女的,一张嘴满口消毒水味,好悬没把烤冷面吐出来。” 齐翌回头看了一眼,女子眯眼歪头,朝他招了招手,她这么一动,就露出大腿上一片勒痕。 “唉,”收回了目光,齐翌加快脚步,低声说:“颜色产业的背后,往往还有暴力犯罪。” “我知道。”老池声音也低沉下去:“但这生意来钱太容易了,很多被迫接受的人,出来了也不会再从良。” 齐翌一时无言,走了几十米后才说道:“没看见也就算了,既然看见,肯定不能放过。就算凶手不住在这村里,腾出手请这边的同事扫一波。” “嗯。” 又走了一路,齐翌接到王支队的电话,他又钻进个隐蔽阴暗的巷子:“王支队。” “我联系了天府刑侦支队,有个重要发现。” “噢?” “大概半个月之前,天府也发生了一桩命案,和你撞见的案子很像。” 齐翌微惊:“什么?” “受害人双手手掌被刺穿吊在小商超厕所隔板上,被次日清晨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身上和现场被涂满粪便,浑身遍体鳞伤,以刺创和砍切创为主,都避开了身上的大血管与脏器。但那个受害人没这么幸运,死了。” 齐翌脸色一下子冷下来。 两起案件如此相似,是连环作案,还是效仿作案? 不,效仿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齐翌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案子,他记得看到过这条新闻推送,但新闻内容比较笼统,隐去了现场情况和具体的作案手法。 所以是连环作案? 齐翌掌心发麻,连环作案往往不会轻易停止,头几起案件的周期相对会短很多,他随时可能再次找目标下手。 必须抢在他动手前破案! 想到这里,齐翌忙问:“在此之前,还有类似的案件发生吗?” “暂时不清楚,但应该没有。如果凶手长年累月犯案的话,两次作案之间的周期间隔往往会隔上很久,以降低影响,减小被抓的可能。” 王支队说的没错,而且多数连环杀手通过作案后会达到一个亢奋高峰,需要一段时间平静,回味总结杀人的经过,改良行凶手法。何况作案周期相对固定,如果他曾经犯过案,这次不会间隔这么短时间就再次行凶。 齐翌推测道:“也就是说,凶手正处于一个萌芽期,正快速成长为一个成熟专业的连环杀手。” “很有可能,如果这个案子不能抓到他,还会有受害人。我们的意思,现在不惜一切代价抓他入网。” “明白。能不能让天府的同事透露更多作案细节?” “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他们发了份案卷给我,我转你警务通,不要泄密。另外,他们会派出一小队经办过那桩案子的刑警过来,配合我们调查,双方信息共享,情报互通。我们这边,我拟定你为组长,没问题吧?” 齐翌犹豫了两三秒,才回答道:“可以。” 他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超过预想,时间紧,任务重。 “那先这样,我向上级做个汇报,具体的工作交给你了。资料已经发过去了,你看一下。” “好。” 齐翌拿出警务通仔细查看起来。 越看他越是心惊,两起案件的共同点太多了,基本如出一辙,只有细节方面略有不同,比如关轶是被钉在进门的右手边,而这桩案子则是在左手,身上的伤痕同样以砍切创居多,刺切创为辅,但数量比关轶少一个数量级。 “看起来在手法方面完全没有改进,是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吗?手法更残暴了,是克服了心里方面的天然恐惧?不,也不是完全没改,上起命案死者的指纹并没有被焚毁。” 继续往下,他双眼一眯:“盐酸曲马多?这桩案子受害人体内的镇痛麻醉药是盐酸曲马多?” 他想起郑钦浩吃的过量药物,正是盐酸曲马多缓释片。 再往下看,受害者的身份让他又一惊:“医闹?受害者因医疗纠纷,在医院科室里闹过事?” 某种程度上说,关轶也算因医疗纠纷“闹”过,只是她没在科室里闹,而是在网上闹,最终引起了网爆。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凶手在有意识挑选对医闹者下手吗?” 第16章 取证(重口警告) 案卷后面,是天府刑侦支队的调查结果。 他们得知受害者身份后,重点调查了那起医疗纠纷的涉事医生,但发现他是轮值住院总,案发时是他二十四小时值班的第三天,吃住都在医院。具体到作案的那几个小时,他正在做手术,根本没有作案条件。 案卷上附带了医生照片,齐翌看了几眼,不出意料,根本不认识。 再往后,是其他几个方向的侦查进展,只可惜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查到。 “凶手本身很可能是医生,仇视医闹者说得过去,但既然不是医疗纠纷的涉事医生,又是什么刺激他痛下杀手?总要有个开关才是…… 还有,上桩案子的死者血液中发现盐酸曲马多,这次为什么会换成盐酸哌替啶,按理药物这块并不是需要改进的手法……而且郑钦浩在现场附近自杀,死前也服用了过量的曲马多,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齐翌掀起头脑风暴,想要将已知的信息串联,却仍觉得缺少了一两根关键的线。 “尾随关轶的年轻人究竟是谁?两桩案子真的是他做的吗?他和郑钦浩是什么关系?跟天府那位住院总又是什么关系?已知的首案发生在天府,关轶也在天府读书,是否意味着他在天府常住?” 想到这里,他又给姜晓渝补充了一条信息:刚刚发给你的照片,如果在本地没找到,有条件的话可以对比下天府的数据库,看看能不能找出他。 姜晓渝:收到。 继续往前,齐翌鼻翼忽地抖了两下,他隐隐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类似粪便,但略有不同,臭中带有一丝丝的酸,像是放了很久,略有发酵。 这味道和现场闻到的很像! 他精神一震,趁嗅觉尚未疲劳,短促地吸了几口气。 “老池。”他喊了老池一声,往前小步快跑。 “咋了这又是?”老池加快脚步跟他并行,紧跟着也闻到了那股味儿,当即反应过来:“找到目标了?” 又跑了一路,齐翌忽然顿住:“等等……味道淡了,不像是嗅觉疲劳适应了味道,是真的淡了。” 他往回走了两步,忽然抬头:“上边!” 再往左右看两眼,他的右后方有栋楼略有古怪,门口摆了个红色的小立牌,但上边糊满了黄胶布,把字眼大多都盖住了,门内有个小小的柜台,边缘处放着张烟柜,有个中年人正坐在烟柜后面,手里叼着烟,捧着手机打游戏,脑门上悬着的小货架摆着泡面、小雨伞和积了灰的饮料。 不仅如此,门面占据了整个一楼,深处有堵墙,隐隐可见墙后两级台阶,疑似通往上边的楼梯,楼上空调外机整整齐齐,清一色的志高,规格看着都一模一样,只是外壳已经发黄,沾满了或黑或黄的污渍,部分防锈漆还已脱落。 “一家黑宾馆。”他很快得出判断:“这栋楼顶有臭味,隔壁就是家黑宾馆,未免太巧了。” 他转身朝着宾馆,看向楼上几个窗户,三楼左数第二扇窗子蓝色窗帘摇摇晃晃,像刚刚才被人拉上。 齐翌咧嘴微笑:“……抓到你了!” 他碰碰老池的胳膊肘:“你绕到那栋楼后面去看看有没有后门,如果没有,看一眼就回来,我安排你点别的事儿;如果有,你微信上跟我说一声,守在那里。” “找到凶手了?” “不好说,有可能吧。”齐翌:“运气足够好的话,大概能逮个正着。” “那前期的准备全都白费了?” “当然不。”齐翌眯起眼,挡住眼里的凶光:“有把握将人堵在里面,杜绝意外的话,我想暂时先不急着抓他,继续按部就班的把前序过程走完。” 老池不明就里,干瞪着齐翌:“都确定人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走前序流程?你怕兄弟伙太闲给大家找点事儿干?” 齐翌瞥了他一眼:“忘了刚刚才说过的话吗?没发现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这滩浑水,我们有余力的情况下为什么不给它过滤过滤?” “嗯?” “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职责管辖范围,没有充分的理由不好开刀,所以我们得揪出嫌疑人藏匿于此的证据,但不能完全确定他的具体位置,才能联合这边的同事展开扫荡行动。 你也可以把它当成一次彩排,去了贡榜,大概也免不了这样的行动,积累点经验也好。行了,少说废话,赶紧去。” “哦。”老池似懂非懂,乖乖绕到后面去了。 很快他就去而复返:“没有后门,就几扇窗户,还装了防盗网。” “你确定吗?”齐翌追:“这样的黑宾馆,为了躲避突击扫黄很可能会留‘应急通道’,你确定看仔细了?” “那是必须的,我推理确实不行,侦察环境杠杠滴。” 他说的倒是实话,侦察属于军事技能,老池在这方面技能点满,齐翌拍马都赶不上。 “那这里交给你了,盯着门,别让嫌疑人出入。另外尽量隐蔽点,今晚能不能搞大动作,就看你有没有暴露。” 老池哦一声,这方面他也在行,不用齐翌多说。 齐翌把手机上几张嫌疑人的照片统统打包发给他,又拖他给毛宁安的小徒弟打个电话喊人过来,径直走向传下臭味的居民楼入户大门。 门似乎坏了,只是虚掩着,没有锁上。齐翌没有直接进去,他打通了门上贴的招租广告电话。 不一会儿,就有个大叔叼着烟从楼上下来,他站在门内,透过门上的栅栏网看齐翌:“你要租房子?” “是的,我听说这里房租便宜。” “进来吧。”大叔推开门,示意齐翌进来,并问:“你要租多大的房子?一到四楼有一室一厅和两室一厅的,五楼标间六楼单间。” “标间和单间什么区别?” “单间没有厕所,是公厕,很便宜。标间有厕所,贵一点。” 听到公厕两字,齐翌眼前一亮:“能先带我看看单间吗?” “你要住单间啊?” “也不是,我更想住一室一厅的。但我总觉得楼里有股味儿,想看看公厕怎么样。” 大叔撇了撇嘴,似乎是嫌齐翌啰嗦麻烦,但还是带路:“跟我来。” 齐翌跟着他一路上行,味道果然越来越重,等走到六楼,味道虽不至于难以容忍,却也非常明显,让人很不舒服。 这两层楼不少房间的门都开着,能看见里面有人炖菜,看上去多是些独居的中年男女,穿着大都不算干净,估计都是区县或外来务工的底层工作者。 他们不会太过看重环境,更在意的是价格。 “味道是重了点,但你住下边基本上闻不到。”大叔踩灭烟头,又重新点了一根:“住五六楼的主要都是农民工,他们不太干净,但他们都早出晚归,不会跟你们碰面。” 齐翌隐隐表现出些许不满:“但这味道也太大了吧,你们就不打扫下?” “搞不了。”大叔有点不耐烦了,翻着白眼说:“我老汉在楼顶种菜的,要化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翌瞬间明了。 化肥!原来如此,这给凶手偷屎带来了极大便利! 但他脸上不动声色,还透露出了一点嫌弃:“可这味道……” “租金比边上便宜,你就说要不要吧!” “怎么租?” “单间三百五,标间五百,一室六百八,两室八百。一室套内有三十五个平方,两室五十。” 齐翌险些一句真香脱口而出——如果他真的是来租房子的话。 距离两江交汇之地不过几公里的地方,散个步走远点就到解放碑,这租金还要什么自行车? 大叔扬起下巴看他,表情更加不耐烦。 他的房子并不愁租,不太惯着齐翌。 假意犹豫片刻,齐翌说:“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我留个你的电话,回头打给你可以吗?” “行,你刚刚打的就是我手机。”大叔挥挥手:“不过,你不看看一室的房子?” “不了。” 大叔听到这话,心里就有了数,知道齐翌根本没打算租,脸当即就拉下来了:“那你自己下去吧,我就不送了。” “不用。”齐翌转身下楼,隐隐听到大叔小声吐槽,说现在的年轻人穷讲究云云。 齐翌走了两层后,见三楼楼道里没人,干脆躲在楼梯角,竖起耳朵听动静。 他隐隐听见了关门声。 “房东居然住六楼?他是真不嫌臭……但六楼不都是单间吗?他自己也住单间?” 有些人确实对居住环境完全不挑,更愿意把钱花在其他的方面,齐翌见过开豪车住单间的,所以只嘀咕了两句,也没多想。 等了半分钟,他又悄悄摸上六楼,走到公厕里逛了一圈,发现厕所环境果然恶劣,蹲坑都已严重发黄,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尿垢。 但臭味主要是由最里间传来的,齐翌顺着味往前走,才发现这居然是个小小的旱厕,不过下边的粪桶不大,也没有装满,估计每天都有人定期采集。 想了想,齐翌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手套和试管等采集工具,偷了点儿粪便,随后离开厕所继续往上走。 再上一层便是天台,门没上锁,仅有拉栓,齐翌小心地把门闩打开,入眼一片绿,天台上竟种满了形形色色各种有机蔬菜,足足有十几个品种。 迈步往里走去,他很快看到了旱厕同款木桶,木桶边上还有个小池,他走上前去低头看,看到池子里积蓄着一层浅浅的被略加稀释过的粪水,散发着又酸又臭令人作呕的气息。 相比于旱厕桶,这池子里的粪便性状和现场更加接近,虽然还未经微量元素鉴定,但齐翌已基本能确定案发现场的粪污来自于此。 他重新戴好手套,匍匐下身子就准备取样。 但正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声历喝:“龟孙儿!做哈子你!” 猝不及防之下,齐翌一哆嗦,差点把试管丢进粪池里,好在他手足够稳。 回过头,就见刚刚那大叔站在门口,怒目圆瞪:“早就看出你不是来租房子的!哈麻批,年纪轻轻不学好,跑到我们家偷……” 说一半,他忽然愣住了,看看齐翌站着的位置,此刻的动作,还有手里拿着的装备,人有些懵:“偷……偷偷偷屎?妈卖麻批,啥子情况?老汉今早跟我说屎少了我还不信,真他妈有人偷这玩意儿?” 齐翌僵在原地,脚趾用力的抠着鞋底,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偷屎贼,这名号要传出去他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犹豫两三秒,齐翌直接出示警察证:“我是南屵区刑侦支队的法医,来你这偷……来你这儿取样,是因为有一桩命案,现场发现大量粪污。” 大叔:??? 这些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齐翌只能笼统的给他解释几句,然后当着他的面采集了满满五根试管粪便。 末了,他竭尽全力地绷着脸,尽可能保持着平静:“案子还在侦破阶段,需要严格保密,管好你的嘴巴别到处乱说,懂?” 他很少这么不客气的跟人说话,除了石怀仁,这次实在是脑子都木了。 大叔没完全回过劲来,机械的点点头,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大叔还在喃喃:“奇了怪了,光天化日跑来偷几管屎,还说是查案?” 齐翌走下楼,耳根子已红透了,感觉整张脸都在烧,随着心跳一涨一涨,很难受。 快步走向老池,他问:“有人下来吗?” “没有,但三楼有个孙子瞧瞧揭开窗帘往下看了几眼,我只看到半边脸,应该就是嫌疑人没错。他应该没发现我……哎?你脸怎么这么红?被街女调戏了?” 齐翌摇头,不想说话。 又等了一小会儿,毛宁安的小徒弟跟他搭档并肩走来。 齐翌迎上去,把采集到的粪便全部交给他们,说:“你俩抓紧时间把东西送去物证鉴定中心,和现场采集到的粪便做同一性鉴定。” “啊,齐队你就已经……” “出发吧。” “好。”小徒弟有点感动,看着齐翌用力点头,把试管装进背包里,拉着搭档转身就走。 齐翌摸了摸发烫的耳根,跟老池说:“打电话给姬队,不等夜里了,我们现在就行动!” “啊这,不好吧?由头呢?” 老池看着脸红耳朵红的齐翌,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我在村子里发现了重要物证,可以确定凶手就在这个村子里,但不确定具体位置。细节方面不便透露,我需要授权及足够的警力,在村内布控且大规模排查所有黑旅馆、黑发廊等不法场所,找出嫌疑人!” 说完这番话后,他再次出声催促:“快点,告诉姬队,我为此次行动负责!” “好。” 新 第17章 缉拿 齐翌无视他的问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继续走访还是回来? 老池回:正打算问你呢,我们走访了差不多七八个人,感觉不太容易取得进展了,你看要不要直接找汪藏锋? 齐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你先回来,带上传唤通知书去汪藏锋楼下等他,我会让晓渝锁定他的位置,你们盯好他的状态,如果他有潜逃的意图,直接拿下。 老池:直接传唤?证据不足吧? 齐翌回:还用我教?他要不跑,就以配合调查的名义请他回来;如果他跑了,就出示传唤通知书,把他硬拿回来。 老池:办法倒是个办法,但好像有点不太规矩? 齐翌:他没跑你直接传唤,这才叫不规矩,懂? 老池给他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然后回:好,那我带兄弟们回去了,笔录汇总好给你看看。 齐翌回个嗯字,找到姜晓渝,把事情给她说了,之后就是布控撒网,等鱼儿上钩。 三点出头,老池等一干刑警返回支队,把路上简单整理的笔录复印一份交给齐翌,又带着传唤通知书风风火火的离开。 四点,老池兴冲冲的给齐翌电话:“成了成了!那孙子还真想跑,他还先对我们动手,被我们逮住了,这下至少一个袭警罪跑不了了!” “现在押回来,直接送二号讯问室去,我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提前做准备,人押到立刻突击审讯。” “成。” 挂断电话,齐翌火速打开,噼里啪啦一通输入,拜托同事启用二号讯问室的设备。 十多分钟后,齐翌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他猜是老池回来了,动身去讯问室隔壁坐好,等着老池把人送进来。 很快,他就看到老池扭着个寸头青年进讯问室,他白衬衣上沾了大片黄泥,衣襟处被撕去一块,纽扣也掉了几颗,看着有些狼狈。 他双臂被反剪着扣在身后,两只手上带着手铐。身后的警察艰难的把他按在椅子上,他也不管手被手铐拷住,一直挣扎,手上已经多了两道血痕,然而他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痛一样。 齐翌注意到,他左手外露的臂膀上纹着三个艺术字母——xal。无声念两遍,齐翌猜到是他未婚妻许艾铃的姓名缩写。纹身边缘有些模糊了,颜色大体呈黑青色,明显纹了有不短的年头。 摸手机找到许艾铃的照片,她右手胳膊上果然也纹着wcf三个字母。幸亏不叫kfc,不然怪尴尬的。 想起老池电话里说的汪藏锋袭警的事,齐翌又看向老池身后跟着的年轻小警员,好家伙,他左眼眶青了一块,正拿小冰袋敷着,嘴角却挂着压不住的笑。 稍一琢磨齐翌就明白了,袭警作为行为罪,不管他伤的严不严重,他们已经可以追究汪藏锋的刑事责任了,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而且小伙子受了伤,不难争取到一个嘉奖,怪不得这么高兴。 ….缺少历练啊,当着嫌疑人的面这么嗨,不利于展开讯问,看老池虽然没啥本事,至少从头到尾都是板着脸的,气势十足。 很快小警员就被人换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四十左右的方脸刑警,姬承鹏,支队有名的审讯专家,担任二大队队长,老池的直属上司,也是他师父。 要不是姬承鹏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加上王支队花了不少代价留他,去年就让总队挖走了。 他亲自出马,可见王支队对本案相当重视,打定主意要尽快侦破。 讯问室里,姬承鹏酝酿了会氛围,等汪藏锋冷静些,才开口说:“汪藏锋是吧?传唤你来支队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讲?” “别费功夫了,”汪藏锋冷笑起来,完全不带怕的:“既然没跑掉,落到你们手里,老子认了就是。没错,人是我杀的,龟孙儿害死艾铃,老子就弄死他!” “老子早就想这么做了!我要是早点把那人渣杀了,艾铃也不会死了……” 齐翌轻“咦”了声。 这节奏不对,汪藏锋居然说人是他杀的? 杀害高会城的分明是他表侄儿赵传荀,赵传荀自己都认了,供词中各个细节都能对上,作案动机也成立,证据完整真实形成闭环,不可能有错。 现在汪藏锋跳出来说他承认杀人?什么意思?难道他报复的对象不是高会城?支队侦查方向果然错了?碎尸案和坠楼案其实无关,但他们误打误撞又纠出一起命案?qqxδnew 讯问室里,姬承鹏也很诧异,但他面色依旧沉着淡定,让人看不出深浅。 “仔细讲讲,你杀谁了,怎么杀的。” “高会城!”汪藏锋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齿道:“我一刀砍掉他脑袋,让他死得太便宜了!”说完,身子重重往后面一靠,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齐翌眉头紧锁,隔着单向玻璃盯着汪藏锋。 在他看来,汪藏锋的表现不似作伪,但他怎么可能杀高会城?凶手分明是赵传荀。 “你杀了高会城?”这时,姬承鹏轻笑起来:“小伙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汪藏锋脑袋高昂:“当然知道,老子敢作敢当!仇已经报了,老子不亏,只可惜让那龟孙死的太痛快!” “死的痛快?”姬承鹏轻轻摇头:“那你说说看,你怎么杀高会城的?” 汪藏锋咬牙切齿:“我一刀捅进他脖子,用力划拉开,他就爬地上,像一条死狗一样抖成个筛子。我砍掉他脑袋,想再往他身上多补几刀,结果正好有人敲门,我就翻窗跑了。” 齐翌眉头松开。汪藏锋说的和尸检结果根本对不上,高会城的致命伤并不在脖子,在后心。 姬承鹏这时又问:“什么时候动的手?” “前天晚上,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是八九点的样子。” “呵,”姬承鹏脸一沉:“小伙子,你最近没跟邻居打过交道,也没看新闻还是怎么着?撒谎也不编的像一点。” 汪藏锋愣住:“什么意思?” “四月五号凌晨高会城就被人杀了,肢解几百块,抛尸在城南小区,就你住的地方,八号凶手落网,你跟我说你九号晚上杀了高会城?” 逝者敲门. 意赅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18章 猜想 他蹲在地上,重新翻找邱世杰的衣服,发现其中一件黑色的线衣上有少许划痕,拿起来仔细看了几眼,又从划痕少找到了些许黑色白色的粉末颗粒。 这是什么东西?他把药盒子切碎了? 切药盒跟铝塑板,无疑是为了处理证物……他会怎么处理? 齐翌环视一圈,看向厕所,切碎的证物用纸包着冲进下水道,还算不错的主意,真有可能被瞒天过海。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给毛宁安打电话:“毛主任,对,又有活了,这次还是掏下水道跟化粪池,嗯,麻烦你多带点人过来,我怀疑嫌疑人把重要证物冲进了厕所里。” 挂断电话,看见被老池扭着的,满脸死灰色的邱世杰,齐翌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齐翌走近邱世杰,低头俯视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邱世杰死鸭子嘴硬:“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们一进来就拿枪指着我,喊我下来,我根本什么都没干,既没吸独,也没票唱,你们为什么抓我?” 老池冷笑:“你什么都没干,还装绑炸药拿个电视遥控器吓我们?” “我怕你们钓鱼,或者屈打成招。”他竟然还有理:“所以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有第一时间骗你们,只是想要个说法,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要抓我。” 齐翌没忍住咧嘴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清楚犯了什么事?现在就忘记了?不过这样也好,你要真老老实实配合,按规矩我还要出示证明帮你争取从轻判决,确实挺恶心的,我就喜欢看你们亲手丢掉坦白的机会。” 说完,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齐翌拿出纸笔:“所以,你坚称自己无罪,什么都不知情,对吗?” 邱世杰额头青筋盘虬,红着脸吼道:“你这是有罪推定,你这是违反规矩的,你……” “这些不用你瞎操心,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邱世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龃龉着后槽牙:“是。” 正在这时,毛宁安领着一小队人上来了。 作为老刑侦,他看一眼现场就知道齐翌想给邱世杰施加压力,配合道:“人我带来了,施工队也在路上,就先掏掏便池吗?” “嗯,你们自由行动就好。” 说着他回过头看邱世杰:“我们有证据指向你的犯罪嫌疑,所以不管你自认为有罪无罪,都有配合我们调查的义务,下面问几个问题,如实回答,懂?” 邱世杰后知后觉脊背发凉:“我要请律师,律师到场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呵,电视剧看多了吧?”老池嘲笑道:“律师?在我们完成第一次讯问之前律师根本无权到场。” 齐翌接话:“你无权保持沉默,必须配合讯问,你硬是不说话,等待你的只会是顶格处理,明白了吗?”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 “昨天晚上五点到七点,你在哪,做什么?” “宾馆里睡觉,哪里也没去。” “撒谎,你在滨江路玩密室。”齐翌出示了监控截图。 邱世杰红着眼,事到临头,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哟,这谁啊,长得确实还挺像我。” “低级的诡辩,不过没什么用。”齐翌收回手机,又问他:“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昨晚七点到八点之间,你在做什么?” “我说了,在房间里睡觉,哪都没去。” 齐翌再次出示照片:“所以这张截图里的人,你也要说只是和你长得像而已?” “哇,你不是吧阿sir,这人带着帽子口罩,就露出一双眼睛,这你都能说是我啊?你们真厉害,还说我诡辩,分明是你们要冤枉我。” 齐翌认真看了他一眼,看来压力没到位,这点他还是得跟姬队多学学。 在现场就把他拿下的想法落空,齐翌也不生气,证据差不多了,他招不招都无所谓。 他一勾手,让老池把邱世杰的头蒙上带走,又给姜晓渝发了条信息,让他仔细查查邱世杰这个人。 下了楼,齐翌看到宾馆老板蹲在角落抽烟,时不时的往里看一眼。 齐翌走到柜台,敲了敲玻璃柜:“怎么,电话里的人保不住你?” 老板被吓一跳:“哪里,警官说的什么话。” “有个立功机会你要不要?” “什么机会?” “问你几个问题。304什么时候入住的?” “我想想……前天,对,他前天晚上大半夜来的,开了辆黑色的小轿车。” 齐翌拿出刚刚搜到的车钥匙:“知道他车停哪吗?” “门外,”老板走到门口,指着巷道里停的银色轿车说:“就那辆。” 齐翌走过去,本地车牌,大概是套的。他打开车门,果然在手套箱里找到了两张天府的牌照,又在后排摸了片刻,在坐垫套里摸出了几根细长的头发。 老池刚把邱世杰交给了小秦,又跑过来:“哟,这就有重要发现了!你说这是关轶的头发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能徒手鉴定dna。”齐翌把头发丝放进证物袋里,准备拿回去化验。 齐翌喊两名痕检员过来接手车座的勘察工作,掏出手机边操作边往远处走。 老池习惯性地跟上:“刚刚才锁定嫌疑人,你又要去哪里?” “查真相。”齐翌说:“这个人说话颠三倒四,没一句实话,我不会再去讯问他了,你们也别问,我们直接查明真相,补完证据链,零口供定他的罪。” 老池愣了瞬:“这不好吧?” 零口供定罪,意味着嫌疑人不认罪更不悔罪,庭审时很容易被顶格处理。即使有幸免于死刑立即执行,以后服刑期间减刑也受影响,在认罪悔罪一项就要被打个大大的问号。 “有什么不好的?如果凶手是郑钦浩,我虽不能认同他的行为,却多少理解他的心理。但这邱世杰是什么玩意儿?当自己是正义侠吗?”齐翌脚下不停,大拇指在屏幕上敲出残影。 老池想到关轶的惨状,说不出话了。 姜晓渝的效率很快,发来了大量邱世杰的基本信息: 邱世杰,男,三十一岁,川蜀大学临床医学院研究生部研三在读,同时也是川蜀省职业病医院规培医生,今年是他规培的第三个年头,只要能顺利熬过去,就可以正式上岗。 巧合的是,上一桩案子,受害人就是在职业病医院发生的医疗纠纷,并非邱世杰所在科室,但当时事情闹得也很大,邱世杰甚至就在现场。 涉事医生是他学长,读书时同在学生会,两人关系很好。 老池也在小群里看到了姜晓渝发的信息,问:“所以,邱世杰就是因为这事儿受刺激了,开始极端仇视那些医闹者?” “大概是吧。”齐翌说:“你往前翻翻记录,他对医生这个职业有着近乎偏执的执念,为了考川蜀大学的临床专业复读了三年,考研三战才上岸,是个相当纯粹又极端的人。” 老池很快翻到了这条记录。他向来尊重这些执着于梦想的人,可想到邱世杰犯下的大案…… “他太偏执了,这种人很容易走极端。” “嗯。”齐翌接话:“现世与梦想之间有着巨大差距,三年规培做牛做马,收入还低,又碰到了医闹,可能成了压死他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为此查了很多资料,下载了大量刑案相关的纪录片,了解到不少我们的办案流程和基本的技术手段,甚至取了大量现金,现在用的手机号也不是他本人的实名,就是为了规避大数据。” 老池:“所以他真做好了长期流窜连环作案的准备?就因为一场医闹?偏执也得有个度吧?他这也太夸张太可怕了!” 说到这,老池忍不住看齐翌,齐翌不但偏执,还很聪明,熟悉各种作案手法,也不受框框条条的束缚,某种程度上比邱世杰更危险…… 他不太愿意往这个方向想,连忙转移话题:“但和郑钦浩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上一桩案件线索还是太少了,等天府那边的同事过来以后再说吧。” “那我们现在去哪?” “现场,还有郑钦浩自杀的酒店,再确认一下细节。” 说着,齐翌在群里发了几条消息,拜托姜晓渝等技术警把现有的信息整合一下,稍晚大家一起开个会,便收起手机,加快脚步往前走。 村子里“鸡飞狗跳”,几乎每条巷子上都蹲了人,有穿着极省布料的站街女,也有形容枯槁气质猥琐的老中青三代嫖客,还有拉皮条的中年男女。 齐翌忽然发现有人在恶狠狠地瞪他,不由侧目看了过去,发现他是之前自己和姬承鹏在村口碰面时,边上接头的皮条客。 看到他怨毒又闪躲的眼神,齐翌乐了,身为刑警,罪犯的怨恨就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他很满意。 走出村子,齐翌钻进马路对面的老小区,再从小区南门出来,沿着主干道回地铁站边上的停车场。 “接下来我们重演犯罪现场。” 齐翌让老池开车回到黑宾馆,让他背下地图上的路径开车去案发现场,他在副驾驶计时。 用时九分钟二十七秒,估算一下,如果是在夜里七八点,路上车少,大概还能更快一些,六七分钟左右就够。 “时间上完全来得及,具备单人作案的条件。如果关轶能回想起更多细节就更好了。” 站在公厕窗户外,齐翌回头看着七天酒店,郑钦浩租住的房间:“只要郑钦浩想,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全部过程……” 齐翌喊来一名刑警,让他和老池重演邱世杰掳着昏迷的关轶翻窗进入厕所的过程,他跑到郑钦浩的房间,一边用手机拍视频,一边仔细看着他们重演犯罪现场。 演绎了两次,齐翌若有所思,喊老池上来看视频。 “代入郑钦浩的视角,你有什么发现?”.qqxsΠéw 老池满脸懵:“没有啊。” 齐翌:“那再结合一下时间,关轶应该是八点左右失去意识被抓,邱世杰大概需要花五分钟把她弄上车,六七分钟开到这儿,再花三四分钟把人从窗户抱进厕所,也就是八点十五分上下。 而郑钦浩死于八点三十五到九点零五分之间,考虑到在温水中割腕到死亡也需要时间,还有写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纸团,他应该也是在八点十五到八点二十分左右开始行动。” 老池若有所思:“时间上惊人的一致啊!可不可以下这个结论:郑钦浩站在床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邱世杰带关轶到现场,接着就用力写下那些具有误导性的鬼画符,然后吃下止痛药去浴室放水自杀了?” 齐翌:“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意味着什么?”老池走到窗边,往下看了几眼,回过头看看床边的纸篓:“时间太接近,巧合解释不过去,他绝对知道邱世杰的动作,知道邱世杰要害关轶,而且一定目睹了全程。 所以他是同伙吗?还是买凶杀人?但他为什么要自杀呢?真是看见关轶被害,心里的执念消散了吗?” 齐翌走到纸篓边,回忆着当时发现药盒时的情景:“他死前吃的止痛药是盐酸曲马多,天府那起案子受害人吃的也是这药,但本案中,关轶吃的却变成了盐酸哌替啶。 邱世杰手里有一把锋利的水果刀,鲁米诺尔试剂喷洒有荧光反应;而郑钦浩自杀用的也是把水果刀。 天府的案子,受害人双手被钉在隔间进门的左手边,关轶则被钉在了右手边,而上一桩案件虽然受害者死了,但身上的伤创数量要比关轶少至少一个数量级。 上桩案子的受害人,曾经在邱世杰工作的医院闹事;而关轶也曾因检查中的误会和郑钦浩闹得很凶。以上这些异同点,能让你想到什么?” “这……” 老池觉得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但就是说不出来。 齐翌转身,透过毛玻璃看着郑钦浩自杀的浴室,一字一顿的说:“交换杀人。” “合作,你杀我的目标,我杀你的目标,我俩和各自杀死的人都不存在人际关系,可以最大程度避开警方的视线,不被怀疑,可以说跟无差别杀人一样难查。” 第19章 结案 老池不是第一次听到交换杀人,只是有点意外,但齐翌代入杀人者的视角刺挠得他很不舒服。 “你要不好好说话。” 齐翌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与此同时,附二院江南院区。 关轶恢复得不错,转送到普外科病区修养。 罗尤勇已经三十多小时没合眼了,在医院里忙前忙后,一边安抚关轶的情绪,一边挖掘信息。 “感觉怎么样?” 关轶面颊多了几分血色。 “好多了。就是伤口还有点疼。”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罗尤勇找到邱世杰的照片:“对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我看一下……嗯?是他?”关轶微愣,说:“之前就有警察问过他……记得,昨晚玩密室的时候,他跟我偶遇了,之后我们一起玩灵异游戏,解密闯关,可惜最后也没通关。” 她反应挺快,回答完便问:“为什么你们都问他?是他害我?不应该吧,我都不认识他,昨晚是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害我?而且我感觉他人还挺好的,挺热心阳光,怎么看也不像坏人。” 罗尤勇搪塞道:“只是例行调查而已,你是在玩完密室回家的路上遭受袭击的,在此之前有过相对密切接触的人我们都要调查一遍。” 关轶:“这样啊。” 罗尤勇略略松口气,差点就露馅了。 目前还在调查取证阶段,关轶的记忆很模糊,齐翌特地交代过,在查明真相之前暂时别告诉她,免得她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从而扭曲了事实。 而齐翌判断,她记忆在密室快结束时,药物开始发挥作用。这方面可以通过血药代谢证得,但如果能唤醒她的记忆相互佐证,就最好不过了。 打消了关轶的疑虑后,罗尤勇又问:“你还记得跟他在密室里一起探险时的细节吗?” “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一直带着我,我们玩了碟仙和你身后有你,后边又汇合了两个人,我们还玩了一次四角游戏。我太害怕了,总不敢睁开眼睛,他让我做什么我就跟着照做。” “他一直带着你是什么意思?保护你吗?还是领着你走游戏进程?或者帮你完成单线任务?” “都有。”关轶说:“我看得出来,他也是新玩家,胆子也不算大,但还是一直保护着我。” 罗尤勇开始询问细节,通过具体的游戏环节,询问关轶对方究竟是怎么保护她的。在罗尤勇的一步步引导下,关轶回忆起了很多细节。 她说:“对了,玩完四角游戏的时候,他看我被吓除了一身冷汗,还给我递了一瓶冰红茶。” 罗尤勇精神一震:“你喝了吗?” “嗯,当时确实很害怕,先前又被鬼追了一路,确实很渴。” “全喝完了?” “喝完了,是那种纸盒子的,很小盒,开了之后不方便带着。” “那之后呢?盒子你丢哪里了?” 关轶摇头:“记不清楚了……应该就是场景里的垃圾桶,我记得里边个别房间是有纸篓的,应该就是随便丢在一个房间的纸篓里。” 罗尤勇连忙在群里发了条信息。 …… 七天酒店,郑钦浩自杀的房间。 老池推了齐翌一把:“老齐老齐,快看群里,罗尤勇问到了!玩密室的时候,邱世杰给了关轶一盒冰红茶!” “噢?”齐翌看到消息后,给黄绝顶打电话,让他仔细再过一遍关轶玩四角游戏前后的监控视频。 接着拉着老池离开酒店:“走!去密室。” 接待他俩的正是那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职业店长,不等齐翌表明来意,他便说:“齐队长,有警官已经提前通知我了,正在安排员工把所有纸篓都取出来,您稍等。” 齐翌嗯一声,坐在休息区,用手机继续看消息。 黄绝顶已经扫了一遍监控,没有发现异常,关轶喝水应该是在盲区,不过可以看到,邱世杰的裤兜确实有变化,之前还鼓囊囊的,进入了一片盲区后不久,再出来时就瘪了。 齐翌有些振奋。 没错了,关轶就是这时候服的药,饮料盒子是相当关键的线索,只要能提取到残存的盐酸哌替啶,就能坐实邱世杰的作案嫌疑!得给罗尤勇记一笔功劳。 老池觉得干坐着有些无聊,跟店长闲聊着:“你们密室里面为什么还会有垃圾桶?” 店长解释:“主要是留给员工使用的,而且有部分顾客会带饮料进入场景,也方便他们丢掉杂物,同时也能营造出相对更真实、自然的感觉。” “哦。那你们多久丢一次垃圾?” “满了就丢,不过里边垃圾攒的很慢,都是些瓶子包装纸之类的,也不会发臭腐烂,基本三五天才会清理一次,这两天都没丢。” 话音刚刚落下,隔断前后台的帷幕被掀开,三名员工钻出来,一人抱着两个纸篓。 他们走到齐翌面前,将纸篓一字排开,其中一人指着自己脚下说:“齐队长,这个纸篓是四角游戏那房间门外的,那里正好是片监控盲区,你看看?” 齐翌低头,里面没多少垃圾,他一眼就看到中间被捏扁的冰红茶纸盒子。 穿戴好手套,齐翌小心地抓着饮料盒一角将它从纸篓里取出,放进证物袋里,打起手电换着角度扫了两圈,看到盒身上密密麻麻的指纹,他十分满意:“行,东西我们拿走了,感谢你们的配合。” …… 傍晚,调查结果一一出炉。 首先是物证鉴定中心,案发现场的粪便,与齐翌锁定的天台储粪池里的粪水各项微量元素含量高度吻合。 其次,毛宁安在化粪池里找到了被切碎的盐酸哌替啶的包装盒及铝塑板,在下水道三通处找到枚沉在底部尚未完全溶解的药片。 再次,齐翌在饮料盒表面提取到的指纹,与邱世杰和数据库库中关轶的指纹吻合,毒理学实验室成功的从饮料盒里检出盐酸哌替啶。 最后是宾馆里发现的那把水果刀,齐翌对照着关轶伤口的照片仔细做过同一性鉴定后,写下了鉴定证书并签字盖章,认定那把水果刀就是凶器。 至此,结合监控视频,岳思茗和关轶的证言,以及邱世杰冒用他人身份的手机卡、通话记录等,证据链已经完整,足以零口供证实邱世杰故意杀人,能犯未遂的犯罪事实。 同时,上午就已赶到支队的郑淑堂——也就是郑钦浩的儿子——还给警方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这半个月郑钦浩总是魂不守舍的,整个人也很憔悴,电话里说总是做噩梦。 齐翌了然,如此,郑钦浩自杀就说得过去了。 但他为什么要用鬼画符的字来误导警方呢? …… 天府派来的侦查组也和齐翌碰了面。 “不行,我不同意零口供结案!” 说话的是这个侦查组的组长,孔明区刑侦大队教导员伍洪江,他人长得斯文秀气,还戴着个眼镜,看起来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嗓门儿却又粗又大,脾气看上去也不太好,两句话没说完就急了。 “你们这边案子是破的漂亮,可我们这边还没底呢!” 齐翌:“伍教导,在我看来案子已经没有疑点了,就是郑钦浩和邱世杰交换杀人无疑,只是从手法和结果上看,郑钦浩与邱世杰不同,他良心未泯,在杀人后就一直饱受良心的谴责,所以在‘监督’邱世杰作案后选择自杀。” “不行,你这主观臆想太多了,没有足够的客观证据支撑。”伍洪江态度非常强硬:“很多细节,必须由邱世杰亲口说出才能确定。 齐队,案卷我也看过,对你我确实佩服,我自愧不如。但如果没有我们提供的案卷和情报,你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准方向侦破案子,这你得承认吧?你不能过河拆桥啊,不能你的案子破了,就不管我的死活。” 齐翌皱眉。 他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想给邱世杰,但伍洪江说的也没错,关轶这桩案子算是破的漂亮干净了,但上一桩案子,证据链并不完整齐全…… 更何况,郑钦浩身上也确实还有疑点没解开。 “你说得对,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很难这么快侦破这桩案件。”齐翌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投桃报李,我们各出一人对他讯问。” “可以。但我们才刚到,对很多情况了解的不够深入,”伍洪江语气缓和许多,脸色也好看了点:“能不能再给我们点时间,明天上午再做讯问?” “没问题。”齐翌答应的很干脆。 …… 次日中午,南屵区看守所。 上午的讯问非常顺利,伍洪江鸡贼的安排了律师先和邱世杰见面,取得邱世杰信任后,让他意识到铁证面前耍赖皮只会判的更重,不如争取立功表现来的划算。 他很干脆的供述了犯罪事实,和齐翌预料的基本大差不差——他在网上看到郑钦浩的吐槽,勾搭上了郑钦浩,两人一见如故,喝得烂醉如泥,决定交换杀人。 按照约定,郑钦浩用邱世杰敲定的手法杀害了目标,但他远不如邱世杰极端,杀人后承担的心理压力极大,成日风声鹤唳,精神濒临崩溃,劝邱世杰收手,还兴起自首的念头。 邱世杰本计划隔两三个月,等风头过去了再继续作案,但出了这变故,担心夜长梦多,决定立刻动手,得知关轶回了江山,套了个假牌,连夜追了过来,在踩点后电话告知郑钦浩地点,催促他赶紧过来…… 得知郑钦浩入住酒店之后,尾随了关轶一天的邱世杰,开始从幕后走到台前,渐渐展露出狰狞的獠牙…… …… 看守所高墙之外。 伍洪江伸出手,用力地和齐翌握了握,爽朗的笑道:“兄弟,这次多谢你了,跟你搭档非常愉快,有机会再合作!” 齐翌嘴角微扬:“还是别了,我俩合作就意味着又出现了跨地域作案的罪犯,麻烦不说,破坏力还大,影响恶劣。” “也对,那就希望咱们老死不相往来。”他用力拍拍齐翌的肩膀说:“走了,我抓紧跟兄弟伙汇合,商量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回去收集证据补完证据链……来天府给我个电话,请你喝酒!” “一定。”齐翌点头:“另外……邱世杰供述,不算立功吧?” “当然不算,他只是在铁证面前不得不招。” 丢下这句话后,伍洪江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开,越走越远。 见他上了车,齐翌才收回目光,往另一边走去。 老池在角落里等他。 “伍教导看起来很高兴,讯问非常顺利?” “顺利,但还有一个疑点解不开,而且恐怕再也没机会解开了。” “噢?说说看?” 齐翌:“关于郑钦浩的。那些纸团到底写着什么东西?他又为什么要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引?” 老池一愣,不复嬉皮笑脸,表情渐渐严肃。 点上一根烟,闷闷的抽了两口后,他说:“我倒是有点想法,但不知道对不对。”qqxδnew “嗯?” “邱世杰是很极端,但你也说过,他很纯粹。”老池抬头,看着高高的蓝天白云,心境有些玄妙:“复读了三次,考研战三年,你要说他是当代范进都可以,只为了从医,这种人很少了…… 郑钦浩和邱世杰认识的时间应该不长,交情可能也并不深,但既然能约定好交换杀人,彼此感情一定很微妙。如果我是郑钦浩,在决定放下一切的时候,大概是想再最后帮他一把,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 齐翌若有所思:“所以他临死前故意误导我们,想把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这个死人身上,换邱世杰无罪?” “大概是吧。”老池弹着烟灰:“只是他这么做,恐怕唤不回邱世杰的良知,只会放出一头连环杀人犯。他有点一厢情愿。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一定准。不管怎么说,邱世杰还是落网了,也幸好他落网了……” 齐翌打了个哈欠,收拢起发散的思维:“走吧,回了。” 第20章 酝酿 三天后,邱世杰被核准逮捕,案子结案,相关材料转交给检察院公诉科,案件正式进入审查阶段。 齐翌犹豫了下,拉着老池去医院看看关轶,转告她这个好消息。 他们刚到病房的时候,关轶坐在床边的轮椅上发呆,双眼无神,她父母忙前忙后收拾着东西。 她脸上的伤还带着血痂,伤口好了之后的疤才是最头疼的。 老池问:“你们这是……要出院了?” 关父才看到他俩,手上动作一停,挤出一丝笑容:“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医生让我们今天办出院,回家休养。只是关轶腰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所以让她坐轮椅。警官你们怎么来了?又要询问案子的细节吗?” 他笑的有点勉强。 齐翌出声:“不是,以后都不用问了,凶手已经落网,我们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什么?”关母激动的浑身僵硬,急忙抓住齐翌的手:“警官你说什么?凶手已经落网了?是谁!我要他偿命!” 齐翌看向关轶:“你见过他的,就是你玩密室时偶遇的男人。” “他?” 关轶没有太意外,这几天民警问过好多次他的事情,只是想不通为什么。 老池忍不住叹息:“归根结底,还是去年那件事……” 他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包括邱世杰和郑钦浩俩交换杀人的事,除了一些需要隐瞒的细节外,都一五一十的给关轶说了。 这对他们一家三口打击非常大。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关轶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感到莫大的委屈:“我们早就说过,我们愿意尽一切所能去补偿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齐翌:“关于案子的后续和其他方面细节,你们可以和检方联系。 另外,邱世杰为了争取从轻,他家人可能也会找到你们,给你们补偿,争取谅解,你们看着办吧。” “谅解?他也配?”关母红了眼:“我们不要他的臭钱!邱世杰是吗!好,好得很!我们去请最好的律师,一定要判他死刑!” 齐翌:“你们自便就好,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保重。” “警官,等等,”关父喊住他,脸上也隐隐透露着一股狠劲:“想弄死他,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抱歉,没有,我们不能以任何形式对你们做出任何引导。”齐翌:“就像你老婆说的,找个好律师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但走没两步,他又停下了,抬手摸摸自己脸上已经很淡的刀疤:“关轶,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医生,就在这家医院,祛疤做的还不错,挺有效果。” 关轶抬起头,眼里终于迸发出微光:“好!谢谢。” …… 车上,老池闷闷不乐:“动不动就有这样的恶性案件,屡禁不止。他妈的,要我说就该恢复酷刑,故意杀人、伤害的,就该给他们腰斩了,手段特别残酷的直接凌迟!我看谁还敢……” 齐翌打断他:“我现在挺同意姬队说的,有时间多看看书,人类历史发展这么久,就被你开倒车开回去了。”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一阵沉默后,老池不自觉的手握紧,感慨道:“还是以前好,在部队,在特警队都是执行任务就是了,不用想这么多。” 齐翌:“你休息一阵吧。” “我也想啊,本来这回就是拉你耍几天放松放松的,谁知道居然又碰到了一起重案……” “这两天应该没什么事了,我们再玩一趟密室?” “滚!不去!密室这种阴间游戏是人玩的?” 齐翌想不明白老池为什么这么怕阿飘,他暂时也不想再去那栋商超。 老池目光在齐翌身上掠过几次,齐翌忍无可忍:“你想说什么?想说就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老池干笑了一声,不看齐翌:“老齐,有没有那种,不那么不学无术的书?” 齐翌有点意外,这家伙竟然会想读书,他闷闷的嗯了一声:“我回去给你找找。” …… 齐翌的任命文书终于下来了,从现在开始,他担任技术大队支部书记、队长、一级警长,兼法医室主任,主持技术大队工作。 老池捧着任命书读了两三遍,比自己升职还要开心,非要齐翌请客吃饭。 齐翌不太爱热闹,就喊了姜晓渝、姬队还有老池在家里开了小灶。 他亲自下厨,做了五菜一汤。 姬承鹏坐在主位,听着他们三个议论案子。 齐翌扒拉了两口饭:“我本来想在现场给他压力,谁知道他什么都不肯说。讯问这块我还要再加强加强。姬队,以后你审讯的时候我可以旁听吗?” 老池跟着起哄:“你这叫偷师。” 齐翌有点不好意思,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何况他和姬承鹏还没名没分的,人家不一定愿意。 姬承鹏还没说什么,老池一拍齐翌的肩膀,酸溜溜的说道:“你要不然也跟我一样喊师傅吧,别整天姬队姬队的,反正我看师父也很看好你。” 几个人看向姬承鹏。 姬承鹏微笑:“叫什么无所谓,我不是一直在教你东西吗?。” 齐翌坐不住了,以茶代酒认了这个师父。 接下来几天,齐翌异常忙碌。 技术队各室的工作要过问要了解,各室负责人要联络,和各大队也有不少工作要协商、流程要了解,他头都大了,甚至想辞掉领导职务。 他不喜欢搞这些事情,只想踏踏实实破案,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焦头烂额的忙了许久,他才勉强适应了角色的转变。 不管再怎么忙,齐翌每天会提前一个小时醒来,晨跑。 连着几次住院让他体能直线下滑,北贡之行已经定下,齐翌直觉,这次去北贡对他和老池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他兴奋得打哆嗦,又有点紧张。 难得周末,老池又说要上山看日出,半夜拉着齐翌爬山。 他们选的是附近一座无名的山,两个人一路跑着,披荆斩棘地摸上去。 齐翌无暇看天上的星星,低着头一步一步看着自己的脚印,山间虫鸣嘲哳,树影层叠,路不是很好走,或者说根本没有路,只是被他们硬趟出条山道。 快到山顶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两人还是跑到了山顶。 齐翌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你出发前没看天气预报吗?” 老池一连卧槽:“忘记了。” 这天气日出是看不了了,但山雨绵绵,景色倒也不错。 远处云雾蒸腾,下过雨后,草木带着股腥甜的气息,西南边似有血腥味传来。 那里是北贡的方向…… 第21章 北贡魔窟 十月二十六号,傍晚,老池在家躺尸。 刷了半天手机之后,他抱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加了某个“小姐姐”的微信,备注:找工作。 好友申请很快通过了,那边回复:你好,找工作是吗? 老池:嗯,对。我看广告是说一天两千块钱日结,还包吃住对吗? 对面:包吃住,但不是一天两千,底薪是五百,但提成高,工作也简单,基本干上一两个月每天都能拿到两三千的提成。 老池:工作地点是在哪里?主要是做什么呢? 对面:在国外,我们说白了就是中介,这边博彩是合法的,我们的工作就是介绍玩家给各个赌场,又或者帮他们凑桌,从中按比例抽取佣金。没有什么难度,打打电话就好,但工作量比较大,所以我们很缺人。 说的还挺像回事的,要不是老池知道真相,怕都忍不住心动了。 按照计划,他说:要出国啊?可是我没有护照出不去。 对面:没关系,我们可以帮你办相关手续,弄个旅游护照很快的。你真想来的话,我还可以帮你买机票。 老池:出国的机票怕是很贵吧?我手里没多少钱…… 对面回复:不用你出钱,我们公司待遇很好的,来回的机票钱也包括在里边。这样嘛,你身份证发给我,我帮你把手续办了买好票,你过来看看,实地参观参观,如果满意的话就留下来,不满意我们再送你回去就是了。 就这样,老池和这个小姐姐聊了半天后,犹犹豫豫地说自己再考虑一下,小姐姐也不生气,只是说岗位有限,让他尽快回复。 第二天中午,老池又联系上了那位小姐姐,流露出更明显的求职意向,和对面磨了几个回合之后,把支队特地给他做的身份证正反面发了过去,身份证姓名栏上写着池宗悟。 发完照片,老池又发了个憨笑的表情:小姐姐你好啊,叫我老池就好了。 他想把自己的称呼给固定下来,以免到时候反应不及时,留下破绽。 小姐姐:好的,稍等两天,手续很快就能办好。 …… 三天后,傍晚,国际机场。 老池下了网约车,紧张兮兮的左顾右盼。 隐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老池遏制住身体本能,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才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慌忙回头:“你是……?” 他身后站着俩中年男子,其中一个长得高高大大,只比老池矮几分。他皮肤黝黑,牙齿微黄,给人感觉像个大老粗,却穿着白衬衫,人也很客气:“池宗悟先生是吗?老板托我来接你。” 老池:“啊,是我,你喊我老池就好。” “好的老池,”他看向老池的行李,笑道:“只有这些行李吗?怎么不多带点儿?到了那边可能会不习惯。” “还好,我平时过的也比较糙……再说了,工资那么高,到时候再买不就好了。” “说的也是。”中年男人自然而然的接过老池的行李,在前面引路:“走吧,我们去取票,先飞去春城,在那里转机。” 老池跟着他走。 男人非常健谈,一路上拉着老池说东说西,还介绍起了那边的风土人情,非常好客,很诚心邀请老池去玩。 落地春城,老池身边又多了几人,其中有两个小年轻,也是被骗的受害人。 他们没有休息,连夜赶上下一趟飞机,直飞北贡,飞机落地,有辆面包车在机场外等着他们,车上还坐着五六个年轻人,着装打扮还算正常,在车上刷着手机。 贡榜天气燥热,十月底凉意依然不明显,他们大多都还穿着短袖甚至背心。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小年轻看到这么多人,面包车的车况也不太好,有些迟疑了,犹犹豫豫的说:“这么多人就一辆车够吗?” “够了,这边不比你们国内,不查超载。”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刚刚还客客气气的中年衬衫男脸就拉了下来:“废那么多话呢,你们是来找工作的,真把自己当老爷,要我们给你供起来?赶紧上车!” 肥羊已经入圈,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老池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上车挤在最里面的位置,这里靠窗,可以观察周围环境,记下路径。 那俩年轻人隐约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也不敢拗下去,乖乖上车。 就这样,一辆荷载七人的面包车,拉上了十五六人,呜呜嘟嘟地开上路。 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人很容易犯困,但老池不敢睡,强撑着眯住眼认认真真记方向。 车子很快拐到条小路上,之后就上了山。 这边路况远不如国内,山道就更不用说了,坑坑洼洼的,车开在上边摇的很厉害,里边又坐了太多人,一颠簸起来就肩碰肩头撞头,很难受。 “啥情况啊,能不能好好开车?”戴眼镜的年轻人才刚刚睡下,脑袋就被撞了一个大包,起床气重的不得了。 “嘴巴闭到起!给老子受着!”那帮人完全变了脸,凶神恶煞地嚷嚷道:“是不是想挨打?” “你们……” 老池忙拉他一把,免得他真在车上就被锤了,岔开话题问:“大哥,公司在哪里啊?还要开很久吗?” 领老池来的中年人看他两眼,冷笑:“快到了,等着吧!” 小眼镜仍小声哔哔,但没人理他。 又晃了大半个钟,他们才到目的地,一座建在山谷里的庄子,外边围了木墙,好像还有人在上面巡逻,天太黑了,老池看的不大真切。 开进栅栏门里,车子继续往前开了百来米,最后停在一栋像筒子楼的建筑边上。 司机跳下车,粗暴的打开门,不耐烦的冲着老池三人喊:“下来!” 那俩年轻人更觉得不对劲,窝在车上不肯走,他们就强行拉。 小眼镜手指死死的扣着车窗b柱,司机从车座底下拉出个扳手,狠狠的砸在他手背上。 “啊!” 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被三个人拉下来。司机把烟叼在嘴里,掐着他的后颈用力把他怼到地上,一群人围上来对他拳打脚踢。 老池看的眼皮直跳,暗暗握紧拳头,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也被人粗暴的拉下了车。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老池慌张地问。 眼角余光瞥见有人拿着跟黑色的短棒接近他,他忍住躲闪反击的本能,咬牙看着那根电棍戳中他侧腰。 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思绪,他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反弓起来,大脑好像都僵住了,意识模糊了许久,缓过劲来的时候,他躺在地上,后腰又痛又麻,发不出半点力。 密集的拳脚像雨点般朝他打来,老池屈膝抱头,弓着身子大声的求饶:“别打,别打了!” 雨点般的猛烈攻势持续了好几分钟,还夹杂着四五次电击,就连老池这么健硕的身子骨都觉得快散架了才终于停下来,没等他缓口气,就有人上来收走了他的手机钱包,行李箱也被粗暴的拆开,一箱子东西散落的满地都是。 有人上前架起他和另外俩年轻人的胳膊,把他们扛进楼里,来到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手一松,把他们丢地上,冷冷的喝道:“起来!别装死!还想挨打?!” 听到这话,俩小年轻被吓的一个激灵,慌忙爬起来,抽着凉气怂巴巴地看着周围的一圈人。 除了他俩以外,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老池身上。 大概是因为他长得人高马大,刚刚招呼他的人最多,打的也最狠,只有他挨了好几次电棍,这会儿浑身肌肉又酥麻又酸软,状态反倒最差,挣扎好几次才勉强从地上爬起。 他暗暗咬牙,看着对面那个彻底变了脸的中年男子。 “你还敢瞪我?不服气吗?” “没,没有……”老池低下头。 眼镜仔受不了这委屈,说:“东西还我,我要回家,我……” “回家?呵,回家?”中年人走上前,抬手拍他的脸:“小伙子,刚刚毕业?” 眼镜仔用力点头:“我……” “回你妈逼回家!” 中年人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劈手夺过身边人的电棍用力戳他肩膀,一时间电火光四下溅射,电得噼里啪啦响,眼镜仔疼得脸上青筋乱跳,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却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四眼田鸡!忍你很久了!一路上就你他妈屁话最多,屌你妈的!” 老池轻轻握拳,浑身肌肉都在发颤。 有打手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走上前逼视着他,凶神恶煞的问:“怎么?想还手?” 老池压下冲动,陪笑道:“没有啊大哥,身上酸疼的很,活动活动筋骨……” “活动筋骨?” 打手笑着把他踹翻在地:“来,我帮你舒展舒展!”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老池抱头打滚求饶:“别打别打,我错了大哥。” 这一幕把剩下那个年轻人吓住了,他瑟瑟发抖的看着挨打的两人,一声不敢吭。 中年人又狠狠踢了眼镜仔几脚,才喘着粗气坐椅子上,喝了口水。 “妈的智障,认不清形势!打人很累的,别老是逼我动手!”他呸了声,又喊停另一个打手,盯着三人问:“清醒点没有?” 唯一站着的小年轻忙不迭点头:“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qqxδnew 老池才从地上爬起来,扶起了另一个难兄难弟,帮他捡起地上的眼睛递给他,摸了摸肿起来的嘴角,疼得直龇牙。 他们都是会打人的主,经验极其丰富,知道怎么打最疼。 中年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池宗悟,你还不服气?” “没有啊老板,就是觉得我们都站着他躺着有点不太好看。我们都知道错了,听老板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好。”中年人满意的说:“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我们都是远征军的后人,算起来跟你们一百年前可能还是一家,干嘛搞得这么难看?” 中年人扫他们一眼,欣赏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才接着说:“你们难得来北贡玩,我们做东道主的也不好怠慢,这样吧,玩两把如何?” “不,不用了,老板你太客气,我们……”小年轻陪着笑,点头哈腰,但惊觉中年人的表情不太对,又慌忙改口:“听老板的!” “很好。”中年人一挥手,招呼人抬上来一张小桌子:“上桌吧。我们这边最大的特色就是博彩,你们在国内怕是没什么机会玩,来来来,我这就带你们体验两把。” “赌博?我不会……” 在挨打边缘疯狂试探的年轻人又一次成功在巨浪拍下来之前缩回了脚,态度端正的说:“但我可以学!” 中年人笑了:“你先来,坐。” 他亦步亦趋的走到桌子面前,一步三回头,看看身后的老池和眼镜仔,嘴唇一阵哆嗦,却不敢开腔。 “诈金花,知道规则吧?” “大概知道……” “那就行了,锅底一千,发牌。”中年男人不由分说,拉了个人当荷官开始游戏。 十几把牌下来,年轻人就输了几十万,他整个人已经汗湿了,像从水里出来的水鬼,头都不敢抬。 有人拿来一份欠条,拍在桌子上说:“签。” 年轻手脚缩在一起,怯懦的说道:“我……我我没那么多钱啊……” “知道你没那么多钱,所以让你打个欠条。”中年人笑眯眯地说:“我们都是好客的人,不会因为你没钱就看不起你,欠着就是了。一时半会还不起也没关系,要么给我们打工还债,要么喊你爸妈拿钱赎人,都可以。” “我不签,你……” 话音未落,打手便从腰间摸出一把斧头,狠狠的劈在桌子上,看着他冷冷地说:“签字画押,或者我把你手剁下来画押,你自己看着办。” 年轻人双眼怒突,险些被吓尿了:“你们……你们……” “再啰嗦,把你舌头割了。” 他忙闭嘴,颤抖的手拿起笔,艰难的在欠条上面签下名字,按了拇指印。 “早这样就对了嘛。”中年人笑的合不拢嘴,露出满口的大黄牙,眼睛瞄向老池和眼镜仔:“下一个轮到谁了?” 第22章 地狱开局 十月三十日,清晨,北贡机场。 齐翌刚走出机场,就看到有人在朝他挥手。 那人皮肤黝黑,剃着寸头,看上去矮矮瘦瘦,身高目测只有一米六左右,体重估计才刚刚过百,就像只猴儿,穿的衣服松松垮垮,汗渍油污混在一起。 齐翌不确定是不是在喊他,伸手指指自己,那人点了点头。 齐翌拉着小行李箱走上去:“你是?” “你是齐誓吧?”小哥叫出齐翌的化名:“我是靳临,家里的老乡喊我来接你。” “靳临?”齐翌微微一愣,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我们仨的名字……金鳞岂是池中物?王支队这化名起得实在是……” 靳临开了辆破面包车,他帮齐翌把行李放好,招呼他上车:“走吧,我先接你去住的地方,再给你安排个靠谱的工作,好在这落脚。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是搭档了。” 齐翌感觉有点儿别扭,他不太习惯跟陌生人搭档,尤其靳临这么热情。 但来之前就计划好了,他和老池一明一暗,老池潜入内部调查,他接近当地人探听消息。这次任务的持续时间会很长,他需要一个妥当的马甲和一份靠谱的工作,来掩藏他的身份。 齐翌乖乖点头,伸出手:“请多指教。” “客气了齐队。”靳临很有分寸感,边界掌握的不错。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手指和齐翌碰了一下就收回来,嘿嘿笑道:“任务结束前我最后叫你一声齐队,以后我就喊你齐誓了。大方向和任务的执行方面我都听你的,平时我们就是堂兄弟,听我安排,可以吗?” “好。” 靳临松了口气:“我先给你交个底吧。我发展了四年多,勉强算站住脚跟,发展了八个线人,都值得信任。” 齐翌了然,四年前,北贡诈骗集团引起高度重视,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 只是,一个卧底加他发展起来的八个线人…… “担心我们力量不足吗?”靳临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别担心,他们也有各自掌握的力量,太深入的东西或许查不到,明面上的产业还是能摸清楚的。” 说的也是,齐翌的任务就是摸清他们明面上的脉络,暗地里不为人知的勾当,由另外一条线负责。 齐翌转移话题,问:“我们明面上做什么工作?” “修车厂,保养也做。”靳临笑道:“不过这边的环境不比国内,收入不算高,每个月还要给曹家的百亨集团交保护费,跟周围的人也要打关系,只能说凑活着用。” 上了他的面包车,靳临沿着大路开,从机场所在的南郊开到了市区,又从市区开向东郊。 渐渐地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破,车子穿过一片棚户区,经过一家工厂,来到工厂边的荒地,靳临将车开到由几个集装箱拼凑成的板房边,开门跳下车:“到了,这就是我家,也是我开的修车厂。” 齐翌下车,先吃了一鼻子的灰。 这片荒地看不出多少开发的痕迹,稀稀疏疏的杂草下露出大面积的黄土,除了板房之外,最近的建筑就是旁边冒着黑烟的工厂,再远是棚户区,隐隐能看到人头攒动。 “很荒凉吧?”靳临站在齐翌旁边,眯着眼睛:“为了省钱,还得避开有心人的目光,没有办法。” 齐翌转过身看向板房,小门看起来随意,居然还是用铁链加锁头上的锁。 靳临摸出钥匙开锁,链条被他哗啦啦的抽出来,他推开门:“进来坐吧,有点乱,晚点我再收拾收拾。” 齐翌走进板房,屋里乱七八糟的堆着各式工具和零件,还有一桶桶的机油,一箱箱的滤芯,和一大堆自行车、摩托车的内外胎。 “自行车你也修?” “别说自行车,婴儿车我都修,还会做,一辆卖一两百块钱。”他嘿嘿地笑着:“只修汽车做不下去,这边汽车比国内少,有车的条件都还不错,小修小补可能会找我,大点的活计就不放心我这了。” 说着他又往里一指:“你的房间在最里面,我给你做了个折叠床,旁边是我的房间,夜里你可以来找我。另外还有个小工,但他不住这儿,就白天过来干活,下班就走。” “小工?”齐翌问他:“可靠吗?” 靳临:“绝对不可靠。” “那就……嗯?你说什么?” “百亨集团一个打手强塞过来的,就为了在我这混一份工资,经常不来,我一个月还得给他两千块钱。”靳临说:“我思来想去还是留着他比较好,所以就没赶走。”仟仟尛哾 齐翌懂了,以后那个小工在的时候得多小心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他人怎么样?性格会不会很恶劣?” “有点游手好闲,但我感觉人不算太坏,他在我这赖了快两年了,没惹什么麻烦,偶尔心情好也帮点忙,人挺热情,就是比较懒,还爱吹牛。” “我还以为他会很难处。” “看他的心情吧,反正问题不大,我能搞定。” 说着靳临招呼齐翌坐,帮他把行李箱送到小房间去,热情地烧起水准备泡茶:“稍微休息下,然后收拾收拾,晚点我带你出去逛逛,熟悉环境。” “好的。” …… 与此同时,无名山谷里。 老池签下了八十万的巨额欠条,利息更是高到让人绝望。 中年人环视三人一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说吧,现在怎么办?是留下来打工呢,还是给你们家里人打电话,喊他们打钱来赎你们?” 老池暗暗叹息,警方铺天盖地的宣传之下还能被骗来北贡的,要么是蠢到家了,要么就是消息太过闭塞,家庭条件恐怕也不太好,怎么拿的出这么多钱来赎人? 相对最机灵的年轻人点头哈腰:“老板,不知道我们能干什么活?” “来的路上不是说的很清楚了?说白了就是中介,打电话就行,根本没有难度。” 他愣了一下:“中介?可是之前跟我说的是火葬场啊。” “火葬场?”中年人看向领他来的女人。 而年轻人急忙解释:“对啊,说是火葬场临时工,白天八百晚上两千,负责值班看场子,偶尔要帮忙扛尸体。” 他们还问我害不害怕,我说我只怕穷不怕鬼,一晚上给两千,诈尸了我都能摁回去……” 中年人脸色古怪。 女子用贡榜话解释:“那边套路查的比较严,但很多人依然公认火葬场这样的工作工资巨高,不会轻易怀疑,所以我就用火葬场临时工骗他们。” “哦,小事,能骗来就好。”中年人看向年轻男子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懂?” 他忙不迭的点头。 他又看向老池和眼镜仔:“你俩呢?” 眼镜仔被打怕了:“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池:“俺也一样。” “很好。”中年人丢过来三套衣服:“把你们衣服都脱了,换工作服。” 俩小年轻都还有些扭捏,但老池很干脆,三下五除二就脱干净了,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可惜表皮青一块紫一块,还擦破了不少皮,严重影响美感。 “哟,小伙子身材不错嘛!”中年人有些讶异,知道老池高大,所以之前特地用电棍招呼他杀他威风,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健硕,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再给他来两下狠的了:“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健身教练,”老池嘟嘟哝哝:“跟客人搞床上去了,结果她非诬告我强奸,害我蹲了三年半。” 中年男人夸张的笑起来,他翘着二郎腿,喷了口烟:“嘿,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给你个报仇的机会,你把她喊过来,我帮你收拾她。” 老池像只鹌鹑,缩着脖子:“这这,这有点难。” “没事,我们会教你。”男人又说:“内裤也脱掉,只能穿我们的,从工资里扣。” 见他们换好衣服,男人指了个人:“你过来,负责培训他们,今天上午把话术先背了,背不完就别吃饭,下午开始试手,都听明白了?” 几个人频频点头。 被指派过来的就是带他们过来的司机,老池记得,这人手是真的黑。 三个人被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房顶上挂着个只有几瓦的昏暗灯泡,老池他们一人发了一张a4纸。 司机应该小有身份,他后面跟着三四个小弟。 “都识字吧,赶紧背,一个小时以后我就是你们要打电话的人,你们以后就叫我三哥,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主管把你们交给我,我就要对你们负责,你们要没背出来,哼哼” 小眼镜一哆嗦,险些没尿出来。 想也知道没背出来会挨打。 三哥冷笑着走了,留下三人面面厮觑。 俩小年轻被打怕了,几秒钟后,就纷纷走到灯下,抢了最明亮的位置对着灯看纸上面的话术。 老池摸着后脑勺。 这都什么事儿,来诈骗还要背书,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不情不愿的跟俩小年轻头凑头的站在灯下。 老池这一看,好家伙,他拿到的是一份专骗老人养老金的诈骗话术。 先想办法得到老人的积蓄情况,通过忽悠老人买他们提供的书法,名人字画等古董,声称在国外,帮他们高价卖出,开始让他们尝点蝇头小利,然后扩大规模榨干他们,就找各种借口吊着不理,反正就这么让他们一直等着,还骗他们古董保值,稍安勿躁。 然而这些“古董”,成本也就几百块,独饭看到这暴利都得流泪。 要是想退,不可能,商品售出,概不退换。 老池看得拳头都硬了,他气血直冲头顶,身子都发麻。 这些人还是人吗?连养老金都骗? 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另外两个年轻人看了一道下来,已经开始背诵。 过了好一会儿,老池才冷静下来,他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开始背。 背书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背了前两段。这个时候他就很羡慕齐翌过目不忘的本事,如果是齐翌的话,恐怕看两遍就背下来了。 三人聚精会神的背书,暂时达成了统一战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三个人一哆嗦,三哥带着几个打手进来。 “都背好了吗?” 小眼镜和另外一个年轻人抖抖索索:“背…背好了。” 三哥扫了三人一圈,指着老池:“你先来。” 打手上来拿走他手上的a4纸,老池知道今天这顿毒打是免不了了,不过他皮糙肉厚无所谓。 他磕磕绊绊的背了前两段:“叔叔,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儿子的同学啊,最近……” 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两个打手上来。 三哥发话:“打!往死里打!” 打手拿着木棍,照着他的头就抡了过来,老池对重要部位的保护是刻在骨子里的,他本能的抬手挡了一下。 “妈的,还敢还手!电棍呢!多来几根,电他妈的!电死他!” 好几个人围了上来,老池小腹一阵剧痛,整个人又酥又痒,不受控制的半跪在地上。 紧跟着,又是四五根电棍戳到老池身上,伴随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剧痛淹没他的思维,老池躺倒在地,像只煮熟了的虾,弓背抱头,整个人蜷成一团,等勉强缓过口气,他甚至闻到了自己身上好像隐约传出了阵阵肉香味。 “别打,别打,我错了,我好好背,再给我点时间……” 话没说完,他便听到阵破风声,尚未来得及反应后背便是一阵剧痛,忍不住痛呼一声,本能地回过头,才见有人拿着根钢鞭,又朝他抽来。 老池不怕疼,但这种已经在文明社会消失的刑罚把人的体面尊严按到了泥地里摩擦,更无限放大了行刑人的恶念。他突然就明白齐翌为什么会说恢复酷刑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了。 啪! 一鞭一鞭,抽的老池皮开肉绽,一棍一棍,电的他浑身震颤,他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挨了多少毒打,老池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这一刻,他有点庆幸,幸亏来的是他而不是齐翌。 中年人上前,一脚踩在他肚子伤口上,冷哼道:“送水牢里先关着,醒了跟我说一声!” “到你们两个了,三哥很讲道理的,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俩青年疯狂点头,余光扫过老池,既怜悯又庆幸。 俩打手吃力的架起老池双肩,拖着走出了大堂,随后一路往下,来到地下负二层,把他双手铐起沉进水牢里,关上牢笼大门。 黑暗中,老池骤然睁眼,漆黑的眸子好似两团翻涌的漩涡…… 第23章 绝望之地 傍晚,齐翌跟着靳临走进棚户区。 靳临压低声音给他介绍:“这片棚户区位于东郊,旁边就是最繁华的东城。棚户区占地很大,住着这块地方过半的穷人,是当地赫赫有名的贫民窟。” 齐翌看向西北方,能看到显眼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感觉很繁华,比国内的二线城市还是差了一线,但不比一些强三线的市区弱。 他问:“四大集团都在那里吗?” “对,”靳临说:“曹家的百亨集团,陈家的胜利集团,包家的来福集团和郭家新成立的金康集团都在那。不过四家的掌舵人曹仁威、陈白所、包阿刘和郭习柳都退居二线,去郊区庄园养老了。” 齐翌脸色凝重:“也就是说,即使打掉四大集团,对四大家族来说算是伤筋动骨,却伤不到根本。” “对,集团只是他们敛财的工具,他们能发展的这么大,免不了武装力量的保护,就算端掉明面上的公司,他们也很容易东山再起。” 齐翌感到有点棘手,想要远赴他国瓦解敌人的武力谈何简单,何况四大家族都掌握着官面上的兵权,动他们无异于和贡榜开战。 “走吧,我先带你熟悉熟悉。”靳临领着齐翌深入棚户区,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座城市原名麻薯坝,贡语里是‘最野蛮的地方’,原来是三角区种植独品的地方,现在被四大家族掌控,至今仍混乱不堪。” 齐翌心中凛然,连名字都这么直白,这块骨头比他想象中还硬。 正想着事情,忽然有人给靳临打招呼,唤回了齐翌的思绪:“哟,靳临,又招了个小工啊?” 靳临笑:“不是不是,我堂弟,过来找我住两个月,顺便帮忙打下手。” 说着他碰了碰齐翌的胳膊肘:“叫戴叔叔,他是你哥长辈,这几年很照顾我。” 齐翌僵硬的挤出微笑,像极了被家长领着串门的孩子。 靳临:“不好意思啊戴叔,我这堂弟有点呆,不是很会说话。” “没事,刚来嘛……对了,你上次给我补的胎,感觉还有点漏气啊。” “啊?还漏气?这不能吧?这样,你明天把车拉过来,我给你再看看。” 寒暄几句,靳临才带齐翌离开,脸色瞬间沉下来:“你要小心那人,他叫戴成祖,明面上是治安队的队长,其实是曹家百亨集团在这的代言人之一,东南这角都是他的地盘,我的保护费就是交给他的。” 齐翌收回目光,听上去还是条大鱼,这么轻易就碰到了? 靳临又给他解释:“他这人很小心眼,睚眦必报,平常没事就在街上晃荡打秋风,你遇到他能躲就躲开,躲不掉就陪个笑脸,尽量不要驳他面子,被他缠上起码少层皮。” 齐翌认真的点点头。 随着深入棚户区,认识靳临的人越来越多,时不时就有人跟他打招呼。 齐翌低声问:“你在这边人缘很不错?” “刻意打点的,有时候免费帮他们补个胎,偶尔帮点忙什么。”靳临说:“别看这里是个贫民窟,其实鱼龙混杂,相比于市区更容易探听到各式各样的消息。”qqxsnew 又走两步,靳临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看到东边那座荒山了吗?” “嗯,看到了,怎么?” “山的那头有一座庄园,曹家的,据说那里关着上千个被骗来打工的受害人。山上偶尔能发现尸体,曹家把人打死以后就直接抛尸在那,埋都不埋一下,直接喂狼。” 齐翌毛骨悚然。 不知道老池会不会在那里? 这地方究竟是什么人间地狱?西游记里的狮驼岭吗? “到了。”靳临一抬下巴。 前面是一片很大的广场,四周围了铁网,像监狱里给犯人放风的坝子,不同的是坝子里放了几百张或大或小的棋牌桌,里面人头耸动,摩肩擦踵,不少人穿着双拖鞋在里面大声吆喝,比菜市场还热闹。 “这里是曹家开的场子,我每星期都要来赌两把,变相的孝敬一点钱。别看交了保护费,不会做人的话,他们还是分分钟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这里也可以探听消息,总的来说不亏。” “他们连贫民窟这点钱都不放过?” “那必然的,越穷的地方越爱赌,越爱赌就越穷,这是恶性循环。”靳临说道:“这里一共有十几座场子,把贫民窟的血吸的干干净净,一年下来能捞不少钱。” 说着,他领齐翌继续往前,走到铁丝网的缺口处,掏出两张票子:“两张票。” 对方撕下两张票递给他:“哟,靳临,你昨天不是才来过,又来啊?” “手痒了,正好带我堂弟来玩两把,见见世面。” 齐翌乖乖跟在后面,好家伙,这份交际能力未免也太强了点,居然连卖票的都认识他。 但是话说回来,这么简陋的赌场,进去还要买门票?太过分了吧? 另外靳临用的是软妹币? 靳临又悄悄对齐翌说:“这边是边境,银行规定可以直接用软妹币交易。加上这两年贡币波动实在太大,所以基本都换成软妹币了。” 说着他又挤进一个人巨多的角落,出示票证兑换了一堆小额的筹码。 等他再挤出来时已经满头大汗,他长吁口气说:“每次换筹码的时候都很要命,人多就算了,还怕刚换好的筹码或者钱被人偷掉……呐,分你一半,拿着到处去玩玩。” 齐翌后退半步,摇头拒绝:“我不会。” “规则大多都很简单,看两把就学会了,实在不行你瞎跟着下注就是。”靳临说:“来赌场不玩两把太显眼。这地方最好打探消息,不来还不行。” 齐翌没得办法,接过了三百块钱的筹码。 靳临又郑重的提醒他说:“玩玩就好了,千万别上瘾,你还有大好前程,毁在这里不划算。” “我知道。” 齐翌对眼前男人更有好感了,靳临确实很厉害,也很尽心的在带他。 “这两天你先跟着我,等你熟悉点了就可以自己来……” 砰! 话音未落,忽然被一声巨响打断。齐翌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就是枪声! 但周围的赌鬼们恍若未闻,还在大声吆喝着,如此魔幻的一幕,让齐翌感觉很不真实。 靳临轻声解释:“那边是俄罗斯转盘,你听过的吧?左轮枪里有若干子弹,旋转弹轮后指着太阳穴扣动扳机,没死就能赢一大笔钱。” 齐翌当然知道这个臭名昭着的游戏,但没想到真的有机会看见。 靳临继续说:“这里的赌徒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大多都会去挑战俄罗斯转盘,赢了能再苟延残喘一阵,输了就一命呜呼。所以基本上每次来都能听到三五次枪声,你慢慢就习惯了。” 齐翌头皮发麻。 习惯枪声,习惯死亡,未免也太可怕了,他当了十年法医,见过形形色色的尸体,也和歹徒打过几次枪战,都不敢说习惯,这群赌徒…… 真是个绝望之地。 他还没从枪声中缓过劲来,又听到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本能的侧目去看,就见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左手在地上边打滚边哀嚎,手腕处一片猩红,有鲜血不断从她指缝中淌出。 再仔细看,地上落着一只光溜溜的巴掌,五根手指早已没了。 “在这里,出老千被抓,或者超过期限还没还上钱,就会被剁掉手指。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还不上钱,出老千的话,剁完手就会被暴打一顿丢出去。” 齐翌看着断掌,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当然不是。”靳临摇头:“来这里的大多都是穷人,怎可能还得起账?剁手也只能宽限一个月,一个月后拿不出钱就继续剁,她只能搏一把继续赌下去,希望能回本把钱给还上。” 略一顿,他又悄悄地说道:“当然,赌场会帮她出千,让她刚好能赢回赌债还钱,相当于变相的收割整个赌鬼群体的钱…… 但她认不清这点,会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了,然后又继续借钱赌下去,直到越陷越深,去玩俄罗斯转盘,或者直接卖身给曹家。” 齐翌沉默不语,在他眼中,这个赌场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我想不明白,目睹这么残酷的环境,为什么还会有人敢赌下去?那些赌瘾深重无法自拔的也就算了,新人看到这些不会战栗害怕吗?没有新血,赌场早晚也得……” “哪有那么简单,”靳临笑了笑:“人都对自己有着迷之自信,会觉得那些人都自作自受,自己只要把握个度及时抽身就好。很多人确实能做到,但仍不乏越陷越深的赌鬼,而且……你自己体验两把就知道了。” 说着,靳临领着他去到一张大桌前,那边在玩着猜大小,最古老、最简单却也最刺激的游戏。 齐翌很快看明白了规则,也有人认出了靳临:“哟,靳临你又来了?还领了个新人?” “堂弟,我带他见见世面。” “那感情好,新人运气都好,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了,嘿嘿嘿。” 听着他们交流,齐翌跟着靳临下注,暗暗观察。 果然,和靳临相识的人大多都在跟注。 骰子猜大小的节奏很快,眨眼间就玩过了十几把,赢七输五,三百块钱的骰子眨眼就变成了四百二。 靳临“见好就收”,领着齐翌去玩别的游戏,总会有一小撮人认出他,试探着问齐翌是不是新人,然后跟着下注。 一小时后,齐翌看着手里两千块筹码陷入了沉思。 “搞明白了吗?” “第一次下注的时候隐隐就猜到了。”齐翌平静的说:“赌场会操纵胜率让新人小赢,然后越来越上头,越陷越深,是吗?” “猜对了。”靳临笑呵呵的说:“很多老人都知道这个潜规则,所以他们很乐意领着新人过来赚点水。当然,必须把握一个度,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新人是谁,否则大家都没得玩。而且也并不是每个新人都有‘新手保护’的。” 齐翌心情很复杂,但他知道,赌博合法化的地方,为了赚钱,赌场必然会手段尽出,搞各种各样的套路。 来钱太快,是最险恶的捧杀。人为制造大风把猪吹上天,等猪飘飘然了,风一停,难免摔死。 靳临说:“所以你明白为什么只是抽水并不下场参赌的赌场,要培养千术高超的荷官并且严厉打击出老千的行为了吗?” “放长线钓大鱼。”齐翌叹息。 刚回答完,他耳朵忽然一动。 边上的牌桌有人在轻声讨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东山那边又发现了好些尸体。” “那有什么的,大惊小怪,转盘那边每天都得死几个人呢。” “这次可不太一样,我听说死的都是女人,十几个呢。” 靳临眉头一轩,不动声色的拉着齐翌挤进牌桌,跟边上人打了个招呼,一边领齐翌下注,一边好奇的问他们:“东山那边又死人了?” “是啊。年轻女人很少见被弄死的,更少见一口气死十几个,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啊,他们就不怕又把兔子引来?” 靳临微惊:“死的都是种花兔?” 齐翌担心老池,低着头手指下意识紧紧捏着筹码,指节发白。 靳临不动声色的把他的手压下去。 “那就不知道了,希望不是,要兔子再来一次,怕我们都没法玩了。” 又有一人冷笑了声,说:“瞎扯啥呢,明明只有三个女的,剩下十几个都是男的好吧!有人不开眼抢了曹家生意,这不被一锅端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八卦起来,齐翌听了半天,但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除了确切知道东山上发现了十几具尸体之外,其它的什么说法都有,不知道哪条才是真的。 如果是抢生意的话,应该跟老池没有关系。 这事儿对他们来说虽也算大新闻,但仍然和多数八卦群体一样,很快就岔开了话题。齐翌看向靳临,靳临示意他稍安勿躁,不动声色的跟他们聊着各种八卦,他并不会刻意引导方向,只天南地北的聊着,又不忘记下注。 聊了几耳朵,他又带齐翌去别处玩了两把,齐翌手上筹码已经涨到两千五六了,他才打算离开。 筹码换钱,需要交一定的手续费,齐翌没要那钱,默默的跟在靳临身后。 靳临说:“去菜市场吧。赢钱就要有赢钱的亚子,买点卤肉买点酒,我喊那个小工过来,晚上我们庆祝一下,等夜深了,我再带你去爬东山。” “好。” 第24章 抛尸 夜,集装箱房里,靳临刚把菜摆好,那小工就进来了。 齐翌习惯性的打量他,他个子和靳临差不多,但胖一点,目测得有一百三四十斤,皮肤蜡黄蜡黄的,脸上有麻子雀斑,看起来有点虚。 “哟,靳老板,我说你怎么喊我来吃饭,家里来客人啦?”小工一眼注意到齐翌,调侃道:“跟你一样干干瘦瘦的,没吃肉啊……哎?脸怎么破相了?跟人打架了?” 齐翌勉强挤出一句:“嗯,干架被划了一刀。” “没事没事,有疤好,帅气。”小工摇头晃脑的评价,像主人一样自顾自的拉板凳坐下,冲靳临一扬下巴:“靳老板不给介绍一下?” “害,有什么好介绍的,我堂弟,打架得罪了人,家里混不下去了,来跟我住两个月,学点儿手艺将来讨生活。”靳临自然而然的把齐翌身份捏造的更丰满了几分。 “那感情好,学点手艺赚点钱,日子至少能过下去。什么时候来的?去镇子上逛过没有?” 靳临:“上午刚到,带他去镇子上逛了逛,去场子玩了圈,运气不错,小赢了一点钱。” “我说硬菜怎么这么多呢?赢多少啊?” “扣掉抽水,一千多吧。”靳临实话实说,胳膊肘碰了齐翌一下。 齐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小工:“初来乍到,麻烦大哥照顾。” “哎,这哪里使得,收回去收回去!”小工一看红包的厚度就乐开了花,佯怒着回绝:“你是老板兄弟,那就是我二老板,哪有我照顾你的道理是吧?” “哎,你收下吧。”靳临笑着劝:“他这人生地不熟的,过两天我忙了得你带出去玩。” “行行行,老板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就不客气了。”他手下红包,笑的更加灿烂,一口咬掉啤酒瓶盖,举着酒瓶:“来来来,欢迎来到北贡,二老板我敬你一瓶!” 齐翌忙举起酒瓶,瓶口稍矮两三分,和他碰了碰瓶子。 本想喝两口意思意思,没想到他咕嘟嘟一直没停下,齐翌只好硬着头皮干。 空腹喝酒老难受了,勉强一瓶酒喝完,齐翌只觉得肚子又冷又热还发涨,一抽一抽的很难受。 小工乐了:“二老板爽快,好酒量,来!我再敬你一瓶!” 他啪一下又咬开一瓶盖。 靳临打圆场:“可别光喝酒啊,一桌子菜呢,等会儿全浪费了。” “哎呀,不急,两瓶酒还是能喝的,二老板?” 齐翌硬着头皮又和他碰了下瓶子。 第二瓶啤酒下肚,酒气直往上涌,他一连打了好几个酒嗝,脸颊已潮红起来,眼神有些发直。 小工指着他直乐呵,往嘴里塞了两粒花生米,像老牛吃草一样,旋着下巴嚼起来。 靳临摸不准齐翌的具体酒量,怕他再灌齐翌酒,忙夹了一大筷子猪耳朵进他碗里,岔开话题说道:“你这两天有没有空?我给你放个假,你带我弟去城里玩玩?” “哟?老板这么大方?这去一趟可得花不少。” “这不花他自己赢来的钱嘛,也让他见见世面。” “行,这活儿我应下了。”小工点头,拿起酒瓶和靳临碰了下。 酒桌上觥筹交错,靳临和小工喝的很开心,嚷嚷个没完,直到喝得烂醉如泥,靳临才摇摇晃晃的把小工送出去。 目送他离开后,齐翌脸上的憨笑骤然消失,眼神也重归锐利。 等了大概两三分钟,靳临就回来了,他步履沉稳,除了脸红之外哪里还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他快步走到厕所,抠喉咙把肚子里的酒全部吐出来,又回到餐桌上快速往嘴里塞东西,边大口吃边问:“你怎么样?还行吗?” “还好,就喝了六瓶,没什么影响……呕……”齐翌说着又一阵反胃,他捂着嘴摆了摆手:“我也去吐一下。” “嗯,吐完再吃点东西,回头还要爬山。” “知道。不过那座山也不小,我们要怎么找?” “他们抛尸体的地基本就在那一小片,都固定的,很好找。” “固定的?” “他们在那放养了一群狼。” 齐翌懂了。 两人把剩下的卤肉全部解决,一人扶着一辆单车往东山的方向蹬。 东山离棚户区并不是很远,二十来分钟后他们就蹬到了山脚下,又沿着土路勉强往上蹬。好在齐翌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老池强化训练,否则以他只能的体能够呛蹬得上去。 过了半个来小时,他也差不多到极限了,齐翌闷着头,两腿又酸又麻,好像灌了铅一样。 风一吹,酒都醒了,白天在赌场听到的那些话索命一样跟在单车后头。 女娲造老池的时候,可能是把智商这玩意儿点到武力值上去了,再加上他这人遇到事情容易上头,齐翌很害怕等下翻到老池的尸体。 好在这时靳临也减了速,他从车上翻下来,拉着车往前跑两三步后停下:“快到地方了,单车先停这边吧,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 齐翌说声好,跟他一起把车藏进灌木丛里,钻进小树林。 靳临体能是针不戳,身手相当灵活,在林子里上蹿下跳的,时不时爬上树观察。 齐翌好奇的问:“你在看什么?” “狼,这片林子里狼很多,尽量避开,不然很麻烦。” 齐翌心头一紧,确实,靳临来之前还说过,曹家在这座山上放养了一大群狼,所以他们爱把尸体丢在这儿。 大半夜的在深山老林碰到狼群,那情景齐翌简直不敢想。 “还好,不用紧张,”靳临安慰道:“曹家如果真在这丢了十几具尸体的话,它们这一阵应该都吃挺饱的,攻击性不会太强,我们小心点避开就好了。” “嗯。”齐翌也清楚,野生食肉动物除非肚子饿了需要捕猎,以及领地被侵犯感受到威胁外,一般很少主动攻击人。 人类因为直立行走,在许多动物眼中看着都相当高大,进攻对它们而言意味着风险,一旦负伤,就很可能被淘汰,不论是因为伤口感染,亦或者因为伤情影响到捕猎。 靳临应该经常上这座山,对周围环境很熟悉,哪里有捕兽夹,哪片区域有毒蛇都很清楚,带着齐翌七绕八绕。 齐翌好奇之下还去看了眼他指的捕兽夹,看着夹子上硕大的弹簧和锋利的钢齿,忍不住拿着跟粗大的树枝试了一下…… 寒光闪烁,伴随着咔的一声,手臂粗的树枝登时被钢齿咬断,木屑横飞。 齐翌看的头皮发麻,这要不小心踩上,以这边的医疗条件脚怕是就不能要了。 坐看他试验完,靳临才提醒他:“这捕兽夹就算了,有个别夹子只是陷阱的一环,作为整套陷阱系统的激发装置,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别随便试。” “好。这些捕兽夹也是曹家放置的吧?” “不是,大多都是贫民窟的人放的,每天过来看一眼有没收获,也是那些穷人的主要肉类来源。” “他们不怕夹到曹家养的狼被报复?” “只要不是针对性的杀狼,三只两只的曹家懒得管,何况他们自己也放了不少夹子。这座山实际上是他们的退路,陷阱越多对他们越有利,哪天真的倒台了,往山里一躲,根本抓不到。” 齐翌凛然。 这样的对手就是放在境内都相当难缠,更遑论跨国打击了。 曹家尚且如此,势力更加庞大恐怖的伙夫和老千会又当如何? 齐翌沉默下来,闷着头跟靳临继续往前。 又摸了十几米后,靳临忽然变了脸色,拉着齐翌躲进灌木丛里,示意他别出声。 齐翌反应不及,但很配合的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往外面看。 又过了两三秒钟,前面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像是有人打着手电前行。他暗暗惊讶,自己的感官,尤其视听嗅三觉已经异于常人了,靳临比他还夸张。 以前都是他带着别人飞,现在碰到更厉害的大神,他还有些不太习惯。 靳临压低声音说:“这个点还在山上的,有可能是猎人,但更大可能是曹家的人,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 齐翌问道:“我们伪装成猎人不行吗?” “可以,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才刚刚过来,我们又赌赢了几千块钱,喝了两三箱啤酒,这会儿拉你上山打猎有点说不过去。” 齐翌不言,身子僵硬的屏住呼吸。 “倒也不用那么紧张,可以呼吸的。只要我们不发出太大动静,他们不会发现我们。” “不是……”齐翌解释:“有蛇,爬我身上了。” 靳临微愣:“嗯?蛇?我记得附近没有蛇窝,出来找吃的吗?” 他看了一眼齐翌背上的蛇,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以老鼠麻雀为食的无毒蛇,我们体型太大不是它的目标,只要不乱动它应该也不会攻击,等会……” 齐翌五内俱焚,从来没觉得这一刻如此难熬。 还没等靳临说完,他眼疾手快,伸手抓住蛇头,他抓蛇早就抓出了经验,动作快且轻,没发出任何声响,那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靳临后半句才跟着说出来:“人走了我再帮你处理。” 说完,他吞了口唾沫,低声笑道:“看来不用了。” 齐翌捏着它的嘴撕下一截衣服捆住,盘在脖子上。 这时,两点微光也越来越明晰,齐翌渐渐看清了四个人的轮廓。 不,不对,不是四个人,他们还抓着一个人形阴影的四肢。 “这是……抛尸?” “大概是吧。”靳临暗暗叹了口气:“赶巧了,居然正好碰见抛尸,也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齐翌肌肉微微发紧。 他用力掐着蛇,掐的它身子扭曲成一团,勒住他的脖子。 那四人前进的方向并不和他们完全重合,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就渐渐地远离了。 齐翌说:“跟上去?” “好,小心点,动静别太大。” 齐翌嗯一声,悄悄从灌木里钻了出来。脖子被蛇勒的更紧了,他忍不住照着蛇头给了它一个大逼兜,一巴掌把蛇干懵了过去。 靳临默默无语,蛇如果有眼泪的话大概会哭的很大声吧?果然能来这个地方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 和前人保持着十米左右的安全距离,借着大树杂草的阻隔,齐翌和靳临小心翼翼的前行。 靳临有些奇怪:“之前我也碰到过他们几次,每回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这次他们一句话都不说?感觉很压抑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齐翌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们。 走了大概七八百米,前方四人就停下了,左手边打着手电的人说:“就这了,尸体丢下,回去交差吧。” 他们说的是贡语,齐翌听不懂,靳临帮他同声传译。qqxsnew “他妈的,这段时间越来越忙了,之前十天半月丢不了一具尸体,最近两三天就死一个人,还他妈是自己人,上头搞什么鬼?” 自己人?他们说的是自己人?齐翌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靳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远处又有人说话: “听说好像是贡王跟什么人干仗起来了,好像是陈家他们三家?害,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翻译到这靳临一愣,才给齐翌解释:“他们嘴里的贡王就是你最大的目标伙夫,皇家邮轮集团的掌舵人,贡榜最有权势的大佬之一,据说曹家已倒向了他,所以越做越大,成了四大集团之首,其他三家联合起来对抗他们。” 齐翌:“这边的局势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前边的人又嘀嘀咕咕交流起来,靳临继续翻译。 “我也知道管不了这么多,但是……之前丢那帮逃跑的孙子还没感觉,丢到自己人了就觉得……怎么说呢,就怕哪天轮到自己。” “呸呸呸,瞎说!” “都怪他们三家不识抬举!妈的,他们没几天好日子过了,贡王亲自下场收拾他们,我看……”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就丢这儿吧,走了走了,回去喝酒。” 他们渐渐走远。 靳临从大树后钻出来说:“四大家族干起来了?好事啊。走吧,去看看尸体。” 第25章 地牢 曹家庄园,地下水牢。 这里的水不知多久没换过了,散发着一股股臭味,灼得老池身上伤口火辣辣的疼。 他很清楚,带伤的情况下在这样的环境里熬不了多久。只需要一天时间,他的伤口就会感染溃烂,进而出现全身性的症状,譬如高烧虚弱,一身引以为傲的力量都会被全速瓦解。 到时候就算不死,也要落下病根甚至残疾。 “失策了,这帮孙子居然这么狠毒,直接把人关进水牢……不是说水牢是用来折磨逃跑后被抓回来的人吗?” 情报上的偏差让他很头疼。 现在该怎么办? 地下仅有一丝微光,从门的栅栏透进来的,除了指明个方向外,对老池而言毫无意义,他入眼所见皆是黑暗,时间一点点过去,瞳孔扩散到极限,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秉着呼吸仔细听周围的动静。 万籁俱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试着活动活动腿脚,脏水来回晃荡,他迅速分析:“水深大概一米二三,前左右三个方向的波浪大概三秒左右就卷了回来,后边则在七八秒上下……这个水牢并不是很大,只有我一个人。”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办了。 他两只手腕翻转,指尖摸到绳结:“只是最普通的平结,很好解。”qqxsnew 轻松挣脱束缚,他记住位置,小心地往前方摸索。他每一步都是非常标准的七十五厘米,有条不紊,后跟着地,非常谨慎,不发出任何声响。 这是他经过严格训练培养出来的能力,现在终于有用武之地,方便他等会在不借助光线的情况下,以极短时间回到原地把自己捆上。 很快就摸到了“岸”,老池翻身爬上去,躺在地上歇息。 “暂时还没办法处理身上的伤口……先摸出去看看吧,但得小心不能碰到人,也不能被监控拍到。” 想到这儿,他又犯了强迫症似的,仔仔细细环视了一圈水牢,确实没见到任何光亮,说明水牢里没有摄像头。 他来的时候仔细观察过,庄园里的监控都是统一制式,带有电源指示灯,镜头里还能看到绿色的光敏电阻。 放下心来,老池走到门口:“没上锁,一拉就开,他们对水牢管得不严,大概是觉得被绑着关在水牢里的人不可能逃走。” 将门拉开条缝隙,灯光明亮了好几分,老池竟隐约感觉到双眼阵阵刺痛。 小心地探出头左右观察,他松口气:“走廊上也没摄像头,太好了……但灯还是很弱,十几米才有一个……” 走出门,老池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摸索前进。 廊道两旁是一扇扇的铁门,密密麻麻、整整齐齐,跟监狱似的,偶尔能听到水浪声、呻吟声、哀嚎声、咳嗽声从门后传出,让人毛骨悚然,仿佛置身于修罗炼狱。 “奇怪……他们为什么要修建这么多牢房?这里为什么关押着这么多人?只是用来惩戒逃跑者的话,明显已经超过必要的范围了。” 老池很迷茫,他想不明白:“要是老齐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分析出……不,还是算了……” 继续往前行进,他很快走到长廊的尽头,那儿是一处拐角,他探头探脑又盯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也没有监控,才放心的走进去。 “回字形的长廊,呈螺旋状一层层往里收缩,初步估计有超过四百间水牢,最外围有二十多间水牢里有动静,而且一间至多只关了三人,往里则是一片沉寂……” 他回忆起自己装昏时,光线暗下来后还走了很长一路,拐了好几此弯,也就是说,出入口大概在回廊中心的位置,而人却全都被关在外围。 “很奇怪,这座水牢一定有问题,而且看上去还挺新,应该才修建不久。除了牢内灌满了死水外,水牢设置和现代监狱很像……奇怪,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修这些水牢想要关押谁?” 他越走越深,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辣味。 “有人!”他本能地停下脚步,侧着身子,后背虚贴墙壁,缓缓摸索着往前面走。 又靠近了两三分,他听到有人在说话:“他妈的,最近活越来越多了啊,前天晚上才泡死了十六人,还以为可以喘口气了转眼又送进来二十多个。” “害,人多点就多点呗,无非送饭多花点时间,你要实在气得慌,不如把他们揍一顿?” 老池心头发紧。 泡死了十六个人? 该死,这帮人形禽兽丧心病狂,他们就不怕遭到报复? 十年前的梅功核惨案,十三名船员遇难就引来了雷霆打击,现在他们竟敢一次性泡死十六人? 那边仍在嘻嘻哈哈的吹嘘着各自折磨人的技巧,说着上次把谁打的多惨多惨,说到兴头处还忍不住哈哈大笑。 “说那么多,你怎么不挑一个人出来揍一顿?你要能打的他们嗷嗷求饶,我算你厉害。” “滚滚滚,我哪里有那胆子?他们可都是陈家的人,哪天陈家也投降了贡王,说不定还要放他们出来。经理特意交代给他们留口吃的,我真把他们打一顿,等他们出去了……” “嘿,陈家的人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泡死了十六个,你下手狠点直接把人打死掉不就得了?” “说的那么轻松,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最近不想打人……” 听了几句,老池眉头拧的更深。 死的是陈家的人?贡王?记得贡王就是伙夫……所以他们在狗咬狗? 又听半天,老池终于厘清头绪——曹家早已倒向伙夫,成了四大家族之首,剩下的三家不甘心做傀儡,联合起来对抗。他们之前一直维持着平衡,但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忽然撕破脸,发生了冲突。 首当其冲的就是陈白所陈家,双方互有输赢,但总体而言还是曹家大占上风,陈家本家的人都被虏来了不少,只剩陈白所带着寥寥几个嫡系,卷着他的兵马逃到了包家大本营。 更多的东西他分析不出来,但既然死的十六人并不是他同胞…… 虽然他仍愤怒这种野蛮无比的行径,但这只是出于文明观的天然抵触,知道是狗咬狗,他火气也消散了大半。 他靠近拐角处,探头张望了两眼,立刻收回脑袋。 拐角那边,灯火通明,有张桌子摆在廊道上,正烧着火锅,三人围桌吃喝,与阴暗冷酷的地牢格格不入。 他还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支马卡洛夫手枪,两把砍刀。 “马卡洛夫……颜欣晓和张俊的那干手下用的就是这枪,还有那个人贩子集团,同样储备了大量这种手枪。” 铁门之上,还挂着一颗的摄像头。 老池才刚来,还不着急走,但是要怎么打开这个局面,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打不过,不能逃,只能智取,可是…… 老池就很烦躁,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根本不具备智取这个属性…… “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想办法和老齐取得联系。” 他不再胡思乱想,站在原地虚靠着墙,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希望能再多听到点情报。 “嘿,对了,刚刚不还送进来了个人吗?那家伙只是从那边弄来的肉,上面都没准备他的饭菜,说明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可以打啊!” 老池微惊,脸都扭曲了。 他妈的又要挨打? “害,人都昏了打起来有什么意思?” “吃完饭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三哥说醒了得跟他说。” “那有什么的,他肯定是得罪了三哥才会被送下来,打一顿咱再通知三哥就是了呗。” “行吧,可小心点别又打晕了,我怕三哥急要他干活。” “放心吧,我很有分寸。” 老池想冲出去干死这帮混球,掀开他们的头盖骨看看他们脑子里是不是写满了凌虐二字。 这帮以施虐为乐的畜牲,根本不配再被称之为人。 他们开始了天南海北的胡吹,老池没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悄悄地原路返回。 他换了另一个角度观察走廊和水牢。 “所有的水牢都没上锁,而且都没灯,廊道里光线也很昏暗,意味着在这里,我只要躲进某一间水牢里,他们一时半会也抓不住我。 “廊道上有瓷砖,少部分已经出现破损,必要时可以抠两块下来,出其不意也能打翻敌人,抢来他们的武器继续和他们周旋。 “这帮人身体素质都挺一般,疏于锻炼,无论耐力还是爆发力都不及格,以多欺少欺负受害人还可,真要干起仗来根本不够看,哪怕拿着电棍,十人以内对我威胁都不大,关键要小心枪。” 他渐渐有了底气,脚步也不似刚刚那么沉重,轻快了许多,但仍然是标准的七十五厘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落地无声。 回到自己的“监牢”门外,他先凑在门上仔细听了会儿动静,确认无事后将门拉开一角钻了进去,一屁股坐在水牢边缘。 长时间泡在污水里太危险,也很难受,他不想这么快下去,等听到动静后再入水也不迟,他清楚的记得束缚他绳索的位置,只要给他十秒钟时间他就能悄无声息地摸回去。 等了片刻,他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 挨打是很耗费体力的,更何况他从昨晚六点多吃了碗盖饭以后,到现在都滴米未进,只喝了几口水,早就饿得恶心难受。 望着铁门方向,老池收紧嘴角。 一年十来万的收入,值得他和齐翌这么拼命吗? 在他挨揍的时候,被骗来的俩小年轻下意识的和他保持了距离,看见他背不出东西的时候松了口气,脸上满是庆幸。 这样的人真值得他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救? 脑子里闪过了这些年经办过的一桩桩案子,闪过来北贡后看到的一幕幕暴行,他眼里,渐渐只剩下了铁门栅栏透出的微光。 老池闭上了眼睛。 困顿、饥饿、寒冷、疼痛,种种负面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在缓缓起伏、沉沦…… 踏……踏……踏…… 耳廓忽然微动,他捕捉到一阵脚步声,骤然睁眼,起身挪到“岸”边,一只脚缓缓探入浑浊的污水之中,悄无声息的往回挪,一步七十五厘米,标准无偏差。 他曾经是军人,现在是警察。对他来说,从来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执行命令。 从来没有人逼他干这行,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准确的回到了原位,转身,伸手抓住悬在空中的麻绳,快速而细致的将自己双手捆上,盯着昏暗光线下显得一片漆黑的水面,缓缓闭上眼睛,放松肌肉。 耳朵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隐约还能听到车轮滚动的声响,以及其他乒乒乓乓的动静,他猜应该是那三个歹徒在给陈家的人送饭。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呻吟了几声,又恐惧的惨叫:“这里是哪里?这是哪里?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三哥,三哥!我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啊!” “嚷嚷什么?老实点!” 送饭的看守骂骂咧咧的跑过来,踢开铁门,手里的强光手电直直的照在老池脸上,刺的他睁不开眼。 老池心中五味杂陈,向来都是他喊嫌疑人老实点,如今却颠倒了过来…… 他用力地闭着眼,讨饶道:“我知道错了,麻烦帮我转告三哥,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嘶……!” 话音未落,他听到阵破风声,紧跟着臂膀便感到一阵剧痛。 他又被抽了一鞭子。 门外那看守冷笑道:“呵,进了地牢都说自己错了,各个都让给次机会,早干嘛去了?” 看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抽了他好几鞭。 “别打,别打!”老池连连求饶,姿态放得很低:“帮我,大哥,你帮帮我,我……钱!我给你钱!我打电话给我爸,你帮我这一次,我让他打钱!” 鞭子停了。 老池勉强睁开条眼缝,迎着光看一眼看守的轮廓,知道他心动了,忙说:“只要三哥肯给我机会,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用你的手机给我爸打电话,开视频也行,让他直接把钱打你卡上,不会有别人知道,钱全都是你的!” 第26章 拉拢 “哼,胡说八道些什么?”看守表情微变,没有再打老池:“三哥让你醒了跟他说声,我也是公事公办!给我等着!”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池谄笑消失,一秒变脸,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知道看守打爽了以后就会去通知三哥,这点皮外伤他完全能忍,本不至于这么低声下气,更不必让支队掏钱。 但巡查了地牢一圈后,他隐约觉得这团伙非比寻常,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有必要加快进度,用钱拉拢一批歹徒,尽快从受害人,转变为他们的一员。 在水牢里又待了一阵,看守就回来了,裤口袋上还挂了个对讲机。 另俩看守也往这边走,其中一人调侃道:“怎么,你刚刚不是说要拿他撒撒火?打两鞭就没劲了?” 站门口的看守敷衍道:“今天没状态。” 他没说钱的事,老池猜他想独吞,不想跟搭档分享好处。 好事,贪得无厌的人更容易利用。 但话音刚落,他便再次扬起鞭子对老池狠狠抽去。 老池低头护住脸,咬牙切齿,他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紧跟着他就察觉到了不对,鞭子抽得声势浩大,破空声比之前还响,可好像并不怎么疼? 连血痕都很浅很浅…… “他在做戏!”困境压榨出了老池的潜能,智商直线上升:“他想独吞好处,所以怕被看守看出破绽,又怕我被打急眼了说出给钱的事……力道拿捏的这么好,可见经验丰富,没少干这种事!” 老池有些牙疼,阎王索命,小鬼难缠,他一时也不知是福是祸了,配合着连连惨叫哀嚎。 另外两人站在边上看戏,以此为乐,有说有笑。 脚步声再次响起,打人的看守顺势收了鞭,一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笑呵呵的打招呼:“哟,来了?三哥怎么说?放他一马还是干脆打死?” 来的人是先前驾着老池下来的打手之一,他斜老池一眼:“算他命大,三哥今儿心情不错,只打算小惩大诫。把他捞上去吧!” “嚯,那这孙子运气是真的不错……关进来没两个钟就被放出去,这小子还是头一个。” “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池本就觉得自己只是因为背不出话术就被关水牢有点不对劲儿,看守这话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看守便下了水,摸到老池旁边给他松绑,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不该说的话别乱说,机灵点儿,别再得罪了三哥,我抽空找你!” 老池不敢回话,几个手电打在他脸上,他一开口就会被看到,只闷闷的嗯了声。 松绑完,打手居高临下地说:“自己上来!” 老池踉踉跄跄的往前摸索,不小心跌了一跤,在水里扑棱挣扎半天才重新爬起来,又狼狈又滑稽,那帮畜牲哈哈大笑。 “艰难”的爬上岸,老池抱着臂膀,浑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跟在打手身后。 出了地牢,他被打手带到一个小房间,见到了三哥。 “知道错了?”三哥斜睨着他:“好话不肯听,非要受点罪,你们种花兔就是贱骨头!” 一句话就激发出了老池的火气,他却只能憨憨的笑着:“三哥,我一定好好干活,再给我个机会。” 说着,他眼睛斜看向房间里俩打手,又对三哥露出谄媚的笑。 三哥会意:“好说,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很好讲话,最讲道理。” 老池往前走了一步:“嘿嘿,三哥……” “莫挨老子!”三哥嫌弃的叫停:“臭烘烘的,去洗一下,换身衣服出来见我。” “谢谢三哥,谢谢三哥!” 老池点头哈腰,被打手带到“浴室”,丢给他一个盆一块肥皂。 说是浴室,其实就是装了一排排水管的大通间,墙上地上满是水垢腌臜,看得人下不去脚。 而且没有热水,再过两个月到了冬天肯定很难挨。 老池知道自己洗澡的时间不多,赶紧接了盆水对着自己当头淋下,然后直接站在水柱下面快速冲洗。 尤其是伤口,他咬着牙把浑身各处的伤都好好冲洗了下,背上就没有法了,只能草草清理,对着水柱猛冲。 消毒条件有限,会不会感染只能听天由命。 “三哥应该get到了我的意思,等拉拢到他后弄点便宜的消毒药和酒精大概没问题……要不要顺便把那个主管也拉拢了? “算了,步子暂时别迈太大,第一步先把三哥搞定,不说让他把我当成自己人,至少也得是顺眼的‘狗腿子’才行……他妈的,给老子等着,看我怎么弄死你!” 正筹划着下一步的打算,外边打手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洗好了没有?搞快点!” “马上,马上!” 老池又猛地冲洗一遍身上,草草擦干水分,光溜溜地走出来。 打手丢给他一套新的“工作服”说:“穿上,从你工资里扣!晚上自己把旧衣服洗干净!” “好的好的,谢谢大哥。” 穿好衣服,对方又把他领到小黑屋里,没有再让他背东西,几分钟过去,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三哥,他一个人。 老池露出惊恐的表情,忙站起身把手藏在身后:“三哥,我……” 三哥笑眯眯的问:“家里情况怎么样?” “啊?” “问你就答。” 老池巴巴的说:“不是太好,爸妈都在乡下种地,我自己在山江混,蹲完号子出来晃荡了两三个月,屁钱没挣到,还欠了一屁股债。” “很穷?”三哥的眼神危险起来。 老池忙说道:“乡下有套房,再跟亲戚借一点,三十万应该能拿出来。” “三十五,你凑得出三十五万。”三哥表情这才又舒缓了些,摇晃着翘起来的二郎腿说:“让你爸咬定只能拿三十……不,二十八……二十六万赎你,剩下的九万块钱打我卡上,懂?” 老池苦着脸:“三十五万怕是……” “拿不出来就去卖肾,或者用你的肾补上差价。提醒你一下,我们这没麻药,最多打晕你。” 老池脸都绿了,忙不迭点头,接着又迟疑起来:“可是……” “可是什么?”三哥渐渐没耐性了:“你当我是在跟你商量?一分钱都不能少,肾不够再把肝割掉点。” 老池斟酌片刻,把收买看守的事说了。 三哥直乐:“你是真憨。”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老池懂了,看守联系他的时候早就说了这事儿,所以他才直接开口要钱,要得九万里应该就有那看守的一份。 三哥直接把老池的手机丢还给他:“打电话吧,随便你怎么说,但三十五万一分都不能少。我等下给你两个账号,二十六万打在第一个账户上边,九万打第二个账户,懂?” 老池苦着脸开机,打开微信,给备注名为“老汉”的微信号发送视频电话邀请。 号码很快接通,屏幕框里露出一张饱含风尘,满是沟壑的脸。 特效化妆过后的王支队。 屏幕里,王支队蔓延怒容的问:“龟孙儿!又死哪里野了,电话也不接!你妈她生病进了……” “爸,”老池满脸苦涩的说:“我被绑架了。” “什……什么?”王支队错愕交加,跟着脸上的火气又重了几分:“老子铲你一耳屎!又换着法骗家里钱?没有!钱早他妈被花完了!” “爸,不是骗你,我真的被绑架……” “滚你麻买劈!胎神!你告诉劫匪直接撕票,老子不可能掏一分钱!” 三哥走了过来:“池宗悟,你爸不信你说的话啊。” 看着他手上的电棍,老池心里咯噔一声。 三哥戴上了头套,抢过手机跟王支队打招呼:“叔叔好啊,初次见面,送你个见面礼。” 说着,他一脚踹翻老池,电棒戳在老池的肩窝上,劈啪作响。 老池被电的连连惨叫,连翻白眼,浑身都抽搐起来,半晌才缓过劲,打着滚求饶说:“别电,别电啊!爸,救我!” “池宗悟!”王支队急了,忙说:“等等,等一下!” 三哥果然停手,又从口袋里摸出把匕首,嘀嘀咕咕地说:“不太行啊,总感觉你还是会觉得我们是演的……不如这样子,我削他一根指头,托人带回国内寄给你?” 王支队目眦欲裂:“别!千万别!有事好商量,你要多少钱?” 三哥龇牙笑:“自己问你的好儿子呐。” 老池抽着凉气说:“三十五万……” “什么?”王支队瞪大眼,喃喃道:“我们家哪来这么多钱……” “没钱就卖房子。”三哥接话:“我给你五天时间筹款,到时候如果没看到钱,我就让你看到你儿子的手。 “还有,你最好别报警,当然报警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在国外,他们管不到这边,但我会很不爽,我不爽了,你儿子就有得受了。” 王支队扮演的老父亲看起来很绝望,不停的喃喃:“五天时间……三十五万……怎么办……五天……” 三哥接着说:“我给你个账户,你先打九万块钱过来,谁都不准说,懂了吗?” “什么意思?” “让你儿子给你解释。我只说一句,听我的话,你儿子完完整整,如果敢给我搞动作,你就直接办丧事吧。” 说着他把手机又丢回给了老池。 老池手忙脚乱的接过。 屏幕那头,王支队微微皱眉。 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歹徒想当中间商赚差价可以理解,计划里也有利用他们贪婪的本性,以“差价”的形式拉拢他们的一环,但三哥的表现,和他们认识中的歹徒好像有点偏差。 王支队一时半会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配合老池演戏,并再三暗示老池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放弃任务逃出来。 商定好各种细节后,老池挂断了视频,很自觉的把手机还给三哥。 三哥把玩着这台千元机,问:“密码是多少?” 老池老老实实说了,三哥便解了锁,一边翻他各个app,一边说:“行,你先回吧,啃俩馒头,之后会有人带你上机打电话。只要你今天能开张,我准你晚上吃顿肉。” “谢谢三哥……” 老池被领回了他的宿舍。 这是间丧心病狂的三十六人间——深九米宽四米的狭小房间里,呈三列四排摆了十二张像火车硬卧似的上中下三层床,每列床铺首尾相连,单床长有两米,宽只一米,每张床睡一个人。 三列床铺之间,留着宽半米左右的过道,最深处留了个4米x1米规格的厕所,装了他妈八个蹲坑。 房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那是汗臭、霉潮、尿骚等种种味道混合在一块形成的,堪比生化武器,呛得老池反酸水。 就是两百年前那群被视作牲口的巧克力奴,条件之恶劣恐怕也不过如此。 打手指着一张位于中层的床铺:“这就是你睡觉的地方,记好了。” 看着床铺上发黄的垫单被套,老池内心满是嫌弃,面上却还是只能露出谄媚的笑,连连点头。qqxsnew 丢给他两个馒头一瓶水,还有一个小小的军用医疗包,打手喊一声搞快点就出去了,似乎也受不了里面的环境。 老池打开医疗包,发现里边装着碘伏和消炎药。 他一口咬掉半个馒头,拿起碘伏把伤口仔仔细细清理过几遍,拿起消炎药看了半天。 药是注射剂,还没有拆封,看批号等信息还是国产的。 犹豫片刻,他一咬牙,把针扎进肩窝,整管药都推了进去。 他担心被替换成了独品,但想到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啥价值,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控制他。 打完消炎药,他往嘴里灌口水,锤了锤胸膛。 他们送的馒头颗粒很粗,太干太噎了。 飞速吃完饭,感觉饥饿感略有好转,老池这才觉得好了一点,他等了会儿,身体没有特别的不适之处,便知消炎药没问题,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接下来就等上机了,找机会按晓渝教我的办法把我背下来的几十个号码导入库中打乱顺序,然后光明正大的打电话给王支队,配合我诈骗。” 真让老池打电话诈骗无辜的老百姓,他是不愿意的,他宁愿一直不开张多挨几顿打。 支队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策划,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号码库,让老池死背了下来,好配合老池的行动。 第27章 事出反常 没等打手催促,他自觉的出了门。 那打手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只说一遍,你记好了: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抽背最新版话术、吃饭,七点开始干活,十二点、六点会有人送馒头过来,十一点以后完成拨打任务的可以洗澡休息,没完成的就一直干到完为止。 “业绩好的,休息时间也会多点,偶尔也可以吃上肉,足够好甚至可以当组长,工作时间自由,顿顿都有肉吃。业绩不好就挨打,打死为止,懂了吗?” 这作息听得老池血压升高。 跟他们一比,什么狼性文化都弱爆了。 “我问你听懂了吗?”.qqxsΠéw “懂了!”老池忙回话。 打手接着说:“五天值一次夜班,干通宵,第二天也照常干活。夜里十二点的时候会给你们送泡面,那可是好东西,好多人就为了泡面抢着值夜班,你可以争取一下。” “夜……夜班?”老池彻底懵了:“半夜都要打电话的吗?” “当然了,”打手冷笑:“我们是公检法啊,半夜打电话办案不是正常得很?我跟你说夜里打电话安逸得很,特容易成,被公安,银行拦截的也少。三哥很看好你我才跟你说这些,你想做业绩最好多搞几次夜班。” “三哥……”老池茫然点头。 他早就察觉不对劲了,总觉得三哥别有所图。 很快,老池被带到了间巨大的办公室,里面声音不算大,但至少挤了一百五六十号工具人,密密麻麻摆了一大堆桌子,一人一台廉价老旧的电脑,还有一副破破烂烂的耳机。 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大公司的人工客服部,只是设备破旧,还有不少人拿着木棒电棍四处巡逻。 打手把他带到个闲置的工位:“以后你就坐这了,电话都有录音,别耍花招,懂?” 老池点头表示懂。 “自己研究下,桌面有个文档,里面是说明书。” 打手说完就走了,留老池自己盯着电脑看。 他先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有两个打手在巡逻,走动没什么规律,有很大的视线盲区,关键是摄像头…… “太好了,摄像头没对着我,有操作空间!研究下电脑看看和情报里是否一致吧。” 电脑桌面非常干净,一共就五个图标:我的电脑,回收站,名为说明的word文档,叫号码库的excel文件,还有款虚拟拨号软件。 他打开说明看了几眼,第一页只有寥寥几行文字,第二页起是话术大全,实时更新。 老池的注意力落在说明上,它让打开虚拟拨号软件,然后直接点开excel表格,点击上边的号码就会自动跳转回软件拨号。 和老池掌握的线索一般无二——他们前年曾抓过个逃回来的诈骗犯,这套系统就是跟他一批被骗过去的程序员编写的。 从他嘴里,老池还掌握了没写在说明书里的线索:一旦拨出的数据库里没有的电话,就会立刻报警提交主管,等待他们的毫无疑问就是顿毒打。 而数据库中被成功拨通的号码则会被标记,挂断后五分钟内没有骗子手动操作,则会自动进入管理级数据库的另一个表格文件里,然后依据是否成功宰割,综合各个维度决定是否进行二次行骗。 一般都不会再骗了,本来就是个广撒网的机制,用户群体那么多,没必要重复做无用功,一万人里骗到一个都是赚。 这种低级的数据库很容易突破,老池仔细回忆了下姜晓渝教他的方法,迅速往数据库里键入了三个号码和身份信息。 “初期别表现的太过突出,一两天‘开张’一次就可以,而且这个电话库非常庞大,也不必担心会不赶巧被其他人打过去。”老池暗暗道:“计划通,打算先随便挑几个打过去摸摸鱼,并在通话中想办法露出破绽。” 鼠标无意识的点中个号码,没想到对面秒接,老池脱口而出:“你好,我是铺发银行的骗子……” “噗……!” 接电话的好像是个女生,她被老池逗笑了:“所以你是自首的吗?那你打错了,我建议你直接打妖妖灵。” 老池冷汗都下来了,忙手动挂断了电话,心虚的看看左右。 好险,没人注意到这边。而且虽然说有录音,但这么多人同时打电话,录音多的要死,尤其又有了自动报警功能,他们肯定懒得听。这种通话没几秒就挂了的,直接无视。 略略调整下心态,他继续打电话。 接连几个都无人接听,或者被直接挂断,这也正常,现在的人反诈意识都很高,他们办案都常常被当成骗子。 第六个电话终于接通了,同时号主基本信息以弹窗的形式跳了出来,老池忙沉声问道:“你好,请问是于振奇先生吗?我是铺发银行催收专员,工号。” “催收专员?”这个名头把对方唬住了。 老池心里也咯噔一声,要遭,怎么下意识就出了王炸。 一涉及到催收、征信这块,很多人就很敏感,容易上当,杀伤力堪比涉嫌犯罪。 他也只能先硬着头皮说:“是的。系统查询到你有一笔欠债未及时更换,已经上报征信系统。” 对面急坏了:“那现在怎么办?我不记得有欠款没还啊,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你是于振奇先生没错吧?身份证号……” “是我。” “那就没错,可能是你忘记了这笔消费,好在金额并不大,加上罚息就一百多块钱,您及时还款就好了。” 老池还是有点紧张,同时疯狂绞尽脑汁该怎么不着痕迹的露破绽,你和您都混用了。 “可我记得我没有铺发的信用卡啊,怎么会欠这笔债?” “系统显示确实有笔一百多块钱的欠款。” 这也是话术的一环,用不大的欠款来营造真实感,让对方放下戒备,因为很多人都觉得不至于为了一顿饭钱如此大费周章。 老池继续说:“这样,我给您提供一个还款账户,您把钱直接转进来即可消除这笔不良欠款,一共是一百二十四块九毛八。” “好,你把卡号发过来我立刻……等等,那征信呢?征信怎么办?” “还上欠款以后,征信上的不良记录五年后就会自动消除。” 听到五年消除,对方急了:“五年?你开什么玩笑!我还打算……不行,这事你必须得跟我讲清楚,我怎么就欠你们钱,怎么就黑掉我征信了?” 老池比他更着急,再这样下去,骗个几万甚至几十万都不在话下…… 他决定不再步步为营的铺垫了,直接露出狐狸尾巴:“先生您别着急,想要抹掉征信不良记录也很简单,只要证明你确实无意恶意欠款就好。我们可以给您提供一个安全账户,您转一笔钱进来证明您的经济实力,三天内就可以操作撤销记录。” “噢?”没有足够的铺垫,对方果然起了疑心:“安全账户?呵呵……安全账户!你倒说说看,要转多少钱?” “欠款金额的三百六十倍即可,四舍五入,四万五千块钱。” “呵呵呵呵,四万五,你说错了吧?怕是死老母才对哦!我叼你妈的,你个屌毛,还想骗老子,操你妈逼,冚家铲啊死骗子!食屎拉你!你给我等着,我他妈认识警察,老子这就去抓你,你给老子等着!” 老池赶紧挂断电话,轻轻呼了口气。 对方明显是因为后怕导致情绪爆炸了,所以才骂的那么凶。 刚缓口气,他肩头忽然挨了一巴掌,吓得他浑身一激灵,差点本能地就回收一拐子,幸亏最后关头忍住了,回头发现,居然是从山江机场一路骗他来的那个主管站在自己身后。 他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竟让对方摸到自己身后才发现!是我太紧张了吗?该死,这地方步步危机踩错一脚就得死,这种错误绝对不能再犯!” 提醒自己的同时,他谄笑道:“主管,有事?” “我都听到了,不错,你挺有天赋。”主管嘴角扬起,笑的像只蟑螂般可恶,令人作呕:“才坐在这里几分钟?不到十个电话吧?差点就开张了,可惜急了一点,要能更稳一些,这单肯定能成,至少赚他十万。” 老池懵了,这什么情况?明明按照被抓的那些骗子的说法,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人性与温情,没完成任务就是一顿毒打,完成任务赚取绩效则是应该的,怎么可能像眼前这个主管一样,失败了还给予鼓励? 很多信奉狼性文化的企业都干不出这种事,更别说他们了。 这主管该不会是说反话吧? 老池警觉地说:“主管,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 “哎!你不要紧张!作为新人你已经很不错了。”主管又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踏踏实实干活吧,我很看好你。” 说着他又对最近的打手招招手,说道:“记一下,今晚池宗悟的馒头换成两万碗白米饭,加一盘小菜,要有鸡腿。” “好嘞!记住了!”打手点头哈腰的应好,活像个太监,接着又起身一瞪老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谢谢阮主管啊!” 老池忙谄媚的说了声谢谢阮主管。 那中年男人满意点头,让他继续干活。 “奇怪……这阮主管也很不对劲,老齐常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和三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有什么阴谋?还是说,我让他们赚了九万块钱差价让他们很满意?” 老池想不通,压下疑惑打算继续练手摸鱼。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回来了?” 老池抬头,才发现小眼镜坐他旁边,小眼镜怂怂的看了一眼阮主管的方向,臊眉耷眼的,声音却不小:“你运气真好,这么快就有人上钩了。阮主管对你也好,挨了打还有肉吃,你怎么做到的,你给他钱了吗?” 小眼镜说完,周围的人登时眼神不善的刺向老池。 他们脸上表情有点不太对劲,嫉妒与单纯的羡慕各占一半,只极少数眼里带着些许善意。 他可能要被孤立了。 老池一阵烦躁,得,这个小傻逼一下子给他拉了不少仇恨值。他是跟这个人八字不合吗?从遇到他开始就各种不顺,明明他今天还帮过他两次。 “你是故意找茬的吗?” 小眼镜身子一缩,像是被吓到了:“我就是问问你,你怎么这样?怎么,才刚被主管表扬就看不起同胞了吗?” 他猛扭头瞪他,从喉咙里低声挤出几个字:“狗日的,你说什么?” “我说有的人……” “嘿!干啥子!”有打手怒冲冲的跑了过来,电棍指着眼镜仔:“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划水偷懒?想挨打是不是!” …… 当天深夜,东山。 齐翌把蛇绑在树干上,用力打了死结,猫着身子,和靳临摸到尸体旁边。 靳临知道齐翌是法医,让出位子:“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 齐翌蹲下来,迅速判断:“尸体面部朝下,估计高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匀称,营养水平中等,体重目测在一百三到一百四十斤上下,衣服是纯棉的,版型不错,跟这里的贫民有本质区别,生活水平应该挺高……” 说着,他把尸体翻过身来,继续说:“头上戴有头套,衣服上沾染大量血迹,仅脖子上有一处切创,创口整体呈细长梭形,两侧创角无皮肤剥脱,未见拖刀痕,创腔内无组织间桥,创底深且平齐,可触及颈椎骨……” 他解开尸体身上的衣服扣,把裤子腿到脚踝处,又掀开头套。 靳临看见尸体的脸明显愣了下,齐翌也隐隐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继续说: “尸体身上除了颜面部生活反应不明显的擦伤之外,没再见到其他明显的伤创,没有约束伤,没有抵抗伤,很干脆利落啊,一刀封喉。” 说完,齐翌才看向靳临:“你认识他?” “认识,曹家养的高级打手之一,叫载三超,打地下野拳出身,后来被曹家吸纳,改行飚黑车,在东郊这一代有点名气,偶尔会来我的修车厂打秋风,安排给了曹家主管阮海侠当保镖兼司机,人称三哥。” 听到“三哥”,齐翌心里咯噔一声。 第28章 狼群 下午王支队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老池尝试收买一小伙歹徒,还开视频见了一面,不过对方蒙着脸看不清样子,只知道老池叫他三哥。 这人也叫三哥…… 该死,老池的事不会暴露了吧? 齐翌心神混乱,一时之间各种不祥的念头涌上来。 靳临围着尸体,看了看伤口:“载三超已经算是小头目了,手底下至少管着七八个打手混混,就这么死了……看来曹家和另三家动真格了。”m.qqxsnew 齐翌想说载三超根本没参战,他在庄园里忙着捞外快。 靳临见齐翌不说话,自顾自说道:“也不对啊,按理载三超死了曹家怎么也得正经安葬他才对,怎么会抛到山上喂狼?要对头这么干也就算了,可刚抛尸的也明显是曹家的人。” 如果被曹家发现这人中饱私囊,很可能会受到惩戒,老池也会被牵扯进来。 他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王支队还没打钱,事情尚未发生,为什么会暴露? 齐翌指尖发颤,努力维持着平静:“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背叛了曹家?” “不会,真敢背叛他绝对会被大卸八块,不可能死的这么便宜。那帮家伙没人性的。” 齐翌又试探着问:“那……中饱私囊暗地里捞钱呢?” 靳临认真思索起来:“有可能,但一般数额不大曹家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翌背着手,暗中握紧了拳头。 大概不会错了。 老池勾搭上的那位三哥,三十五万占九万,比例已超十分之一,不是个小数目,如果被发现,很可能受到惩戒。 但九万就直接处死,这…… 勉强压制住心底里的惊涛骇浪,齐翌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把载三超的衣裤穿好,头套戴回去,背过尸身头朝地板背朝天:“继续找找吧,那十几具尸体应该也在这附近了。” “好。走吧,血腥味太重了,狼群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吸引过来。”靳临没看出齐翌的异样,不疑有他,指了指被齐翌绑在树上的那条蛇:“不拿上它吗?” “拿。”齐翌上前割断草绳,把蛇盘在脖子上,酥酥的,凉凉的,压着齐翌心头的无名火。 齐翌闷着头继续前进,有着把整座山都翻一遍每一具尸体都找出来的冲动,又害怕真的看到老池。 靳临在山林里寻物很有一手,没多久就找到了目标。他从树上滑溜下来,指着东南方向: “前面几十米的地方有大量尸体,不少都残缺了,白森森的都是骨头,大半夜看着有点渗人。关键有狼,六七头围在那,还在吃。” 齐翌问:“能看清人吗?几男几女?” “天太黑看不清楚。” “那……你有没有办法赶走那群狼?动静尽量小点。” 靳临搓了搓手,为难的说:“一两头狼好说,六七头已经是小规模的狼群了,更何况还在进食。别说驱赶他们,就是我们继续靠近,甚至就在这待久了,都会被视作入侵领地,很可能会攻击我们。” 齐翌心有不甘:“从树上靠近呢?有没有可行性?我记得狼不会爬树,至少也不擅长。” “风险太大,我不建议,据我所知东坡这儿有个大族群,数量超过三十头,它们只是这个族群的一部分,攻击时肯定会发出的狼嚎传递信号,动静很大。” 齐翌退而求其次问:“那你能说说尸体的性状吗?大概死多久了?” “至少超过一天,肉质表面看着都有点风干发黑了。要不明天再上来看吧,现在太危险了,我们必须得赶紧离开。” “超过一天吗……”齐翌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面朝东南方向,开始一步步地缓缓往后退。 退出一截,按靳临判断应该离开了狼群的警戒范围后,他俩才回转过身加快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 齐翌边走边问:“能再查查这附近吗?会不会还有别的尸体?” “可以是可以,现在时间也还早,但你执着找尸体干嘛?”靳临不解,退后一步看着齐翌,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上山是为了确定十几人遇害的事是否属实,以及调查出背后的原因,现在两个目的都达成了……” “我想找到同胞的尸体,”齐翌平静的说道:“一方面,将来任务结束可以带他们落叶归根;另一方面,他们的尸体也是最重要的证据,只要确凿的证据证明同胞遭到四大家族虐杀,后面的兄弟就有了出征的理由。” “行吧。” 这理由靳临无法反驳,他带着齐翌继续在山上晃悠:“就我知道的,这座山上的狼一共有三个族群。 东坡这边刚说过了,族群最大,超过三十头狼,也是曹家主要的抛尸地,平均两月三尸,偶尔也会丢病死的猪牛羊,这里的狼对人的恐惧心最弱,威胁最大; 其次是南坡的狼群,规模要小很多,大概只有十三四头,以捕猎山林野兽为主,有时曹家也会往那儿丢一具尸体,或者病死的牲畜、鸡鸭; 北麓的狼群数量最少,只有五六头,而且很瘦弱,偶尔会下山袭击附近村庄偷点家禽,威胁不大,但攻击性最强,尽量不要深入它们的领地。” 齐翌:“西面呢?我们上山那条道没有狼群吗?” “偶尔会有别的族群过去,但没有成规模栖息的狼群,那边是棚户区贫民的主要活跃地,你也看到了,捕兽夹很多。” “原来如此……那病死的猪牛羊是怎么回事?” “曹家养的人不少,为了节约成本自己开了养殖场,但条件比较恶劣,经常有牲畜发病。” 齐翌有些讶异:“发病的直接丢了?我还以为病死的他们照样屠宰了正常售卖,他们居然比某些食品加工厂还良心?” “想什么呢?当然是实在吃不完的才丢啊。”靳临说:“优先宰杀发病的和病死的牲畜给被骗的受害人和低级的佣人,也避免疾病进一步传染,实在吃不完发臭了才丢;至于健康牲畜,除了一部分供给士兵外,剩下的都是出口出去的。” 靳临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说:“棚户区里偶尔也会有人上山来捡坏肉,狼口夺食。坏的没那么厉害的就自己处理处理吃掉,实在坏的厉害的就风干磨碎当成化肥。” 回忆着在棚户区里看到的那群面黄肌肉的人,齐翌说不出话。 他们已经穷成这样,还有大量赌棍成天徘徊于几个场子。 又在东坡上下晃悠了一圈,没发现尸体,靳临干脆带着他往山下走了几百米,站在一处峭壁边缘,指着山谷处一小片依稀可见的建筑群说:“这就是曹家的庄园了。” 齐翌吸了一口气憋在胸口。 这片山谷很大,隐约能看到一条溪流穿行其中,坐落着一大片建筑群,四周有薄薄的矮墙,几乎将山谷整个囊括。 建筑看上去也都很简陋,以棚户和一两层的平房为主,有栋高高大大如筒子楼一般的房子,还有一栋很现代的办公楼。 半夜两点,两栋楼依然灯火通明,依稀可见有蚂蚁大小的人影晃动。 庄园中心有一片区域被灌木和铁篱笆隔开,篱笆内伫立着几栋一看就很豪华的大宅子,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 齐翌问:“曹仁威就躲那里?” 靳临回答:“不知道,应该不是。曹家有三个大庄园,位置我都查明了,但曹仁威在哪不好说,四月份起他就没露过面。但他在底下的可能性最小的,这里主要是关被骗来的受害人的地方,曹家嫡系很少来。” 也就是说老池就在这里面? 齐翌目光直直的看着办公楼和下面如蝼蚁般的小人,即使他明知道不可能靠肉眼看见老池。 过了片刻,他才收回目光,开始巡视山路,发现从庄园上来并不用走太远,有一段路还可以开车,怪不得他们总往东坡抛尸。 “我们走吧,再去南坡看看。”靳临转身带路:“如果那里没有的话,就说明最近没死别的人了。我觉得应该没有,他们的根本目的还是赚钱,每个人都是摇钱树。” 齐翌跟在他身后,回忆着刚刚看到的人影:“庄园里人数不少,被骗过来的受害人堪称海量。这么多人吃饭,就算病死的牲畜不少也不至于吃不完吧?” 靳临冷笑起来:“呵,他们宁愿喂狼喂狗也不愿意让受害人吃肉,肉可是激励绩效的重要手段。” 说着他看向齐翌:“我还以为你会说,病猪甚至死猪的肉不吃也罢。” 齐翌有点喘,他头也不抬的说:“有得吃就不错了。” “说得对。”靳临对这个搭档很满意,他就怕组织派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爷过来。 两人不再说话,闷着头躲避陷阱和野兽,一路往西南方向走。 这座山不大不小,走了七八公里,他们已经深入南坡,接近了靳临印象里的抛尸地,但走没两步,他俩忽然同时顿足,两人转过头,他们被狼群跟上了。 “糟糕了……”齐翌背上爬起冷汗:“狼,数量不少,什么时候包围上来的?” 靳临也有点慌:“没主动攻击,只是跟着我们,可能是把我们当成抛尸的人了。 “以往我也跟踪过抛尸人,很少见这种情况,只碰到过两次……这意味着他们很久没来这边投食。南坡的生态不足以维持这种规模的狼群,它们怕是已经饿得狠了。” 齐翌完全没有面对狼群的经验,忙问:“现在该怎么办?可以开枪吗?这里离庄园很远,山林又很茂密,枪声传不过去。” “先警戒吧,既然它们误以为我们是来投食的,应该不会轻易动手。实在不行,想办法引它们到陷阱里去。” “听你的。” 两人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面走,身后狼群保持着间距一直跟着,森冷的眼睛始终盯着二人,时不时地抽抽鼻子,哈两口气,听的人头皮发麻。 齐翌忍不住摸出枪,随时准备射击。 终于,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小堆皑皑白骨…… 身后狼群环伺,身前白骨累累,此情此景,有如人间炼狱。 “尸骨竟然这么多,他们每次抛尸都在固定地方吗?” “南坡这边确实如此,大体固定,东坡就相对比较分散一点。”靳临说:“不只是死人,猪牛羊他们也都一股脑的丢这儿。相比较东坡,他们在南坡花的心思要少很多,比较随意。” 齐翌上前,一眼看去果然没发现人的颅骨,只有大量的猪脑壳,其次是牛的,其他破碎的骨片也多粗粗大大,明显不是人骨。 找了半天,他才看见个带有明显人类特征的盆骨,上面血肉被啃噬的干干净净,遍布密密麻麻的咬痕,薄弱处甚至缺了几角。 他抓起骨盆,靳临脸色微变,群狼的表情也骤然凶狠起来。 护食是野兽的天性,骨头没了血肉,还是磨牙材料,仍被视作食物,野狼偶尔会回来啃两口。 看见这一幕,齐翌若有所思:“这里的碎骨很残缺,恐怕有不少个头相对小的部分,被撕咬下来后就直接被叼到别处啃噬了吧。” 说着他低头看手上的骨盆,尤其是耻骨联合面,上手摩梭着,感受粗糙程度,说: “盆骨较大,耻骨联合角度大,联合面嵴基本消失仅剩极不显眼的痕迹,总体较平坦,腹侧上缘尚未形成,下角明显,斜面隆起向上扩延到顶端,是女性,死亡时三十到三十一岁。” 靳临紧张兮兮的扯扯他的衣角:“你还是先把骨头放下吧,狼群要进攻我们了。” “打死吧。”齐翌说:“我确信这里的动静庄园那边听不到。” “哎?”靳临微愣:“南坡的狼都被打死的话……” “打死一两只吓跑剩下的就好了,尸体我们拖走,就地掩埋也行。”齐翌说道:“这样对它们族群影响不大,也不容易惹人起疑,顶多引起它们敌意,下次来的时候危险些。” 说着,他便放下手里的盆骨,又在四处翻找起来。 第29章 接头 见齐翌态度坚决,靳临也只好同意,举着枪盯着狼群小心戒备。 尸骨周围有不少衣服碎片,应该是一件很粗糙的棉混涤纶上衣和褪色的牛仔裤。 齐翌翻了半天都没翻到标签,估计是这边特色的三无产品,除了表明死者生活质量较差之外,提取不出太多信息。 齐翌不死心,继续翻找,他又找到一套被撕扯的破破烂烂,做工粗糙的内衣裤,表明死者是女性,还有一只鞋。 老帝都帆布鞋,37码。 布鞋原本是白色的,已经发黄的厉害,鞋帮上还有发黑的血迹,长着一层白毛,黏连了大量污泥,不过看款式还挺新,应该是新出的款式,齐翌不是很了解鞋子,不是很确定。 结合骨质和血迹判断,死亡时间距今不超过三个月。 看了半天,他发现这鞋的鞋垫有点松,他把鞋垫掀开,里面藏着几张折叠整齐的黄纸。 他把黄纸取出展开,这几张都是护身符一类的符纸,画着看不懂的图案和符文,背面和边缘写满了凌乱潦草的血字。 “中文,是同胞!看字迹和文字大小,应该是咬破手指写下的,有点模糊不清,只能看出sos和救命。” 齐翌小心的把鞋子和符纸收好,想了想,又抓下脖子上的蛇,用蛇身穿过盆骨上的大孔挂在背上,蛇身仔细在脖子上盘了两圈,看向靳临:“这群狼还不攻击?” “没,它们非常警觉,轻易不会动手……卧槽你搞什么?”看到齐翌背上挂着的硕大骨盆,靳临有点崩溃。 “是我们的同胞,我想带她回家。”齐翌说:“很晚了,我们走吧。” 齐翌没有什么精神信仰,但此时此刻却执着的想让他们叶落归根。 靳临分散出来的些许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狼身上,说:“有点难。它们是天生的猎手,只等我们露出破绽,一旦我们转身它们可能会立刻发动攻击。” “那就先下手为强。”齐翌拔枪指着躲在中后方的那头壮硕野狼:“那只是头狼吧?” “大概是……吓走它们确实是不错的办法,但你确定要直接出手吗?开弓没有回头箭。” 齐翌看了靳临一眼。 他各方面能力都很出众,机敏警觉,经验丰富,身手矫健,考虑问题也比较全面,可他太优柔寡断,不够果决。 齐翌也理解他,他要打的是持久战,潜伏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都很正常,最忌讳的就是激进冒险,宁可错失良机也不能暴露导致全盘皆输。 齐翌不一样,一旦权衡清楚了利弊,便不会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你有别的办法稳妥逃生吗?” “没有。” “那就是了。” 话音落下,齐翌扣动扳机。 砰! 枪装了抑制器,但是在寂静的山林中还是有点大,把四周狼群都给振懵了,而那头最为壮硕的野狼,其前额瞬间破碎,后脑则被子弹巨大动能掀开,血液脑浆朝后喷的一树一地都是。 过了两秒,那头狼才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四肢和身子还在小幅震颤。 “嗷呜!” 头狼被杀,狼群瞬间乱了,嗷嗷嗷乱叫起来,一部分被吓的夹着尾巴迅速逃跑,还有一部分则朝齐翌扑了过来。 砰! 齐翌又开一枪,最前面野狼呜咽着倒下。 另外两头狼龇着牙缓缓后退,躲到树后虎视眈眈的看着齐翌。 齐翌不想再开枪了,从口袋里掏出甩棍用力甩出棍身,挥着甩棍猛地往前跑了两步。 两头狼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齐翌继续往前,抓起两头狼尸的前腿拖着往回走。 二狼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又被吓的一个激灵,终于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走吧,把狼拖回去当狗肉处理了。”齐翌丢给靳临一头狼,两头他扛不动。 靳临默默收回枪扛起狼尸,看起来有点怀疑人生。 齐翌一边捡起弹壳一边问:“怎么了?” “没。”靳临干笑岔开话题:“听说你是搞技术的,可以啊,这么年轻就当大队长了。” 齐翌:“你车上不是说任务结束前最后喊我一次队长吗?” “……嘴瓢了,”靳临说:“话说回来,你枪法厉害啊,两枪都是命中眉心,怎么练的?” “没什么,我身手很差,容易被人一拳撂倒,所以特地练了一阵枪法。” 齐翌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视力还不错,对距离和方向的把控感也强,可能多少有一点点天赋吧。” “正好。”靳临摸了摸后脑勺:“我跟你正好相反,我打架还可以,枪法就不行了,不动的目标还好,动的话,十米之外碰运气,五米内还有一点机会。” 说着他又看了眼齐翌扛着的狼,感慨说:“如果我有你的枪法,刚刚也不至于那么犹犹豫豫。” 一路沿着西北方向走,边走边往上爬,凌晨四点多两人才回到停放单车的地方,把狼尸体捆在行李架上,两人一路蹬着下山。 快回到棚户区的时候,靳临提醒道:“我们最好绕着点走,这个点已经有起得早的人下地干活了,被他们撞见不太好解释。” “你带路,我跟着你。” “好。” 五点出头,两人无惊无险的回到车场,由几个集装箱拼接成的简陋棚户房。 “你去睡吧,我来处理这些狼。” “不用,一块处理吧,稍微快点。” 靳临没客气:“那也行,我去烧水。” “我先打个电话。” “好。” 齐翌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把缠在脖子上的蛇和骨盆放下,打开行李箱,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设备扫描房间。 其实下午就扫描过,但傍晚那小工来了一趟,齐翌不放心。 依然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窃听器,齐翌略略放心,仍开着干扰模式,然后从鞋底夹层里翻出手机卡,又从行李箱里摸出个小灵通,插卡开机,拨了王支队的电话。 北贡本就位于边境,还装了不少国内的信号塔,能直接搜索到国内信号。 那头很快接通:“齐誓?” 鼻音很重,有些含糊不清,刚刚应该还在睡觉。 “是我。” “等一下,我换个地方跟你说。” 窸窸窣窣地声音传来,过了一分钟左右,齐翌听到:“可以了,你讲。” 齐翌直入正题:“载三超,也就是三哥死了。” “哪个三……嗯?你说什么?三哥死了?”王支队声音拔高了些。 “嗯,被抛尸荒野喂狼,应该是被曹家给处死的。” “这……” 他和齐翌想的一样,老池才刚搭上三哥的线,三哥就被处死了。 是事情暴露了吗? 老池会不会受到连累? 齐翌接着问:“今天下午老池有用诈骗平台给你们打电话吗?” “还没有,不知道是还没上机,又或者没找到机会录入那几个号码。” 齐翌听了更心焦:“那你跟我详细说说中午他给你打视频时的细节吧。” “好。”王支队细致的把自己看到的东西给齐翌说了。 齐翌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不太对劲……载三超前后反应有点问题,直接就上电棍了?还找你们要好处……我感觉他可能是心急,他最近很缺钱吗?” “心急?对,就是心急,”王支队说:“而且他把一切都定死了,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分配方案也很理想化,二十六万九万的,确实像是心急失了方寸。” 齐翌心念电转:“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能解释过去,他犯的错未必和勒索老池有关,毕竟我们的钱还没打过去,可能因为着急而触犯了其他的忌讳。” “希望如此吧……你先稍安勿躁,好好休息,这两天应该就能接到池宇贤的电话了,到时候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对了,你消息哪里来的?” “今晚我上了山。”齐翌大概说了下一夜的境遇,并转告王支队他探听到的抛尸人说的话,以及自己的猜想。 最后,他说道:“我还在山上找到一块盆骨,受害人是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现场还有一双老帝都帆布鞋,鞋子里有写了汉字的符纸。我认为她应该是我们的同胞,当地虽然也流行汉语,说的人不少,但会写的没几个。” 王支队沉默片刻,听筒里只有断断续续的沙沙声传来,应该是在快速地做笔记。 “盆骨你收好,近期我会安排另一个线人过去跟你接头,对上接头暗号后,你再把骨头交给他,让他带回来。” “还有别的线人?” “有的,地下工作是我们的传统强项。” “接头暗号是什么?” 王支队在电话那头给齐翌报了两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诗,把他给整懵逼了:“什么鬼?” “到时候你跟着报就是了,他说上半句你接下半句,保险。” 齐翌不太愿意:“不行,换一个,你让他过来修车,我问他车加几号油,让他说柴油,反问我加几号,我说……” “太复杂容易出纰漏,按我说的来就好。确定身份的口令而已,又不是让你们在大街上碰头。”王支队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很晚了,抓紧休息一下吧,北贡不比国内,你养精蓄锐,保证精神。” “行吧。”齐翌岔开话题:“这个小灵通我最近先随身揣着,老池跟你们报平安后第一时间给我电话,确定了他安危后我们再改成单线联系。” “可以,那你自己最近注意一点。” …… 清晨,天刚蒙蒙亮,老池听到敲锣声。 铛铛铛。 陌生又充满危机的环境,他本来就睡的浅,听到动静骤然惊醒,眼睛睁开条缝,感到小腹胀痛。 “糟糕,闹肚子了,昨晚的肉……” 晚饭时阮主管的奖励兑现了,两大碗米饭外加一大盘肉,但那肉又骚又酸的,他吃的很想吐。 但他不敢剩菜,也不敢分给别人,只能全部吞下去。 他坐起来,趁着其他人还迷糊着,翻下床穿好鞋子几个箭步冲到厕所,端着一盆水占了个坑。 在这里,卷纸是硬通货,他初来乍到还没赚到,只能用水冲洗。 解决了屎尿屁,老池感觉好多了,胸口却无可抑制的泛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今天才是他被骗进来的第二天,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昨天经历的一幕幕像放电影般在他脑海里闪过,他第一次觉得一天竟然如此漫长。 比读书时的军训,入军校服役学习的新兵期更难捱。 他不仅要小心打手,还有像小眼镜这种瘪三。 据落网的骗子招供,他们之间打架斗殴屡见不鲜,这里的氛围太过绝望,大家都很暴躁,人的阴暗面都被无限放大了,打手们也根本不管这些,只会看戏。 果不其然,有几人不怀好意的渐渐走向他。 他快速擦干净屁屁,起身提好裤子冲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那都是在军校听集结哨练出来的,这几年也没落下。 那几人下意识后退两步。qqxδnew 老池磨着后槽牙,指节掰得噼啪响:“想打架?” 为首的男子可能觉得丢面,走上前指着他:“是又怎么样?妈的你别太嚣张我跟你讲,我们……啊!” 老池伸手抓住他的指头用力一拧:“你们怎么样?” “疼疼疼,撒手,撒手!操!你们还等什么?揍他妈比的!” “弱鸡孙子!”老池手往前用力一推,那人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兄弟们一起上!” 老池翻白眼,这帮抄着王八拳的家伙因为营养不良又瘦又弱,连让他稍微认真点的资格都没有。 他主动走上前,或直拳或摆拳快速出击,每一击都打在他们身上,拳拳到肉。 他力道拿捏得很好,能让这群人疼得叫苦连天,又不至于真的伤到筋骨内脏,顶多就是青一块紫一块。 犹如猛虎下山,短短一分钟不到,围攻他的七八人就全都倒下了。 “垃圾。”老池回到厕所,洗手、刷牙。 他看不起这帮到现在还搞窝里斗的家伙,曹家歹徒可憎可恨,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眼镜仔坐在床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跟着又若无其事的穿鞋。 老池闷闷的刷牙,旁边一圈都没人,他们接了水以后都躲到一边去了,不敢靠近洗漱台。 第30章 阴翳 洗漱完毕,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站门口等着其他人出来,再一波带到外面。 门口,昨天带他洗澡吃饭的打手看着他,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不错嘛池宗悟,对得起你这身肌肉,挺能打。” “聪哥过奖。”老池微微弯腰,脸上也扯起笑容。 他一扬下巴没说什么。 很快,又有人陆陆续续出来,有个年轻人站在他旁边,低着头小声说:“兄弟,你太冲动了,小心他们弄你,这么多人,要使阴招你再能打也扛不住。” 老池认出来,是昨天上午跟自己一批被骗来的年轻人,他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转身走了,像不敢和老池走太近。 “谢谢提醒。”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老池轻声道谢。 回过神发现聪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 一天时间下来,他摸清了这边的级别结构,一名打手管着一个宿舍,他们恬不知耻的套用了国内监狱的那套,要求所有人喊他们“干部”,不过也有例外,喜欢被叫哥,比如聪哥、三哥等。 至于阮主管,这栋筒子楼所有人都由他负责——当然,筒子楼也没住满,很多房间都是空着的。 三哥和他手下的聪哥不直接管小工,他们是阮主管的保镖,由三哥负责,同时三哥还兼职司机,多数时候都一直跟着阮主管,防止有被逼到绝路的人动手打他们。 但昨晚三哥被叫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如今聪哥在,阮主管老池也看到了,依然没看见他……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扫了两眼,老池惊觉阮主管也在笑眯眯的看着他,心虚的他呼吸都停住了两三秒,忙低下头。 “应该不是,这事阮主管也有参与,不该是因为这事。”他安慰着自己,回避着阮主管的目光躲进人群里。 结果阮主管径直走了过来,脸上笑容更灿烂了几分,就像只狡黠的老鼠。 老池硬着头皮打招呼:“阮主管。” “池宗悟,你很能打啊!” “在健身房里练过一阵……”老池有点后悔,刚刚只顾着自保和教训人渣,却暴露了一丢丢实力,以后再挨揍十有八九是直接上电棍了。 阮主管上下打量他两眼,没头没尾的留下一句不错,转身走远。 老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阮主管到底什么意思,却发现对他充满敌意的人又多了几个。 他说不出的膈应:“唉,这些人……” 搞不懂这种莫名其妙的敌视从何而来,就单纯因为嫉妒吗? 很快,所有人都出来了,在主管“干部”的带领下排着队走出去,还真有点儿蹲号子的感觉。 走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广场上,两个不是很大的不锈钢桶前,干部示意一人拿两个馒头,舀一搪瓷缸的白开水。 他们一边吃,干部一边拿着纸抽背最新的话术,抽五六个人,随机抽取题目,搞的还挺规范,好像想把他们打造成“正规”的诈骗大军。 老池运气还不错,没被抽到,就静静的就着热水下馒头,调整情绪。 吃早饭抽背骗术的时候,是他们唯一的集体放风时间,之后午饭晚饭都得在工位上吃,完成电话数量才能下班,单独活动,洗澡休息。 他们没有工资,没有提成,只有成绩出众的才能发点生活用品,奖励吃米饭和肉,达到一定目标的每个月给发一瓶冰红茶或者可乐,被他们奉若珍宝,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往往能喝两三天。 昨晚睡觉前听说有人达成五十万绩效,曹家不仅给他放了烟花,还给了他一包售价高达七块钱的烟,一大包五块钱的白糖,每天用指甲盖捻一点点尝个味道,能吃半年。 他也听说了,所谓奖励加餐的白米饭和肉,其实是干部们吃不完剩下的,不奖励给他们也要拿去喂猪。 与这个庄园相比,任何血汗工厂都黯然失色。 “这种环境真的很折磨人,”老池暗想:“正常人在这待不了多久就绝望了吧?偏偏逃跑还要遭受最残暴的酷刑,甚至要搞连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能成功跑出去了。” 还没等老池感慨完,放风时间到了。 “集合!” 干部喊了一声,大家走向那栋修的富丽堂皇的办公楼,七拐八拐后,走到巨大的办公室。 找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老池发现那眼镜仔一直盯着自己。 无名火登时熊熊燃起,老池恶狠狠地瞪他:“想打架?” 他缩了缩脖子,收回目光用力握拳。 有打手过来照着他背狠狠抽一棍:“愣着干什么?开机干活啊!” 他惨叫一声,忙不迭的开机,又忍不住看向老池,惊喜的发现老池仍在看他,忙喊:“报告干部,他也没干活!” “关你妈什么事!操!”也不知眼镜仔怎么触怒了打手,抓着他衣领就把他摔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别打,干部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啊!嘶!” 老池觉得解气,冷笑了声,手指一戳电源键开机。 看着古老的xp启动页,他忽然回神,惊觉自己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转变。 眼镜仔当然活该,但这与他无关,他负面情绪并未宣泄掉,甚至更加强烈了,这才是要紧的。 走之前齐翌再三提醒过他,要保证心态,不能变的暴虐易怒…… 他不着痕迹的放缓呼吸:“还是按计划走吧,再打五六个电话,然后就打回支队报个平安。我这边也该开张了,先‘骗’个七八千意思意思……” 做了决定,又等半天电脑反应,他随意点下一个电话。 “我还是装公检法,比较熟悉自然。”他做了决定,并在接通的同时,扫一眼屏幕上的资料,自然而然的开口问道:“你好,苟冬溪是吗?我……”qqxδnew “操!你才狗东西,你全家都狗东西!老子姓荀!” 嘟嘟嘟。 老池满脸懵逼:“日哦,我眼花了?” 他重新选了几个号码,一一拨打过去。今天早上运气不错,接通的几个人都很警觉,只有一个让他捏了把汗,担心对面会上当受骗,结果对方忽然来了一句:“对了,你刚刚说我是谁?” 老池愣了一下:“郝良生。” “不是,前缀,就刚接电话的时候你报的单位。” “粮谷监狱的郝良生?” “那你还打给我?怕中间商赚差价想直接进来?” 老池默默挂断电话,庆幸的自嘲:“太好了,看来老天都不想让我吃诈骗这碗饭。” “算了,酝酿的差不多了,直接打支队吧。” 趁着没有人留意这边,他悄悄摸摸的用检索功能搜到录入的号码之一,然后快速抹去检索工具的使用痕迹,点击号码。 “你好,请问哪位?” 姜晓渝甜甜的声音自耳机里传出,听得老池会心一笑。 在这里能听到熟人的声音,真的太好了。 “姜知白姜小姐是吗?我是开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池宗悟,打电话给你因为你涉嫌包庇一名在逃犯,现致电了解情况,请你配合调查如实回答,听明白了吗?” “啊?包庇?警官你搞错了吧?我怎么可能包庇逃犯呢?不可能的呀!” “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们办案只讲证据,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可以了,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你问吧。” “好,昨天傍晚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如实回答,说详细点。” 两个人配合很默契,老池就让她“瞒着”家人,向公司请假,去宾馆开间房把自己锁在里面。 挂断电话,老池向阮主管报告进展,主管非常满意:“很不错,这把小心一点,不要冒进,争取开张!” 老池点头,并不出意外的收获到海量红眼。 他无视了这些视线,回到表格文件选中姜晓渝的号码进行操作,锁定并标记为跟进中,授予回拨权限,避免号码被系统自动隐藏,也避免被别人摘了桃子。 在此期间,老池又多打了十几个电话冲工作量,这些号主多数要么直接不接,要么接通后说没两句就直接挂断,要么就是破口大骂骗子,还有些人故意逗他玩。 总的来说,防范意识都很到位,没一个上当的,老池表示非常欣慰。 直到看见弹窗提示姜晓渝电话拨入,他正好刚刚被挂断,于是接通电话:“你到地方了?” “到了警官,我现在在宾馆里面。” “确定身边没有别人吧?” “没有。” “嗯,很好,”老池展开骗术:“我现在给你两条建议,也就是两个选择:第一,通过电话配合我们调查以自证清白,系统会帮你将追逃信息抹去;第二,直接去派出所投案自首,然后配合调查。” 姜晓渝茫然无措:“我该怎么选?警官,拜托你跟我说清楚点。” “电话调查的话,会比较麻烦点,而且需要你足够配合,我们才有条件认定你确实清白无辜;派出所的话比较直接直观,耗时有可能短些,但是……” “但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层层加码’和‘屈打成招’吧? “不可否认我们队伍里还有些蛀虫毒瘤,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业绩,不排除直接拘留你,引诱甚至逼迫你认罪的可能,到时候就真的说不清了。就算他们不至于诱供逼供,留下被拘留的案底,以后对你影响也很大。” 坚持着说完这些话,老池心底都有些心惊胆战。 这套骗术太毒了,完美利用了部分基层乱象和公信力的薄弱点出击,以及对所谓案底的认知缺失,逼迫受害人完全倒向自己。 一旦受害人信了骗子的鬼话,当地公安即使到场劝阻,工作都极难展开——受害人相信来的是真警察,但‘警察真的来了’这个事实会让他更加畏惧,反倒更相信骗子的话。 据老池所知,这样的案例在全国各地层出不穷,到处都在上演“咆哮式劝阻”,甚至逼得民警不得不收缴了受害人的手机,强行吧人带回所里进行教育。 电话那头的姜晓渝更慌了:“那不行,绝对不行……警官,我选第一条,我们在电话里办吧,我要怎么做?” “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我需要跟你明确几件事——你确定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吗?我可不想为了帮你一把,把自己陷进去。” “当然啊警官,我绝不可能包庇什么在逃犯,我一定是清白的,请你相信我。” “我这边看过你的个人履历,确实很干净……好,那我信你一次。另外友情提示你一点吧,未免你被当地民警带走,落入我刚刚说得困境,你一定要在窗户边多观察,一旦发现有警车开过来停你楼下,别犹豫赶紧走赶紧躲起来,明白了吗?” “明……明白!” 这又是一条毒计,既可以让当地民警更难找到被骗的受害人,又可以借观察来侵占受害人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无暇深思、冷静判断骗子的话术,更容易被骗子催眠。 只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赚钱,这帮骗子也在时刻改进骗术,令人防不胜防。 但千变万化总不离其宗,骗子的根本目的就是钱,总是要提到钱、提到转账或提到验证码的。 按照步骤,一对演员很快演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老池:“我们接下来要印证你的资质,你下面给我提供一张你自己的银行卡,告诉我卡号。” 姜晓渝如实报了,老池一边在系统上操作一边说:“好,下面我要开始验证,请保证自己卡里有不少于一万的现金。” “有。” “好的,下面开始对账户展开验证,我们会先暂时冻结你得这张卡,另外还需要你取消余额变动短信提醒功能。” “好,等我一下……嗯,弄好了。” “再给我说一下密码和验证码。” 得到两码,老池迅速划走账户上的一万块钱,接着说:“好的,目前已正式进入验证阶段,近期你千万不要登陆手机银行,避免影响验证。在验证成功之前尽量躲好,别被人找到了,否则我也没办法再帮你。” “好,好的,谢谢警官。” “不客气。我会再联系你,出了什么事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嗯。” 第31章 恶寒 曹家是追求放长线钓大鱼的一派,不追求一口气把所有钱骗到手,而是一步一步分批搞钱,金额越来越大,即使后边被拦截了,也已把容易得手相对安全的一部分骗进了口袋,怎么都不亏。 挂断电话,老池长松了口气。 明明只是在照着剧本演戏,可他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心跳也砰砰砰的快速跳着。 他真的被这套骗术给吓到了,之前硬背的时候还没有太大的感觉,一演出来就看到了它的可怕之处,不由胆战心惊。 阮主管走到了他身后,这只笑面鼠笑得更加令人作呕了:“不错,开张了,一万块钱,起了个好头。” 老池站起身,笑的相当勉强:“都是剧本编的好……” “大家都用一样的稿子,不见得大家都能开张。”阮主管好像很欣赏他,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很有悟性,不错,加油,争取从她身上榨更多钱出来。嗯,中午你还是吃大米饭,加肉,给你一瓶可乐。” “谢谢阮主管!” 阮主管走了。 老池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有打手经过,扫了老池一眼,但没多说什么。 眼睛仔看他一眼,嫉妒到窒息,转过身疯狂的打电话。 老池坐回去,调整好心态继续打电话。 同时,他也更加努力的背话术,不是为了骗人,是为了尽可能原原本本的,通过诈骗电话转述给支队,让他们研究出应对之策并加以宣传,阻止更多人受骗。 晃眼便到了中午,到了饭点,老池领到两碗发黄的饭,还有一盘卖相一般,吃着发酸的青椒炒肉,以及一瓶可乐。 老池舒舒爽爽地一口气吨了三分之一瓶,满足地哈着气。 他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到周围气氛更冷了。 对此阮主管乐见其成,他们表现得越满足,周围人越嫉妒,干活就越卖力,业绩就越好。 剩下的可乐老池不舍得喝,塞进口袋里扒拉着米饭。 对面,眼睛仔的死鱼眼瞪着老池,大口大口咬着馒头,好似在生啖老池血肉一般,看的老池都觉一股恶寒。 “这疯子,才几天就变成这样,将来可能会变成变态,任务结束后把他抓了!” 犹豫了下,老池决定等会再给姬承鹏打个电话。 …… 与此同时,东山西侧。 齐翌一人摸到了东山脚下,打算再去趟抛尸地。 他问过靳临,白天山里还算安全,人比较多,最近去摘野菜、捡菌子和打猎的不少,狼群一般不出来活动,曹家这个时候也不会抛尸。 他想摸上去看看载三超的尸体,最好能拍点照片。 上午接到王支队电话,得知老池没事,并按照计划“诈骗”了姜晓渝,齐翌的心落了下去,但疑点随之而来,他想通过载三超的死挖掘出一些曹家的信息,好托王支队转告给老池,以便他趋吉避凶。 他决定在线人到之前,把尸体上能提取到的证物都提取了。 没有靳临领路,上山还挺危险,他走的很小心,一直观察着四周环境,时不时的掰点蕨菜扔进背上的筐里,扮演好上山采菜的角色。 偶尔也会遇到棚户区的村民,齐翌都直接回避,尽量不跟他们交流。 和曹家那帮人不同,这些村民是土生土长的北贡人,会说汉语但会的不多,沟通起来费时费力且没意义,齐翌不想白费功夫。 沿着昨晚记下的路径,他无惊无险地摸到了东坡。 越接近昨晚发现的抛尸地,游荡的村民就越少,甚至有人远远地就对齐翌打招呼,多亏他来贡榜之前恶补过一段时间的贡语,勉强听得懂喊他别过去,小心点。 “看来抛尸地那一片是禁区……也对,即使是半公开的事儿,曹家也不想闹得太大。” 齐翌不再继续前进,朝着别的方向摸索,埋头摘点野菜,确定了没人看他,才借着山林的掩护摸向抛尸地。 远远地,尸体还在,周围没有狼,几只乌鸦在尸身上跳来跳去,有老鼠钻进钻出。 靠近了看,尸体身上的衣服头套被撕的破破烂烂,尸身上下遍布咬痕,肚子破开了一个大洞,内脏近乎被掏空,左手也不翼而飞,断端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啃咬撕扯下来的。 “啃的相当干净啊……不过这群狼为什么不干脆把尸体拖回巢穴去?是因为食物充沛没有必要吗?” 想到昨晚看见的那一地碎尸,齐翌觉得这种可能性相当大。 作为法医,即使尸体被啃噬破坏的相当严重,他仍能得出大量有价值的信息,结合昨晚看到的尸表特征,他判断,载三超并未抵抗,也没被约束,一刀毙命,要么是被人偷袭而死,要么是引颈就戮。 “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天下午五六点左右,他人待在山谷里的庄园,并没有参与跟陈家的斗争,时间上也不适合偷袭潜入,被处死的可能性很大。 “有必要拜托靳临发动人手打听打听曹家内部发生什么事了。处死一个高级打手,按理说多少会有点八卦流传出来,曹家要起到震慑的目的,也得把他的罪证广而告之。 “但至少跟老池没有太大的关系,这点可以放心……怕只怕他是死于曹家内部的派系之争,那就麻烦了,老池要抓紧找机会抱大腿上岸,万一选错队伍……” 对着尸体各个角度拍了大量的照片,齐翌转身看向另一处抛尸地的方向:“时间还早,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念头刚起,他忽觉侧颈微疼,一把带锈的弯刀架在他肩膀上。 “别动!把手机给我!” 齐翌心一缩,下意识往后看。 他身后站着个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短发蜷曲,穿着深黄色的夹克衬衫、棕黑色牛仔裤,身上烟酒味很重。 那人重复:“别动!手机给我!” 他说的是中文,但带着很浓重的口音,说的也不太流利。 “是当地人,却对我说中文……他认出我是华人?我被发现了?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直跟着我吗?曹家的打手?” 脑海中闪过一连串问题,齐翌勉强保持镇定,缓缓举起手:“兄弟,冷静一点,我……” “别说话!”他粗暴的打断,骂骂咧咧道:“最烦你们这帮记者,成天拍拍拍搞新闻……手机给我!快点,别逼我杀人!” “他以为我是记者?因为我拍尸体照片?” 手机交出去倒没什么,这台机子是来之前不久支队给他的,特地做旧并导入了一堆使用痕迹和缓存,不会暴露他的身份,照片也不可惜,主要结论他都记在心里了。 问题是他暂时不想进入曹家的视线,给后面行动增添阻碍,而“记者”这个身份必然会吸引到曹家的一点眼光,再查到他是靳临的“堂弟”,就很麻烦。 齐翌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边试探:“哥们儿,误会了,我不是记者,我就是看到这边有具尸体,所以我……” “我管你是不是记者!这里不许拍照!手机给我,还有钱包,然后赶紧滚!” 齐翌把手机钱包都递给他,他放下刀:“好了,你可以……” 话没说完,他脸色骤变。 齐翌后退两步拉开安全距离,拔出枪指着男子眉心。 这个动作他特地苦练过一个月,拔枪速度快的不得了,配合藏在口袋里的快拨枪套,绝大多数人都反应不过来。 看着眼前黑洞洞的枪口,黝黑男子冷汗迅速冒了出来,连连咽着口水:“兄弟,冷静一点,我东西还给你就是了,我……” “少啰嗦,赶紧把刀丢掉,转过身去!” “兄弟……” “快点!别逼我杀人!” 两人角色和台词互换,黝黑男子恍恍惚惚地丢掉弯刀,举起手转过身。 齐翌缓缓靠近他的身后,抓着抢用力砸他的后颈。 “啊!你……”.qqxsΠéw 接连两下都没砸晕,男子疼得龇牙咧嘴,火气上来了:“你干什么?你……” “别动!闭嘴!杀了你!” 齐翌盯着他后颈。 身为法医,齐翌当然清楚怎么打晕人,但理论是一回事,实操是另一回事,他对力量把握的不是很好…… 又一枪托狠狠砸下,黝黑男子终于一翻白眼倒在地上。齐翌担心他是装的,检查了下确定没问题,才松了口气,捡起手机钱包,赶紧给靳临打电话。 “靳临,方便说话吗?” “你等一下……恩好了,你说。” “你有办法联系到王支队吧?” “有,怎么了?” “我在山上逮到个人,现在有点小麻烦,你赶紧联系王支队,让他安排个人上山来找我,把这人带走。” “啊这……”靳临听上去有些为难:“程序上怕有些问题,不太好上升到支队层面……这样子,我安排个兄弟过去找你,你把人交给他可以吗?” 齐翌想起靳临说的他发展的那几个线人。说实话,齐翌不太信得过他们,毕竟连面都没见过,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 但权衡过后,他还是同意了:“可以,尽快,我躲在载三超的尸体附近。” “好的,我这就通知他过去。” 齐翌等了两三分钟,就又收到靳临的电话:“他过来了,十五分钟内到东山,可能得再有二三十分钟左右才能过去找你。” 齐翌看看时间,还来得及,不会影响和王支队的线人碰头,实在不行就约晚上过来,问题不大。 靳临又接着说道:“他是北贡本地人,十年前妻子女儿都被曹家害死,所以特别痛恨曹家,想要报仇,结果差点被打死,被我救了下来,可惜也毁了容。 我跟他联络了几次,试探了几回,就把他发展成了线人,现在改名邢志强在dc区那边开了一间小酒吧,你平时也可以去找他。另外我没告诉他我的身份,实际上几个线人也都不清楚,他们都和曹家有仇,我也是以曹家仇人的身份笼络他们的。” 齐翌暗道果然,卧底也好线人也罢,都是极其谨慎的主儿,即使发展下线也不会暴露身份。 “好的……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家伙?” “先关到酒吧的地下室吧,酒吧平时声音很大,动静不容易被发现,之后你抽空去见见他,看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好的。” 又等了半个钟出头,齐翌看到个人影鬼鬼祟祟的靠近。 一米七的个子,消瘦的身材,手长脚长,披肩长发扎成一个个小辫子,穿着呈现浓烈的嬉皮士风格,脸部毁容严重……是他没错了。 齐翌在灌木丛里对他挥挥手。 他小跑着过来,打招呼:“二老板好。” 发音不很标准,带着浓烈的当地口音,不过相当流利,看来下过苦工学中文,就是这称呼…… 齐翌打量他两眼说:“穿这身衣服就上山,太显眼了吧?不怕暴露?” “二老板放心,我没让人看见。被老板救下之前,我当了几年小偷,别的本事没有,躲开别人的眼光还是没问题的。嗯,那人在哪儿?” 齐翌让开身子指着灌木林说:“就在里面。” “好的,二老板你先回去,这放心交给我吧!” “行,辛苦你,今晚有机会我再去找你。” “没问题,老板知道我的酒吧在哪里,你喊他带你过来就行。” “嗯。” 沿着来路返回,齐翌多捡了点野菜,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箩筐,但搞了一身泥巴汗水。 找到单车,齐翌很快蹬车下山,绕开田地和棚户区返回修车厂外,给靳临打电话,得知厂里没有人,便放心了骑到厂前。 “哟,不错嘛,摘的还真不少,够吃好久,剩下的也能卖点钱。” “你还卖野菜?” “生意不太好的时候会上山摘点,然后就摆在门口,有来修车的顺便问两句他们要不要。”靳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做戏做全套嘛,就得按着这边正常人的生活节奏来,都是想方设法赚钱一点空挡都没有的。” 齐翌没吭声,他爸走了以后,他妈也是这样,不论农忙农闲,反正一年四季都跟陀螺一样转。 现在还漂漂亮亮不太显老,只能说天生丽质,也不知道他爹怎么娶到这样的媳妇…… 第32章 败露 齐翌说声失陪,走进房间。 他翻出手机,仔仔细细看着照片。 总觉得载三超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他的脸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了,但眉宇间给齐翌的感觉却更加熟悉。但载三超一个贡榜人,怎么可能跟齐翌有交集? 这种感觉跟曹硕那次有点像。 他摸出小灵通,插上卡给王支队电话。 事情也很快说完,并提到了载三超:“让晓渝筛一遍硬盘,我和他没什么交集,如果不是错觉的话,无外乎两种可能:我某个熟人跟他长得像,或者看过他的照片。 “如果是后者,载三超有可能是张俊手下……我想办法把照片传给你们。” “照片先不着急。”王支队打断他说:“知道名字就好办,你等一下,我让晓渝检索硬盘里的文档。” “好。” 没多久,王支队说:“找到了他的资料,被张俊安排进曹家,他和阮海侠都是卧底……你猜的没错,他果然是张俊手下!” “阮海侠也是张俊的人?” “没错,池宇贤可能在机场就被认出来了……虽然我们并未将计划透露给张俊,但他很可能早已把你们几个骨干的照片发了过去。以他对我们的了解,不难猜到我们早晚会去北贡。”仟千仦哾 齐翌呼吸粗重。 “你有什么看法?” “还不清楚张俊的目的……”齐翌说:“阮海侠在机场认出老池以后,肯定会找机会跟张俊汇报,那之后载三超的行为就很值得商榷了,我感觉有古怪。” “阮海侠我不清楚,但载三超的表现确实不合常理……有没有可能,他想引起池宇贤或者我们的注意,以此表明身份?” 齐翌反对:“不会,开视频的时候只有你、老池和他三个人,如果他没恶意,不该真的去电老池。即使他不方便,张俊也可以跟我们联系,说明情况。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载三超和阮海侠背叛了张俊,要么就是张俊别有所图。” 王支队叹息:“你还是怀疑他?” “除了几个知根知底的人,我谁都不信。” “也好,你和池宇贤孤身在外,多几分怀疑也是好的……张俊这边我会想办法展开调查,尽快给你定论。另外,载三超的死会不会跟他身份曝光有关?” 齐翌依然否定:“应该不会,如果是身份败露,那就不是一刀毙命那么便宜了,这帮人对内鬼总是极端痛恨的。这事不急,曹家应该已经在内部公开了处死载三超的原因以儆效尤,很好打听。” “行。你那边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对了,下次老池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记得不要说漏嘴,另外想办法提醒他,他的电话可能每一通都在被阮海侠监听。” “知道,既然他身份已经暴露,肯定会被高度关注……卧底计划搁置吧,我会让他想办法逃出来,他现在的处境太危险了。” 齐翌嗯一声,王支队说的没错,目标团伙中有人知道卧底的身份,就该结束计划,及时抽身。 但齐翌知道老池大概不会当逃兵。 太复杂的信息很难通过暗示传达,只能祈祷老池看穿破绽了,可他的脑子…… 如果去卧底的是他就好了,可惜当时两个人都想去卧底,王支队让他们抓阄,他没抓中。 “明天一早,让晓渝找个机会回拨的老池电话吧,我想想该怎么给老池说,用他听得懂的方式,又不露破绽。整理好思路我再打给你。” “好。另外线人快到了,你做好准备,他会开辆摩托车来,你们交接完确定身份后,你找机会把盆骨放进摩托储物箱里。” “嗯。” 挂断电话,齐翌忧心忡忡地看向东山。 不能完全依靠王支队,他要尽快想办法探明阮海侠的目的,至少也要确定他是敌是友,实在不行,他也装成受害人进去算了,跟老池也有个照应。 “或者,试试借另外三家的手,直接把曹家端了再说?” 脑袋里蹦出这个念头,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到门口用冷水冲了把脸,抬头就看到有人推着摩托往这走,猜是线人要到了,跟靳临打了声招呼,站在门口等待。 那人很快靠近,齐翌也看清了他的装束。 来人一米七五左右,头上戴着帽檐硕大的牛仔帽,穿着宽宽大大的战术马甲和登山裤,脚踩一双马丁靴,肩头上还挎着个硕大的包包,脖子上挂着台一看就不轻的相机。 已经十一月,但北贡白天温度并不低,现在还出着太阳,齐翌看着都觉得热。 等他再走近些,齐翌看的更清楚了。线人皮肤呈古铜色,面目清爽,算是干净精神。 他推的摩托车在北贡到处可见,车身上都是黄灰,就像刚跑完一轮越野。 “他不会是为了把摩托整坏刻意去山上溜了几圈吧?” 刚想到这儿,那人已经到门口,喊了一声:“老板,修车。” 齐翌问:“车怎么了?” “忽然抛锚了,听说这里有个厂子能修,手艺靠谱价格公道,特地推过来的。” 靳临走过来,示意把车推到一旁。 线人也不客气,四处闲逛起来,时不时跟靳临眉来眼去。 齐翌蹲在旁边,线人和靳临肯定认识,之前估计也交接过。 确定修车厂里没别的人之后,他把齐翌拉到一旁:“红酥手,黄藤酒……” 齐翌:“两个黄鹂鸣翠柳。” “啊哈,果然是你,你就是齐誓吧?”线人说:“老板喊我过来拿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不着急,我等会拿给你,先问你点事儿。”难得和自己人碰头,齐翌想多打探点消息,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确定线人明面上的身份:“你这打扮……驴友?” “不是不是,”线人摆摆手,拍拍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相机:“记者,挂靠国际组织的,有正儿八经的采访权,借这层身份掩护打探消息时不容易引起曹家他们怀疑,只要不是触犯他们的底线,也不会太难为我。” 那敢情好,记者身份,知道的情报肯定不少,齐翌忙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曹家和另外三大家族火并算不算?” 齐翌有点失望:“我已经知道了……曹家昨晚好像处决了个人,这事你知道吗?” “处决?我还真不知道,这样,我今晚帮你查查。”线人凑到齐翌耳边,压低声音说:“还有个隐秘情报,伙夫来了,就躲在dc区!” “噢?”齐翌惊喜,他们此行的目标就是伙夫,本来想通过曹家作为突破口,没想到他来了北贡。 无端端的,他为什么会来?是因为曹家他们的纷争?还是另有原因? “你知道他来做什么吗?” “具体不是很清楚,我正在查,可能是为了主持大局。” 这判断和齐翌一致。 想了想,他又问:“你知道老千会吗?” “老千会?”线人一愣:“什么玩意儿?也是个赌场?没听说过。” 此前靳临一直没提过老千会,支队也完全没掌握这方面的信息,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于是有此一问,果然,眼前这个有点影响力的记者也没听说过老千会的名头。 这老千会隐藏得还挺深,肖寄泽能把他们挖出来,确实有两把刷子。 此时,靳临也差不多将车修好了,齐翌不再多问,互换过联系方式后,回房间里取出个小包包装进摩托车储物箱,完成了这次交接。 “嗯,这样一来任务就完成了,回见啦兄弟。”他似乎有点跳脱,表现的远不如靳临沉稳。 大概也是伪装吧,谁能想到这么个大大咧咧没个正形的记者是警方的线人。 他跨上摩托,身子前倾趴在车身上,拧了拧油门,车机引擎发出轰轰轰的咆哮,一台普普通通的小摩托愣是被他整出重机车的感觉。 摩托烧胎起步,唰地冲了出去。 看着他掀起得一地烟尘,齐翌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线人了。 …… 与此同时,东山山谷,曹家庄园里。 老池下午又闹了两次肚子,借着上厕所的功夫,他发现庄园里的氛围不太对劲,打手都不怎么巡逻了,三三俩俩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像是出了什么事。 他跳过那些讲贡语的,悄悄路过那些讲中文的听几句,隐约听到失踪、畏罪潜逃之类的字眼。 因为不敢停留,听得太过零碎,只知道有个打手失踪了,怀疑是犯了错被发现,逃之夭夭。 他们说的是‘三哥’吗?说起来很久没看到他…… 老池回到工位上,心不在焉的继续打电话。 眼睛仔没打电话,也没看他,鼠标在桌面上不停地右键刷新。 老池留意到了这点:“不太对劲,他好像知道什么……说起来,他昨天中午就开始针对我,当时还以为是嫉妒,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太刻意了。” 正想着事儿,老池余光瞥到阮主管在前面巡逻,交头接耳的打手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散开,抓出几个趁他们摆龙门阵时摸鱼的受害者就是一通电,一时间办公区里惨叫连连。 看着这一幕,老池不得不多想:“整个办公区就这姓阮的最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他肯定知道三哥失踪的事,说不定还跟他有关!” 阮主管朝着他走来,老池忙收敛精神,专心致志地打电话。 接连三个电话被秒挂,阮主管也走到了老池身后,但他既不吭声,也不表态,在他身后站了会儿就走了。 老池莫名其妙,又下意识的看向眼睛仔,眼镜仔盯着屏幕发呆,眼神涣散,注意力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到了饭点,老池依然是吃糙米饭,但菜相当丰盛——泡椒牛肉丝、卤鸡腿和半只烤鹌鹑。 不仅如此,他搪瓷缸里还被倒了大半杯甜米酒。 老池头皮发麻,这是绩效累计达十万才能有的待遇。 “艹!” 旁边有人不忿的看了老池一眼,暗骂了一声。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这几天老池嘴里淡出个鸟,他懒得管眼红的人,反正在他们眼里他已经弯成360°回旋踢了,他端起搪瓷缸灌了两大口,哈出淡淡地酒气,跟着便抓起鸡腿地啃了起来。 不同于昨天的晚饭,鸡腿没了那股酸腐味,很新鲜,牛肉也很劲道。 吃饱喝足,再把烤鹌鹑连骨嚼碎下肚,有几个打手朝他走过来。 按规矩,第一次开张能奖励提前下班,他吃完这顿饭就可以回监舍休息,或者去澡堂洗澡,也可以到广场走走逛逛,但不能进其他房子,不能靠近庄园外围的栅栏墙十米,也不能接近核心区域。 这对老池而言是个探索庄园的天赐良机,起码能把地形和人员分布好好地看一遍。 打手领着他出了办公楼,老池连忙道谢——没有他的带领,穿工作服的人胆敢擅自离开工位绝对会被暴打一顿。 闷闷的应了声嗯,他便转身折了回去。 老池径直往宿舍走,打算先洗个澡,再休息休息,等天彻底黑了再摸索庄园环境。 傍晚的北贡,多少还是带了些许凉意,澡堂里的水更是冰冰冷冷、透彻心扉,冻得老池直打哆嗦。 身上伤口已经完全结痂,但碰到还是疼得厉害…… 过去出生入死十年留下的伤口,论数量还没昨天一天多。 虽然那些伤口有三道堪称致命…… 他颤抖的肌肉渐渐平复下来。 快速冲洗干净,他穿好衣服,却临时改了主意,不回宿舍了,到广场处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草坪躺下,头枕双手,出神的看着天空。 即使是北贡,天也是很美的,蓝得深邃而又通透,云卷云舒之际还有光束穿行其间,耳边微风回响,舒服而又安逸,哪有半点魔窟的味道。 “将来退休了,跟老齐在山里修一栋小别野,钓钓鱼,跑跑山,简直安逸到爆……不过看日出就算了,估计只有老齐起得来。 “说起老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跟线人碰上头没有。” 身边脚步声响起,老池惊觉来的是獐头鼠目地阮主管,忙站起身:“阮主管,嘶……!” 起的太猛,扯到了身上的伤,疼的他直抽冷气,脸色扭曲。 “坐吧。”阮主管抬手虚压,示意他坐着就好,也在他身边坐下:“听说你很能打?” 第33章 混乱无序 老池谨慎地回答:“也没有,只是练过一阵子,力气比较大而已。” “谦虚。今早的事情我听说了,靠蛮力可没法眨眼干趴下好几个人。”阮主管忽然又换了话题:“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老池憨憨地笑:“我的荣幸。” 阮主管嗤一声,抬了抬下巴:“你知道这个庄园盖了多少钱吗?” 老池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随意报了个数字:“一个亿?” “没那么多,这里地皮不值钱,有你们这群人在,人工也不值钱,买点建材就好了,很多材料还可以直接从山上弄来。但即使如此,很多人一辈子都住不了这么大的园子,而这样的庄园,曹家有三个。” 他转头看向老池:“我知道你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憨,越是讨好我,你这里的小心思就越多。” 他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别的不提,你肯定想着有机会要打死我。” “阮主管说笑了,我哪里敢……” 他无所谓的笑:“敢不敢跟我都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做不到,除非曹家给你机会。” 老池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继续笑。 阮主管接着说:“曹家比你看到的更强大,它能给你一切,让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也能夺走你的一切,让你每天醒来都质问自己为什么还没死。”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所以……收敛起你那些小心思吧,踏踏实实给曹家干活,才有出路。你跟其他肉羊不一样,他们只能给曹家赚钱,而你有更大的价值。” 老池感觉他话里有话,但品不明白:“阮主管,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阮主管眯眼看他。 老池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无异于直接回绝他了,忙补救道:“不是,阮主管,我当然会给曹家干活,我不懂的是,我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价值?我浑浑噩噩过了小半辈子,蹲几年号子工作也丢了,我……” 阮主管定定的看他,看得到他心虚不已,冷笑着起身:“白痴。” 他转身就走:“我再给你个机会,好好想,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我耐心有限,劝你快点。” 老池看着阮主管的背影,一言不发。 他其实挺高的,一米八的个子,在北贡可谓鹤立鸡群,但他气质猥琐,獐头鼠目,走起路来含胸驼背颈前倾,没一点高大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拿捏住了老池的小命。 老池从地上坐起来,低着头薅了根草揉搓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拉拢还是警告?” 百思不得其解,老池回想从机场以来的一幕幕。 到了北贡之后一直都很奇怪,打一顿给下马威他能理解,但直接上电棍,把他扔地牢,直接的跟他要钱……哪里都不对劲,再之后对他青睐有加,然后是三哥的失踪……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思来想去,老池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不,错了,不是到了北贡之后奇怪,而是从机场开始就不对劲!他那么大一个主管,怎么可能亲自跑国内干这种又危险又辛苦的活?也轮不到三哥开辆破面包跑去接人!所以……我一早就被他们盯上了!” 想到这,他猛地抬头,两眼迅速扫视着周围环境,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暴露了,从一开始就暴露了!我伪装的身份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值得他们这么重视,肯定是真实身份……” 老池一时慌了神,下意识寻找逃出去的路径。 在外巡视的打手并不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吹牛,夜里要躲开他们的视线不难……难的那堵墙,墙下有人定时巡逻,似乎还藏着暗哨,不过只要找准机会也并非没可能,翻出墙去就是大山,很好躲。 扫视了好几圈后,他惊奇的发现以这里的警戒力度,他想逃出去并不是多难…… 怪不得时不时就有人逃,看来这座魔窟也不是滴水不漏。 看清这点,他渐渐冷静下来,想的就更多了:“姓阮的知道我身份,却还把我引进庄园,而且看他所作所为好像也不是要我的命,肯定另有目的……他跟曹家不是一条心?‘三哥’的失踪会不会与此有关?” 老池眯着眼睛,看向阮主管离去的方向,表情十分严肃。 他既然冷静下来,求生本能带来的逃跑念头就没那么重了,倒是任务占据了他的思绪上风。 “知道我是刑警,引我入曹家庄园,向我抛出橄榄枝……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人?动机又是什么?目的会不会跟我的任务有关?” 想不通疑点,他决定耐下性子再观察一段时间,但在此之前得找好退路,确保自己能够及时脱身。 “果然,当卧底脑子比体力重要得多,或许老齐比我更适合这个任务,但最开始的几顿毒打就可以把他送走……” 他站起身,走下矮坡,开始貌似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就像仍未完全转变心态的受害人一样,看似彷徨、迷茫而又无助。 “筒子楼顶的制高点有两个暗哨,办公楼顶部也有一个,但靠他们仨没办法时刻监视整座庄园。 “西侧围墙有三个哨点,哨兵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巡逻力度不大不小,约半个小时就会有人路过以此,但看神态和视线,以敷衍居多,素质方面并不太强,很多细节都没留意到。 “还有两处暗哨……居然在棚户里打牌,呵呵,毕竟只是看守被害人的乌合之众,确实不如正规军,更别说贡榜所谓的正规军也没好到哪去。” 逛了一两圈下来,老池心情轻松不少。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转身往筒子楼的方向走。 借着夜色,他有七成把握安然无恙地逃出去。如果能抓住点机会,会更轻松。 回到宿舍,闭上眼睛,老池浅浅睡下。 …… 与此同时,东山西面棚户区,夜市。 “也是赶巧,你来的第二天正好是这一年一度的集市,今儿我带你好好逛逛,顺便介绍你认识几个人。” 齐翌跟在靳临身后,穿行于一个个临时搭建起的摊位之间。 晚饭时,王支队忽然给靳临打来电话,让靳临开了扩音,告诉齐翌情况有变,希望加快进度。 于是靳临让线人占了一个摊位,召集部分绝对可信的人手,让齐翌见见,并向他们公开自己的刑警身份。 齐翌当然清楚情况有变是什么意思,他们不能坐看老池出事。 靳临边走边介绍:“这里平常没什么特殊的,摊位也不是很多,但到了十月底十一月初,秋收前后会举办场规模很大的流动集市,持续大概两个来月。 这段时间,整个北贡乃至全贡榜的行商小贩都会聚在一堆,这里是他们的第一站,大概待三天左右,他们会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直到最后一周,他们会回到dc区最大的广场,举办联欢会。” 齐翌点头,但兴致不高。 他不喜欢这种环境,人太多了,摩肩擦踵的,让他本能的警觉。看到扒手,他就想过去抓人。 靳临插着口袋,收回视线低声说:“每年集市时都有十多人甚至几十人失踪,剽窃、斗殴、绑架乃至火并都很常见,小心点。” 齐翌嗯一声,也压低声音问:“这么大的集市,肯定有组织者吧?” “对,这集市背后的东家就是伙夫,但各地有各地的承办方,在老街这一片,郊区也好城里也罢,都是曹家等四家联合承办……相对来说,他们四家在北贡地势力最大,所以老街这片的集市最繁华热闹,但也最危险混乱。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得死几个人。” “死人?” “有不法势力之间的相互倾轧,也有恃强凌弱的。前者死有余辜,后者我在条件允许时会出手,我好几个线人都是这么发展来的。” 正说着话,前面一阵骚乱,他们几个凑在外围,看到一个商贩持刀往人脖子砍。 一刀砍下去,血箭直冲天际,吓得周围人发出声声尖叫,很快清空出了一小片区域,但他们都不愿离开,围在周围踮着脚往这儿看。 齐翌本能地往前迈了几步,刚要喊住手,又停下脚步,看向靳临。 靳临没多说什么,拉着他往前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边。 持刀小贩砍了人脖子一刀还不够,抬脚将受害人踹翻在地,骑在他的腰上,咬牙切齿得一刀一刀往下斩,不多时便将脖子彻底斩断,圆滚滚的脑袋像皮球一样,咕噜噜冒着浓浓的血滚到一旁。 齐翌脸色微白。 他看多了命案现场,也看多了形形色色的尸体,甚至还亲手开枪毙掉过歹徒,但近距离目睹如此血腥残暴的凶杀还是第一次。 在视觉冲击力上,刀刀见血的冷兵器,要比小口径的手枪强烈得多。 小贩斩下对方的头颅后,快速冲了上去,抓着头发将死不瞑目、仍在溢血的脑袋提起,右手不断挥刀劈砍空气,状若癫狂,嘴里还骂骂咧咧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翌觉得断首的眼睛还在动,嘴唇微微开阖,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齐翌用力握着拳,死死地盯着那小贩,颤声问靳临:“那小贩在说什么?” “他说帕吉特下午趁他整理货物玷污了他女儿,他上去理论,帕吉特还不承认,他才砍了帕吉特的头,谁要报仇就找他,真刀真枪拼一把。” 齐翌愣住。 帕吉特大概就是被砍断脖子的死者。 一个小姑娘坐在摊子旁边,颤抖着抓住摊位上的红布,满脸惊恐,泪流满面,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 靳临说:“感受到这边的乱象了吧?在这里,借国内律法养成的三观根本走不通,很容易让你怀疑人生,能秉持本心不动摇的只有你内心时刻坚守的最朴素正义。” 齐翌对此不置可否。 忽然,又有好事的小贩起哄,指着那小姑娘笑哈哈的说着什么,齐翌掌握的贡语词汇量极少,只勉强听懂撒谎、白痴等词眼。 那挥刀乱砍的父亲疯了,哇哇叫着,尖刀指向自己女儿,小姑娘看着更惊恐了,先是轻轻点头,跟着又拼命摇头。 靳临直接拉着齐翌走开,齐翌不肯,追问:“他们在说什么?” “小姑娘在撒谎。她想要受害摊主卖得玩具,摊主不肯给,就骗爸爸说自己被欺负了。” 齐翌遍体生寒。 年仅七八岁的孩子,哪来这么大的恶意? 不……并非她怀揣着如此大的恶意,而是她不懂这话背后的意义,最终酿成惨剧。 “很多人总觉得小孩子不会撒谎,其实他们会,撒谎是天生的,很小的婴儿就会用哭或笑来骗人。”靳临拉着齐翌走开了,边走边说:“据我所知,呆湾那里就有个案例,一对双胞胎谎称父亲杀了母亲,害的父亲身败名裂,直到多年后母亲露面,警方得知她当年事和别人私奔了,才算真相大白。” 齐翌仍说不出话,这一幕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冲击。 “这样的事,在北贡你还能见到很多,你会见到什么叫百鬼夜行。”靳临说:“在这里能靠得住的,只有最朴素的正义观。这里太混乱了,支撑不起太复杂的三观。” 身后又是一阵嘈杂,齐翌回头看,就见绝望的父亲挥刀抹了自己脖子,倒在血泊之中,小姑娘茫然无措地抱着父亲尸身,摇晃半晌,才开口嚎啕大哭。 齐翌脸绷得紧紧的:“曹家他们不管吗?” “管,正因为他们管,父亲才会选择自杀,否则等待他的也是酷刑。曹家不会管有没有理由,只要闹事,就会严惩——那帮有组织的团伙间闹事火并除外。” 说话间,齐翌又见到了好几次斗殴事件,一看就是靳临口中的有组织的纷争,砸坏了不少摊位,甚至有行人见了血,但曹家的人也不理。 他还看到有小孩偷抢东西,曹家同样视而不见,但另一个伸手进人裤包的中年人却被当场抓住,拿个大喇叭宣布罪证后直接砍掉了三根手指。 “刚刚那个孩子是弗兰帮的,背靠包家,在包家那登过记点过卯,所以四家的‘执法队’视而不见,但那中年人只是寻常赌徒,想趁着集市捞点赌资,就被抓住以儆效尤。” 齐翌哼一声:“执法队?他们也配?” 第34章 消息 “但你得承认,他们在这拥有法定的管辖权,而这就是北贡混乱的根源。” 靳临停下来,眼神沉郁毫不收敛:“懂了吗?这里是军阀割据的混乱地带,混乱残暴的秩序,是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齐翌顿足:“你故意带我来看这些东西?” 靳临:“是的……你去过三角区的核心地带吗?我去过,那里现在和谐安宁,种了漫山遍野的茶树,人人安居乐业,和十年前简直是天壤之别。但三角区边缘的北贡,比曾经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翌隐隐明白了靳临的意思。 他继续说:“我在这生活了好几年,看过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总是忍不住去想我能不能做点什么,直到你来,我觉得我想明白了。” 齐翌:“卧榻之侧必须安宁,确实有必要重新制定秩序。” 靳临满意地笑:“你懂我。走吧,借着集市,我带你认识我们的人。” 集市中心区域。 与外围处的摊贩不同,这里要有序的多,扎起了一顶顶帐篷,充当临时的门面售卖商品,论质论量,都好于外围小摊。 靳临拉着齐翌走进一顶蔚蓝色的帐篷。 “怎么都是些便宜货?老板,有没有好东西?” 老板无奈地说:“好吧,外边这些东西确实是骗骗游客的便宜货,你们很有眼光,我带你们到后边看看真正的好东西。” 说着他一掀帷帘。 靳临当先走进其中,齐翌也跟着走了进去。 里边是个小仓库,此刻坐满了人,齐翌快速扫一遍,竟足足有十七八人之多。 他们一走进去,所有人都安静的看向齐翌。 小记者,还有帮他处理曹家打手的精瘦汉子都在其列。 小记者兴奋地向齐翌打招呼:“头儿,你可算来了。” 齐翌对“头儿”这个称呼有点别扭,但也看得出来,他们对他的态度不仅仅是因为职务,这些人在贡榜卧底这么多年,就盼着组织能够行动,解决北贡这个毒瘤。 气氛很快融洽起来,靳临笑道:“这里有五个是我的线人,三个是彼此碰过头合作过的同事,剩下的是他们带来的线人。” 线人们表情都有些复杂,显然才刚刚被告知他们的身份,好在目光都渐渐坚定下来。 捣毁四大家族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只要能带领他们复仇,重定北贡秩序,领头羊是谁都行。 靳临拉着齐翌走向主位:“按照王老大的意思,大家碰个面,也好让头儿心里有个数,更好展开下一步行动。当然了,以我对王老大的了解,他肯定还安排有其他人藏匿北贡。” 齐翌没推脱,坐下之后看向这些炙热的眼神:“麻烦大家都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先来!”小记者跳着说:“头儿,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我是记者,在这边也有些朋友,想打探消息的话,找我靠谱。” 齐翌嗯一声,问:“东西送回去了?” “放心,已经送出去了,查明身份后肯定让她落叶归根。”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介绍,各行各业都有,三教九流全部涉及,甚至还有一个混帮派的。 齐翌目光落到尚未开口的“老板”身上,他坐在靳临旁边。 他微笑:“头儿好。我叫林酿,行商老板。三年前我爸妈被郭家人活活打死,是靳临老板救了我,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混了。” 小记者也嬉皮笑脸的说:“头儿,你别看这帐篷不大,东西可值钱了,林酿大老板是我们的财主爸爸,除了队上拨的那一点点钱,咱们活动都是他资助的。” 林酿脸上笑意不变,眼角却带着狠厉:“只要能把四大家族绳之于法,我倾家荡产也愿意!” “用不着你倾家荡产,头儿来了,他们覆灭也就不远了。”靳临拍拍他的肩膀,看向齐翌:“还有些兄弟没来,但基本大部分力量都在这,你有什么指示?” 齐翌扫了他们一圈,轻声说:“计划其实很简单——锁定四家残害我们同胞的证据,再证明他们受伙夫指示,即可对四家,对伙夫下手。” 靳临:“难的就在这,他们四家害死的人不少,但要确定死的是我们同胞就不简单了。” 小记者也接话:“潜伏至今,我只明确其中两具尸体是华人,还都是偷渡来北贡的,偷渡这种行为本来就不受保护,被打死了他们也有的是借口推脱。走正经出境手续被骗来的,目前还……唉!” 他摇摇头,不复之前嬉皮笑脸。 “正因如此,我们追查四年没有核心证据……”说到这里,林酿身子前倾:“但眼前就有个大好的机会,曹包陈郭四家撕破了脸,打的越来越凶,我们只要找到机会猛打其中一家,把被他们骗来的人统统给救了,这就是最好的出手机会!” “不行,太危险了,”小记者否了这个提议:“他们也知道庄园里的受害人暴露在明面上意味着什么,肯定会疯狂反击,哪怕灭口也在所不惜,以我们的力量拦不住任意一家的穷追猛打,牺牲肯定很大。” 靳临也说:“端掉四家不难,揪出伙夫和四家的关联也不难,难的是找到伙夫唆使四家残害我们同胞的证据。如果不能抓住伙夫,灭了曹包陈郭四家,用不了多久也会冒出赵钱孙李,根本无济于事。” 靳临说的不错,北贡混乱的根源在于伙夫,伙夫不死,用不了多久北贡依然会乱成一锅粥。 对伙夫而言,只有不停制造乱局,让北贡之于贡榜如同跗骨之疽,才能确保贡榜腾不出手对付他,从而逍遥法外。所以北王申甲鹏后有洛卡,毒王洛卡之后又是曹包陈郭四大家。 林酿深知此理,但他和四大家有着深仇大恨,心有不甘。 他看向齐翌,问:“头儿,你有什么好办法?” 齐翌摇头。 实际上,他手里还握着张俊这张牌,只要将之打出,什么证据都有了,他们只要找到伙夫的落脚点就可以直接动手。 但问题在于,他不信任张俊,尤其在发现阮海侠和载三超是张俊手下之后。 林酿有点失望,不再多言,气鼓鼓地坐在原地不说话。 感觉气氛有些僵,靳临跳出来打圆场:“好了,我们这次只是碰个头,既然大家都跟头儿见过面,交换号码,就先到此为止吧,也免得引起有心人怀疑。” 众人纷纷起身,打算逐个离开,齐翌却在这时开了口:“先别急,我还有一个想法,大家听一下。”.qqxsnew “嗯?” 齐翌看向小记者:“听说最近四家打的火热,而伙夫也来了北贡,是吧?” 小记者连连点头说:“我线人听到的消息,不会错的。他亲自过来,有可能和集会有关,但我觉得这只是个幌子,更主要的目的是收拾另外三家,伙夫扶持他们至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又不肯乖乖听话,伙夫忍不了他们了。” “和我想的差不多。”齐翌说道:“虽然包陈郭三家同样罪无可赦,也是我们的目标,但在最终行动之前,敌人的敌人也可以是朋友,或许能借用他们的力量。” 一听这话林酿就急了,他显然对国内的律法很有研究,忙说:“可这样一来,岂不是相当于给了他们立功机会?万一记个重大立功表现……” 齐翌知道他还是放不下报仇的心思,林酿父母是被郭家打死的,相比曹家和伙夫,他对郭家的仇恨最深。 于是齐翌冷笑道:“立功表现是协助我们破案,缉拿同伙或其他罪犯等,他们和曹家狗咬狗,不过是为了扩充势力而互相倾轧,跟立功有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林酿顿时放下心来:“那我觉得可行。” 靳临却被齐翌吓得不轻:“你别乱来,与虎谋皮,很容易把自己搞一身骚,动辄几十上百条人命,谁都背不起。” 齐翌知道他顾虑什么,跟这穷凶极恶的歹徒集团打交道,一个不慎就会犯下滔天大罪,何况要真正打入他们内部还需要“投名状”,这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这也是他们潜伏多年始终不敢用驱狼吞虎之计的原因。 但齐翌不在乎这些:“我知道分寸,而且这只是个想法,暂时还没具体的计划,你不用着急。” 靳临哪里敢放心,两天接触下来他早知齐翌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既然齐翌都已经这么说了,一定是有相对成熟的计划。 正打算再开口劝两句,齐翌却抢先说:“你不是想重建北贡秩序吗?顾虑那么多怎么行?” “……”靳临一噎:“我知道了……但此事非同小可,一定不能轻举妄动,等计划周全了再说。” “好”。齐翌一口答应:“另外还要拜托大家一件事儿,有空的话,希望你们能帮忙打听打听老千会。” “老千会?”众人面面相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小记者忍不住问道:“头儿,下午的时候你就在问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跟伙夫有关系,势力非常庞大,遍布南亚诸国。” “不可能啊,”林酿迷糊道:“按你的说法,我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个势力。” 见他们的反应,齐翌也很纳闷,之前以为老千会虽然神秘,很多人都接触不到,名头应该还是听说过的。 但他们连名字都没听过,这就很奇怪了。 想了想,齐翌补充说:“我只清楚,他们的负责人是以扑克牌为代号,从a到jqk外加大小鬼,比如叁老板、阿柒,老k之类的。” “嗯?老k?”林酿忙说:“这名儿我听说过,jqk三兄弟,他排行老幺,千帆赌场的幕后老板,曹家搞博彩就是跟他学的,后来靠着博彩快把北贡的血榨干了,加上你们国内严厉打击出国旅赌,他们才不得不全力转投现金货来支撑。现金货就是电信诈骗。” 齐翌忙问:“你还知道什么?” “不多,他们仨兄弟向来低调,很少抛头露面,且去年底忽然销声匿迹,有传闻称他们跟伙夫竞争失败被害了。” “你知道他们都做什么生意吗?” “老j是做珠宝赌石生意的,老q是开矿和盗墓,老k刚刚说了,曾经是贡榜博彩业龙头,另外三家都放高利贷。不过四五月份的时候,因为他们失踪的太久,产业遭不住了,被伙夫全部吞掉。” “时间都对的上,”齐翌沉吟,心中喃喃道:“伙夫去年底和老k勾搭上,之后老k就来了国内,四月份被诡影杀害。看样子,不只是老k,jqk三人应该都离开了北贡……原来如此……千帆赌场,老千会…… “肖寄哲调查到的结果说这群冒牌货一人负责一国,看来有所偏差。但他没查到千帆赌场,却查到了老千会……这不合常理,恐怕是老千会发现了他的动作,故意透露出来的信息。” 想到这儿,齐翌心里一紧,曹包陈郭四家就让他很头疼,伙夫隐藏极深,还有老千会暗中蛰伏,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他手上就一条打狗棒,眼前却是万千恶鬼。 更别说,伙夫也好,老千会也罢,都对他志在必得,他上虎山,像是入了狮驼岭的唐僧,一个不慎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老池身份暴露,没功夫陪他们慢慢耗,驱狼吞虎的计划还不成熟……看来得想想别的办法。”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既然他们对我志在必得,能不能以我为诱饵把他们引出来?” 他知道,没有孙猴子的保护,他一旦暴露必死无疑,但如今孙猴子深陷绝境,即使风险再大,他也要想办法救上一救。 “那么就先到这里吧,这段时间大家留意着四家,还有伙夫,有余力的话再隐晦的帮我探听探听老千会,或者jqk三兄弟的消息。不过千万要小心,我有预感,老千会比伙夫还危险。” 一番话说的大家表情凝重,却没人推脱,各个认认真真的点头,随后逐一离开,到最后,除了林酿、齐翌和靳临之外,就只有那个精瘦精瘦的酒吧老板留下。 没等齐翌问,酒吧老板就说道:“二老板,你抓的那个人醒了。” 第35章 一步登天 “醒了?”齐翌问:“你问过话没有?” “还没有,我一直晾着他,他在地下酒窖里骂骂咧咧的,说自己是曹家的人,让我们识趣的赶紧放了他。” 齐翌起身:“先别理他,晚点儿我过去找你。小心点,别让人混进去了。” “放心,酒窖的钥匙我随身带着,谁都进不去。” “行,那你先回去,我和靳临再逛一圈,在集市里多少买点东西,掩人耳目。” …… 夜渐渐深了。 老池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睁开眼睛,眼珠斜看向挂钟,时针指向十一点过些许的位置。仟千仦哾 看时间应该是打完电话的人回来了…… 有人在向他靠近…… 是今早被他揍的那帮人?他们想偷袭他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老池骤然起身,坐在床上,目光森冷的地看着不怀好意凑近他的六人。 他们被吓了一跳,没敢再往前面走,畏畏缩缩的看着老池。 “你们还想打架?”老池双手一撑,从床上跳下来,他往前逼近了两步,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在他前面拉出条长长地影子,将为首之人笼罩在阴影内。 他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睡,眼睛里都是血丝,看着很是骇人。 为首的人也面目狰狞,表情扭曲,他既畏惧老池的武力,又不甘心放弃,紧紧握着拳头却不敢冲上来。他身后的人更是不堪,吓得瑟瑟发抖,一小窝的缩在一起,你推我我推你,混乱不堪。 毕竟他们早上才被老池打过。 “呵,垃圾。” 斜睨他一眼,老池懒得再看他,准备回床上睡觉。 他刚转身,那人一发狠,从兜里掏出枚闪着点点寒光的凶器,朝着老池后心狠狠刺去。 老池早防着他偷袭,一直听着身后动静,在他动手瞬间就往旁边扑了一步,猛地转身反手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直扇得他整个人转了半圈,摔在地上。 他右脸瞬间高高肿起一大块,肉眼可见道血印由黄变白,再到通红一片,进而红到发紫,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血泊之中还带着半颗牙齿,凶器也桄榔一声掉在地上。 老池弯腰将凶器捡起,是个易拉罐皮卷成的小钻,尖尖处磨得锋利无比,不致命,但被扎上会很疼,而且由于它凹凸不平,就像长了一颗颗倒刺似的,拔出来时滋味一定很酸爽,可能得被带下好几块肉。 盯着手中的凶器,老池怒火中烧,有种把这玩意儿狠狠扎进那人眼珠子里使劲搅和搅和的冲动。 右手用力一捏,老池面目狰狞,伸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推了他一把:“孙砸,可以啊,很会玩啊!很好!老子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那人捂着脸踉跄了几步,摔坐在地上,委委屈屈的看向老池身后。 老池也跟着看过去,阮主管和几个打手站在门外,饶有兴趣的看着戏。 “他怎么会在这?正是夜班开始的时候,他不应该……” 刚兴起这个念头,老池忽然发现,那五个来找事的怂包,令人作呕的眼镜仔,都在时不时往外看,注意到老池在看他们,又瞬间收回目光。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这两天因嫉妒而眼红甚至仇视他的所谓同胞。 脑海中有霹雳骤响。 想起临行前齐翌再三告诫他稳住心态,别在里面变得冲动暴虐,遇到事情多动脑子,不要轻易上头…… 老池忽然明白了。 “是他……全都是他的意思!” 他像是开窍了,他想明白,最开始的毒打,直接把他关进水牢,毫无缘由的看重,莫名其妙的被针对、孤立、敌视,全都是阮主管的意思。 可老池想不明白他的动机。 pua吗?以这样的手段摧毁他的意志,引出他的负面情绪和阴暗想法,扭曲他的三观? 所作所为归根结底只有一个解释,阮主管想逼他堕落,逼他犯罪。 “逼我犯罪……”老池若有所思,隐隐猜到了阮主管的目的:“姓阮的肯定是受人指使,但曹家没必要干这种事。” 他身手虽强,可能做的事也有限,曹家当然很乐意拉拢他当个高级打手,但绝对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如果知道他是警察的话,不会冒险把他吸纳,要么把他赶走他,要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干掉。 “这家伙还没完全露出鸡脚,而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顺着他的意,且走且看。” 老池不再回避阮海峡的目光,嘴角带起谄媚的弧度,理都不理被打懵了的弱鸡,径直走到门口:“不好意思啊阮主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这家伙太过分了,居然……” 阮主管一摆手打断了他,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考虑的怎么样了?” 老池笑容僵住,露出迟疑的表情,回头看了眼那帮妄图袭击他的人,又转过头来:“我听你的!” 阮主管满意的笑了笑:“你跟我来。” 老池落后了两步,亦步亦趋的上去。 走出筒子楼,又有好几名打手上来,把老池和阮主管围在中间,看得他心中一紧,还以为阮主管要对付他,结果阮主管只是说:“你应该猜到了,载三超,也就是那个‘三哥’,他失踪了,这让我很头疼。” 老池腹诽,他头疼个锤子,成天笑眯眯的,天知道三哥失踪跟他有没有关系。 不过,三哥原来叫载三超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都是曹家的人,现在曹家和另外几家闹的很凶,我怀疑载三超就是被他们害了。” 老池想到了地牢里听到的消息,背靠伙夫的曹家与另外三家动手了,曹家似乎还掳掠了几十个人,在水牢泡死整整十六个。 阮主管又说:“我担心他们报复,正好听说你身手不错,顶替载三超来给我当保镖吧,他们几个都由你操练听你指挥,绝对比你在下面打电话要好得多,至少你也是干部了,想吃肉吃肉,想喝酒喝酒,怎么样?” “啊这……”老池愣住。 他原来的计划是搞好业绩往上爬,真正打进曹家内部,但这必然是个长久活计,他打算用两三个月来达成目标。 哪里想到,才刚来两个月,就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虽然这背后肯定有阴谋诡计。 “你不愿意?”阮主管语气揶揄,似蕴含着某种很危险地意味。 老池忙答:“当然愿意,可我担心他们不服。” 说着他扫视周围打手,果然,他们一个个都挺懵逼,看向老池的目光也变得很危险。 “他们?你担心他们干什么?这里我说了算。”阮主管冷笑:“更何况,你这么能打,他们不服,那就打到服。做我的保镖头子,本来就是要最能打的那个。” 这话一出,立刻有打手跳出来说:“主管,我想跟他比划比划。” 阮主管转过身,嘴角微扬:“你们全部一起上。” 老池脸色微变,这帮打手可不比寝室里那帮弱鸡,甚至也不是现场巡逻的那群打手能比的,一个个都人高马大,膀大腰圆,力气恐怕不弱。 如果他们打架经验再丰富点得话,老池以一敌四,确实会有一丢丢子压力。 对面嘿了一声,在老池对面拉开了架势,三人抓警棍,一人持电击器,站在那儿虎视眈眈。他们才没什么一对一单挑的想法,只要能打趴敌人,什么法子都能用,完全不讲武德。 只是阮主管在边上看着,他们想赢得漂亮点,没搞偷袭,也可能是觉得吃定了老池,抓电棍的那人扬起下巴说:“你先出手!” 老池深吸口气:“去你妈的!” 他右脚掌心猛的一蹬,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般蹿了出去,右手捏起社会主义铁拳,朝着说话那人面门狠狠砸去。 警棍挨两三下都没事,电棍必须先解决了,否则只要被戳到一下就得丧失战斗力。 电棍男也没想到他功势这么猛,猝不及防下被一拳重重打中鼻梁,眼泪夺眶而出,两眼发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紧跟着又觉得手腕剧痛,不由本能撒手,电棍被老池夺了去。 另三人脸色骤变,抄起棍子朝老池打来,老池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接着右手伸直,电棍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戳向最高大的打手腋下,棍尖尖处的电极迸发着金灿灿的电弧,噼啪作响,骇的他脸色发白,紧跟着腋下便是一阵剧痛,忍不住发出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收回电棍,老池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剩下两人:“还来吗?” 两人心头发紧,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似是觉得丢脸,左边那人又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用电棍算什么本事,有胆的我们空手打一架!” 身后两名歹徒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刚刚的电棍男双眼通红,捂着口鼻嗯哼哼的接话:“说得对!有本事咱们好好打一架!” 老池翻个白眼,将电棍丢开,无所谓的说:“好啊,来吧。” 双手提起,摆出了擒敌拳准备的姿势,随后右手拳头散开,四指向对面勾了勾,示意他们先上。 他们自然不再客气,一个个也丢掉警棍,面目狰狞的冲来。 刚刚冲到老池近前,老池忽的往前跃步,时机拿捏得极好,让对方手脚都没空间施展,接着迅速打出两拳,一左一右正中对方双耳,揽住他头用力向下,右腿膝盖抬起,两股大力相撞,在他鼻梁骨处爆发开来,疼得他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脸不停打滚。 同样一套擒敌拳,同样一招贯耳冲膝,齐翌打起来就是广播体操,打十六动得挨砍三十二刀,在老池手中却虎虎生风,招招致命。 贯耳冲膝,抓腕砸肘,很是寻常且机械的路数,老池打来却大开大阖又不失灵动,眨眼间放倒了两个刚刚还完好无损的打手,另外两人猛的急刹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本想着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有一人抓住机会在身后拦腰抱住老池,另一人在抱住他腿,很轻松就能把他放倒,跟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没想到一个照面就…… 他们停下了,老池却没停,他猛的朝前冲去,冲到近前又忽然一个矮身,借着前冲的力量,双膝交错着迅速在地上蹬了两下,猛地抱住电棍男双腿后骤然起身,直接将他掀翻在地,而后一脚踢中他的侧腰,将他踢飞出去一米多远。 缓缓收回脚,老池面无表情地看着唯一一个还站着的打手:“到你了。” 打手一个激灵,九十度鞠躬:“池哥好!我服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老池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们确实能给他一丢丢压力,就一丢丢,不多。 啪啪啪! 阮主管鼓着掌走上前来:“厉害啊池宗悟,我知道你很能打,肯定能解决掉他们四个,但没想到这么干脆利落。” 老池嘿嘿笑着:“主管过奖了。” 阮主管又看向倒在地上躺尸的三人:“你们三个,服了没有?” “服了服了,池哥好!” 阮主管满意点头,叫唯一站着的打手过来:“你带池宗悟去他宿舍,安顿一下,给他送一箱啤酒一箱可乐过去。” “是!” “谢谢主管。”老池微微躬身。 阮主管又接着问:“你会开车吧?” “会。” “很好,抓紧休息休息,四点钟起床,送我去城里一趟。” “好的。” 目送阮主管离开,那打手忙侧身引路:“池哥跟我来。” 老池看了仍躺在地的三人一眼,还是说道:“这里有医生不?” “有的,有医务室。” “等会喊人把他们送过去。一时半会的,他们怕是别想起来了。” “知道了。” 打手领着他走到筒子楼边上的移动棚户当中,说:“池哥,这里就是你宿舍……原来是三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你先休息,等明儿我喊人过来帮你整理干净。” 老池闷闷的嗯一声,紧跟着,又有名打手领着俩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抬着啤酒可乐走进房间,把东西放在床边,那打手又掏出个小灵通,一部对讲机塞老池手里。 用力握紧小灵通,老池双眼微眯。 第36章 确定方向 深夜,集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散去,只剩三两摊头还有人逗留,以小吃摊位居多,而绝大多数摊位都已收摊,摊主推着板车拉着货物各自离开。 齐翌穿行其间,看着满地狼藉,心里沉的发慌。 一路走来,异域风情并没有领略到几分,混乱暴力倒是讨教了不少。 仅仅一个晚上,他就目睹了三起命案,还有一起光明正大的绑架,让早已习惯国内秩序的他很不适应。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话,靳临只是闷闷地带着他往修车厂走,直到走回家里,骑上摩托,才说:“放心吧,伙夫一除,他们都能讨回公道。” 齐翌跨步上了摩托后座,手撑着屁股后边的货架,一言不发。 摩托引擎轰鸣,一路开到dc区边缘,穿行在小巷之间,找到一家规模并不很大的酒吧,靳临将车停在门口上了锁。 酒吧还在营业,隔着玻璃门都能听到音乐声。 齐翌回过神,打量周围几眼:“原以为只是个小酒馆,没想到还搞得像模像样,里面连舞池歌吧都有。” “那是,正经酒吧,除了规模小点之外一应俱全。”靳临笑着向前,推开玻璃门,里边的嘈杂声顿时响了好几度,吹牛划拳的叫喊嚷嚷,混合着重金属摇滚的鼓点声,瞬间让齐翌头都大了一圈,心脏跟着鼓点跳动,感觉很不舒服。 他天生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靳临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别绷着脸了啊,下场好好玩玩,喝杯酒跳个舞,起码别让人怀疑。” 说着他拉齐翌在角落里随便找了个位置,点两杯酒,便吹着口哨下了舞池,兴冲冲地扭着屁股踩着舞步,甚至很快就找了个舞伴一块扭动起来。仟千仦哾 他跳得很难看,像只猴儿在坟头蹦迪,齐翌扫了两眼就挪开了目光,一个人闷闷的喝酒。 酒吧里借酒浇愁的也不少,齐翌就学着他们,仰头一杯一杯往嘴里灌。 然后趁没人注意这边再悄悄张嘴吐掉。 坐了小半个钟,靳临就回来了,带着一身热汗,还有浓重的酒气,也不知道他在下边玩的时候蹭了多少酒喝。 齐翌抬头看他:“玩够了?” 靳临却脸色严肃:“我打探了一圈,没有曹家处决人的消息,听说载三超是失踪,不是被杀。” 齐翌愣住:“失踪?怎么会?我记得当时抛尸的家伙不是说了‘这次丢的是自己人’这样的话吗?” “我也记得,所以觉得有古怪。”靳临看着齐翌说:“你还记不记得他当时脸上蒙着黑布?” “当然。”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抛尸的人只知道死的是自己人,但不知道死的是载三超,之所以脸上蒙着头套,也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死的是谁?” 靳临的话引起了齐翌深思,但线索太少,他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确定载三超的死绝对大有问题。 “你有没有渠道,能打听到曹家内部的信息?” “我是笼络了一些曹家的人,旁敲侧击下确实能问出点事……这样吧,我找个由头跟他们约个饭,顺便把你介绍……” “不,暂时别急着把我推出去,知道我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尤其曹家。” 想了想,靳临同意:“行,听你的。” 齐翌又问:“邢志强怎么还没来?” 话音才刚落下,那个精瘦汉子便端着酒杯走来这桌,笑呵呵的问:“什么风把靳临老板给吹来了?” 靳临哈哈大笑:“听说你进了一批我们国内的鲜酿,这不就馋了吗?出国四五年,好久没喝到家乡酒了。” “哈,靳临老板消息还是这么灵光。好说好说,鲜酿都在酒窖里,来来来,我带你过去!” 三人往地窖走,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邢志强掏出一大串钥匙,打开了通往地窖的门,边走边介绍说:“地窖里还有个密室,那人就关在密室里,声音绝对传不上去。” 齐翌满意点头,这男人干事靠谱。 酒窖不是很大,放满了形形色色的酒坛酒桶,为了经营好这个酒吧,邢志强也花费了很多心思,积年累月下恐怕投入了不少钱。这样也好,伙夫的事解决完了,他也能继续过日子。 酒窖隔音效果很好,走到深处,齐翌菜隐约听到有人在叫骂,声音很嘶哑,骂的是什么就听不懂了。 他看向靳临,靳临:“就是些脏话,没什么翻译的必要吧?” 邢志强也有点无奈:“他从下午骂到现在,好几个小时了,给他饭也不吃,翻来覆去的骂,再不然就是威胁我。” “说明他心虚,怕我们弄死他。”齐翌走到门前:“你没在他面前露过脸吧?” 邢志强:“没有。” 齐翌示意他开锁,让他和靳临躲一边去,不要露面。 门便被推开,叫骂声顿时清晰起来,高了几十个分贝。 小黑屋里的歹徒楞了一下,跟着更激烈的叫骂起来。齐翌人狠话不多,拔枪就指在他额头上,冷冷地说:“我问,你答,废话别讲,懂?” “是你?”他认出了齐翌:“老子……” 啪! 齐翌反手用枪给了他一个大逼兜,直接把他干蒙了去,那人张嘴要骂,齐翌趁他张嘴的时候将枪管塞进他嘴里:“警告你一次,再叨叨杀了你。” 他满脸惊恐,唾沫从嘴角溢出垂下,拉了条长长的丝,齐翌皱眉:“把口水咽回去!” 打手感觉齐翌在针对他。事实也是如此,齐翌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不合规矩,但他哪里顾虑得了这么多,只能事急从权。 连连吞咽了好几口唾沫,这打手终于绷不住了,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大哥,有话好好说。” 齐翌收回手枪,一边在打手身上抹着口水,一边问:“说吧,你在曹家做什么事?下午为什么在山上?” “我是阮主管……阮海侠的保镖,因为喝酒误事,他让我去山上巡山三个月,把那帮记者赶走,不让他们拍东西。” “只是赶走记者?” “对啊。阮海侠说最近死的人比较多,真有照片那些传出去了影响太差,国际上也有很大的麻烦,万一被另外三家找到机会联合正斧对付我们就不好了。” 他中文说的很不流利,磕磕绊绊,讲了半天才勉强把意思表达清楚。 齐翌又问:“你们害死的人里,有没有华人?” “这……”他眼睛滴溜溜的转。 齐翌声音陡然拔高:“说!” “有!但不多……基本上是逃跑后被抓回来,在水牢里泡死的,几个月不一定有一次。早几年也有人被打死,后来就改进了手法,尽量保住命。” 齐翌眼里升腾起了火气。 勉强压下怒火,他接着问:“被你们绑架撕票的那些呢?还有割肾割肝的,他们人在哪儿?” 打手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是那边的警察吗?” “让你说就说!别那么多废话!” 枪口又顶在了他打手眉心上,吓得他一个哆嗦,忙回答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还有一个庄园,一直骗不到钱的就会被转移到那,听说就是打电话给家里勒索钱,要到了就放走,要不到的就嘎腰子嘎心肝。” 齐翌听的咬牙切齿:“那个庄子在哪?” “这我真不知道啊,应该也在大山里头,具体在哪我真的不清楚。我就是一个保镖,知道的真不多。” “哼!”齐翌收回枪,又接着问:“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死了个‘自己人’?” 打手一愣:“你怎么知……哦!你下午上山就是去找……” 看着齐翌莫得感情的眼神,他下意识地闭嘴咽了口唾沫,连着把下半截话也咽了下去,改口说:“对,我们也不知道缘由,只听说阮海侠让人把尸体丢掉,还不准他们掀开头套看死的是谁……下边都猜,听说最近贡王跟另三家干起来了,可能和这有关系。” 他这说法和当时抛尸的那几人如出一辙。奇怪的是,伙夫和包陈郭三家干起来的消息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靳临他们很轻易就能打探到,甚至探查到伙夫来了dc区,这帮曹家的打手反而不清不楚,只知道自家和另外三家干仗,不确定背后是否有伙夫的授意。 齐翌想着在山上听到的话,又问:“你们最近两三天就要抛一具尸体?” “对……前两天还一口气抛了十多具,发动了好多人。” “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有他们三家的,也有我们自己人。我们里头说法也很多。” “你都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都蒙着头套……一开始还有人瞎猜,因为庄子里也消失了不少兄弟,都以为消失的那些人死掉了,但后来发现不太对劲,消失的人比死掉的多很多,这一个月少了起码四五十个,但就丢了七八具尸体。” 齐翌有些纳闷:“庄子里这么混乱……大概跟阮海侠脱不了干系,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喊王支队联系一下张俊,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担心撕破脸,最终害了老池。 张俊一定有所图谋,既然他们没直接对老池动手,那么短时间内老池应该还是安全的,但如果戳穿了他鬼计,他很可能会加快进程,老池的安危就不好说了。 “稍安勿躁,暂时先按计划走着,不过得加快些进程了。原定一年内端掉伙夫集团,得尽量压缩时间,或者先把曹家铲平……就先从这家伙开始入手吧。” 打定主意后,齐翌对打手说:“交给你个任务。” “啊?” “把你关系最好,地位最高的人骗出来,别给我耍小把戏,懂?” 打手忙不迭的点头,他是真怕了齐翌,一点歪脑筋都不敢动。 “我明天再过来找你,给我老实点,再让我听到你骂骂咧咧……” 齐翌抬起手,那小混混一缩脖子。 丢下这句话,齐翌头也不回的走出小黑屋,关门锁好,看向靳临和邢志强:“你们都听到了?” 邢志强很兴奋:“二老板,你要直接开始对付曹家了吗?” “对,估计还需要你们配合,做好准备。” “好嘞!二老板放心,保证随叫随到!” 靳临却忧心忡忡的,他把齐翌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你别乱来,我们是警察,而且还不是这边的警察,办案要讲证据,贸然动手容易留下把柄。” “我知道,但按你的方法要锁定证据太难了,既要找到我们同胞的尸体,又要证明他们是正经出境来的北贡,还得证明他们是被曹家害死,最终才能展开行动……这还仅仅只是曹家,要对付伙夫指挥更麻烦。” “我知道很麻烦,可是这是必要程序,他们不是寻常劫匪,都有着官面上的身份,甚至掌握着正经的军权,万一……” 齐翌打断他:“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大体上肯定符合程序,只是稍加变通,以别的方法来锁死证据而已。” …… 凌晨四点,老池开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出庄园。 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走出庄子,老池又兴奋又紧张,心脏砰砰直跳。 偷偷瞄一眼后视镜,阮海侠坐在后排发呆,老池泛起阵阵冲动:“前后一共只有四张车,只要我想,可以把他们全部干掉,劫走阮海侠,逼问出我们要的线索!” 这几天的遭遇还是让老池暴虐了不少,现在机会万分难得,自然兴起了很多小心思…… 但他很快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行,我是警察,不是土匪,有些事不能做……” 强行压下躁动,他渐渐冷静了下来:阮海侠不可能完全信任他,应该还有暗手没有表现出来,他要贸然行动就落入他的圈套了。 想到这儿,老池再无半分杂念,真的像个司机一样,安安心心的开车。 绕着山路走了半天,才算开出东山的范围,上了大道又走了七八公里左右,老池来到dc区,来到那座闻名遐迩,臭名昭着的…… 百亨酒店! 第37章 下通牒 停车,开门,老池绕到后排,再次将车门打开,微微躬身迎出阮海侠:“主管,我们到地方了。” 阮海侠嗯一声,走向大门,老池忙追上去,走在最前面开路。很快有服务员认出了这一群人,连忙迎上来,引导他们走向大宴会厅。 老池还不知道阮海侠来这儿干什么,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要探听出点东西,反倒更像小心警戒的贴身保镖了。 很快到了大宴会厅外外,俩服务员拉开厚重大门,鼎沸的嘈杂声登时涌出,吓了老池一跳,忙往里看。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灯火通明,四周铺了上百张圆桌,中间留出个硕大的舞池,一群男男女女正在里面摇头晃脑,玩得极嗨。 其中不乏各种少儿不宜不可描述的场面,老池转过头,习惯性的不忍直视。 “这……姓阮的是来这玩的?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嗨屁?” 看周围人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些大富大贵、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他们貌似全都是土匪出身的暴发户,就喜欢这种嗨歌劲舞,让他们玩的很开心。 阮海侠挂着标志性的笑,看不出半点异样和深浅。他走向一张空圆桌,示意带来的十几个人都坐下,将圆桌坐的满满当当,跟左右攀谈起来,聊了一小会儿后,又举起酒杯,示意老池跟上,一块敬酒去了。 阮海侠身为一座庄园的主管,在曹家当中都算高级管理层,地位极高,就连曹家的几位嫡系公子哥都和他有说有笑,态度尊敬,这让老池更加怀疑他——他这等身份的人根本不可能亲自回国内接被骗来的受害人。 压下疑惑,老池就跟在旁边听阮海侠与人交谈,明白是有人召集四家的人过来聚会,他们附近三十多桌都是曹家人马,另外三家则分布其他三角。 不过除了曹家家主曹仁威之外,陈白所、包阿刘和郭习柳这三个掌舵人都没来,甚至他们选定的继承人都没露面,只各自派了名亲属过来充当代言人。 联系之前在地牢中打听到的消息,老池揣测,这场宴会,恐怕是伙夫搞的鸿门宴。 也只有伙夫才有这么大脸,把另外三家都召集过来。他们虽不甘心屈服,但这点面子还不得不给。 老池心思又不免活络起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直接把伙夫拿下……” 跟着阮海侠敬了一路,老池探听到的消息越来越多,甚至不乏些许隐秘,比如某某庄园这阵子噶了多少腰子,比如打下了陈家几个据点,抓了多少人,过段时间就送过来云云…… 他也发现了,所谓北贡四大家族,实际上绝大多数都是华裔或混血,只有底层打手才是以土生土长的北贡人居多,但华人也占了接近四成…… 呵,狗屁的种花家不骗种花家! 但话说回来,中华家自古以来便是文化认同而不是血脉传承,自从他们抛宗弃祖落草为寇之日起,就已经不算种花家的人了。 “但这姓阮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是故意让我跟着听这些事情的?” 老池愈发迷糊,要不是第一天折磨他太狠,他都忍不住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支队安插进曹家的线人,在配合他的行动了。 闲聊了约莫个把小时,到天蒙蒙亮,震耳欲聋的音乐骤然停歇,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没了音乐刺激,也接二连三的停下来,其中大部分意犹未尽的散开,到各个桌子边上坐下,但仍有小部分站在那儿,不满的东张西望。 老池打起精神,知道正戏要开幕了。 果然,阮海侠举杯和对面人碰了下,一饮而尽,和老池一起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酒量极好,喝了一个多钟,也不过是面颊微红而已,嘴角仍挂着笑,时不时的扫老池一眼,目光若有深意,但老池get不到。 不一会儿,宴会厅大门再次被人拉开,一名头发花白、弓腰驼背的耄耋老人,在一妙龄女子的搀扶之下缓缓走进来,身边还围着十多个西装革履的青壮保镖,西装右侧鼓囊囊的,显然有枪藏在里面。 “曹仁威?”老池认出了来人:“奇怪,怎么只有他?伙夫呢?” 万众瞩目之下,曹仁威缓缓走上主席台,两手杵着龙头拐,笑眯眯的看着下方众人,说道:“不错,大家都很有精神,看来玩的很开心。” 东南角郭家的地盘,最中心处的中年女子忍不住站起来,朗声问道:“曹叔,不说贡王邀我们来商议大事吗?怎么只有您来了?贡王他老人家在哪儿?” 她一起身,立刻成了大家的焦点,一双双目光在她和曹仁威身上来回游弋,更有不少人交头接耳,才刚刚安静下来的宴会厅顿时又嗡嗡嗡地响起来。 老池听见有人说出了她的身份,郭家掌舵人郭习柳的大侄女,当即来了精神,暗想果然如此,他猜得没错,确实是伙夫召集大家来的,单凭曹家还没这么大的脸,根本压不住另三家,连一个“大侄女”都敢出声质问。 但伙夫人呢? 曹仁威提起龙头拐,轻轻在地上碰了两下,笑眯眯的说:“连你们家长都没来,贡王怎么会露面?他不要面子的吗?” 郭家大侄女一噎,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曹仁威摇摇头,他大粗人一个,说话也很直接:“贡王托我给你们带句话。他难得想请客吃顿饭,你们三家居然都不给面子,他很不开心,今天他就不来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十天后,包家来福酒店。特地选中了你们的地盘,如果再不来,他就一个个登门拜访。” 说完,他不给众人问话的机会,径直下台,在身边女子的搀扶下往外走。 郭家大侄女最冲动,忍不住出了席子,往曹仁威快步走来:“曹叔留步,麻烦您……” 有保镖挡住他,沉声说道:“郭小姐止步。” 女子不得不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曹仁威背影。 老池的目光也粘在曹仁威身上,若有所思。 伙夫表现的这么急切,总感觉…… 正想着,阮主管站起身推了推他肩膀:“没我们事了,走吧池宗悟,回去补个觉。” …… 三天后,邢志强的酒窖里,齐翌、靳临、邢志强围坐一圈。 借着内应的配合,齐翌接连抓了五个打手,最高抓到了队长一级,也就是载三超遇害前的那个级别。 他们就像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一个的送,也亏得最近曹家不知到出了什么事,庄园里随时有普通打手失踪,除了那个队长消失稍微引起了些许波澜之外,曹家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惜,队长知道的消息虽然比普通打手多不少,却也没有突破齐翌他们掌握的范围。 齐翌看着身边二人,下定决心:“这些虾兵蟹将知道的内幕太少,我们该向大队长级的人动手了。” 靳临捂着胸口:“我觉得不太行,队长失踪都引发了点骚动,如果紧跟着大队长都被我们抓了,一定会引起曹家的警觉,彻查此事,到时候……” “这不是更好吗?”齐翌打断他,说道:“载三超的死一定有鬼,曹家应该不知情,他们一旦下场,正好帮我们查明真相。” “啊这……”靳临被齐翌的思路惊呆了:“你想让曹家帮我们查这事?” 齐翌点头:“没错,哪怕是敌人的力量,多拐两道弯,依然可以为我们所用。” “这……”靳临有些犹疑,有点儿心动。 他并不知道张俊的事,也不知道阮海侠和载三超是张俊手下,更不知道老池卧底于庄园之中,但仍敏锐的察觉到曹家内部出了问题,只要抓住机会,一定能予以曹家重创,甚至不需露面,就能引导包陈郭三家灭了曹家。 最后一点犹豫在于没有把握,他说:“可昨晚抓地那队长实力就已不俗,大队长……我怕留不下他。” 邢志强也说:“是啊,曹家队长绝大多数都是打黑拳出身的,大队长更是曾经拿过一次拳王的高手,以老板的实力拿下队长倒还不难,但跟大队长还是差了一点点,我怕……” 靳临一咧嘴,又捂了捂胸口:“你太高看我了,昨晚我都挨了两拳,到现在肋骨还疼,大队长我肯定打不过,牵制一阵都挺难。” “谁说一定要动手。”齐翌一顿,两人没等到下文,都看向他,他抿着嘴角:“做好准备,今天晚上行动,我去配点药,确保万无一失。” 靳临眼前一亮:“差点忘了你是……嘿嘿,早说嘛,省得我挨这两拳。” 齐翌低着头没说话。 三天没收到老池的消息了,姜晓渝也没接到过电话,他还好吗?是不是出事了? 握紧拳头,他深吸口气,如果今晚还没老池消息,他就和包家联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曹家先灭了再说! 刚想到这儿,他手机忽然响起,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本地座机。 他有点疑惑,这号码知道的人很少,谁会用座机打给他? 示意靳临和邢志强先别说话,他走到墙角,以手捂嘴,接听电话:“喂?你是……” “老齐!是我!” 齐翌浑身一僵。 “老池?” …… dc区一角,公用电话亭。 老池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着四周,压低声音说:“情况有点复杂,我长话短说,我莫名其妙的成了高级打手,是个队长,拥有一丢丢的自由,今天是我说出来采购生活用品,才找到机会给你电话的……我有手机,但怕被监听,一直没敢打给你。” 他语速很快,叽里咕噜地把这段时间遭遇的事情简单转告给了齐翌,尤其是三天前那场聚会,曹仁威代表伙夫给另外三家家长下的最后通牒。 齐翌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跟你说,千万小心阮海侠,他和载三超都是张俊的人。” “什么?”老池一愣:“张俊?” 阮海侠是张俊的人,意味着他这些日子的遭遇都是张俊的授意。 可为什么?他没得罪张俊吧?为什么要毒打他? “我暂时还不清楚张俊的目的,你自己小心,保持警惕,随时联系。” 齐翌报了酒吧和修车厂的地址,让他方便的时候可以找个由头过来找他。 “行,我知道了,先不和你多说,我得抓紧回去。”老池准备挂断电话:“另外帮我跟支队说声,我没时间给他们打了。” “好……等等,问你件事儿,你和大队长级别的打手接触过吗?” “交过手,怎么了?” “他们的实力怎么样?” 老池琢磨片刻,尽量客观的说:“还可以吧,能抗我半分钟左右,有点东西,虽然不多。不过打十个你肯定没问题。” “当我没问。” 老池猜到了什么:“你不会是想对他们动手吧?你别乱来……” “放心,我有分寸。”.qqxsΠéw “那就好……恩,伙夫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需要点时间琢磨一下……这样,你尽早来一趟修车厂,我们碰个头,但千万别暴露。” “好。” 挂断电话,老池心事重重的走出电话亭,满脑子都想着张俊、阮海侠和载三超的事,但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半晌后,他干脆不管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现在他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想要弄死他可没那么容易。 他随便找个杂货铺买了点生活用品,在dc区逛了一圈,找到齐翌说的那间酒吧,便给“搭档”打了电话,喊人过来接他。 而此时,齐翌这边,脸色也凝重起来。 他回到小桌子边,看着靳临和邢志强说:“三天前,伙夫召集了四大家族……” 话没说完就被邢志强打断:“我知道,这事儿在四大家族传的沸沸扬扬。” 靳临也有些纳闷:“我三天前不是就转告过你了吗?” “不,你们得到的消息还很模糊,毕竟参会的基本都是中高层,口风比较严,只是通过下边人马调动等蛛丝马迹推测出了些线索,我这边是详细的一手消息。” 第38章 图穷匕见 说着,齐翌把老池告诉他的宴会细节说给他们。 靳临识趣的没问消息来源,他被镇住了:“这么霸道……这是撕破脸下战书的节奏啊。” “没错……时间在七天以后,这是个机会。”齐翌说道:“不需要我们插手,他们自己就会打出狗脑子来。局势一乱,水被彻底搅混,我们暗中摸几条鱼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你打算怎么做?” “先继续今晚的计划,抓个大队长再说,”齐翌说道:“然后加快进程,我的目标是主管,抓一个主管,就可以展开正面行动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邢志强:“我知道你仇视曹家,但稍安勿躁,在最终行动前,别对曹家嫡系出手,容易失控。” “我明白。”邢志强两眼放光,反正他现在对齐翌很满意,组织之前也不是没有派人来过,说绣花枕头可能有点过分,但确实一直没什么进展。 齐翌才来几天,可以说有胆有谋,一下就打破了僵局。 虽然看起来瘦了点,打起架来还要保护他。 他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理我都懂,主管地位再高也只是曹家养的狗,跟主人不能相提并论,他们不至于疯魔,但打了主人就是另一种概念了。” “那就好……准备一下吧,今晚凌晨一点,我们在东山脚下碰头,把目标诱骗进棚户区,在七号库房动手。” “好。” …… 傍晚。 老池抱着胳膊,在自己熟悉的巨大办公室里来回巡视,看着那帮被骗来的受害者,在曹家的大棒和胡萝卜下化做伥鬼,打电话诱骗自己同胞。 三天时间,他渐渐适应了现在的工作。其实也说不上适应,这份活儿太轻松了,阮海侠需要的时贴身保护他,当当司机,不需要他的时候就巡逻晃悠,不出来也没事,摸鱼也没人管。 但他想多收集点信息,所以这几天逛的很勤,不像其他队长基本都在摸鱼。 他发现这里诈骗也是分区域的,比如他原先待的那一块区域以冒充公检法和银行工作人员、电商客服等电信诈骗为主,而楼上的那片区域,则主要以杀猪盘诈骗、投资诈骗居多,再往上第三层是工作诈骗的区域,负责诱骗受害人来北贡。 四楼以上他暂时还没去过,他也怕表现的太明显容易露馅,毕竟才刚刚从受害者摇身一变成了打手队长,暂时低调点的好。 勉强还算熟悉的几张脸,看他的表情全变了,嫉妒艳羡隐藏的很深,浮在面上的是非常直接的讨好奉承,希望他能手下留情,别动不动就打他们。 其中被他揍过两回的那几个人表现最夸张,他们生怕老池报复,极尽讨好之能,谄媚的不得了,直叫老池一阵恶心,看了他们都躲着走。 至于眼睛仔…… 老池几天没看到他了,向其他打手打听过,都没听说过他的下落,一如曾经的载三超,忽然失踪,人间蒸发。 老池怀疑他可能也被害了,但不能确定,也想不明白缘由,打算回头找机会转告齐翌。 “还有,这边的等级架构也摸清楚了,可以一起告诉老齐。”老池暗想。 曹家的几个庄园,庄子最高的负责人都是总管,目前暂缺,由阮海侠代理,接下来就是三大主管,以阮海侠为主统领全局,直接管辖这帮被骗来的受害人,另外两个是副手,一个负责后勤,一个管理众多打手。 阮海侠的嫡系和后勤那块,主管之下是若干主任、管事,主任略高半级,但本质上差不多;打手层面,同样是主任、管事、队长和打手这三级半,其中主任多被叫做大队长,而管事偏向于文职,没几个能打的,主要负责处理各项事务。 这帮大队长,在一众打手中属出类拔萃的存在,多是某个大坛子的黑拳拳王,或者雇佣兵、特种兵等,后者未必多能打,却都身怀绝技,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能一打七的高手了。 队长都是打黑拳的精英,或是曹家从部队里抽调出来的精锐战士,实力同样不俗;打手就普通多了,厉害的有点本事,也是打黑拳出身,亦或者曹家暂时从麾下大军中抽调出来的兵丁,差劲的不过是有股狠劲,相对壮实的混混而已。 不过老池对这帮打手都不太看在眼里,一群弱鸡,就算是大队长也只是有点东西,但东西不多,他觉得自己起码能打三个。 贡榜这边的实力太差,军纪散漫,训练不专,装备混乱,与子弟兵的素质根本没法比,所谓兵王也不过如此,拿国内去顶多只能勉强算不错。 而且最近阮海侠动不动叫他跟大队长打一架,展示武力,估计是想再次升他职了,他也想问问齐翌这是好是坏。 大队长已经算是庄园的高层,拥有相当程度的自由,在曹家那边也能排的上号,明显能探听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甚至因为时不时充当曹家核心人员贴身保镖,与曹仁威的接触机会都不少。 但他毕竟才来不满一周,升的太快肯定会惹来诸多人的不满敌视,甚至引人怀疑,反倒不利于探查消息,有点得不偿失。 正想到这儿,有个打手小跑着过来,老池沉声问:“什么事?” “池队长,阮主管找你。”那打手点头哈腰的,姿态放的相当低,老池这段时间打出了名气,他们是真的服。 “阮主管找我?” 这姓阮的又找他什么事? “知道了。” 老池出了办公大楼,便看到阮海侠,身边还站着三个一米八九的彪形大汉,一个个膀大腰圆的,肌肉疙瘩棱角分明,分界明显,看着就很不好惹,不是大队长也是队长中的佼佼者。.qqxsΠéw “又要打架了……”老池暗暗猜测,走到阮主管面前:“主管,你找我?” 出乎意料,阮海侠只是一扬下巴:“给你布置个任务……嗯,打过地下黑拳吗?” 老池有些楞,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打过,怎么了?” 阮海侠:“贡王打算在三天后的晚上举场办拳王赛,在赛上找一个金牌保镖,我想让你去。” “贡王?保镖?”老池眼前一亮。 如果能被伙夫看中直接到他身边当保镖,他还在曹家潜伏个锤子? 虽然危险性也要远高于卧底曹家,难度骤增,但富贵险中求,他管不了这么多了:“怎么个比赛法?” “规则很简单”阮海侠说:“一对一单挑,不用武器,不能脱离赛场,也不戴拳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限制,打倒对方就行,死活不论。” 老池愣住,张了张嘴。 拳套都不戴,那这一场拳赛确实很危险。要知道这帮专业拳手的拳力都很大,远超人体承受极限,没有拳套的缓冲,一拳下去可能真的会死。同时人的拳头手腕也相当脆弱,没有拳套的保护,打倒对方的同时,自己关节恐怕也会受到损伤。 三个大队长神色如常,他们对此早已习惯,都是这么一拳头一拳头打出来的。 阮海侠接着说:“贡王亲自组织的拳赛,含金量肯定要比之前各个盘口自己组织的拳赛高得多,冲着贡王保镖的身份,还有我都眼红的奖金,各路形形色色的拳王恐怕都会参加。 因为是自由挑战,只打一晚,实力强劲的拳手肯定会遭遇车轮战,对耐力也是巨大考验。” 老池有点忐忑了,打架是重体力活,寻常人连续出拳一分钟就双臂酸软,他耐力虽然好得多,也没法在台子上站一晚上。 “怎么,怕了?”阮海侠斜睨他:“当保镖,耐力很重要,起码得有护着雇主一路冲杀出去的素质,车轮战考虑的就是这个。” 想了想,老池说:“或许,我可以晚上场一点?” 阮海侠呵一声:“没有意义。到时起码有上百个拳王,打到天亮也打不完,什么时候结束完全由贡王说了算,他看到兴头上了就多看会儿,他选中人了或者累了就干脆叫停。 所以关键是看你能坚持几场,而不在于你早上晚上。只要你能连续打倒十人以上,破了贡王的王牌保镖曾创下的记录,贡王一定会当场拍板就要你了。” 老池又是眼前一亮。 打十个? 十人一块上的话他死定了,只是打车轮战的话,虽然有亿点点难度,但未尝不可一试。 看见他的神情变化,阮海侠露出满意的笑:“看来你有信心……非常好,这两天别的事不用你做了,他们仨交给你陪练,你可别让我失望!另外,今晚准你再去一趟城区,好好放松放松……万一你被打死在拳坛上,好歹死前也舒服了一把。” “谢谢主管……” 阮海侠脸色又是一肃:“记住咯,不许输!我花了这么多功夫,就是为这场比赛,你打不赢就死台上!否则……哪怕只是被打晕,我也会让你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死个痛快。” 老池双眼微瞪。 这小王八蛋这么狠毒? 所以,他之前大费周章,就在这等着他呢?想让他成为伙夫的保镖?这是张俊的意思? 见阮海侠难得的完全收敛笑意,老池便知这事没得商量:“我知道了,我尽力而为,决不让阮主管失望就是。” “很好,你自己开始训练吧,我不耽误你时间,有事随时找我。” 说着,阮海侠拍拍他肩膀,转身走了,只留下三个大队长或促狭或同情的看着他。 听到阮海侠说到比赛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双眼放光,恨不得取老池而代之,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妒火,但听到打不赢就死台上的时候,这点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 最高的那人看向老池,扬起下巴问:“练练?” 老池:“一个个上吧。” “小心了!”那人提醒一句后,深吸口气,胸廓扩大了一圈,随后含胸拔背,摆好格斗姿态,两腿一个跃步便朝老池攻来。 老池盯着他,斗志昂然。 打败他不难,难的应付之后的战斗,这意味着他不能仗着力气大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他必须节省体力,尽量以技巧为主。 老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他逼近打出一记重直拳,眼前的拳头越来越大,老池双脚交错,小范围内腾挪辗转,或躲或挡,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应付着他的攻击。 等他劈头盖脸打了十多拳,老池终于抓住个机会,骤然蹲身,抢步上前,于间不容发之际强行钻入他怀,一掌自下而上狠狠拍出。 啪! “yue!” “下一个!” …… “所以……三天后你就要参加拳王争霸赛,被伙夫相中的话给他当保镖?” 深山老林之中,齐翌看着对面的老池,怒火万丈,恨不得现在就带一队人扫了曹家。 老池正斜靠在树上气喘吁吁,刚刚走上来时的步态也有点走样。 认识老池这么多年,齐翌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么虚弱不堪。 他右眼一圈青黑,眼睛里明显还有充血,脖子上大片的抓痕淤血,两手指节的皮肤都破了,小臂上也青一块紫一块,露面外面就这么多伤,衣服下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短短几天,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老池不敢直视齐翌的目光,盯着脚尖说:“嗯,这大概是条捷径,如果我能……” “可这条捷径要命!”齐翌打断他,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却仍被喉咙用力压着,听起来很嘶哑:“你开什么玩笑?十人车轮战,你真的顶得住?” “有一定的把握……” “你要不要先看看你现在什么样?!”齐翌指着他的黑眼圈:“跟人练招的时候被打的吧?我知道你厉害,大队长在你手下甚至很难走十招,可你有多少体力?更别说,你这段时间是不是都没怎么睡觉?” 老池无言以对。 他其实成功挺过了十轮,甚至挺到了第十八轮才因体力不支被对方打倒。 可曹家庄园也不过只有七个大队长,其中四个各有任务,只有三个人交替陪练…… 第39章 上钩 换句话说,这十四轮,是三个大队长轮番上前跟他较量,才挺下来的,他不好受,那三人状态更差,到后面大家都精疲力尽,打到七八轮以后,受限于那三个人的状态,每次打完还中场休息了十几分钟。 真正上场,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到底能不能撑到十轮,他不超过五成把握。 可…… “我没得选,”老池抬头,孤注一掷的看着齐翌:“不上场就死,用阮海侠地话说,他会让我后悔没痛痛快快的死在场上。” “阮!海!侠!”齐翌咬牙切齿,双手紧紧地攥拳,指甲都掐进了掌心肉里:“等着!我帮你收拾他!” 老池看齐翌气成这个样子,又有点心虚,低着头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 齐翌心一揪,憋在心里的那股气瞬间泄了,他拍拍老池的肩膀:“别回去了,跟我走。” 老池下意识的一躲。 齐翌上前两步要抓他的衣服,他赶紧后退。 “躲什么躲?”齐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拉着他的衣袖往下一扯,他肩膀肿得很高,上面有块巴掌大的紫黑色淤痕。 “他们打的?” 老池声若蚊蚋:“对练嘛,难免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齐翌感觉自己快气炸了。 他不容置喙的说:“池宇贤!放弃任务,立刻归队!” “不行,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齐翌一字一顿:“我是组长,我说了算,我命令你归队!” 老池梗着脖子,与齐翌对视了一眼,一触即分:“不行,现在归队我这些天的打就都白挨了……” “那又怎样?你要把命都丢在那边吗?太危险了,我不能……” “可你很清楚,如果我能成功打进伙夫身边意味着什么,如果我能找到第一手的证据,抓住最好的出手机会,我们能少牺牲不少弟兄。” “你……” “我觉得这不是必死无疑的局,我不当逃兵。” 齐翌揪着他的领子:“不是逃兵,是撤退你懂吗?是我命令你撤退!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别倔,赶紧……” 老池拍开齐翌的手:“是你不懂。我的命是命,难道别人的命就只是数字了吗?我不能冒险,他们就可以牺牲吗?没有这回事,你是行动组长,你把他们拉过来,也有责任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齐翌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他第一次被老池说得哑口无言。 “放心吧,相信我,我可以。”老池收起玩笑,这几天仿佛脱胎换骨,他反过来安慰齐翌:“不就是打十个吗?叶问可以,我也可以。更别说,难道我就比伙夫那个所谓的金牌打手差了?hetui!我不信有人能比我更能打。” 深山里树影摇曳,齐翌心揪着,半响才说道:“去弄点跌打酒好好擦一下。明天想办法来一趟酒吧,我给你上药按摩,疏通筋骨。” “好!”老池龇牙笑,生怕齐翌反悔,转移话题:“话说你大晚上的跑山上来干嘛?” 齐翌也没瞒他:“我们计划捉个大队长。” 老池挑眉:“要帮忙不?我现在恢复了三四成体力,打趴大队长不难。” “不用,你好好休息,别暴露了,哪怕阮海侠对你身份心知肚明,也不能挑到明面上来,最多跟他心照不宣。有条件的话对他敬而远之,多给我点他的信息就好,我想办法给他做个侧写,弄清楚他的目的,也有利于你和他接触。” “行……那你跟我说说你们今儿要逮的人是谁,我说不定能给你一点情报。” “胡势高,我们抓住了个队长,他说胡势高是他堂哥,关系很好。” 老池眼前一亮:“居然是胡势高那个鬼孙儿?挺好,他今天被我打得怀疑人生,状态很差。” 齐翌抿着唇,勉强扬起了一点弧度:“是啊。” 确实是天赐良机,但看老池这样,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状态不好就早点回去休息,免得让人起疑了。” “行,我去山下找个酒吧喝一杯。” “都这样子了你还喝!” 老池一缩脖子,怂巴巴地说:“那我出来一趟总不能啥也不干就回去吧,肯定要引起别人怀疑。” 齐翌火气一泄:“这样啊……对不起,我……!” “说对不起干嘛。”老池拍拍他肩膀:“里面交给我,外面交给你,就这样吧,回见。” 齐翌鼻子一酸,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回见……” …… 五分钟后,齐翌回到藏身的灌木丛里。 靳临感觉到他气压很低,问:“怎么了?” “没事,见了个线人,他状态不是很好。”齐翌含糊其辞地搪塞两句,问邢志强:“人什么时候能来?” “快了,约的十五分钟后……二老板,你准备的那些东西,真的能拿下胡势高?” 邢志强心里没底,他作为土生土长的贡榜人,也多少看过几场地下拳赛,更清楚大队长到底有多强。 靳临算挺能打的了,等闲三五个混混轻松就能放倒,对上一般的队长也有很大把握拿下,胡势高的堂弟就是被他硬生生打倒然后被齐翌用枪指着脑袋抓住的,但碰上大队长,也毫无胜算。 吨位差的太多了,靳临充其量算羽量级里能打的,对上中量级乃至重量级就只剩被碾压的份,而黑拳赛可不分什么量级,不讲啥子公平,就是咬牙打,能从中厮杀出来的大坛拳王绝对不容小视。 “放心。”齐翌点头,别说胡势高已经被老池打废,就是巅峰状态,他也有把握拿下。 刑警抓人,靠的从来不是拳头。 看他这么自信,邢志强也不说什么了,专心埋伏,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树林深处传出阵阵沙沙沙的声音,没多久,便看到个身形佝偻的影子摇摇晃晃的走进几人视线。齐翌与靳临对视一眼,从灌木丛里钻出来。 来人非常警觉,远远地便喝问:“谁!” “是胡大队长吗?”靳临压低声音问道:“我是靳临啊,你弟应该跟你提过,他让我们来接你。” “靳老板?”胡势高放松下来,走上前。他显然是认识靳临的,或者说,靳临一直孝敬着的戴成祖与胡势高是一条线的人。 胡势高走得摇摇晃晃的,靳临忙迎上去,扶着他的胳膊:“胡队长,你怎么啦?怎么伤这么重?” 他身上一股浓烈的药酒味,显然是上过药的。 “没事,皮外伤,养两天就好……”胡势高摆摆手,顺势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靳临身上,关切地问道:“那小子怎么样了?好端端地,怎么会伤着?谁干的?” 靳临压低声音:“听说是陈家。” 胡势高一惊:“陈家?该死,早知道我该多带些弟兄……妈的,他脑子被驴踢了吗,居然叫我一个人过来。” 靳临担心他起疑,忙解释说:“有人一直在附近搜寻,怕暴露,他跟我说只要你到了就安全了,人再多也不怕,但……胡队长,你真的没事?要不还是再喊……” “哼,不用。”胡势高轻哼了声:“你别看我这样,等闲七八个打手还是能解决的。” 他说:“他说的没错,在陈家包围圈里,人多反而不妥……既然他说你那边安全,就让他先在你那修养着,等伤好了我再接他回庄子。嗯,你先带我去看看他伤重不重。” 胡势高是正经练外家拳出身,对跌打损伤很拿手,比这边医院的医生都要专业得多,这也是那堂弟请他过来的缘由。 齐翌骗这些人来时都制定过详细的计划,依着他们各自的特点下套,不容易惹人起疑。 两人走近了后,胡势高看向齐翌:“你们干得不错,那间修车厂以后我罩了,有人敢上门找麻烦直接报我名字,我也会跟戴成祖说一声。” 靳临忙笑:“多谢大队长。” 齐翌也上前扶起胡势高的另一只胳膊,眸中神采明灭不定——胡势高伤的这么重,又如此信赖他们,要不要直接动手? 还是算了,现在拿下他容易,但要把这一百八九十斤肉神不知鬼不觉的扛回去太难,还是让他自己走进套子里的好…… 两人很快下到半山腰,邢志强则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走到藏摩托的地方,靳临示意胡势高上车:“路还有点远,我们先骑摩托去外围,再下车摸进去。” “嗯。”胡势高闷闷的应一声,跨步上了摩托后座。 摩托发动机轻吼,车轮滚动,带着他们下了山,齐翌踩着单车跟在后面,借着夜色掩护,他看前边的车灯轻而易举,胡势高想看到他却千难万难。 一路开到棚户区外,靳临才停下车车,小心翼翼地把摩托藏进灌木丛里:“大队长,就在里边,跟我来。” “好。”胡势高点头,跟着靳临前进。 这一路上他已尽量调整好了状态,虽然体力尚未恢复,但不像山上那样摇摇晃晃了,反而步伐沉稳,落地无声。 靳临和齐翌带着他东走西绕,躲过了一个个巡街找人的“陈家打手”——实际上都是齐翌安排的人。 绕进一个小胡同里,胡势高眼中怒火万丈:“陈家人居然这么不讲规矩,东区这一片是我曹家的地盘!” 靳临小声叨叨:“他们大本营都已被攻破,陈白所都带兵躲到了包家地头,哪里还会管这么多。” 胡势高咬牙切齿,作为小高层,他知道的东西明显比队长级多得多:“哼,等七八天后我再慢慢跟他们算总账!” 说完,他又推了靳临一把,出声催促:“靳老板,我们走快点儿,不用太在意这帮人,都只是些小喽啰,没什么本事,发现不了我们的。” “好嘞。”靳临点头,领着胡势高绕弯翻墙,等到他气喘吁吁之时,才领着他走到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七号库房,推开门说:“到了胡队长,就在这儿。” 胡势高眉头皱起:“这里?这么小一间仓库,还是用集装箱改的……这就是你们嘴里的绝对安全?” 靳临咧嘴笑:“胡队长,上边是简陋了点儿,但这地下,可是别有洞天。” 听了这话,胡势高眼前一亮:“有地道?不错,是个好地方!” 他走进集装箱房,靳临领他到左间小屋,推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办工作,拉起露出来的那扇嵌在地面上的铁门,先爬了下去。 胡势高不疑有他,紧随其后,齐翌跟在后面,顺手盖上了铁门。 过了约莫半分钟左右,一直藏在暗处的邢志强走进房间,把办公桌推了回去。 胡势高对此浑然不觉,他很快下到地面,穿过一条不长的狭窄过道,走进一间小屋里,闻到了一股强烈刺鼻的药酒味。 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们给他用的什么药?怎么下这么重?太胡来了,药可不是越多越好,你们这只会搞……嗯?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看着迅速戴上半面防毒面具的齐翌和靳临,他有点懵逼,但此时齐翌和靳临已一前一后冲了出去,哐当一下关上了前后两扇门,站在门后隔着铁栅栏看他。 他脸色勃然大变,猜到自己中计了,猛的扑向靳临,双手抓着铁窗栅栏用力摇晃:“靳临!你他妈什么意思?开门!你给我出来!开门!” 靳临眉眼满是奸计得逞的笑意:“嘿嘿嘿,胡大队长,我们没有啥恶意,就是想请你好好休息,睡个好觉。” “你……!”胡势高气炸,疯狂摇门:“开门!放老子出去!靳临!你他妈赶算计老子,老子出去杀你全家!快给老子开门!” “你出不去了,不如安分一点,好好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 胡势高怒意上涌,呼吸急促,却忽觉一阵阵眩晕:“你……迷药?该死的,靳临,你……来人!快来人!” “没用的,你叫破喉咙也……” “靳临,”齐翌喝止住了他:“别表现的跟个反派一样,你台词正常点。”m.qqxsnew “哦。”靳临收敛笑意,冷冷地看着胡势高。 第40章 残暴无道 胡势高怒目而视,却无能为力,为了对付他,齐翌特地改造过了铁门,换了十分结实的蝴蝶板和手臂粗的门闩,老池都踹不开,他就更不用说了。 小房间里,刺激性的气味越来越重,雾气氤氲,靳临都觉得皮肤眼睛火辣辣的隐隐作痛,胡势高更不用说,抓着铁门的手很快松开,整个身子都软倒了下去。 靳临有点担心:“这么重的药,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我配的药,我心里有数。”齐翌:“得亏这里医院管理混乱不堪,不然要找到这么多好的配料真不容易……你先别开门,他体重基数和身体素质摆在这,一时半会睡不死,小心他装晕。” 靳临抬起来的手僵住,他真打算开门把胡势高拉出来。 而刚刚还躺在地上的胡势高瞬间睁眼,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三两步冲到后门处,隔着铁窗栅栏对着齐翌怒目而视:“你他妈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堂弟在我手里,你现在也是瓮中之鳖,再敢轻举妄动,我毙了你。” 说着,齐翌掏出枪摇摇指着他,顺便退后一步,离铁门隔了有一米多,确保胡势高即使伸出手来也抓不到他,夺不走枪。 胡势高绝望了,双目通红,也不知道是被齐翌气得,还是被麻醉气体灼的。 齐翌看似大胆放肆,想到一出是一出,思维跳脱的很,其实心比谁都细,根本不给胡势高半点绝境翻盘的机会。 胡势高不想坐以待毙,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眼前那张可恶的脸都在不停摇晃旋转,终于再一次全倒在地,全无声息。 两人又等了会儿,齐翌说道:“开门吧。” 靳临了然,心神却仍有一点点恍惚,不知道齐翌哪来这么多心眼,得多水深火热的环境菜能养成他这样的思维…… 靳临拉开门闩,和铁门发出森冷的碰撞声,他走进门内,胡势高猛的跳起来,身子一矮势如下山猛虎,想扑向靳临:“给爷死……” “咚!” “呃……!” 胡势高摔倒,抽抽两下没了动静,齐翌面无表情的放下手里的木棍。 他刚刚借着靳临发出的动静,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胡势高身后,结结实实地给他后脑来了一计闷棍,把他彻底打晕古去。 靳临不忍直视,找了手铐脚镣把胡势高捆上,小心翼翼地问:“他被麻晕是迟早的事,为什么还要冒险多此一举?” “不用点暴力手段,他可能会以为我们不敢动手。”齐翌理所当然的说:“我们又是警察,不能搞刑讯逼供那一套,只能创造机会引诱他出手,我们还击天经地义。 “而且一点都不冒险,麻药浓度和他体重、呼吸频率、吸收效率我都心里有数,他虽然还没晕过去,也是强弩之末,根本发挥不出战斗力,我都能打趴他。” 靳临彻底凌乱了:“你在国内办案也这样吗?这么胡来真的不会坐牢?” “国内当然不能这么搞,现在是非常之时。”齐翌头也不抬,像是不经意的问道:“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吧?”m.qqxsnew “那肯定的。”靳临心里却在叹息,齐翌就是个疯批,在山江还有王支队和完整的组织架构压着,可在这里,简直就是离了爸妈看管的熊孩子,无法无天了。 也不知摊上这样的领导究竟是福是祸,他虽看到了完成任务乃至超额完成计划的希望,希望还很大,却也担心这样折腾下去,最终功不抵过,反而背了处分。 有机会得偷偷找王支队告状…… 齐翌忽然抬头看他:“你是不是想着,找个机会向王支队告状?” 靳临骤然一惊,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甚至忘了否认:“你怎么知道……啊不是,你听我狡辩,我……” 把胡势高捆绑好,齐翌站起身,无所谓的拍了拍手,但凡初次跟他搭档的,十个有八个都这么想,早就已经习惯,这一次只不过更放纵了点而已。 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还有老池的遭遇,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早已下定决心,对这些渣滓不需要客气,闹他个天翻地覆,才能还魔窟朗朗乾坤。 他说:“你之前说的很对,这里充斥着纯粹的混乱,原先的三观都已做不得数,能依靠的只有最朴素的正义观,以恶制恶,以暴制暴,这就是我的正义,荡清妖魁再还北贡秩序,这就是我的方向。” 靳临表情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对是错。 “好了,事情你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王支队,他要办我我也认,要撤掉我我也没话说,但在这之前,得按我的思路去办。” “知道了。”靳临不再动摇,实际上,他也想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解决这里的乱局,齐翌的做法他其实也认同,只是卧底当久了总是畏首畏尾。 既然领导决定放开手脚干,他也能豁出去! “把他关起来吧,明天一早再弄醒他讯问。” “好!” …… 翌日清晨,老池尚在睡梦之中,就听到阵阵嘈杂,他瞬间惊醒,拉开窗帘,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人来人往的,每个人脸上都很紧张。 “出事了?”老池心头一跳,跟着反应过来:“是胡势高,老齐得手了!胡势高是大队长,庄子里的顶梁柱之一,他失踪了肯定要乱!”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洗漱,穿好鞋拿湿毛巾胡乱擦把脸就冲了出去,他拦了个人问:“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吵?” “池……池队长!”被他拦住的只是个喽啰打手,老池最近打出来的威名正盛,小喽啰也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说:“胡……胡大队长不见了,今早阮主管找他,怎么都没找到,发了好大一通火,让除了看守肉羊以外的人全到大门口见他。” “胡大队长不见了?”老池佯装一愣,心里暗道一声老齐牛逼!拔腿就往大门口方向冲去。 很快到了地方,老池发现有个人很眼熟,他站在角落,阴沉沉的,像个鬼一样,让老池没由来地很想揍他一顿。 仔细看了半天,老池忽地认出来了,这不是那眼睛仔又是谁?只不过他现在没戴眼睛,又剃了寸头,老池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这家伙果然是阮海侠的人!看站位和装束,他居然也是个队长?演技不错啊小子!” 轻哼一声,他把对方的样貌烙印在脑子里,便挪开目光没再关注,转而看向阮海侠。 阮海侠站在最前头,身子难得的站直了起来,脸色阴沉,目光锐利,老池竟从他身上隐隐感觉到了些许压力,他只从齐翌身上感受到这种气质,名为疯批。 老池“胡势高失踪,他的反应居然这么大?连伪装都顾不上了,看来那姓胡的对他来说非常关键……得小心点儿,他搞不好要怀疑我,被他盯上就糟糕了。” 想是这么想,他也没躲,老池知道躲不掉,面对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他,他依然盯着阮海侠,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不安。 阮海侠的目光很快扫过,在他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便很快挪开。 不一会儿人来齐了,阮海侠沉声说:“喊你们来的原因,很多人应该都知道——胡势高失踪了。昨天凌晨出的庄子,到现在都没回来!” 哄!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交流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事,但面对阮海侠官宣,他们依然炸了锅。 “安静!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阮海侠心情很差,被这帮人嚷嚷的更加心烦意乱,忍不住大吼出声,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一声不敢吭。 阮海侠阴着脸问:“昨天晚上都有谁见过胡势高,都给我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弹。 “我数三声,现在还不自觉出来,被我揪到的,砍断两条腿!举报的奖一千块!一!” 他话还没说完,各级打手脸色骤变,才刚刚数出一,便找急忙慌的跑出来了二三十个人,老池想了想,他下午六七点才结束跟他们的对练,也走了出来,并给另外两个大队长使了个眼色。 他俩一愣,也明白过来,感激的对老池点点头,也慌忙走出列站在老池身后。 三声很快数完了,阮海侠却仍没收回目光,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忽然,角落里有人高喊:“阮主管,我举报,他见过胡大队长!” 老池闻声侧目,发现出声的是眼睛仔,脸当即拉了下来:“呵,这个狗腿子……” 被他指着的队长慌了,忙高声解释:“阮主管,我六点多跟他碰了一面,不是晚上啊!” “拖出来!”阮海峡一指眼睛仔:“记下他,奖一千!” 周围打手驾着那人的胳膊把他拖了出来,又有人跑到最近的库房拿来铡刀。那队长脸都紫了,疯狂的挣扎嚷嚷,喊着那会儿天没黑,不是晚上,求阮主管饶命。 铡刀高高举起,猛的下落,干脆利落的将他双腿自膝盖处斩断,那人疼得目眦欲裂,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声。 阮海侠黑着脸:“丢山里喂狼。” 老池看的心惊肉跳,既庆幸于自己果断出列,又震惊、愤怒于阮海侠的残暴。 “他不是张俊的人吗?为什么……”他想不明白,即使这些打手绝大多数死有余辜,可也绝不该如此残忍的施虐。 他上前一步,张口预言,却被身手两名打手死死拉住,捂着他嘴一个劲的使眼色,疯狂摇头。他俩还算够意思,投桃报李,不让他冲撞阮海侠。 接连又有四个人举报,阮海侠毫不留情,只冷冷地吐出个“铡”字,那些打手都被斩断了双腿,拖出去丢到东山。 看着地上留下的一行行血迹,阮海侠冷哼一声,像赶苍蝇似的摆摆手:“都滚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老池等人:“一个个上来,跟我说说你们什么时候见的胡势高,都说了些什么!” “我是晚上九点半左右见到的胡大队长,他喊我帮他买点儿草药……” “我是七八点左右,路上偶遇,我看他鼻青脸肿的,也不敢多问什么……” 阮海侠问的问题非常详尽,涵盖诸多细节,让老池意识到那个胡势高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大队长知道的消息不少,落到外人手里是个很大的威胁,但不至于让阮海侠如此失态,毕竟曹家是曹家,他阮海侠是阮海侠,就算这个庄园被灭,以他的身份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当他的主管就是。 “看来这胡势高是他的嫡系,知道他不少秘密,直接关乎到了他自身安全。”老池若有所思,紧接着就被阮海侠叫到了:“池宗悟,你什么时候见到的胡势高?” “昨天下午,我们一直在对练,”老池毫不迟疑的说道:“一直到六七点,才各自散去。” 这事阮海侠也知道,他接着问:“之后呢?你再没见过他?” “没见过。” “你去了哪儿?” “我一直待在庄子里,直到半夜,十二点多接近一点的时候,还是觉得身上痛得很,就出了庄子去dc区,买点儿跌打酒,顺便找人按个摩,尽快恢复状态,之后又找了间酒吧喝了两杯。” 两人一问一答,老池对答如流,他确实没接触过胡势高,报的行程也全都是真的,不怕阮海侠去调查。 问了三五分钟,阮海侠才停下来,若有深意的看着他:“你最好没有骗我,下去吧!” 老池退到边上的人群当中,看着阮海侠继续问话,同时,一队队的打手牵着一条条大狗从他们身边经过,走出庄园大门分散开来,明显是得到阮海侠的命令,在大肆搜山。 另外俩主管亲自守门,对阮海侠很是配合,明明都是主管,只不过因为阮海侠暂代总管的原因他们略矮半级,却对阮海侠马首是瞻,显然早就被他收服了。 越观察老池越是心惊:“这个庄园恐怕早已被阮海侠彻底收入囊中,说是曹家庄园,倒不如说是他阮海侠的……怪不得他这么紧张,这么残暴……” 第41章 进展 问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日上三竿之时才结束。 最后见过胡势高的,是与他关系不错的另外一个大队长,负责整个庄园的警戒巡守,昨天没有和老池对练。 这位大队长是凌晨一点出头的时候见到胡势高的,当时还问了他出去做什么,他说去接他堂弟回来。 “接堂弟……这个蠢货!中陷进了!”阮海侠咬牙切齿:“你们也别在这杵着,统统给我带人上山搜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帮人做鸟兽散,找人手准备出庄搜山。 老池刚走两步就被阮海侠叫住:“池宗悟,你留一下,还有你们几个。” “呃……是!”老池心跳都漏了半拍,但见到另外几个大队长都被留下了,便大概猜到阮海侠的目的,放下心来:“阮主管有什么吩咐?” “你们继续对练,”阮海侠绷着脸说:“别忘了两天后的拳赛!今天好好练练,明天给你休息一下找找状态,后天晚上就要上场了。” “明白。” 另外两人脸色微变,有点不太情愿。 跟老池打架太难受了,这个变态一拳砸在身上是真的要命。 阮海侠又说:“我再抽两个大队长给你,外加六个队长,加大强度,尽早适应。” …… 与此同时,棚户区,七号库房地下室。 胡势高被靠在一张四条腿都被焊死在地的铁椅上,头低垂着,呼呼大睡,粗重的鼾声回荡在地下室。 齐翌走到他身后,揪着他的头发把他头拉起来,仰面朝上,然后盖上一块毛巾,拧开瓶矿泉水倒上去。 胡势高呼吸窘迫,骤然惊醒:“是你!混蛋,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识相的赶紧放……” 齐翌不想听他叭叭,抓起湿毛巾朝他脸上打。 柔柔软软的毛巾被水浸透,变得就跟鞭子似的,一下打过去火辣辣的疼,何况他脸上本来就有伤,顿时给他干懵逼了。 “胡势高,原籍鲁省,因酒后寻衅滋事打残烧烤摊老板,携堂弟辗转入川,又流窜至滇省,三年作案十余起,残害二十余人,最后偷渡出境来到北贡,打黑拳,拐卖人口,墙间杀人无恶不作,最后投了曹家,我说的对不对?” 胡势高眼睛一瞪:“条子?” 齐翌不置可否,又一鞭子抽在他肩窝的淤痕处,疼得他龇牙咧嘴,继续说:“听说你这些年信佛?呵,好得很,我这就送你去见佛祖,让你亲自跟祂老人家说,你想放下屠刀,能不能立地成佛。” 胡势高咬牙切齿,神色扭曲:“你不是条子,条子不可能这么……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找我报仇的?” “关你屁事。”齐翌又给他一个大逼兜,揪着他的头发说:“我问,你答,懂?” “呸!”胡势高吐了口唾沫,被齐翌躲开,他仍骂骂咧咧道:“放你妈的屁!嫩孙子,沃是泥碟!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老子求你一句饶,就算老子软骨头!” 齐翌冷笑:“我知道你们打黑拳的都不怕疼,但你弟显然是个例外……” 他不说到堂弟还好,一说到堂弟,胡势高眼里怒火燃的更烈了:“别给老子提他!白眼狼!老子对他这么好,他居然出卖老子把我骗过来……你有本事打死他!” 齐翌慢条斯理的拿出手机,点出几张照片放在他面前:“那么……你老妈还在农村种地吧?听说你挺孝顺,总是打电话嘘寒问暖,还花大价钱托人给她送点东西钱财。” 照片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老式的竹凳上,迷茫的看着镜头。 胡势高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身子猛地一挣,张牙舞爪的朝齐翌扑过来,又被手铐带了回去。 “艹你大爷,你们还是人吗?你敢动我老娘,老子把你十八代祖坟挖出来!” 齐翌往后退了点,往后面划动照片,照片上是一栋农村的老房子,还有一些慰问品,自顾自说道: “我朋友还给她带了点米面粮油,不过你很长时间没回去吧,你家瓦房一直漏水,老太太说是腿脚不太灵便,一下雨就疼。” 胡势高脸色青黑,像突然哑炮了。 齐翌接着说道:“她老人家寡居在家,丈夫死了,儿子逃了,真是可怜。听说你跟老人家说你在外面打工,要是她知道你在给诈骗集团党打手,你说她会怎么想?” 胡势高抬起头:“有本事你他妈冲着我来!别为难我妈!我……” “别激动,我没别的意思,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让我朋友过去慰问一下老人,他们帮老人修了屋顶,还顺便打扫了卫生,你也看到了。” 齐翌说的其实是实话,胡势高哪里会信?他宛如疯狗,拼命摇晃身子不住挣扎,铁椅锁铐都被他抻的嘎吱作响。 他死死盯着齐翌,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他妈赢了!说!问什么!” 齐翌收起手机:“很好……下面,我问你答。” …… 夜。 老池拖着一身伤,龇牙咧嘴地走进齐翌所说的那间酒吧。 他看到了齐翌,正想靠近,却被齐翌眼神制止,他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点了半打啤酒,咕噜噜往下灌。 有浓妆艳抹的女郎眼前一亮,端着酒杯扭着腰杆走了过来,笑着问:“帅哥,这里有人坐吗?” “有。” 女郎一愣:“啊?” “滚,离我远点!” “哎哟,大哥心情不好啊,跟妹妹说说。”女郎死皮赖脸地坐下,抬手去摸老池的胸大肌:“大哥这是刚打完一场……” 话没说完,老池灌完瓶子里最后一点酒,抄起来作势就要往女郎头上砸,吓的人家姑娘花容失色,忙站起身躲开,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桌上的高脚杯都不敢拿。 坐了半个多钟,半打酒喝完,他看到齐翌起身离开,也忙结了帐跟上,跟着他走到条偏僻的胡同里。 齐翌站在一处小院门口,对他招招手,他小跑着过来,跟他走进院子里,钻进一间小屋。屋子里摆设很简陋,一桌一床,角落放了点瓶瓶罐罐,别的就什么都没了。 “这地方不错,你哪里找的?” “胡势高名下的一座房产,平时都没住人,以后我俩就在这儿交接,你约我。” “好。” “今天怎么样?” “状态比昨天好得多了。” 之前的他是很强,但他习惯以力压人,简单粗暴的干掉对方,现在努力学着节省体力,实力上没有提高,但能坚持的时间更久了。 他今天挺了二十多轮,把他们全都累趴下了,自己还有一丢丢余力,对后天的拳赛,他有七成把握拿下了。 听老池绘声绘色的吹嘘完自己多勇猛,齐翌表情舒展开不少:“那就好……打听到比赛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了吗?” “还没有……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 “这……”老池有些犹豫。 但看见齐翌毫不退让的坚定眼神,他只得点头:“好,到时候你稍微伪装一下。” “嗯……脱衣服吧,我看看你的伤。” 老池有些扭捏,但还是乖乖照做,脱得只剩裤衩子躺在床上。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齐翌身子一僵,掌心都发木了。 齐翌强行压下情绪,认认真真地给他做检查。 “这里疼不疼?” “嘶……还好,不是很疼……” “说实话!” “疼。” “刺痛钝痛?热不?” “刺痛,没别的什么感觉。” “这里呢?” “嘶!也疼……疼疼疼!你轻点儿!” 仔细查过身上的伤痕,齐翌一口气松了大半:“还好,只是皮外伤,筋骨应该都没事。我给你上点药,胡势高配的,他练过正经外家拳,治跌打损伤确实有一套,我看过配方,没问题。”仟千仦哾 上过药,按完摩,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老池觉得伤好像更疼了……不过他知道这都是正常反应,本就伤到了皮肉,药物刺激生疼才是正常的。 齐翌把剩下的药塞进他手里,问:“明天还练吗?” “不了,明天调整下状态,就等着后天上场。” “那还好,今晚睡一觉,明天再上两回药,以你的身体素质后天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 齐翌就担心阮海侠是借着拳赛整死老池,明天还逼他继续对打,这样带着一身伤后天肯定发挥不出全力,但好在阮海侠像是真想要老池赢下十轮,给了他一天休息。 现在这样,老池后天虽然也没法彻底恢复,但积攒起了应付车轮战的经验,把握会比之前更大几分,还算合理。 老池嘿嘿地傻笑,岔开话题:“你撬开胡势高的嘴了吗?” “啊,撬开了,听到了不少秘密。”说起这事,齐翌脸更黑了:“最主要的,我知道除你之外那些经过正经旅游签证来到贡榜的同胞都被关在哪了。” 老池有些疑惑:“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臭着一张脸?” “其中四人已经惨死。” “这……”老池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想起自己刚落地那两天的遭遇,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只是想发财,谁能想到会落入炼狱,横死他乡。 齐翌见他失落,稍打起精神:“好在我逼问出了他们的埋骨地,问出了他们出境时间。只要找到他们的尸骨,带回去和他们的家人做个dna鉴定证明情缘关系,再和他们的出入境记录一对照,就算锁定了关键证据,可以对曹家下手了。” 老池有些恍惚。 “这就锁定核心证据了?你落地还不到一星期时间吧?” 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卧底还一丁点儿作用都没发挥出来,齐翌就已经掌握对曹家下手的主动权了? 这一刻,齐翌的身影在老池眼中变得越来越高大。 齐翌摇头:“侥幸的成分居多,且难以复刻,要不是抓住了大队长,按我原定的计划目标,至少要半年时间调查,这还得你那边进展顺利,否则很可能无限延期。” 老池紧跟着又想起件事儿:“对了,胡势高失踪的事儿,在庄子里引起了很大的波澜……” “正常的。”齐翌说:“大队长不比队长,每一个都是庄园的顶梁柱,放在曹家也是很关键的力量,即使是曹仁威出行都凑不出一支全员大队长的保镖队伍,地位很高,掌握的机密也不少,他们当然会紧张。” 老池起来把裤子套上:“不是,庄园乃至曹家紧张都很正常,但……怎么说呢,我觉得阮海侠的反应太过激了,不太合逻辑。” 说着,他把今早发生的事情一一转告齐翌。 “最近这一两天你最好别上东山,那帮人全都疯球了,正在搜山,我怕你被他们撞见要出事。” 齐翌的表情也严肃下来:“……我知道了,看来胡势高对阮海侠而言确实非比寻常,有必要让晓渝再查查硬盘,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名字。至于东山,我省得,遗骸的事先不着急,等风头过去再说。” 同时齐翌也留了个心,回去再好好问问胡势高,关于阮海侠的事情。 想了想,老池又说:“还有个人我觉得有点奇怪,是个眼睛仔,明面上是跟我一批被骗来北贡的,但其实真实身份是庄园的打手队队长,他的表现很不对劲,像是在刻意针对我……” 他把眼睛仔这段时间的反常表现、所作所为,连带着那帮嫉妒他敌视他的受害人一并告诉齐翌。 齐翌脸越听越黑:“他明显是要引出你得负面情绪,把你逼疯,逼成暴虐凶残的疯子,好彻底为他们所用。但因为出现了一些变故,他们不得不放弃原定计划,决定招揽你。” “变故?什么变……哦,是伙夫办的拳赛?” 齐翌点头:“十有八九。阮海侠,或者说他背后的张俊肯定是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这一切都是张俊的意思?”老池有些难以置信,或者说,仍不愿怀疑张俊,不想看到卧底二十多年的人就此堕落。 齐翌看出了老池的想法,轻轻摇头,不置可否。他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只是事实摆在眼前,大量证据指明张俊已不再纯粹… 老池转移话题:“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我要真被伙夫给看中了,自然也就脱离阮海侠的魔掌,他还能让我帮他做事?” 第42章 介入 “难说,你的真实身份就是个把柄,而且……可能你待在伙夫身边,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收获。” 老池一脸懵逼:“啥意思?” 齐翌也没指望他懂,一巴掌拍在他的翘臀上:“休息的差不多就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放心,明天就不碰面了,我找个机会找公用电话打给……” 话没说完,就见齐翌默默递过来一台nokia105,一台小巧玲珑贼有年代感的小灵通。 “这是……” “藏好,以后我们就用这台手机联系。”齐翌说:“平时不要插卡,卡放到另一个地方,塞袜子里也可以,要用的时候再插上,有必要的时候你再给我电话,单线联系,卡上有存我号码,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老池眼前一亮,收下小灵通,第一时间把卡取了出来,麻溜地穿好衣服,藏好电话卡。 齐翌不再多说什么,留一句保重,转身离开。 老池暗暗留了句保重,往另一个方向翻窗翻墙走了。 回到庄园,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刚进门,老池就见眼前有道熟悉的身影,阮海侠居然门口架张小桌,桌上摆了一口小炉,温着黄酒烤着肉,像是特地在等他。 他心里咯噔一声,大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阮主管……” “嗯。”阮海侠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过身皱眉问道:“又大半夜跑出去喝酒?这么重的酒味,喝了多少?” “就几瓶啤的,主要是又找人做了个按摩,擦了点药酒。”说着老池把兜里的一小瓶药酒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阮海侠绷紧的脸这才舒缓:“回去早点休息,抓紧恢复,那场比赛我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明白!” 与阮海侠错身而过,老池这才长舒口气,又熬过了一关。 他走出几步,阮海侠还坐在大门口,自斟自饮。 所以他不是在等自己? 回到小房间,老池关好门窗,检查过房间内,确定没有监控后,才摸出那台小灵通,心跳微微加速。 “队长是可以用手机的,只要能想办法解决来源问题,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用小灵通,也比藏在某个地方安全得多,只要记得在必要时才插老齐的那张卡就好。” 他插好卡开机,悄悄把窗户拉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眼,阮海侠还站在原地,他打开电话薄,拨通上边存储的唯一一个号码。 “喂?”老池率先开口:“是我。” “我知道是你。”齐翌声音隐约带着几分火气:“你怎么回事?打一通电话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不是让你有必要的时候才打给我吗?”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就是有必要的时候。”老池忙说:“阮海侠有点奇怪,他一直待在大门那里,每回来一个人都要问几句话……现在又拦住了个人。” “嗯?”齐翌若有所思:“看来他仍怀疑胡势高的失踪跟内部这些人有关……但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而且明显重点怀疑的不是你。” 老池愣住:“什么意思?他不是重点怀疑我?可我感觉他一直在试探我。” “试探是正常的,听你的描述,他应该试探过不少人,对你的力度算很浅的了。”齐翌解释一句,又继续之前的思路说:“怀疑你们,说明他认定你们这帮人里有鬼,会干出劫持甚至干掉胡势高的事情,但不确定是谁。” 老池听明白了,试探着问:“会是王……老大布置的其他暗手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也可能是另外三家的内应,或者伙夫投下的棋子。这样,你这几天多注意观察,把阮海侠的举动和言行转告我,但别刻意打听,也别刻意接近阮海侠,免得引起他警惕。” “知道了。” “那先这样,挂了,你好好休息。” 收起小灵通,撬开电池取了卡,老池长呼口气,用力捏着手机,如获至宝。 有这玩意儿真是太好了,可以让齐翌帮他拿主意。 把手机塞进被套里藏好,老池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身上的伤痕疼痛感和肌肉的酸胀感都减弱了许多,一觉醒来估计就能好上大半,胡势高确实有两把刷子,配的跌打酒挺管用。 眼皮越来越沉重,可能是见了齐翌,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很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清晨,他日上三竿才起床,简单洗漱完毕,吃碗带大块牛肉的热面条,在庄子里散步。 今天没有对练,他也不用去找胡势高,唯一的工作就是调整好状态,准备明天的比赛。 大部分的打手,还有巡逻的兵丁都被派出去了,庄园里萧条很多,但办公楼里依然很吵,打手一点都没少,仍在高密度的游走巡逻,时不时拉出来一个人胖揍一顿。 这些受害人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胡势高还关键,绝对不容有失,阮海侠再急也不会抽调这边的人手,免得被他们找到机会逃了。 老池很不喜欢里面的绝望氛围,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出手把人救下,一圈逛完,记下了好几条重要的通道,就转身离开。 他溜达到了大门附近,发现门口多了十几辆各式各样的豪车,一群人西装革履围在阮海侠四周,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们是……曹家派下来的人?”老池认出其中二三人,都是那天晚上在宴会上见过的,明显是曹家嫡系人马。 “看样子,胡势高失踪的事曹家也很重视,派人下来调查问责了……” 老池盯着那行人一举一动,阮海侠脸上还挂着笑,不过笑的很牵强。 可惜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老池也读不懂唇语,只能猜测:“看来阮海侠并不情愿让曹家介入,但没有办法……老齐猜得没错,胡势高跟阮海侠的关系匪浅,就算不是张俊的人,也肯定知道阮海侠不少隐秘。” 刚刚想到这儿,就看到阮海侠转身走了,之前与阮海侠交涉的女人从包包里摸出手机,给人打了个电话。 这女人不简单,她是曹仁威的长孙女,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是百亨集团的执行总裁,放在曹家地位也在前三,曹仁威明显是把她当接班人培养。 据说诈骗生意就是她的主意,她对外包装成现金货,为曹家略有衰败的博彩行业注入了大量的资金,被其他三家迅速效仿。 她本人甚至还在社交媒体申请了账号,险些就洗白成功了。 然而最终还是露出了马脚,她手下的某主管载歌载舞的视频下边被人扒出背景音,吃火锅的视频里也疑似听到了好几声惨叫,另外还有几段在疑似宿舍里拍的视频,环境异常恶劣等…… 一路扒下去,她和她的百亨集团真面目最终彻底曝光,小破站里有大量的揭露视频,老池来之前还看过很多。 所以她很快销声匿迹了。 这女人完美诠释了蛇蝎美人四字,也是老池此行的重点目标之一。 她很快打完电话,转过身吩咐了几句,转身钻进了一辆保姆车后座。车子缓缓启动离开,出了庄园,那帮西装革履的人立刻散开,入驻庄园展开调查。 有几人往老池这边来了,他犹豫一阵,果断离开此地,绕了个小圈挪到另一头再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正好撞见俩西装汉子,先声夺人:“你是什么人!怎么进庄园的!” 他抽出警棍,啪地一声甩开,摇摇指着他俩。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旋即露出笑容,其中一人说道:“dc区警局督察,受曹小姐之托来调查胡大队长失踪的事,兄弟不要紧张,我们问你几个问题。” 老池微楞。 警察? 另一人拿出证件,向老池出示。 老池深吸口气,好家伙,这帮人居然也是为曹家服务的……怪不得曹家如此嚣张,敢情在东区这片,当真是曹家说了算,各种意义上,不论黑白都是如此。 老池脸上保持着平静,放下警棍说:“你问吧。” …… 中午,齐翌从小黑屋里摸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一上午时间,他先是和姜晓渝确认胡势高的身份,得知她并未在名单中找到胡势高的名字,要么他并不是张俊的手下,要么张俊有意隐瞒。 紧跟着,他又收到了老池的电话,得知曹家“公主”曹晗亲自到庄子过问胡势高失踪的事,并请了dc区警局的督察帮忙调查。不过除了那群督查值得在意外,总的来说反应都在齐翌的意料之中。 齐翌再次讯问胡势高,问清楚了胡势高和阮海侠之间的勾当。 猜到了胡势高给阮海侠干过不少脏活,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多——积年累月下来,经胡势高初步测算,折换成软妹币,就他知道的,阮海侠至少从曹家的墙角里捞了一个亿,转给了某个神秘人。 齐翌觉得这个神秘人十有八九就是张俊。 挖曹家墙角,顶多也只能算狗咬狗,齐翌懒得搭理,但一个亿这个数字,仍不免让齐翌多想。 张俊搞那么多钱干什么? 一个亿什么概念?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重都有一吨多,小点的载客电梯都拉不动。 张俊在暗中必然搞了不少大动作,而且这些动作绝对不合法。 而老池此刻就在张俊的掌控中,相对应的,他肯定也猜到齐翌来了北贡…… “难办了,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让一切尘埃落定。”齐翌抬头,他头顶艳阳高照,在他眼里却是乌云万里:“可现在的动作已经很赶很冒险了,没法继续加快……先看看明晚的拳赛结果吧。” 齐翌离开这处据点,踩着他的二八大杠骑回修车厂。 靳临仍在屋前屋后的忙碌着,他这几天是真的辛苦,晚上要跟齐翌翻山越岭,撒网抓鱼,白天还要继续经营修车厂,应付偶尔上门的小工,黑眼圈肉眼可见的重了很多。 齐翌决定这两天晚上就不叫他了,让他好好休息……话说回来,从前天开始就再没见到那小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哟,堂弟,回来了?”靳临才发现齐翌靠近,数落道:“鬼混了好几天,该安定点儿了吧?今晚别处去野了,踏踏实实跟我学点技术。” 齐翌挥挥手:“知道了。” 他转身进了自己房间,摸出个小笔记本,在上边写写画画,半晌后又将那几页全部扯下来撕碎丢进铁盆里,一把火全部烧掉。 “现在东山被封,暂时做不了什么……通知下王支队关注着张俊的下落吧。话说之前他说会彻查张俊,到现在都没给我回复。” …… 翌日,夜,百亨大酒店,比平时更热闹。 老池开着阮海侠的奥迪驶入大酒店门口,开门下车,迎下阮海侠,将钥匙丢给服务员去停车。 阮海侠笑眯眯地:“怎么样,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老池闷闷点头,多少有点紧张。 阮海侠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放轻松点。” 两人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走向位于酒店后面的体育馆中。 场馆占地极大,功能繁多,但主要就是用于拳赛与篮球赛等,赌拳与赌球在他们的博彩业中占据相当大的比重。 走进场馆里,阮海侠指着拳手休息区:“你等会儿自己过去,调整好了就可以上去,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我建议别太晚,免得贡王直接相中了人……我买了三百万,投你能被贡王选中,你要敢让我输钱,哼哼!” 老池点头,环顾四周,看见了坐在观众席角落的齐翌。仟千仦哾 他离得挺远,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但不知道为什么,老池一眼就认出了他。 最前排的贵宾席中间的位置空着,估计是留给伙夫的,只是他还没来,左右两边都坐了小半人。 阮海侠一推老池,示意老池赶紧过去准备,便径直走向贵宾席,服务员验明身份后,领着他去靠中的位置,他落座后还对老池招了招手,比了个拳头的姿势。 老池深深地吸了口气,没太搭理他,反正今晚如果输了,那自己人就没了;而若是赢了的话,则再不用看他的脸色。 第43章 一力克敌 休息片刻,就听咚咚咚的敲钟声响起,老池脸色一肃,主持人兼裁判走上台,拿着麦克风宣布规则。 老池知道,拳赛开始了。 “但伙夫为什么还没来?他不是要选保镖吗?” 伙夫的位置仍空空如也,老池有些疑惑,想不明白,又看向斗笼上的裁判。 “本次拳赛采用自由挑战式,当先一场比赛,胜者守擂,有意向者攻擂,守擂方不得拒绝挑战者,但如果挑战者数量超过二人,则由守擂者选中一人上台竞技,直到无人挑战,或者贡王叫停为止。 比赛当中,不能使用武器,不戴拳套,一对一单挑,直到一方倒下或认输,死活不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规则,都听明白了吗?” 一众摩拳擦掌的拳手纵声高呼:“明白了!” “好,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有意上台的选手请起立!” 话音落下,休息区里十多个彪形大汉站起身,裁判随机点了两个,喊他们上场,分别站在他两边,他高举右手,用力往下一挥,身子猛地向后退,台上两人便同时发动攻势。 裁判围着二人转圈,一边转一边激情地解说,见缝插针地介绍二人身份。 老池看了几眼,忽然有点兴趣缺缺。 能上场的自然都是“拳王”,但这些所谓的拳王,很大一部分水分都极重。毕竟整个贡榜地下拳坛极多,每个场子每年都会举办次拳王赛,甚至有些举办频繁的,半年乃至一季度就会搞一场,胜出的拳王数量不少。 大拳坛与小拳坛的含金量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在老池眼中,场上的两人,其中一个和胡势高应该在伯仲之间,但另一个的实力虽然远超过庄子里的那帮队长,但和大队长比起来还是要差一截,这场比赛毫无悬念。 “真正的高手估计都不会急于上场,我想打十连胜,初期是很好的机会……但他俩实力都挺水,等会儿站起身攻擂的怕是有很多,未必会选中我……” 刚这么想着,场上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右边的疤脸壮汉大喝一声,拳头重重砸在对手的太阳穴上,这拳势大力沉,对方脑壳好似都像颗水球似地变形震荡起来,双眼怒突而出,身子踉跄倒地,手脚都抽搐起来,口鼻只有出气不见近气,眼看是活不了了。 裁判飞快扑倒在地,仔细看了他两眼,宣布第一场结束,疤脸壮汉胜利。 壮汉用力的挥舞着手臂,哈哈大笑:“土鸡瓦狗,不值一提,还有谁!” 数招打死个小坛拳王,确实颇有几分威慑力,一时间竟然没人起身,老池眼前一亮,意识到是个机会,立刻站起来。 那人看见老池起身,略微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朝观众席阮海侠的位置看了眼。 老池心中轻咦,这家伙居然也是阮海侠的人? 正想到这,又有几个人跟着老池站起身,阮海侠对疤脸壮汉点点头,于是壮汉一指老池嚣张地说:“你,上来。” 老池一个箭步跳上擂台翻进斗笼,静静看着对方,那疤脸壮汉也嚣张的打量着老池,鼻孔仿佛都在用力:“伤还没养好就上来,急着送死吗?” “要打就打,废话少说。”老池摆出架势,盯着对方,虽然猜到他应该是阮海侠特地找来的实力“演员”,用于确保他能尽早上场,顺利熬过十轮,但心里并没有万分把握,自然小心谨慎。 好歹是个大队长,正常来说虽然打不过他,但也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对面冷哼一声,身子骤然一矮,像头猎豹似的朝老池扑了过来,老池左右手交叠挡下,抓住空挡立即反击,两人噼里啪啦顷刻间就对上了十多拳。 那人力量不小,在老池刻意留力的情况下,竟还压过了老池一筹,将老池逼得连退三步,最后一拳击出,两人暂且分开,他喘着粗气冷笑:“就这点儿能耐?呵,区区瓦砾,不及我半分!” 老池眼皮一跳。 妈卖批,这家伙好嚣张,好中二,以为自己是斑爷吗? 喘息两口,疤脸壮汉又扑过来,拳势一改此前势大力沉的风格,变得犹如毒蛇般诡异毒辣。 “把形意拳融合进散打当中?有点意思,但差点味道。”老池沉着招架七八招后,猛地欺身而上,一掌狠狠印在他胸膛上,将他一口气尽数打散,瞬间岔气,突起双眼痛苦的跪在地上,单手捂胸剧烈喘气。 老池上前一步,保持了两米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认输吗?” “你赢了。”他也干脆,挣扎着站起身,找医生急诊去了。 裁判这才有机会靠近老池,宣布他胜利:“第二场比赛,胜利者池宗悟!” 他没有介绍老池身份,因为老池并未拿过拳王,是阮海侠举荐来的。他这种被举荐来的高手也有不少,大家心里都有数。 紧跟着,又有三四人起身,对着老池虎视眈眈,更有一人不住对他挤眉弄眼,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也是阮海侠请来的演员吗……”老池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是庄园里的某个队长,但又不太确定:“不管了,就他吧。” 老池抬手一指他,随后巴掌摊开,拇指弯曲,另外四指并拢对他勾了勾,示意他上来。 他嘿嘿怪笑,学着老池跳上了擂台。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老池骤然扑上前,一拳狠狠打在他鼻梁骨上,直接将他打的仰面卧倒,抱着脸打滚:“下一个。” 又有七八人站起身,老池随机点了一个,这也是个水拳王,三四招就被老池放倒。 “下一个。” “弱鸡。下一个!” “下一个!” 一连打倒六人,老池也略有些气喘,面色稍显凝重地看着眼前第七人。 站在他对面的家伙人高马大,比老池都略高一寸的身高,超过两百四十斤的体重,听裁判介绍,他还是陈家拳坛的卫冕拳王,拿下了四连冠,含金量极高,估计比胡势高要强不少。 随着裁判一声开始,两头人形猛兽撞在了一块,拳脚相碰,同时都变了脸色。 他俩一触即分,老池面色凝重地看着他,第一次说除了“下一个”之外的话语:“小两米,有点东西。” 对面壮汉微楞:“小两米?是叫我吗?” 老池甩甩巴掌,他双手提起,两膝微弯,含胸拔背,拳松劲紧,一步步朝着小两米靠近,明显是要动真格的了。 都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小两米看他架势,脸色也更凝重了,同样端起架子,一蹦一蹦地与老池绕圈。 看架势,他是练泰拳的行家。 兜了大半圈,两人都没找到对方破绽,小两米忍不住了,两脚骤然交错,像火车头一样朝着老池野蛮地冲撞而来。 老池瞬间出手,攻其咽喉必救之处,小两米不得不停下脚步格挡,两人再次扭打成一团,拳脚如雨点般劈头盖脸打下,碰撞声砰砰作响传出极远,竟把裁判的解说声都给盖过去了。 两人快打一阵,老池眼前一亮,抓住了小两米一个破绽,右拳比之前更快三分,一圈砸在他的肩窝上,小两米闷哼一声,脚下微乱。 老池再度欺身而上,一阵猛烈的快攻,拳指掌肘膝交替出击,打得小两米狼狈不堪地踉跄后退,脚步愈发凌乱,最终被老池一个肩顶正正撞中胸膛,身子撞在斗笼边缘的弹簧栏网上,翻下了擂台。 这番抢攻对老池而言压力也很大,体力消耗不少,呼吸也剧烈了许多,但他脸上仍浮起了丝丝笑意。 这一场,他依然无伤。 “下一个!” 老池站在擂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两米。 规则上并未说摔下台算淘汰,但此时小两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没脸继续上去,何况被老池撞那一下,他肺腑还剧烈疼着,也没心思再打下去,冷哼声甩手走了。 等候区内一阵讶然,议论纷纷。 小两米在圈子里十分有名,实力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居然也被老池打败,那些掂量得清自己斤两的人,自然都不会再上来自讨没趣。 而那些自认为实力和小两米在伯仲之间,乃至觉得自己略胜一筹的,眼神闪烁不定,担心自己和老池两败俱伤被别人捡了便宜。 他们也都不蠢,指望别人上场,把对方体能消耗的差不多了自己再上。 结果一时间他们讨论的热切,却没一个人站起来。 老池暗暗恢复体力,可裁判却极其欠打的一声吼,噢噢乱叫着说:“难道没人敢上场了吗?看来池宗悟的勇武已经征服了所有人!那么,我倒数十声,若是没人有异议,池宗悟先生就是本次拳赛唯一的赢家!十,九,八……” 老池深吸一口气,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果然,他才刚刚喊到六,便有个大块头按捺不住了,他起身,一步步朝着擂台走来,近三百斤肉颤颤巍巍地晃动着,给老池极大地压迫感。 “这家伙练相扑的吗?这么肥?”看着他貌似笨拙的爬上擂台,两腿叉开两手前伸,老池咽了口唾沫。 不至于害怕,但这样的对手十分难缠,极其耗费体力,赢下这第八场,后面两场也很艰难了。 裁判激动的在说什么,老池只听到了开始,大块头咚咚咚地踏着大象般沉重的步伐朝老池冲来。 “不可力敌,打他脑袋,想办法打晕他!” 老池灵活地躲过冲撞,猛的转身,一招摆拳对着他后颈狠狠砸下,不想他早有准备,猛的低头弓背,以后心硬挡下了老池这一圈。 咚! 仿佛棒槌砸在了牛皮鼓上,老池这拳竟砸出声巨响,大块头的背像水面一样泛起一圈圈波纹,他惨叫一声,往前跑了两步,回过身龇牙咧嘴地看着老池,而老池拳指也是一麻。 能打断人肋骨的重拳,只造成了一点皮肉伤,这大块头的抗击打能力简直令人发指。 “真疼啊,你这混蛋!”大块头眉眼扭曲地看着老池,中文说的不太流利:“我要把你锤扁!” “小日子过的不错的脚盆鸡?” 老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相扑选手再一次朝着他冲撞过来,老池灵活的闪避到一边:“尝尝这个。” 说着,一记重拳击出,再次把他打的踉踉跄跄,龇牙咧嘴。 “糟糕了,这家伙动作虽然笨拙,但很清楚自己要害在哪,很难击中……” 接连尝试几次,老池脸色愈发凝重,下定决心:“再这样拖延下去意义也不大,体力损耗反而更严重,只能正面击溃他了!” 和齐翌搭档多年,老池别的本事没学会,但学会了果断。 大块头再一次扑过来,他不再躲闪,提起拳头就撞了上去。 砰!砰砰砰! 相撞前一刹那,老池眨眼间打出五六下重拳,然而大块头只是抱着脑袋,竟是不闪不避,虽是拳拳到肉打的他浑身脂肪乱颤,却没能止住他的冲势,老池在最后关头收回手交错格挡,吃了他一记肩顶。 “哼!”老池觉得被头犀牛给撞了,两手剧痛无比,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的网栏上。.qqxsnew 大块头疼的龇牙咧嘴,五官扭曲,抽着冷气骂骂咧咧:“疼死老子了……你这家伙有两把刷子,居然能顶得住老子的冲撞。” 休息区,一众正经拳王各个脸色凝重,有人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们都看得出来,刚刚那一撞起码带着半吨的冲击力,硬碰硬之下他们没人有把握扛得住,但老池居然硬生生扛下来了。 “还有那几拳……”站最前列的关头眯着眼,郑重地说:“好劲的拳力,他看上去大概就在两百斤上下,力量方面已经丝毫不弱于那个三百多斤的胖子了,单轮肌肉量,他绝不比那胖子差,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确实,力量也好,抗击打能力也好,我都远不如场上两人……不过那胖子技巧很逊,池宗悟应该能赢……这家伙太全能了,我不是对手,贡王身边的金牌打手恐怕也就跟他在伯仲之间。” 第44章 下一个! 又有一人冷笑道:“但他运气不好,碰上这么难缠的死胖子,赢是不难,但体力消耗肯定很大,后面怎么打得过我们。” 最先说话的光头听到他这话,连头皮都拧紧了:“你想乘人之危?” “你不想吗?”那人冷笑着回怼道:“我们说好听点是拳王,说难听些就是卖力气取悦那帮有钱人的角斗打手,能有机会给贡王做事,你能放弃?” 那光头沉着脸,像秃鹫一样阴鸷的看着老池。 确实,给伙夫做事,一年拿的赏钱就比他们打一辈子拳都多,更别提地位的提升,那些大家大户的嫡系都不敢轻易得罪,可谓土鸡变凤凰一飞冲天,这样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别说只是不讲武德了,出脏手他都愿意。 “可惜了……”他缓缓开口:“如果不是这种场合……真想和他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呵,幼稚。” “你说什么?想打架?” “来啊,谁怕谁?” “肃静!想被赶出去吗?都tm老老实实点看着!多看点池宗悟的路数,等会也更有把握。” …… 就在下面的拳王们讨论的时候,老池和大块头又碰撞了四五回,老池没占到太大的便宜,也没吃亏,只是胸口发闷,喘息也更剧烈了。 这个相扑手,是他遇到过最抗打的家伙,吃了他四五十拳,浑身上下红的发紫紫到发黑,喘息比他还剧烈,却依然生龙活虎,还想着反杀。 “不能让他找到机会,不然真的可能阴沟里翻船……他体力消耗比我还重,主动出击!” 老池冲了上去,一拳拳犹如炮弹出膛,劈头盖脸地对着他覆盖攻击而下。 相扑手抱着头以身体扛拳头,硬生生扛了将近半分钟,就在他快濒临极限时,终于等到老池力竭,攻势稍缓,他抓住机会一巴掌对着老池肚子打了过去。 “哼!” 老池吃痛,后退两步,嘴里直抽着冷气:“大意了!这肥猪比预计中还能扛……” 他面色微变,大块头却眼前一亮,顾不上调整呼吸,朝着他发起最后的冲撞。 老池猛的矮身往前一扑,揽住大块头的左大腿,一双腿迸发出他最为极限的力量站了起来,借着大块头前冲的惯性,直接将其抱起倒载葱般狠狠掼在地上。 这一刻,整个擂台仿佛都抖了两抖,大块头也被砸得七荤八素,老池上前,一脚照着他面门狠狠踢去。 他脚上可带着能把防盗门踹变形的力量,要是踢实了…… 千钧一发之际,老池脚上收了五分力,落脚地也由鼻子改成了下巴。 随着砰地声巨响,大块头眼睛一翻,终于昏死过去。 “呼……呼呼……” 老池剧烈喘息,胸膛像拉风箱一样急剧起伏,脸色难看。在抱起大块头的一瞬间承受了太大力量,他的腰一阵撕裂的疼,像是拉伤了。 但他目光锐利无比,扫视着场下众人,挺起胸膛沉声说道:“下一个!” 众拳王都被他给震慑住了,摸不准他还有多少余力,犹犹豫豫的不敢上。 站在最前面的光头同样很为难,他挣扎了下,一步跃到台上,沉声说:“于忠贵,前来挑战!” 裁判瞬间高潮了,激情大吼:“于忠贵!居然是南贡拳王于忠贵!他曾经……” 老池听他夸张的叫,鸡皮疙瘩起了一地,音响就在台上,他耳朵震得难受,台下那帮人却像是磕了药一样,嗨的不行。 老吃打量着他,脸色更加郑重。 打遍南贡无敌手,称雄了六七年的拳王吗?有点意思…… 于忠贵也看着老池:“你很厉害,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机会难得,我不会留情。” “要打就打,废话少说。”老池调匀呼吸,腰间的痛稍缓了点。 裁判叫道:“我们的最大黑马池宗悟能赢下第九场吗?让我们拭目以待!比赛开始!” 老池迅速摆起架子,神情戒备,却不料于忠贵动也不动。 “你不打?” “打,但我不想太趁人之危……你要不要活动一下?” 老池挑眉,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点点头,当着他的面甩甩手踢踢腿,偶尔再扭扭腰,舒缓已经过载了的肌肉。 裁判在那噢噢噢的乱叫,夸赞于忠贵颇有武德,但紧跟着就话锋一转:“虽然很欣赏于拳王的品德,但我还是得提醒一句,一分钟内不动手视作弃权。” 于忠贵鼓着一身腱子肉,目露凶光,吓得裁判躲开了几步。 老池无所谓的抖了抖肩膀,对他招了招手。 “开始吧。” 于忠贵犹犹豫豫的点头,摆出架势:“你先上吧。” “好!”老池jio儿用力一蹬地,宛若黑熊扑向于忠贵,社会主义铁拳毫不客气地朝于忠贵面门砸下。 于忠贵双脚交错后退了两步,避开这拳锋芒最盛的刹那,右手灵动地朝上提起横扫,格开了他的臂膀,而后左手握拳以极其刁钻地姿势往他腋下打去。 老池微一侧身闪躲过去,跟着趁他旧力已老新力未生地刹那,反手揽住他左腕用力一拉,另一手以肘击打向他面门。 于忠贵表情沉重,也不指望能挣脱开老池如钢箍般的五指,迅速向后仰倒,同时抬起右手以掌对拳。 砰! 重重一声响,于忠贵下意识地抽了口凉气,掌心瞬间没了知觉,甚至连手腕都酸麻地他牙疼,有股沛然巨力顺着他的胳膊袭来。 电光火石刹那,他借着老池的力,身子彻底仰倒打横了起来,左脚用力撑地配合被抓住的左手竭力维持平衡,右腿像钢鞭一样弹起踢向老池的腰。 这下来的极猛,老池亦不敢直面锋芒,不得不撒开了于忠贵的手腕,两臂伸出肘微弯,巴掌按在他腿上用力一跃,借力退了出去,两脚交错蹬蹬蹬退了三四米远。 于忠贵一拧腰,右腿扫空后瞬间变势朝下继续踢,腰像发条一样用力拧紧,耍了个漂亮的蝴蝶步重新稳稳站住,又与再次冲上来的老池噼里啪啦对打七八拳,抓住机会脱离了老池的拳锋后退七八步,与老池拉开距离。 说来话长,但两人交手至今不过短短四五秒,于忠贵已觉两只臂膀像被铁锤抡了好几遍似地,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右手掌心和手腕。 “厉害,没想到还是小看你了……简直是人形猛兽,你吃什么长大的?”于忠贵光明正大地活动着手腕,不吝夸赞。 老池龇牙笑:“俺一天三瓶特仑苏。” 玩笑之于,他也在努力调整呼吸,这几秒钟他没受伤,关键是体力消耗地很离谱。 于忠贵和刚刚的大块头完全是两个极端,他力量不算夸张,抗击打能力貌似也不强,但拳路很凶,反应极快,威胁却是比大块头大多了,老池必须提起万二分的谨慎,否则一招之差就可能满盘皆输。 呼吸略略平复,老池一发狠,踏前一步:“再来!” 老池和于忠贵剧烈碰撞,就像两头猛兽在台上撕扯翻滚,短短两三分钟便交手了上百回,打的两人浑身上下都又酸又麻。 终是老池体力更胜一筹,抓住于忠贵因后力不继而露出的破绽,一拳狠狠地撞在他的胸膛上,但他也不愧南贡拳王之名,千钧一发之际以伤换伤,右手五指宛如鹰嘴般狠狠啄在老池左肩窝上。 砰! 两人同时后退几步,一人按着胸口,一人捂着肩窝,脸色都很难看。 老池左手整个胳膊都又酸又麻,提都提不起来,更遑论发力,于忠贵状态更差,脸色由黑转白,再由白转红,逐渐憋成酱紫色,呼吸十分吃力,眼前金星乱跳。 过了十几秒,老池左膀子渐渐恢复知觉,但仍麻得厉害,站在那暗暗活动胳膊,右手则在肩窝处不断推拿活血,于忠贵脸色则愈发差了,那一下仿佛损伤到了肺腑或是胸膜,呼吸至今未能恢复。 场下的人早已看呆了,眼瞅着他们站在原地对峙,忘了催促他们动手。 又过了约莫半分钟,于忠贵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老池,声音沙哑地说:“厉害,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甘拜下风!” 老池继续甩着手:“侥幸而已,你的拳路不比我差,要不是年纪大了,体力比我差,我不一定能赢。” “输就是输,我认了。”于忠贵说话都已很费力,勉强重新站起身,走到斗笼边缘翻过栏绳,径直爬下台,找急救医生去了。 对着他的背影,算是认可了这位对手,他转过身,直视台下表情各异的拳王们,沉声说:“下一个!” 半晌无人起身。 他们摸不准老池究竟被消耗了多少体力,也摸不准老池伤势如何,以他刚刚两场战斗表现出来的实力,这群人没一个是对手。m.qqxsnew 恐怕就是当年拿下十连胜的金牌保镖,对上此刻的老池也不敢说稳赢,他当年的十连胜论含金量恐怕也没老池此刻的八连胜高。 大块头也好,于忠贵也罢,在他们当中都属于战力天花板级别的,大块头也就罢了,实力强大之余缺陷也很明显,他们还觉得自己也有点把握拿下,但于忠贵可谓全能,软硬实力都是顶尖的存在,同样被老拳一池打得气都喘不上来。 至于体力稍差,只是谦词罢了,他们都是行家,看的分明,于忠贵的力量不如大块头和老池,但跟他们也就在伯仲之间,甚至还要强上二三分,怎么会把这话当真。 见半晌无人应和,那裁判又高潮了:“看来池宗悟的实力已经折服了在场的所有拳王,那么……” 话音未落,又有个小个子咬牙站了起来:“我来会会你!” 老池豪爽利落:“来!”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小个子冲了过来。 砰! 小个子飞了出去。 老池都懵了,这家伙上来搞笑的吗?看过他和于忠贵的大战,居然还敢上来自取其辱? 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下意识地看向阮海侠,果然瞧见阮海侠嘴角微微笑着。 得,又是阮海侠。 也好,这样一来只剩下一场比赛了…… 刚想到这儿,又有几人站了起来,老池神态轻松不少,随意点了个人上场。 无所谓谁,以他此刻的状态,即使再来个于忠贵那级别的拳王,小心一些他也有把握拿下,而毫无疑问,于忠贵的实力应该不亚于伙夫那个金牌保镖了,按理说休息区里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变态。 但…… 他似乎小看了混乱之地拼杀出来的拳王们,对方刚一上场,裁判就极其激动地吼道:“噢噢噢!南贡拳王于忠贵之后,贡中拳王蒋永福也按捺不住了吗?” 老池擦了把脸上的汗,这尼玛什么情况? 他忙正经打量对方,蒋永福同样高高大大,硕大的腱子肉将紧身衣绷得极紧,刀削斧凿般四四方方的脸,上面布满狰狞地疤痕,目光锐利如电,极具侵略性。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老池前面,裁判一声令下后,就冲上前,贴身短打,眨眼间出了十七八拳。 老池脸色凝重,小心应付。 此人下手极其狠辣,拳脚又快又重,比起于忠贵还要凌厉几分,较之老池也不逊色太多,只是招法间不如于忠贵灵动多变,相对来说威胁小些,但也十分危险。 于忠贵的拳头挨上一两下或许还能硬撑过去,此人却尽是朝着夏荫、咽喉、眼珠、软肋等攻击,被他拳脚碰上一回恐怕就要失去战斗力。 老池被他一阵快攻抢打占了先机,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功,难得还手之力,他一步步地往后退,不一会儿就退到了边缘处。 观众席上,齐翌脸色骤变,他看不太懂拳路,只看见老池被逼入了下风,蒋永福招数太过阴毒,他担心老池受伤。 在齐翌紧张之余,老池终于找到机会反攻,连番重拳狠狠锤在对方双臂,硬生生将他打退了好几步,勉强拉开了距离。 不敢稍作喘息,老池迅速摆开架势,以最擅长的八极拳,大开大阖地反打过去,膝顶、肘击、肩撞,浑身上下各个坚硬关节被他利用到了极致,纯粹硬碰硬地打法。 蒋永福疲于应付,踉踉跄跄接连后退。 第45章 自戕 局势反转的很快,老池眨眼间将他逼到了绝境,左臂一挥,腰腹的力量骤然崩出,强行轰开了他的防势,撞开他的两只手,右拳趁他空门大开之时正正锤在他胸膛上,那人的后背仿佛都凸起了,老池跟着一脚把他踢下斗笼。 “呼……呼……呼!” 老池喘着粗气扫视休息区众人,目光睥睨,气势如虹,一股纵横无敌的气概油然而生。 虽然体力见底,但他拿下了十连胜! 可…… 裁判叫着,犹如发情的大猩猩:“十连胜!池宗悟居然真的拿下了十连胜,持平了十六年前,贡王的金牌拳王张俊创下的记录!” 老池大吃一惊。 张俊?! 那个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金牌打手是张俊? 裁判接着嚎道:“就在刚刚,贡王打来电话,点名本次比赛的金牌拳王就是池宗悟!但,他很想知道是否有人能打破张拳王的记录,因此特地指出,请池拳王加赛一场!” 老池眼睛又瞪。 还加赛? 他这会儿虽不至于油尽灯枯,但状态很差,再打一场,确实吃力,搞不好命都会丢在这里。 然而此时,一听伙夫在关注比赛,还要求加赛,当即就有十几人站了出来。 他们都能看出老池已经力竭,都想捡个便宜——能在伙夫面前露个脸,机会万分难得,说不定就被打包带走了呢? 老池急促的呼吸又快了几分,这些人恐怕都不太好惹…… 然而裁判看都没看他们,自顾自地继续吼道:“有请,十六年前的老拳王,张俊!” “什么?!”老池骇然,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张……张俊?!” 看台上的齐翌也变了脸色,不住的扫视着会场四周。 “怎么可能?张俊怎么会在这里?他会不会暴露老池的身份?他一旦暴露老池的身份,现在这种情况,老池根本走不出这里。 “阮海侠强逼老池连赢十场车轮战,目的就在这吗?可……为什么?”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主持人猛地转身,话筒一指场馆中门处,又迅速收回放到嘴边:“有请!张俊!” 中门大开,大背头,一身紧身衣地张俊大踏步走进场馆,龙行虎步,步履生风。 “老拳王今年已是四十有余,不在巅峰期,但实力仍强地令人发指,招法路数愈加老辣,而池拳王历经十场车轮战,更是筋疲力竭,状态不佳,两代拳王之间的碰撞,究竟谁胜谁负,当真令人期待!” 老池死死地盯着张俊。 就怕他当场拆穿他卧底的身份。 另外,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当面质问张俊,问为什么背叛组织,问他为什么毒打刁难自己,问他为什么会在北贡,问他为什么要和自己打这一场…… 最重要的,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张俊一步步走到斗笼边缘,麻利地翻身上去,与老池隔着五六米距离,面带礼貌的微笑,仿佛不认识老池一般,只是在单纯的欣赏后辈:“不错,后生可畏,即使我再年轻二十岁,重回巅峰期,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 “但是见猎心喜,现在想跟你打一场,我年龄摆在这,你也筋疲力竭,也勉强算公平,所以特地求贡王给个机会,你不会怪我趁人之危吧?” 老池深吸口气,收敛心思,摆出了八极拳的起手式:“来!” 张俊看向裁判。 裁判立刻喊了开始,退开两三步。 张俊摆出了架势,示意老池先上。 老池冲上去,出手便是一招开山式打开张俊身前正门,紧跟着衔接上一式贴身靠。 张俊脚下步履交错,于毫厘间避开老池势大力沉的肩靠。 他看出老池的害怕,低声说道:“别怕,我留着你还有大用。” 紧跟着又硬是挤出三两寸空间,挤进来两只手按在老池肩头上一压一推,老池一个趔趄,他借力飘飘然退了几步。 “不错,时机把握得当,出手亦不拘泥于招式章法,打出了自己的味道,八极拳算是被你嚼透了。 “这拳也很好,拳松劲紧,兼顾好了力量与速度,又留下变招的空间,很好,很难得有将拳路吃这么透的后生了。 “这一腿差点味道,有点变形,抬得太高,支撑脚下盘不太稳了,容易被人抓住破绽……体力消耗太大导致没能拿捏好尺寸吗?” 张俊居然还有心思点评一二,看上去比老池轻松写意得多。 老池咬紧牙关,两步冲了上来,一击直拳用力挥出,被张俊拍在手肘处格开,老池借势扭腰转身,腿狠狠扫向张俊侧腰软肋。 四两拨千斤也有极限,如此凶猛地一腿根本不是接化发能应付得了的,张俊只得且挡且退,被扫开两三步。 老池第二腿紧随起来,张俊不复之前从容淡定,腿脚间爆发了全力,才勉强躲过,面门却仍觉有劲风扫过,刮得他脸皮生疼。 两腿之后又是快拳,张俊脸色愈发地郑重,一拳一脚地应付着,尽量避免和老池硬碰硬。 但他确实已经老了,爆发力持久力都在下降,也不如壮年期灵活,在老池如狂风骤雨惊涛骇浪的攻势之下,张俊很快就避无可避,不得不拳接拳以膝挡膝,表情因为疼痛而渐渐扭曲。 老池这头怪兽,力竭至此,爆发出的力量仍在于忠贵之上,常人无法力敌。 啪啪啪啪……砰砰砰! 两人之间的对攻居然发出金铁相交之音,直打得风啸阵阵,鸣音不断。不知过了多少招,他俩攻势骤停,双臂双腿绞在一块。 老池抓住破绽想以沾衣跌之法把张俊摔出去,不想那个破绽是张俊故意卖的,他四肢犹如毒蛇般紧随而上,虽是后发,却仍与老池缠在了一起。 但无所谓,角力老池谁都不怕,照样能把张俊砸出去,甚至于张俊会因不自量力的挣扎颤抖,导致筋断骨折。 然而,就在这时,张俊忽然压低声音说:“后天晚上九点带上果篮来我家宅子看望我,我有话对你说。” 老池一愣。 话音刚刚落下,就见张俊脸色忽然憋得涨红,跟着就听咔嚓两声,他猛的用力,借着老池的胳膊把自己双手手肘给拗断了。 “别愣着,动手!” 张俊青筋盘虬,双目充血,脸色赤红,急急地提醒一句,便忍住不张口惨叫:“啊!” 老池下意识地转身弓腰,以漂亮的背摔,将张俊狠狠砸在地上。 看台上,齐翌骤然站起身。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包括观众,包括休息区的拳手们。 老池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微张着嘴不敢置信看着张俊。 他们都想不通,刚刚明明还打的旗鼓相当的二人,怎么忽然就分出了胜负,还是如此惨烈的结局。 之前老池虽略占上风,张俊稍显颓势,但胜败仍在四六开。老池若是能抓住机会果断出手攻其要害,顷刻间拿下胜局他们也能理解,但现在太诡异了。 角力之时硬生生把对方臂膀拗断,不说闻所未闻,但至少不该发生在旗鼓相当的两人之间。更何况这些拳手们也都看得出来,老池下手极有分寸的,至今未害过人命,重伤都很少,以打晕或是打下台为主,还有自己认输的。 怎么看他都不会出此狠手。 真是张俊年老骨弱,筋骨承受不起这么大的力量了吗? 众人疑惑之余,场上又出变故,十几个彪形大汉情绪激动地冲上台,将张俊护在身后,死死地盯着老池,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狗日的憨杂种,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居然敢下这么重的手,你……” “住手!” 张俊一声厉喝,在身边人的搀扶之下挣扎着站起来,沉声说道:“拳脚无眼,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别在这里丢我的脸!” 老池看着张俊,眼底满是疑惑。 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张俊的双臂是他自己给拧断的,对自己都这么狠,这就是个疯子。 他要演苦肉计吗? 如今他跟张俊还没完全撕破脸,自己小命都还把握在对方手上,老池不介意配合他演演戏。仟千仦哾 他关切的问:“张拳王你没事吧?抱歉,我体力消耗过大,没控制好力量。” “不碍事,是我老了,骨头脆了。”张俊边抽冷气边说:“真是青出于蓝,你的实力远超过我,有你护在贡王左右我也就放心了……抱歉,我先下去治伤,恕不奉陪。” “请自便。”老池看着张俊被一大帮人簇拥着下了台。 裁判这才回过神来,又仿佛收到了什么讯息,心惊胆战地对着老池一通夸,夸了许久又宣布道: “那么,比赛继续,各路拳王有意愿的也可上台打两场,贡王说了,赢一场奖励一万块钱,连赢两场奖十万,三场三十万,四场五十万,五场一百万,超过六场另有重赏!” 听到前半截话老池还吓了一跳,他现在处于被榨干了的状态,是一滴都没有了,要继续打下去说不得真得拿命去拼,好在听后半截的意思,是想让那些拳王出手,和他没有关系了。 看来伙夫并不满足于只收他一个金牌保镖,还想多收拢点打手。 看台上,齐翌听着这些话,心念电转:“伙夫最近接连的大动作有些非比寻常,张俊和阮海侠一系表现也古里古怪,都带着明显心急的感觉……他们到底是在急什么?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正在他思考之时,裁判也放下了麦克风,在那轻声请老池下场,伙夫要见他。 老池下意识地看看阮海侠,见阮海侠连连点头,余光又一扫向齐翌那边,便恩一声,从看台上跳了下去,心事重重地跟着个西装男子往某个方向走了。 “原以为打赢比赛靠近伙夫,就能摆脱阮海侠,并大大推动任务进程,现在看来是想多了……有张俊在,很难脱离他们的掌控…… “我现在该怎么办?张俊到底要我做什么?他让我带着果篮去拜访他,有话跟我说,大概是想算计我吧?我要不要过去?” 他向来不太擅长思考,即使这段时间被逼着动了不少脑子,仍然不擅长,本能地想要找机会联系齐翌,问他拿主意了。 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不知不觉间已被带着走了好几百米,进了电梯,等他回过神来,已是在百亨酒店主楼的顶楼总统套房之中。 啪啪啪! 听到鼓掌声,老池回过神来,只见正前方大马金刀地坐着个身材消瘦地英俊光头,因为没有头发,看不出具体年龄,但皮肤略显松弛,年龄应该不小了,且其五官深邃,黄眉毛蓝眼睛鹰钩鼻,手臂黄白色的汗毛浓密粗重,估计是个白人。 老池看过伙夫的照片,知道他就是伙夫无疑,更知伙夫就是混迹在贡榜这片乱土上的白人,所以开的公司也叫什么皇家集团…… 鼓了半天掌,伙夫两手分开在皮沙发地扶手上用力一撑,站起身来,满意地说道:“很好,你叫池宗悟是吧?非常好!没想到你不但能破了张俊曾经创下的记录,还能把张俊打的这么惨,有两下子!” 他普通话说的还算流利标准,只是依然带着股嵌在骨子里的怪异味道,就像喝醉了酒有点大舌头。 老池忙抚手弯腰:“您过赞了,是张拳王不在巅峰,不然我也很难赢他。我还不小心打伤了他,我……” 伙夫挥手打断:“说你行你就行!至于伤……他自己也说了,拳脚无眼,技输一筹怨不得别人。” 说着,他抬手一伸,接过一份合同递给老池:“签了这份合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金牌保镖,每年四十万薪水,当然,我指的是刀了,没问题吧?” 他语气毋庸置疑,明显不是在商量,没给老池选择的余地。 老池粗略看一眼合同,刷刷刷签下了池宗悟三个字,按下拇指印。 伙夫又喊人拿过来一张银行卡:“很好,这张卡里有一百万刀,当是我的见面礼,之后每年圣诞节,都会往里头转你的薪水。” 老池脸上露出惊喜又贪婪渴望的表情。 第46章 火葬场 伙夫让人送来一套衣服:“把它换上。” 老池二话不说,把自己剥得精光,来之前他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一遭,早就把小灵通和卡藏到了别的地方。 老池的身材很好,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身材堪比健美选手,只是上面青一块紫一块的,背上的几条交错的伤口还有点渗血,看着十分扎眼,却也凸显出了别样美感,伙夫定定的看着他,眼中光芒熠熠。 老池一阵恶寒,忙拿过新衣服穿上。 新衣服和西装类似,但细节做了改良,口袋又大又深,和警裤有一拼,裤裆、肩肘、腰杆还做了特殊处理,能保证一定的灵活性,估计是专门定制的。 可惜衣服不太合身,老池穿着有点紧。 伙夫终于换了个姿势,不再一直盯着老池:“衣服小了点,等会儿你去量下尺寸,重新定做两件。” 老池懵逼地点点头。 “过来坐。”伙夫一勾手,示意老池在他身边坐下。老池这才发现,他身后有台两百多寸的巨大屏幕,正在放着场馆里的实况转播。 现在在场上打斗的俩男子实力也都不错,应该都是大拳坛的拳王,比于忠贵还要差一线,比起老池就差太多了。 伙夫看过几眼就没了激情:“看了池先生的比赛,再看这个简直索然无味……不过下注的人不少,不论谁赢都有得赚,分出一小部分给获胜者,我也不亏。” 老池陪着笑,这些人看着大方,其实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他们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所谓的高额奖金,他一分钱都不用出,还能赚两笔,羊毛全都出自羊身上…… 伙夫对老池十分满意,拉着他嘘寒问暖,就像龙珠里的弗利萨,蛮横霸道之余,表象彬彬有礼,带着明显西方贵族冷漠的假客套。 “这段时间,池先生就住这里,除了我的卧室,其他房间随便你选。” “谢谢贡王。” 看了两三场比赛,伙夫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拍了下额头歉意地笑道:“你看我,忘了池先生刚打完十一场比赛,疲惫之余满身是伤……快,请池先生下去休息,安排两个专业的人给他推拿按摩上药。” “呃……不用了,我……” 老池本想拒绝,可伙夫脸色却骤然冷下来:“池先生不给面子?”.qqxsΠéw 老池忙低头:“抱歉贡王,我不是这个意思……嗯,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他也隐约明白了一点,不论古今中外,都讲究个长者赐不可辞,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只能接受,没有拒绝的余地,否则就是不听话了。 伙夫脸色略显好转,他闷闷的嗯一声,抬手指着外面:“去吧,给池先生带路。” 管家带老池走进套房深处,边走他边奉承道:“池先生运气真好,贡王这么看重你,以后还要麻烦您照顾我们。” “哪里哪里,先生客气了,是我该多向你们请教才是。”老池还是懂点人情世故的,比齐翌好得多,跟对方商业胡吹客套两句,便打探道:“冒昧地问一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贡王有没有什么禁忌?” 管家不疑有他,一一作答,老池成功套出不少消息,至于价值,就留给齐翌判断了。 管家带他到汗蒸室,在门口停下来:“池先生自己进去吧,晚点会有人进来给您按摩。” 目送他离开,老池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扯过洁白的大浴巾在腰间随意裹了圈,走到中央处给烧红的石块加几勺水,找了个地方趴着。 不一会儿,汗蒸房内雾气便氤氲起来,温度迅速上升。 跌打损伤后的短时间内其实并不适合汗蒸热敷,以免受损的血管扩张破裂,淤血更加严重,甚至造成血肿,但他现在没得选。 而且…… 有害没害放一边,真tm爽啊。 老池眯着眼睛,慢慢放松肌肉,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嘎吱声,他下意识睁开眼睛,紧跟着就愣住了,整个人都窘迫起来。 玻璃门被从外边推开,进来了两名年轻女孩,身上只裹着条粉色浴巾,粉嫩嫩的藕臂与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画面十分的不可描述,少儿不宜。 老池哪里经受过这种场面,别说脸,浑身上下皮肤都红了,他一个激灵坐起来躲到墙角,沉声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两姑娘被老池吓了一跳,长发女孩委委屈屈地说:“池先生,是贡王让我们姐妹来伺候您……” “不需要,出去出去!” 老池夹着腿,一手按住浴巾,侧着身子缩在墙边:“别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 话没说完,俩女孩当场就给他跪下了,浴巾也滑落下来,差点晃瞎老池的眼睛,吓得他连忙缩了回去。 长发女孩带着哭腔:“我们姐妹哪里做的不好请您直说,求您别赶我们走,要让贡王知道我们没把您伺候好……” 边上的短发女孩也哭道:“池先生,我们姐妹命贱无所谓,可我们还有家人……” 老池愣住了。 伺候不好他,伙夫竟要灭人家满门? 这个衣冠禽兽的老混蛋! …… 清晨,胡势高的小别院里。 听完老池讲述,齐翌表情变得很危险:“有这种事?” “伙夫简直丧心病狂到了极致,真的,能尽快还是尽量快些吧,多拖延一天,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受害者。” “我会的。” 随后,他目光落在了老池身上:“至于你……” 老池心脏都漏了半拍。 “虽然那俩姑娘应该是高级小姐,但安全起见还是做个检查,四十八小时内,大多数病都能阻断。” “呃,我其实……” “总而言之你先去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是……” “另外,我会帮你写一份报告……” 老池脸色骤变:“别别别!千万别,这事……” “你以为瞒得住吗?”齐翌打断他:“伙夫被抓供出这事怎么办?汗蒸房里装了监控拿视频威胁你怎么办?张俊借伙夫的手给你下套怎么办?伙夫看穿了你的身份故意用温香软玉腐化你怎么办?” 老池蒙了:“啊这这这……” 齐翌脸色郑重,仿佛不带丝毫情绪:“别这啊那的!听我的,这事越早报告越好,免得到时失去主动权。好在你没结婚也没谈对象,后果不算严重,事也不大,在豁免范围之内,说清楚就行。” 老池脸彻底拉了下来:“那好吧……” 见他这样,齐翌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忍不住上前拍拍他肩膀:“好了,我们都知道这事不怪你……”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们讲清楚就好,你……” “不是,你听我说完,”老池烦躁的拍开他的手:“我只让她俩按了摩,压根就没碰她们啊。” 齐翌:“蛤?你没碰她们?” “没碰啊。”老池哼哼唧唧地说:“我骗她们,说我身体有问题,硬不起来。” “……” 齐翌半天说不出话,眼光在他身上来回地扫。 老池被他看得恼羞成怒:“怎么啦怎么啦?你还不信我的话?你也要我脱裤子自证清白吗?” “不是我不信……”齐翌努力组织着语言,尽量听起来不那么尴尬:“问题是她们能信你的鬼话?” 老池哼一声,低着头:“老子意志力强,说不硬就不硬,由不得她们不信。” “所以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按了个摩?” “不然呢?” “你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我去你妈的!” 齐翌无声笑笑,拍着他的肩膀:“好了,这几天就先不要搞事情,你的任务先暂停,你老实待在伙夫身边,先取得他的信任,其他的事别管。” 老池脱口而出:“那你呢?” 齐翌沉默两三秒才说:“我暂时不会跟伙夫,先把胡势高这条线吃透了再说。” “行。”老池放下心来:“那这一阵子我就先安安心心跟着他了……要定时定点给你汇报情况不?” “不用,一丝多余的事都别做,专心跟他混,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除非他要离开北贡,否则不用跟我们联系……对了,你的小灵通藏好了吧?” “早就藏好了,卡也藏起来了。” “那就好。先不急着去取,等一星期吧,一星期后的中午,如果一切正常你又能找到机会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行……对了还有件事,和张俊打的时候,我觉得他表现很奇怪。怎么说呢……别扭?嗯对,就是别扭。” 老池详尽地把张俊在台上的话一一转告齐翌。 齐翌听着脸色愈发严肃:“确实有点问题,态度语言表现各方面都不合理,就像你说的,很别扭,不像我们认识的张俊。” 老池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也是冒牌货?就跟你那些扑克牌系列的冒牌货一样。” 齐翌有些犹疑,犹豫半晌还是说不准:“我不知道。” “那我要去赴约吗?” “你没得选,只能去。”齐翌说:“打探清楚位置后想办法告诉我一声,我也去看看。” “这……太冒险了吧?要不还是算了,等我跟他碰过面再详细告诉……” “不行,张俊可能比伙夫还难缠,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必须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就这么说定了。” “那你到时候注意点,别让人发现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齐翌喊了声等等,递给他一张纸条:“把上面的号码背下来,纸条还我,出去了打个电话,就说你在这边已经找到了靠谱的工作,让家里别担心。” 老池愣了楞,跟着反应过来:“懂了,做戏做全套嘛!毕竟之前才给‘家里’打过电话要赎金……其实我在升队长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个问题,打过电话了。” “那就再打一次,就说你换了个更好的工作,浮夸一点,激动一点,然后最好找机会吵一架,就说你这边一切安好不要多管,会定期打钱回去。” 老池认真地想了几秒,扫两眼纸条,确定上边的号码和自己记忆的一致,便还给了齐翌。 齐翌点燃纸条,看着它燃成灰烬,头也不抬的说:“去吧,小心点,遇事别逞强,该撤就撤,我不是老猪猡,不需要拿你的命去给我铺路。” “我知道。” 走出小据点,老池下意识地左右看看,确定无异常,大步离开,他故意在四处兜兜转转逛了一圈,刷伙夫给他的卡买了手机手表等一堆东西,用新手机给王支队打电话,按照齐翌的吩咐好好演了场戏。 挂断电话,他回到百亨酒店顶楼总统套。 不出齐翌所料,伙夫果然在等他:“东西置办完了?” “嗯。”老池自觉把所有东西都交给旁边的人检查,包括刚刚打过电话的手机:“我刚刚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伙夫听到“无异常”三字,满意地点点头:“我不会限制你太多,想去哪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但你要保证我有需要时,你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 老池有点意外于伙夫给他的高度自由,但应该也是某种试探,他自然而然地应下:“好的老板。正好,我晚上九点想去看望张拳王,毕竟是我打的,我……” 提到张俊,伙夫笑容收敛了几分:“顺便给他带句话,还有一个月,别让我失望。” 老池识趣的没多问,点头说知道了。 …… 八点,跟伙夫打声招呼,老池开车离开酒店,先在城区买了个大果篮,把车径直开到郊区。 他已经问清楚了张俊家的位置,一片挺豪华的富人区,张俊在里面有一套独栋别墅。 开着伙夫名下的这辆豪车,自然是畅通无阻,保安例行问两句话就直接放行了,还给老池指明方向。 开到张俊家门口,老池也没下车,他把身子探出窗外摁门铃,没多久门禁开启,他开车进别墅小院,停进车库里,这才开门下车。 他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里安保做的貌似还不错,老齐能溜进来吗?” 第47章 搅局 老池刚想到齐翌,就看到管家朝他走来,走到近前微微躬身,彬彬有礼地问:“是池宗悟先生吗?我家先生等候多时了,这边请。” “嗯,是我,劳烦带路。” 说着跟在他后面进了别墅楼。 别墅很大,朱甍碧瓦画栋雕梁,装修的非常豪华,看的老池心肝儿都在发颤。这是他打拼几辈子都住不上的豪宅,理论上说,张俊应该也是。 走进入户门,老池一眼就认出了张俊老婆,她满面愁容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没注意到有人来。 管家给她打了声招呼,她才反应过来。 “夫人,池先生过来了。” “啊?啊!”她起身,勉强挤出笑容:“阿俊在楼上休息,你们直接上去吧。” 老池打量她几眼,觉得她反应有点奇怪,放下果篮:“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打伤他的,很抱歉。” “没……没事,拳脚无眼,你……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她有点紧张,看向老池的目光也在躲闪,像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池。 她出声催促:“你们赶紧上去吧,别让阿俊等太久。” 身为主人,这话就有点失礼了,老池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跟着管家上楼。 带他走到二楼主卧门口,管家拉开房门,侧身止步:“我就不进去了,池先生请便。” “嗯。” 老池整理整理衣服,跨步走了进去。 说是间卧室,面积起码过百个平方,入门有玄关,里面卫浴衣帽间多功能房一应俱全,老池甚至能看到有间小书房,一台四开门的大冰箱。 “砰”地一声,身后房间门被关上了,老池提起警惕继续向前,跨过玄关,越过衣帽间,才见到正靠在太师椅上看着落地窗外风景的张俊。 窗户开着,晚风缓缓涌入房间,带来丝丝凉意。 北贡也终于开始降温了。 居高临下,老池看见他双臂都打了石膏,缠上绷带挂在胸前,看起来有点滑稽。 脚步声清脆的回荡着,老池走到他身后两步就停了下来, 张俊缓缓转身,看着老池,脸上浮现笑意:“又见面了,小兄弟。” 老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张俊,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很多很多,现在依然迷茫,他干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不回话。 张俊脸上的笑意更盛,好像早就料到了他会这样。 “坐吧,”他抬头,下巴扬起指向对面的单人沙发:“你来这的事,伙夫知道吧?那老家伙有没有托你带点话?” 老池没有坐,一动不动的站在张俊对面。 站立姿态最有利于反应,如果坐下,真碰到事还得多个起身的动作。 盯了张俊半晌,老池如实说:“还有一个月,别让他失望。” 张俊脸上的笑意收敛:“果然不出预料……一个月吗?够用了。” 老池没有这群老狐狸的定力,心里疑惑太多不吐不快,上前半步问:“张俊,我……” “嘘……!”张俊打断他:“喊你来不是给你解惑的,少说,多听。” 老池咽下了后半句话,眼前的张俊让他觉得很陌生。 “本来就不熟,谈什么陌生。”老池心里自嘲两句,看着张俊,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俊自顾自的笑了笑:“很好。不管你我立场到底怎样,大的方向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扳倒伙夫。在这个终极目标达成之前,你我双方没必要内耗,你觉得呢?” “双方……吗?”老池呵呵一笑:“我懂了。” “懂就好。”张俊又转了回去,看着窗外连绵的漆黑山影:“帮我个忙,当然了,你可以拒绝,我也不会为难你。” 老池忍着给他后脑勺来一拳的冲动,当然,他转过来也可以,压着声线说:“说来听听。如果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他把双方两个字咬的很重。按理来说,张俊跟他应该是同一阵营,但现在看…… 张俊也不在意:“后天夜里的宴会,你知道吧?” “嗯。” “他们四个自申甲鹏败逃后就自立门户,好不容易自己当家做主了,又不甘心屈居人下,曹仁威也不例外,这场鸿门宴注定有人要流血。” “所以?你要我趁乱干掉伙夫吗?” 张俊摇了摇头:“不太可能,那个时候伙夫身边的安保力量超乎你想象,你不可能得手。何况只是干掉他毫无意义,贡王倒了,相当于放出他手底下十三头恶犬,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会踩着他的尸体上位,继续在这片大地上肆虐,残害两境公民,这不是你们想看到的。” 老池没忍住心底的火气:“这十三头恶犬也包括你,对吗?” 张俊未置可否,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你近期的直接目标不是伙夫,而是曹包陈郭四家的家主。冲突爆发的时候,你要至少拿下一人。如果能做到,欠我的人情一笔勾销,以后不管是合作还是竞争都各凭手段,怎么样?” “欠你的人情?” “落地十天把你捧成伙夫身边的金牌保镖,你觉得值多少钱?”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老池的火气止都止不住,用力握紧拳头,盯着张俊的后脑勺咬牙切齿:“我觉得值一顿毒打!” 张俊哈哈大笑:“你不是已经打过了吗?” 看着他挂在怀里的两只胳膊,老池重重地哼了一声。 张俊笑意收敛,转移话题:“这段时间,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阮海侠,我跟他交代过了,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不会拒绝你。” 老池抱着臂膀:“你找我来就说这些事儿?只三两句话,我不认为有必要冒险喊我跟你面对面讲,场上有的是机会说。” 说到这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张俊转过身子:“什么事儿?” 管家在门后说道:“有两个客人到访,夫人在陪着他们,您看?” “什么人?” “他说他叫齐翌。”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两个人各怀心思。 老池有点震惊。 卧槽!齐翌怎么来这么快?而且居然直接登门?按约定他不是该躲阴影里听墙角吗? 张俊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他看着老池,站起身:“原来有更多话想说的,但现在看不必了。” 像他这样的人,非常厌恶事态不在掌控中的感觉,那意味着变数,意味着失控的可能。 “不必了?你什么意思?” 张俊没理他,走出书房走到栏杆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齐翌。 齐翌和靳临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放着一袋又丑又小的苹果。 靳临一下子站了起来,刚给张俊打了个招呼,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 齐翌冷冷的开口:“好久不见。” 张俊老婆六神无主的说道:“阿俊……” 张俊看向他老婆:“没事,你先回房间休息。”说完又看向齐翌:“有什么话上来说。” “好。” 齐翌让靳临留在原地,跟着走了上去。 回到书房,齐翌大大方方的在沙发上坐下,老池这几天入戏有点深,像个保镖一样两脚分开,两手虚握着放在前面,站在齐翌旁边。 “你家大人没有告诉你不请自来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齐翌不客气的回道:“老池刚来贡榜的时候,你跟他讲过礼貌吗?” 张俊不说话了。 齐翌说道:“张俊,你被捕了。” “呵,抓我?现在抓我?你开玩笑的吗?”张俊盯着齐翌的眼睛。 “我不爱开玩笑,不信你问老池。” 老池整个人都懵了,搞不清楚状况。 张俊嗤笑一声,玩味的打量着齐翌:“得了吧,少给我玩这套,你想抓我,得先掂量掂量你走不走得出这栋楼。 “另外,听说赵局被你送到看守所,现在在接受调查?” 齐翌点了点头:“你也不远了,你觉得变节卧底张俊暴力抗法被当场击毙,怎么样?活捉你确实没可能,但要破罐子破摔,以老池的实力杀出去应该有几分把握。” 张俊身子前倾,眼神里带着狠劲儿:“齐翌,你认真的?在我印象里,你不是这么冲动不识大局的人。” “嗯,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齐翌摆着那张标志性的面瘫脸,表情没有一丝丝波澜: “但你的大局是什么?先成为对付伙夫的工具?再被你一锅端了吗?我想来想去,与其被你算计,不如先把你踢出局,我们自己就可以端掉伙夫。” 张俊失笑:“说的我都差点信了……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qqxδnew “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硬要说的话,不如你自己开个价?你觉得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张俊微微眯眼,这话太熟悉了,不就是他刚刚给老池说过的吗? 他侧目看向老池:“……所以你的目的在这是吗?” 老池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齐翌:“也不算是,就是觉得合作也未尝不可,但要有合作的样子,我不喜欢被你这样的人牵着鼻子走,不如我们重新找个切入点。 “同时也想请你摆正一下姿态,明面上我们确实处于弱势,可这只是因为我们有所顾虑,真要不管不顾,我们才是实力最雄厚的一方。只要我舍得这身警服,编造三两证据,立刻能拉来成千上万的兄弟荡平北贡。” 老池急了,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老齐你……!” “与其被他们玩死,干嘛不直接破局?顶多就是制造伪证和破坏邻锅关系,这锅我背,大不了干完这票回去坐牢,死刑我也认,反正目标已经达成,兄弟们也能平安回去。你觉得呢?张俊?!” 张俊表情危险起来。 以他对齐翌的认识,这疯批真的干得出这种事,老猪猡被抓就是证明。 面对别人他还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乃至于威逼利诱,但对这套对齐翌行不通。齐翌要对付伙夫,不仅是公家的任务,也是私人的仇怨,于公于私他都绝不会放过伙夫,哪怕代价再大,也在所不惜。 但只两秒,他便轻笑道:“齐翌,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变节。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它还有灰色地带,你也看到了,我自己怎么样无所谓,我无非是想要我的家人过的好一点,这有错吗?” 齐翌琢磨着开口:“忘了跟你说了,胡势高在我手上。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跟你慢慢聊聊他。” 张俊瞳孔扩大。 “你赢了,我们好好谈。”半晌后,他做出了妥协,他能和伙夫斗智斗勇,却不敢与齐翌这个疯批博弈,现在还能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不想逼齐翌彻底丢掉底线。 “说说吧,你想谈什么?” “先讲清楚,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我和池宇贤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张俊看向老池:“他吃了点苦,我也断了手。但我推他成为伙夫的金牌打手,就用来买我的命。” “可以,那我们现在好好谈谈合作……但不是现在,给我个联系方式,我们另外约地方。” 张俊报出一个电话号码。 齐翌在心底记下这个号码:“宴会的事,老池会出手。就这样吧,等我电话。” “慢走,不送。” 齐翌起身,老池想跟上,被他一个眼神阻止了。 他走下来,靳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下面如坐针毡。 见齐翌下来,才和齐翌走出别墅,骑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老池慢一步出来。 他们前脚刚走,张俊脸绷得像贴了好几层浆糊,难看到了极点:“喊七八个信得过的人,赶紧过来,我有事说。” …… 三十五分钟后,东郊一处破败棚户,老池和齐翌面对面盘腿坐着。 老池疑惑不解:“你今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完全看不懂啊。” “让张俊投鼠忌器,给你争取主动权。这事你不用管,安心应付好伙夫。” “可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吧?” “想以最快的速度,在北贡错综复杂的势力网中暴力趟出一条路,打乱各方经营几十年才布好的局。” “然后呢?” “浑水摸鱼。” “蛤?” 第48章 乌鸦 更幸运的是,头发的根部带有小球状的油脂粒,有较大概率能检出dna,而且油脂粒的颜色为干净均匀的乳白色,说明这根头发脱落的时间不长。 汪藏锋长期留着寸头,最长的头发都不到两厘米,这显然不是他的头发,很可能是冒牌货留下的。 这个发现让齐翌有些振奋,赶紧把它小心的装进试管里,贴上标签,然后继续翻找。 类似的头发又找到了五根,长度大差不差,粗细相当接近,齐翌怀疑它们的主人可能脱发比较严重。 齐翌最近没怎么休息,脱发也很严重,这冒牌货跟他还是全方位的像。 清理完沙发缝隙,齐翌一手撑地一手扶沙发,匍匐身子,脑袋贴地,正打算看看沙发底下,鼻子忽然闻到股若隐若现的酸臭味。 他立刻凑近沙发,鼻子迅速短促的吸气,仔细甄别空气中的各种味道,最后锁定在沙发的脚撑处。 他打开有色手电,缓慢切换了几次角度后,在脚垫周围发现了极细微的水渍残留,顿时眼前一亮,一动不动的盯着呕吐物。 汪藏锋回家后大概吐了,呕吐物就堆积在这一片,之后被冒牌货重点清理,以至于齐翌险些错过。 冒牌货清理的越仔细的痕迹,齐翌就越是要查。从味道判断,脚撑底下可能有“酸水”渗透进去,躲过了清洗。 他头也不回的喊:“老池,过来抬沙发!” “哎!” 老池从卫生间探出身子,麻溜的小跑过来。 他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一直没发现什么,就等着齐翌喊他。 他左手托住沙发边角往上抬,脚撑下果然有一小片比较明显的凝固水渍,甚至还有一小颗花生碎。 齐翌跪匐在地上,先用镊子收好花生碎,再拿生理盐水蘸湿棉签,小心翼翼的刮下水渍。 老池力气大的一批,近百公斤重的大三座沙发被他单手毫不费力的提起一侧不说,还偏着头往下看,气定神闲的问:“你又有啥发现了?” “呕吐物,”齐翌说道:“带回去化验一下,如果里边能检出lsd,就能证明我们的猜测,汪藏锋确实是喝酒时被人下了药。” 老池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抬起头不看了。 很快,那一小片痕迹被擦的干干净净,齐翌坐起身,把试管小心的放进勘察箱里。至此,齐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了,但他并不满足,还想再检查检查,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冒牌货留下的痕迹。 老池见他忙活完了,问:“可以撒手了不?” “再坚持一下。”齐翌说:“我把沙发底下的东西清出来看看。嗯,你再抬高点儿。” “哦。”老池干脆把沙发一角举过头顶。 齐翌头也不抬,已经对老池这种一身力气无处放的莽夫行为免疫,倒是毛宁安的小徒弟有点不好意思,他正好出来上厕所,看见这一幕问:“池哥,需要帮忙不?” ….老池甚至还是只用了单手,另一手对他挥了挥:“不用,你忙去。” 沙发底部彻底暴露在齐翌面前,一览无余。底下很干净,没有多少杂物,只在深处角落留有少许裹着灰尘皮屑的头发团,也不知是被冒牌货清理过,还是汪藏锋平时连死角处的卫生也很重视。 考虑到沙发缝隙里的毛发杂物,齐翌倾向于认为是冒牌货清扫的。 还是那句话,冒牌货仔细清扫的地方,就是他调查的具体方向,他先不管角落的头发团,打着手电仔细检查地板瓷砖。 功夫不负有心人,搜查两分钟后,还真让他发现四枚并行的指印样水渍,可惜上面的纹路并不是指纹,冒牌货相当谨慎,清理的时候戴着编织手套。 没办法,齐翌只能把指印固定好,然后随意瞥了眼头发团,犹豫两三秒,还是把它们清了出来,然后让老池把沙发放下。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大致扫几眼发团,眉心一簇,摊手取出其中一个小团子,小心翼翼的把它拆开,从中抽出一根细细的黑色羽绒。.qqxsΠéw “这是……”老池凑来脑袋盯着羽绒看,他比齐翌还敏感,想到了前几天遭遇的乌鸦群,问:“乌鸦毛?” 齐翌没回答,两指轻轻挫动,羽绒在他眼前旋转起来。 老池急了:“这到底是不是乌鸦毛啊?” “不好说,”齐翌也拿不准:“可能是乌鸦绒,也可能是羽绒服里跑出来的鸭绒,拿回去检测一下。如果是乌鸦绒的话,基本可以确定,冒牌货肯定跟乌鸦脱不了干系。” 说着,他将羽绒也装进试管里收好。 刚做完这些,忽然有只飞蚁撞向齐翌右脸,他下意识的挥手拍落飞蚁,然后抬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进了一大群飞蚂蚁,绕着吸顶灯上下翻飞打转。许是察觉到齐翌的目光,几只飞蚁忽然落下,朝着齐翌扑来,被他不客气的两巴掌拍飞。 “要下雨了吗?一下进来这么多飞蚁。”齐翌下意识的皱眉偏头,看向阳台外,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吞了一口唾沫,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老池……” 曾在支队看到的诡异一幕居然又复刻了——大群乌鸦正在楼外盘旋,无声翻飞。 察觉到齐翌面色有异,老池也偏头往外看,顿时就惊呆了。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诡异的场景,那种冲击感比起齐翌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老池还很怕鬼。 老池吸了一口凉气。 “老毛!老毛!”他忍不住叫唤,这个时候人越多越有底气:“你们赶紧来一下!” “来了来了,”毛宁安一边回话一边往外走:“怎么了?” 走到客厅他也呆住了:“哎?要下雨了?这么多飞蚂蚁……” 话音未落,他又看到阳台外盘旋的乌鸦群,更是目瞪狗呆:“我去,哪来这么多乌鸦!” 三个人齐齐看向门外,天空是一片静谧的死沉沉的灰色,黑色的乌鸦扑棱着翅膀上下翻飞,好像在窗外看了他们很久。 正这时,齐翌脸色骤变,猛一个箭步蹿上前,用力拉上阳台的玻璃门。 砰!砰砰砰! 门刚关上,四五只乌鸦就如离弦之箭般,重重的撞在玻璃门上,坚硬锐利的鸟喙甚至将玻璃门嗑出了几粒白点。 逝者敲门. 意赅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49章 撕破脸 凌晨零点,午夜钟声响起,躁动的音乐骤然停歇,厚重大门也被一寸寸拉开,露出大门另一端的景致。 门口站着四位古稀老人,齐翌认出来,从左至右,分别是联邦议员曹仁威、自治区煮袭陈白所、北贡首富兼毒王包阿刘、边防同盟军副首领兼矿王郭习柳。 四人年龄相近,但身材体态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表情都很严肃,目光狠厉阴冷。 硬要说的话,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拄着拐。 齐翌无不恶意地想:为什么很多大佬都拄拐?是因为作恶多端容易被打断腿吗? 他们身后,各自跟着十余个膀大腰圆的西装汉子,款式各不相同,但腰间都鼓囊囊地,都带着枪。 看见四人登场,宴会厅彻底静了下来,在场的大聪明们站在原地不动,对各自的家长行注目礼。 齐翌还坐着,一口一个砂糖橘,偶尔剥两个反季节的山竹。m.qqxsnew 靳临实在看不下去,拉了拉齐翌的衣袖,才给他拉起来。 四个老人坐在太师椅上,他们的动作大抵一致,都大马金刀的,两腿岔得很开,拐儿杵在中间,两手交叠压在上面,目光阴沉地扫视着宴会厅。 “这四个相爱相杀十几年的老匹夫还真有默契。”齐翌点评:“像是被掐住后颈皮的老鼠,看似凶狠暴躁,其实慌得一批。” 他们落座没几分钟,门口处再次传来嘈杂声,齐翌扭头看去,却是那头洋垃圾……伙夫也到了门口。 正主一定要最后登场,哪怕只晚一两分钟。 “看来大家都很高兴。”在管家和老池一左一右的陪同下,伙夫走进宴会厅,脚步轻快,与老态垂垂的曹包陈郭四人截然不同,很有精神,肩膀上挂着颗大光头,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走到台上,笑着看向曹包陈郭四个老鬼:“想请你们吃顿饭真不容易,看来我真老了,要再年轻十岁,恐怕一个电话,宴会就能成。” 曹仁威脸上皱纹蠕动,扯出极其难看的笑,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边上的陈白所抢先奉承道:“您老邀约自然是要来的,只是此前被某个人堵在山里,这才错过了您老上次的饭局。 “这不,我找到机会摆脱了山里恶犬,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听说您年将古稀,老弟我特备了一份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说话间,他扫了一眼曹仁威,言外之意他就是那条恶犬,曹仁威不甘示弱地回瞪,火药味渐渐弥漫开来。 伙夫像是没看到他们之间的火花,哈哈大笑:“陈老弟客气,客气了!” 包阿刘也说:“我也听说你将办寿宴,这几天都在准备礼物,错过了上次饭局,见谅。” 郭习柳道:“我家矿山发现一块稀世珍宝,想亲自掘出来献给老哥,结果忘了时间,抱歉了。” 他两人的态度就敷衍了很多,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伙夫态度仍然热切,满意点头感慨道:“没想到,我只想简简单单办个寿宴,却劳你们几个老弟这么费心,真是过意不去,情意这么重,看来到时候我得亲自登门请你们来才好。” 曹仁威忽然对陈白所发难:“老陈头,礼物说的这么郑重,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如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呵呵,”陈白所双手猛地攥紧,皮笑肉不笑地说:“胜利集团。” 曹仁威表情猛地僵住:“什么?!” 陈白所闭上眼睛,仿佛心都在滴血,颤声说:“承蒙贡王看中,我陈家这些年发展出了偌大的基业…… “既然这一切都是贡王赐予的,这样的大喜日子里献给贡王也是应该。何况我已经老了,精力不济,再加上子孙不成器,守不住这份家业,胜利集团倾注了我所有的心血,献给贡王也能让它有个更好的归宿。” 他这番话说的还蛮诚恳的,伙夫都动容的看着老匹夫,但一个字儿都没说。 陈白所心一横,又朗声道:“陈白所献上胜利集团及其旗下全部产业,恭贺贡王七十大寿!” 伙夫这才笑开了花:“过了,过了!小老弟不必如此啊!” “一点心意,还望老哥笑纳。我陈白所别无所求,只希望贡王如有余力,能提携照顾下我陈家子孙。” 陈白所说完,嘴唇哆嗦着,仿佛被抽光了全身力气,他还坐在太师椅上,但仿佛只剩个空架子。 而此时,下面的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哄地一下炸开了锅。 陈家因为老巢和地盘都被曹家端了,他们人最少,但动静最大,几个年轻的忍不住要冲上来,被身边长辈拉住了。 曹仁威和包阿刘的脸色也彻底垮下去。 陈家倒台,他们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一个吞了陈家地盘和不动产,另一个随时可以吞下陈家动产及有生力量,但陈白所的所作所为,是把被曹包两家咬在嘴里的肉吐出来献给伙夫。 哪怕已经倒向伙夫的曹家,都无法接受,刚遑论包家,包阿刘脸上皱纹都更密了几分。 老池终于反应过来,伙夫之前在套房里抛出的信号,说白了就是抛给陈家的,他不想被灭门,就只有彻底投奔伙夫一条路。 几个老流氓之间虽然看起来还有说有笑,但火药味越来越浓,就连曹仁威都带了几分火气。 这些人铢锱必较,怎么肯吃这种哑巴亏,渐渐地已有剑拔弩张的感觉,他们身后的保镖们也开始紧张起来。 一言不合直接火并,是这里的常态,这时就讲究个先下手为强。 老池下意识地提着股劲儿,频频给角落里的齐翌使眼色,想喊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并暗示他找机会碰个头,有重要信息要转告给他。 可惜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齐翌非但没走,还往前边挪了挪凳子方便吃瓜,甚至还朝他举了举火龙果,嗷呜一口啃了下去。 “这胎神铁了心要蹚浑水吗?”老池气得七窍生烟,却无计可施。 眼前这种情况容不得他分神,他注意力又回到几个老匹夫身上,准备随时出手。 忽然,伙夫侧身,头伸向曹仁威,笑道:“曹老弟,没记错的话,你们四兄弟里,是你最早跟我交朋友的吧?” 曹仁威一愣,接着像意识到了什么,忙收敛火气:“是啊老哥,虽然我虚长你几岁,但你的能耐我向来信服,早就决定了唯你马首是瞻。” “嗯,”伙夫满意点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北贡这块地盘,胜利集团这么大个企业,我也腾不出手经营,摆在那太浪费了……不如你帮我管,怎么样?” 曹仁威大喜过望:“当然没问题啦,愿意为老哥效劳!” 包阿刘脸更黑了:“老哥你这就有点考虑不周了吧?我包家确实不如曹家,但我就是做生意起来的,经营集团我最在行啊,不如交给我管,包你满意,怎么样?” 曹仁威鼠眼瞪滚圆:“包鸡毛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老子做生意比你差?他妈的老子的百亨集团才是市值第一好吧,老子如果有心,北贡首富轮得到你来当?” 包阿刘哼一声:“市值第一?笑死人了,在座的我们谁他妈看市值那种东西,捞到手的钱才是真的,做生意你就是没我在行。” 他看向伙夫急急地说:“老哥你别听他胡扯,给我个机会,三个月,我保证把胜利集团经营好,利润咱们七三……不,八二分,你八我二,怎么样?” 一直沉默的郭习柳重重杵了两下拐,接话说:“呵,包鸡毛,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哥讨价还价?” “你……!”包阿刘气急败坏。 郭习柳理都不理他:“老哥,胜利集团我来帮你经营,利润我一毛钱全部不要全部给你……嗯,就当我租了陈家那块地皮,每年再交一千万……不,一千五……一千八,我每年再交一千八百万租金,怎么样?” 对郭习柳和郭家来说,维持平衡才是最重要的,陈家产业能抓在手里赚钱自然最好,但事不可为,他知道自己处于弱势,所以干脆退而求其次,不要钱甚至贴一点,只要不落曹包两家手里他都能接受。 伙夫坐山观虎斗,也不表态,拉着陈白所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陈白所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腻歪的没边了,他本来想找个靠山,没想到献出来的家当被伙夫像垃圾一样丢给三家竞争,他心里不好受,但他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还得陪着笑说句屎真好吃。 老池看着都觉得惨。 包阿刘已经彻底坐不住了:“臭鸡柳,你他妈是来捣乱的吗?” “包鸡毛,我还是那句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哥讨价还价?给老哥做事是我们的荣幸,你还想要赚老哥的钱?” “你……!” 郭习柳又拉曹仁威下水:“曹老哥,你是咱们结拜大哥,你tm评评理,包鸡毛这话你能忍?” 曹仁威深吸口气:“我操你妈。” “嗯?” 曹仁威强忍着火气,破有深意地看了眼郭习柳,仿佛在说这事儿没完,接着用尽浑身利器看向包阿刘,恶狠狠地说:“我操你妈,包鸡毛,你太过分了,臭鸡柳说的没错,你也配跟老哥讨价还价?” “你……你……”包阿刘脸都气紫了:“好,联起手来玩我是吧?好,你妈的,好得很,老子不玩了,全都别他妈玩了!操!” 说着,他两腿用力往下一蹬,带着沉重的太师椅朝后倒,同时喊道:“动手!” 他们像演练过无数遍似的,在他倒下瞬间,身后两名黑衣保镖一跃跳到椅子前用身体挡住包阿刘,其他人第一时间掏出枪。 老池心里咯噔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伙夫前面,顺手又拉了个西装保镖过来当肉盾。 砰! 枪声忽然响起,老池只觉得自己胸口中了两锤,气息一窘,还好西装下套着防护级别相当高的防弹马甲,对面用的只是口径不大的手枪,伤不算重。 就在这一瞬间,高台上哄哄地乱做一团,包阿刘被保镖扶起,簇拥在中间且打且退。 台下都翻了天,掀桌子的,拔刀拔枪乱砍乱打的,冲向高台的,乱成了一锅粥。 他身后传来伙夫的声音:“池先生,抓住包阿刘!” “好!”老池不及细想,迅速冲向包阿刘的方向,这本来也是他的目标。 来福集团本就是包家地盘,在坐的也属包家人最多,借着人群的掩护,包阿刘很快就冲出十几米远,老池被人群给拦住,一时间刀光剑影朝着他砍了过来。 “操,别挡路!”老池侧身避过一刀,胳膊用力扫出去,那人被推的踉踉跄跄,坐倒在地上,紧跟着就被无数双腿淹没,老池听到他的惨叫,却没看到人。 “完蛋,他怕是要被踩死……”老池心里咯噔一声,只见几个包家打手踩着那人就朝他砍过来。 老池拉过旁边的太师椅砸了出去:“自己人都踩,我去nm的!” 死沉死沉的太师椅咔嚓一声就碎了,几个打手惨叫着翻滚出去。 但包家的人太多了,一见血都杀红了眼,才打翻出去三个,又有七八人高举着片儿刀朝老池冲来。 事急从权,老池果断把枪,尽量避开驱赶朝着手脚的地方砰砰砰打完一梭子弹,几个嗷嗷乱叫的大聪明中枪倒地,换了个语气嗷嗷乱叫,但吓不住杀红了眼的其他打手。 眼瞅着又有几人悍不畏死地冲上前,老池过段把打空了的枪用力砸出去,脚尖一勾,抄起两把椅子腿抓在手里,使出了最擅长的八极拳路数,两跟椅腿时劈时撩,或戳或扫,愣是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打出一条道儿来,周围虽然挤满了包家打手,却一个都近不得身。 耽误这么一会儿,包阿刘离他更远了,好在另外三家已经反应过来,联合起来对付包家,他剩下半截路走的没那么顺畅了。 老池忙追着他的背影冲上去,拦路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打开,不一会儿,就追到了包阿刘小队尾巴。 落最后的俩保镖对视一眼,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举起手,直面老池。 砰! 第50章 暴露 在他们转身的瞬间,老池猛地矮身蹲了下去。 枪声响起,他俩打了个空,不等他们调转枪口,老池已经冲上前来,手里的两根椅子腿交错挥出,“啪啪”两声打在他们手腕上。 木棍应声而断,两人也忍不住发出惨叫,枪脱手掉下。枪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就被老池反手抄起,砰砰两枪,打在他们大腿上。 “啊!” 西裤上迸射出两朵血花,两人痛得跪在地上。 老池胸口钝痛,每动一下都扯得难受,他一边走位一边转动枪口,连扣扳机,情急之下准头难以保证,只有三个人中弹倒下。 子弹很快被打空,老池反手把两把枪丢了出去,一个倒霉蛋被砸中鼻子,血流不止。 这群保镖也不是哈儿,反应过来立马提枪反击,同样避开防弹衣能护住的位置,照着老池四肢打。 老池不得不蹿进人群里躲避。 周围大多是包家的人,一见老池冲来,群情激奋举刀就砍,一时间眼前全是刀光剑影,老池左支右绌,一个不慎,肩头挨了一刀,鲜血透出,在黑色西装上留下抹不太显眼的殷红印记。 他猛地回头,两臂张开用力往前扑,靠着蛮力与体重吨位硬生生将挨最近的三人推了出去,挤出一小片空间。 正这时,他眼角忽的瞥见道寒芒,心尖一颤,忙强提了口气,脚尖连连蹬地,在千钧一发之间朝侧边躲开了十几公分远,躲过了来自身侧的袭击。 紧跟着,他眼前一亮。 眼前包家的人握着的是一柄又大又长的斧头! “好东西!归我了!”老池一个箭步便冲上去,右手手肘抬起撞上他的心窝,同时左手用力下劈打在他的小臂上,反手把斧头夺了下来。 那人踉踉跄跄地倒了出去,老池两手交错将斧头换至右手,斧柄旋了半圈,抡起大斧朝着眼前狠狠砸下去。 他没有用斧刃,那种残肢乱飞,血浆喷溅的画面不是他想看到。 斧背朝着人的肩膀砸下,但即使如此,周围打手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他犹如砍瓜切菜,一路披荆斩棘,又从人群里杀了出来,侧面冲撞进包阿刘的保镖队里。 猝不及防之下,这群保镖顷刻间就被他打翻两人,眼瞅着就要接近正主,还是被包阿刘贴身的那个铁塔壮汉拦下。 包阿刘都要吓尿了,脸色铁青:“干掉他,快,干……啊!” 老池手腕一抖,手里的斧子便打着旋儿飞了出去,斧柄正正地砸在他脑门上,他后半句话顿时变成了一声惨叫,整个人也软倒了下去。 老池扯着嗓门大声喊道:“包阿刘死了!包阿刘死了!包家的人赶紧投降!缴械不杀!” 闹哄哄地宴会厅静了一瞬,紧跟着又再次炸开了锅,有机灵的马仔跟着吼:“包阿刘死了!包家的憨杂种赶紧投降!” 老池面前的那个保镖气炸:“混蛋!去死!” 他骂的是贡语,老池听不懂也不在意,看见他抬枪,老池果断一个箭步抢身撞向他怀里,他知不可力敌,连连后退躲闪。 后面的保镖把包阿刘拖到墙边,连忙去探颈边大动脉,看他还有呼吸,忙抄着贡语对周围嚷嚷着什么,然而边上太过嘈杂,他声音传不出去。 老池看见这一幕,猜到包阿刘没死,暗暗松了口气,专心对付眼前的壮汉。 这人应该是包阿刘的首席保镖,是个练家子,近战实力也不弱。 八极拳的拳路里有不少贴身技,老池最拿手。对方瞬间明了他的意图,后退三两步避开冲撞,手里的枪再次抬起,砰砰就是两三枪,但都打了个空。 老池再度欺身,对方仓促还击,没两招就被老池把枪打掉。 “哼!”他重哼一声,脸上浮现出狞笑,一拳就朝老池的脸上砸去。 他也是个练家子,丢了枪却腾出了一只手,贴身短打战斗力丝毫未减。 但只要没枪这种能一发入魂的致命武器,老池哪里会怕他,莽起就上,眨眼间跟他过了二十几拳。 老池不想跟他过多纠缠,只想赶紧解决他带走包阿刘,放开了手脚,拳势一拳比一拳凶狠凌厉,对方很快落入下风,臂膀吃痛下脸色渐渐狰狞起来。 连番快打又轰了四五十拳,壮汉终于招架不住,拳脚动作开始变形,暴露出了三两破绽,老池抓住机会,一拳轰开他空门,一肘子狠狠打在他的腮帮子上。 他的头剧烈震荡起来,就像被暴力踢中的皮球,头都变形了,紧跟着巨大的力量爆发,直接将他打横轰了出去。 老池再次朝着包阿刘冲去,仗着一身蛮横的肌肉筋骨横冲直撞,但他保镖是真悍不畏死,又有两人拦在他面前。 “练练?” 老池啐了一口,浑身肌肉盘虬而起,冲上去跟他们打做一团。 这两人的实力比刚刚的壮汉差了几线,也就普通的大队长级别,二人联手在全力爆发不顾防守的老池面前怕也走不过二十招。 很快老池发现其中一人在暴雨般的攻势里下盘步态凌乱,冲上前闪电般地抬脚一踹,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 “啊!” 那人小腿倒折而起,发出声撕心裂肺地惨叫,抱着断腿在地上惨叫。 老池眼底闪过丝丝不忍,但想到这帮人多是群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悍匪,刚刚本能升腾起的点滴愧疚刹那间就被剿灭了,转而又是一个兜手,格开另一保镖趁机打来的拳头,臂膀画了个半圆,将他胳膊夹在腋下,右手自下而上用力一撩,重重打在他手肘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但只叫了三两声,就被老池一脚踹在肚子上,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在半米开外的另一名保镖背上,后面那人一个趔趄,两人滚做一团。 除了八极拳,老池还很擅长关节技,尤其八极拳中那些猛打关节的路数更是精通,只是太过狠毒他基本不用,但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狠,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一边与人冲杀扭打,老池一面留心着包阿刘,渐渐地不着急了,但他也已趋近极限,呼吸又重又急,喉咙里像含了一块炭。 他停下脚步,莫得感情地盯着眼前。 接连打翻数名贴身保镖,周围包家的打手也全面落入下风,另三家的人也挤了进来,朝着这边猛攻,包家的人越来越少,另三家打手越来越多,此消彼长。包阿刘大势已去。 对包阿刘而言更要命的是,此刻他仍在昏迷中,而周围剩下的七八个保镖又要保护他,又要应付周围越来越多的三家打手,还得小心戒备老池,一时间心力交瘁。仟千仦哾 “还不投降吗?”老池盯着那几个保镖,压迫力十足:“包阿刘今晚死定了,你们走不出这扇门的,乖乖投降,起码能少遭点罪。” 众保镖面面厮觑,有人目光凶狠,有人面色迟疑,但都没一个人说话。 老池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同时目光一斜,盯着左边某个不太老实的寸头大汉:“你信不信,这个距离,在你举起枪的瞬间我就能踢爆你的头。” 大汉脸色微变,跟着一发狠,双肩微沉…… 老池迅猛如猎豹般,骤然冲上前,一脚狠狠踢在他手腕上,就听咔嚓一声,他右手掌骨应声而断,惨叫的同时,枪也脱手而出。 又一掌将他推倒,反手擒住落在半空的手枪,老池冷笑连连:“最能打的几个都已经躺了,就凭你们能翻出什么风浪?” 众保镖无言以对。 势力最强的曹仁威,都凑不齐一支全是拳王级打手的保镖队,包阿刘有钱归有钱,影响力还是差了些,笼络到的高手比曹仁威少的多,贴身保镖里只有七个大队长级的狠角,都已经被老池放倒。 剩下这些不过是队长中的精锐,又或者侥幸拿过小拳坛的拳王,要放平时绑一块跟老池还有一拼之力,但现在都是丧家犬,根本不够老池打的。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丢掉了枪:“我投降!” 有人起头,很快就引发了连锁反应,接二连三地有人丢枪抱头跪地,只剩三人站着,但他们看着目光锐利的老池,周围的三家打手,始终挤不出动手的勇气,没多久也丢掉了枪。 老池脚尖连掂,把地上的枪全都踢的远远的,走到包阿刘身边,抓着他的衣领一把揪起,转身走向高台。 周围的三家打手颇有眼力见儿,夹着或投降或在地上打滚的那些保镖跟在老池身后,又有几十人越过老池,化作人墙推开人群给老池开路。 老池走回高台附近,伙夫云淡风轻的坐在太师椅上,嘴里叼着跟傻大黑粗的雪茄烟。 曹陈郭三人面无表情,却有些色厉内荏,拿烟的手微微颤抖,鼻子里冒出的烟气都在打哆嗦。 周围几名保镖架起了透明的防弹盾,护在高台四周,确保没有一枚流弹能打进来。 远远看见老池揪着软绵绵地包阿刘回来,伙夫脸上露出满意地笑:“让池先生进来!” 老池眼前的盾牌很快往左右挪移几分,裂开一条缝隙,刚好容老池经过。等他一走进高台,盾牌瞬间合拢,把那些夹着保镖想上来邀功的三家打手拒之门外。 老池走到伙夫面前,把包阿刘往地上一丢:“幸不辱命。” “很好,不愧是能打赢张俊的高手。” 他喷出一大口浓白色的烟雾,站起身说道:“喊话吧池先生,把烂摊子控制住。” 老池一愣,指着自己:“我?” “嗯。” “好!” 深吸口气,老池一把抓起瘦瘦弱弱、仍昏迷不醒地包阿刘,一跃跳到长桌子上,大声吼道:“包家的都tm给老子趴下!包阿刘在老子手里!” 全场又是一静,紧跟着,离得远些的人看清了老池手里的包阿刘,情绪变得更加激动,在往高台这边冲击,直到…… 他们看到老池把枪抵在包阿刘的脑袋上。 “全tm安静!都给老子听好咯!乖乖投降,缴械不杀,否则……打断手脚活埋!” 他咬牙切齿地把最后地说出了狠话。 但…… 伙夫尤不满意,笑眯眯地说:“池先生不够狠啊,只是打断手脚活埋怎么够?包阿刘都被抓了,还敢跟我对着干……呵呵。” 老池缓缓回头:“那……依您的意思是?” 伙夫的声音不大,但现在没有人敢吭声,声音传出极远:“鬃毛插马眼,指甲缝扎竹签,眼耳鼻淋上热蜂蜜,扔蚂蚁窝。” 老池浑身僵硬头皮发麻。 这尼玛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酷刑? 别说老池,就是曹仁威、陈白所和郭习柳都打了个寒颤,原本大马金刀的坐姿瞬间都默契地变了,一个个缩着身子夹着腿,活像受气的小媳妇。 很快有人丢掉武器,不管是包家的还是另外三家,一个个全都乖乖把手里的刀枪棍棒丢了,哗啦啦跪倒一片。 一时间,下边还站着的寥寥无几。 老池下意识的环顾左右,很快发现了齐翌,不禁松了口气——还好,齐翌没有那么莽,这会儿躲在人群里,虽然没跪,也是鸭子坐着,看着挺乖巧的,并不显眼。 只是手上还在剥龙眼,时不时往嘴里塞一颗…… “他妈的……吃死你得了!” 老池移开目光,看向缩在远处握着武器几个包家打手,冷着脸,眼神锐利起来:“你们几个,还要打吗?” 这时,伙夫轻飘飘地声音又传出来了:“我数三声,再不投降立刻拿下,三!二……嗯?” 他声音骤止,猛地站起身,素来稳重的他不可遏制的露出狂喜神色,激动得浑身都颤抖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台下一处。 老池微愣,不知他发现了什么,但注意到他看着的方向,心里咯噔一声。 僵硬地转动脖子,脑袋顺着伙夫的目光一寸寸扭动,最终,老池看到了还在那吃龙眼的齐翌。 “糟糕!” 下一瞬,伙夫颤声吼道:“齐翌?齐翌!竟然真的是你!快!池先生快!给我拿下他!” 第51章 以身做饵 老池一颗心下沉,眼神阴翳,左右扫了两眼。 他离伙夫只有三米多,这个距离没人能拦得住他,现在挟持住伙夫,逃出生天的概率起码有百分之五十。 想到这儿,他身子微倾,脚尖微微掂起,就要扑向伙夫,可这时眼前捕捉到一枚黄色的影子。 暗器? 老池本能的伸手一捞,将飞来的东西抓在手里。 “龙眼?” 老池愣了,抬起头就看到齐翌又丢了一把龙眼过来,噼里啪啦砸了他一身。 然后在他懵逼的目光中,齐翌左膝微提,手在上边一按,快速站了起来,对伙夫招手:“你好啊,切克扎克斯先生,很遗憾认识你。” 伙夫也懵了,切克扎克斯是谁? 他大名拉姆·阿依思诺,跟齐翌报的名字毫无关系。 阮海侠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往左右两边看了几眼,一点点地往后退。 出于默契和对齐翌的无脑信任,老池想都没想就从高台上跳下,推开驾着防弹盾的保镖,冲到齐翌身边,使了个巧劲把他钳制住,含在喉咙里闷闷地问了声:“妈的,你个憨批搞什么鬼?” 齐翌来不及回答,伙夫跳下台,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齐翌的面前。 “钳制”着齐翌往前走了两步,老池一狠心,两手用力下压:“蹲下!” “哎,不必不必,”伙夫制止了老池,哈哈大笑,异常兴奋:“齐翌先生,今晚让你见笑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套房里详谈如何?” 齐翌:“好啊。” 伙夫手一挥:“你们几个,料理好后事,没问题吧?” 曹仁威三人面面厮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伙夫为什么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这么感兴趣。 曹仁威还有点儿惴惴不安,齐翌之前一直窝在他们曹家,他还注意到,齐翌暴露以后,阮海侠的反应有点大,还有几个外围成员的脸色不大对劲。 他眼珠子咕噜噜转起来,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但这一幕,只有齐翌注意到了,其他人的视线基本都落在了他身上,无暇他顾。 伙夫心急如焚,示意老池跟上,快步朝着大门处走,老池押着齐翌,落后三五步跟在伙夫身后。 老池左右扫视一眼,见保镖们都贴的伙夫很近,离他俩有点距离,压低声音在齐翌耳朵边问:“你搞什么鬼?” “钓鱼啊。” “钓……”老池鼻子都气歪了:“就你?一个人?跑到伙夫面前说钓鱼?你怎么钓?这里虽然是包家的地盘,但里里外外都是伙夫的人!就算你我捆绑在一块,又能拿他怎么样?” “这样才对啊,如果诱饵让鱼感觉到威胁了不敢咬勾,你还怎么钓鱼?绑条大猫下去直接捞鱼吃吗?” 老池一噎,齐翌说的好有道理,他无言以对。 “所以你就是这个饵?那鱼竿呢?” “嘘,马上要进电梯了,稍安勿躁。” 不远处电梯门缓缓开启,伙夫迈步走进电梯,老池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你想清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有一点点把握带着你闯出去,一旦进了那部电梯,就真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齐翌没回答,因为伙夫已经转过身,看向这边。 但老池仍明白了他的意思。 行,既然齐翌想冒险…… 他脸部肌肉用力绷紧,一言不发的走进了电梯。 金属门缓缓关闭,老池强迫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肌肉只有在半松半紧的时候,才能最快反应,不论是挪移躲闪还是出拳攻击,都能在一瞬之间完成。 超重感渐渐袭来,直达顶层的电梯正快速加速。 漫长的一分多钟时间过去,电梯慢慢减速,随着一阵轻微抖动,叮地一声,金属门打开,老池押着齐翌先走了出去。 伙夫离他七八米,他隐约觉得伙夫的目光一直黏着自己的后脑勺,但不敢回头看。 电梯口离总统套大门还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走在狭长明亮的过道上,老池呼吸粗重,本能地观察周围环境,盯着墙壁上的应急指示标记下逃生疏散路线,在脑海里记下逃跑的路。 伙夫冷不丁地出声:“池先生好像很紧张?” 老池打了个激灵,强行镇定:“没,就是之前肩膀挨了一刀,有点疼。” “这样啊。”伙夫了然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终于走到门口,管家迈步上前,从夹克内衬口袋里掏出房卡打开门,拉着门把手站在一边,微微躬身。 仍然是老池率先压着齐翌走进套房,紧跟着是二十多个大坛拳王级别的高级保镖,然后才是伙夫,管家垫底走在最后。 走到茶几前,老池停下脚步看向伙夫,而伙夫绕过茶几在沙发上坐下后,看也没看他们,自顾自的拔开桌上洋酒的水晶瓶塞,给自己到了一个杯底的酒,拿在手里轻轻晃着。 管家半跪在他边上,帮他剪开一支雪茄点上,小臂大幅度的晃了两下,待雪茄烟丝燃烧充分,烟雾洁白匀称时,双手捧着给伙夫递上。 伙夫接过抽了几大口,才一压膝盖,起身走到齐翌面前,眼神示意老池松手,朝着齐翌递上手中酒杯:“欢迎齐先生来到北贡,来到我的王国。” 齐翌:“哦。” 他态度很冷淡,也不接伙夫的酒,但伙夫毫不在意,热情的说道:“所以……齐sir来北贡是想做什么?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当然是为了查案子,至于帮忙……还真有,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噢?” “方便的话,跟我自首怎么样?” 伙夫愣了一下下。 齐翌继续说:“我还在国内你就对我特别感兴趣,我又特烦被别人惦记,所以干脆过来把你抓回去,我们面对面好好聊聊,你真心想要帮忙的话,跟我走一趟就好。” 伙夫忍不住哈哈大笑:“齐sir可真会开玩笑。” “对我熟悉的人都很清楚,我从来不爱开玩笑。” 老池忽然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前不久在哪里听过。 张俊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原本还慌得一批,这会儿忽然镇定了不少。 伙夫有意无意地看了老池一眼,又把目光重新落在齐翌的身上,笑意丝毫未减:“我相信你是来抓我的,但如果你真心想抓我,恐怕就不会在今晚特地过来见我了。 “你这样的人我接触过很多,一个月就那么一点点工资,哪里值得你们拼命?但丝毫不改我对你的欣赏。 或者说恰恰相反,你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至少你还是第一个光明正大出现在我面前的差佬。这样,你工资多少?我给你涨二十倍,三十倍!你帮我做事,我很厚道吧?” 齐翌未置可否。 伙夫继续说:“讲讲嘛,你有什么需求?要钱?还是要别的什么东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这样吗?你还挺大方,我都有点感兴趣了。”齐翌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说:“不如先说说你的条件怎么样?” “可以。”伙夫一仰头,杯中白兰地一饮而尽,接着随手一丢,价值不菲的酒杯便撞破窗户,自四十多楼摔了下去。 他说:“别的我都不需要,我只要你。” “那可真就稀奇了,你要我有什么用?” “什么用你别管。” “我不喜欢不明不白被人算计,如果你不说清楚点儿,恐怕……”看书溂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伙夫满脸都是兴奋,肢体语言非常夸张,两手虚抬指向齐翌,又转了两圈指指地板,蹦蹦跳跳地说:“说难听点,是你自投罗网,你已经落到我手里了,你愿意配合当然最好,实在不愿意,杀了你也无所谓,我只要留着你的尸体就足够。 “所以……我心情好,愿意满足你不过分的要求,但也希望你识相点,明白吗?现在选吧,朋友还是敌人?” 齐翌不为所动:“所以,你做好跟一百八十万民警正面对抗的准备了?” 伙夫的大光头用力一拧。 “被你认出来之前,我就跟上级通过电话。”齐翌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狠:“他们看到你了,甚至拍下了你把我拿下的视频。 “但凡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贡榜皇家邮轮集团董事会首席,拉姆·阿依思诺,就是凶手,证据确凿,我领导将立刻启动一级应急预案,不出几天,海量特警就会踏平你的邮轮集团,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听到这话,老池眼前一亮。 而伙夫的脸色一点点变青:“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很遗憾,齐sir,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我说你怎么敢孤身一人来我面前大放厥词,原来是有恃无恐。但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威胁我?呵,恰恰说明你怕死!” “确实有亿点点怕,但那又怎么样?”齐翌无所谓的看向窗外:“这里风景确实挺好。可惜……” 伙夫:“你是在暗示我吗?可以,只要你点头,我把这间酒店直接买下来,这个豪华套房以后就是你的家。”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死在这里的话,不久后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种满漫山遍野的庄稼,感觉也很不错。”齐翌目光扫了一圈套房:“可惜你们这钱来的不太干净,我怕晚上做噩梦。” 伙夫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这么着急给自己找坟墓吗?” 齐翌点头:“嗯,我敢死,你敢杀吗?” 这话说的老池热血沸腾,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但其余保镖和管家就坐不住了,一个个表现的义愤填膺的对着齐翌喝骂起来,还有人走上前就要给他一个教训。 “退下!”伙夫呵止住他们,闷闷地哼了一声,走到齐翌面前。 齐翌后退:“别靠过来,保持一米安全距离的好,我怕感染肺炎。” 大光头青筋乱跳,以伙夫的定力都忍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看来你是真不怕死……无所谓!硬骨头我见多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后悔!” 话音落下,他手一挥,有人拔出枪走向齐翌。与此同时,老池感觉到后脑勺被硬物顶住了。 是枪! 一只粗壮的胳膊揽住他的脖子,身后也贴上了个壮汉,那壮汉手微微移动,枪口便从他后脑勺转移到了右太阳穴上。 保镖靠近齐翌,仅仅只是为了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好偷袭他。 伙夫狞笑着:“齐sir,你说你可笑不?明知道我对你非常感兴趣,怎么就不想想,我会不会顺便调查调查你身边的人?嗯?池宇贤,池sir?”kΑnshu伍.ξà 老池脸色铁青,浑身僵硬,后背已经汗湿了。 他居然……不,应该说他果然一开始就暴露了? 要说不后怕是假的,但他愿意相信齐翌,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伙夫。 既然伙夫知道他也是警察,就不会轻易杀他,不如看齐翌表演,必要时再配合他。 齐翌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所以在你安排人给老池按摩的时候,我就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交上去,帮他免责。” “嗯?” “但那又怎么样呢?还是那句话,你做好跟一百八十万民警正面对抗的准备了吗?” 伙夫冷哼一声:“你这话糊弄糊弄曹仁威那几个草包可以,但吓不住我!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可笑,你们没这能耐!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你们管不到的地方,我就算把你俩公开处刑,视频直接发给王秉钧邮箱,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急了。” “笑话!” “所以,你舍得贡榜这份基业?” 伙夫噎住。 齐翌泰然自若:“虽然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对我感兴趣,但我想,一旦你杀了我,不仅捞不到任何好处,还会把家底全部赔进去。这对你来说太不划算。” 伙夫听出他话里有话,又闷闷地哼了声:“你想怎么样?”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怎么个退法?” “我可以与你合作,但我至少要清楚自己究竟有什么价值吧?”齐翌说:“有句话你讲的其实挺对,这么点工资确实不值得我拼命,但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我的命,我总得过来看看。” 第52章 剑走偏锋 伙夫眯着眼睛: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我只是给个提议,选不选由你。齐翌满脸无所谓的说:我不想死,但如果非死不可,还不能做明白鬼,那我就拉你陪葬。 放完狠话,齐翌语气又软下来:当然,你不用急着给我回答,我们都冷静一会儿,考虑一下怎么样?就一晚上吧,等到天亮,我们再碰个头。 伙夫一点点冷静下来。 有意思……明明是你落进了我的掌心,却变成你反过来给我选择。怪不得我手下两员大将都奈何不了你,反倒折了一个。 所以,你的选择? 我不喜欢做选择题,更不会妥协,你要么臣服,要么去死。但……我愿意给你个机会,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再考虑一下,朋友还是敌人。 说完,他转过身叼起雪茄,冷冷的说道:带齐sr和池sr下去休息,伺候好了! 是。 有人持枪上前,用手铐把齐翌反手铐住,然后用枪抵着他眉心,看向老池那边。 老池身后壮汉操着蹩脚的中文警告:乱动,你朋友,头,oo 哼! 他闷闷地一声不吭,冷眼看着他们拿铁链子把自己上身五花大绑,锁上镣铐。 枪再次抵在他的后脑上,示意他往前走,走到套房里的保姆间,把他们推了进去。 保姆间是个小暗室,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用来换气的空调格栅,门一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老池找了个地坐下,不爽的看着齐翌:你t到底搞什么鬼?这就是你说的钓鱼? 齐翌在他斜对面坐下:抱歉,这段时间一直让你在钢丝绳上跳舞,委屈你了。 我委屈个鸭儿,关键是……操!你别岔开话题,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齐翌摇头,对着门的方向努努嘴,示意隔墙有耳。 老池气得七窍生烟,却只能咬牙按捺住疑惑,坐在原地生闷气,气着气着又觉得姿势有点儿不舒服,压到了受伤的肩膀,扭了扭腰,挪了一下位置,换个角度侧躺。 他一直忐忑不安,困倦感在安静的环境中一波波地袭来,可根本不敢睡觉。 他看了一眼齐翌,齐翌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目光灼灼,好像在期待着什么。.c 齐翌真在钓鱼?他是诱饵,或许还要再加上他自己,那伙夫应该已经咬勾了,什么时候抬杆?抬杆的是谁? 胡思乱想着,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齐翌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忍不住问:干嘛? 没,就是觉得蛮对不起你的,又把你给坑了。齐翌声音很低:面对老猪猡的时候,你就说过,你不怕死,但不想被自己人算计,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你说这个干嘛? 我现在做的事跟他如出一辙,事先没跟你商量,也没给你任何选择的余地,让你只能被我牵着鼻子走,落入这种局面。 呸,你少来!老池翻个白眼:一码归一码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随便安排,绝对配合,更别说你不止一次让我撤,是我不愿意。你别想拿自己给老猪猡洗地。 不存在,齐翌哼一声:我永远不会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更不会像他一样没底线。 那不就行了?看起来你坑了我,内里逻辑完全不同好吧,我相信你不会故意卖我,你也没得选,而且不方便跟我解释。老池哼哼唧唧:何况你自己都进来了,我俩也算同生共死……妈的还真疼啊。 交流三两句,老池心里的疙瘩烟消云散,干脆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以便不 时之需。 这一晚,极其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的老池忽然听到低呼声:醒醒,老池,快醒醒! 他骤然睁眼,本能地想坐起来,却失败了,还扯到肩膀上的伤口,不由得一阵龇牙咧嘴。 顾不得这些,他忙看向身边的齐翌,齐翌背朝着他,露出腕间手铐。 干嘛?他有点迷糊。 齐翌右手勾了两下:回形针!我一直用脚趾头夹着的,果然用上了。拿一枚,我们撬锁。 老池这才发现他左脚光溜溜的,鞋袜都脱掉了。 他努力坐起来,转过身,用手接过回形针掰着:要行动了? 对,你仔细听,楼下有动静。他们现在顾不上我们两个,我们赶紧走。 老池把耳朵贴在墙上,听见阵阵嘈杂,他加快手上动作,不一会儿就撬开了铁链上的小铜锁。 铁链散开,他双只手彻底解放,正要帮齐翌把手铐撬开,却听咔嚓一声,手铐的一边已经被齐翌解开。 你什么时候…… 来之前专门跟靳临学的,你抓紧时间把脚镣也撬开。 哦。 楼下动静很大,老池好奇问:听起来人很多啊,你哪里拉来的人马? 简单,老千会。 啥? 老池整个人都傻了,脚镣都忘了撬。 发什么呆,赶紧撬!齐翌推他一把,抓紧穿鞋袜:撬开了我们冲出去,趁乱离开这儿,免得又落入老千会手里,别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什……什么意思?老池人有点懵:你不是和老千会结盟了吗? 不是啊。 那他们为什么…… 齐翌打断他:你是不是忘记了,老千会跟伙夫是竞争关系,他们都想得到我,都不会坐看我落入对方手里。所以,只要把我被伙夫抓了的消息透露给老千会,他们绝对会疯。 老池懂了: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钓鱼?拿自己当诱饵,骗老千会和伙夫火拼? 这只是开始,这两条鱼都太大,咬钩了还得再溜一会儿,才能确保稳妥的钓上来……你搞好没有?撬个锁怎么这么慢? 老池不吭声,专心应付脚踝上的镣铐,齐翌也过来帮忙。 过了一分钟左右,就听到咔嚓两声,左右两只镣铐几乎同时打开。 老池捡起脚铐,在手上掂量掂量:有个十来斤重,勉强能当流星锤使,就是短了点,长度不太够。 齐翌盯着那团铁链子,想了想便抓起来缠在自己腰上,右手掐着一截儿甩了两把,点头:当钢鞭使多少也有点用……不过最好还是能弄把枪。嗯,等会儿别客气,这栋楼里全都是敌人,可以下死手。 好嘞!老池走到门边,先趴门上听了会儿动静,深吸口气,抬脚就踹。 砰!砰砰! 连续三脚下去,木门连框被他一同踹开,他跟齐翌一前一后冲了出去。 门外有三个西装暴徒蹲守,听到动静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老池已经扑了过来,手中脚镣舞的虎虎生风,砰砰砸倒两人,同时脚尖用力蹬地,身体向左侧横移一米多,贴到对面墙壁上。 保镖才从怀里拔出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老池又蹲身突跃,冲到他跟前时势头骤止,两腿爆发出极端夸张的力量用力跃起。 耗油跟! 就听咔嚓一声,保镖下巴遭受重击,整个人都被这一拳打得飞了起来,两脚离地十几公分,半秒后才扑通落地,躺在地上浑身 抽搐,四肢无意识乱抖,脑袋夸张地向后弯折,怕是颈椎都被打断了。 齐翌默默收回刚打算挥出去的铁链,一脚一个把在地上打滚的两人踢晕,抢了他们的手枪和弹匣,分了一点给老池:别闹了,赶紧走,伙夫估计还在总统套里,拖延越久来的人越多。 要得,我知道门在哪,跟我…… 不,我们不走门。这一层人肯定不少,我们别冒险。齐翌亮了亮手里的铁链:直接翻窗去下一层。 老池愣住:玩这么大? 之前围剿塞吉的时候你不已经玩过一次高空大摆锤了吗? 那不一样,这是四十七楼啊! 齐翌没多解释,转身就跑:摔死也好过落他们手里,伙夫这个疯子你在宴会厅里也听到了!最近的窗户在哪里? 跟我来。老池越过齐翌,在前面开路,带着齐翌七拐八拐,很快撞进一个空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还有两人在里面睡觉,听到动静都被吓了一跳,忙从床上跳起:什么人? 齐翌抬枪就打,他枪法极好,不比老池差,砰砰两枪准确命中两人大腿,疼得他们抱着腿打滚哀嚎。 打晕他们找枪守门!急急地向老池吩咐一句,齐翌抓着大床床腿用力拉到窗户边,解下腰间的铁链子,一端在床腿上缠了一圈,取出手铐把两个链环铐上固定住,又迅速拉下床单冲进厕所,放水打湿。 纯棉制的垫单,蘸湿后纤维间的阻力倍增,缠绕的更紧,韧性要比干燥状态下高得多,不容易断裂。 老池守在门口,紧张得不行:你快搞好没有,又有人来了,七八个! 马上! 略略浸湿垫单后,齐翌用力一拧,快速将它缠成细卷,把中段和铁链子末端绑在一块,分出两截,大声喊道:老池! 来了! 砰!砰砰砰砰! 老池探出身打了五枪,将冲上来的歹徒逼回拐角,砸上门冲到齐翌身边。 两人各自抓了一截床单缠在左臂上,同时纵身一跃,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四十七楼的风很大,瞬间的失重感让人窒息,齐翌头脑空白了一瞬,大风灌入他眼耳口鼻,灌满他衣服缝隙,吹得呼啦作响。 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掐住了心脏,遏制住咽喉,同时还有根大铁棍子在他肠胃里不停搅动,却也唤回了他的神志,齐翌重新恢复思考能力。 眨眼间就向下坠了两米多,缠在臂膀上的床单瞬间绷紧,绞的胳膊钻心得疼,两人也像大摆锤一样,被床单拉扯着往窗户上撞。 齐翌眼睛勉强睁开条缝,抬起右手砰砰两枪,打碎身前的窗玻璃,看准时机撒手松开床单。 砰砰两声,两人先后落地,老池就势打了个滚跳了起来,小心地警戒四周,还好这是间空房,并没有人。 齐翌狼狈多了,踉踉跄跄往前跑了几步还是没保持住平衡,一个趔趄摔得七荤八素。 老池忙跑上前把他扶起来:怎么样,你没事吧? 还好,头有点晕……齐翌用力闭眼,摇了摇头,手还微微颤抖着,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果然,体验过才知道你有多变态,刚刚那瞬间我觉得自己要摔死了。 老池拍拍他后背:别勉强自己,我们不一样,当刑警之前我就靠这吃饭的。 现在可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保命。齐翌觉得头晕好了点,再次迈开脚步:走吧,抓紧离开这里。 齐翌拉开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左右:外面没人,老千会的人果然还没打到这。 老池皱眉问:他们 的主战场应该是楼道和电梯,在楼层内打巷战没什么意义……所以我们要怎么下去? 先往下走几层,躲开伙夫的视野再说。齐翌一边贴墙走,一边给老池解释: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 谁?老池问:上次跟你一块去张俊家的那个线人? 不是他,他没参与这次的行动,有更重要的任务,关系到后续溜鱼。齐翌摇头:等我们脱离了危险,我再慢慢告诉你。或许到时候不用我跟你说你自己就懂了。 行。但你总得告诉我接应的是谁吧? 张俊。 嗯?老池瞪大眼睛:他?有没有搞错,你居然让他来接应你? 齐翌点头:是他。虽然不能把他当成我们的伙伴,但暂时而言也没必要把他看做是敌人。目标一致,加上现在算计我们没太大好处的前提下,他还是可信的。 他想起当初在张俊家的一幕幕,试探着问道:所以你们又见过面,达成一致了? 没有,谈崩了,但孤立削弱伙夫是我们的共识,这种情况下,张俊、老千会乃至曹包陈郭四家都是可以借用的力量。 第53章 狼前虎后 窗外床单被吹得东飘西晃,来北贡才没多长时间,他们都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以前上班摸鱼下班打游戏的日子好像上个世纪。 总觉得你在玩火,太冒险了……你真的有把握掌控这么混乱的局势? 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齐翌眼下一片青紫,现在做的事情他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他设想过无数的可能,但现在意外有点多:我们是多方势力的目标,在北贡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好好调查又太费时间了,我只能剑走偏锋,兵行险着。 说着,两人来到电梯间,老池暴力撬开电梯门,顺着电梯缆绳一路往下滑,边滑边听外面的动静,直到滑至梯厢顶部,两人蹑手蹑脚的踩在电梯顶盖上。 没数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在七楼……齐翌说:老千会的人已经打到了至少二十楼的高度,但最下面几楼的战火也没停,来不及收拢上去的打手和曹包陈郭四家的人,都在和老千会火拼。 老池问:你来这儿,是想鼓动那四家的人反戈一击去对付伙夫? 齐翌摇头说:还不到时候,我们现在暴露就跑不了了。我们要做的是浑水摸鱼,偷袭曹家几人,穿上他们的衣服。 来不及解释的太详细,他蹑手蹑脚走到电梯边缘,垫着脚尖把上一层的电梯门撬开。 门外的枪声、叫骂声更嘈杂了,但听着还有点远。这层楼打的仍很激烈,不过已经接近尾声。 我先上去。老池挤开齐翌,一跃爬出电梯井,据枪左右看两眼,朝齐翌挥了挥手:安全!上来。 齐翌跟着爬上去,转身跑到疏散楼梯处,大门焦黑一片,楼梯已经被炸断了,深不见底,根本下不去:不行,这条楼梯应该是他们的主战场,老千会抢一层炸一层,根本不留退路…… 两人都看过地图,他记得这栋楼有好几个出入口,离这最近的一个在走廊的另一边。 只能绕路换一条楼梯了,但八九十楼都是包家的地盘,你小心点。 老池揉了揉脸,打起精神。 之前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了包阿刘,包家人对他肯定恨之入骨。 电梯间外乱成一团,房门都被暴力砸开了,走道上到处都是血迹,乱糟糟地声音不断从最深处传来。 老池贴着墙观察:看来低层已经基本被老千会掌控,尤其是上下楼的通道,几层楼的歹徒都被分割开了,只能各自为战…… 简直可怕,老千会在北贡只有个分部吧?怎么有这么多人,打得伙夫节节败退一路往上冲不说,还能把四大家族压得死死地。 齐翌在老池后面:说明他们早就在往北贡暗暗集中力量了,才能短时间内拉来这么多人马。先不说这些,外面战况怎么样? 走廊上有七个人,另外这道走廊中间的几间房动静很大,包家人应该都被压制在那些房间里。老池脸色不太好看:想要去另一个楼梯间,必须硬闯过去,怎么办。 没得选了,齐翌说:放弃原定计划,不跟阮海侠汇合了,我们冲下去。你有信心吗? 老池深吸口气:掩护我! 说完,他弯腰含胸,重心压低,猛地冲了出去,脚在墙壁上用力一蹬,蛮横地撞向在走廊上警戒的老千会打手。 他们警觉性都很高,听到动静立刻转身,但已经来不及了,猝不及防之下,前面两人被老池撞翻出去。 老池右手用力挥打,镣铐尖啸着撕裂空气砸出去,砰地一下又正正砸中一人前额,脑门登时就被砸出了个窟窿。 砰!砰! 齐翌躲在电梯间里放冷 枪,被撞倒的两人还没挣扎起来脑袋就开了花。 剩下四个歹徒冲了出来,齐翌屏住呼吸,转动枪口,连连扣动扳机,打得那帮打手狼狈不堪,骂骂咧咧的躲进两边的房间里。 上!齐翌对老池大喊一声,又从电梯间里跑了出来,边往前跑边开枪压制敌人,高声吼道:包家的兄弟坚持住,我们来救你们了! 话音刚刚落下,那几个房间的枪声明显激烈了许多,显然是被齐翌一句话骗起了士气。 老池抓住机会猛冲,成功闯过了那几个房间。躲进两边客房的老千会歹徒只看见一道人影晃过,反应过来抬枪射击时,他已经转身躲进了楼梯间的拐角,他们根本打不着,反倒被齐翌抓住机会,又点射干掉了一人。 咔! 一梭子弹打空了,齐翌忙钻进旁边的空房间里,迅速换弹匣,一边高声喊:掩护! 在!老池大声回应,从腰间拔出枪,从楼梯间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对着那几个打手藏身的房间精准射击,打的并不频繁,但每当有人露头就是一颗子弹。 一梭子弹打完。他又直接换枪,另一手单手换上弹匣,短时间***击根本没有空档,压地那群歹徒龟缩在门后面。 借着老池的火力掩护,齐翌猫身抱头,迅速闯了过去。 又一次看到人影晃过,老千会的打手快要气疯了,好像齐翌是踩着他们的脸滚过去似的。 有人骂了句齐翌听不懂的脏话,开始不顾老池的火力压制,靠到门边举枪反击。 齐翌全力再跑了,此时硬生生加快了几分速度,他感觉这辈子就没跑这么快过,几乎是踩着火光在冲刺。 老池心提到嗓子眼,忙对齐翌吼了声快点,左手正上弹匣的枪也顾不上了,丢在地上,从腰间拔出一把上好子弹的枪,左右开火。 歹徒已经气炸了,虽缩头缩脑的躲在墙边,枪却一直悬在门口,不断扣动着扳机,有一枪几乎贴着齐翌的大腿打过,穿过他的裤子,撕下一小块皮。 齐翌疼的下意识抽口气,气息顿时紊乱走岔了,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 好在他才刚刚落地,就感觉自己衣领处被只大手抓住,老池揪着他的衣服强行把他拉进楼梯间。 没事吧?你中枪了?抓着他靠在墙角,老池大脑一片空白,从头到尾看了一眼齐翌。 齐翌低头看向左腿外侧,那里有道浅浅地伤痕,血液正在缓缓浸出,却还没来得完全覆盖,红白交错的。 他放下心来:没有大碍,不太影响跑动……把枪捡回来我们赶紧下去! 说着他转过头观察了下这边的楼梯,略松口气。还好,虽然看起来也一片狼藉,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枪眼,扶手也扭曲断裂的非常严重,台阶也塌了一小片,水泥下的钢筋***在外,但好在还能走。 他打量环境的三两下功夫,老池已冒险把落在地上的手枪和弹匣都摸了回来,大致检查了下:我这边就剩三十多发子弹了,你那呢? 没数,二十多发吧大概,齐翌扶着墙站起来:问题不大,找机会再抢几把枪……我们先赶紧下去,上下层都有动静,别被包围了。 好!老池矮身架起他一只胳膊。 齐翌推开他:不用,你先保证自己的机动性,我小伤影响不大,赶紧走! 说着他当先往前冲,有点儿跛但速度不慢,老池见他没大碍,也不再多管,三两步就跳到底部拐角,转身据枪戒严,下面恰好有两人在往上冲。 齐翌说的果然没错,把控着楼道的老千会,很快派人来包夹他们了,好在来的人暂时还不多,老池ol得住。 来人 不及反应,老池抬枪就射,又快又准,一人肩膀中弹,一人胸膛中枪。 防弹衣毕竟是个稀罕玩意儿,这俩小喽啰都没穿,中弹瞬间就不由自主的仰面后倒,鲜血迸射而出。 老池纵身一跃,借着下冲的力道朝他俩狠狠扑去,将来人砸晕在地,反手抢过他们的枪别在腰间皮带上,双手分开同时朝他们身上摸去,很快将他们身上的弹匣都掏了出来。 又听到脚步声响起,老池顾不得收拾弹匣,他把枪扔在地上,忙扑到门口贴墙站着,把握好时机后,上半身伸出门外,两手各握一把枪砰砰砰一阵乱打。 叫骂声、惨叫声响了一片,冲上来的打手不及反击,就接二连三地被打倒摔做一团。 齐翌也跑了下来,他捡起地上的弹匣,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下一层我来探,听到我信号及时撤退不要恋战! 好! 下一层,六楼的老千会打手尚未冲进楼梯间,齐翌松了口气。 五六楼都是曹家的地盘,占的楼层虽比包家要少一点,但每层楼的人数还要更多,素质普遍也比包家略高一截,牵制住了老千会。 这对齐翌而言是个好消息,他不想节外生枝,喊了声老池,贴在门口墙壁上,一边戒备一边等老池下来。 老池一步十四阶跳了下来,两步就跳到齐翌身边,探头看了眼六楼走廊上的情况:走廊上人还挺多,但曹家的老千会的都有,看来老千会暂时没占据绝对优势,还算安全。 齐翌:和我判断基本一致……看来曹家不是全无还手之力。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照计划跟阮海侠汇合,还是不管那么多直接冲出去? 既然有得选,还是汇合吧,人多点更容易混淆视听,我们冲出去的把握更大。 那好。老池转身往下冲:老规矩,我给你开路,你护着后面。 好。齐翌枪口指着楼梯间倒退着往下走。 但没等他们喘两口气,楼上再次传来声音,高层的老千会跑下来支援了。 砰! 枪声骤然响起,齐翌脚边炸起一团火花,他缩了一下,心跳都漏了一拍,险些一个激灵滚下楼梯。 他连忙转身朝下跑,枪声不断响起,子弹打在地上墙上炸的火花四处都是,不过准头太次,齐翌愣是没中弹。 撤到拐角处,齐翌缩进最角落抬头看,一名歹徒趴在楼梯护栏上,正在换弹匣。 老千会的打手也不是全都是高素质人才,相反,大部分都欠缺枪战常识,不会有配合的进行火力压制也就罢了,很多连正经瞄准都不会,甚至不知道换弹时要找掩体。 齐翌毫不客气,抬枪就打,一枪正中咽喉,那歹徒浑身一僵,从扶手上摔了下来,枪和弹匣正好掉到齐翌脚边,被他捡了个便宜。 老池刚刚落地,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回头:上面有人追来了? 追来了……你别管,继续开路,我马上下来。阮海侠应该在六房,你跟他汇合。你也可以直接喊他,确定他具***置。 老池靠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外面的情况:你自己小心。说完拿着枪冲了出去。 阮海侠!我池宗悟!来支援!回话! 砰砰砰! 阮海侠! 枪声,老池的呼喊声,曹家人和老千会的叫骂声混成一坨,根本听不清。 齐翌舔完尸,收获一把新枪四个弹匣,侧身贴着墙一边往下跑一边抬枪对着楼梯井射击,老千会歹徒一时不敢露头。 一梭子弹打完,他换了把枪,射击频率始终不断,很快退到了五楼的楼 梯口,高声喊:老池! 先别出来!等我三分钟! 听这话就知道门外打的也很激烈,齐翌便高声应好,全神戒备,盯着上层的楼梯拐角平台,心里默数楼上歹徒下楼梯的脚步声。 忽然,他脸色微变,忙调转枪口看向楼下。 下面也有动静,很轻微,而且响一声后就消失了,齐翌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如果不是就意味着楼下的歹徒也上来了,而且跟上面那帮水货不一样,还知道搞偷袭。 前有狼后有虎,齐翌心跳如擂鼓,汗水顺着面颊滑下,汇聚在下巴上,没几秒就聚起了一摊,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他完全没把握同时应付两个方向包夹而来的敌人,若非最近几个月下了苦功把枪法练了上来,他妥妥就一六边不行战士。 枪法上来了,意识没跟上,身体素质也差一点,只适合打偷袭,正面作战远不如老池游刃有余。 免费阅读.. 第54章 迫在眉睫 齐翌后背紧贴着墙,仿佛这样能给他些许安全感。 这一刻,时间仿佛过得极慢,齐翌用力地抓着每一秒钟。 踏踏…… 脚步声有节律的响起,像踩在齐翌心坎上,越来越近,但齐翌绝大部分注意力仍放在楼下。借着吸顶灯,他看到一条被拉长的,比例极其诡异的影子,在摇摇晃晃地往上挪。 “来了!”咽下口唾沫,齐翌骤然抬头,枪口向上:“上面先来!” 砰!砰!砰砰砰砰! 八枚子弹先后倾斜而出,上面悄悄挪下来地歹徒刚露出脸,就被齐翌打成了筛子,三人咕噜噜从楼上滚下来。 齐翌对自己枪法很自信,知道这三人死透了,看也不看他们,立刻换枪瞄准楼下。 “幸亏他们配合的不够完美,能打个时间差……卧槽什么鬼!” 刚给自己鼓气,他就看到一个黄色的影子趴在楼梯底斜面迅速往上爬,吓得他差点没拿稳枪。 “金身小鬼?”齐翌很快反应过来,这玩意儿是此前在国内碰过面的金身诡影:“老千会怎么会出动……糟!它身上有摄像头!” 电光火石的刹那,齐翌朝金身诡影打空了一匣子弹,打的它身上金光乱颤,尸水横流,刺鼻的恶臭肆意扩散,但完全没有止住金身小鬼的势头。 齐翌当机立断,转身冲出楼梯间。 走廊里已经乱作一团,前后到处都是枪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门后。 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冒着枪林弹雨,朝着最近的房间冲过去,结果才刚冲到门口,对侧房间一只粗壮的手猛地伸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后心把他扯过去。 “淦!”他心脏一揪,连忙举枪回头,又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老池急切的喊道:“别开枪!是我!” “老池?”齐翌顿时心安不少,顺着老池的力退到房间里。 他一低头,就看到一地尸体,老千会的和曹家的人都有,还有两三人躲在墙角,举着枪神情戒备的看着他。 “别开枪,自己人!”老池伸手虚压了一下,问齐翌:“太乱来了!不是让你等一会儿吗?” “等不了,我可能暴露了。”齐翌压低声音:“刚有一只金身小鬼顺着楼梯底斜面爬上来,它身上肯定有摄像头……” 老池急了:“什么?” “我不确定它有没有拍到我脸,或者拍到了能不能看清,如果能,就意味着老千会知道我来了五楼。” “艹!妈的,不行,我们赶紧撤,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就完蛋了!” 齐翌深以为然:“我也是说……十分钟,在十分钟内尽量多的鼓动曹家人跟我们冲出去,能做到吗?” “我尽量吧……另外三家人不管了吗?” “来不及。而且看起来曹家人战斗力比较强,楼层又矮,有他们就够了。” “好!” 老池看向那几个曹家打手。 他们之前商量时,声音又轻语速又快,他们根本没听清楚,只是看在老池的面上也没凑过来多问——他们都是阮海侠庄园的打手,大部分都被老池打过,所以老池即使在庄园里待的时间不长,他们也信服。 此时看到老池回头,他们忍不住了,指着齐翌问道:“他是谁?” “我朋友!” 齐翌之前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了个脸,但因为他没上台,加上周围的人又多又挤,其实大部分人都没看到他,他们都不知道老千会的目的其实就是他,他们都是池鱼之殃。 老池随意解释一句后,岔开话题:“这帮人和贡王杠上了,我们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不如先抓紧退出去,你们看怎么样?”看书喇 “退?不是,今晚到底什么情……” 老池打断他:“来不及解释了,总之他们是贡王的仇敌,把你们也当成是贡王的人,才会对你们攻击…… “这帮家伙人太多,不管最后能不能拿下贡王,我们肯定撑不到那时候,难免吃大亏。他们的目的是贡王,只要我们能杀出大楼他们也懒得为难我们。” 他们今晚本来就对伙夫意见很大,一听是无妄之灾,顿时火气就起来了,一个个都骂起来。 老池见火候差不多了,站起身说:“走,聚拢更多兄弟,我们一块杀出去!” “杀出去!” 齐翌还在想要怎么说服他们,没想到老池三两句话的功夫,这帮人就打算跟着老池去拼命了。 颇有点登高一呼众山响应的意思。 齐翌一想也是,他们信服的就是拳头,而老池足够强,再加上一帮人被老千会压着打出了火气,一点就着。 老池怪叫了一声,仗着自己穿了防弹衣,顶着老千会的火力就冲了出去,猛冲进一间被老千会占据的客房,左手开枪打死一个,右手猛地挥出脚镣又扫倒一片。 那几个曹家打手也悍不畏死地冲了出来,跟在老池身后开枪。 几颗子弹擦着老池过去,他差点被这帮老六打中。 “我负责开路,你们扫尾,别瞎打!”老池骂骂咧咧地丢下这句话,把刚拿下的房间交给曹家打手,又继续往前冲。 下个房间,老千会和曹家人正在交火,老池忽然闯入打破了平衡,老千会的人被前后包夹,而且他们的背后根本没有掩体,完全暴露在老池面前。 老池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顷刻间打翻两人,剩下仨歹徒慌忙调转枪口,他却已经退出门外,躲在墙后放冷枪。 他们节奏一乱,曹家人立即抓住机会反击,仨歹徒抵抗了不过几秒,就被打成筛子。 老池没跟这些曹家打手多交涉,只留下句自己人,又朝前扫荡过去,把收拢人手忽悠他们干活的工作交给了齐翌。 一路冲杀向前,老池所向披靡,只以左臂左小腿各中一弹,胸口防弹衣帮他挡下十几颗子弹,两分钟内就打下了七个房间,身后也浩浩荡荡地聚集起了四十多个曹家人。 他们大多带伤,状态不太好,配合起来也没默契,但声势浩大,士气高昂,连带着还在房间里的一个个战场都受到了点影响,老千会的气势一落千丈,被打得节节败退,不时有人被从房间里逼退出来,老池抬手就是一枪打翻。 老池的小腿只是擦伤,速度并没有慢多少,只是跑起来有点跛,他很快就冲到了走道的尽头,冲过拐角。 拐角第一间就是齐翌刚说的六房,这间屋的枪声要比其他客房更激烈密集,里面恐怕有十多人在交火。 老池大吼:“阮海侠!阮海侠你他妈在不在!我池宗悟!” “在!我在这里!我在六房!快过来!” 激动地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老池加快脚步朝那房间冲。 但刚跑两步,门后忽然探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黑色枪管,吓的老池浑身汗毛炸开,气儿都忘了喘。 突击步枪! 他们手里居然有突击步枪! 老池下意识地半蹲下身,右手撒开了一直握着的镣铐链子,闪电般朝着枪管上的护木抓去,用力往上一抬。 突突突! 震耳欲聋地枪声接连响起,子弹化作弹幕自下而上扫了一条歪七八扭的线条,从墙壁打画到天花板。 老池抓住机会,左手抓着手枪用力往前一刺,砰砰砰眨眼间打空了一匣子弹,跟着右手用力一拉,把对方手中的枪强抢了过来。 警戒解除,他这才有空打量对方,这歹徒人高马大,已经倒在血泊里,胸腹多处中弹,四肢不住抽搐,口鼻都冒血,眼睛也已经失去神光,却仍然死死地盯着老池。 这空洞的视线让他很不舒服,他目光很快越过这具尸体,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这也是间大套房,起码一百四十平,应该有三到四室,交火的声响主要集中在那些房间里,但客厅里仍有三人,都是老千会的,据守各处。 他们的战斗素养比之前撞见的那群歹徒好得多,老池刚闪电般解决完门口这人,他们已经反应过来,迅速找好掩体躲避。 老池调转步枪枪口,朝着靠近沙发那人砰砰开了两枪。 歹徒反应极快,几乎在老池举枪的瞬间便翻到了沙发后边,紧跟着老池的枪口吐出两道火舌,真皮沙发应声炸裂,被打出了两个硕大窟窿,填充在沙发里的羽绒和海绵漫天飞舞,那人也发出一声惨叫,两手抱着大腿不住哀嚎。 沙发这种东西,顶多略微改变小口径手枪的弹道,面对步枪,除了遮蔽视线以外一点作用都没有。 老池抓住另外两人躲避的空档,朝前一扑后就地一滚,滚入客厅中,身子弹起连连后退,找了面墙作掩体,举枪朝着躲在冰箱后面的歹徒接连射击。 突突突! 三发子弹倾吐而出,藏在冰箱后的歹徒直挺挺倒了下来,鲜血从太阳穴涌而出,不一会儿就聚了一大滩。 又有两个曹家人从门口冲进来,老千会那歹徒看到这一幕直接崩溃了,怪叫着从墙角冲出来,举着微冲一阵横扫,当先三人猝不及防,身上直接炸出一团血雾,一人直接休克晕厥过去,两人翻在地上嗷嗷大吼,不停哀嚎。 “艹!干他娘的,给兄弟报仇!”曹家打手义愤填膺,纷纷举枪射击,将他打成了筛子。 齐翌刚刚舔完门口的尸体,找到四空二满六个弹匣和一小袋子弹,正好看到那歹徒倒下,眼前又是一亮,上前夺下了他手里的微冲和弹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老池身边,把步枪弹递给他。 老池照单全收。 步枪虽然并不适合这种狭窄环境,威力过强导致跳弹碎弹容易误伤队友,但这种大杀器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何况在场的除了齐翌,哪个算是他队友了?一旦成功逃出这栋楼,搞不好眨眼就会变成敌人。 别说等下,就现在,有人看到齐翌捞走了微冲都很不满:“喂!你他妈的谁啊!把枪交出来!” 齐翌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给。” “你……!” “好了!”老池呵止住他:“冲进去,一鼓作气救出阮主管!” 阮海侠在这群人中的威望极高,老池扯他做大旗,这群打手再不敢有二话了,很快分成几队冲入各个房间。 一时间,枪声更加嘈杂了好几分,有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僵局瞬间便被打破,老千会的人接二连三被击毙,短短一两分钟,枪声便渐渐停歇。 老池和齐翌没再加入战局,他们站在被子弹打碎的窗边,听着楼上楼下传来的动静,看着酒店大楼外聚集的一辆辆车、一堆堆打手,脸色都有点难看。 齐翌果然是暴露了,仅仅耽搁几分钟,就有海量人马往这层楼聚集,同时还有不少人将整栋楼团团包围,远处车灯闪烁,明显还有人源源不断往这儿赶。 “不行,不能再耽误了,”老池沉声说:“他们居然调派了重武器,似乎还有诡影夹杂在里边……我们必须在三分钟之内冲出包围圈,否则等他们准备好,我们插翅难逃。” “我知道。”齐翌转身喝问:“阮海侠!” “来了!”阮海侠从主卧当中冲出来,他看上去很狼狈,灰头土脸面色扭曲,左手小臂不翼而飞,用西装外套胡乱的捆着,估计是被步枪硬生生打断的。 他抽着凉气:“麻买劈,怎么这么慢?再晚几分钟我怕是要死在这。” 有打手奇怪的问:“阮主管,你们……” “先别说这些,赶紧撤,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没错!”阮海侠知道轻重,右手用力捂着断臂,脸色狰狞:“这里发生的事情跟我们无关,我们赶紧先冲下去!” “可是……”又有打手着急的说:“我们早就试过突围,不行啊,楼梯间都是他们的人,我们根本冲不下去。” 老池站在他们面前像一堵墙,莫名的给人安全感:“那是刚才!现在我们人聚拢起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未必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他们的目标是贡王,按理不会阻挠我们离开!我给你们开路,大家跟我走!” 第55章 迫在眉睫 老池和阮海侠一番连哄带骗,很快就说动了他们。 加上这房间的十多个打手,老池聚拢起了五十多人,浩浩荡荡地冲向他们来时的楼道。 由于已经被老池扫荡了一路,这层楼的老千会歹徒几乎被清空了,他们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阻拦就冲到楼梯间,老池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跳,端着突击步边跳边打,眨眼间就到了二楼。 老池继续冲向一上二的拐角平台,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跟上,就见他又狼狈地扑倒在地滚了回来。 台阶下,至少十多人拦在那,老池刚一露面他们就开枪乱打,他也不敢直面这般弹幕似的饱和攻击。 他尝试着躲在扶手边,伸出枪杆盲扫,但收效甚微,很快就被密集的子弹给逼了回来。 阮海侠被人扶着,追到老池身后,见他止步不前整个人趴在台阶上,忍不住皱眉问:“什么情况?这么密集的枪声,下边的人很多吗?” “十多个,起码两杆微冲,霰弹枪也有几把,冲不下去!”老池咬牙说:“二楼……只有四米,不高,直接跳楼吧,西角人相对少,从那儿突围,我有一点把握!” “不行!”阮海侠断然拒绝,二楼虽然不高,但他断了一臂已经是身负重伤,再跳楼下去哪里还有活路? 他左右扫视两眼,抬起右手直接点向七人:“你们开路,冲上去!” “这……”他们脸色骤变,阮海侠这是要拿他们当盾牌,用他们的命来趟出条道儿:“阮主管……!” “废话少说!”阮海侠横眉冷对:“赶紧下去,不然我现在就崩了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 面对这么直接的威胁,他们也无计可施,甚至连半秒钟都不敢耽搁,咬咬牙端起枪就准备往下冲。 老池也愣了瞬间,他看着阮海侠,双目直欲喷火。 这帮人大多数死有余辜不假,甚至今晚老池都干掉了不少敌人,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挡子弹,他接受无能。 作为警察,他做不到逼着别人去死,来为自己冲出活路,这与他的信仰相悖。 同样身为警察,齐翌也无法认同阮海侠的做法,开口喊道:“慢!” 阮海侠瞪他:“你干什么?再耽误下去我们都得死!” 他没和阮海侠争执,只说:“听枪声你还听不出来吗?他们明显配合默契训练有素,不是之前那帮乌合之众能比的,派人就这么乱糟糟地往下边冲,一点配合都没有,纯纯找死,根本没用。”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齐翌看向老池:“把防弹衣脱下来。” “嗯?脱防弹衣干什么?”老池有点担心齐翌犯浑,想自己冲下去。 齐翌一指楼上:“拉个老千会的尸体下来,让他穿上防弹衣当肉盾,你顶着肉盾往下冲,我们在身后火力支援配合。” 老池和阮海侠都眼前一亮:“可以……” 话没说完,楼下忽地又是一阵嘈杂,枪声、叫骂声、哀嚎声接连响起,听动静,好像是有人从后面突袭了老千会。 齐翌推开拦在前边的打手,到扶手边小心翼翼地往下看,透过楼梯井,就见下边几道毛茸茸地黑影诡异而又灵活的穿行在人群中,将那伙歹徒阵型瞬间冲乱。 “这是……伙夫的黑毛小鬼?” 不等齐翌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听见下面传来催促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来!” “张俊?” “张老板?” 齐翌和阮海侠都愣了半秒,这与他们之前的计划不符…… 老池眼前一亮:“机会来了!冲下去!快!没时间耽误了!” 老池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下去,齐翌也顾不得多想,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时,突击步枪的恐怖威力体现的淋漓尽致,敌方密集站位,所谓的友军又是一群鬼知道是死是活反正根本不怕子弹的诡影,在老池有意识的弹幕式扫射下,那帮老千会简直和排队枪毙差不多,短短几秒就倒了一片。 7.62毫米口径的步枪弹,即使用的只是中间威力子弹,也不是手枪弹可以比较的,有时一发子弹甚至能穿透两个敌人,嵌入到第三人的身体里,子弹翻滚之下威力更是恐怖,齐翌看到有个人背上炸出了道碗大的疤痕,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连那些黑毛小鬼,也有两只被子弹直接打碎。 老池迅速撕裂围堵,冲了出去。 齐翌落后两步,有意识地捡起一只小鬼断肢,插在腰间。 有这么个小玩意,足以让齐翌分析出黑毛小鬼异常灵活的核心技术了。 一路冲杀到大堂,人越来越多,但却乱成了一片,统一穿着白衬衫的老千会跟一帮人杀在一块,三四只黑毛小鬼横冲直撞搅乱了老千会的阵型,给齐翌等人创造了极好的突围条件。 齐翌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想要找到张俊。 按道理,他两只胳膊都被打脱臼了,不得不挂在胸前,应该很好辨认才对,但齐翌扫了几圈都没看到他。 “他不在现场?之前是通过别的方式跟我对话的吗?”齐翌看着如入无人之地的黑毛小鬼:“是靠它们?” 这些小鬼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意识,肯定要人远程操控,身上得装不少的传感器,包括但不限于视、听、空间、位移等。既然能加装这些传感器,多装个喇叭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有再听到张俊的声音,齐翌猜他还不愿意暴露自己和他的关系,齐翌也不强求,专心跟着老池逃亡。 若有若无的,那些小鬼好像在给他们开路,在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聚集、制造乱局。 老池也是个谨慎的人,跑出大堂,冲到另一处长廊,在即将跑出这栋大楼的时候,他放慢脚步,趁阮海侠不注意,压低声音问:“还要继续往前吗?我担心刚脱离危险,又落入张俊手里。” “继续,不用太在意,我刚刚就说过,张俊暂时不是我们的敌人,威胁另有其他。” 老池愣住:“还有其他威胁?” “等会儿再说吧,想笼络一切可以笼络的力量,总有不少难关要趟。” 老池深吸口气,再次提起速度:“明白了!” 不得不说,在这种混战当中,以及密集阵地里头,小鬼能发挥的优势远超齐翌想象,它们不怕刀劈斧砍,又不怕小威力的手枪子弹,一旦被它们混入人群会非常难缠。 只能像老池那样,一脚给将它们踢出去,但它们身上都装配了锋利的爪子,一个不慎或是被围攻了,老池也得皮开肉绽。 至于大口径大威力的子弹,当然可以威胁它们,但周围都是队友,误伤的概率太大了,难免投鼠忌器。 经历了这一场混战,结合伙夫的白人身份,对于小鬼的存在意义,齐翌又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除了伪装小鬼威慑信徒好赚钱之外,恐怕还有“试验”的目的,为某个战略……至少是战术级的存在提供数据。 既是实验,某种程度上,是可以不计成本,不顾代价,不看收益的。 伙夫、诡影。 老千会、冒牌货。 可能还要再加上乌鸦。 齐翌眼底神光越来越亮,他已经快要接触到最为本质的东西了,但还缺一根线,缺一根串联起他和伙夫、老千会的线,所以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他们来说这么重要。 可惜之前以身做饵时,没能试探出更多情报,伙夫的口风太紧了。 轰! 冲天的火光唤回了齐翌的思绪,几乎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便逼停了所有人的脚步,老池忍不住抬起手捂着脸,难受的一阵龇牙。 “这……小鬼?”齐翌后脑勺一凉,一股难以遏制的后怕爬了上来:“小鬼身体里藏了烈性炸药?” 火光散去,露出支离破碎的酒店大门,那面由高等级防弹玻璃构成的,被老千会锁上的感应门,已被小鬼炸碎。 齐翌下意识地抽出刚捡到的小鬼断臂,生怕里边也藏了火药,轰的一下把他炸成肉渣。 可惜现在没有好好检查的条件,但要丢掉断臂,他又舍不得。 他注意到,一地残骸里,尚有被砸碎正在燃烧的小鬼断肢。 “看来火药只藏在小鬼的躯干里,四肢没事。”他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把断臂塞回去,推一把阮海侠:“车在哪?” 阮海侠的声音很低,好像是怕被周围人听到似的:“出去了往西南走,穿过一片草地后上山,沿着山路再走一段,那里有几个草垛,藏了几辆摩托车!等上了车我再告诉你们接下来的路!” 他怕齐翌丢下他不管,他断了只胳膊,不可能再骑摩托跑山,单手根本控制不住山地摩托的龙头。 老池斜了他一眼,鼻子里喷出口气,发出嗤的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随便你怎么想,你们不能丢下我。”阮海侠毫不在意,说完后他又看向周边的打手,声音拔高了不少:“大家赶紧找到自己的车冲出去,回庄园拉支援回来救老祖宗,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 “动作快!” 齐翌冷眼看向他:“你想利用他们牵制老千会的注意力?” “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曹仁威待我不薄,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介意帮他一把,救他出来。” 老池根本不信:“呵,说得好听。” “少在那装好人,你那么烂好心刚刚怎么不阻止?”阮海侠呛了回去。 齐翌淡淡的说:“老千会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对他们根本不感兴趣,甚至对伙夫都不感兴趣,跑了也就跑了。在锁定我的位置之后,老千会甚至可能停止攻打大楼,集中力量追我们,跟着我们才危险。” 阮海侠冷哼一声:“知道就好!他们能争取到的时间不多,赶紧走!” 说完,他喊留下的几个心腹开路,追着跑了出去。 齐翌注意到,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十几二十个扛着长枪的家伙围在四周,朝着那帮越聚越多的老千会衬衫歹徒开火,估计也是张俊派来接应他们的打手。 与老池对视一眼,他们没再多留,快步追上阮海侠,很快冲到酒店边缘——这里原来有道篱笆,现在被拆除了,只剩下一道大豁口。 众人且打且退,很快到了酒店西南方的荒地,这里有一大片比人还高的狗尾巴草,阮海侠想也不想,带着齐翌和老池闯进去。 至于其他寥寥心腹和张俊派来的枪手,除了安排几人埋伏四周阻拦追兵之外,剩下的都被阮海侠“遣散”,让他们朝着各个方向跑,分散老千会视线。 跑了七八十米后,他回头看一眼没看到追兵,得意地说:“我悄悄来这里踩点了好多次,才发现山脚下的这片草丛,怎么样不错吧?靠着狗尾巴草遮蔽视线,我们很快就能……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齐翌脸色难看,努力调匀呼吸,沉声说:“你挑地方的时候没看风向的吗?” “嗯?什么意思?” “我们在往下风口跑……少啰嗦了,快点吧,等会老千会的一放火,我们都得被烧死在这里!” “什……什么?”阮海侠脸色微白。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轰地一声爆响,阮海侠本能朝后看,他们身后四五百米,燃起一团数丈高的大火,火借风势迅速朝着他们蔓延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烧越旺,仿佛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橘红色。 阮海侠被吓的魂儿都飞了:“沃日!你他妈猜到他们会放火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片草丛有多大?” “起码得跑一公里。” “艹!”老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干嘛把车放那么远,你他妈的都是猪吗?” “没办法啊,到处都是伙夫的眼线,老千会又一直关注伙夫的一举一动,放的近了怕被发现,直接砸了。” 老池气炸:“那你不会藏草丛里?” “草丛太大我怕找不到……”阮海侠气喘吁吁,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现在该怎么办?” 第56章 螳螂捕蝉 齐翌斜了阮海侠一眼:“赶紧跑,看风速每秒应该只有六七米左右的样子,火烧的要比风慢,五六分钟内跑出去来得及!” 阮海侠脸色更白几分。 五六分钟跑一公里,对齐翌来说都轻轻松松,但他断了一截小臂,大量出血,坚持到现在都已经很勉强了,让他怎么在五六分钟内跑完一公里?拿头跑吗? 他声嘶力竭地说:“你们不能丢下我!只有我知道接应点在哪,丢下我你们谁都跑不出去!” 齐翌斜了他一眼:“傻逼,你以为我会把所有筹码都押你们身上吗?” “你……!”阮海侠慌了:“你什么意思?你想过河拆桥?” 老池冷笑,朝他靠近了几步。 他抬起断臂挡在脸前,整个人都慌了:“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我……” “别把老子当成你一样的人,老子恶心!”老池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写满了腻歪,但还是伸手托着他腋下:“傻逼,赶紧跑!” 阮海侠愣住,但脚步不慢,还加快了几分。 齐翌回头,目光略过他时停留了半秒多,才继续向后,看看身后冲天的火光,默默计算距离和风速,对比他们现在奔跑的速度…… “不行,”他摇头,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不能再快一点的话,我们恐怕跑不出去了。” 阮海侠一下急了:“跑不出去?什么意思?” “火蔓延的比预测的更快。”齐翌看向他的目光中似乎隐含深意:“你真的不能再快了吗?” 老池忧心忡忡:“就他这状态,就算现在勉强能快点,坚持不到一两分钟就没力气了,到时候怕站都站不起来……别看我,我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扛着一百六七十斤重的人五分钟跑一公里,会死的!” 齐翌面无表情:“那就换个方向跑,大火也就往我们的方向蔓延的快,往两边烧的速度不算太快,我们往两边跑。” 阮海侠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抬下巴指着西边:“这边,往这走,虽然远点儿,一样能到山脚,进了山我们绕一小段路也能赶到藏摩托的草垛那边。” 说完他就急急地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拐弯,老池猝不及防下都差点被他带的一个趔趄。 “你他妈稳着点!摔了老子可不扶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老池托着他继续向前跑。 齐翌落后几步,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西北方向不完全顺风,他们很快逃出了火焰的笼罩范围。看到火光吞噬了他们先前待的地方,老池心有余悸:“幸好我们调了方向,不然怕用不了多久就……” 这牲口,齐翌都有些气喘了,他还跟没事人似的,一口气说那么长一句话。 没人接话,老池继续埋头苦奔。又接连跑了五六百米,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他们有惊无险地冲出了狗尾巴草丛,眼前是漆黑的大山。 大火虽然给他们带来了巨大威胁,却也同时阻断了追兵,只要成功逃进大山里,他们就暂时安全了,接下来的路不用这么慌。 钻进山林,又咬牙走了百多米,阮海侠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我走不动了……他们暂时追不上来,我们稍微休息一下,等会再继续走……水,有没有水?” “喂!你tm再给我坚持一下啊!”老池有些着急,他们现在还在山林最外围,远远算不上安全:“两百米!再跑两百米再休息!” 齐翌冷眼看他三五秒,挪开视线,打量周围的环境。 忽然,他呼吸一窒。 前方山上,大榕树的阴影里,藏了个人,穿着西装,身形消瘦而佝偻,两手撑着跟粗大的龙头拐。 “怎么这么慢,等你们好一会儿了。”那人缓缓开口。 老池被吓的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弹了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骤变:“曹仁威?怎么是你!” 曹仁威咧了咧嘴角的笑纹:“为什么不能是我?就非得是张俊来跟你们接应吗?” 老池心里咯噔一声。 齐翌收回目光,直直地看着阮海侠:“所以……是你?” “被你发现了吗?”阮海侠用独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打开盒子拿嘴叼出一根,点上,喷了两口浓雾:“什么时候发现的?” “纵火之后。”齐翌说:“火点的太快了,你明明安排了人断后,但我没听到枪声。还有,接应点安排的太远,火势蔓延地太快,一直追着我们跑,这一切都太巧合,不大对劲。” 阮海侠啧了两声:“真不愧是你,怪不得张老板再三提醒我要小心点。” 曹仁威缓缓走来,边走边夸:“阮海侠,做的不错,记你大功一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百亨集团的副总裁了,我曹家名下所有庄园,也都一并由你负责。你断掉的胳膊,我也会尽快寻找合适的配型,砍下来给你接上。” “谢过老祖宗。”阮海侠皮笑肉不笑:“但是……” 曹仁威微微昂首,傲岸地说:“但是什么?说吧!你立了大功,不论有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太好了。”阮海侠起身:“我也没有特别的要求,就一点,想请老祖宗……退位!” “好说……嗯?”曹仁威愣住,停下脚步:“你说什么?!你……” 话没说完,便听见一声枪响,曹仁威下意识地回头,紧跟着,枪声再次响起,他捂着胸口摔倒在地。 灌木丛里,发出阵阵窸窸窣窣地动静,一个人影从草丛中钻出来,冷笑道:“他说请你退位,没听清楚吗?” 说着,他再次扣动扳机,一枪打爆曹仁威的头,看向老池:“又见面了,池宗悟。或者我该叫你池宇贤?池警官?” “于忠贵?怎么……怎么是你?”老池感觉脑袋不够用了,忍不住看看脑袋开花的曹仁威,看看阮海侠,又看看于忠贵:“……到底什么情况?” 于忠贵笑笑:“也没什么,栽赃陷害而已。” “行了,干完活赶紧带我们走!”阮海侠站起身:“他妈的,老子要疼死了,老千会那帮狗日的,下手真他妈狠,这仇我早晚得报!” “别着急阮主管,”于忠贵应他一声,看向齐翌:“张老板托我给你带句话。” 齐翌平静点头:“说。” 阮海侠靠着树吞云吐雾,借着这一点尼古丁提神:“你怎么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有反应?”他看了眼曹仁威的尸体:“因为你们打死了他?那又怎么样,是有点儿戏,像条死狗一样。但霓虹安某人也是就这么死在街头,他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 “算是吧,”刚刚死里逃生,齐翌也在慢慢舒缓着神经,罕见有这么好的耐心跟他解释:“你从曹家挖的墙角价值上亿,你可是一丁点儿都没挪用,全都给张俊了,可见你比土狗都忠诚,他曹仁威拿什么筹码让你背叛张俊?” “你……”阮海侠有些惊骇:“你怎么知道……” “怎么,张俊没告诉你?胡势高在我手里,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阮海侠不淡定了:“是你抓了胡势高?” 齐翌没理他,走到于忠贵面前,看向他脚下的尸体。看书溂 老池心头一紧,忙快步跟了上去。于忠贵的实力他一清二楚,离这么近,万一于忠贵暴起伤人,齐翌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虽然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他只要保护好齐翌的安全就好了,别的不用管这么多。 齐翌看着尸体:“但话说回来,我料到曹仁威肯定是被你们算计了,但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狠,开枪杀人…… “这说明是杀他是你们计划中的重要一环,而你刚刚又说栽赃嫁祸,嗯,大概是想把他的死嫁祸在我们身上吧?张俊让你带的话,大概也跟这个有关?” 听到这话,于忠贵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表示,老池瞬间急了:“什么?栽赃嫁祸?这……” 说着他看到于忠贵拿在手上的92式手枪:“92式?你们……” 可能是怕老池扑上来抢枪,于忠贵退后半步:“张老板说,他希望你们能尽早回去?” 齐翌皮笑肉不笑:“我正在努力。” “不不不,你误会意思了。”于忠贵摇头:“他的意思是,希望你明天一早就回去,只要你点头,他立刻给你买票,保证你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明天吗?恐怕不行,我已经尽量快了,但要彻底解决伙夫,怎么着也得个把星期甚至一个月的。” 阮海侠冷哼一声:“你明知道老板的意思,装傻有什么意思?伙夫的事你别管了,回去吧!老千会已经跟他撕破脸,剩下的事我们解决,我们借力打力,绝不会让伙夫蹦跶多久。” 齐翌摇头:“那不行。干掉伙夫只是最坏的打算,我真正想做的,是瓦解他的势力后,抓他回去枪毙。”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阮海侠脸色彻底垮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曹仁威在明面上也是贡榜的联邦议员,现在他死在你手上,贡榜官方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到时候你想回也回不去了!” 齐翌噢了一声:“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张俊发现控制不住我们,想要让我出局了吗?” 说着,他目光微微偏移,斜睨着于忠贵手上的枪。 说来也奇怪,他看着瘦瘦弱弱地,目光却很有侵略性,看的于忠贵心里都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语气也软下来:“齐警官,说实话我挺敬佩你和池警官的,我也不想跟你们玩阴谋诡计,但…… “老板有命,我也没办法,更何况这里的事真不适合你参与,回去吧,只要你回去,曹仁威的死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们会处理的漂漂亮亮,最多一星期,就能干掉伙夫。” “我说过了,干掉伙夫不是我的目的,抓他回国才是。”齐翌摇摇头,油盐不进:“更何况,你觉得自己吃定我们了?” 老池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于忠贵和阮海侠:“就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残了,就这也想拿下我俩?” “拿不下。”于忠贵摇头,很老实地说:“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你想要动手的话……” 他左手抓住外套拉链,往下一拉:“我身上绑了炸药,大家一起死就是了。” 老池:“你……!你疯了吗?炸死我们,国内绝对……” “你想说你的领导绝不会善罢甘休吗?”于忠贵轻笑:“这么一个挡箭牌你还想用多少次? “呵呵,没用的,理由我已经想好了,你们和曹仁威发生冲突,在证据不充分,程序也不合法的情况下对他实施抓捕并击毙,他手下暴怒,绑上炸弹跟你们同归于尽。” 阮海侠也得意地笑:“没错,大费周章引你们到这儿,就是为了布下这个局,哪能有这么明显的破绽给你们钻?到时候你们背后的人非但无法报仇,还得受到贡榜的强烈谴责,再也别想入境办案了。 “更何况……你们是以卧底的方式渗透进来的,真死在这儿,你们郭嘉怎么可能为你们报仇?派警察潜入他国办案这点你们就没法解释!” 老池手脚冰凉。 没错,他们并非走正规手续跨境办案,是以他们的身份根本见不得光,王支队不可能用刑警办案遇袭这一理由,光明正大的派人过来。 伙夫不知个中细节,还能被齐翌唬住,但张俊门儿清,根本吓不到他。 齐翌:“看来你们对我存在很大的误解……我最近可能确实有点儿莽,但我清楚自己是个战五渣,所以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用动手…… “算了,我直说吧。阮海侠,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我明知道你有鬼,还任由你引我们来这儿吗?” 阮海侠心里咯噔一声:“你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这么多年种花家就派出了我们俩来当卧底吧?要不要猜猜看,其他人在哪儿?” 第57章 攻敌软肋 “你……你又打什么鬼主意!”阮海侠心里却是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齐翌黝黑的瞳仁中透着光,看着大山深处提高声音说道:“出来吧张俊,我知道你在,这么大的事,你不可能不盯着。” 阮海侠身后几十米的地方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张俊从灌木丛中钻出。他面对着众人,双手挂在胸前,缠了厚厚一圈绷带,脸上透着黑红色的火光,脚下踩着影子,犹被厉鬼附身。 他往前走了两三步就站定了,和齐翌保持着十多米距离。 “张俊!”盯着他的身影,老池目眦欲裂。 张俊年纪毕竟大了,法令纹就像面具一样挂在脸上,他皱着额头,眉峰紧紧压着眼睑:“齐翌,我不想与你为敌,回去吧。” “不回。”齐翌冷静的看着他:“我好不容易促成多方围剿伙夫的局面雏形,不会让你轻易摘掉果子的,我早防着你这一手。” 张俊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回去或者死在这里,你只能二选一。面对这种局势你能怎么办?” 齐翌面无表情,身上带着股邪气:“双输,同归于尽。如果你非要逼我,那你家就没了。” “嗯?”张俊脸色微变。 “得亏你把硬盘送到我们手里,虽然你肯定有所隐瞒,但上边也登记了你掌握的绝大多数力量。如果我没按时回去,我的人就会偷你的家,顺便把你的一切转告伙夫,相信他临死前足以把你辛苦经营的势力铲平。” 张俊目露凶光:“我以为干掉伙夫是我们共同的终极目标。” “我不想再重复了,我的目标是抓他回国枪毙。”齐翌说:“我不介意跟你合作,但你如果想耍阴招,我就先弄死你。至于伙夫,只要靳临他们按我的计划执行下去,老千会会跟他死磕到底的。” “你宁愿便宜老千会也要搞我?妈的,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变节!你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什么叫变通?你他妈怎么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看书溂 “你变没变节,你我说了都不算,我暂时不想追究这些,我只知道谁算计我我对付谁,如果现在站在这的不是你而是老千会,我差不多也是这话,我会选择跟他们同归于尽,把果子让给你。 齐翌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只是为了自保。 “所以,现在你选吧,是觉得这只是毫无实质的威胁,打算冒险试试看,还是继续合作,履行我们之前的约定?” 老池隐约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就在几小时以前,这家伙是不是才用类似的套路把选择抛回给伙夫,才带着他逃出来吗? 张俊眼底凶光散去:“你赢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们先共同对付伙夫,捣毁他的势力之后再各凭手段争个高下!” 阮海侠急了:“老板!怎么……” 张俊看他一眼:“你伤得很重,赶紧去处理一下,晚了很麻烦。而且曹仁威刚死,曹家嫡系又被困在来福酒店,正是你收拢曹家力量的好时机,快去,以免夜长梦多!” 齐翌挑眉,看来张俊也做好了多手准备,能让他出局固然最好,如果事不可为,起码也能收拢曹家的力量为己所用。 怪不得,如果仅仅是为了赶他走,张俊没必要冒险直接对曹仁威动手,但如果同时看上了曹家的话,曹仁威就非死不可了。 得到曹家,张俊的力量肯定会膨胀不少,更难对付了。 阮海侠不甘心地咬咬牙:“知道了。”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齐翌,看向于忠贵:“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好,”于忠贵表现的比之前沉稳了许多:“那张老板,我先带阮主管去治疗。” “去吧。” …… 东郊,棚户区。 齐翌和老池远远地停下摩托,一路避开光亮,找到一间矮小破烂的集装箱房,翻窗摸了进去。 老池趴在窗户观察四周,齐翌打开电脑仔仔细细检查过附近的监控,两人才终于长舒口气。 齐翌跌跌撞撞地走向躺椅,把小鬼的断臂放在一旁,一屁股砸了进去,闭上眼睛,抬起手用力地揉搓着太阳穴。 今晚经历了太多事,好几次置之死地,都有惊无险地闯了过来,但齐翌身心俱疲,头疼得厉害,太阳穴随着呼吸一跳一跳的,仿佛里面有个小人儿在敲钟。 老池给他烧着热水,头也不抬的问:“有药箱吗?” “有,床底下。” 拉出药箱,老池翻出酒精、碘伏之类的外用药,还有缝合针线、绷带及注射用的抗生素。 他咬着衣袖,拿棉球用生理盐水仔细清洗过身上伤口,再用酒精消毒、缝合。 老池疼出一身冷汗,受伤的右腿还在颤抖着。 好不容易缝好腿上的伤,顺便给肩膀、胳膊上的伤口消毒。 齐翌走到他身后,接过了他手里的缝合针:“我来吧。”说着看着他的小腿:“怎么缝这么丑,一点都不整齐,以后疤肯定难看,要不要拆了我帮你重新缝一下?” 老池被他吓的一个激灵:“别别别!tmd老子的脚又不是衣服,还兴拆线重新缝的?再说老子又不是花姑娘,要什么好看。” “随便你。”齐翌手脚麻利地帮他把伤缝上:“都不算深,过几天再拆线就好。其他地方还难受吗?不舒服的话跟我说。” 老池也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他摇摇头,重重往沙发上一靠:“没,好着呢,枪林弹雨里走了几遭才受这么一点小伤,很不错了。” 齐翌嗯一声,也简单处理好自己的伤口,给自己和老池都扎了针抗生素,回到躺椅上躺下。 老池给他倒了杯热水:“都结束了吧?咱们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结束?才刚刚开始……不过确实可以稍微休息一阵,火已经点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火烧的再旺一点,再送他们一把东风。” 呷一口开水,呼出腾腾热气,齐翌窝在躺椅里,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老池看向窗外,紫黑色的天空中挂着启明星,昭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第58章 转移 “总觉得我们好像忘记了什么事……”老池也喝了口热水,猛地抬头:“卧槽!线人!你还没跟你那搭档联系?他不会带着人马去端张俊老巢了吧?” “不会,这间集装箱里有很多传感器,我们进来的瞬间他就知道了。” “那就好。”老池站在窗边。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齐翌坐起来,在他身后说道:“别想了,今天先休息,晚点我再给你安排任务。” 老池回到沙发上扔了个毛毯给齐翌。齐翌把毛毯又扔了回去,拿起那只断手:“我还不睡,你先睡会儿,我先研究下这玩意儿。” “我没想到张俊得到了黑毛小鬼的操控权限,他得到的好处比我想象的要多太多了,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否则下次再见到他,难免落入下风。”看书喇 齐翌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断臂来,一边琢磨着,不时抛出两三个专有名词。 老池躺在硬板床上,听得云里雾里,竟然找回了读大学时上高数课的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感受到一阵晃动,骤然惊醒,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地震了?” 老池忙往外看,天已经亮了,窗外的景物正在缓缓下沉。 “不是,装车呢。” 老池没反应过来:“装什么车?” “集装箱装车。”齐翌说:“棚户区已经不安全了,这边也刚好要拆,靳临拉来了辆半挂车把集装箱吊起,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都得在马路上吃喝拉撒。” “这……”齐翌说的太过玄幻,老池整个人都傻了:“你的意思是,半挂车把我们这集装箱拉起来了?” 齐翌点头:“嗯对,你可以简单粗暴地把这当成流浪地球……咳咳,流浪小破屋计划。” 老池趴在窗边露出个眼睛,不止他们,远处也还有不少大车在装集装箱:“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我咋觉得你找的人不太靠谱?这么大辆车开上路真的安全吗?不会动不动就被查吧?” “没事,都打点好了,肯定会被发现的。” “那就好……嗯?你说啥?” “他们发现我们是迟早的事,但我们一走就像泥牛入海,他们怎么查?” 老池试探道:“你的意思是……先坐这车出去,再悄悄地回来?” “可以这么简单理解吧。”齐翌没细说,晃了晃手里的小小断臂:“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老池一下来了精神,诡影之谜困扰他很久了:“你搞清楚诡影的核心技术了吗?” “没完全搞懂,”齐翌摇头:“感觉诡影是活体没错,断臂上的血肉还很新鲜,我甚至看到了伤口处有生活反应,但在它的主要关节处又发现了机械结构。” “活的?机械?”老池无法理解,但大受震撼:“什么玩意儿?难道这些小鬼是硅基生命?变形金刚?” 齐翌翻了个白眼:“胡扯什么呢?我是说……算了,三言两语讲不清,我也没研究透彻,还是想办法把这根断臂送回国内让专业实验室研究吧。” 老池哦了一声。 三两句话的功夫,集装箱已装载完毕,老池听到一阵发动机的轰鸣,跟着箱子再次发出阵阵有规律的抖动,两旁的风景也快速后退。 “开车了?”老池问:“你那个搭档也不进来见见你?” “他没有来,只是派了个信得过的司机,而且司机也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 老池若有所思:“瞒着所有人吗……这样确实安全,但窗户呢?谁家集装箱装窗户啊?这破绽太明显了吧?” 齐翌不以为意:“本就是‘搬家公司’连房带人全拉走,正常得很,能有什么破绽?” 这操作够骚,老池表示自己又学到了。 齐翌把断臂包好,塞进老池怀里:“我休息会儿,停车了喊我。” “好……但这玩意儿为啥要揣我身上?” “抱着睡不舒服,多少有点渗人。” “嘿不是,你还知道渗人啊?就不能先放一边吗?非得贴身收着?” “嗯,非得贴身收着,我们还没安全,可能随时得跳车,重要的东西都随身带着,包括昨晚抢回来的枪。” 老池:??? 他有点懵:“不是吧?跳车都整出来了?” 齐翌走到床边,:“我去睡会儿,有什么事叫我。” 说完直挺挺地躺下,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老池隔着衣服调整了下断臂的位置,坐到窗边,看着外边的环境,也算是放哨了。 他手机什么的都被伙夫收缴掉了,现在只能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叮叮叮! 刚想到这儿,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老池一个激灵。 齐翌翻了个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老池:“王支队打过来的,你接一下。” “你哪来的手机?” “你管我,对了……我给你也留了一部,在另一只鞋子里,你等会自己找。” 老池拿过手机接通,便听到王支队破口大骂:“齐翌老子日你妈卖批龟仙人,你¥#%……” 王支队火气极大,劈头盖脸一顿美妙的川渝脏话输出,骂了八十多秒愣不带重复的。 齐翌这波操作就差把王支队给气死了。 “王支队,我是池宇贤。” “嗯?”电话那头王支队噎了一下:“怎么是你小子?齐翌那龟孙呢?” “他睡了。” “睡……艹!他他妈还睡得下去?” 老池怂巴巴的:“王支队,你先别气……咳咳,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 他把昨晚发生的事给王支队说了,总结道:“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伙夫基本已被贡榜这边的大型不法集团孤立甚至受到所有人围剿,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打成孤家寡人。” 王支队火气不减:“我tm知道计划!艹,我是让你们去查案,没让你们去北贡搞风搞雨!你们tm打死伙夫有什么用?老子要的是人!抓他回来判刑!你们是办案还是打帮战?啊?说话啊!” 老池捂着脸:“他说迟则生变,而我们办案要证据,但他们火并……” “闭嘴!”王支队呵止了他,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臭骂:“你们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的尽早打电话给我!嘟嘟嘟……” 那边挂了。 老池放下手机,回过头,齐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袜子也没穿,直勾勾地看着他,吓了他一跳:“卧槽!你干嘛?唉哟……” 齐翌眼睛一眨不眨:“我发现你是真的没心眼,这玩意儿是能在电话里说的吗?幸亏王支队挂了。” “啊?” “老千会张俊四大家族和伙夫火并固然不用证据,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我的计划就是让他们狗咬狗,接下来,一方面可以趁着他们顾头不顾尾的时候锁定证据,另一方面也为后续抓捕扫清障碍……” 老池眨了眨眼睛:“这我知道啊,虽然一直没问你具体计划,但我看明白了。” “那我问你,引导乃至教唆他们火并犯什么罪?” 老池一缩脖子,悚然一惊。 “所以,这些事情不能说,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明白了?” 他点头如捣蒜,后怕不已:“幸好幸好,多亏王支队骂我一顿……” “以后注意着点,电话里不要说太多东西。”齐翌收回手机躺回硬板床又睡着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翌被晃醒。 “到了?”他坐起身,下意识的掐着眉心。睡了这么一小会儿,非但没有缓过劲儿来,头反而更疼了。 老池嗯了一声:“刚刚停,应该是旧工厂?感觉废弃很久了,司机刚刚关门走,集装箱也没放下,我们现在怎么办?” 齐翌打着呵欠边往窗户边走,趴在边上观察着:“是约定地方,没问题,下车吧。” 说着他便推开车窗跳了下去,跟着第一时间下蹲,挪进车底,四个方向又看了看,见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不怪他太过小心,他的对手各个神通广大,还不乏地头蛇,眼线海了去,指不定路上就被盯着了。 老池也很快跳了下来,反应跟他如出一辙,顺势蹲下就想往车里钻,被他一手托住屁股:“等等,不用看了,安全,快走吧!” 老池哦一声站直了,问:“往哪儿跑?” “看到东边那个小库房了吗?里边有辆破面包,还放了化妆工具,我们稍微乔装一下。” 于是两人拔腿就跑,很快便跑到齐翌说的那个小库房里,齐翌率先跑向车屁股,在车轮里捞出钥匙:“我先开车,你坐后排化妆,等会儿路上换。” “好。” 老池也没二话,拉开车门钻进去,就看到座位上放了个手提包。 对他来说乔装易容是基本功,他在脸上画了两道小疤,扑上一层粉,脸上的皮肤黑了几个度,更接近当地人的肤色,末了剃掉一截眉梢,压低眉峰高度,黏上假胡子,又往脖子上贴了纹身贴,整个人的气质便彻底变了样,模样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一眼看不出来。 见他画的七七八八了,齐翌在路边停车,爬到后座,喊老池爬到驾驶座,很快也给自己化了个妆。 可能是对人体皮肤的性状太熟悉,又或者是因为偶尔也得给尸体做最基本的殓容,他的技术也不差,面部轮廓和五官没有太大变化,但整体上已变成了苦哈哈讨生活的瘦狗,很难看出是他本人。 化好妆,老池减慢车速,齐翌爬回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说:“接下来我们就伪装从擅邦去麻粟坝做生意的兄弟,跑商顺便拉黑车的,我是大哥你是二弟,别说漏嘴了。” 老池不服:“凭啥你是大哥啊?我当大哥不行?” “碰到事儿听我的还是听你的?这里长幼尊卑森严得很,大哥听二弟的你不觉得很奇怪?” “呃……那就你当大哥吧。哥哎,你叫啥名儿啊?” “这个我还真没想……”齐翌:“我叫齐酉你叫池礼吧。” 老池一挑眉:“岂有此理?麻买劈你还真是取名鬼才。” “名字只是代号。”齐翌平静地说:“何况这里本地人普遍没姓,所以我俩也不突兀。” “我觉得很突兀,而且我们连贡榜话都不会说。” “那我们就都是华人,我叫江齐酉,你叫江池礼,国内混不下去了,跑来这里躲债讨生计。” 老池无语:“所以你根本就没想好是吗?一点规划都没有,你这样让我很慌啊,咱接下来去哪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齐翌拉开手套箱翻出一张地图,仔细看了几眼:“还真走错方向了,前面调头。” 老池:???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齐翌一抬头:“我们去接个人。” “谁?” “肖寄泽,关于老千会和伙夫,他又打探到了点消息,决定亲来一趟,跟我们碰个头后就去收集情报。” “不是吧?那家伙这么敬业?看不出来啊!” 齐翌嘴角微微扬起:“他这人就是这样,看起来吊儿郎当,其实对正事非常上心,发现联系不到我们,就猜到我们来贡榜了。” 老池偷偷瞄了他一眼:“有句话你可能不爱听——咱们现在都朝不保夕,你别坑了人家。” “他来了我才知道。我有什么办法。”齐翌把地图收了回去:“沿着这条路一直开,一个多小时后就能回到麻粟坝,我们到时候重新找个落脚点再跟他联系。” “行。但话说回来,他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我们的卧底团队里有一个专业记者,跟他也有交情。前两天那位记者偷偷跟我说有人打听我,我追问一下就知道是他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齐翌收敛心神,指引着老池转向,一阵七弯八绕过后,破面包车开进了一片棚户区,齐翌喊老池把怀里的断臂递给他,随手丢出窗外。 透过后视镜,老池看到有个跛脚男子鬼鬼祟祟地从街边铺面里摸出来,左右看了眼后,抓起被破布包裹着断臂往回走。 “他也是线人?” “酒吧老板邢志强,你见过的。只是他的酒吧暂时没法开了,好在他还有别的地方藏身。” 第59章 破车场 咔、咔、咔…… 麻粟坝南郊某个小库房里,齐翌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老池摸到门边,透过门板上裂开的缝隙往外看。 他刚靠着门坐下,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正在靠近,他摸出枪,又转过头小心观察。 他对着齐翌招手:“人来了。” “终于来了?”齐翌三两口把剩下的苹果啃完,收好笔记本走到老池旁边:“时间比我预计的晚了点,他大概遇到了点小麻烦。” 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老池拉开条门缝,低声催促道:“快点进来!” 肖寄泽侧身滑进门里,抬起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好大的灰……你们这选的环境也太恶劣了吧?” “临时落脚,无所谓了。”齐翌上下打量他两眼:“没出什么意外吧?这边这么危险,你过来干什么?” “害,被伙夫的马仔给盯上了,花了点功夫才甩掉……你可以啊,才来多长时间就把北贡搞的满城风雨,伙夫都要气炸了,听说他悬赏一千万美刀买你的人头。” 齐翌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嚯,我的头这么值钱吗?搞得我都心动了。” 肖寄泽搓搓手:“那不然咱们合作一把?我拿你去领赏,到时候给你分一半,买他个五百万刀冥币去发电站烧给你怎么样?” 老池没好气地说:“我踏马先把你烧咯!” 肖寄泽讪讪地笑了两声:“嘿嘿……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声,伙夫给的太多了,你那帮线人可能都会动歪心思…… “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我这边有点儿小道消息,近期北贡国际航班的入座率高了很多,我怀疑老千会派来了大量的中高层,除了要拿下伙夫之外,最重要的目标就是你了。” 说起老千会,老池想到了点细节:“对了,我这里有个消息——伙夫曾经好像也是那个老千会的一员,只是十多年前因故脱离了,另外老千会的头目貌似绰号叫乌鸦,我听伙夫提到过。” 肖寄泽咦了声:“你怎么晓得的?我花了好大代价才探查到这条消息,正准备告诉你们呢…… “没错,探查到的最新消息,伙夫确实是老千会叛徒,当初还受到老千会的围剿,多亏三角区毒王洛卡和申甲鹏出手才扛过去,但规模势力和今天仍不可同日而语。 “他真正发家,是在申甲鹏倒台后,收拢了申甲鹏大部分的力量,并扶持起四大家族,双方互为掎角之势,才算站稳了脚跟,之后洛卡因梅功核行动被剿灭,手下势力四处流窜,也被他一一收拢,才真正有了贡王的名头。” 齐翌接话:“跟我手机归拢的信息基本一致,自洛卡败亡后,伙夫集团就一发不可收,成了称雄贡榜的巨无霸。” 老池问道:“那乌鸦呢?你这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肖寄泽摇头说:“老千会还是太神秘了,探查到的消息有限,但另有一条情报跟他们有关——还记得曼温妙吗?” 齐翌顿时想起金乌案的种种细节,点头:“记得,但这次来贡榜,完全没听过他。” “没听过就正常,他跑到千岛去了,这家伙跟老千会关系匪浅,当年围剿伙夫也有他的参与,我怀疑,他实际上也是老千会的一员。” “等等……”齐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往前翻了几十页,仔细扫视浏览:“不太对劲,从我们剿灭塞吉团伙时获得的线索看,塞吉是那个神秘boss的手下,同时,塞吉的父亲娄岛与曼温妙也是神秘boss的左膀右臂。” “对,没错,有什么问题?” “伙夫对这个神秘boss非常忌惮,依据现有的线索,只有老千会首领,也就是老池刚刚说的‘乌鸦’能符合条件,同时,那群冒牌货也是老千会的直系成员,没错吧?” “嗯。” “那这里就有个矛盾。”齐翌收起笔记本说:“冒牌货老k,他是老千会在贡榜的三个负责人之一,但叛变了,跟伙夫有合作,同时又跟塞吉合作过,这点就很奇怪,如果他们对同一个老板负责,塞吉怎么会和叛徒合作?” “这……”肖寄泽愣住:“这方面我还真没想过。” 老池也忍不住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千会和塞吉、曼温妙的关系,有点类似张俊和颜欣晓?都是伙夫的手下,但彼此势力又是相对独立的,有合作与竞争的可能。” “这只能解释合作,不能解释塞吉为什么跟叛徒合作,时间对应不起。”齐翌斟酌着字句:“老k的背叛尚在他和伙夫、塞吉合作之前。所以……我们要面对的恐怕不仅仅是伙夫和神神秘秘的老千会,还有隐藏在双方角落,更加神秘不可知的第三方。” 肖寄泽悚然一惊:“还有第三方?我去,我感觉现在局势已经被你搞的很复杂了啊,就像走钢丝一样,这要再加入一方藏在暗处的……你hold不hold得住啊?” “难说,要试试才知道……先不说这个了,你不说伙夫那十三条狗的资料你收集了大半吗?东西呢?” 肖寄泽从口袋里摸出u盘扔给他:“喏,都在这里边了。” “很好。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多关注一下老千会,尽可能多收集点信息过来。对我们来说老千会还是太神秘了,算计起来危险性太大。” “趁着他们跟伙夫火并的时候,倒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话说你打算顺便把老千会也端掉?” “看情况吧,估计很难,他们的重心不在这……先不说这个,再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帮我探查探查诡影,最好能找到工厂什么的。” 肖寄泽翻白眼:“你tm在为难我胖虎,我tm只是记者不是特工,我上哪去帮你查诡影啊?” 齐翌面无表情:“少来,你神通广大着,老千会都能查到,只要多花点心思,诡影肯定也没问题。” 肖寄泽咬牙切齿:“那我要你这次行动的全部细节,回头出独家专栏!” “不行,”齐翌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这次行动一点东西都不能透露,锅太大,我们都背不起。” “艹,那你是打算空手套白狼了?” “换点别的吧,给你几个符合条件的案子,够你出几篇文章了。” 肖寄泽骂骂咧咧:“不行,老子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干活,得加钱。” “事后请你吃串串。” 肖寄泽:…… 一番软磨硬泡,终于把肖寄泽打发了,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齐翌又拉着老池上车,离开了这间小库房,往城西方向开去。 老池问:“现在干嘛去啊?” “进货,冒充行商就得有点行商的样子,正好最近北贡在搞集会,我们过去逛逛,而且集市上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伙夫有什么动静我们也能知道。” “哦。” 很快赶到市集,齐翌像模像样地买了不少服饰,拉到集市的另外一角占了个流动摊位,交上摊位费后一边摆摊一边听周围商贩摆龙门阵。 “听说了吗?曹家的顶梁柱被贡王打死了,高层也被困在来福酒店里,据说死伤惨重。” “知道啊,贡王发疯要整合四大家族嘛。听说曹家已经在调兵遣将,打算强攻来福酒店讨个说法了。不止曹家,包家好像也跟贡王彻底翻脸,今早就调集了一千多人打上门,但贡王也不是吃素的,派了不少人来过来防守。” 这些消息大多都没出乎齐翌预料,他布局这么久,不惜深入虎穴就是为了这局面,只不过张俊的横插一手,四大家族一下有了两家彻底站在伙夫对立面上,算是意外之喜。 至于剩下的两家,现在要争取过来有点难,让他们置身事外就好了,反正只要伙夫大势一去,他们一定会痛打落水狗。 可惜张俊还没下场,伙夫暂时而言也依然坚挺。 就这样,齐翌追逐着这帮行商的脚步,一路向西摆了五天摊。 这五天里,集市中讨论的最多的仍然是伙夫,听说他昨天反击,今儿便讲他吃了个大亏,富丽堂皇的来福酒店,已经变成了战场中心,犹如绞肉机一般,局势愈发动荡起来。 贡榜方面,他们苦伙夫久矣,观望三天后也悄咪咪下场,给了伙夫一记背刺,也真正伤到了他的筋骨。 这天夜里,老池急匆匆地跑上车,关好车门看齐翌:“机会来了老齐,你家小记者刚刚给我传话,说伙夫把他的十三头忠犬全都召集到了北贡,以迎击老千会和关方的联合围剿,现在他很多据点就是个空壳。” 齐翌一拧钥匙,发动车辆:“我也刚刚收到消息,正打算去找你。走吧,趁着他据点空可,我们去取证。” 老池系好安全带摩拳擦掌:“麻买劈终于让老子等到了!我们现在先去哪家?” “往西走十五公里那个小码头,那里似乎有个拐卖人口及偷渡黑中介的据点,我盯上那儿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去查。” “拐卖人口?”老池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他没忘记,他们之所以来贡榜,就是因为捣毁了一个大型的拐卖人口的不法团伙,并追查到了那个团伙与伙夫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翌不再吭声,静静的开车。 夜里路很好走,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开到了目的地,那个破旧的小码头。 夜里风大,猎猎的吹起他们的衣服:“你确定是这儿?看起来这就是个村民自发组建的码头,就停了些破渔船……” “别小看这些渔船,绝大多数偷渡与走私类的案子,除了大件之外全都是靠这种小渔船运输的。”齐翌捂着手跺了跺脚让身体暖和起来:“万一碰到了海警,远远地人就跳下水躲船底,用那种小管子呼吸,很难查到。” 老池不说话了。 把车停在码头边上的小山包上,两人都没急着靠近,而是爬到山顶,借着望远镜仔细观察。 看了半天,老池又忍不住说:“这看着也不像是有据点的样子啊,难不成人和货都直接藏在船上?” “不太可能,船上生活很不方便,遇到调查或者出了别的什么事也不好转移,藏在一间隐蔽的屋子里或者地下室才是最安全的。”齐翌观察码头周边。 老池问:“会不会是搞错了?你哪里来的消息?” “那位记者线人发现的,这附近经常有大量人员出入,又不是买海鲜的,肯定不正常,张俊的硬盘也有提到这地方……找到了,你看南偏东二十度左右方向,离这儿一公里左右,是不是有个破车场?” 老池端着望远镜看:“果然,几百辆报废车堆的乱七八糟的……嘿,还藏了辆豪车,虽然用蛇皮袋给盖住了,但看轮毂很新,这里肯定有问题!” “那就没错了。”齐翌说:“车场中央有栋小厂房,周围一圈看起来还挺干净的,但堆放了不少装满的塑料袋,是很明显的生活痕迹,我们去看看!” “好。” 两人收起望远镜,借着夜色一路摸向破车场。车场没有围栏,他们很轻易地摸了进去。 齐翌提醒:“我们现在算是正儿八经的调查暗访了,行动以取证为主,尽量不要暴露,也别开枪,知道吗?” “放心吧……这里环境复杂,很好隐藏,对我们有利。” “对他们也有利,说不定哪儿就藏着暗哨,小心点。” “知道。” 两人穿行在一辆辆锈迹斑斑地破车之间,很快就摸到了那栋厂房外,这厂房不大,占地仅四五百个平方,但明显还没废弃,仍在正常使用,齐翌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机油味。看书溂 透过玻璃,齐翌看见里边凌乱不堪,各式机床、切割机、液压机和货架堆的到处都是,一看就不是经6s管理的正经工厂,更像是家族式小作坊。 “这厂子还挺像一回事啊,还有桥式起重机,搬运切割拆装车子的器械一应俱全,虽然锈迹斑斑,但明显前不久都还上了机油。” 第60章 解救 “问题就在这儿,”齐翌收起手机:“我刚问了下,这工厂倒闭很久了,而且里边东西堆放这么凌乱随意,也根本不利于作业施工……我想他们启动机器很可能只是为了制造噪音,掩盖某些见不得光的动静。” 老池又往里边张望了几眼:“但工厂里连个挡板都没有,一眼看去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难道有地下室?” “先进去看看吧。”齐翌推开窗,小心翼翼地翻了进去。 他脱下外套包着手电,把手电光束缚在身周一米左右,跟老池分头找线索。 很快,他注意到一摊浅浅地血迹,已经干掉了,但还没有发白长霉,时间不会太久。 齐翌秉着呼吸,发现前面有三三两两的小血点,不多,隔几米才有几滴。 “有人受伤了,但不算重,越往里血液间距越大,说明人是往里走的,血渐渐止住了。” 顺着血迹一路追踪,他很快来到了配电室,推开木门,配电室里藏着向下的楼梯。 “找到了!” 齐翌对着老池闪了几次手电。 老池小跑着过来:“有发现?” 齐翌指了指配电室里的楼梯,走了上去,老池忙跟上:“小心点儿,搞不好有监控什么的。” 齐翌戴上口罩:“这条楼梯应该是下去的必经之路,有监控也只能硬闯,注意别暴露身份就是了……嗯,贡榜这里的热心群众给我们提供的线索,跟我们没有关系。” 老池无言以对,默默地把脸蒙上。 楼梯不是很深,很快就到底了。齐翌握着枪,小心翼翼地推开楼梯间的木门。 木门的合页锈蚀的很厉害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紧跟着,一股味道涌进齐翌鼻腔,很难形容,仿佛是夹杂着血腥味、尿骚味、粪臭味、汗酸味甚至厨余垃圾放久了腐败的酸臭味。 “yue!”老池一阵干呕,用臂弯捂着口鼻,闷闷的说:“这尼玛什么味儿,像进了十年没出门的死宅的房间似的。” 齐翌压着眉峰,提醒道:“嘘……小心点,他们可能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老池点了点头,双手据枪。 两人先后从门板地缝隙里钻进去。 地下室里并不如何昏暗,到处都亮着橘黄色的光晕,能勉强看清这里的布局,就像是监狱一样,中间一条狭长过道,两边都是装着铁门的房间。 最深处有扇打开的房门,白炽灯散发出透亮的光线。 站在楼梯间这儿,隐隐约约能听到点电视的声音,守夜的歹徒貌似是在刷剧。 “居然连个巡逻的也没有,开门声音不小也没人出来查看。”老池附在齐翌耳边说:“会不会有诈?” “不排除,但更可能是靠谱的人都被伙夫拉走了,只留下一两个酒囊饭袋守家。”齐翌从口袋里摸出执法记录仪,开机:“我去拍点儿视频,你到里间去看看情况。” “yessir!” 齐翌悄悄地摸到最近的牢房之外,伸头看向里面。 只一眼,他就觉得自己脑袋里发出轰地声炸响,呼吸都窒了好几秒—— 四五平的牢房里关着二三十个孩子,多是三五岁的幼童,年纪最大的看着也不过十四五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中。 牢房最深处,一名十多岁的小姑娘横抱着一名婴儿,脏兮兮地脸上满是麻木,嘴唇苍白,时不时哆嗦着,但低头看向婴儿时,眼里有光。 齐翌正好看到她咬破自己的左手食指,塞进婴儿嘴里,那认不出性别的婴孩顿时张大嘴用力吮吸起来,嘴里时不时发出呜呜呜地声响。 小姑娘疼的脸色都扭曲了,却挤出丝丝欣慰的笑容:“小乖乖,吃饱了赶紧睡觉觉。” 字正腔圆,绝对是华人。 “这帮天杀的!”齐翌,咔咔咔拍下十几张照,快步追向仍在悄悄往最里间摸的老池:“改变计划,直接动手!” 老池被他吓了一跳:“动手?你疯啦?不是你说的我们……” 齐翌没多说什么,抬起执法记录仪把自己刚拍的照片给他看。 老池顿时也爆炸了,咬牙切齿地骂了声憨杂种。 “你只管抓人,后续我来摆平,手续我也会搞定!” 老池冲到最里间,目眦欲裂地吼:“全他妈给我抱头蹲下!警察!” 声音很大,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不仅把那群歹徒吓了一跳,左右牢房里的受害人也都被惊醒了,一时间啜泣声不断,但居然没人敢嚎啕大哭,恐怕是早被那群歹徒狠狠地调教过了。 齐翌鼻头微微发酸,走回到最靠近走廊的那间牢房,抓着铁门上的栅栏,看向那个满脸惶恐不安的小女孩:“人民警察!接你们回家!” 小姑娘浑身颤抖,其余受害人也情绪激动,有人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齐翌,有人忍不住嚎啕大哭。 与此同时,歹徒的叫骂声也响了起来:“我艹你姥姥!你他妈哪根葱,警察?我……” 砰! 老池没废话,直接扣动扳机。 枪声震耳欲聋,吓得这群孩子忍不住尖叫起来。齐翌脸一板:“都小心点蹲好,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冲向最深处支援老池。 但他来晚了一步,休息室里的三个歹徒已经被老池打翻了。 “打死了?” “没,只是打晕了。”老池麻利地把那三人捆上,一阵翻箱倒柜地找钥匙,边找边问:“接下来该怎么办?人太多,我们恐怕带不走。” “先把人放出来带上去,我立刻呼叫增援。”齐翌说:“靳临发展出来的力量该拉出来溜溜了,坚持到大部队赶来应该没问题的。” 很快,老池找到了一大串钥匙:“那我去放人,你赶紧打电话。” “嗯!” …… 十五分钟后,牢房里的受害人都被放了出来,齐翌带他们走到厂房,他们都缩在一块儿,乌压压一大片,目测有数百人。 这批人不全是孩子,实际上还以成年男女居多,各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好些都被折磨的没了人样。 除了被拐卖来的孩子外,大多数都是怀揣着发财梦,被骗着偷渡来到贡榜的可怜人。 比起那些落入四大家族手里被逼着行骗的受害人,他们还要更惨,彻底沦为了伙夫的血牛,被抽血割肝嘎腰子,谁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此时一大群人聚在这里,抬头着齐翌和老池,情绪波动都不是特别大,不知到是彻底麻木了,还是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 齐翌胸中怒火根本遏制不住,恨不得抱着蘑菇弹把伙夫炸上天。 忽然,齐翌感觉自己衣角被人扯了下,他回过头,小姑娘站在他身后,怀里还抱着那个婴儿。 “警察叔叔,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齐翌蹲下,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当然,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来接你们回家。” 小姑娘左右看了几眼:“可是……只有你们两个吗?” 齐翌耐心安慰道:“当然不是,其他警察已经在路上了,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带你们出去!” 人们都没什么反应,包括那小姑娘,脑袋也低了下去。 齐翌扯开话题:“这孩子……” 才刚提到孩子,小姑娘本能地夹紧肩膀后退两步,神情戒备:“我的!我的孩子!” “……”齐翌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却不得不强挤出笑容,抬起大手按了按她的脑袋:“很可爱,弟弟还是妹妹呀?” 小姑娘勉强笑了笑:“是弟弟,他真的好可爱。”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有些语无伦次,但齐翌听明白了,孩子并非小姑娘生的,二十歹徒从哪里拐来的,已经有四五个月大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婴儿被留了下来,那帮人不管,小姑娘心疼他,抱起来当成自己的孩子喂养着。 齐翌用力握紧拳头,一股毁坏一切的冲动在胸腔内肆虐,再难压抑,颤声说道:“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嗯。” 齐翌拿出手机,又给靳临打了个电话,让他顺便带点食物过来,还要奶粉、奶瓶、尿不湿、热水。 靳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沉默许久才回了句知道了。 挂断电话,老池勘察地形折返回来,忧心忡忡的说道:“东北方向大路上出现了一排排车灯,可能是那帮歹徒收到消息杀了个回马枪,现在怎么办?” 齐翌眼中杀气腾腾:“他们回来了?好,好得很!这笔账现在就跟他们好好算算!” 老池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但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帮受害者身上,便忽然理解了他。 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老池说:“他们离得还远,估计起码还得五六分钟才能到,我先去把我们的面包车开过来,上面枪弹够我们用一阵了。嗯,援军什么时候能来?” “不确定,最多一两个小时。” “够了,你让他们先退回去,我们守好楼梯间就行。” 齐翌回头看向那帮受害者,想让他们退回炼狱里可不容易,即使是为了抵御敌人活命,而且一旦把敌方杀来的消息转告他们,本就对齐翌和老池不抱太大期望的他们恐怕会瞬间乱作一团,作鸟兽散。 但齐翌点头说:“好,快去快回。” “嗯!” 老池急慌慌地跑了,以他的脚程,估计两分钟出头就能回到面包车上,再花一分多钟开过来,完全来得及。 现在的关键,是这群受害者。 齐翌深吸口气,转身看向他们:“乡亲们,敌人杀回来了。” 不出他意料,这话刚出口,这群人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但紧跟着,他便愣住了。这群面黄肌瘦地男男女女在闹过一阵后,居然没人跑,而是四散开捡起了散落在车间里的钢管扳手,杀气腾腾地看向窗外和门外,俨然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那小姑娘又走了上来:“叔叔,你跑吧。” 齐翌一愣。 “跑出去,带上其他警察叔叔,给我们报仇。” 边上有个大娘也说:“是啊,小伙子你赶紧跑吧,带着我们你跑不掉。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犯不着把你也搭进去。” 又有个瘦骨嶙峋地汉子拍着胸膛:“我们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你放心去,我们拦住那群狗杂种!” “赶紧走吧警官,你逃出去了,才有希望给我们报仇!” 顿时,一群人七嘴八舌都嚷嚷了起来,喊齐翌快走,这里交给他们。 最先开口的小姑娘又往前踏了两步,有些犹豫:“如果可以,带着弟弟走好吗?他还这么小,我希望他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齐翌深吸口气:“别瞧不起人啊你们,我说带你们回家就一定要做到,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我这些天打死好多了。” 他们哪里会信齐翌的话,仍然七嘴八舌地喊齐翌走。 比起刚从牢房里逃出来时,他们的精神面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前净是麻木绝望与迷茫,希冀虽有却也不多,而如今各个眼里都燃烧着灼灼烈火,那是与歹徒拼死一战不惜同归于尽的决绝之火。 他们不再考虑生死,顾虑未来,只想借着这以卵击石的机会,吼出生命最后的呐喊。 齐翌感觉自己也要被这团火点燃了。不,他本就怒火万丈,想活撕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但他清楚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要做的是把这些受害人平平安安的带回家去,而不是热血上头拉着他们慷慨赴死。 “乡亲们!”他高声喊道:“我理解你们,但也请你们相信我!作为警察我绝不会弃你们不顾,就算要死也得我先死了才轮得到你们!” “警官……” “好了好了,闲话少说,下面听我安排,我保证大家都能活下去,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也别提什么同归于尽,替你们报仇之类的话了!大家都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定要亲眼看到罪魁祸首伏法认诛才够解恨!” 几句话勉强说动了他们,齐翌趁热打铁:“敌众我寡,他们还有枪,硬碰硬是行不通的,我们必须退回地下室,那儿只有楼梯间一个出入门户,只药守好这个关口,绝对能撑到援军赶到!” 第61章 烈火 “退回去?” 果不其然,一说回地下室,这群人本能地排斥起来,但他们并未失去理智,知道齐翌说的有道理,你言我语商量一阵后,都纷纷点头,互相搀扶着退了下去。 齐翌不禁动容,他知道自己把这群人看扁了,没想到在遭受了这样的苦难之后,他们仍能保持着如此韧性。 一群人刚刚退回楼梯间,齐翌便听见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紧跟着便是阵刺耳的刹车声。 他伸出头,老池已经开着那辆破面包车停在窗外,他跳下车拉开侧门,刷刷刷甩进来好几个大包裹,手在窗台上一撑,整个人跳了进来,拎着大包小包快步走到楼梯间。 “赶紧准备一下,他们马上就到。” 齐翌拉开手提包拉链,拿出一杆微冲,把早已经装满的弹匣挂在身上,又往腰间塞了几把手枪。 老池抱起他缴获的突击步枪,仔细检验过一番,又看看子弹:“步枪弹不是很多了,得省着点用,还是以手枪为主吧。” 齐翌把自己的微冲塞给他:“那你用我的,火力压制我不那么在行。” “行。” 两人刚做好准备,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帮人也赶到了破车场。 “要来了,都小心点!” 齐翌朝身后的人群喊了一句,想让他们退后,却见好几个人围了上来,他不由皱眉呵止:“你们上来干什么?危险!” 几人对视一眼,为首的中年说:“警官,我们想帮点忙。” 齐翌摆摆手:“你们能帮什么?照顾好孩子就是了,别添……” 话没说完就被老池制止,他看向几个中年男人:“可以,那你帮我们上子弹吧,很简单,把对应规格的子弹装进打空的弹匣里就行。” “好,好好好!” 齐翌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就这么把‘后勤’交给他们?太冒险了吧?” “只是让他们帮忙装填子弹而已,又不给枪,冒险什么?”老池反问齐翌一句:“你别太过小心了,再说,一群面黄肌瘦的受害人,你还担心里边还藏着伙夫安插的鬼吗?苦肉计演到这份上,过了吧?” 齐翌唇角干得上火,他压着火小声道:“我担心子弹没装好或者装反了,导致卡壳,甚至炸膛。” 老池一呆,忙回头告诉他们子弹的正确安装方法。 外面动静更大了,那帮歹徒骂骂咧咧地踹开门,正在往楼梯间的方向逼近。 “妈了个巴子的,哪个傻逼不开眼,敢来老子地头打秋风?给爷爷滚出来受死!” 齐翌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眼,发现不认识发话的家伙,估计不是什么大佬。 他懒得废话,瞄准那人开了一枪。 砰地一声,子弹打在他们的脚下,溅起一小股灰尘,几个人吓得够呛,刚说话的歹徒脸都白了,破口大骂道:“我操你姥姥!龟孙子不讲规矩,都给老子上!干死他丫的!” 一伙人当即抄起家伙还击,齐翌一缩脖子躲在墙后。 砰砰砰! 一时间枪声热闹起来,一颗颗子弹打在墙上,石灰和水泥碎屑乱飞,留下了满墙的枪眼。 “钢珠?”齐翌眼尖,看出绝大多数子弹都是钢珠,枪声听起来也不太对劲,估计用的多是猎枪,但数量不少。 他们身后刚刚解救出来的受害人被吓得一个个脸色苍白,气焰萎靡。 老池挤上前来,也不露面,把微冲的枪口伸出去,扣动扳机一阵扫射,对面一下子哑火了,他扒在墙边露出眼睛精准点射,眨眼就干翻对面三个人。 齐翌有点羡慕,精准射击他还可以,移动目标也能打得很准,可火力压制他到现在都摸不着门路,贸然动枪也只是浪费子弹。 不过老池为他争取到了短暂的空窗期,趁着对面被打的手忙脚乱,他往外一扑,砰砰砰打空了一个弹匣,又打翻四个人。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浓的烟雾,火药味混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胸膛,对面被吓破了胆:“艹!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么凶?艹他姥姥个腿,上!赶紧给老子上,把他们都打下来!人要被他们劫了,曼库鲁饶不了我们!” 齐翌精准捕捉到了“曼库鲁”这个名字。 在贡语里,在名字面前冠以“曼”字是尊称,所谓的曼库鲁就是库鲁先生的意思,一如曼温妙,就是温妙先生。仟千仦哾 北贡等级分明,尤其不法团伙更讲究这些,不是所有人都能称“曼”的,至少得是曹仁威那个级别才行。正好,齐翌就知道这么一个叫库鲁的人够档次,来自肖寄泽提供的名单,伙夫的忠犬之一,排名第七。 “这里是库鲁负责的?”齐翌脑子里翻出了他的资料:“库鲁,原是三角区毒王洛卡麾下的亲卫,在洛卡被捕后投靠伙夫,凭着悍不畏死与心狠手辣得到伙夫赏识,聚拢起了自己的班子。 “他的势力只比张俊弱一两筹,和四大家族之首的曹家大约在伯仲之间,现在伙夫还没被逼到绝路,现在这些人只是前菜,他有可能派更多人过来,此地不宜久留,速战速决!” 一边还击,齐翌一边把自己的判断告知老池。 老池咬着牙,眼神凶悍:“他们人太多了,至少六七十个,我们守住楼梯间还不难,想突围杀出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更别说还拉着这么多人。” 齐翌脸色紧绷,又打翻两个歹徒,缩回去换弹匣。 老池:“我们先等支援来了再说。” 齐翌眼神中带着血色,像索命的判官,不断的朝着对面开枪。 库鲁不库鲁的先不说,折磨虐待这些受害者的就是面前这帮人,齐翌对他们不会有半点客气,直接打死算球。 至于人道?他已经听烦了劝降活捉这种鬼话。 受害人就在身后看着呢,对这帮恶人人道,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不人道。 齐翌没多久就又打死了七八人,加上老池的火力压制,那帮人被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不得已退了出去。 “熬过一波攻击了。”老池松了口气,靠墙坐下:“抓紧休息会儿,下一波攻势估计很快就来——只希望他们没有重火力吧,否则就靠着这堵水泥墙,抗不过去的。” 齐翌一言不发,检查着手里的枪。 这些枪基本都是从老千会的人手里夺过来的,很大一部分的保养条件并不怎么好,有的锈迹斑斑,在高强度的射击下很可能出现故障,卡壳都还好说,要炸膛就完了。 而这时,那小姑娘又悄悄地摸了上来:“叔叔,坏人被打退了吗?” 面对小女孩,齐翌终于恢复了点人样,他柔声说道:“还没有,但放心吧,他们冲不过来。” 女孩用力点头。 不只是她,身后那些受害人,都在无声的看着齐翌。 打退了对面一波攻势,他们才真正愿意相信,眼前的警察确实有能力带他们逃出生天。 表现在动作上,就是他们装弹匣装的更勤快了…… 还没等他们喘息上两口气,那帮歹徒又喊打喊杀地冲上来了,老池先下手为强,听着声音近了便开始射击,刚开两枪,老池脸色一变,骂骂咧咧道:“艹!燃烧瓶!” 齐翌:“什么?” 这帮狗日的怎么这么热衷燃烧瓶?当初塞吉如是,被张俊算计时在烂尾别墅里也如是,如今又tm碰见了。 但不得不说对他们而言燃烧瓶确实是目前最好的突击神器了,从汽车邮箱里搞点汽油装瓶,塞点破布就能制成。 砰!砰! 老池把空中的几个燃烧瓶凌空打爆,一瓶汽油撒得哪里都是,瞬间燃起一圈圈的大火。 火光铺面而来,虽离楼梯间还远,但他们都明显感觉脸上温度高了好几分。 老池和齐翌仍在精准射击,但燃烧瓶丢的越来越多,体积又小,恐怕很快就会有漏网之鱼。 “这样下去不行!”老池说:“现在该怎么办?退吗?” “只能先且打且退了!”齐翌脸色乌青,忍不住往下看一眼,目光更冷了。 地下室的通风情况本就不好,他们再来几个燃烧瓶,不说酿成火灾,单单燃烧消耗掉的氧气就够他们受的了,恐怕用不了太久就得被活活憋死在下边。 但他现在没得选,冲出去只能害死身后的受害人,他指挥道:“大家有序往后退,尽快找到通风口,退守在通风口周围!” 有人在走廊里,看不清前面什么情况,大着胆子问:“怎么了警官?他们在放火吗?” 又有个大妈说:“放火?不能下去,不能下去啊!下去没路可走了,他们要真放火的话,我们都得被闷死在里面!” “现在没得选。”齐翌说。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不行,与其下去等死不如直接跟他们拼了!起码还有点活路!” 一时间,这些被害人的情绪都激动起来,叫嚷着要上去拼命,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齐翌扯着嗓门竭力压过他们的声音:“乡亲们相信我好吗?我不会害你们!我们会尽力守住出入口,绝不会坐视他们放火烧下来,你们只要找到通风口,绝对能撑到援军赶来!” 也许是齐翌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太伟光正了,在他的劝说下,很多人冷静下来,开始缓缓的往后退。 还有几个举棋不定的,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后撤,也随大流缓缓后退。 砰! 正这时,一枚燃烧瓶突破枪林弹雨,正正地砸在楼梯间门口,炸出一大团汽油,伴随着火焰,紧跟着火舌一吐,轰的一声就把楼梯间吞没了,老池被溅到一团带着火的汽油,大腿处的裤子顿时烧了起来。 他拍打了几下拍不掉,一咬牙把裤子撕了下来丢出去,但大腿的皮肤也被高温烧红了一大片,上面的汗毛都被烧焦了。 “赶紧退,守不住了!退!”老池连声催促,那些受害人顿时急了,本能地开始推搡起来,甚至有人没控制好脚下打了滑,直接滚了下去。 齐翌瞪了老池一眼,但也顾不得说什么,只得扯着嗓子喊:“大家别太着急,都……” 话没说完,他又咽了回去,那帮受害人开始相互扶着,有序的往下撤。 老池疼得直吸冷气:“忒他娘嘞,这群人比国内那帮家伙可爱多了。” 齐翌:“别说那么多了,干吧,不能让火烧下来。” 两人且打且退,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楼梯间外火光冲天,厂房好像被他们点燃了,好在楼梯间里并没有什么可燃物,火一时半会还烧不下来,就是高温烧得齐翌和老池难受。 期间又有几个燃烧瓶丢来,但都丢到了楼梯间外面,而且准头一般,正正命中门口的只有一两个,丢进楼梯里的一个都没有了。 “火太大了,他们暂时也进不来。”老池松了口气。 齐翌半点不敢放松:“小心点,我感觉没那么简单……我担心他们又整出什么毒计。这帮人现在想把我们都弄死在这。” 老池的脸也渐渐绷紧了,他也清楚活着的受害人和死掉的是两码事,如果歹徒觉得事不可为,肯定会选择全部灭口。 选择火攻就是最直接的信号。 外面火势渐小,两人又听见了一阵喊杀声,一帮歹徒端着猎枪冲了进来,老池和齐翌抬枪就打,很快就把他们逼退了出去。 虽然敌众我寡,但楼梯里太过狭窄,齐翌和老池配合又足够的默契,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味。 好景不长,才打退这帮歹徒不久,一连串的燃烧弹又直接甩了下来,不但有甩到转角平台的,还有直接从楼梯井丢到底的。 “糟糕!”老池心一紧:“火烧下来了!退,快退!” 齐翌脸色乌青,抬手打空了一梭子弹,跟着老池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跳下。 下层楼梯间此时也已化作一片火海,但他俩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往外冲,冲出了楼梯间,互相拍打对方身上的火苗。 还好被害人已经全部退下来了。 看见他们狼狈的模样,抱着婴儿的小女孩忧心忡忡:“守不住了吗?” 齐翌没回答,只向她比了个大拇指,问:“通风口找到了没有?” 第62章 一夫当关 “还没有,其他叔叔去最里面的房间问了,他们应该知道。”小姑娘指了指歹徒的休息室,被老池绑上的三人还在里边。 听动静,他们应该是被扇耳光扇醒了,受害者们正在逼问通风口位置。 “你也赶紧去吧,这里危险,离我们远点儿。”齐翌喊小姑娘离开,又回头看了眼火海,压低声音对老池说:“这道门是最后的关口,我们不能再往后退了。” “严防死守就是。”老池哼一声:“何况,燃烧瓶也拐不了弯,他们休想从上边直接丢进来。” 话音刚落,他忽然咦了声:“水?哪来的水?他们开始灭火了?” 齐翌也愣了几秒,但很快他察觉到不对,顿时骂了声:“艹!开水!他们想烫死我们?水流量怎么这么大?这不合理……” 哗哗哗…… 滚烫的开水顺着台阶倾泻而下,不一会儿就摊开了一大片,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缕缕白雾。 老池不是很明白齐翌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还好吧,我感觉水流速也不是特别快,而且温度一下就降下去了……要用开水灌满整个地下室,他们怕是得灌上一整天。” “灌满?为什么要灌满?”齐翌脸色铁青:“你看看浮在水面上的汽油!” 老池悚然一惊,汽油的密度小于水且难溶于水,此刻点着的熊熊火焰直接被水卷了进来,地下室里好几处都被点着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杀出去吗?” 齐翌没回答,脸色阴晴不定。 此时此刻他也有些技穷。 水攻和火攻完全不同,这地下室别看破败肮脏,真想烧起来也不容易,就靠着往门口丢燃烧瓶,靳临拉的援军到了他们都不一定点的着。但开水倒灌可不讲这些,水往低处流是常势,人力不可改。 齐翌默默计算了下,地下室要点着依旧不容易,但他们要灭火更难,恐怕不出半个钟地下室的氧气就会被焚烧殆尽,他们会被闷死在地下室,半小时靳临够呛能赶到。 更别说随着开水灌入,地下室的温度也会越来越高,他们很难坚持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用消防栓灌的水吗?可他们怎么快速加热这些水的……” 老池心急如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赶紧想办法!” “没有办法。”齐翌回头看看身后的受害人,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头疼得厉害。 “淦!”老池咬牙说:“我上去把他们全都干掉,你在这守着,别让漏网之鱼下来,没问题吧?” 齐翌一愣:“你说什么?一对几十,找死吗?” “总好过在这边等死!”老池咬咬牙:“步枪和微冲都给我,未必就是死路一条。就这么说定了,你守好门,等我消息!” 说完,他不等齐翌回应,踩着水火冲了出去。 “老池!”齐翌抬手抓了个空,回头看向众受害人:“年龄小的赶紧躲通风口去,年纪大的都找找工具拦住水,别让水火蔓延开了!” 与此同时,砰砰两声枪响传来,接着便是密集如暴雨般的枪声,齐翌分明看到眼前地上的积水被溅射起了秘笈的涟漪,滚烫的水珠带着火星溅射的四处都是。 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火苗,齐翌目眦欲裂:“老池!” “在呢!没事!你叫魂啊?” 老池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齐翌咬着后槽牙,下颌骨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老池躲在角落,没想到上面人这么多,差点阴沟里翻船,好在他们不懂得配合,按照这样的攻势打下去,顷刻间就会把子弹打空,那种猎枪上弹不太方便,之后会有好几秒的空档,是个机会…… 静静地等了片刻,枪声停歇,他大腿肌肉骤然绷紧,巨大的力量推着他的身子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角落里弹了出去。 老池步枪枪身一横,扳机被扣动,枪口突突突起了一团长长的火舌。 只扫了两个来回,三十发子弹便被打空,堵在楼道里的打手哀嚎着滚了一地,老池扭腰在墙上蹬了两下,快速的在扶手与墙壁间来回跳动,避开了滚落的尸体,在转角平台一个鹞子翻身落地,趁机换好弹匣,抬枪再打。 突突突! 入脚的开水越来越烫,水势也越来越大了,老池下脚都有些不稳,他不敢久留,咬着牙又是一轮射击,疾驰而上冲出了楼梯间,同时腾出左手抽出腰间的微冲对着另一个方向扫射。 双手持枪扫射,还得分心二用,即使老池也压制不住步枪的后坐力,完全没有准头,但他也没想打死人,只是想吓退歹徒为自己争取到眨眼间的喘息之机。 他狼狈的翻滚躲避子弹,钻进了一座厚重的机床之后,一口气憋在肺里仍不敢散,抬手又以精准的短点射把左右两边的歹徒干掉,这才大口喘息,左右看周围的环境。m.qqxsnew “熔炼炉?破车场里居然有熔炼炉?”老池看到了工厂角落的机器,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玩意儿功率能达到几千千瓦,每秒足以给五六百公斤水升温一度。 他们就是用几台熔炼炉连接上工厂里的几个消防栓,以每秒五十多升的速度烧热水灌进地下,短短半个钟就能灌入至少九十吨的开水,地下室不过百平左右,意味着开水能堆近一米高。 到那时,即使水面上没有火,即使不被开水烫伤,也得被水蒸气憋死。 “必须把开关破坏掉。” 老池打定主意,正要朝着最近的熔炼炉冲去,密集的枪声再次响起,冰雹般的钢珠铛铛铛打在机床上,打的机床一面坑坑洼洼,火星乱溅,空气中都弥漫起了一股铁屑味,就像切割机在锯钢管似的。 “麻买劈,人都被打死一半了还敢嚣张!”老池骂骂咧咧,也不露头,循着声音抬枪就打,对面的枪声很快就乱了,他抓住机会又是一阵扫射,当场打翻三四个,将歹徒的包围圈撕开一道口,用尽全力往前一扑,钻到另一个机床后面。 “艹他姥姥,一个人也来送死!打死他,上!全都给我上!” 老池很快到了第一个熔炼炉不远处,朝着连接炉子的几根水管就是几枪。 突击步枪威力极大,几根罐子瞬间被打爆,跟着就精彩了,几根管子在巨大的水压反冲下唰地就跳了起来,如龙蛇乱舞,水柱喷在周围歹徒身上一喷倒一片。 还有个倒霉地直接被粗大的水管抽了个大逼兜,整个人凌空侧身转了好几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老池险些都被逗乐了,可想到下边的齐翌和受害人,再也笑不出来,借着漫天水花的掩护,迅速冲向下一处焚化炉。 一时间,老池如入无人之境,飞速将水管全都打爆,但他的突击步枪也彻底哑火,没子弹了。 他还是没舍得把枪丢掉,毕竟子弹比枪好解决,他背着枪,借着工厂里的掩体设备与这帮歹徒周旋,边打边往楼梯间方向冲。 “大哥,点子扎手的很,不然我们撤吧,兄弟都死掉一大半了!” 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忍不住开口劝为首的人,那人仍不甘心,骂骂咧咧:“怕锤子!他他妈就剩一把枪了!我们还有二十多个人,能被他打退?” “可我们来的时候有六十七个兄弟……” “滚你妈的!给老子上!不能干掉他,回头曼库鲁就得弄死我们!” 他口中的曼库鲁有着极大的威望,听到这个名字,这些人都变了脸色,那恐怕是个比起阮海侠也不遑多让的恶毒狠角,他们宁愿被老池打死也不愿回去面对那家伙。 一时间,二十多人又四下散开,悍不畏死地朝着老池包围过来。 老池忙猫着腰躲到了一台熔炼炉后面,可他开枪再怎么快,打的再怎么准,换弹匣时总有空档,眼睛也总有死角,一个不慎就让两人摸到了右侧。 “糟了!”老池忙用力一脚蹬向机床,浑身竭力往后弹射,却仍慢了步,随着砰一声枪响,他左腿顿时炸起一团血雾。 “艹!” 瞬间,他疼得双眼通红,整条腿的肌肉仿佛都拧在了一块,忙开枪打死掉那两人,又就地打了个滚,翻到另一处机床后,突突突往四下扫射了一周。 一匣子弹眨眼打空,他不敢停,左手换弹,右手拔出手枪。 砰! 又一声枪响,老池右手小臂衣衫炸裂,一朵血箭自枪眼出迸出,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手枪也落了地。 他愣了半秒,紧跟着心里一紧,一阵连滚,整个人猛地弹起,踩着火花单脚蹦跳着飞速跳向楼梯间。这时,他才感觉到右手小臂处钻心的疼,好似烧的通红的针在伤口处一下下地扎,又疼又烫又辣。 “龟孙要跑!拦着他!” 三个离楼梯间最近的歹徒瞬间冲到门口,目露疯狂。 老池左手用力一甩,微冲被他狠狠砸出去,正正地砸在中间那人的额头上,就听咔嚓一声,他额骨竟被直接砸裂,整个人仰面朝后倒去。 老池却也因这一下失去了平衡,滚落在地上。 “艹,打死他,打死他!”另外两人气急败坏,对着老池举起了猎枪。 老池眼仁发灰:“要死在这了吗……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好在没了开水,老齐应该撑得到援军……”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响起,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老池愣了片刻,就觉得衣服后心被人揪了起来。 “还能动吗?跑!” “老齐?”他愣住了。 齐翌没搭理他,塞一支手枪在他左手,艰难的拉着他边开枪边往后躲,终于冲回了楼梯间,脚下踩了个空,咕噜噜滚下了楼。 他竭力爬起,眼前一片晕眩,用力甩了甩头,顾不上去看旁边到底有没有人,抬手就打空了一匣子弹,又换枪继续射击:“撑不撑得住?” 老池也被摔的七荤八素,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张嘴第一句话却是:“你上来干什么?他们怎么样?” 齐翌一口气还没喘上来,顾不上回答他。 他还想再问,就感觉有几只手抓向他的腋下,忙回头看,几个瘦骨嶙峋的受害人站在身边,一言不发架起他往下走。 齐翌松了口气,且打且退,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地下室。 老池看见,不只是齐翌,竟还有四五人默默地退了回来,把枪还给齐翌,他们中还有一人受了伤,捂着肩膀,整张脸都疼的拧在了一块儿。 “你……”他瞪大眼睛:“你居然把枪……” “非常时期顾不了那么多了。”齐翌摇头说:“水停了你没下来,我就猜可能出了意外。” 说完,他见敌人一时半会不敢冲下来了,便一屁股坐下,抓着自己的左腿用力一掰。 “你……!”老池愣住:“摔断了?” “扭伤而已,别管我了,你怎么样?” “我……” 不等他回答,齐翌直接撕开他的衣服和裤管,眉头大皱:“被打穿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有没有弹片留在里面。” 老池沉默了几秒,也挣扎着坐起来,默默撕下一截衣服咬牙塞进枪眼里止血。 他性子确实够硬,如此剧痛周围人看都不敢看,他却咬着牙哼都没哼上一声,只是脸疼的煞白,嘴唇不住哆嗦。 有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情况,齐翌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俨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别吵,他们还可能再次打下来,我们要认真听动静。” 说完他又看向老池:“再坚持一下,靳临就快到了,我们一块去大使馆,送你去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疗。” 老池用力点头:“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够正面打掉伙夫了吗?” 齐翌转身看向那群受害人:“够了,只要他们能平安回国,跑完该跑的手续。” “还要跑手续。”老池撇嘴:“这手续要跑长点儿,说不定我还能赶上下一场战斗。” “别贫了,好好休息。”齐翌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扶着墙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往外看:“还是没追下来,放弃了吗?还是憋着什么坏……” 话音未落,就听上边又爆发出一阵枪响,密集地脚步声涌入楼梯间,顺着楼梯一路往下。 “嗯?上头打起来了,靳临到了吗?下来的是靳临还是歹徒?” 齐翌暗暗戒备,提起了枪,朝着门外喝道:“谁!再往前走我开枪了!” 外边脚步果然一顿,跟着便听靳临回答道:“队长是我!靳临!你们没事吧?” 齐翌松了口气,援军赶到,总算暂时安全了。 对身后的受害者们说一句别担心自己人,他便喊:“有人负伤,你们带了急救包……” 轰!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地爆炸声响起,整个地下室仿佛都抖了三抖,灰尘混着墙皮窸窸窣窣地往下落…… 第63章 绝路 “爆炸?”齐翌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 靳临不像齐翌那么浪,他带来的人不可能贸然用炸药,所以这声爆炸只可能是歹徒造成的。 齐翌暗暗评估着这次爆破:“威力不小,但声音更大,发散的厉害,应该是土炸弹……妈的,他们连炸药都有?那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用?” 靳临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来,冲进地下室:“你们没事吧?小心点儿,他们居然有炸药……” 齐翌摆摆手,让受害人们都躲到墙角,让靳临领着他带下来的几人守好出口,他提着枪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靳临拉住他:“你受伤了?别逞强了,这里交给我们。” 齐翌问:“你拉来的人靠谱吗?” 靳临噎住,他这些年的重心并不是发展势力,而是培养眼线打探消息,拉来的这帮人里,除了连他在内的三个警察之外,剩下的战斗力都很一言难尽。 他结结巴巴地说:“对面那帮人也只是乌合之众,作战素养也很一般,顶多算菜鸡互啄,我们人多,没问题……算了,还是我上去看看吧。” “也好。”齐翌同意,靳临对付那帮乌合之众足够了。 靳临提着枪歘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齐翌靠在墙边调整呼吸,等了一会儿也没再听到爆炸声,只有零零星星的枪响,才略微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手里的炸弹也不多。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枪声停了,靳临又跑了下来,还带回了老池的步枪和微冲,递给齐翌:“解决了,除了带头的人带着两人逃了,剩下的要么被击毙要么中弹负伤被拿下,危机解除了。” “爆炸是怎么回事?” “他们用把猎枪用的火药塞进铁桶里,又泼了点汽油,搞成了个土炸药,别看声音震天响,威力就是一大号炮仗。放心吧,我们的人没有牺牲,就有两个受伤的。” 齐翌:“那就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在就走……嗯,你们开了多少辆车来?” 靳临侧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人太多了,恐怕得分几批。” “那就先把孩子送去大师馆,剩下的人转移到山上去。你到了地方后,迅速带着大师馆的人回来接应,在山脚下打车灯,两长两短三长,我看到了就带人下去跟你汇合,遇到危险就鸣枪。” “明白。”靳临环视齐翌身后的受害者:“大家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回家。” …… 留下几个急救包和足够的弹药,靳临的车队带着老池和一帮未成年受害者离开。 除了司机之外,剩下的人手都被靳临留下了,配合齐翌保护剩下的受害者。 看着面包车缓缓驶入黑暗中,齐翌转身对线人们下令:“曼库鲁收到消息随时可能派人追击,我们别在这逗留,这就走!我在前边带路,两个民警断后,剩下的分散在左右保护他们。” 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大山行进。 这群受害人都很有韧性,虽然被折磨的骨瘦如柴,气力不济,走几步就忍不住气喘吁吁,却没人抱怨什么,更没人掉队。他们都知道,这条求生之路必须靠他们自己走下去。 一公里多的路,他们走了二十来分钟才走完。 到了山脚,齐翌爬上树往用望远镜看了几眼,能看到远方又亮起了一盏盏车灯,浩浩荡荡地车队正往破车场的方向开,可惜天色太暗,看不清楚细节,只知道有二十多辆面包车。 二十分钟还不够靳临赶到大师馆,这肯定不是他们的车队,绝对是曼库鲁派来的人。 齐翌心一紧,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们人数太多难免留下大量明显的痕迹,很容易曼库鲁的手下一路追过来,忙说:“曼库鲁派的人来了,我们继续走,翻过这个山坡再说。” 一干人面色发苦,但也知轻重缓急,强逼着从身体里又挤出了点气力,站起身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山上爬。 山路难走,他们走的速度更慢,齐翌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被追上是早晚的事。 又走了十多分钟,齐翌不再借助望远镜也能看到那一盏盏大灯了。 或白或黄的灯光聚集在破车场周围停下,那群人已经到了厂房,而齐翌他们才在山路上跑出几百米,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 齐翌身后,乌泱泱地上百颗人头,都在气喘吁吁地往上爬,虽然喊了他们小心些尽量不要留下痕迹,却仍难免踩倒野草拨开枝叶,更难免留下脚印。 痕迹很明显,齐翌着急得嘴唇发干,喉咙发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拿鞭子在他们身后赶,更何况他们已经濒临极限了,真用鞭子抽也没用。 破车场外的大灯又动了,先是像蚂蚁一样朝着四面发散开,但很快就又重新聚集起来,大概是发现了他们留下的足迹,开始朝着山丘的方向开来。 不得不说,面包车开起来真的很野,虽然山下并没有正经道路,他们的车依然能开,一路碾着杂草灌木烂泥冲撞过来,短短两三分钟就冲到了山脚下。 齐翌甚至隐约能听到底下人的叫骂声。 不止齐翌,好多受害者都听到了,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计可施,直到有几个人嚷嚷着就地伏击,跟他们拼命。 齐翌没好气地呵止:“拼什么拼?他们死有余辜,也配跟你们同归于尽?你们的命金贵着呢!你们就算不考虑自己也想想家人吧?千里之外还有人等着你们回去团圆呢!” 一席话说的他们无言以对,又过了十好几秒,才有人反问:“警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样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被他们追上了。” 齐翌脸色梆硬,树影投下一层荫翳:“你们继续往前面走,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说着不等他们反应,一个折身脱离了大部队,钻进密林一路往下跑了。 一边跑,他一边检查手里的微冲和弹匣,心里安定了些。 他不需要像老池那样暴力撕破歹徒防线,他只要吸引火力就好了,不跟他们正面交锋,保持好距离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想着,他信心足了几分,脚步也更快了。 他学不来老池,也不用学,他这么冲下去就是给对面送菜,没必要那么莽。 或者说他的莽和老池的莽不是一个方向。 对于这种相对平缓的小山坡来说,下山其实比上山容易很多,没多久齐翌就溜到了接近山脚处,躲在大树后面。 下面隐隐传来嘈杂声,很明显,敌人开始顺着脚印往山上过来了。 听着动静计算着距离,齐翌拔出手枪,朝下扣动扳机。 砰! 枪声瞬间盖过了虫鸣鸟叫,传出去极远,把下面的人吓了一大跳,一时间各种骂娘的声音传来,有普通话也有贡语,乱糟糟的混成一团根本听不清。 齐翌打完枪就跑,边跑边往下又胡乱开了两枪。 “娘希匹的,居然还敢埋伏我们!兄弟们跟我上!干死他们!” 他们这大规模的一动,齐翌就看到树荫间钻出了十几道影子朝他追来,但方向有些偏。 齐翌端起微冲对准冲最前的那帮人瞄了瞄,又很快放下枪,放弃干掉他们的想法。 反正他们已经被引偏了方向,目的达成,人太多了,他也干不掉,不如趁着自己还没完全暴露,绕过去再吸引点人过来。 于是齐翌猫着身子,接着夜色和树林的掩护,很快绕过这群人,又往下蹿了几十米,再次开枪。 如此反复搞了三四次,绝大多数人都被他引偏,不少人开枪乱打,挥刀乱劈,把这一片山林毁的一片狼藉,覆盖掉了受害者之前留下来的痕迹。 “成了。”齐翌长松口气,痕迹被破坏他们就成了无头的苍蝇,这座山再怎么小,占地也有十几个平方公里,够他们搜的。 齐翌任务完成,也不打算跟他们硬碰,猫着身子打算往山上走。 才走没几步,他就听到声喝问:“谁!” 齐翌被吓得一个激灵,毫不犹豫地抬枪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离得太远了,仓促之间齐翌也没打中,倒是吓的那人抱头鼠窜,骂骂咧咧:“淦!快来人!在这儿!” 不用他提醒,附近的人都听到了枪声,抬起枪打着手电就围了过来。 齐翌不敢久留,端起微冲玩命狂奔。 人眼对动态的东西总归要敏感的多,尤其是在夜里,齐翌一跑就被不少人发现了,七八束手电光从各个方向齐刷刷的打过来,紧跟着枪声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响起。 齐翌心跳到了嗓子眼,忙往密林和灌木丛里钻去,哪里不好走往哪里跑,没多久,手上脸上就被乱枝怪桠划破了一道道细密的伤口。 这样的伤口又痒又疼,齐翌忍不住抓挠了下,反而更加痒疼难耐了,还抠了满指甲的血。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在他身后紧追不舍,手电光依然打在他身上,他一刻都不敢停,玩命儿往前狂奔,却始终无法和后边的追兵拉开距离。 他体能本来就不占优势,再加上腿上还受了伤,对这座荒山也没有半点熟悉可言,想甩脱身后的歹徒无异于痴心妄想。 更要命的是,对方人多,追着追着就不再单纯只是吊在他身后了,开始往左右分兵,山上山下的歹徒听到动静,也从各个方向聚过来,想要将他合围住。 在他吸引歹徒注意力的时候,已有不少人越过他往山上追去,此刻成了他上山最大的阻碍。 齐翌只能放弃上山,狼狈地往西边跑,时不时找颗大树往后一躲,端起微冲胡乱地四下扫射个来回,逼得那帮歹徒慌忙闪躲,争取几秒钟的喘息机会。 “山上五人,身后七个,山下七个,更远就不清楚了。最近的离我二十多米,用的手枪,这个距离很危险,必须想办法解决…… “不行,他们人太多了,耽误几秒干掉两个,又会有七八个人逼近,到时候更加危险,跟他们纠缠不划算。” 三五秒,他判断清楚追兵的方向后,继续发足狂奔。 算算时间,他出来到现在也有一个多小时了,那群受害人应该翻过这座小山丘,往山林更深处去了吧? 靳临他们也该抵达大师馆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拉一队战士过来支援,最多再有一个钟,就能彻底安全。 这帮乌合之众水得很,不是装备精良的人民子弟兵的对手,哪怕只来一个班十个人,相互配合下也能很快将他们绞杀殆尽。 “但我能撑过一个钟吗?”齐翌跑到现眼前金星乱跳,喉咙里像含了一块烧红的火炭,每口呼吸都伴随着浓烈地血腥味,肺也像刀割一样疼得厉害。 别说一个钟,他现在眼前已经看得不是很清楚,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老池。 刚刚被他密集扫射逼退的歹徒,在他逃窜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距离又拉开了十多米。 可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刚刚入眼还只有十八九个,这会儿身后至少有二二十多人,其中几个刚刚才发现他,跑得飞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逼近。 突突突! 齐翌再次找了颗大树掩护,靠在树干上往后扫射,跟着提起口气就要再往前跑,眼前忽然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朝山下打了三四个滚,他才抓住颗草停了下来,借着掌心被割破的痛感勉强提起了一点精神,双腿跟灌了铅似的,又沉又麻,根本不听使唤。 “快!那个狗日的撑不住了,抓住他!” 齐翌头轰隆隆地响,歹徒的声音忽远忽近,时而似在天边,时而又像在耳朵跟前,眼前的星空大树也在不住旋转,整个世界好像都扭曲歪倒了。 他忍不住吐出口苦水,才终于感觉好了点,可人已经追到身前,没有几米了。 齐翌拼着最后一口气,咬牙提起了微冲,指头在枪身上乱摸,还没找到扳机的位置。 啪! 忽然一脚袭来,正正地踢在他的枪上,被踢飞好远,紧跟着又是一脚踹中他的头,他脑子一懵,整个人被踢趴下。 新 第64章 强硬 头皮一阵剧痛,有人抓着齐翌头发把他提了起来,他看见一张满是刀疤的大丑脸凑在他跟前,唾沫星子喷了他满脸:跑!个龟孙儿再格老子跑!能耐了,带着老子跑了半座山!你再跑一个! 齐翌觉得耳朵里像堵着一层水,明明就在眼前,却听不清他说什么,朦朦胧胧的。 他勉强直起脖子,微微抬头看他:hetui! 我***!疤脸勃然大怒,抬起右手一拳打在他的侧脸上,齐翌头一偏,吐出一口血水,里面带着一颗智齿。 那人还觉得不够解恨,又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往地上掼。 齐翌鼻梁剧痛,啃了满嘴的泥,一股血腥味直灌入脑海,眼泪鼻涕混着血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疤脸再次抓着他头发把他提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要不是老板非要活的,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齐翌听不清楚疤脸在说什么了,他视线已经模糊。 他只知道自己被五花大绑抬了起来,跟着肚子一疼,一路颠啊颠的移动起来,每颠一下肚子都硌得很难受,大概是被人扛到了肩膀上。 扛着一个人跑山,这家伙体能快赶上老池了,我输的不冤…… 齐翌浑浑噩噩,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很快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仿佛溺水了般,起初还会本能的挣扎,但渐渐地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不知道沉了多久,他仿佛触及到了海底,身子又渐渐地漂浮起来,之前被剥夺的感官渐渐归位,一片混沌中,他渐渐开始感觉到身上无处不痛,头皮鼻子肚子疼得厉害,跟着又觉得阵阵恶心难耐,还夹杂着饥渴感。 还有脖子,又酸又涨又麻,好像撑不住自己沉重的脑袋一样,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饥渴感愈发强烈,他终于挣脱了那片混沌的海洋,猛地抬起头来,好像屏息很久的人一样贪婪地大口喘息着。 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伴随着呼吸,头也痛得更加厉害了,好像有人在里边和着他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的凿他脑子。 隐隐地,还有一种强烈地眩晕感,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仍觉得周遭一切都在旋转。 我瞎了吗?还是环境没有一丝光亮?他尝试着活动四肢,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捆的很紧,手指掌心都有些发涨发麻,像是蚂蚁啃噬,难受的很。 脖子以下又冷又麻,身子是蜷缩着的,我应该是被捆着泡在了水牢里……好饿好渴,我昏了多久?靳临回去接应那群受害人了吗?嘶……好疼啊……yue! 他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胡乱的发散着,饥渴与疼痛也不断地折磨着他,鼻腔里浓烈的血腥味间歇性涌进脑海,时不时还有干呕的冲动,他很难受。 但意外的是,这水貌似还挺干净的,没闻到什么异味。 人在混沌中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也不知自己醒了多久,只觉得度秒如年,始终无法收拢思绪。 忽然,他眼前亮了一瞬,光线强度不大,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下意识的眯着眼,小心翼翼地回头。 身后,一道厚重的铁门被拉开,他看到个高高大大地人影站在门口,背着光,浑身漆黑,身周萦绕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而且,他所处的位置并不是什么水牢,而是浴缸,他被人绑在浴缸里,只露出了颗头。 又见面了,齐警官,你还真给我搞了不少麻烦。 齐翌艰难开口:伙夫? 声音又沙哑又难听,很陌生,完全不是他的声音,他一开口,喉咙更难受了,刀割火烧的。 托你的福,我的人死了不少,得力干将都折了三四个,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伙夫杵着拐杖缓缓靠近,在浴缸边上停下脚步,拉了张椅子坐下。 齐翌不理他,忽然低头咕噜噜地大口喝水。 几大口水灌下肚子,他觉得自己喉咙没那么难受了,虽然还是像刀割一样干疼,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伙夫大光头上泛起了道道青筋:齐翌!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齐翌:你敢的话,干嘛不直接动手,还跟我废这些老话?你不是说我是死是活对你没差吗? 伙夫噎的说不出话来,用力地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往浴缸走去,从口袋里掏出个电击器***水里。 呃……齐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住翻起白眼,四肢绷直,腰也在往后挺,整个人很快没入了浴缸中。 不知到过了多久,电击停下,齐翌心悸的难受,浑身上下又酸又疼,紧跟着又是股窒息感传来,水从他口鼻呛入,肺难受的像有无数只手在用力撕扯似的。 头皮一疼,他被伙夫抓住头发,从水里揪了出来。 伙夫恶狠狠地瞪着他,面目狰狞:留你一条狗命又怎么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识相的,就给老子乖乖听话! 齐翌虚弱冷笑:呵呵……你破功了。 你说什么?!伙夫脸色狰狞。 你慌了,远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从容淡定,你在害怕,没了分寸,才会这么歇斯底里地折磨我。 伙夫怒骂:去死! 伙夫无能狂怒,猛地又把齐翌摁进了浴缸里,抓起电击器又***水中。 滋滋滋噼噼啪…… 呃呃呃…… 他浑身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摆子,重重甩在地上,又抽搐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个憨批,电齐翌的时候忘记收回手了。 那种痛苦酸爽、心脏仿佛要爆炸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尝试,看向齐翌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丝丝骇然。 居然有人在扛过这样的折磨之后还能放狠话?这人的意志力当真是铁打的吗? 此时,齐翌在浴缸里本能地挣扎,水哗哗地顺着缸壁往下落。伙夫担心他真被淹死了,再一次抓着他头发把他揪了起来。 遗憾的是,他没有看到伙夫刚刚狼狈的模样。 伙夫气势也泄了些许,但火气却更烈几分,面目也更加狰狞:齐翌!我再给你个机会,你…… 齐翌打断他:所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伙夫愣住。 齐翌脚勉力撑地,身子贴着浴缸,勉强让自己舒服点儿,虚弱的说: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之所以不遗余力的干掉你,也是为了自保,如果有得选,我也不想死,更不想吃这些苦头。 伙夫冷笑:言外之意,你愿意跟我合作? 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求条活路,只要你如实告诉我你到底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们未必没有合作的可能。 伙夫脸色阴晴不定。 齐翌面无表情,继续蛊惑:反正你又不敢杀我,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好好谈谈,你…… 呵,事到临头还想用同样的法子蒙我吗?伙夫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力哼了声,再次把齐翌摁进浴缸。 齐翌不为所动,但半分钟后就控制不住地本能挣扎,奈何体力消耗过大,加上手脚都被捆缚住了,根本挣脱不开伙夫的魔爪。 足足过了一分多钟,齐翌忍不住又吞了几大口水,才被伙夫拉起来,伙夫狞笑着说:就算不弄死你,我也有的 是办法折磨你,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齐翌满脸痛苦:所以你到底要什么?不说我怎么配合你? 我不需要你配合!伙夫又把他摁进浴缸。 齐翌满心憋屈,只觉得自己碰到了神经病。 与此同时,大师馆联系上的某医院里,老池正在大发雷霆,病房被他砸的一片狼藉。 靳临手上拿着椅子挡在前面:池宇贤,你冷静一点,事情发展成这样谁也不想的…… 屁!不想个屁!老池怒骂,瞪着门口那俩刑警:你们两个干什么吃饭的?他说去引开敌人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去?让一个弱鸡的法医去殿后,你们真干得出来! 那两人被骂的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其中伪装成记者刑警听了几句忍不住了,转身就要走:我去把齐队救出来! 喂!靳临慌了,忙上去抱住他:你说什么,你一个人过去有什么用?送死吗? 送死我也认了!我的错,我为此负责。 胡闹,你…… 都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多大人了。还有你池宇贤,就不能消停会儿,齐翌听到这话他怎么想,他弱吗?他先是警察,才是法医! 王支队? 老池回头,看到王支队站在病房门口,风尘仆仆的,一脸疲惫。 姜晓渝、毛宁安等一堆熟面孔也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的瞬间,老池鼻子有些发酸。 姜晓渝红着眼,从王支队身后走上前来:池大哥,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老池声音一下子哑了,眼眶通红:王支队,老齐他…… 我知道。王支队打断他,缓缓走进病房:所以我来了,带你们回家。 同样的话齐翌也给受害者们说过,当时老池只是略有感触,现在却觉得眼睛又酸又涩,他压回眼眶里的眼泪,别过头问:你带了多少人? 五千,外加一艘055,临时盖了武警的标识。王支队杀气腾腾地说:救得回齐翌那小兔崽子最好,如果救不回来,我要他们全都陪葬。 老池愣住了。 王支队的态度比他预想中要强硬一万倍,居然连最新下水的大驱都拉了出来。 这话我已经放出去了,伙夫但凡有点脑子,就不敢杀齐翌,应该会拿他跟我们谈判。 老池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会妥协吗? 绝不可能,我会派人潜入来福酒店把齐翌救出来。 ……老池不敢问救不出来会怎么样,继续问道:什么时候行动? 尚不确定,等时机成熟吧。这事你别管,好好养伤,交给我处理。还有,成熟点吧,别跟个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齐翌在的话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晓渝,你留下照顾他。 姜晓渝用力点头。 老池还想再问,王支队头也不回的走了,靳临他们也跟他一块出去,一时间,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老池和姜晓渝。 姜晓渝默默地收拾病房。 老池张嘴,欲言又止说不出话,坐回床上。 你伤的怎么样?严不严重? 还……还好,没伤到骨头。老池有点结巴,忍不住低下头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老齐…… 说什么对不起。当时的情况靳临已经在电话里跟王支队说过了,不怪你。姜晓渝继续收拾,却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她抬起头,眼框里盈着水雾:他会被伙夫折磨吗? 恐怕…… 老池心一揪:在所难免。 齐翌把伙夫算计得四面楚歌,就算伙夫不敢杀他,也肯定会折磨他泄愤,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伙夫的目标,虽然不知道伙夫究竟要他做什么。 伙夫心狠手辣,他的折磨不是人能承受的,想到这老池就心急如焚:晓渝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到底什么时候行动? 姜晓渝看看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跟过去,老池沉声保证:放心,我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我只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行动。不然我不踏实。 你别问了,姜晓渝低头:我也不清楚。兹事体大,王支队不会暴露给任何人的,他从路上就开始下各种命令,人被拆成了三四十队,每队执行的任务和时间都不同,跨度极大,就是为了防止泄密。 老池说不出话了。 他缓缓躺回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心里堵得慌,自欺欺人的闭眼睁眼,想着下一刻,齐翌就生龙活虎地站在他旁边吐槽他。 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入眼都只有姜晓渝。 煎熬中,夜幕悄然降临,空气里渐渐弥漫起火药味,整个北贡都仿佛笼罩在一股无形的硝烟中…… 第65章 剿灭 (上一章被蒸发了,我改改看看能不能放出来……) 来福酒店。 齐翌奄奄一息的躺在浴缸里。 伙夫又电又淹了他一整天,他脑子里一直紧绷着那根弦仿佛要崩溃了,肌肉又酸又涨又软,挤不出半点力气,精神也濒临涣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时不时地胡言乱语。 “猴子的大脑里不可能住着乌鸦,除非上次考核我打中一百环,否则黑鱼最好的做法一定是截肢,这样尸体可以缝合的很漂亮,死亡时间就能煲三个钟出锅好汤,幸好老池没死,虽然很有嚼劲,易得高会城和高乙恒全等,这就是奇变偶不变……” 他无意识的看着天花板,说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逻辑散乱,语无伦次。 张俊脸色复杂,劝道:“老板,再电下去他真的要死了,到时候不好交代。” 他身边的疤脸壮汉冷笑:“电死了算球,怂什么?” “蠢货!”张俊怒道:“055就停在海上,真干掉齐翌惹毛了他们,整个来福酒店都得被他们炸成废墟。” “那又怎么样?我们难道束手就擒吗?不投降跟他们硬拼还不是得打死几个条子,多他一个又算什么?” “不一样,影响完全不同,打起来的时候……” 伙夫喝道:“好了!张俊,库鲁!都给我闭嘴!再吵滚出去!” 张俊趁势转移话题:“岳父,说起来齐翌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你都拷打他一整天了。” 伙夫斜睨了张俊一眼,目光冰冷:“不该问的别问。” 他很清楚齐翌的价值,但并不知那东西在哪儿,又不好明说,他这种老狐狸谨慎惯了,任何人他都不可能透露分毫。 曼库鲁呛道:“我说张俊,你不是向来稳重吗?怎么忽然开始打探起老板的私事了?我早就说你有问题,鸡脚藏不住了吧?老实说!是不是看到大部队打过来,你想要归队了?” 张俊满不在乎:“挑拨离间没用的,但凡跟在岳父身边超过十年的老人,谁不知道我曾经是警察?从曹家那我就捞了一个多亿,跟着岳父这些年也杀了不少人,早就回不去了,回去也是挨枪子儿的命。” 曼库鲁一噎,说不出话来。 伙夫悄然转移视线,隐晦地落在了张俊身上。 沉吟二三秒后,他站起身拄着拐转身就走:“我累了,张俊,这里交给你吧,看好齐翌,他要丢了,我拿你点天灯!” 曼库鲁忙开口说:“老板,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麻烦三哥?不如交给我好了,他也是我抓来的,我保证……” 伙夫冷冰冰地看着他:“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曼库鲁毛骨悚然,忙低下头:“不敢!” 伙夫没再多说什么,拉着所有人离开了,只留下张俊和他的心腹打手于忠贵。 等他们走远,关门,张俊收回目光,在漆黑的房间里扫视了几圈,没发现任何光亮。 于忠贵一言不发,静静的站在一旁。 张俊拿出手机打开视频,扫了圈,仍是一无所获,但他并未掉以轻心,又仔仔细细地在房间里摸了几遍,确定确实没有窃听录影的设备,这才松了口气,打开灯走到齐翌边上,压低声音说:“人走了,你别装了。” 齐翌:“走了吗?也好,总是要走的,可惜刚做好的松鼠鱼,造了三室一厅呢,还可以直接跟老板谈,所以掌握核心科技……” 张俊脸一黑:“你搁这给我念广告呢!” “广告法最新规定……” “真的疯了?”张俊吸了口气,看看齐翌泡着的大浴缸,脸色复杂。 浴缸里的水已经很浑浊了,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即使是张俊,看了他的样子也觉得惨:“你是不是有病?跟伙夫服个软有那么难?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这么蠢。”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齐翌的脸:“到现在,我才是真服了你,硬撑到精神崩溃居然都没向伙夫妥协,是条汉子。” 齐翌仍在说些有的没的,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张俊发现,齐翌的话也并非毫无规律,而是像说梦话一样很容易被引导,于是拉过椅子,坐在他的旁边,试探着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北贡安插了多少人?” “这里是北贡,我生长的地方,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娇贵的小公主。” 张俊脸黑了,mmp关于北贡你脑子里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这句话? 他不死心:“王秉钧对你有什么具体安排?” “王支队,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我和伙夫必须死一个。” “……”张俊脸更黑了,这根本什么都套不出来。 他往后靠,压下那些乱七八蕉的心思,呆呆地看着齐翌。见到齐翌那副凄惨的模样,他心底里竟没由来的升起了些许羡慕。 如果…… 话音未落,楼外忽然爆发出一股喧嚣,极其嘈杂吵闹。 张俊意识到了什么,忙给于忠贵使了个眼色,跟他并肩快步走到窗边拉开遮光帘往外看,就见楼下火光冲天,爆炸此起彼伏,枪弹拉出的火线密集如暴雨,一辆辆车穿行于期间。 “……王秉钧今晚就带人来强攻了?”他愣在了原地,忍不住回头看齐翌,心底更羡慕了。 齐翌有个兜得住事的好领导,比起不择手段的老猪猡,王秉钧无疑更让人心驰神往。 来福集团外,驻扎的是曹包两家与老千会的,这几天他们始终在围攻来福集团,就是为了将伙夫困在里边,如今却与那群穿着黑衣马甲的特警们碰撞到了一块。 王秉钧压根不管他们是不是伙夫的敌人,率着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暴力碾压。 齐翌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们才是最强的一方,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有明确的目标,根本不把贡榜那点不法势力放在眼里。 曹包和老千会的联军不可谓弱,前几天伙夫的人手打来的时候,伙夫也曾想过里应外合腹背夹击把他们灭掉,结果均以失败告终,甚至折损了好几员大将,最终只把一小股力量收拢回酒楼。 尤其老千会,他们暗中布局了许久,拉来的力量虽仍不如伙夫,但伙夫的势力分散在整个贡榜,至今仍有泰半未曾收拢,是以在硬实力上远不如老千会与两家地头蛇的联合。 但在底下那群特警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还没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被击溃了。 已经有好几辆装甲车突入封锁,停在了酒楼下边,车上的双联机炮缓缓抬起,还没开火就让人不寒而栗。 被机炮扫中一下,真要被拦腰打断甚至直接四分五裂的。 突突突…… 砰! 轰轰轰! 楼下,震耳欲聋地炸响此起彼伏,打得激烈非常,张俊感觉整扇窗户都在震动。 于忠贵咽了口唾沫,脸色骇然:“老板,我们抓紧走吧,趁着包围圈被撕裂,我们拉上人手未必不能冲出去。” 枪也就罢了,装甲车和机炮这玩意真不是他们扛得住的,装备存在代差,完全没有抵抗的可能,于忠贵有点被吓破胆了。 张俊心有不甘:“伙夫大势已去,可惜一切发展的太快,我的布置还没来得及展开……” 他回头看了眼,齐翌仍泡在浴缸里,浑浑噩噩,又没晕过去,时不时说着胡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齐翌在我手里,恰好老千会对他……” 想到这,他很快有了主意,示意于忠贵赶紧把齐翌拉上。 于忠贵不解:“老板,带上他干什么?不说吸引火力,带着他我们根本走不快啊!” “让你做你就做,快点!”张俊呵斥道,要不是他两条胳膊还没好,早就自己动手了:“先去窗边,用手机电筒发sos信号,把他们吸引道这层楼来,我们往下跑!” 于忠贵只好照做,用手电筒发了三短三长三短的光信号,取出匕首把齐翌手脚间的绳子割断,把他从浴缸里拉起来背在身上,跟在张俊身后往外跑。 张俊一脚把门踹开,催促道:“抓紧点,通知我们的人准备突……” 话没说完,他脸色微变。 “张俊,乖女婿,你要去哪?”伙夫就在门外走道尽头,拄着拐杖,面沉似水地盯着他。 于忠贵被吓了一跳,脸都绿了。 曼库鲁站在伙夫身侧,狞笑着说:“张三哥,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你这吃里扒外……” 张俊解释:“王秉钧带人来强攻,我们绝对守不住……” 曼库鲁打断他:“所以你打算带着齐翌去投敌?” “蠢货!”张俊毫不留情地骂道:“齐翌是我们唯一拿得出手的筹码,绝对不容有失,更何况趁着老千会的包围圈被撕裂,正是我们突围的机会!” 说完他看向伙夫,真挚地劝道:“岳父,我正打算去找你。放弃酒楼收拢人手突围吧,酒楼确实给我们提供了点地利优势,但在王秉钧面前不够看,突围出去,再化零为整带着齐翌远走高飞才是正途啊!” “呵,你觉得老板还会信你鬼话?”曼库鲁不屑冷笑,对伙夫说道:“老板,要我说……” 伙夫拐杖用力杵地:“够了,齐翌给我!” 张俊向于忠贵使了个眼色,于忠贵乖乖蹲下,把浑浑噩噩地齐翌放在地上。 正这时,黑影一闪而逝,于忠贵只觉喉咙一寒,便看到了一股血箭喷射出来,他瞪大双眼,下意识地捂着脖子,就看到道黑漆漆地影子爬上张俊后背,利爪狠狠的扎入了他后心之中。 “呃……!”张俊难以置信地看着伙夫:“岳父……” 伙夫轻轻摇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必须把所有力量拧成一根绳,一点风险都不能冒,不只是你,赵硕和支祁娜也要死。” 张俊眼里爆发出了强烈的不甘。 赵硕和支祁娜再加上他,正是伙夫手底下势力最大也最神秘的三人,也是唯三有一丝丝可能威胁到伙夫的恶犬。而且,赵硕也是伙夫女婿,支祁娜还是伙夫养女。 他手脚很干净,伙夫并不知道他干的那些事,也不确定他是否背叛,但为了求稳,选择铲除他这个隐患。 “原来如此……早在你勒令赵硕和支祁娜先行回贡榜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种可能了。” 张俊软软地倒在地上,懊悔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这一切,曼库鲁瞠目结舌,心底里升腾起了无穷寒意。 他是和张俊不对付,认定张俊是卧底,干掉张俊他只有快意,但没想到伙夫连早说和支祁娜也不放过,不由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还愣着干什么?”伙夫催促道:“背起齐翌,我们走!” 话音刚落,砰砰砰地声音传来,走道两端窗户应声而碎,几名蒙面特警打着滚扑进来,盾手登时弹起架好便携式防弹盾牌,剩下特警或蹲或站,据枪指着伙夫一行人,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嫌疑人听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交出人质束手就擒!” 伙夫脸色骤变,咬牙盯着曼库鲁:“你背叛我?!” 曼库鲁被吓的三魂乱跳:“没有啊老板,我……” “哼!”伙夫根本不听他解释,拐杖用力在地板上杵了三下。 许是某种信号,原先背刺完张俊就蹲在原地抓抓挠挠地小鬼瞬间跳起,朝着特警扑过去。 “早就防着你这手!”为首的特警冷笑着架起一个rpg火箭筒似的东西,对着小鬼扣动了扳机。 也没见任何动静或声响,那小鬼便忽然一僵,狰狞的毛脸龇牙咧嘴,痛苦地吱吱叫唤,无法动弹。 伙夫脸色又变:“微波炮?” “束手就擒吧!伙夫!”特警语气莫得一丝感情:“你没有退路了!” “呵,就凭你们?”伙夫尤自恶狠狠地说:“动手!干掉……” 特警眼神一冷:“开火!” 突突突! 他们手中的微冲顿时倾吐出密集地火舌,他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只一轮射击,一个瞬间便命中除伙夫外所有歹徒的大腿,将他们打趴在地,一时间哀嚎声不断。 伙夫目眦欲裂,抬起拐杖对准为首那名特警,却忽觉手臂一疼,不受控制地松了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特警开枪打中了他的肩膀。 拐杖应声落地,被扑上来的特警踢开,特警擒住他臂膀把他脸摁在地上,一群人扑上来,将他双手反剪,戴上手铐。 与此同时,为首那名特警已蹲在齐翌旁边,拍拍他的脸:“没事吧齐翌?还记得我吗?我是张忠邵,池宇贤的战友。” 齐翌眼神没有焦点,四肢微微抽搐着:“跟着老池混,三天饿九顿,因为狗肉汤就是狗肉炖成的汤,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鼓掌……” 张忠邵目欲喷火:“伙夫!老子毙了你!” 新 第66章 回归 深夜,医院。 远远看见躺在担架床上的齐翌,老池心一揪,忙喊:“晓渝!” 姜晓渝会意,推着轮椅上前,将老池推到担架床旁边。 轱辘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护士,医生还有罗尤勇小跑着将担架床推向抢救室方向。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确定齐翌身上并没有缺什么零件,也没看到严重的外伤,就几处淤青而已,稍稍放心了些,但看齐翌昏迷不醒面无血色,沉声问罗尤勇:“怎么回事?老齐怎么回事?他怎么样了?” 罗尤勇脸色也很难看,乌青乌青地:“伙夫用电刑水刑折磨了他一整天,特警救出他的时候他还一直说胡话,没办法,医生只好先给他打了针安定,再送过来急救。” 嗡! 老池大脑像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紧紧握着拳头,青筋暴露。 他也被电过,但时间不长;水刑他也知道,很清楚那种溺水感对人的折磨有多残酷,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 齐翌居然生生被折磨了一整天? 该死的伙夫! 他咬牙切齿地问:“伙夫人在哪儿?!” “被抓了。” 老池的眼神变得十分危险:“我问你他在哪儿!” 罗尤勇咽了口唾沫,没敢说,岔开话题:“哥,你的伤没事吧?” “我问你,伙夫在哪!” 姜晓渝轻叹口气:“池大哥别冲动,等翌哥醒来再说吧。” 老池咬着腮帮子,浑身颤抖。 齐翌的担架床很快被推进急救室,老池在门口待了会儿,才喊姜晓渝推他出去。 他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咻咻咻!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阵阵尖锐的啸叫,不由本能抬头,瞳孔骤然扩大一圈——天边,数十道流星划过,带着短短的尾焰,眨眼间消失不见。 “东海-10?”老池愣住了:“055动手了?怎么会?老齐救出来了,没理由用这种大杀器啊……战斗很吃紧吗?难道区区一个伙夫都能逼的055动手?不对,刚刚才说伙夫已经被抓了……” 东海-10现身太让人意外,老池心里的火气也跟着飞了出去,全转化为了震惊。 听到他的声音,罗尤勇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脸色白了几分:“这这这……没理由啊,那帮不法之徒抵抗虽然确实激烈,但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根本挡不住我们……难道是贡榜?要干仗了?” “别胡思乱想了。”姜晓渝默默收回目光,道:“只是威慑,仅此而已。” 老池不明就里:“威慑?什么意思?” “诡影断臂的研究结果有点儿眉目了,科技含量很高,即使我们想要复刻都有不小的难度,你们不会以为伙夫区区一个不发头目能掌握这种程度的尖端科技吧?” 老池还是不懂。 姜晓渝压低声音解释地更清楚了些:“翌哥猜的应该没错,虽然小鬼在伙夫手里貌似只是制造迷信、散布恐慌、袭击目标的工具,但实际上很可能还隐藏着最为核心的目的——测试和提供实操数据。 “简单讲就是,伙夫背后,大概率有着郭嘉机器的扶持,鉴于他的白人身份,不是白头鹰就是约翰牛,东海-10的发射,威慑目的远大于打击目的,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线的战士找到了他们和伙夫联系的实证,甚至是直接出手了。” 老池目瞪狗呆:“老齐啥时候查到这些的?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没查到,只是猜测而已。” 老池说不出话。 在智商上,他感觉齐翌和他的差距比他和狗都大,完全跟不上齐翌的脑回路。 姜晓渝不想多谈,岔开话题说:“回去吧,外面有点冷了。放心,王支队已经安排好了,翌哥出来后就会送到你的病房里。” 老池叹息:“好。” …… 天蒙蒙亮时,齐翌才被推进病房。 他仍然昏迷着,床边挂着杂七杂八一大堆注射液,身上埋了留置针泌尿系统等多脏器组织都受到了一定的伤害,不少脏器还伴有水肿甚至出血。 好在损伤程度并不太高,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什么时候能醒仍是未知数,是否会留下后遗症目前也不好说,只能跟进评估。 老池忧心忡忡,坐在床边盯着齐翌,眼眶里爬满红血丝。 他对伙夫的恨意已经突破了天际,要不是行动不便,恐怕早就不管不顾地去锤死伙夫了。qqxsnew 姜晓渝劝他休息劝了好几次,他都不听,就坐在齐翌旁边,身周气压低的可怕。 中午,王支队来了一趟,看看齐翌,又劝了老池几句,但见他不听便也没多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又过了一天,齐翌还是没醒过来,老池眼睛更红了,他很慌,不停的缠着医生问东问西,但昏迷这种事以现在的医疗手段确实说不准,医生也只能予以药物和营养支持,然后持续关注着。 老池精神已经有点绷不住了,不自觉地便打了盹儿,但每次时间都不长,很快醒来继续忧心忡忡地看向齐翌。 直到傍晚。 老池正打着盹儿,忽然听见姜晓渝说:“翌哥?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老池惊喜交加,睁开眼扭头看去,看到齐翌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感受到老池的目光,他缓缓回头,勉强挤出丝丝微笑,沙哑地说:“水……” 姜晓渝忙把床摇起来,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的时候,手剧烈颤抖了下,盯着杯子里的水,眼中闪过惊恐地神色。 他用力咽口唾沫,脖子一仰,把整杯水灌进肚子里,五官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被折磨了一整天,身体上的伤痛还在其次,精神上的创伤才是最严重的,看见水听到电流声,他会不受控制的产生应激反应。 反应不大,却被姜晓渝和老池看在眼中,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在他们心头点燃、爆炸。别说老池,现在姜晓渝都想把伙夫拉出来碎尸万段了。 老池恶狠狠地说:“老齐你放心,等老子好了就去找伙夫给你出气,我保证……” “外边情况怎么样?” 老池愣住,皱眉:“你就别管……” 齐翌打断他:“说就是了,布局这么久,总得让我知道自己的成绩吧?” 姜晓渝:“先喊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吧。” 老池连连点头:“对啊,你才刚醒,赶紧让医生看看。” 姜晓渝不等齐翌回话,便拉了护士铃,护士过来看了几眼后很快喊来医生。 做了基础的检查,问一下齐翌的感受,开了验血的化验单,医生便离开了,护士过来给他抽了血。 按着臂弯上的棉签,齐翌面无表情地问:“现在能说说了吗?情况怎么样了?” 姜晓渝:“救你出来的时候伙夫就被抓了,同时确定张俊身亡,疑似为伙夫所害。 “当晚,来福酒店被攻破,聚集在四处的老千会、曹包两家以及部分趁乱蹿出去的伙夫集团不法分子四处逃亡,目前正在抓紧组织人手捉拿,不过北贡挺大,我们又人生地不熟,这项工作可能要持续很久。” 听她说了一会儿,齐翌对形势有了大致判断,轻轻点头,长舒口气:“那就好,总算是把伙夫给灭了。” 姜晓渝提醒道:“但还有老千会,他们只是派来了部分力量,核心人员都没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但这一次也能抓住不少人,按理应该可以揭开部分谜团。”齐翌平静的说:“就像伙夫一样,一旦暴露在我们面前,就有办法解决。嗯,小鬼的断臂研究出什么东西没?” 姜晓渝如实回答:“暂时还没有,只知道断臂的肘、腕、指关节等都被替换成了机械材料,并且有线缆附在骨骼上连接各关节,但具体的技术还没搞清楚。好在我们这次抓获了完整的小鬼,用不了多久就能破解出更多信息了。 “另外,那断臂引起了哈工大和协和医院的兴趣,他们派出了专家团队来到山江,组建了个联合实验室,正在加紧做进一步研究。” “那就好,诡影之谜解开我们也能安心许多。” 又聊了几句,姜晓渝看出齐翌精神状态仍不是很好,再次转移话题说:“翌哥,你刚刚醒来,还很虚弱,不如再休息一下吧,等你缓过来点再说。” 齐翌头痛欲裂,恶心难忍,轻轻点头:“也好,我再睡会儿。” 于是姜晓渝帮他把床摇了回去,又看向老池:“池大哥,你……” 话没说完,她发现老池已耸拉着脑袋,早就睡着了。 四十多个小时没正经睡觉,他早已撑不下去,发现齐翌没事便再也绷不住了,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姜晓渝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池大哥,醒醒。” “嗯?”老池睁眼开睛,脸上满是迷茫:“怎么了?” “你也睡会儿。” 老池:??? 你摇醒我就是为了喊我睡觉? 他整个人都懵了,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姜晓渝的意思是喊他去床上睡…… …… 七天后,山江国际机场。 飞机从天而降,平稳落地,缓缓滑行至停机坪。 早有一队警卫将停机坪包围,等到飞机停稳,他们立即冲了上去,无声无息地将整架飞机围住,一个个荷枪实弹,脸色严肃。 一辆舷梯车缓缓行驶上前,舷梯与机舱门接驳后,舱门缓缓开启。 王支队率先出现,接着是拄着拐杖的齐翌和老池在姜晓渝、罗尤勇等人的搀扶下走上舷梯,紧跟着便是被铐着的伙夫和负责押送他们的刑警。 众人站稳之后,有人严肃的大喝一声“敬礼”,众警卫当即整齐划一地敬礼,王支队、齐翌等人表情一肃,举手还礼,王支队踏前一步,朗声汇报情况。 至于齐翌和老池,这帮人倒也没丧病到让俩未痊愈的伤员站在寒风之中听汇报的程度,有人带他们去休息,姜晓渝和罗尤勇也因此逃过一劫,跟着齐翌他们跑了。 齐翌坐在早先准备好的轮椅上,一言不发,在思考该怎么撬开伙夫的嘴。 这家伙嚣张嘴又紧,被抓这么多天硬是不肯开口,各种方法都用遍了,可他只是淡定地笑着,面对各种手段都毫无反应。 以沉默对抗讯问,最让人头疼,老池提议直接上电棍,但毫无疑问都被驳回了。 虽然以现有的证据足够零口供定他罪,但他掌握着太多秘密,齐翌不甘心就这样让他死,怎么着也得挖出他背后势力的线索,搞清楚他的根本动机。 何况这还关系到他和老千会为什么执着于得到齐翌,如今伙夫被抓,老千会的主要力量却依然隐藏在迷雾之中,对齐翌而言危机远未解除,自然十分关心他的动机。 他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个靠谱的办法。 一转眼,又过了十多天时间,老池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开始做针对性的训练,齐翌已经彻底痊愈,但对水和电仍本能抗拒,喝水还好点,每次洗澡洗头的时候仍非常难受,尤其洗头,因为内心深处的恐惧反而被呛了好几次。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不敢泡澡了…… 痊愈后的他第一时间重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成天扎在如山的卷宗里,筛查着各个民警的调查结果,想要找出蛛丝马迹,却收获寥寥,只是确定了大量的罪状,诸如拐卖人口、贩卖器官、寻衅滋事、伤害杀人等等。 伙夫似乎从未将自己的核心动机透露给任何人,或许赵硕、支祁娜和张俊三人略知一二,可他们都被伙夫给宰了…… “或许除了担心被背刺之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担心他们供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也是伙夫杀害他们仨的重要原因吧?”齐翌揉着太阳穴,一边猜测一边嘲讽:“想不到这家伙对自己背后的主子这么忠心耿耿,呵!” 边上的姜晓渝给他递了杯水,但齐翌没接,不着痕迹地推到一边。 姜晓渝接话说:“想要撬开伙夫的嘴太难,或许可以试试改变方向,从老千会入手——伙夫跟老千会明显不对付,他应该很乐意看到老千会被拖下水,被我们铲除。” “试过了,没用,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这样吧,再试一试,你给姬队打个电话。” “好……对了,上头决定在集体之外再单独表彰你和池大哥,你想好发言稿没有?” 第67章 开膛 一个月后。 回到熟悉的地方,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齐翌仍时不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这天,夜里。 警车疾行在大路上,警笛发着wao~wao~的声音朝刚阳方向驶去。 齐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忍不住用力掐着眉心,感觉头晕目眩。 老池:“还在琢磨伙夫的事呢?” 齐翌沉默。 一个月了,伙夫还在负隅顽抗,什么都不肯说。 但他的马仔已经接连招供,有关伙夫极其不法集团的犯罪事实很快被调查清楚,串联起来,形成了闭环的证据链,足以给他零口供定罪,加上案子牵扯较大关注度极高,下午案子就转给了检方,正式进入了核查阶段。 进入核查阶段并不意味着侦查期中止,警方可随时提讯伙夫继续调查,只是齐翌也拿他毫无办法。 他收回目光,将车里的暖气开得更足了点:“我已经不报希望了,我现在只想早点搞掉老千会,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才能有个答案。实验室那边情况怎么样?一个月了还没进展吗?” “有,但被严格保密了,我也打听不到。听说这玩意的战略价值挺大。” “一个微波脉冲就能干扰的东西,能有战略价值?我以为有点战术和医用价值就顶天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先放一下老千会和伙夫的事情,现在这个案子比较要紧,受害人被开膛破肚,内脏全部空了,影响太恶劣。” 说起案子,齐翌神情一凛,收拢心神,坐直了问:“现场什么情况?报案人是谁?” “一对找刺激的小情侣。”老池说:“大晚上摸进小树林,刚刚进入状态时小姑娘发现不远处草丛里有个模模糊糊地影子,吓了一跳,她男友火了想去找麻烦,结果发现一具血糊糊的尸体。” 齐翌琢磨两三秒,追问:“调查过小情侣身份了吗?” “没呢,派出所的兄弟刚刚到现场,确定是命案后就报到我们这了。” “名字总问到了吧?我发给晓渝,让她查查。” “男的叫顾武谷,女的叫黄采薇。” 齐翌嗯一声,问清楚了是哪几个字后,转手发给了姜晓渝。 很快,警车队接近报案现场,齐翌抓起车载对讲机,让大家关掉警笛警灯,悄悄地靠近。 到了小树林外,警车停在路边,齐翌安排人手,分了几人封锁现场后,带着剩下的刑警钻进树林,走了五六分钟,到了大江边上。 江风凛冽,听到江水涌动的声音,齐翌脸色不是很好看,那种窒息感仿佛又追上了他。 老池担心的挡在齐翌前面:“你没事吧?” 齐翌摇了摇头,把他拨开,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位置不算偏,树木稀稀拉拉的,林子里留了不少垃圾,一眼就看到很多用过的小雨伞,还有几张破烂的床单草席,显然常有人来这儿找刺激,搞不好还是个lsp群体中小有名气的圣地。 很明显,这里并不是个理想的抛尸地。 俩小情侣站在边上,看上去很局促,齐翌走上前,注意到男子脚下有一根几乎完整的烟,估计是想抽根烟冷静一下,刚点上就被民警给呵止了。 近段时间防火工作开展得很严,林子里是绝对不能抽烟的。 派出所民警认出了他,敬礼:“齐队。” “嗯。”齐翌点点头,询问现场的情况,他两人大致说了,不过没多少实质性的东西,他们在这方面并不专业,只能做最粗浅的初步调查,和齐翌略略扫一眼得到的结论基本相当。 只有一点比较关键,但也和齐翌的猜测相符:“这片区域在我们所里都是挂得上号的,算是小有名气了,很多人频繁的过来玩。 “我们经常不定时过来扫黄,总能抓住些过来找刺激的,但没用,很多人总有侥幸心理,觉得我们来他们远远就能看到,比宾馆安全,还刺激。除了嫖的外,还有些小情侣,对他们我们没什么办法,只能批评教育。” 齐翌看了那对小情侣一眼,女方脸瞬间红透了,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脚尖,男方表情也有点尴尬:“那个……警官,我们真的是情侣,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你看,我朋友圈里还有好些照片……” “问你几个问题,”齐翌并不在乎他们到底是不是情侣,打断他问:“你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就刚刚,半个多钟以前?具体时间记不准了,反正我发现尸体第一时间就报了警,没几分钟这两位警官就过来了。” “怎么发现的?” “就……”顾武谷有些扭捏,下意识地看了小女友一眼,然后磕磕绊绊地说道:“做完前戏进入状态,没打几个回合,采薇忽然看到左手边有个影子趴在那里……啊!” 黄采薇脸更红了,尴尬地脚趾扣地,恨不得钻进去,恨恨地掐了顾武谷一把:“说这些干嘛,你……” “不,说的越详细越好,烦请配合。” 顾武谷脸色涨得黑红黑红的:“刚刚我们大概就在这个位置,姿势大概是……” “咳,倒也不用那么细……” “哦……反正当时我气炸了,还以为有人偷窥,裤子一提就骂骂咧咧地过去想把人揪出来揍一顿,结果扒拉开草一看,里边居然躺了个尸体,光溜溜地,开膛破肚,吓死我了。” “你认识死者吗?” “当然不认识。” 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没得到更细致的线索,齐翌想了想,便请他们回支队做个详细的笔录。 随后齐翌走到草丛边,扒拉开茂密的杂草。 尸体光溜溜地躺在地上,皮肤苍白,脸上密密麻麻的几十道疤不说,还有明显的烧灼腐蚀痕迹,身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划破了胸腹部,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周围没发现手机钱包等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也没找到衣服。”齐翌边勘察测量边拍照,时不时停下做笔记: “死者看上去还挺年轻,三十岁左右,身高约一米八二,营养水平中等,身材较为匀称,生前体重估计在八十五公斤上下。 “肛温16.4c;尸斑浅淡,指压仅轻微变色,判断为扩散期;尸僵明显,已发展至高峰,全身大小关节僵硬难以活动;角膜大体呈云雾状,半透明,尚可透视瞳孔,为中度浑浊,综上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二十到二十四小时左右…… “尸体除了胸腹部外,双手指纹也被彻底烧掉,脸被锐器划烂后,疑似用硫酸等强酸腐蚀毁容…… “但这些伤创都没有明显的生活反应,而且尸身上未见其他明显伤创,未见约束伤和抵抗伤等,死因估计就是失血及失去胸腹腔全部脏器造成的休克死亡了。 “隐约能闻到酒精味,很淡,喝的并不多,而且光靠酒精无法镇压住开膛破肚取器官的剧痛,估计是被凶手灌了点酒哄睡后,注射了强效的麻醉药。” 老池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听到了齐翌的全套分析,问:“这么说的话,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嗯。” “动机呢?挖掉器官这种手段太残忍了,是报仇吧?” “如果是为了报仇宣泄的话,尸体不会这么完整,起码会揍他几拳砍他几刀泄愤。”齐翌摇头说:“就是奔着器官去的,而且看刀口,非常麻利精准,凶手是专业人士,估计是医生。” “走私器官?”老池顿时怒了:“麻买劈,才把伙夫打掉,居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艹!” “或许不是走私,而是自用。凶手对死者颜面部和指纹做了针对性破坏,就是想掩盖他的真实身份,那么这就是我们的方向。 “这样,你通知晓渝,查到死者的身份之后,再仔细查查他最近是否做过体检,或者器官捐献协议,器官配型等等。此外也可以重点查查,近期有没有哪个重病的有权有势的家伙忽然痊愈,变得生龙活虎了。” 老池忙把他说的这些东西记下,发给姜晓渝。 齐翌继续安排任务:“想抛尸的话没有交通工具不太方便,查一查附近监控,摸排停留时间过长的可疑车辆。” “好……不过从什么时候开始查?” 齐翌盯了眼尸体,看看尸体上的虫蚁,和周围的血迹和杂草倒伏痕迹等,很快判断:“抛尸时间距今不超过四个钟,就从今晚六点开始查吧。” 老池很快就去安排任务了。 齐翌站起身,看向在他身后做痕检的毛宁安:“毛主任,有什么发现?” 毛宁安为难的摇头:“乱七八糟的痕迹太多了,这片树林有很多人频繁来往,给调查增加了不少难度…… “我重点分析了这片杂草周围的足迹,排除掉报案人的,发现有两组足迹比较可疑。 结合鞋底花纹、鞋长、步距和鞋印深度、步态分析等多方面综合研判,初步推定结果如下: 嫌疑人a,穿一双较旧的运动鞋,鞋底磨损很严重,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七七之间,体重约六十五到六十七公斤,右腿膝盖可能曾长期受伤,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痊愈,步态不平衡,重心更多留在左脚,他左脚掌习惯全掌落地,右脚重心则更多落在后跟; 嫌疑人b,鞋底花纹崭新未见磨损,估计新买不久,身高一米六六到一米六九间,体重约六十六到六十九公斤,相比上一人显得胖些,步行稳定性还可以,双足支撑时间接近,步伐较为对称,落地时后跟着地,迈腿时前脚掌蹬地,步距是十分标准的七十五厘米,疑似有服役经历,而且刚退伍……” 齐翌脸色不太好看,靠近水边还是让他很难受,他尽量集中注意力说道:“部队里很难吃到那么胖,转业后在仍保持习惯的这段时间里估计也胖不起来,所以我猜不是退伍的,更倾向于刚刑释不久。”qqxδnew 毛宁安挑眉:“也对,服刑时也是准军事化管理,得练队列动作,齐步走是必学的。” 齐翌:“很好,有了这些特征点结合监控,够做初筛了……这样吧,麻烦你留在现场继续跟进勘察,我带尸体回去做进一步的尸检。” “好。” 齐翌一声令下:“现勘组留下,罗尤勇带一队人去派出所了解现场情况,图侦摸排监控,其余人,收队!” …… 解剖室。 因为死者胸腹都已被剖开,所有内脏全都不翼而飞,这次解剖耗费的时间不长,开个颅腔就可以了。 但也因此,解剖能获取的信息也不够多,只通过颅脑组织如浦肯野细胞等的性状明确了死因,以机体大量缺血导致的失血性休克为主,大量内脏先后快速缺失造成的机体官能缺位导致的损伤性休克为辅。 根据死者的耻骨联合面,可以推断他年龄果然在二十八到三十岁左右,且血液内确实查到了酒精和苯二氮卓类麻醉药,颜面部发现硫酸残留,确定了齐翌之前的判断。 死者脊椎保存相对完整,眼睛也还在,结合玻璃体、脑脊液内离子浓度水平,齐翌进一步将时间明确为凌晨零点二十至零点五十之间,而损伤时间也就是被开膛破肚的时间,大约在此之前一小时,即十一点半左右。 齐翌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昨晚十一点半被剖,十二点半死亡,但今天傍晚六点才抛尸…… “不应该,他们明明可以杀人后就抛尸的,半夜人更少,更不容易暴露,而且挑的地方也有点迷,没选择沉江,也没丢到深山里,反而选了个人来人往的小树林。” 老池捧着笔记本,左看看右看看,接不上话。 齐翌都搞不明白的事儿,老池怎么可能想得通? 齐翌自言自语,说完之后,便将笔记本一合,问老池:“其他方面有没有什么进展?比如受害人身份?” 老池赶紧摸出手机看了几眼:“呃,晓渝对比了近段时间失联报案的记录,发现有三人的身材特征和年龄都跟死者接近,但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们……她问你要不要通知家属来辨认尸体?” 第68章 身份 齐翌:喊吧,但要提前知会他们,死者未必是他们失联的亲属,另外让他们做好准备,我们可能需要取血,通过dna确定死者身份。 老池:yeir! 过来搭把手。 哦。 老池上前帮齐翌把尸体装进尸袋,扛进尸柜里。 齐翌冷不丁的问:伤怎么样?没留下后遗症吧? 老池沉默两秒,不去看齐翌的眼睛,低着头说道:恢复的挺好,但肌肉受损,力量方面难免有所下滑,好在问题不大,坚持一段时间训练,应该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七七八八,也就是很难恢复到巅峰了? 老池强笑:没办法,年纪摆在这,本来就要走下坡路了。 齐翌暗暗叹息,是啊,这个不稳重的大男孩,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 他转移话题:休息吧,明天事情还很多。 嗯。 …… 次日清晨,齐翌刚刚吃完早餐往回走,就听门口阵阵嘈杂,看两眼才发现原来是姜晓渝找到的家属早早的到了支队。 小秦正应付的焦头烂额,一看到齐翌就像看到了救星,忙指着他说:这位就是技术大队的队长,负责这案子,具体情况你们可以去问他。 家属们都一窝蜂地涌到了齐翌面前,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齐翌什么都听不清楚。 停一下!齐翌抬手打住,瞪了小秦一眼,转身说:跟我来吧。。 齐翌路上给老池打个电话:过来帮忙。 他带着众家属来到会议室,让老池给他们倒水,他打开投影仪和电脑。 有个年龄颇大的家属性子比较急躁,忍不住问:警官,不是喊我们来认尸体的吗?来这里干什么? 先校正一下你的说法,齐翌一板一眼的看着他:不是认尸,只是协助判断受害人是否是你们失踪的亲属,我个人希望不是,这样你们还有希望。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时,供在会议室多年的老古董终于开机成功,可惜还是很卡,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齐翌,齐翌没办法,只能继续说:贸然近距离看尸体,可能会对你们造成刺激,也是对遗体的不尊重,所以我建议大家先看照片,如果通过照片发现不是自己家人,那么可以请回了。 话音落下,转了无数圈圈的鼠标终于有了反应,齐翌找到了照片,打开。 照片是死者胸腹被缝合起来后拍的,脸打了马赛克,看起来视觉冲击力不会太大——齐翌给他们解释,死者彻底毁容,脸不重要。 不一会儿,有两组家属就站了起来,表示死者不是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家属一个臂膀上有纹身,一个腿上有烫伤疤。 齐翌看向留下的四人,一对老夫妻,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怀里抱着五六岁的女孩。 齐翌问:他是你们的家人吗?…. 老夫妻眼睛红了,他们对视一眼,摇头:不确定……姚瑶,你看得出来吗? 女子有些迟疑:感觉不太像,照片上的人感觉挺壮的,旭辉没有那么壮实,而且应该更白一点……但我不太确定。警官,能让我们看看尸体吗? 齐翌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孩子…… 老人脸现挣扎之色,开口说:孩子给我带吧,我在这等你们。 女人低头:爸,麻烦你了。 齐翌给老池一个眼色,对婆媳俩说声跟我来,便领他们来到地下室,拉开尸柜,再拉开尸袋拉链。 刚一看到受害人毁容的脸,婆媳 俩就被吓了一跳。女人强忍不适,颤抖着仔仔细细地辨认尸体,最后长松口气摇头说:不是他。 噢? 我老公大腿上有肥胖纹,他没有。 齐翌轻轻点头,这确实是个特征,可以排除了:不是就好,祝你们早日团圆。 女人脸上还挂着眼泪:警官,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没?能不能拜托你们好好找找,我们一家人都在等着他回来…… 齐翌硬着头皮安慰几句,留个电话号码,然后把他们送走,又给姜晓渝打电话。 姜晓渝愣了下:那三组人都不是?那有点麻烦……要不要我把筛查时间往前扩大点? 齐翌:不用,凶手大概不会关押被害人太长时间,而且死者身上也确实未见约束伤和抵抗伤等,血检也没发现长期服用药物的迹象,由此可知,死者应该是遇害当天被诓骗走的。 姜晓渝:那我发个协查通告,把相关信息发布出去,请受害人家属看到了及时联系我们。 齐翌果断把老池卖了:联系方式就写老池的手机号。 噗!行。 最近做过器官配型或者签署捐献协议,又或者体检发现是稀有血型的人,查过了吗? 在查,目前没什么发现,阻力不小,器官配型也好,签署协议也好,或者体检结果什么的,这些资料原则上都是严格保密的,即使我们破案需要也很难获得相关的调阅权限。 齐翌有些头疼,虽然姜晓渝说的事早在齐翌的预料之中——如果这些资料那么容易查到,世界早都乱套了。 那就按昨晚的另一个方向调查吧,重点盯一下早已病入膏肓,这几天却离奇痊愈的人。嗯,能找到医生杀人换器官的,肯定有些能耐,专盯这个群体。 好。 挂断电话,齐翌又给罗尤勇、黄绝顶等人先后打电话问情况,他们都一无所获。 罗尤勇打算在现场附近蹲蹲点,抓几个打野的人问问情况,齐翌同意了。 下午,姜晓渝来到齐翌办公室:翌哥,我筛了一遍全市范围急需器官或骨髓求配型的记录,发现有三人血型和死者一致,都是rh阴性ab型,其中一位是个开家具城的企业家,他儿子罹患白血病,急需骨髓。…. 齐翌强打精神:白血病吗……血癌只需要造血干细胞,对内脏需求不大才对,用不着杀人……你跟我具体讲讲他的情况。 好的,他叫娄通庆,是个小有资产的企业家,名下有间家具城,还开了家汽车美容保养工坊,与人合资开了间丰田的四儿子店,有权有势说不上,百多万还是拿的出来。 他儿子是四年前查出患有白血病的,现在病情很严重,然而他儿子遗传的是他老婆的血型,他老婆又已经过世,所以相当绝望,一点办法都没有。 齐翌问:他儿子近期有接受治疗之类的消息吗? 没查到,你派人去走访下? 齐翌:喊罗尤勇腾出手去一趟吧,那小子人还比较机灵,懂分寸。 姜晓渝离开,齐翌第一时间给罗尤勇打了电话,让他腾出手后带个人去跟娄通庆谈谈。 夜里,罗尤勇回电,娄通庆的儿子仍在icu里,还在焦急的等着骨髓,医院已经下了几次病危,估计熬不了几天了。 齐翌拿起马克笔走到白板面前,在娄通庆的名字边上画了个小小的号。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时间,案子半点进展都没有,齐翌连受害人身份都没确定。这几天又来了组家属,但被dna鉴定排除了。 难顶啊老齐,老池忍不住抱怨:多 久没接过这样的案子了,半点头绪都没有,让我们怎么查? 齐翌喝着热茶:无头案最难查,没有捷径可走,慢慢磨着吧……伙夫那边怎么样了?还是不肯开口? 不肯招供,但开始嚷嚷着要见大师馆了,师傅说他慌了,准备这两天持续加压,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齐翌放下茶杯,起身离开办公室。 老池追上去:去哪儿? 再看看尸体吧,多找点特征点,应该更有利于发现尸源。正好你在,来搭把手。 片刻后,齐翌把尸体摆上解剖台,拿着放大镜一寸寸的检查尸体。 被冷冻过的尸体,一些不太明显的浅表痕迹显露了出来,很快,齐翌便精神一振,有了发现:果然,之前忽略了个很重要的特征——死者双手指根及掌心、右手掌根和左脚内侧缘都有层老茧! 老池不明所以:这说明什么?他的职业? 对,齐翌说:手指和掌心的老茧应该是常年操作转向较重的方向盘造成的,右手掌根及左脚内侧缘上的老茧,则是长期频繁重踩离合、波动档杆所致,死者应该是大车司机,货车或者中巴、大巴。 老池也振奋起来:漂亮,明确了死者的职业特征,摸排范围就能缩小很多了。 另外,死者牙龈萎缩,牙齿发黄,且左大槽牙磨损严重,左侧咀嚼肌异常发达,我怀疑他常年抽烟嚼槟榔,这也是个特点。都说槟榔配烟法力无边,我更倾向于他是货车司机,常年超负荷疲劳驾驶,需要提神。…. 好嘞,我这就让人把这个特点加上,三十来岁的大货车司机,失联四五天,应该好查。 老池说着就想往外跑,齐翌喊住他:等等,摸排范围也得扩大,如果是跑长途的,死者很可能不是山江人,这里可能只是他这趟货的或终点。 另外,正规物流公司大货车都配的两名司机轮流开,一人失踪许久另一人理应报案才对,但我们没接到相关案情,无外乎三种可能:他的搭档是作案人之一;他所在的公司不正规;他是拉私活的。我倾向于后两者。 老池说了声明白,一溜烟跑了。 齐翌回过头,看着悄无声息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兄弟,暂时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除非你多说两句,告诉我更多线索…… …… 获得了新的线索后,案情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当天晚上,老池就接到了个女子的电话,自称是酒城人,说自己老公五天前拉着一车蔬菜到山江,之后就失去联系,电话也打不通,而且他老公烟瘾很大又酷爱嚼槟榔,各方面信息都对得上。 老池让她尽早过来一趟,又问清楚了她老公的车牌号。 齐翌调阅了车辆信息,发现那是私人货车,办了运营证,车主叫冉英华,三十一岁,酒城市人,家住酒城市阳侯区盐场路,常年在酒城、天府、山江三地跑,运输水果和蔬菜,干的都是辛苦活。 半小时后,黄绝顶查到那辆货车驶入明黄路后再没出来,齐翌当即带了一队人去查,发现那辆货车停靠在路边。 那一片比较偏僻,路上很多违停车辆,他们来调查的时候还有好些司机以为他们是来贴条的,火急寥寥赶来把车开走了。 齐翌没搭理他们,绕着货车转了一圈后,把货厢打开,里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好在最近天气冷,菜都没坏,只是很多干了,蔫了吧唧的。 大致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齐翌又走到驾驶室边,喊人撬锁开门。 门刚拉开,一股淡淡的烟味混着股奇奇怪怪的酸味泛了出来。 驾驶室不算干净 ,方向盘、中控台、仪表盘和座椅上都落满了烟灰,台面上还放了个塑料袋,里边都是嚼烂的槟榔,副驾驶位放了团毛毯,地下有几个矿泉水瓶,装着多少不等浅淡不均的黄色液体,估计是尿。 对齐翌来说,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有条不紊地把这些东西收好,齐翌又发现了好几根头发丝,还在毛毯上发现不少皮屑,被他一一收集起来,带回去化验。 深夜十点,结果便出来了,遗传学实验室从槟榔、头发丝和皮屑中都提取到了dna,经鉴定与受害人一致。 齐翌急忙召集大家开会:死者身份确定,为个体货运司机冉英华,稀有血型拥有者,接下来细分一下大家的任务。 晓渝,你重点调查下冉英华近期是否有参加体检、献血或者器官配型等活动,是否有人查阅过这些资料,必要时可以动点非常手段,我需要明确的方向,另外想办法查查冉英华加过的群聊,弄到群聊记录; 大黄,你重点再过两遍明黄路附近的监控,有条件的话把画面放大,一辆车一辆车的过,看看能不能锁定冉英华怎么离开的,有没有坐车,又是坐的哪辆车; 罗尤勇,你带一队人赶去酒城市,厘清死者人际关系,问清楚他是否跟人吹嘘过自己的血型,有没有卖过血,有没有人盯上他; 小秦,你负责走访明黄路及案发现场附近餐馆,调取监控,看看死者是否在那些地方喝酒用餐; 老池,让晓渝配合你打入冉英华的车友群、拉货群等,在里面打探打探消息。 以上,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 好,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很多线索可能不好查,大家辛苦点,争取早些取得突破,散会!. 意赅 第69章 医院 第二天,冉英华的父母和老婆早早赶到了支队。 辨认过尸体后,他们笃定死者就是冉英华,但稳妥起见齐翌仍取了冉英华母亲的指尖血,让遗传学实验室做个鉴定。 看着哭哭啼啼的三人,齐翌已经见怪不怪:“能问几个问题吗?” 冉父一抹眼睛:“你问。” “冉英华干货运这行多长时间了?” “十多年了。”冉父说:“他二十岁的时候就跟我跑货,我俩换着开,后来攒了点钱,又买了一张车他自己跑。” “噢……你们平时都是上哪儿拉货的?” “开始是乡里乡亲的介绍,后来有了群就方便了,群里进货的出货的跑货的都有,自己跟老板联系。” “你们有相对固定的合作伙伴吗?” “有,有几个大老板,很多年了,他们要出货进货都会优先给我们父子俩打电话。” 齐翌拿出纸笔,让他提供名单。 冉英华平时能接触到有钱有势的人不多,估计都隐藏在这些老板中。 等冉父写完,齐翌又问:“你们知道冉英华是熊猫血吗?” “知道。”冉父点头:“去年才知道的,儿媳生娃,大出血,说什么医院血库告急,要我们献点血他们才好从血库里调,完了护士跟我们说什么,我们父子俩都是熊猫血,贵的很。” 齐翌问:“这事你们对外说过吗?” 冉父:“过年的时候跟亲戚摆过龙门阵,吹过两三句。” 说到这里,冉母气的站起来接连拍他:“都怪你!什么都往外吹,吹什么吹?好了不起,英华都让你害死了!你就是凶手!害死英华的凶手!” 冉父开始时还抬手挡了两下,但挡到后面就放弃了,啪啪啪地甩起自己耳光来:“你说的对,都怪我,是我害死了英华……” 来的路上他们做过大量“功课”,已经知道了熊猫血加尸体内脏全失意味着什么。 齐翌最怕的就是碰到这样的情况,他悄悄喊老池过来支援,一边硬着头皮安慰两句,看他们情绪稍微缓过来点了,才继续问:“你们认不认识身患重病,急需器官移植的的人?比如尿毒症、尘肺、肝硬化等等。” 夫妻俩面面厮觑,一会儿后,冉父说:“知道是知道,老家里躺着好几个呢,都是早些年下矿干活染上尘肺的,但血型不符啊,十里八村的,就我们父子俩是熊猫血。” 此时冉妻有些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齐翌发现异常,问:“你想到什么线索了吗?” “这……我不知道是不是……” “没关系,你放心说就好,查验的工作交给我们。” 冉妻便抬头看着齐翌:“去年底还是今年初的时候,具体的我记不得了,只记得是夜里,英华忽然接到电话,电话里那人说自己得了很严重的肝肾综合征,想求英华救命,割一颗肾和半块肝脏,他愿意给三百万。” 听到这,冉父冉母都愣了一下:“有这事儿?没跟我们说过啊。” 冉妻强颜笑笑:“当时以为是恶作剧,英华就直接把电话挂了,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上门,还是说这事儿,而且他们背了个大包,里边都是票子,说有十万,只要我们点头去配合体检,不管结果怎样这钱都是我们的。” 齐翌表情严肃起来:“你们……同意了?” “只是体检而已,”冉妻表情快绷不住了,眼神飘忽:“而且他把最后配型的价格翻了个倍,提到了六百万。 “我们了解过了,少一颗肾半块肝对生活确实有些影响,但影响不大,有了这六百万,外加体检赚的十万,好好调理调理身体,以后就不跑长途不干重活了,没问题的。”m 冉母怒不可遏,猛地站了起来:“没问题?割的不是你的腰子你当然说没问题!” 冉英华的死已让她崩溃,冉妻的话又深深刺激到了她,再加上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一点儿都不知情,她情绪彻底爆炸,指着冉妻的鼻子破口大骂,川渝脏话的精髓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 冉妻初时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回嘴,但被骂一阵后也起了火气,忍不住开始对骂,积蓄已久的婆媳矛盾在这刹那彻底爆发,双方都红了眼。 齐翌的头更疼了。 老池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忙把他们分开,又把冉英华的父母请出去,只留冉妻还留在办公室里。 她还没消气,眼睛通红的盯着门口,胸膛剧烈起伏,喘了几口又忍不住哭起来,又伤心又委屈。 齐翌从口袋里翻出包面巾纸递给她。 “谢谢……警官,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我们继续。”齐翌把话题拉回去:“同意体检,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消息了。” “没消息?”齐翌决心加以适当的引导:“你们什么时候去做的体检?怎么去的?哪家医院?这些你都有印象吗?麻烦好好想想,越详细越好。” 冉妻认真回忆:“我们记得当时约的是那周末上午,有人开车来拉我们,去了家私人医院,好像是叫什么圣佑什么的。” “好好想想,圣佑什么?” 这名字很莆田系且大众化,随便一搜估计就能搜出几十家来,根本没法调查。 可惜她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记不太清了。” “那位置在哪儿总该记得吧?” “也记不得……上车时他们说有点儿远,可以休息下什么的,然后我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齐翌追问:“都做了什么检查,记得吗?” “很多,抽血、验尿、穿刺、超声、ct都做了,很全面,说我老公除了因为常年开车导致腰椎颈椎不太好以外,别的都很健康。” “具体的化验报告还在不在?” “没给我们,都被他们收走了。”冉妻摇头说:“我估计是没适配上,那天下午请我们吃过饭后就很客气的送我们回家,之后就没消息了。” 齐翌陷入沉思。 听描述,这个要买冉英华器官的人十分可疑,但按理说他并不具备作案动机才对——冉英华同意体检,就意味着他愿意合作。既然能用钱来解决问题,他犯不着再冒险杀人。 除非价格谈崩了,冉英华坐地起价,把价格拔高到对方无法接受的程度。 至于时间,倒不是太大的问题,能轻松拿出几百万买肾的富豪,除非确实已经病入膏肓了,否则不惜代价吊个一两年命并不困难。 仔细梳理了下冉妻提供的线索,齐翌追问:“那十万块钱他们按约定给你们了吗?” “给了,就放在家里,一直没来拿。” “他们的电话你还留着吗?” “在我老公手机上,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手机在哪里……” “体检后,你丈夫有没有再和他们接触过?” “打过几次电话,但都没人接,至于见没见过面我就不知道了,英华他经常不在家,三天两头跑货,但我觉得应该是没有吧?” “体检是在几楼?” “记不清,九楼还是十二楼来着?反正挺高的。” “你们体检完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是几点?” “我想想,大概是中午吧,一两点?具体我记不清了。” “到家时几点?” “三四点了。” “也就是两三个小时的车程。”齐翌咬着笔帽,有些头疼,这个范围有点大,而且范围本身还很有弹性,对方是否绕路,是否走了高速都会影响结果。 这时,冉妻忽然想到了什么,反手伸进包里摸手机:“对了,朋友圈,我记得我发了朋友圈。” 齐翌眼前一亮。 她说:“那医院修的挺气派堂皇的,加上服务顶好,我就拍了几张照,不过很快就被他们叫停了,不让拍,但他们也没让我删,我休息的时候就发了个朋友圈。” 很快找到那条记录,她把手机递给齐翌。 “老公第一次全身体检,医院好大,好气派!” 文字下边配了六张图,其中一张拍到了住院楼一角,上有“佑中西医结合医院”字样,没拍全。 齐翌隐隐觉得这家医院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便把手机还给她:“麻烦把这几张照片发我,要原图。” “好的。” 收到照片,齐翌第一时间看照片信息,皱眉:“怎么只有时间没有位置信息?你抹掉了?” “什么位置信息?” 齐翌觉得三言两语跟她解释不清,干脆把她手机要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才发现她手机里自带着类似隐私保险箱的功能,把照片定位都默认抹去,需要的时候得手动添加。 搜了下圣佑中西医结合医院,也没有和照片符合的,没办法,齐翌只好想别的办法来确定位置。 把手机还给冉妻,她又忍不住问:“警官,英华他真是因为熊猫血才被人害的?” “具体案情我们还在调查当中,只能说不排除这种可能。”齐翌一笔带过这个问题,牢牢抓着主动权:“你丈夫的电话号码,能提供一下吗?” “哦,好的。” 记下两个电话号码后,齐翌又问了下他们夫妻双方的家庭情况、亲戚组成等等,和罗尤勇厘清的人际关系一一对应,便结束了这次问话。 “先到这里吧,很感谢你的配合,接下来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请保持通讯。嗯,你们找好落脚的地方了吗?” “没有,我们刚下高铁就打车过来了。” “支队门口就有几家宾馆,价格也还算公道,你看着挑一家吧。” “好的……谢谢。” 目送她离开,齐翌也走出了办公室,结果听见隔壁老太太还在嚷嚷,情绪激动的不得了,老池费劲的安慰着,但收效甚微。 齐翌一个头两个大,蹑手蹑脚的躲了过去,快步走到电梯间,上到五楼图侦室。 “哎,齐队!”黄绝顶忙起身打招呼。 “反应这么大……你刚在摸鱼?” “哪敢啊,就是你走路没半点动静,被吓了一跳。”黄绝顶强笑,赶紧转移话题:“有什么吩咐?” 齐翌摸出手机:“给你发几张图,你帮我查查看是在哪里。” “好嘞,包在我身上。” 打开图片,黄绝顶快速扫了眼:“有点眼熟,医院?规模看着挺大,这么气派的中西医结合医院不常见,我记得咱山江没有啊?”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们山江的医院。” 黄绝顶愣住:“领导,不是本地的医院你让我怎么查?山江地标我倒是熟悉,离了主城区我也两眼一抹黑啊。” 齐翌:“试试卫星地图app?我记得你用这种办法侦破过一桩绑架案,找到了劫匪的据点。” “……那我尽力而为。” 深吸口气,黄绝顶仔仔细细地扫了几眼照片,拿张纸来写写画画:“时间是二月份上午十点多,从大楼上的眩光方向来判断,住院部是标准的坐北朝南格局…… “从街景看,高楼林立路面开阔,但车流量不是特别大,远处有好几个在建楼盘,明显是新近几年刚开发的新城,最近的一个楼盘是……恒中家的?年初时恒中仍在施工的楼盘可不多…… “这张照片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条河,停了不少大船,路上还有几辆半挂车……附近应该有个货运码头。” 齐翌问他:“这么点信息就够了?” “差不多了呗,酒城附近两百公里内,也就长江上边有几座码头。” 说着,黄绝顶打开卫星地图,先是锁定了酒城市,接着在长江上画了个标记,逐一放大观察几个码头,很快锁定目标:“搞定了,竹都市天佑中西医结合医院,你看看。” 齐翌凑过来一瞧,与照片确实能对应上:“是这里没错了,跑到了竹都,有点远啊……” 他在琢磨安排谁过去一趟,结果发现他能调动的大部分人手都已经调派出去了。 “我和老池跑一趟吧……嗯,先不急。” 嘴上说着老池,他却给姜晓渝打了电话:“晓渝,帮个忙,查一下竹都市天佑中西医结合医院,查一下股权结构和大股东,看看有没有谁罹患肝肾综合征的。” 第70章 走访 股权结构?电话那头,姜晓渝迟疑着说:我不懂啊,东西倒是都能查得到,但大公司大集团的股权结构太复杂了,我看不明白,更别说还有股权代持代理等等可能。 这下齐翌也犯了难:你知道队里有谁了解这方面知识的吗? 不清楚,财务或许懂点?不然这样子,我帮你问问经侦和税务那边的师哥师姐,他们肯定门儿清。 行,拜托你了。 挂断电话,他又看看时间,想着召集大家开个视频会。 等所有人都上线后,齐翌问黄绝顶:大黄,监控还没发现? 他对大黄这个绰号已经认命了:抛尸现场附近,只道路前后有监控,我对比了两个监控画面,发现当天下午六点到我们立案时,共有七辆车经行时间异常。 这么多? 但经过我们进一步摸排,全都可以排除。小秦接话说:七辆车中,包括报案那对小情侣在内有两辆是去小树林里找刺激的,分别在九点许和报案后离开,另外五辆是在附近钓鱼的,逗留时间都很长,待了一宿。 毛宁安:我们对七辆车都做了全方位的痕迹检验,没发现可疑痕迹,可以排除车主作案嫌疑。 老池懵了:怎么可能呢?马路边到抛尸地隔着几百米,来回至少要耗费十分钟…… 齐翌反应很快:车子并没有停在路边等候,抛尸人下车后就直接开走了,等抛完尸车辆才绕回来接他们。大黄,你再查查看有没有那辆车是短时间内重复经过那段路的。 好。黄绝顶在笔记本上记录自己的任务。 齐翌又问:明黄路附近呢?有发现没有? 黄绝顶:监控拍到冉英华下车后往南边走了,一个人,没有同行者。我顺着一路追查下去,发现那边有一间农贸市场,边上是条老街。 他进老街了吗? 进去了,估计是去吃东西的,但一直没出来。当时已经比较晚了,九点多快十点的样子。 齐翌看向大屏幕:小秦。 小秦:收到,我这就带人过去走访。 黄绝顶补充道:从监控上看当时人应该不是很多,而且我往前推了半个多月,发现冉英华经常把车停在明黄路上然后去那条老街吃东西,老板估计都认识他,应该有印象。 好。 小秦退出了群聊。 齐翌又问:罗尤勇这边呢? 我才刚刚到酒城市,把冉英华的人际关系大概捋了一遍,没有特别发现,也没得罪过人,硬要说特点的话,就是特别节约,听说赚的钱都不怎么舍得花,全部留给老婆孩子了。 总的来说就一很平常的人,除了责任心比较强外,没什么闪光点,也没什么臭毛病。再给我点时间。 好的。晓渝呢? 我这边没什么突破……话说回来,既然已经查到了竹都天佑医院,还要继续查体检记录吗? 齐翌迟疑两三秒,压低声音:查,想办法黑进那家医院。 姜晓渝一愣,点了点头。 老池见齐翌没有问自己的意思,干脆自己说:我这边也没什么发现,冉英华加的几个群都没什么人闲聊,只时不时有老板发单,然后有顺路的司机引用发单消息抢单,一切正常。 齐翌琢磨片刻,说:群里先不用管了,表明身份,让和冉英华熟悉的老板或者司机跟我们电话联系,我们有偿征集线索。 好。 就先这样吧,大家继续按既定方向调查下去吧,散会。 等人走完,齐翌才问老池:受害人家属怎么样了? 老池搓了把脸:别提了,气性大着呢,我看这对婆媳怕是要反目成仇了。 人还在支队里? 刚送出去,婆媳俩那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都不搭理谁,宾馆也不开同一家。没了儿子居中调和,她们以后……唉,造孽啊。 齐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了……凶手肯定非富即贵,为了争取到从轻处罚,肯定会赔家属一笔巨款吧? 赔再多又能怎么样?老池满脸不屑:人再也回不来了。而且我看他妈那样儿不像是要钱的样子,十有八九要拒绝谅解求重处。 说一半,他又想起冉妻的表现:但他老婆有可能收钱谅解,到时候婆媳俩免不了又是一场骂战…… 不说这个了。齐翌摇头:我们也去明黄路老街转转。 哦。 中午一点。 老街里的商铺问过大半,竟没人见过冉英华,案子再次陷入僵局。 齐翌一行人只好随便找了家店面,让炒几个小菜,准备解决解决肚子。 等饭菜的时候,齐翌忽然留意到,马路对面停了辆移动快餐车。 快餐车边上摆了两个招牌,上边那块写着:快餐自助,交钱自取。 下边那块则写的是:酸菜酱油饭四块(有肉末),全素六块,三素一荤八块,两荤两素十块,荷包蛋茶叶蛋卤蛋一块五,清汤免费。 想起罗尤勇对冉英华的评价,齐翌站起身朝快餐车走了过去。 老师吃点啥子?老板拿抹布一擦手,笑呵呵地:没啥子菜了,我给你便宜点嘛,六块钱随你吃。 齐翌低头,几个餐盘基本都被打空了,只剩下点残羹剩饭:生意不错啊老板。 没有没有,都是街坊照顾。他笑呵呵的。 你平时都摆到几点? 中午一般卖完就收,晚上会卖晚点,夜里除了快餐,也卖卤菜炒饭。 齐翌出示证件:警察。 啊?他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都局促起来:警……警官,那个,我摆个摊摊,应该也……也也也……也不违法吧? 别担心,只是问你点事情,不为难你。 老板忙拿了瓶可乐塞给齐翌:喝水,警官喝水。 齐翌没接,也不想跟他多拉扯,他出示照片:见过这个人吗? 我看看……哎,这不跑货的那老冉吗?见过见过,我这常客,三天两头就来我这吃饭。老板说:我印象很深,他基本都要的酸菜饭,偶尔再加个鸡蛋,吃两三年了都。 每次都点的酸菜饭?齐翌愣住,他还以为冉英华会点十块钱的两荤两素,相比铺面里吃已经很便宜了,没想到这人这么省。 他跑货赚的也不算少,年初还白捡了十万块,没必要这么夸张才对,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小贩点头:基本都是酸菜饭,只有几次例外,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哦对了,他还喜欢喝点小酒,但不多,夏天的时候跟我买三瓶冰啤,冬天就去对面打二三两散装酒,边吃边喝。 齐翌追问:十七号晚上他过来了吗?.. 十七号……小贩面露难色:具体记不清啊,哦,你等等,我查查收账记录。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条收款记录:找到了,那天晚上他九点四十来的,也是点碗酸菜饭,加了个荷包蛋。 喝酒了吗? 小贩说:肯定喝了, 冬天他每顿都少不了酒的。我没生意的时候跟他聊过,他说他平时都窝在车里睡,天冷了喝点小酒身子暖和。 对上了,冉英华血液里确实含有酒精,但量不大。 齐翌追问:只有他一个人吗? 小贩不假思索:就他。 末了他又满脸八卦的问:他不会犯事了吧?喝酒开车撞到人了? 不是。齐翌把话题拉回来:他吃完饭后就走了吗? 嗯,抱着他的酒边喝边走的。 大概几点? 十点不到吧?一般都是十多分钟吃完,有时会坐会儿喝酒,但那天是直接走的,我猜是困了想回去睡觉。 往哪个方向走的? 记不太清了……应该是那边?小贩不确定的指了个方向。 齐翌顺着他手看过去,了然,那个方向没有监控,怪不得黄绝顶查不到冉英华的踪迹。 收回目光,他又看向马路另一边的酒肆:他经常去那边打散装酒? 对。 行,那不打扰你做生意了。齐翌离开,到马路对面,扎进酒肆里继续打听冉英华的情况。 对于这么有特点的常客,酒肆老板印象也挺深刻,当即认了出来,还说他最爱喝糯米酒,十次有八次都打它。 复盘了收款记录,他也确定冉英华在17号晚上九点半来打过酒,齐翌调取了监控视频。 回到大排档,饭菜刚刚上齐,但大家都没动筷子,等着他回来。 老池碰了碰他手肘:问到什么了? 边吃边说吧。齐翌示意大家开动,把刚刚的发现转告给他们。 小秦听完绷不住了:搞半天,结果只知道他在对面吃了顿饭? 需要重新复盘一下了。齐翌说:原以为他是被人诓着喝了点酒,但事实确是他自己喝的,随后走进前边那条街道,被人劫走。 但他的身上确实没有抵抗伤和约束伤,血液里的那点酒又不足以让他醉倒,我想当时应该是碰到了熟人,所以没有戒备,直接中了招。 小秦说:熟人作案吗?还是有点宽泛,能不能再细致一点? 暂时不能。齐翌说道:先吃饭,等会过去看看。 哦。 草草解决了午饭,齐翌安排其他民警继续逐铺走访,他带着小秦和老池往摊贩指的方向走去。 那是条断路,走几十米就被铁皮拦住了,里边是个工地,正在修建轻轨站。最右边留了条单行道,容车辆经行,很狭窄,再往里走个几百米,又是一片荒山。 老池摸着后脑勺直咂舌:奇了怪了,好端端的冉英华往这边走干什么?你是不是被小贩坑了哦? 他没理由也没那个胆子,得罪警察,他这移动摊位摆不下去。齐翌一路向前,边走边仔细观察路面:正常人是不会往这边走,但如果有人喊他呢? 说着,齐翌脚步一顿:看。 前方的马路牙子上摆着三张瓦楞纸,边上两张有明显的屁股印,中间那张则沾了不少油污。 有人坐在这吃东西?老池愣住:不科学啊,隔着几米就是工地,灰大得很。 但这里够隐蔽,还没监控。小秦有点兴奋,语调上扬:看来齐队果然没猜错,他被人喊了过来,在吃东西的时候中了招。 齐翌没表态,让他们去附近再找找其他线索,他戴上手套,仔细检查起纸板,又用棉签刮了点油凑在鼻子前闻:隐约还有点味,时间不算太久,就这几天。 他转了圈 ,在附近发现了些染油的塑料袋碎片,裹满灰尘的卤肉以及蓄了小半瓶液体的水瓶,瓶子上贴了张红色的小签——老胡烧酒。 拧开瓶子闻闻,白酒味浓烈的呛人,齐翌嫌弃地收起来:等会带回去化验,看看能不能找到冉英华的生物学痕迹。 小秦也找到了条完整的袋子,上边印着多味老卤肉:齐队,我这就喊他们去这家店里问问? 嗯,记得调店里监控。 好…… 汪汪汪! 正在这时,他们忽然听见狗叫声,叫得很凶,偶尔还夹杂几声尖锐的哀嚎。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懵:什么情况? 去看看。齐翌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就见老池捏着一根竹竿,以横扫千军之势抡倒了三五只大黑狗,剩下的对他一阵龇牙咧嘴,夹着尾巴逃跑了。 什么情况?齐翌问他:怎么跟狗打起来了?你抢它们吃的了? 去***!老池咬牙切齿地丢掉竹竿,骂骂咧咧:我啷个晓得咋回事儿,发现前边有间破屋,寻思着去看看,忽然就从屋子里冲出十几条狗围着我就咬。 呃……没伤着吧? 没有。不过我觉得那破屋有古怪,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71章 霹雳 破屋? 齐翌顺着老池所指,看到路肩外斜坡下有栋低矮破旧的小屋,目测面积五十平米左右,高三米差些,外墙贴了许多牛皮癣似的小卡片,但卡片上都蒙了层厚厚的泥,不少都脱落残缺了。 小秦嘿了声,纳闷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有间屋子?公厕吗? 看着不像是公厕,倒像是早些年常见的自建房。齐翌翻出护栏往下走:那群野狗都是从屋子里蹿出来的? 老池:对啊,我当时看见门外有两条狗,还不太在意,没想到里面还这么多,吓我一跳。 十几头的狗群确实是不小的威胁,也难为老池居然能全部打跑了。 很快溜到坡下,齐翌绕屋走了一圈,鼻翼耸动,隐约嗅到了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手摁在枪托上,来到门外沉声问道:有人吗? 听他这么问,老池和小秦的心也提了起来,拔出枪小心戒备着。 三人同时看向门内,大门背光,门虽然大开着,看进去却也是黑洞洞的一片。 老池看向齐翌,齐翌点头,他左手摸出手电横臂打光,右手持枪压在左手腕上,屈膝矮身,小心翼翼地往里摸。 小秦和齐翌一左一右分开,盯着两边的窗户。 齐翌这边窗户已经脱落,只剩下光溜溜地窗洞嵌在墙上,像张吃人的大嘴。 这里味道很重,齐翌仔细分辨,觉得不全是血腥味,混着什么东西腐败的恶臭,带有一点点酸,还夹杂着某类油脂氧化的腥骚,总的来说有点那种常年杀猪宰牛的屠宰场的影子,但又不太一样。 守了一小会儿,齐翌忽然窗洞里亮起光,紧跟着便听到阵阵巨大的嗡鸣,一团团乌云凭空浮现而起,从窗洞里涌了出来,却是无数绿头苍蝇翻进翻出。 齐翌脸色微变,紧跟着就见老池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忍不住发出声干呕:ye! 怎么了?齐翌忙跑过去:有毒气? 不是……里边没人,但……太恶心了,你自己进去看吧。 齐翌有些纳闷,老池才刚从贡榜卧底回来,什么画面能把他恶心成这样? 齐翌有点好奇,和小秦走进大门。 房子里什么家具都没有。 而且应该是破落的太久了,地板已经开裂,杂草丛生,内墙爬了一层细密的蔓藤,露出的墙面也很斑驳,大块大块的墙皮脱落下来,水泥和砖块上长满了苔藓。 手电光线扫过,隐约可见墙角堆放着少许垃圾,多是各式各样的外卖盒,还有厨余垃圾,散发着酸臭味。 这里是那些流浪狗占据的狗窝吗?垃圾都是它们叼回来的? 快速略过大厅,齐翌没太在意,继续往里走。 很快走到卧室门口,他看到扇虚掩着的门,用脚尖轻轻推开。 比先前浓烈了许多的,更加难以描述的味道扑鼻而来,以血腥味为主,夹杂着酸、臭、苦等多种层次不明混做一团的怪味,也难怪老池忍不住,就连齐翌都隐隐不适,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彻底顶开门走进卧室,嗡声混作一团,苍蝇乱糟糟地飞了起来,直往人身上撞,往眼耳口鼻里钻。 小秦唔了声,用力捂着嘴。 不舒服的话,你可以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不……不用了,我适应一下就好。 齐翌应声好。 老池扯着衣领掩着口鼻又钻了进来,瓮声瓮气的说道:这门刚刚关死了,是我打开的。 嗯。齐翌手电一扫,卧室里飘着几大团 苍蝇,房间中心摆着一张铁床。 从门口到铁床这片还算比较干净,但床腿往里的地面上却覆着一层厚厚的凝固的黑血,血上无数黑红白绿的小点在上边浮动,这场景简直是密集恐惧症者的噩梦,齐翌身上都泛了层鸡皮疙瘩。 他调整状态克服掉不适,齐翌继续观察。 血泊外周泛白,他蹲下身去看,却见上边已长了层或白或绿的细密霉斑。再仔细看,外周这圈血泊竟呈波纹状,一圈一圈的好似年轮一样。 出血量看起来并不是很大。齐翌脸色漆黑,心里憋着一团火:但血迹上的波纹,明显是多次放血,一层层堆积起来才形成的,从层次上判断,至少十多次。 老池后背刷的一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是说,这间破屋子里至少死了十多个人? 不好说,得先验证是不是都是人血。齐翌伸手进口袋里掏了掏:没带fo检测试纸,我回车上拿……老池小秦,守好现场! 好。 他一路小跑着回到停车的地方,把车开了过来,接着提起勘察箱跑回现场,换不同的方向各刮取少许血斑用于检验。 人血斑检测结果阳性,阳性,阳性……也是阳性!这些全都是人血! 齐翌压抑着火气,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惊天大案……!小秦,喊队里支援;老池,给王支队打电话。 好! 齐翌站起身,电筒照向房间中央的铁架床。 床脚四周,隐约有些反光的颗粒物,还有块块小指大小的隆起,那是一片片骨头茬子和长毛的肉块,各类腐食性生物及其幼虫扑在上边大快朵颐。 小秦还是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忍不住问:齐队,要不我们出去外边等吧,待这里好难受。新 好。 三人退了出去透气,老池摘下口罩,从口袋里摸出根烟,齐翌难得的也要了一根,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闷闷的抽了半支烟,老池开口打破沉默:你说,冉英华会不会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被害的? 齐翌:不知道,回头试着做一下dn鉴定。他死亡至今没超过一周,最近天气又冷,如果里边有他的血的话,应该能找到结构尚且完整,还没完全自溶的细胞。 小秦吐了口唾沫:这么冷的天都能聚起苍蝇跟白蛆,妈的…… 正常,野外尸体是这样,我在区县见过被白雪覆盖的尸体身上还长一层蛆的。齐翌吐出口浓烟,话锋一转: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如果冉英华是在这里被开膛破肚取内脏的话,案件性质就得重新评估了。 老池骂了句脏话:所以又是有组织的盗取器官吗?妈的,伙夫才刚刚端掉,难道是老千会? 可能是本土势力,又或者见伙夫倒台想单干的。 老池骂了句脏话:抓到那帮孙子,老子锤爆他们的狗头! 齐翌看着那间屋子。 他此时泛起了股深深地无力感,明明才下过一场暴雨,地面才干净了些,怎么才几天功夫又脏了? 从警十余年,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不太平,各种魑魅魍魉横行无忌。 这案子报上去,分局乃至市局的领套们都要疯球了吧?王支队不知道又要被屌多久…… 十几分钟后,刺耳的警笛声响起,由远及近。 车子停在路上,一群刑警从坡道上溜下来,王支队蹿的最快,快到坡底时还崴了下脚,他踉跄两步,停都没停。 走到齐翌面前,他脸都绿了,哑着声音问:怎么回事?齐翌!你告诉我怎么回事?发现了重大凶杀案的作案现场 ,疑似十几人在此遇害?你能为这话负责吗?! 十几年来,齐翌还头一次见王支队刚到现场就乱了分寸。 大家都进去看看吧。 主卧,气压一时间低的可怕。 王支队呼吸很重,整个人处于爆发的边缘。 但是发火没用,没有人想看到这种,他压下火气,看着满屋狼藉说道:齐翌,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吧,支队警力由你调动,需要其他支队支援尽管跟我开口,我只有一个要求,今晚之前给我方向,然后尽快侦破案子,有问题吗? 我尽力而为。 别说尽力,我要你保证。 齐翌摇头:保证不了,咱实事求是。我可以不眠不休肝几天几夜,但没法保证什么时候能找准方向,什么时候能破掉案子。 ……王支队又深吸了口气:好,那你尽力而为,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我去一趟分局,有事给我电话。 好。 他转身刚走,齐翌开始下令:老池,江阳刑侦支队有一台瑞鹰v800血痕发现仪,你立刻过去借来,沿街仔细搜寻一遍,不要放过一切可疑痕迹。 好! 小秦,你安排几人去把那群流浪狗都找回来,另外,再去老街上和工地里走访一遍,问问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是! 毛主任,拜托你领着现勘组把房子里里外外彻查一遍,重点寻找毛发、足迹、汗渍、指纹等等。 明白。 大黄,你带上几人,把附近监控仔仔细细过一遍,我要确定都有谁,在什么时候进过这条路。 好的。 其余人,收队!回去仔仔细细翻查近期的每一桩失踪案,先查近三个月的,仔细对比走访和图像侦查结果,不能有任何错漏。 收到! 解散! 下完令,齐翌给姜晓渝打了个电话,暗示她用一切她会用的手段搞到天佑医院的体检报告的查阅记录,回来在现场铺设好勘察板,走到血泊上边,把能找到的碎骨碴全部收拢起来,带回支队分离骨膜做dn鉴定。 一直忙到深夜,dn图谱陆续出炉,骨碴共筛出了七份样本,血液中筛出两份,一份与冉英华重合,另一份则与骨碴样本中的一份吻合。 也就是说,至少八人在那个小破屋里遇害,考虑到骨碴没捡完,还有些人可能没有骨碴遗落,被害人只会比这个数字更多。 快过年了了,大家都盼着能过个好年,但这个案子像核弹一样在他们心里炸了一个坑。 一案累及八人以上,这是十年难得一见的重案了。 调整下心境,齐翌继续翻阅报告。 实验室称,他们对这些骨头采取了多种手段进行鉴定,结果发现,受害人死亡时间跨度比较久,最长一份超过十年,另一份十年左右,均未能提取到dn,还在尝试,剩下的在十余天至七八年不等。 不是短时间内持续作案的?齐翌脸色铁青:时间跨度竟然这么久,也不像有组织的贩卖器官,更像是连环杀人……如果是这样,器官哪去了?动机又是什么? 他感觉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了。 来不及多想,他先给王支队打个电话——案子跨度十年以上,均摊下来一年一人,虽然仍是重案,但会比短时间内作案十几起更让人容易接受些。 只是转念一想,凶手逍遥法外十多年,他们甚至现在才发现他曾犯下的案子,是他们的失职和失败。 齐翌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背景音里有人在咆哮。 王支队不会被领导屌到现在吧? 等等……齐翌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翻开笔记本: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翻了半天,跟着打开电脑,快速浏览羁押至今的未破悬案。 他扫视的速度非常快,过了一个半小时,才勉强过了一遍。 抛尸……!他用力揉着发胀的眼睛,边整理思路:十六年前有一桩类似的悬案,在同一片丛林里发现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内脏全空,当时也是认为凶手是为了器官而杀人,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两案是同一人所为吗?如果是,中间这些年尸体去哪儿了?用沉江或者抛尸荒山的方法完美的处理掉了吗? 可既然他能完美处理尸体,为什么这次又抛到了同一地?是别的罪犯效仿作案? 不,如果是那样,时间跨度极长的多次作案没法解释。那是自觉犯罪手法完美无瑕,为了寻找刺激故意抛尸到显眼处?或者想挑衅我们? 应该也不对,凶手很沉着,很冷静,很低调,不太可能这么冒进。那么……就是十六年这个时间对他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值得他用同一地抛尸作为纪念? 第72章 方向 “十六年,同一抛尸地,十六年,十六年……” 齐翌思路越来越顺,眼睛微微发亮。 “所以之前的方向错了,凶手的目的不是器官,凶杀现场环境恶劣成那个样子,取下的器官也会被严重污染根本用不了。 “何况冉英华身上除了器官以外,血也非常珍贵,移植器官也要准备大量鲜血,不肯能任由他的血流到地上造成浪费,一边手术一边收集血液才对……等,等等,血液?” 他低头看看报告,忽然冲出办公室,跑到实验室外,敲了敲玻璃窗。 “谁啊!敲敲敲敲你妈个头敲!”值班的实验员满脸怒容,骂骂咧咧地钻出来,看到齐翌,顿时愣住了,打着哈哈问:“齐……齐队,怎么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齐翌指了指手上的报告书:“血液鉴定报告里为什么没有血型?” “啊,这……”实验员为难的说:“你应该知道的,血液干涸太久,大部分红细胞都已经变质,我们这没办法做血型啊……硬要做的话,只能送去司法鉴定中心,或者送血液中心去,让他们试试做细胞膜表面抗原鉴定。” “要多久?” 实验员挠头:“起码得三两天,如果你关系够硬运气又够好的话,二十四小时内或许能出结果?” 齐翌看了他一眼,伸手:“检材给我几份。” “等我一下。” 实验员很快收拾了一份检材递给他:“齐队,你不会大晚上的把人拉起来吧?小心挨骂啊。” 齐翌浑不在意,拿了检材转身就走,边走边给王支队打电话。 响了七八次,对面才接通,王支队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说。” “有份检材要分别送司法鉴定中心和市血液中心,加急加快,你认不认识人?” “多急?” “最好今晚能出报告,越快越好。”齐翌说:“我怀疑死者可能都是熊猫血,甚至都是rh阴性ab型,只要能验证猜想,我就能给你方向。” “找晓渝。” “好。另外,现场的情况没传出去吧?” “下了封口令,侦查期内禁止外传,但能封多久我也没把握。你担心引起凶手警觉?” “嗯。看来只能和凶手赛跑,尽快把案子办结了。” 挂断电话,齐翌直接给姜晓渝打了去,她还没睡,秒接电话,了解情况后说:“等我两分钟,我们停车场见,我跟你一块过去。” “嗯。” 齐翌转身跑到停车场,开门暖车,将外挂旋转警灯扣在车顶上。 两分钟刚过,就见姜晓渝打着电话踩着矮高跟小跑过来,一头钻进副驾系好安全带:“出发吧。” 吱吱吱! 一脚地板油踩下去,前轮空转几圈,发出刺耳的烧胎音,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警灯闪烁,刺耳的笛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齐翌心绪渐渐平复,他姜晓渝一眼:“我把要求给王支队提了,他第一时间让我找你。” 姜晓渝明白他话外音,侧目看向窗外,小小声说:“我爸叫姜清明。” “……”齐翌懂了,竟是朝中有人,早猜到她不简单,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很快到了物证鉴定中心,对方早早的在大门口等着了,姜晓渝下车,一口一个师姐甜甜的叫着,对面也很干脆的打包票,说她今晚不睡了,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出结果。 到血液中心,门口等了一个团队,也打包票在二十四小时内把结果搞出来。 回去的路上,齐翌有点沉默。 姜晓渝小心翼翼,怕齐翌因此疏远她,犹犹豫豫的说道:“翌哥?你……以后会不会有任务不带我了。” “啊?你说什么?”齐翌没听清楚:“我吗?我在想要不要冒点风险,不等鉴定结果出来,先按我的猜测调查下去,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万一查错方向浪费更多时间。哦对了,让你查的东西有结果了没有?” 姜晓渝:…… 好吧,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齐翌以后只会喊她跑腿喊更欢。 “还没,天佑立院四十年,在很多私立医院中算龙头级别,相当有实力,网络信息安全级别很高……不过有个好消息,他们早就推行无纸化了,体检报告全都走的线上,但凡查阅过冉英华的体检报告,肯定会留下痕迹。” “那就好,东西到手记得第一时间发我。” “知道。” …… 早上,齐翌睁开眼睛,就收到了姜晓渝发来的三份文件,分别是血液中心和物证鉴定中心发来的鉴定报告,还有冉英华体检报告及查询记录。 不出意料,送检的血样果然无一例外全是rh阴性ab型血,证实了他的猜想。而姜晓渝发来的查询记录文件太大内容颇杂,齐翌大致扫了眼,就先收起了手机。 简单洗漱完毕,草草刮了个胡子,齐翌摸到食堂要了碗牛肉面,拿出手机边吃边看。 绝大多数查询记录都比较正常,是体检科各个项目的医生在查询及出具结论,但还有个别记录引起了齐翌的注意。 肝胆外科、泌尿外科、心内科、心外科等科室主任、副主任医师,也在后台查询过他的体检单。 齐翌立刻给姜晓渝打了电话,让她再帮忙查查这些医生的家庭情况,十多年前是否有近亲属因器官衰竭而病亡的。 这些消息她倒是查的很快,齐翌才刚刚吃完面,她就回了消息:有名医生的长辈因病离世,但是死于脑卒中,而不是胸腹脏器器官衰竭。 “都不符合条件吗……”齐翌苦恼起来,又翻开笔记本看了半天:“总感觉凶手的行为是某种另类的报复,目标就是这些rh阴性ab型血的拥有者,可能和器官有关,但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抓不住,差点儿线索。” 他笃定这些医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查冉英华的体检记录,其中肯定有隐情。 “还是得亲自去一趟竹都,找他们好好问问。就以冉英华案为突破口吧,尽量不打草惊蛇。” 齐翌给老池打电话,喊他买两张去竹都的高铁票,越快越好,又向王支队申请获得当地公安配合,按流程赋予他们在当地的执法权,最后通知罗尤勇,带上拉到酒城的人秘密赶去竹都,跟自己汇合。 中午,齐翌又召集大家开会,要求他们仔细查阅十六年来全部的失踪案,重点筛出血型为rh阴性ab型的失踪人,把非涉密资料打包发给他,接着便拉上老池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在高铁上,齐翌一边吃着盒饭,一边在竹都高铁站网点租了辆车。 三点多,两人抵达竹都,齐翌揣着介绍信和协查函等材料跑到市局办好手续,直奔天佑医院,指名道姓要见体检科及信息技术科负责人。 医院还算配合,给他腾出了间接待室,请来了体检科、信息科两位主任。 齐翌开门见山的说:“我需要贵院提供权限,调查冉英华的体检报告及报告查阅记录。” 他这是在给姜晓渝扫雷,毕竟之前取得线索的手段见不得光,他得让程序合法化。 信息科的主任是个地中海,他满脸为难:“警官,这恐怕不行,我们不能随意透露病人隐私,这个……” 齐翌不想跟他打机锋,直接打断他:“冉英华已经遇害,被开膛破肚掏空内脏抛尸野外,凶手摘取内脏的手法非常专业,我们怀疑凶手的作案动机就是为了他的器官。 “恰巧,经血检我们发现他的血型为rh阴性ab型,且今年初在贵院做过全身体检。我们有理由怀疑,正是贵院泄露了冉英华的体检报告,才导致他被凶手盯上并杀害。” “这……这不可能!”体检科主任慌忙说:“我们对病人档案有严格的管理记录,绝不可能……” “那你怎么解释凶手如何盯上冉英华的?”齐翌斜他一眼:“据调查,除了贵院之外,他从未做过体检。 “而他从失联到被害的时间间隔极端,说明凶手动手非常果决,如果不是你们泄露了他的资料,即使凶手知道他的血型,也无法断定他的内脏可用。” “这……” “我不是在取得你们同意,是在通知你们。”齐翌语气冷了几分:“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会按程序动用技术手段强制调查,到时候我就没那么客气了。” 两人对视一眼,片刻后,地中海赔笑道:“抱歉警官,这事我做不了主,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领导。” “请便。” 他起身到一旁打电话去了,说没两句,腰就不自觉弯了几分。 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回来:“领导同意了,但只能提供冉英华一人的体检单,而且你们得保证,不得用于办案之外的其他用途,如果消息外泄引发恶劣后果或是对我院造成损失,我院保留追究相关责任的权利。” 齐翌点了点头。 地中海领着齐翌去了机房,调取服务器权限。 “稍等,我让我的人远程接入贵院服务器自行取证。你们的技术员可以全程监督。” “先签字。”他递过来一份文书。 齐翌扫了眼,没有问题,直接签字画押了,打电话喊姜晓渝接入服务器,把昨晚干的事又光明正大的干了一遍,随后正正经经的打报告。 齐翌当面表演,脸色拉了下来:“有四名非体检项目医生调阅过冉英华的体检报告。我记得他并没有在你们医院挂号看病吧?查他的体检单干什么?” “这……怎么会?”体检科主任懵了,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不应该啊,他们确实没理由查这些……这……” 齐翌表情严肃:“我怀疑是他们泄露了冉英华的体检报告,甚至有理由怀疑他们之一就是割取冉英华器官的凶手!” “不可能,他们都是医德高尚的好医生,绝不可能……” “医德高尚?医德高尚的人会偷偷查阅他人体检报告吗?” “这……” “你很了解他们?” “不,不了解。”体检科主任连连摇头:“只是见过面,不熟。” 大医院科室间确实如此,除了影像、化验和医技等部门可能与各个科室的医生都熟悉外,彼此都不是太过了解,顶多会诊的时候碰过面,大多数可能压根都不认识。 齐翌咄咄逼人:“不熟悉你就敢给他们打包票?” 那主任又接不上话了。 “通知他们过来一趟吧,”齐翌说:“我要跟他们例行谈个话。” “好……好,请稍等,我这就通知他们。”他擦着汗走开了。 齐翌丢下一句回接待室等,便与老池转身离开。 老池暗暗给他竖起大拇指:“牛逼!” 齐翌靠在医院的墙上,一抬眉毛:“难的还在后面,如果那四个医生真有鬼,不会轻易配合,我们掌握的线索还是少了,想撬话很难。” “怎么会?”老池不太理解:“问他们没事看冉英华的报告做什么就好了啊。” 齐翌没说话,沉默着走回接待室。 没等多久,一名头发花白的医生便来到接待室门外,他站在门口理了理衣领,敲门。 “进。”齐翌抬头看,认出了他,正是此行的目标之一,天佑医院肝胆外科副主任兼医疗三组组长刘海成,主任医师职称。 “刘医生?” “是我。”刘海成点头:“警官找我什么事?” 齐翌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冉英华?”刘海成微微低头皱眉,露出思索神色:“没什么印象了……但如果不是我的病人,我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查他的体检报告,除非是别人用我账号去查。” “用你账号?” “是啊,有些特别的药物,按规定住院医甚至主治医生都没权限开,为了方便,他们经常会登我账号直接开药,科里很多人都知道我的账号。” 老池看了一眼老头,居然还有这种借口,他属实没有想到。 别说,这种操作虽然违规,但说法还真挑不出刺来,老池忽然明白齐翌为什么没把握了,他忍不住看向齐翌,想知道齐翌怎么破局。 齐翌反问刘海成:“你确定从不会查阅别人的体检报告吗?事先声明,你有配合调查的义务,没有沉默权,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负责。” 他沉默两三秒,微微翻开眼皮,露出浑浊的眸子:“硬要说的话,还有一种可能。” 新 第73章 唏嘘 齐翌:说说? 刘海成说:他签署过我们医院的器官捐献协议,数据进入了我们的器官捐献库,那么在有对应病症的病人出现,我在库内查询的时候,恰巧发现了他符合初筛条件的话,就会调阅他的体检单查询配型结果,决定是否跟他联系。 这又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别说老池了,就是齐翌都颇感头疼。 过了几秒,齐翌才问:你的意思是,冉英华跟你们医院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 我不知道。刘海成淡定的说: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要么是我们科室其他医生用了我的账号,要么是他签过协议,我正好碰到了需要器官且初配跟他吻合的病人。 齐翌提出质疑:但是不是,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在冉英华体检后不久,就有包括你在内四个科室的专家级医生差不多同时查阅了他的体检单。 刘海成明显愣了一下。 齐翌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再次咄咄逼人起来:怎么,你们几个的账号同时被其他医生给用了?或者你们同时碰到了需要他器官的病人?你自己不觉得太巧合太牵强了吗? 我们几个同时查了他体检单?刘海成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反问齐翌:哪几个?是不是泌尿的郭医生,心内的邢主任和心外的郑永志? 齐翌点点头,皱着眉盯着他,想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我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刘海成战术后仰,从口袋里摸出包烟,叼出一根点上,边抽边说:虽然还是想不起来冉英华是谁,但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rh阴性型血? 齐翌嗯了一声。刚刚介绍案情的时候,他只提了冉英华曾在天佑医院做过体检,前几天被人杀害,内脏被掏空,并未提及血型等其他情况。 听刘海成的意思,这里另有隐情? 那就没错了,这几年我们听说有这种血型的过来体检,都会帮忙看一看报告单,也算对老领导有个交代。 领导?齐翌提起精神,他隐隐觉得自己接近真相了:哪个领导?什么交代? 我们的老院长,陈亦添。刘海成也没隐瞒,很干脆的说:他还是总公司的董事,前几年升上去当常务副总裁了。 齐翌追问:他托你们查报告单的? 是。 为什么? 刘海成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沧桑:这算是他放不下的执念吧,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齐翌心跳略加速。 执念,可怜,这两个关键词引起了他的警觉。 多年来连续作案,遇害死者共有的特征,残忍而一致的作案手法,令人作呕的现场,与十六年前一致的抛尸方式,都指明凶手具有强烈的报复性动机,而这类凶手,往往也都具备执念深重、经历可怜的特点。 齐翌忙用膝盖顶了顶老池大腿,示意他散根烟,身子朝着刘海成微微前倾:详细讲讲? 谢谢。他接过烟续上火,唏嘘道:说起来挺让人感慨的。大概十多年前吧,他女儿被查出患上了重症肝炎,并很快出现了大量腹腔积液,由于有效循环血容量不足及肾内血流分布,引发了功能性肾功能衰竭,也就是肝肾综合征。 这种病一直很让人头疼,即使是今天,治疗起来也相当困难,存活率极低,尽快进行肝肾联合移植基本是最好也是唯一切实有效的方案。 听到肝肾综合征五个字,齐翌立即想起冉妻说的事——在接受体检之前,曾有自称罹患此病的富豪给冉英华打电话,欲天价购买他一肾半肝。 一边过着线索,齐翌一边记录要点, 一面当好捧哏:她没有等到合适的器官源吗? 等到了。刘海成的话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不止一份,但正因如此,结果才让人更唏嘘。 移植失败了?出现了排异反应?或是别的严重并发症? 不是。刘海成边回忆边感慨道:怎么说呢……其中一份……是名在生前签署过捐献协议的脑死亡患者,当时是在华西医院我记得。医生做通了家属的思想工作,家属愿意依他遗愿捐出他的心肺肝肾脾等主要器官和眼角膜等组织。 恰巧,他的血型也是rh阴性型血,且配型正好和陈院长的女儿相吻合,我们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转告他,他非常兴奋,亲自安排了最高规格手术,只等器官到位火速进行移植。 齐翌听的入了神:然后呢? 然后……唉,就在最后一哆嗦,遗体刚刚推进手术室,家属后悔了。刘海成说:他奶奶终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吵大闹的要制止手术,说必须给娃儿留个全尸,坚决不同意摘取器官,还骂其他家属残忍,死了都不让人安生,还要开膛破肚。 怎么说呢,本来大多数老百姓就有根深蒂固的死留全尸、入土为安的观念,捐献亲属遗体非常煎熬挣扎,很容易动摇,被奶奶这么一闹,他们也不乐意捐了,手术被紧急叫停。 齐翌沉默几秒,才接着问:所以,陈亦添他女儿? 刘海成的眼眸更加浑浊几分,身子佝偻了下来:他老婆进了手术室。 嗯?齐翌愣住,怎么忽然扯到陈亦添的老婆? 紧跟着他便反应过来:她是其中一份?给女儿移植肝肾? 对。刘海成说:他老婆和女儿的配型也成功了,本来按原计划,就是她老婆给出一肾半肝来救命,但恰巧得知有濒死且配型吻合的捐献者,他们就决定再等等。 没想到,等了三天,好不容易等到捐献者进手术室,又硬等一宿,结果却等到了家属反悔了的消息。 紧跟着她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陈院长的老婆不想再等,紧急安排了家属捐献移植手术,可惜她的情况急转直下,没能撑住,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 齐翌看过不少人间疾苦,听了这事还是一噎。 刘海成不由长叹:一波三折,真是造化弄人。 之后他老婆终日以泪洗面,没过多久就自杀了,只留下了一封遗书。说她很后悔,但不怪捐献者家属,后悔的是明明自己能救女儿的,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最终害死女儿,她才是杀人凶手。 刘海成碾灭烟头,感慨万分:妻子火葬那天,陈院长一夜白头,大病一场,再见到他已是一个多月后。 那天,他红着眼睛央求我们几个,拜托我们看到有rh阴性型血的体检患者,让我们都帮忙看看。他也给体检科打了招呼,体检人自愿的情况下引导他们签署捐献协议,顺便做相应检查,费用算在他头上。 他说,他不想让悲剧再次发生了,我们也理解他,左右只是举手之劳,也就答应了,从那以后,但凡听说有熊猫血来体检,我们都会看看具体血型,如果是型的话就调出报告看看,给他打个电话。 齐翌就像正常的听故事人一样,好奇的问:他会问配型跟他死去的女儿是否相符吗? 都会问一嘴,他心里最大的遗憾嘛。刘海成不以为意:刚开始我们还得调出他女儿的检验单对比下,后来看得多了,那些数据都烂熟于心,只看看体检人的报告就知道了。 这些年下来,配型相符的人多吗? 呃,说来也奇怪,还挺多的?这些年来体检的熊猫血多了不少, 配型相符的都大概有十多个,一两年就能发现一个。这比例很夸张了,别说熊猫血,就是普通血型一年到头也难找到几个适配的出来。 听到这里,齐翌已经把陈亦添放在了头号嫌疑人的位子上,他面上不动声色:你记得陈院长女儿具体是什么时候离世的吗?当时多少岁? 认真回忆下,刘海成说:应该是十六年前。没记错的话,她当时正好是高一暑假,应该是……嗯,正好是十六岁。 齐翌用力握了握拳。 不会错了! 十六年,十六岁,rh阴性型血,开膛破肚剖光全部器官,所有特征都能对应上,凶手就是陈亦添! 老池猛地抬起头,被刘海成看出了异样: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齐翌不着痕迹的带过话题,又拉着他问了其他旁枝末节的各种问题,结束了这次问话。 之后,泌尿外科、心内心外的医生先后接受例行问话,得到的线索和刘海成大同小异,且能互相对应上,足以认为笔录可信。 老池努力压着情绪,等到最后一人离开,他才忍不住拉着齐翌问:这下案子破了吧?凶手就是陈亦添? 八九不离十,但没到最后一刻,先不急着下定论。齐翌保持着镇定,安排工作:你给王支队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情况,我通知晓渝定位陈亦添,确定他这几天的移动轨迹,让罗尤勇做好盯梢,晚点我们去会会他。 好。 两人给医院负责人打好招呼,面色如常的走出去,上车后各自打电话。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随便找了个大排档,囫囵地解决了晚饭。 刚吃完就得到消息,陈亦添刚离开公司总部,正在往城北家中走,姜晓渝已经通知罗尤勇跟上他了。 巧的是,他七天前才去山江出差,与客户谈生意,欲引进一批医疗器械,两天前才回来。 齐翌思虑二三秒,说:走吧,我们去他家里等他。 老池有些犹豫:这算不算私闯民宅?不太好吧? 打电话给王支队,以最快的速度开盘查文书,扫描件发给我。齐翌不管那么多,一脚地板油踩下去,急急忙忙的往陈亦添家中开:再给罗尤勇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拖一下陈亦添,等我信号,剩下的同事也赶过来,跟我们汇合。 这尼玛怎么拖……行吧,我跟他说。 二十分钟后,齐翌抵达目的地,三名警员已在门外等着了。 陈亦添经济条件相当好,在城北买了栋院落式独栋别墅,连院子占地近七百平,三层半的豪宅目测总建筑面积也有一千个平方。 这么大的院子,自然免不了佣人打点。 等会进去,你们把陈亦添家里所有人都聚集起来,看好他们让他们待在客厅不要走动,不允许往外打电话,通风报信,明白? 明白。 齐翌看看手机,盘查文书已经收到,便发给他们仨,示意他们进去干活。 三人冲进小院里,很快照齐翌吩咐,把所有佣人都集合起来。齐翌问清楚陈亦添的房间后,径直上楼,把书房、水吧、健身房和主卧都摸排了一遍。 几个房间都很正常,唯独多功能房的房门上了锁,齐翌试着撬了下,没撬开:c级锁芯,区区一个多功能房,防盗做的这么好,肯定有鬼。老池!踹开它! 老池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齐翌斜了他一眼,他缩缩脖子,后退两步,一脚用力揣在门上。 这门确实有点东西,老池一脚下去门板都有些变形了,居然还没踹开,他嘿一声,又砰砰砰地 踹了七八下才连门框一块踹脱,整扇门倒地。 每次看你踹门都很赏心悦目。 老池跺跺发麻的脚:赏心悦目……老齐,我觉得你最近有亿点点变态。 齐翌走进房间。 多功能房不大不小,目测面积三十平上下,一面墙改造成了嵌入式书柜,一角嵌了张相当精致的小书桌,对面则整面墙改成了隐藏式衣柜,靠窗处摆了张榻榻米,一张沙发。 乍看上去没什么问题,齐翌走到衣柜前,手掌贴在柜门上,往左轻轻一推。 滑轨阻力很小,发出悦耳的簌簌声,一寸寸的露出门后真容。 柜子上,摆放着一个个或圆或方的密封玻璃罐,罐子里装满了福尔马林,一颗颗形态各异的脏器静静的泡在其中…… 第74章 破案 啊这……这……老池惊愕交加:他居然把器官都藏家里? 齐翌看了半天,摸出手机咔咔咔拍了十几张照片,拿出最外侧的罐子。 这个圆罐里泡着的是一对蚕豆样的肾脏,看起来还很新鲜,整体呈现暗红色,估计是近期才放进去的。 周边几个罐子依次放着心、肺、肝、脾、胃肠等。 齐翌看向最里面的几个罐子,又取了一个出来。这罐子有些年头了,玻璃壁外蒙了一层刮不干净的灰,里边的福尔马林已经发黄,装着的肝也已萎缩发白。 推开另一扇柜门,里边则摆放着一套套衣服,一台台手机、钱包等,看样式,时间跨度也很大,从最新款的菠萝14ro,到曾在时代中短暂的占据了一席之地的山寨机、电阻屏功能机,甚至还有带着短粗天线的小灵通。 齐翌翻了下钱包,找到冉英华的身份证:确认无误,时间也能对应得上,给罗尤勇打电话吧,可以放陈亦添回来了。但别把消息透露出去,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好。 把这些瓶瓶罐罐搬下去,我们在客厅里等他。 好。 半个钟后。 指纹锁发出滴答一声,厚实的防盗门被缓缓推开,满脸疲容的陈亦添走进屋里。 陈亦添头发花白,戴着眼镜,身材有些发福,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身上带着股知识分子的精明,只是眼神阴狠。 齐翌盯着他的步态,发现他左右脚姿态有些不大平衡,右脚膝盖似乎有伤,重心更多留在左脚,而且左脚掌习惯全掌落地,右脚重心则更多落在后跟。 齐翌确定,他不仅是凶手,还是两个抛尸人之一。 而刚走两步的陈亦添见到佣人们都集中在客厅,不由愣了一下,很快发现了齐翌等五个生面孔。 你们是?他微微眯眼,视线落在玻璃茶几上,上边似乎放满了各种东西,还盖了层床单,搞得神神秘秘的。佣人们时不时的瞟一眼床单,又看看他,脸色很不自然,看起来有些惊恐。 齐翌起身,抓起床单一角掀开,露出下边的瓶瓶罐罐。 陈亦添脸色骤变,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跑,老池一步越过茶几,蹿到他身后,抓着他的肩膀扭身用力往下一压,轻轻松松便将他擒拿下了,手下用力逼的他半跪在地上,右手被反剪于身后,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嘶……!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撒手! 齐翌斜睨着他,冷声说:山江公安南屵分局刑侦支队,齐翌。陈亦添,你涉嫌一桩连环杀人案,经盘查已事实清晰,证据充分,现正式对你提出拘留并押解回山江市南屵区,你有什么异议? 看着茶几上那些瓶瓶罐罐,陈亦添脸色灰败,缺仍然嘴硬:你们这是非法入室!你们…… 齐翌手机屏幕对着他:盘查文书。 …… 他不再抵抗,软软的坐在地上。 老池将他铐上,摸出他身上的手机钥匙等随身物品,抓起他胳膊把他提到沙发上坐下。 摆摆手,示意另外三名刑警将佣人们带离,齐翌看向陈亦添:抽烟不? 不。他摇头,迎着目光回视齐翌: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查到冉英华曾在天佑医院体检,又从四个医生口中了解到了你的事。 陈亦添摇头:那也不足以怀疑我,就算你再怎么谨慎,凭此就想到我家搜查,你领导也不可能给你批盘查文书。 确实,但你挺倒霉,被我查到了老街边上的那间小破屋。齐翌说:我怀疑出现了连环杀手,跨度 长达十年以上,于是翻阅了二十年内的未破悬案,发现十六年前有桩案子与冉英华的死近乎一模一样。 陈亦添瞳孔微扩。 盯着他的反应,齐翌继续说:十六年,一头一尾两具尸体的处理方式近乎一致,而中间的尸体则藏匿的非常完美,我猜这个数字这个时间对凶手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恰好,我从刘医生他们口中了解到,你女儿十六年前离世,当时十六岁,死于肝肾综合征的并发症,她血型也和冉英华一致,并且配型也吻合,所以我断定你就是凶手。 厉害。陈亦添喟然长叹:被你抓到,我输得不冤。居然被你发现了第一现场,我运气确实到头了。 齐翌:轻轨站即将建成,那儿人流量必将激增,暴露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我把那儿冲洗一遍,以后换个地方就是了。何况有一帮攻击性挺强的野狗守在那儿,一般人也靠近不了。就算赶走了野狗,过了血液检测dn的窗口期,你们也查不到死的是谁,无头案依然破不了。 现场还有骨碴……但确实,骨碴中的dn没有一份被我们记录在案,你说的或许对吧。齐翌无意跟他争执,换了话题:杀冉英华前不久,你还害了个人? 现场的血液,除了冉英华外,还检测出了另一人的dn。而血液离体后,细胞很快就会自溶变质,再难提取到基因片段,因此可以确定,此前不久还有一人死亡,至今不超过十天。 嗯,就在一周前,一个女人。陈亦添没有隐瞒的意思,相反,他颇有些自得的炫耀着自己作案的过程:我今年九月才发现她,原本她是我的下一个目标,明年再动手。但我忽然得知她即将出国,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没办法,我只能提前动手。 齐翌质问:既然你已经杀了人,为什么还要害冉英华?你们这样的连环杀手,作案间隔往往相对固定,不会短时间内连续作案,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才对。 没错,但我早就答应了女儿,要送冉英华下去见她。陈亦添抬起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女孩遗照:十六年前我食言了一次,没能救回她,不想再食言了。 把遗体丢在树林里,也是种仪式? 对。 包括陈亦添在内,那些受害人都是你找到,并引导他们去天佑医院做体检的吧? 嗯。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rh阴性型血的? 我在西南这片的医疗系统里还算有点人脉,血型也不算太过敏感的信息,想打听到不难。 为什么要杀人?就因为你女儿没能被及时救回来,你就仇视所有配型与她吻合的无辜人? 陈亦添的表情扭曲起来:这理由难道还不够吗?要不是他们出尔反尔,我女儿怎么会死,我老婆怎么会自杀? 哼,血型具有遗传性,他们中至少有一人是rh阴性型血,这种血型本就千中无一,再要和我女儿器官适配,概率更低,百万人里也不见得出一个,我一两年杀一次,早晚有一天能杀中,为我女儿报仇! het!老池忍不住了,唾弃道:丧心病狂的刽子手!既然你都能查到这些熊猫血的人头上,为什么不多查两步,看看他们是不是有家属脑死亡,而要选择大开杀戒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陈亦添笑了:你觉得冉英华他们是无辜的,换句话说,你也认为那帮出尔反尔的混球罪有应得,是吗?我就知道,我所做的事是有意义的,我确实是在报仇,就连你这样的刑警也能理解我。 老池没想到自己的意思能被曲解成这样。 他不欲做无谓的争辩,又质问道: 既然你说自己在西南医疗系统里挺有人脉,干嘛不直接打听当初那家人的信息? 试过,没用。陈亦添摇头:打听熊猫血,还有人会自动理解为我在追思女儿,填补遗憾,左右也不是特别敏感的信息,说也就说了。但那家人不同,谁都知道我对那家人有很大的怨念,知情的几人都坚决不肯说。我试过塞钱,没用,华西医院不是那么容易被打通的。 齐翌拉住斜了老池一眼,示意他别多嘴,尔后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和你一块抛尸的人,是谁? 一直表现得很配合的陈亦添,此时却沉默了,像是不愿意出卖自己的同伙。 看你反应,那同伙跟你还算关系匪浅。齐翌成竹在胸:没判断错的话,他坐过牢,不久前才出狱,身高在一米六六到一米六九左右,比你胖,体重差不多在六十六到六十九公斤上下。这么多特征,又有你这个锚点,你觉得我们要花多长时间锁定他? 陈亦添还是沉默。 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自首吧。现场我勘察过,只有一人作案,只你一人杀人,他顶多只参与了抛尸,罪不算太重,自首的话,还能争取到从宽处理。. 又是一阵沉默,陈亦添妥协了:给我手机。 齐翌看了老池一眼,老池闷闷地把刚摸到的手机翻出来,走到他旁边冷冷的说:报号码。 记不得,你在通讯录里找,叫陈俊豪的就是。 齐翌忽然开口:别忘了,还有接应你们的司机。 ……又是一阵挣扎,陈亦添终于认了命:陈俊毅。 当晚,陈俊毅、陈俊豪两兄弟双双自首。 他们是一对双胞胎,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心脏瓣膜缺失,出生不久,父母就把他们丢在医院跑了,是陈亦添收留了他们,在身边带大,并亲自作了数次手术,勉强治愈了他们的疾病,并视若己出。 作为医生,陈亦添不乏温情,无偿救助帮扶过的人不计其数,真如行走人间悬壶济世的白衣天使,可女儿媳妇的先后离世,彻底击碎了他的人性,从此以后,他人生的信条只剩下了复仇和报复。 这对兄弟无条件支持他,并提供了协助。在他们眼里,陈亦添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实质上的父亲,对他,兄弟俩有着近乎病态的敬重。 八年前就因医闹者推了陈亦添一把,陈俊毅便将对方打到重伤,被判了十二年,期间多次减刑,上个月才得以刑满释放,然后继续义无反顾的协助陈亦添抛尸。 山江市,南屵区,刑侦支队。 齐翌开门下车,朝着快步走来的王支队敬了个礼:幸不辱命,嫌疑人抓回来了。 王支队回礼,用力点头:好……好!小齐,你果然从不让人失望,你的表现我会如实上报,给你再记一功。 齐翌环视众人一眼:请客吃饭吧。 行。王支队重重拍他肩膀:这两天大家辛苦点,尽快把案子收好尾,周五下班去农家乐办庆功宴,顺便带大家周末玩玩。 齐翌笑笑不说话,挥手让罗尤勇把人带进去。 案子虽然破了,但后续的工作仍很多,笔录需要完善,现场需要指认,尸体也要试着挖掘,证据需要固定,受害人家属也要通知,并将对应的失踪案销案,未到宣告死亡时限的失踪人,状态也要由失踪改成死亡。 林林总总,事情又多又杂。 第二天,齐翌拉着陈亦添,开车来到与巴区交界的荒山上。 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山野林,老池头皮发麻:你真不确定尸体的具***置? 陈亦添摇头:真的不确定, 因为没必要记,我要做的只是把坑挖深些,免得被野兽刨出来,或者因为山体滑坡暴露。总之,只知道十多具尸体都在这几座山上……哦对了,有一具尸体比较确定,我埋进了一座坟里,应该是附近哪个村民家的。 把尸体埋进坟里……你t真够缺德!老池骂骂咧咧:为什么选择抛尸山林,沉江不是更方便? 枯水期浅水江滩会暴露,丢江心航道又需要船,目标比较大容易暴露,其实还是抛在山林里更加保险。 陈亦添是个极端小心谨慎的人,也正因如此,犯案十六年,杀害一十三人,他始终未暴露。 齐翌盯着大山看了几眼,深吸口气:进山吧,挖出尸骨还家属一个交代! 第75章 皑皑白骨 警队进驻深山,足足挖了两天,才找到三具尸骸。 山高林深,尸体埋的又深,具体位置还不确定,挖掘难度极大,剩下的能不能挖出来只能听天由命。 周五,王支队兑现了承诺,拉他们到农家乐里喝酒庆功,齐翌不知道自己被灌了多少,印象里应该是从警以来最多的一次,关键是啤的白的喝混了,直接断片。 “嘤……” 第二天一早。齐翌捂着额头,忍不住发出了猛男的呻吟。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十二月二十四日,周六,早上六点四十四分,比他的生物钟晚了小半个钟。 他撑着坐了起来,就觉得眼睛发胀,大脑隐隐刺痛,肚子里翻江倒海,恶心想吐。 隐隐约约记得,喝完酒后他似乎被老池和罗尤勇他们强行拉着去鱼塘钓鱼了,他好像还中了个大家伙,然后失足掉进了池塘,之后再没记忆…… 身上隐隐约约有股腥味,尤其头发,很不舒服。 他掀开被子低头看,他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纽扣还扣错位了,估计是老池把他捞起来后随便冲洗了下,就胡乱套了衣服把他丢床上了。 老池躺在隔壁床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果然还是很讨厌喝酒…… 齐翌下床,一阵头重脚轻,酸苦的酒气上涌,他又想吐了。 走到窗户边,他拉开窗帘一角,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天气冷了,亮的越来越晚,太阳还没升起来。 他在玻璃窗上哈了口气,画了个哭脸,拉回窗帘,借着小夜灯走到小桌旁坐下,桌上竟放了一小罐蜂蜜,还有个保温壶。 倒了杯热水,化开蜂蜜,他小口小口的呷着咽下肚。 宿醉以后的难受劲儿,主要源于酒精中毒、缺水、电解质紊乱及胃肠道粘膜损伤,只能对症缓缓修复,多喝水能加快新陈代谢,稍微恢复一些。 但今天肯定是废了,晚上再睡一觉明天才能恢复。 老池呼噜声骤然停下,齐翌听到他含糊地问:“怎么醒这么早?你昨晚喝不少,多睡会儿舒服点。” “生物钟,醒了就睡不着了。”齐翌声音有些虚弱,他没提昨晚掉鱼塘的事,只问:“你怎么样?难受不?” “嚯,就两斤半白酒,难受啥子?”老池小脸同样煞白,嘴却很硬,但看到蜂蜜水却也躺不住了:“给我也来点儿?” “你不是说不难受吗。”齐翌给他倒了杯水,混入蜂蜜,调匀递给他:“我去洗漱一下……你喝慢点儿。” 他走进卫生间,重新冲了个澡,洗掉身上的泥泞和腥味,换了身合身的衣服,然后刷牙洗脸。 牙刷进嘴,免不了又是yueyue两声,酸水混着酒气上涌,难受得很。 换老池也洗漱完,两人下楼,要了两碗热白粥,撒上盐巴吃完,又拿了瓶酸奶养胃,这才感觉舒服了点,只是偶尔还会忽然想吐,就跟怀孕了似地。 齐翌尤其讨厌这种难受又虚弱的感觉,恶狠狠地咬着吸管:“下次再灌老子酒,我弄死你!” “好好好,下次我准备好棺材。”老池浑不在意,对他来说这种感觉已是家常便饭了:“钓鱼去不?或者射箭?摘草莓也行,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就不要老呆在屋子里了。” “摘草莓……”齐翌想象了下两个大男人撅着屁股摘草莓的样子,觉得有些恶心,换成跟姜晓渝还差不多:“射箭吧,稍微活动一下,再去钓鱼。” “行啊,比比?射箭输了请喝水,钓鱼输了请吃饭。” “怎么比?” 老池说:“射箭嘛……比总环数没得意思,还得一环环数,不如比九环以上的数量怎么样?” 齐翌:“你是不是怕算错?行,随你。钓鱼呢?比只数还是斤数?” “称斤不太方便,就比数量吧。先说好,草鱼顶三条鲫鱼啊!” 说着说着,两人走到了靶场。 说是靶场,其实就是个小土坡而已,一共就六条箭道,靶子在坡上,离了七八米左右,弓也只有反曲和美猎两种,业余都算不上,也就图一乐。 但池三岁玩的挺开心的,爽朗的笑声连续不断,齐翌被他带的心情也不错,一箭又一箭的射着,仿佛把这段时间的压抑都射了出去。 “第六个九环。”带着笑意,齐翌放下弓:“你行不行啊,四十箭才三个九环,居然还有几箭脱靶?” “今天状态不太行,你身体就好了?没喝够啊看来,晚上再整点儿?”老池不服,一边逼逼赖赖,一边再次拉弓射箭,耶了声:“十环!爸爸厉害吧?这不得顶两个九环?” 齐翌看着远处的靶子:“你射的是我的靶子!” 老池嘴硬:“什么你的靶子?它现在是我的了,我故意的。” “你开心就好。”齐翌无所谓,反正他领先:“十环,按你的说法,顶两个,我八分了。” 老池:“我日,你怎么练的?枪法就算了,箭也这么准?明明头几发你还飘的很啊。” “天赋吧。”齐翌甩甩手,连射四十发,他胳膊有点酸了,干脆放下弓休息会儿,貌似随意的问:“伙夫那边什么情况?” “没关注,不过应该还是老样子。” “小鬼呢?研究出什么名堂了?” “也没关注……我帮你问问?不过估计问也没用。”老池也放下弓箭,拿出手机发微信。 手指头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敲了一阵后,他说:“我就知道,说的很含糊,医院那边的人只提了句这项研究对截肢和瘫痪的人可能是个福音。” 齐翌默然,他也猜得到这个结果,小鬼的关节非常灵活,而且具有相当程度的可操控性,如果能把这技术吃透,不论是给截瘫患者关节植入,还是做成义肢,都能让他们的生活质量与劳动能力提升好几个等级。 “哈工大那边没有回复?” “没,我跟那边的人也不太熟……”老池估计还没缓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我都是跟以前部队里的战友打探的消息,也不是哪里都有人。真想深入了解,你不如拜托晓渝帮你问问。” “好。”姜晓渝确实给力,应该真能问道点消息,是该向她打听打听。 老池休息了下,又举起弓箭,刷刷刷射出五箭,都射的有点偏:“算了,我认输,钓鱼去?” “走。” 两人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从北贡回来后,虽然一个多月都没案子,但伙夫案就足够他们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能稍稍喘口气,冉英华案又浮出了水面。 超长待机了太久,他们都急需休息,这次休整算是及时雨,可惜前一天都喝了太多,这会儿的状态不是非常好。 钓了半上午的鱼,齐翌略输一筹,又欠了老池一顿串串,心里有些不爽,不过想到欠他的火锅有点儿多,也就不往心里去了。 都怪这张有自己想法的嘴,动不动就许诺吃大餐,害他欠了一屁股债。 午饭吃的相对清淡,又睡了个午觉,齐翌感觉稍微舒服了点,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复活过来,罗尤勇提议去市中心坐游轮,但被大家否了,白天坐两江游轮没得什么意思,改成了打麻将,齐翌不感兴趣,爬山上去看风景。 游轮被推到了晚上,吹吹刺骨的晚风,看看夜景,感觉还不赖,就是头有点疼。 从游轮上下来,众人各回各家,齐翌给姜晓渝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忙打听下小鬼的研究进度。 第二天,齐翌满血复活,早早起来回了支队——虽然还是周天,但他今天值班,就很霉,好在没碰到案子,一日无警。 周一,齐翌拉上一帮人又扎进了荒山,继续挖掘尸骨。 据陈亦添供述,他十六年来杀了一十三人,除了一头一尾两具尸体之外,其余的都埋进了荒山,共十一具,可他们只挖出三具,还有八具遗骸不知所踪。 齐翌在小土坡上,据陈亦添指认,这附近应该有一具尸体,可惜他也不记得大概位置,尸体埋得又深,挖掘工作开展的并不顺利。 齐翌想着事,机械地下铲挖掘。 咔…… “嗯?”铲中硬物的感觉让他回了神,他低头看着被翻出来的一截白骨:“运气这么好?不……深度不对。” “你们过来看。” 他喊周围的刑警过来,拿起铲子小心地往左右两边推开红土,露出一块完整的桡骨,骨头上还覆盖着十几条看着像塑料材质的宽线。 刑警们都兴奋起来,努力了一早上终于有收获,但很快有人和齐翌一样,意识到深度不对。 很快,一具还算齐全,但不太完整的,外边套着破破烂烂的编织袋的骨架被挖了出来。 齐翌戴上手套,蹲在旁边观察着尸体:“骨架的双肩、髋关节和膝盖破裂,四肢都被斩下,腿还从膝盖处被砍成两截,肩胛骨和膝关节不太完整,有缺失…… “这是典型的杀人肢解,装进编织袋里抛尸……我们有新案子了。” “操!”老池扛着锄头:“这什么破运气,这都能碰到案子。” “好运气。”齐翌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要不是现在挖到,这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浮出水面。” 挖的时候他就看过尸体的骨盆,宽而扁,明显是女性。 齐翌把骨架大致拼接起来,从勘察箱里翻出工具大致测量了下:“从骨架判断,受害人生前身高应该在一米五出头,体重不好说,但她膝、踝等下肢关节磨损不严重,应该不胖,也不从事重体力劳动,平时走路也不多,腰椎弧度不太正常,疑似椎间盘突出,可能是久坐引起的,可能是白领、流水线工人或者家庭主妇等。 “从骨质和手感判断,骨骼内尚有相当程度的脂肪留存,韧带彻底消失,但软骨尚存部分,结合编织袋的腐烂、破损程度,死亡时间距今应该在两三年左右,更具体的得回去测微量元素。 “看骨盆和耻骨联合面,她年纪应该挺大了,超过四十五岁,再看看牙齿磨损程度……嗯?等等,玫瑰齿……她可能是死于机械性窒息!颈椎形态正常,看残存的甲状软骨等形态,应该也没受到太严重的损伤,可以先排除绞死缢死,估计是捂面或扼颈。 “肩髋膝等关节破损的很厉害,周围有大量的碎骨片,且骨面上遍布裂纹,断口处有大量交错且深浅不一的刀痕,明显是劈砍了十几刀才砍下来。凶手的手法非常粗暴,并不了解解剖学结构,甚至基本没下厨房动过刀子,不知道怎么劈砍,只会用蛮力强行砍断骨头。” 罗尤勇:“这种手法很少出现在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中,更多是激情作案,冲动杀人。凶手会不会是跟她发生了矛盾争执?” 小秦也说:“这类案件大多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分分钟就被侦破了,凶手有机会肢解抛尸,说明案发地点并非公共场所。是家庭矛盾吧?” 老池想象力开始发散:“夜黑风高时,夫妻俩爆发争吵,暴怒的丈夫掐住妻子的脖颈,或者捂住她的口鼻,将她害死后慌了,担心事情败露,便将老婆分尸后装进蛇皮袋里,带到这里掩埋。” 罗尤勇:“有画面了。” “不要过早下定论,容易带偏方向。”齐翌喊他们帮忙把尸骸装起来,他要带回去检测,进一步明确死因及遇害时间。 小秦问:“我们还继续挖吗?” “留一部分人手接着挖吧,还是没收获的话就算了,跟家属说一声,我们手头来了新案,没办法无休无止的挖下去。如果他们还不愿意放弃,指引他们向公益性质的单位申请继续挖掘。” “好的。” “小罗,你把三年……嗯,五年吧,五年内的失踪案都过一遍,目标,四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中年妇女,身高一米五左右,不胖,轻体力劳动或全职主妇。” “好。” 老池自觉提起装着骨头的袋子扛在肩上,跟着齐翌下山。 第76章 尸源 中午,实验室各项鉴定结果出炉,确定死者的年龄大概在50岁左右,误差三岁上下,死亡时间距今在二十七到三十三个月之间。 骸骨的上下切牙异常松动,牙根在镜下可见轻微损伤,而颈部则一切正常,齐翌推测她应该是被捂死的。 尸骸的牙髓和骨膜上都尚存完整的细胞结构,实验室正在加紧勘验,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绘制出dna图谱,但暂时没有太大意义,基因库里数据实在太少了,齐翌不指望能通过dna确定死者身份。 只有先通过失踪案找到疑似死者,再请家属过来抽血做亲子鉴定,才能反过来确定她是谁。 齐翌有些头疼,前不久才侦破了一起“无头案”,废了不少功夫才确定死者身份,刚刚喘两口气,又来了个更棘手的。 拿着报告单,齐翌转身去了食堂,罗尤勇端着餐盘到齐翌对面坐下,说:“齐队,大致过了遍筛子,我市两年前五内来失踪的中年女性当中,有七个人符合条件。” “七个?这么多?” 罗尤勇嗯一声,开始给齐翌介绍那七个人的情况。 他是按时间顺序介绍的,说到第四人时,已经是三年多以前,齐翌打断他:“可以了,死者遇害至今不超过两年九个月,再往前的没什么意义。那么,就一共有三个人符合条件,通知他们家属来一趟吧,记得斟酌一下语言。” “知道。”罗尤勇点头,没太往心里去。三人最起码也失踪了两年多,家里人恐怕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生死未卜其实最折磨人,所以才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说法,得知死讯对家属而言说不定还是一种解脱。 下午四点多,住的最近的死者家属就赶到了现场。 看着他们通红的眼睛,齐翌恍惚间有了种还在追查冉英华身份的错觉,但很快压下,这次死者身份可比冉英华难查的多,死者只剩下骨头架子,根本没有辨认的可能,只有做亲子鉴定一条路。 简单宽慰他们两句,也没让他们见尸骸,齐翌取了失踪人儿子的指尖血交遗传学实验室——也有其他检材可以无创提取,但指尖血速度最快,当事人也愿意。 九十多分钟后,快速鉴定结果就出来了,死者与被采血的青年并不具备亲缘关系。 听到这消息,一家人都松了口气,有些庆幸,人没死就好,虽然失踪两年多杳无音讯基本意味着凶多吉少,但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 可庆幸之余,渐渐地,他们表情又复杂起来,有人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没死,就意味着责任尚不可卸下。希望让人憧憬之余,有时候也是很沉重的负担。 齐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或鼓励的话语都太过苍白,面无表情的送走他们。 夜里,小秦带着挖了一天土的刑警们回来了,他们成功挖到了那个山坡上的尸骸,挖掘工作就此打住,他们没有精力警力再耗在上面了。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第二户家属,鉴定结果表明他们与死者仍然没有亲缘关系。 第二天上午,第三户家属赶到支队,检测结论再一次排除了死者是他们家属的可能。 罗尤勇懵了:“怎么会?符合条件的只有这三人,全都不是?” 齐翌脸色也不好看:“说明死者家属可能没有报案,又或者不是我们山江人,没在我们山江报案……麻烦了,尸源恐怕更难确定了。” “我扩大下筛查范围,走程序向周边省份的市县发协查函,请他们帮忙筛一下两年前三年内的失踪案。” 齐翌同意:“可以。”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齐翌翻出尸骸的报告扫了几眼,又看了看筛出来的三分卷宗,揉了揉眉心。 无法确定受害人身份,所有调查都无从谈起,完全找不到方向。扩大筛查范围是唯一的办法,但太耗费人力时间,偏偏又取不了半点巧。 “不,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取巧……”齐翌目光闪烁,给姜晓渝打了电话:“晓渝,帮个忙,查一下距今两三年的发布的,网络上所有寻人启事、失踪信息等内容。” 他昨天发现的尸骸姜晓渝也知道,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受害者还没确定?行,我知道了,不过数据量有点大,可能要等一下,也不能保证找到。” “没事,尽力就好。” …… 翌日清晨,齐翌就收到了姜晓渝打包发过来的文件。 压缩包不是很大,一百多兆,而且姜晓渝做了目录,齐翌大致过了一遍,心理就有了数。 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在全国范围内一共两百多个,但周边四省只有九人,齐翌仔仔细细看了两三遍,把这九人的信息转发给罗尤勇,让他走程序联络到各地公安局,提供相应的补充材料并通知家属。 然而…… 花了几天时间,九位失踪人的家属全部过了一遍,竟无一人和死者有亲缘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送走最后一组失踪人家属,老池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怎么全都不是?难道范围还要再扩大?不太可能吧,杀人后跨越省份去抛尸已经很夸张了,难道还能连跨好几个省?或者……死者是外地来打工的?旅游的?家属回老家了才报警?” “这么想就太没边际了。”齐翌摇头说道:“何况,只要有我们山江的旅居史,当地在立案后起码会发个函过来让我们协查下,多少会留下点记录。” 老池更难理解了:“那这是怎么回事?” “家属没报案。”齐翌笃定的说:“失踪两年都不报案,家属作案的可能性很大,最可能是配偶。” 罗尤勇:“家属没报案的话,我们该怎么查?这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话出口,刑警们都不甘心。 即使最高层下了命案必破的死命令,客观规律也无法突破,还是难免有未破悬案,虽然并不多。而这些悬案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死者身份无法确定,调查无从展开。 老池看向齐翌,眼里带着希冀的神色。 “老齐……” 齐翌从警多年,破案率极高,尤其命案,目前的侦破率是百分百。 齐翌在思考,手指一下一下的叩在桌面上,大家都看着他,罗尤勇试探着问:“齐队,你有办法?” 齐翌反问道:“在什么情况下,人失踪了家属却不报警?” 罗尤勇没反应过来:“啊?” “我换个问法。”齐翌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起步:“举个例子,如果你家里某个人失踪了,你对外给出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报警而又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甚至一瞒就是两三年?” 得到提示,罗尤勇若有所思:“对外宣称她出国了?不,不对,这只能瞒得了一时,不可能搪塞两三年之久……” 老池脑洞大开:“说她被骗去北贡了?这样一来,当地公安也确实可能不跟我们联系,立个案就不了了之。” 齐翌有些诧异的看了老池一眼,这是他都没设想过的方向,不过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算是一个方向吧,可以跟进一下。”齐翌说道,接着不再卖关子,给出自己的思路:“还有一种可能,宣称她跟别的男人跑了,私奔了。” “蛤?” 齐翌给出自己的依据:“如果夫妻关系不睦,甚至一方出了轨,那个给出这个理由足以取信于人。而死者很可能是因家庭矛盾被暴怒的家人失手捂死,家庭关系不睦的可能性也很大。两相对应,应该是个方向。” 罗尤勇眼前一亮,但紧跟着又苦恼起来:“可这样的话,我们该怎么查?” “发协查通告吧,召集有类似情况的群众来一趟。” 老池似乎觉得不太靠谱,提出质疑:“想多了吧?凶手肯定心里有鬼,连警都不报,还能配合协查过来认尸?” 齐翌斜他一眼:“死者又不是只有一个家属,还有自己的父母孩子。我们的协查通告也算给死者正名,他们看到了肯定会来。” “说的对,”罗尤勇点头说:“我这就去发通告。” 罗尤勇带人离开,老池凑到齐翌身边,小声说道:“老齐,要真找不到尸源,咱们该怎么办?案子就这么悬着了?” “那有什么办法。”没了外人,齐翌也不再绷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尸源不明,再不甘也没办法。” “好的巧妇。” “滚!” …… 协查通告发出,反响确实不小。齐翌都没料到,二十一世纪都快中叶了,跟人私奔的居然有这么多,短短一星期时间就接待了十几轮家属。 只能说这帮中年男女真会玩,一大把年纪了还私奔…… 再加上报警称人被骗到境外,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失踪人家属,齐翌光采血就采了二十多次,然而却没有一人的dna和死者存在亲缘关系。 看着拼接整齐的尸骸,齐翌的胸口憋着一口气,点了根烟竖着放在解剖台上:“大姐,你连你是谁都不肯告诉我,让我很难帮你办事啊。” 解剖室内烟雾缭绕,尸骸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等烟燃尽,齐翌把尸体装了起来:“你不肯说话,我也只能先把你收起来了……希望你能有沉冤得雪那天吧。” 才刚刚装好,老池就闯进了解剖室中:“老齐,又来了一对父子,我感觉这次有戏,你看看?” 话刚说完,他鼻子耸耸,脸色变了:“烟味?我日,你tm不是跟我说解剖室里禁止抽烟?” “嗯,禁止抽烟,我也没抽,只是点上而已。”齐翌面色如常,转身出去。老池凑到他身边用力闻了闻:“嘴里还真没烟味……等等,这你妈不是抽不抽的问题吧?” 齐翌推开他:“莫挨老子,过敏。这对父子什么情况?” 老池不跟他计较,介绍道:“大的叫方永平,小的叫方景鑫,方永平他老婆叫谢英兰,秀山人,在我们南屵区打工。 “夫妻感情一般般,经常争吵,谢英兰看不起方永平,据说曾经还出过轨,被方永平打过一顿,闹得很凶,差点离婚,后来经两家人和其他亲朋劝阻才没离,但长期分居。两年半以前,方永平称谢英兰跟人私奔,从此杳无音信。” 齐翌哦一声,类似的故事他听过好几回了,一开始确实有些激动,但失望的多了,现在已毫无波澜:“就这?你就觉得有戏?” 老池挠挠头:“这不就是标准模板?跟你之前推测的简直一模一样。” “这几天我至少见了七八份标准模板,但事实证明是我们想多了。” 老池嘴硬:“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们也死了,只是没被我们找到。” 齐翌斜了他一眼,鼻子里喷出道鼻息,发出“嗤”的一声:“办案靠的是证据,不是想象力,也不是嘴硬。” 绝大多数凶手的心理素质其实都很差,尤其是冲动下失手杀人的,面对警察天然就会心虚,根本躲不过齐翌的目光。天才犯罪是极少数,他们的家人应该是真的私奔了。 回到办公室,齐翌见到了那对父子,方永平看着就像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工,脸上皱纹密布,满是沟壑,看到齐翌就激动地站了起来,表现还算正常,齐翌有些失望,觉得这回又要白忙活一场了。 但目光落到儿子方景鑫身上时,齐翌停顿了下,这小年轻看起来不太对劲,一直低着头,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和齐翌对视,很心虚的样子。 这小鬼恐怕犯过事。 齐翌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落回到方永平身上:“我是案子的负责人齐翌,你们能来这儿,相关情况显然是了解了,我们直入正题吧,说说基本情况?” “哎,齐警官,我叫方永平,这是我儿子方景鑫,是这样……” 他把自家的情况给齐翌说了,和老池之前讲的基本没有出入,只是更加详细。 第77章 确定 说完,方永平满脸唏嘘:“后来事情搞明白,是我误会婆娘了,她没有出轨……只是她毕竟跟人私奔了,这是事实,我也气的不行,就想干脆当没这个老婆算了,没想到我又误会她了,她不是出轨,而是被人害死……” 他文化程度有限,三言两语表达不清,但齐翌能听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齐翌说:“还不确定受害人身份,不要妄下结论。” 说着,他看向方景鑫:“你是谢英兰的儿子?我要取你一点血液做亲子鉴定,没问题吧?” 方景鑫愣了片刻,下意识地把手藏在背后:“那个……警官,非要抽我的血?我爸不行吗?” 看着他露出的满口大黄牙,以及严重萎缩的牙龈,齐翌双眼微微一眯,大概猜到他心虚的原因了。 这娃儿,貌似是个瘾君子。 没打草惊蛇,齐翌斜睨着他说:“你爸和你妈做dna鉴定?你认真的?” 方景鑫噎住了,再怎么不学无术,只要不是弱智也该知道父母之间没得血缘关系。但他还是有些不情愿,或者说不敢,担心一验血就会暴露自己嗑药的事,被送去强戒。 但这事不以他意志转移,齐翌见他扭扭捏捏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怎么婆婆妈妈的,你不想知道遇害的是不是你母亲吗?” 方永平脸也一拉:“鑫子!啷个回事?赶紧坐下把手伸出来!” 齐翌斜他一眼,他感情挺真挚,不像伪装,是真想确定尸骸是不是他老婆,看来他不是凶手。 不过现在已经不全是确认身份的事了,齐翌和赌毒不共戴天,遇到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一定要抽到方景鑫的血。 看着气红了脸的父亲,还有虎视眈眈的齐翌和老池,方景鑫内心挣扎,知道自己拗不过去,认命般伸出手。 齐翌毫不客气,上前抓着巴掌,拿碘伏棉球给他无名指指尖消消毒,用采血针刺破他皮肤,用力捏了两下,拿小细管把血吸上来。 齐翌顺便看了眼他的胳膊,挺瘦挺细,血管明显凸起,不过还算干净,没见到异常针孔,看来这娃儿还没发展到注射那一步,还有得救。 对绝大多数瘾君子来说,到了那一步就意味着离死不远了。 放根棉签在伤口上让他压着,喊老池招待下他们,齐翌拿着血样转身离开。方景鑫看着他的背影,脸色不善的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走走,走你妈个头!”齐翌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爹就给了他一个大逼兜,恶狠狠地骂道:“给老子等到起!” 骂完后他又陪着笑对齐翌说:“抱歉齐警官,让你见笑了……那个,大概要等多久出结果?” “一个半小时左右,最快七十五分钟。”齐翌留下这句话,快步离开。 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试纸,滴了两滴鲜血上去,试纸被浸润,很快有了反应:“甲基苯丙胺,没猜错,这小伙子嗑药。” 确定他是瘾君子后,齐翌不想浪费时间,打算直接把方景鑫拿下,但看了看手里的血样,想了想,还是往遗传学实验室走了过去。仟仟尛哾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血都已经采了,还是试一下吧。 送完血样,他走回到接待室,抬起手指着方景鑫,黑着脸说:“拿下!” 老池有些楞,但出于对齐翌的绝对信任,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子就已经自动扑过去像抓大鹅一样,一手反剪他胳膊一手抓住方景鑫的脖子,把他脸摁在了桌子上。 方永平脸色骤变,猛的跳了起来:“干嘛?你们干嘛?什么意思?放手!赶紧给我放手!” 他护子心切,说着就要去打老池,却忽然听到嘟嘟一声,齐翌举着执法记录仪问他:“怎么,你要袭警吗?” “你……”方永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是没敢动手,咬牙切齿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犯了什么事?不能给我个解释的话,我投诉死你!” 老池也满脸好奇的看向齐翌,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们都没注意到,方景鑫的小脸煞白,被老池摁着脸,骂都不敢骂一声,趴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连挣扎都忘了。 齐翌看的真切,对着他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试纸:“你的好儿子嗑药,甲基苯丙胺。” “这……”方永平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晃了下,不自觉的退了半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忽然注意到方景鑫死灰一般的脸色,身子又晃了下:“鑫子!说!怎么回事!” 方景鑫不敢直视父亲凌厉的目光,下意识别过头去。 “看着老子!说!怎么回事!” “我……我……”他嘴皮子蠕动,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方永平暴怒,重重的拍打着桌面:“你什么你,说话呀!怎么回事!你哪里染上的瘾!嗑多久了!” 他躲着目光,怯懦道:“四……四年多。” “谁害你中招的?” “爸你就别问了……” “说!谁!” 方永平推了老池一把,老池犹豫半秒,顺势松手,就见他抓着方景鑫的衣领,啪啪啪劈头盖脸就打了十几个耳光,打的小烂仔双颊高高肿起,自己手心手背也红了一大片。 他气得浑身发颤,咬牙切齿:“宝批龙!说!谁害你染上瘾的?” “是我自己好奇……” “还要撒谎?” 方景鑫都快哭出来了,不得已只好说:“是兰兰……” “赵兰兰?”方永平眼睛瞪得滚圆:“好啊!居然是那个死贱人!我就说那女人看着就不正经,你非要跟她耍朋友……你气死我了!跟老子回家!老子打断你狗腿,打死那个……” 齐翌轻咳一声:“抱歉打断一下,你可以走,他回不去了。” 方永平表情一僵,勉强挤出讨好的笑容:“齐警官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给个机会,我会好好教训好好管教……” “不是我给不给他机会的问题。”齐翌摇头说:“嗑药违法,起码得拘留。” 方永平弯下了腰,央求道:“拜托你了,给个机会。” “给不了。更何况,谁又给我那些牺牲的缉毒同事机会?”齐翌态度坚决:“最轻也是拘留,我还得派人去家里看看,如果搜出超过一定量的药物,还要判刑。” 方永平彻底慌了,急忙从口袋里摸出钱包:“警官,一点点心意……” 齐翌脸色完全冷了下来:“想陪你儿子一起去拘留所参观吗?” 方永平嘴巴几次开合,最终把钱包收了起来。方景鑫急了,慌张的喊道:“爸,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想坐牢,救我!爸!” 被他这么一喊,方永平气不打一处来,抬起一脚就踹在他肚子上,恶狠狠地骂道:“闭嘴!你个龟孙儿!现在知道错,早干什么去了?你就该狠狠地长个教训!” 齐翌冷眼看着,见方永平骂够了,才让老池把人铐上,打电话派人去他家里搜查。 方景鑫租的房子不远,小秦很快就到了地方,顺手把赵兰兰拿下喊个女警带她去做尿检,又仔仔细细搜查一遍,翻出来一小袋冰糖似的东西,量很少,只够用几次的,达不到判刑标准——这对情侣条件太差,穷得很,买不起太多药,只能按次囤。 尿检结果也很快出来,阳性,小秦没二话,直接把赵兰兰也带走了。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但…… “齐队,比对结果出来了,尸骸与方景鑫存在亲缘关系,足以证明死者就是他母亲谢英兰!” 听着电话里实验员的声音,齐翌有点懵。 居然对上了?什么情况?方永平看起来不像犯了案的样子啊?又或者过去两年多,他自认为即使发现尸骸也查不清当年的真相,所以有恃无恐? “不,不对,案子可能另有隐情,未必就是夫妻吵架失手杀人,我居然也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齐翌揉揉太阳穴,走到实验室,拿了鉴定报告仔细看了起来。 其实没有看的必要,无亲缘关系可能还有误判的可能,但既然认定了是母子,那就肯定错不了了。 拿着鉴定报告,齐翌上微信群里喊了声,让大家伙过来开会,布置任务,全面摸排谢英兰的人际关系,调查她失联的确切时间以及失联前的异常举动,是否与人发生过矛盾争执等等。 侦查组被一分为二,一份留在南屵,走访他们在这儿的亲朋,以及谢英兰生前所在工厂的工人,一部分则由小秦带队去他们老家了解情况。 至于图侦、痕检和网技,在这桩案子里恐怕派不上什么用场,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证据都没抹去,他们难有作为。 快速安排好工作,齐翌喊上老池走回接待室,方永平还待在那儿,颓然的等着消息。站在门口,齐翌听到他在跟别人打电话,齐翌零星听了几句,他大概是说自己很后悔,如果不带方景鑫来,他也不会被抓…… 齐翌脸拉下来,用力推开门走进去,把鉴定报告往桌上一丢,冷冷的说:“鉴定结果出来了,受害人就是你老婆谢英兰。” 方永平愣住,手机滑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半晌,他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字一顿的问:“你……你说什么?真的是英兰?” 齐翌拉条椅子来坐下,摸出笔记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配合一下。” 他仍没回过神,讷讷地问:“真的是她……她真的不是私奔?真让人害了?” 见他这副模样,齐翌忍不住叹息,对他的不满消散了些许,语气柔和了些:“鉴定结果不会出错,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作为生者,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她揪出真凶,还给她一个交代,让她得以瞑目,你觉得呢?” 方永平脸色复杂的点点头,重新坐下,此时地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捡起看一眼,接通:“警官要问话,我等会再打给你。” 说完他就挂断电话,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看向齐翌:“你问吧。” “你之前说,是你误会了谢英兰,她没有出轨,有这回事吧?” “嗯。”方永平说:“我也是听信了别人乱说,说她跟线长走的近,我气死了找她对峙,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她要跟我闹离婚,被家里人劝住了,但我俩都气不过,之后一直分居,过了有大半年,结果又听说她跟人私奔了,电话也打不通,人也找不到……” 齐翌记了几个关键词,追问:“那你怎么知道自己误会她的?”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跟线长私奔了,想去她线长家里要个说法,结果发现那线长还在。那男人很顾家,下了班就回家做饭,周末也是带着老婆娃儿出去耍,根本不可能和我老婆瞎搞,也不知道谁那么恶心,没影的事拿来嚯(骗)老子。” “你跟她吵架闹离婚之前,夫妻感情就不和睦?” 他用力抿了抿嘴,双手握拳:“嗯,她一直不太看得起我。她年轻时就爱玩,后来收了心跟我在一起了,也老实了几年,可后来……我的货车侧翻,一车货被附近村里的人抢光了,我赔了不少钱,还了十年才还完…… “她家庭条件挺好的,但那次赔的太多,把她爸妈也掏空了,为了还钱她不得不进厂打工,之后就一直数落我,看不起我,说我害了她,没让她过好日子,她家里对我意见也很大。尤其看她那些朋友一个个过的都不错,她就更不平衡了。” 齐翌忍不住抬头看他。这男人心理有问题吧?这叫看不起他? 遇到这种事没有一走了之,而是选择跟他共患难一起扛,他还要怎样?为了给他还债,娘家都掏空了,自己也放弃原本安逸优渥的生活进厂干活,抱怨数落几句怎么了?就成了看不起他? 这一刻,齐翌又把方永平的嫌疑往上拉了好几个度——这男人恐怕对妻子也积怨已久,具备作案动机。 不过,当初造谣谢英兰的人也有嫌疑,方永平刚刚说到私奔时,用的是“听说”这两个字…… 第78章 彩票 齐翌不关心方永平的心理,引导回话题询问当初是谁传播的谣言,可惜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他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报出几个人名,说当初他们都有在传,但不确定具体是谁说的,也不确定是谁告诉他消息。 不过这也够了,齐翌把名字记下,发给罗尤勇和小秦,让他们重点查查这几人。 看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方永平身上也挖掘不出更多线索,齐翌合上笔记本说:“就先到这里吧,留一个电话号码,近期不要离开主城,我们可能还会跟你联系。如果你想到了什么关键线索,也请你第一时间给我们电话。” “好!”方永平连连点头:“拜托你了齐警官。” “应该的。”齐翌回应,喊上老池转身离开。 老池勾着齐翌的脖子:“厉害,还真让你锁定尸源了。” “运气而已。”齐翌一缩头没躲过,把他的手拿了下来,并不居功。 “不全是运气,要不是你发布协查令……” 齐翌打断他:“别商业吹捧了,还不确定方向到底对不对,总觉得方永平不像凶手……总之我们先收集信息。” 老池哎了声:“差点忘了……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他拉齐翌来到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张证书和一块奖章,拿在手里晃了晃:“个人二等功一次,表彰你侦破陈亦添连环杀人案,这次下来的很快啊。” 齐翌打开盒子,烫金勋章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他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得到认可,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市局本来想开一次表彰大会,但王支队帮你婉拒了,他说,前不久剿灭北贡的表彰大会,我俩在集体一等功之余还各立了个人一等功,已经出过一次头了,再来一次容易遭人眼红。” 齐翌深以为然。 收好东西,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放好,草草解决了午饭,收拾装备准备去谢英兰生前所在的工厂逛逛。他不想把任务全都丢罗尤勇和小秦身上,何况办案的时候他也坐不住,想着拉老池一块去走访。 一点多,两人抵达目的地,一间规模中等的纺织厂车间外,边上还停着两辆警车,罗尤勇正带人在里面问询。 这会儿按理说是午休时间,但这种工厂哪有午休的说法,还在门外就听到里边无数机器混杂在一块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很嘈杂。 走进车间,齐翌找到罗尤勇,他正在向一名中年女子问话。 齐翌走到他身后,听了两耳朵,有些失望,女子虽然还记得谢英兰,但印象太模糊了,基本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估计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罗尤勇问了不少问题才放她离开。 “齐……齐队!”回过身,他被齐翌吓的帽儿都跳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情况怎么样了?” 罗尤勇神色有些幽怨:“同事之间能有什么交情,大多数都是点头之交罢了,对谢英兰的印象都已经很模糊,不少老工人不记得有这个人,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关于出轨的谣言呢?” “是有这方面的一些说法,有人对此还有印象,但印象同样不深——厂子里八卦太多了,聊过就忘,没人会揪着早已销声匿迹的‘前同事’那点八卦不放。” 齐翌沉默。 互联网都没有记忆,只能找到点痕迹,更何况这些口头八卦了,想挖出两年前的关键线索确实很难。 老池在边上插嘴问:“谣言的另一位主人公呢?那个线长,哪去了?” “他跳槽了,听说去了家皮鞋厂。”罗尤勇说:“还搬了家,不知道搬了哪里,我刚让工厂提供前几年的花名册通讯录,希望能找到他的联系方式。” 案子太过久远就是这样,很多相关人都得费点功夫才能找到,即使找到了也未必还记得多少信息,再加上被时间湮灭的大量证据,以及可能早已逃窜不知所踪的嫌疑人,案子的调查难度极大。 时间是刑警最好的帮手,也是最大的敌人。 想了想,齐翌说:“他交给我,你继续问其他员工,尽量引导他们回忆起更多细节。” 罗尤勇没什么信心:“我尽力。” 齐翌找到车间负责人,表明身份。又等了小半个钟,过往的职工通讯录才终于被找到,齐翌在上边找到了线长的名字和号码——施良康,四十一岁的中年人,比谢英兰要小九岁。 他电话没换,齐翌很快联系到他,得知他工作的皮鞋厂地址,拉着老池赶了过去。 新尚工业园区,运健制鞋厂外,齐翌见到了施良康,他叼着烟,脸色不是很好看:“警官,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我得先跟你强调一下,我和谢英兰没有任何关系,我再怎么也不会喜欢一个大我九岁的中年女人。” 他好像越说越气,脸比刚刚更黑了几分,情绪也激动起来:“我有自己的家庭,我跟我老婆孩子感情很好,这谣言已经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了。作为同事我对她的死表示遗憾,但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牵扯,更不想再卷进她家的那些破事里头,希望你能理解!” 齐翌默默把他的嫌疑拔高了些许——他表现很正常,但身为刑警,天然就是怀疑一切,不管理由多正当,越排斥调查和接触,嫌疑自然就越大。 面上,齐翌点头:“我相信你,事实上,这次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调查你和她之间的关系,而是想知道当初那些谣言是谁传出来的。” 施良康一愣:“嗯?” “身为当事人,你应该知道是谁在乱嚼舌根吧?” “知道,”施良康脸色缓和了几分:“就是因为觉得他们恶心,我才跳槽的……不过具体是谁最先开始传的,我也不是很确定,过去这么些年,有些记忆也模糊了。” “没关系,你跟我说说。” 施良康报出了几个名字,并对这些人简单做了介绍。听得出来,他确实对他们怨念深重,过去两三年了依然对他们有深刻的印象,而且负面评价居多。 可惜通过这些介绍无法得出有价值的信息,而施良康虽然对他们偏见颇重,却也记不得他们具体干过什么了,为了防止方向被带偏,他打断施良康,把名单发给罗尤勇后换了个问题:“听说谢英兰失踪后,她老公来找过你?” 听到这事施良康气的鼻子都歪了:“那个哈批,居然以为谢英兰跟老子私奔了,跑到我家里来要说法,差点害我老婆误会。妈个鸡,这一家子都是神经病,碰到他们准没有好事!” “都?”齐翌提取关键字:“为什么这么说?” 他冷哼着给出解释,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不过记不清具体事例支撑了,只剩下相当刻板的印象——方永平是个自卑、小心眼又认死理的偏执狂,而谢英兰是个又虚荣又爱抱怨还喜欢吹牛逼的装逼犯。 齐翌寻思,这对夫妇的毛病,可能是在货车侧翻他们家庭破产后形成的。 记下这条线索,齐翌又把话题引导回来:“谢英兰失踪时,你还在原先那个厂里吧?” “在。”施良康说:“他来找过我后,过了半个月左右我才跳槽的。老子和谢英兰的事都说开了,厂子里那些嚼舌狗还在喋喋不休,我听了烦,这帮狗东西……” 齐翌打断他的抱怨:“那你记得是谁传出谢英兰跟人私奔的事吗?” “这真没印象。”他摇头:“我想想……我记得她当时两三天没来上班,厂里的传闻是……哦,说是她中了彩票,辞职回去当阔太太了,后来方永平找到我,才知道她跟别人私奔了。” “中彩票?”谣言有点离谱了。 施良康努力回忆,说:“具体记不清了,好像是谢英兰自己说的?她说自己中了一千万,嗯对,是这么说的,当时我们都当她是在吹牛,真要中了一千万干嘛还苦哈哈的在我们厂子里踩缝纫机?她踩冒烟踩到死都赚不到那么多钱。” 尘封的记忆被引导出来,他回忆渐渐清晰:“我记得她当时被我们说急眼了,说领到钱就辞职,结果过两天真就不见人了。” 这是一条重要线索,齐翌忙让姜晓渝查查当时的彩票兑奖记录。如果她真中了大奖,又在中奖后不久遇害,那么凶手的动机很可能是谋财害命。 方永平从未说过中彩票的事,而且说不出具体是谁传的私奔谣言,施良康这里也说方永平找他前没听说过谢英兰跟人私奔,那么方永平的作案嫌疑就极大了。 给姜晓渝打完电话,齐翌看向施良康:“非常感谢你提供的重要信息,如果线索证实为真,我们会给你一笔奖金。” “不用,毕竟同事一场,虽然不喜欢她,但人都死了,能帮上点忙抓住凶手也是好的。”施良康大度的摆摆手,脸色更加缓和,露出些许笑意:“有多少钱?” “不一定,几百到几千甚至更多都有可能,需要进行评估。”齐翌引回话题:“再问个事儿,谢英兰在厂子里人缘怎么样?” “一般,没听说跟谁走得近。” “有哪个异性跟她关系比较暧昧的吗?” 施良康:“如果有的话,传跟她有一腿的人就不是我了。” “也对……说到这个,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传?你们没澄清过?” “我澄清过,不止一次,但没用。至于她……呵呵,她巴不得别人传工厂里所有男人都喜欢她,搞得她很有魅力的样子,虚荣!”施良康脸色又拉了下来:“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传出来的谣言,怕是她自己吹牛逼吧?管她的领导被她的魅力折服,喜欢她追求她,多有面子?呵呵!” 他阴阳怪气起来,说的明显是气话。 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他一一作答,但没有齐翌想要的东西,便结束了这次问话。 两人看着他走进工厂大门,老池碰了碰齐翌的胳膊肘:“很顺利啊,案子是不是要破了?凶手谋财害命,杀了谢英兰独占大奖。” 齐翌也这么想,但还有些细节经不起推敲,给老池泼了瓢冷水:“别高兴的太早,还有疑点解释不清,方永平经济条件很一般,不像有巨款的样子。” 老池不以为意:“说不定不敢花嘞?” “当时不敢花很正常,过去这么久了,总会找借口提一点出来,甚至干脆说自己中了彩票。”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还没兑奖,他没找到那张彩票,又或者被他赌输光了?” 齐翌:“没查到他嗜赌,不过确实是个方向,可以查查。” 他又给姜晓渝打了个电话:“查到相关信息了吗?” “没有,不知道她买的什么彩票,而且很多票种都是不记名的,掏钱就能买,查起来有点麻烦。我打算查查她的银行流水,再联系下福彩和体彩中心,调出当时的大额兑奖记录看看有没有符合的。” “不用那么麻烦,”齐翌给她指了条新方向:“直接查税,大额奖金一领取就要缴税,领到的其实是税后奖金。就算用捐款免税的方式,也会留一条免税记录。” 姜晓渝有点为难:“这……税务系统很难黑啊,而且黑税务事太大了,我爸能把我腿打断了。” 齐翌:??? “不是,你为啥要黒别人系统?走正规渠道不行?等等……!税务难黑,言外之意你能黑进银行直接查流水?” 姜晓渝心虚的小声说到:“呃……黑不进去,但我认识人,可以摆脱他们偷偷帮我查一下……” 齐翌有些凌乱,他深吸口气调整心情:“你是警察,别成天想些违法乱纪的事,给税务发函请他们协查,末了把结果告诉我。知道了吗” “懂了懂了。”小姑娘嘟嘟哝哝:“还不是被你教坏了。” 老池站在一边听的七七八八,憋着笑,脸色憋得涨红,齐翌挂了电话就开始狂笑。 第79章 调查 齐翌跟罗尤勇联系,确实有几人想起了谢英兰中彩票的事,不过具体金额记不清了,有说一千万的,也有说五百万、八百万甚至三千万的,总之都是巨额。 夫妻闹离婚分居期间,一方中了大奖,另一方得知后难免有想法,两人发生争执甚至扭打的可能性很大,失手杀害对方也正常,方永平的嫌疑很大。 这么大笔金额不可能走现金,所以只要证明谢英兰确实中了大奖,他就会立刻调查方永平名下所有银行账户三年内的流水,一旦揪出蛛丝马迹,案子也就破了。 但…… 一小时后,齐翌接到姜晓渝的电话:“你是说……从缴税记录上看,谢英兰只中了一万二?” 老池开着车,猛地坐直了,有些诧异的扭过头来:“真中啦?运气不错,不过一万二跟一千万差别太大了吧。” 一万二已经不少了,算是相当不错的运气,但跟一千万比起来啥也不是,顶多改善下生活,或者顶普通家庭几个月的存款。 所以谢英兰又在吹牛……她是过苦日子过怕了吗?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幻想着暴富? 等等…… 老池想到了什么,见齐翌挂断电话,开口问:“如果她连方永平也骗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方永平杀害她后,生活没什么变化了?” 齐翌:“说的没错,这确实能解决一大疑点,方永平的嫌疑很大了。走吧,我们再去他家里回回他。” 老池应声好嘞,一按启动键,起车朝着方永平的出租屋疾驰而去。 到了地方,老池抬手敲门,没有反应,更用力了几分。 “谁啊!”屋里传出不耐烦的呼喝,过了几秒,门被用力拉开,满脸怒气的方永平看到齐翌二人便是一愣,怒气顿时消散:“齐……齐警官?你们怎么来了?” “又见面了。”齐翌点点头,也不等方永平邀请,径直走进屋子里,视线下意识地扫荡了一圈。 家不大,两室一厅,目测五十多平,客厅里的家具也很简单,沙发很小,电视冰箱也不大,也不太整洁,有点乱,衣服什么的堆得到处都是,看得出来他经济条件确实很一般,也不太爱收拾。 方永平跟了进来,倒是没生气,有点不好意思:“家里没收,让你们见笑了,稍等一下……” 说着,他忙把沙发上的衣服物品堆起,双臂一张,揽着就回了卧室丢床上,然后出来并带上了卧室门:“喝点什么吗?茶还是水?啤酒也有……” “不用了。”齐翌摆手,在外边他向来不接别人递来的吃的喝的。他径直在沙发上坐下,手指了指对面:“坐吧。” 方永平哎两声,有些拘束的坐下,仿佛他才是客人似地:“警官,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有情况想跟你核实一下,”齐翌开门见山:‘谢英兰失踪以前中过次彩票,这事你知道吗?” 方永平愣住:“中彩票?不知道啊,她没跟我说过。中了多少?这钱还在她卡里?” 老池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露出鸡脚了吧?在支队还深情款款的样子,这会儿就关心钱了…… 啊不对,按理钱不是早就落入他口袋了吗?他怎么会这么问?难道说他真不知道这事?会不会是装的? 他只能想到这么多了,忙看齐翌,齐翌也微微皱眉。 方永平表现如常,在那嘀嘀咕咕的,脸色渐渐苦涩起来:“中彩票了怎么不跟我说呢……所以她还在生我的气吧?难道她真不想跟我过了?真跟别人私奔了?狗男人见钱起意杀了她?” 齐翌盯着他看了半天,一时半会看不出他是在故意引偏方向,还是真的这么想。 方永平注意到他的目光,表情看上去有些迷茫,跟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心隆起疙瘩:“警官,你不会怀疑我吧?不可能的,当时我们确实闹别扭,但顶多就是离婚,我杀她干嘛呀?要真的是我杀的我也不会看到新闻就赶紧跑去找你们了。” 理是这个理,但说服力不够。 齐翌怀疑不减,无视他的话,自顾自的说:“她没告诉你吗?但她和同事说了,自己中了一千万,打算辞职过阔太太的生活,之后就真的失踪了。” “一……一千万?!”方永平勃然变色,眸子不住震颤,说话都结巴了:“这……这么多?她从来没跟我说……一千万……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怕我跟她要钱吗?她一点也不想给我?” 他看着很失魂落魄,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老池泛起了嘀咕,这也太像了,如果不是确有其事,他一个农民工演技能有这么好?不会真冤枉他了吧? 等等,有没有可能,他所知的实际中奖金额只有百万级别,而且还没找到钱或者银行卡,骤然听到中的是一千万,大大超出预期? 想到这里,老池忍不住看向齐翌,就见齐翌面无表情,但眸子里神光熠熠,显然是在快速思索什么。 方永平还是那副死样子,面无血色,心情异常复杂,脸色几秒一变,有懊悔,有不甘,偶尔还会闪过咬牙切齿的嫉恨神情,但很快又变回了后悔。 观察片刻后,齐翌忽然开口:“但经我们调查,一千万是吹的,她实际中的金额是一万二。” “啊?”方永平像脑壳被锤了一下,整个人都石化了:“一万……二?” 这反应很难分辨他究竟是真不知道谢英兰中奖,还是知道(以为)她中了巨款却不知具体金额,而且没弄到钱,怎么解释好像都有道理。 齐翌不想瞎猜,径直问道:“你确定自己对谢英兰中奖的事毫不知情?” “真不知道,她没给我讲过。”方永平cpu被占满,下意识地说:“她失踪前我们已经分居几个月了,电话都很少打。” 齐翌叩叩茶几,斟酌着字句:“以我们对谢英兰的了解,这种好事她藏不住,事实也是如此,她把中奖金额夸大了一千倍,到处炫耀。” 方永平仍有些呆滞,说:“她确实是这性子,在我破产以后,她就疯了一样的渴望钱渴望发财,数落过我无数次……” “那么,按道理她更该跟你说才对,当然,说的不是实情,而是夸大后的数字,让你后悔跟她闹矛盾。” 方永平:“对啊,可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嗯?齐警官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为了钱杀了英兰?” 齐翌毫不遮掩:“是有这方面的怀疑。” “开什么玩笑?”方永平激动起来:“我有什么理由害她?我们还没离婚,我们是夫妻,我俩的钱不都是共同财产?就算离婚了我也能分一半,我虽然没有文化,常识还是有的。” 齐翌:“从理智上说确实如此,但合理怀疑,如果你知道这事找她要钱,她不肯给,你们很可能发生争执,而且你们动过手打过架。” “那又怎么样?” “尸检结果表明,谢英兰很可能是在争执中被人捂住口鼻,失手杀死的。” 方永平瞳仁剧颤:“不可能!我没有杀人!我见都没有见过她!我一直以为她跟人私奔了,不然也不会去找她线长理论。” “有理由怀疑,是故意掩人耳目。” “你放屁!”方永平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没杀人!我没有杀人!我是清白的!你别想冤枉我!” 齐翌给老池使了个眼色,老池会意,忙扮起红脸,抓着他的手腕:“别激动兄弟,身为刑警,我们天生怀疑受害人身边的所有人,只是例行调查而已。” “例行调查?”方永平冷笑:“如果你老婆死了,你还被当成凶手问话,你什么感受?” 老池认真的想了一下:“我没有老婆。” 方永平噎住。 他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扭头盯着齐翌:“按你的说法,每一个以为我老婆中了大奖的人都有嫌疑。” “当然。”齐翌点头:“我们一个也不会放过,都要问一遍,但需要你的配合。” “怎么配合?” 齐翌:“把她的人际关系重新跟我们梳理一遍,好好回忆,越详细越好。和她关系越亲密的人,越有可能见财起意。” “她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原本有几个,后来也慢慢疏远了。”方永平态度仍然恶劣:“只有她几个兄弟和父母符合条件,你该不会以为是他们杀了我老婆吧?你们眼里的世界这么阴暗的吗?” 齐翌盯着他。 他反应过来,如果按照他的说法,果然还是他的嫌疑最大…… 他怒气又翻腾而起,但很快化为了哀叹,涩声道:“好吧,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身上……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你们查,但如果最后证明我是被冤枉的,我要你们道歉!” 齐翌:“我要在你家里四处看看,还要查你银行流水。” “你……!”方永平气的脸色涨红,还是忍住了:“随你!” 老池忙宽慰道:“抱歉,他这家伙不怎么会做人,其实没有恶意的,只是想尽快破案,还你老婆一个交代而已。” 方永平冷哼一声,并不接腔。 齐翌便站起身,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很快把小小的出租屋扫了一遍。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两年半前的命案,哪里还留得下东西? 扫完一圈,齐翌又问:“谢英兰失踪前租的房子在哪,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重重的哼了声:“离这不远,两三公里……但那房子又被房东租出去了。” “房东和住户那边我们会联系,带我们去。” 方永平脸色很臭,态度恶劣,但还算配合,不说二话就出了门。 坐上老池的车,三人很快抵达目的地,一片老旧小区,环境很一般,但比起方永平住的地还是好的多。qqxsnew 相比于方永平,谢英兰在物质上的需求更旺盛一些,尤其在衣食住行这块。 几年没过来了,方永平有些感慨,对小区也有点儿陌生,但他仍准确找到了谢英兰曾租住过的那栋楼。 楼底没有门禁,也没电梯,三人直接走进门里穿过门洞,拾阶而上,走到四楼,方永平左右扫视两眼,似是不太确定具体是哪户,思索了半天才一指403:“这儿。” “确定?” “嗯。” 老池便上前敲门。 “谁呀?”脆生生的声音传出,跟着门被打开一条缝隙,一张小脸在老池腰杆位置钻出来,是个漂亮的女孩儿,睁着一闪一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老池,有些迷茫,接着又看到身着警服的齐翌:“警察蜀黍?” 齐翌的僵尸脸破功,蹲下身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女孩儿嘴一扁,眼里迅速泛起了泪花,转身嘤嘤嘤地跑了,边跑边哭哭啼啼地喊:“妈妈妈妈,警察蜀黍来抓我了……我知道错了妈妈,我不要玩具了呜呜呜。” 齐翌:…… 她妈都跟她说了些什么?这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好吧! “瞎说什么呢?什么来抓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听见敲门先问是谁,陌生人不能开……” 女子声音传出,渐近,很快走到门口,看到齐翌愣住:“有什么事吗?” 齐翌站起生出示证件:“南屵刑侦支队民警,有一起案子跟这间房子的前租户有关,我们来调查一下。” 女子满脸戒备:“你确定?我们在这住了两年了!” “就是两年前的案子。”齐翌说到,犹豫了片刻后,他又透露了些许消息:“你可以和你房东核实一下,那位租户叫谢英兰,两年半以前失踪,现被证实已经遇害,我们要来家里确认确认,看看这是不是现场。” “什么?”女子脸色骤变:“命案?死了?在这?” 齐翌点头,指了指方永平,又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警号:“这位是死者丈夫,这是我警号,你也可以打妖妖灵核实。” 女子惊疑不定。 可能是因为家里有小孩的原因,她戒备心很强,仍没让齐翌进来,只说了句稍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当面打妖妖灵核实齐翌的身份。 核实完毕后,她才咬了咬牙,侧过身说:“请进吧,你们自便。” 说着她又低头摆弄手机:“这房子居然死过人,我就说怎么总是觉得心里毛毛的,大半夜像是有人在看我……不行,我得跟房东要个说法!” 第80章 真相 事实和齐翌猜测的大差不离,案情并不复杂,无外乎句晓珊偷晴成瘾,出轨唐碧诗上司,被唐碧诗发现并转告董杰宏。 董杰宏将信将疑,一边悄悄展开调查,一边忍不住找翟海均诉苦。 同样跟句晓珊有一腿的翟海均被吓一跳,还以为董杰宏是在试探自己,问句晓珊拿主意,句晓珊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让翟海均下药毒死董杰宏。 只是她没想到,董杰宏会忽然要拉她去医院做孩子的亲子鉴定,她只能让翟海均提前动手,结果董杰宏居然没第一时间毒发,最后造成了车祸,把她也吓一跳。 从看守所出来后,老池抬头望天,冷笑着说:“呵,自作孽,不可活。” 半天没等到齐翌接话,老池有些尴尬,忍不住回过头,看到齐翌还站在监管区大门口,目光停留在ab门。 “怎么啦老齐?” “有件事感觉不太对劲。”齐翌说:“句晓珊到底怎么想的,会想到用喝假农药的方法来自证清白,她明明有其他更合适的方法。” 老池有些莫名其妙:“你之前不还猜句晓珊把农药倒了,自己装了白水进去吗?怎么这会儿又怀疑上了?” “基于不久前的农药变水,结合句晓珊吞服百草枯这一事实,不难得出这一猜测,问题是她怎么想的?总觉得这脑回路很不正常……” 正说着,齐翌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个快速闪动的黑影,立马扭头去看,却什么都没见着。老池也一阵紧张:“怎么啦?” “你刚有没有看到个黑影闪过去?好像是从监管区里翻出来的。” “没有啊,你眼花……”老池话说一半,身上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诡影又出现了?” 齐翌没回答,在高墙外找了半天,始终没发现诡影的踪迹。 他回过神,发现老池在打着电话。 “哎,对,王支队,是我,我跟老齐在看守所门口呢,您看能不能麻烦您件事,老齐好像看到诡影从看守所翻出来了,您看能不能协调一下让我们看一下看守所的监控。 呃,我还真没看清楚……我没胡闹,不信你问老齐。 好好好,我们就在门口等着。” 面对知根知底的自家人,老池选择如实的说,至于王支队怎么跟看守所的说,就是王支队的事了。 齐翌过来,老池邀功似的挑了挑眉头。 “等会儿想吃什么?我请客。”齐翌站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这段时间他瘦了不少,往那一站跟衣架子似的。 老池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说的。过两天我找你,搓顿大的。” 两人又等了十多分钟,支队那边跑完网上流程,看守所收到了相关手续,他们才看到监控。 齐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将当时的监控看了十多遍,依然没发现,让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从看守所离开,齐翌仍然心事重重,没有半点侦破命案的喜悦。….老池想转移下他的注意力,便问:“十一点多了,我们是直接回支队,还是先去吃个饭再回?” “都行。”齐翌还在看着窗外。 老池忍不住劝道:“你不能老这么绷着,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齐翌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这意味着我们又要被诡影牵着鼻子走。” “那你也不能成天就琢磨这些事情。”老池一本正经:“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尸检?解剖?” 老池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你他妈神经病吧?” “其他方面确实没什么兴趣。怎么,你要弄点尸体给我剖么?” “咳咳咳,”老池讪讪的打起哈哈:“当我没说,你就这么憋着吧,憋着挺好的。” 齐翌哼了一声。 老池干脆把方向盘一拧,变道右拐,带齐翌去吃了顿酸菜鱼。 饭毕回到支队,老池给自己齐翌泡了杯挂耳咖啡,嘬了一口:“最近有点不满足挂耳了。改明儿咱再试试手冲现磨?” 刚说完,对讲机里传来王支队的声音:“在医院留守的同志传来消息,句晓珊醒了,但远没有脱离危险,目前在icu接受治疗,你们该问话的,该收集证据的,都立刻动起来。” 老池在咖啡博的热气中抬起头:“走一个?” 齐翌:“走。” 几人赶到医院,句晓珊还躺在床上,有幸成为icu中极少数几个清醒的病人之一。 与其他病人不同,她加戴了镣铐——她苏醒之后,姬承鹏与医院方再三交涉,终于取得了医院的同意,对她进行了讯问。 医生将病床直接推到一间过度病房,几人穿着防护服进入。 几人一时无言,只能听到各种仪器的声音。 姬承鹏率先打破沉寂:“你是不是很奇怪,你明明喝的是假的百草枯,为什么会进icu?” 看着她脸上的茫然,姬承鹏直接告诉她真相:“你把百草枯换成水之后,你婆婆发现农药没用,去找小贩换了一瓶新的。” 听到这话,句晓珊眼泪无声的滑落。 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我的孩子呢?” 姬承鹏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下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句晓珊更加绝望,她呜咽着,眼泪顺着眼角流进枕头。 姬承鹏动了动嘴,一时有些心软,犹豫着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另外,翟海均已经来医院看过你,他把你们的计划招了,我们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句晓珊心如死灰,如实供述了一切。 她承认出轨,而且出轨对象还不止翟海均和唐碧诗的上司,甚至她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但是孩子三个多月,已经有胎动…… 说完这些话,似乎抽走了她所有的能量,句晓珊像只死咸鱼一样躺在病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此,车祸案正式告破。 句晓珊公婆都还守在病房外,就连姬承鹏都觉得头大,他们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几人出来,句晓珊公公还有她妈都围上来。 “警官,怎么回事?是有人要害晓珊吗?” 姬承鹏摇了摇头,为了避免他们在医院闹起来,也让句晓珊公婆有一个情绪上的缓冲,他说道:“你们先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吧。”. 意赅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81章 藏尸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82章 午夜危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83章 断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84章 送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85章 劫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86章 诡谲 “老齐,我觉得王支队说的对,你好好休息。案子交给别的兄弟就好了。” 走在过道上,老池还在劝齐翌回去休息。他不确定能保护好齐翌,不想他再蹚浑水。 齐翌本来不想理他,但他讲个没完:“安静,我思路被你打断了。” “……”老池一秒闭嘴。 忽然,齐翌脚下一顿,定定的看着前面:“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秦正生?” 前台边上,有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正在和店长聊着什么,他在一旁说,店长点头哈腰的听着。他穿着一身皮夹克,衣领竖起,浓浓的老干部风,身边还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西装保镖。 老池:“是他,护理中心的大股东,有线人反馈说他早几年投机倒把,走私生意起家的,赚了不少钱,但我们没证据。 “现在嘛,盘口开的很大,晓渝说他主营物流和酒店,也搞家具家电和彩妆等等,月子中心开了三家,这家是最豪华的,也是跟别人合伙搞的,他占股四成,是最大的股东。” 他对这个案子很上心,这些信息都看了很多遍。 “他平时不怎么待护理中心吧?以前没见过他。” 老池:“确实,他精力没放这里,虽然是大股东,但基本不管事,只拿分红,执行董事都是让其他股东担任,之前死婴案都没露面,这次应该是劫持事件闹得太过火,才不得不来吧。” “扯淡,再过火能比得上命案?” 说着,齐翌朝秦正生走过去。 保镖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俩眼神锐利的保镖走到秦正生身前,逼视着齐翌:“站住,干什么的?” 齐翌右手伸进外套内侧,这动作把那俩保镖吓的够呛,身子一矮就要扑过来,老池忙呵止道:“别动!警察!” 齐翌掏出证件:“南屵区刑侦支队民警齐翌,秦正生先生是吗?我有事想问问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秦正生回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齐翌几眼,笑道:“你就是齐警官?我知道你。听说你屡破奇案,几次深入敌后擒拿匪首,各种表彰拿到手软,就连一二等功都各立过一次,今儿终于见了面,真是……真是人不可貌相。” 老池危险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调查老齐干什么?” 秦正生笑着摇摇头:“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原以为齐警官是个膀大腰圆的硬汉,就像这位警官一样,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文静,我知道了,你就是书里说的那种儒将。” 齐翌面无表情:“过奖了,我没长出青面獠牙真抱歉。” 秦正生哈哈大笑:“齐警官真会开玩笑,谁会长成那样啊,又不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老池大怒,他这不是暗讽齐翌是索命的厉鬼,地府的鹰犬吗? 但不等他发作,秦正生就话锋一转:“借一步免了,大家都坦坦荡荡,就在这说吧。 但先申明,我手上还有事情,晚点还有个会要开,明天一早还跟商务委的刘主任有约,要参加一场恳谈会,恐怕没多少时间,这样吧,不如你跟我律师……” 齐翌打断他:“不用,几句话而已。” “那好,”秦正生抬手看表:“时间不多,你抓紧点。” “三个问题,第一……” “十。” 齐翌顿住,眯眼看他,就见他盯着手表,老神在在的倒数:“九、八……三……嗯?怎么不问了?” “不必了。”齐翌转身就走。 老池不爽到极点,拉着他衣角:“不是,我们就这么走了?” 与此同时,秦正生也笑眯眯地说道:“留个电话齐警官,明天有空了我打给你啊。” 齐翌脚步放慢,从口袋里摸出张名片,反手屈指一弹。 保镖忙上前将名片拍落,捡起来递给秦正生。 “名片?这么老掉牙的东西,我都不用了,你……”话没说完,齐翌已经走远,他顿了顿,笑意收敛,把名片收进了上衣内侧口袋里。 …… 另一边,老池满腹牢骚:“骂了隔壁,这龟孙也太他妈嚣张了,你怎么就走了?这tm不符合你一贯脾气啊。” 齐翌:“见到他聊了两句,就已经是意外之喜,时机地点都不合适,没必要跟他纠缠。” “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合适的?” 齐翌答非所问:“他认识我……挺有意思,虽然去年表彰确实多,但再过一阵,恐怕就连隔壁交警队的都不知道我是谁了,他对我印象挺深,而且敌意满满,极尽嘲讽。” “他心虚?” “也不全是,给我的感觉更像只疯狗。”齐翌摇头:“他这样的人不该像个炸毛刺猬一样谁碰扎谁,你之前转述的访问结果也证明了这点,他虽然不配合,表面上还没撕破脸。” “所以?” “等着吧,他最后要我电话号码,应该不是单纯的奚落。” 老池似懂非懂:“还继续走访吗?” “来都来了,问问吧。” …… 深夜,老池家。 齐翌很想直接把自己砸进沙发里,但怕手掉下来,只好慢悠悠的坐下,仰头闭目养神。 一晚上的走访,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旁观指挥冒牌货的尸检,也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一整天好像都在做无用功,但这样才对,没理由支队其他人忙活了十来天都没收获,他一出马就有突破了。 老池从冰箱里拿来两罐可乐:“喝不?” “我在养骨头!碳酸饮料容易影响钙质吸收甚至导致钙流失,对骨头生长没好处。”齐翌摇了摇头,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老池灌下一大口阔落:“床铺给你收拾好了,要休息的话直接去,我看场球,有事叫我。” “好。” 话音刚落,齐翌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开扩音:“喂?哪位?” “齐警官?”很熟悉的声音:“我是秦正生!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 齐翌还没来得及回答,老池就弯下腰凑到手机边:“哎呀抱歉,我们手头事情太多了,晚点还有线索要分析,明儿一早还跟领导有约,要参加案情分析会,恐怕没多少时间……哎,你不是很看重你律师吗?要不你找他?” 老池把他的话原原本本的还了过去。 “我……”秦正生噎住,但没有发作,他语气焦急,甚至带了点央求的味道:“之前是我的错,我郑重道歉,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真的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那好,但时间不多,你抓紧点。” “是这样……” “十、九、八……”老池笑得极贱,语气里带着笑意。 齐翌也没有阻止老池,冷眼看着。 秦正生终于受不了了,激动地喊道:“自首!我要自首!你们赶紧过来!” 老池一愣,忙把手机还给齐翌,正襟危坐。 齐翌也懵了半秒,什么情况?忽然闹着要自首? 他在沙发上坐好,沉声问道:“自首?” “对,你赶紧来成港大道杜江别墅苑3栋。只准你一个人过来,我只对你一个人自首。” “你先说说看,你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自首?” “到了才说,电话里不安全。我不信任其他警察,只能你自己一个人,不然我不认。” “抱歉,这不符合规矩,双人双岗是最低要求。” 那头犹豫了片刻,声音更低了几分:“只能再带一个!别让我看到别人,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招!” 齐翌斜看向老池,老池会意,查了下导航说:“二十分钟后到。” “可以。” 挂断电话,齐翌收起手机:“我们现在就出发。” 老池:“真不喊其他人?” 齐翌压低声音:“上了车开了反窃听设备再喊。” “好嘞。” 两人大致检查了下,证件和枪都揣着,于是出门坐电梯直下车库,上了老池的车,齐翌第一时间开启反窃听,跟着给王支队打电话。 “王支队,你听我说,秦正生说他要自首,他只让我带老池过去,我怀疑他已经落入匪徒手里,故意把我引过去。” “你又想干什么?你这个小兔崽子就不能安分点……” 齐翌打断他说:“我这次没打算孤身入虎穴,所以才给你打电话——我的意思是,秦正生可能被人挟持,务必安排好狙击手防止凶徒灭口。至于我,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 “行,你们到地方了先等着,等我们的人到了再说,明白吗?” 齐翌回了声嗯,挂断电话。 很快到了目的地,老池将车停在小区大门斜对面,看着冷冷清清,路灯都没有几盏的别墅苑,心里很不安:“不太对劲啊,怎么这么冷清,黑灯瞎火的,人都没几个。” 确实,从外边看进去,这个别墅园区的入住率极低,挨着门口的十几套小别野只有三栋亮了灯,路灯也没一盏,像座鬼城。 齐翌拿手机查了下:“这个别墅苑延期交房了,推迟到年中。另外……秦正生是开发商之一。” “没交房?”老池伸着脖子看:“那这几栋亮灯的楼是怎么回事?” 齐翌:“不知道,情况不太对劲……” 他又摸出手机给秦正生打回去,半天都没有人接,他一连打了三个都是这样。 “不接电话,感觉不太妙。”齐翌担心秦正生出事,他理应掌握不少有价值的信息,被歹徒杀害就太可惜了:“我俩先进去看看?” 老池拒绝:“不行,答应了王支队等人来了再行动,再等等吧,顶天就十几分钟。” 齐翌鼻子里喷出口浊气,也只能焦急的等待,期间又给秦正生打了几个电话,始终没人接。 十几分钟后,大部队终于赶到,王支队下车快步走来,往副驾驶扔了个对讲机进来:“现场交给你指挥。” “好。来了多少人?” “一、二大队除了几个老同志全员出动,特警来了三个中队。” 齐翌:“那先让侦察人员和老池出去打探一下小区里边什么情况?黑灯瞎火的,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另外,狙击手可以同步出击,寻找合适的狙击点位。” “来的路上就已经安排了,走,我们上车。” “好。” 两人上了指挥车,两块大屏幕已经开机,各开启了25分屏,一共50块画面,但大半都是黑的,只有十几块小屏上有画面,那是狙击手和侦察员身上佩戴的联网执法仪传回的画面。 一路看过去,除了靠近门口有三栋楼亮着昏暗的灯光,以及最深处有栋灯火通明的别墅之外,剩下的楼栋漆黑一片。 看着犹如鬼城的别墅小区,齐翌心里越发不安:“奇怪,从画面上看,别墅明明全都已经盖好了,为什么延期交付?” 老池已率先抵达三栋,唯一灯火通明的别墅楼,他绕楼走了一圈,汇报道:“确实不太对劲,周围的楼都是毛坯,但这栋楼却已经装修好了,虽然只是简装,但家具家电齐全……嗯?糟糕!” 没头没尾的话说的齐翌心头一突:“怎么了?” “血,厨房窗户有血!”老池摘下挂在肩膀上的执法仪,调整了下角度,让镜头对准窗口:“看到了吗?” 老池的那块小画面顿时被大面积的殷红色占据,齐翌将画面全屏,就看到窗上有一大片血。 齐翌脸色很难看:“典型的喷射状血迹,应该是大动脉破裂大量血喷射出来,血液温度还很高,窗外遇冷凝结的白雾都晕开了,而且血还没干,缓缓往下滑,说明是不久前喷上去的……” 老池回话:“我刚刚才转完一圈,很确定之前没血……在我们警察眼皮底下杀人,这人有点狂,我进去看看!” 狙击手还没有就位,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等不了了。 齐翌一口气吸到底:“你自己注意安全,再多带几个人。狙击手,狙击手,到了吗?里面有人遭受攻击,你们速度快点!” 很快,屏幕上亮起的画面越来越多,民警们在别墅附近安装了大量高清摄像头,全方位多角度拍摄着别墅楼里的情况。 老池带着一小队全副武装的特警冲进别墅,直奔厨房。 “这……”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老池身子一顿,举枪缓缓往前迈步,接着脚尖一挑,把尸体挑翻了个面:“秦正生……!”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87章 乌鸦 秦正生走的很不安详,死状极惨。 他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红裤衩,松弛的皮肤上满是淤青与挠痕,左手肘关节还严重扭曲,脖子处有道又深又长的切创,老池的镜头怼上去时仍在缓缓往外渗血。 很明显,他在死前遭过一顿毒打,然后就在老池绕到另一个方向时,被人割了脖子,一刀致命,死亡至今不超过五分钟。 但齐翌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脖子,而在他左手上。 齐翌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感受着隐隐传来的疼痛感,再看看秦正生扭曲的肘关节,齐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同是左手肘关节,也太巧了吧? 还有之前,在娃娃工厂纵火,然后在颜欣晓别墅后山上被处死的冒牌货阿柒…… 怎么感觉这帮人在给他出气?对方先是给他提供线索,现在又帮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面到底是敌是友? 没等齐翌想明白,眼前的画面又动了起来,齐翌的耳机里就听到老池下令:“时间太短,凶手应该还没走,大家两人一组,从下到上分散查,一只苍蝇也别放出去!” “是!” “张忠邵,你带上两个兄弟留在一楼,重点查查有没有暗道之类的。” “放心,暗道是这帮歹徒的基操,我们特地针对性的带了一堆专业设备,声呐仪什么的都有,保证他们无处藏身。” “那就好,那么,自由行动,自由开火,解散!” 指挥车里的齐翌轻轻点头,老池办案不行,但指挥作战是没问题的。 特警纷纷散开,厨房里只剩老池——他不需要搭档,即使特警们的战斗力不弱,但没有默契的话,对他来说只会碍手碍脚,还不如跟齐翌搭伙。 张忠邵倒是不错,但他要查暗道,没办法与他并肩作战,给他留了几枚震爆弹便走了。 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老池忽然发现了什么,弯腰往灶台底下看,撕下来一张便签纸,上边写着三个字。 乌鸦齐。 他微微一愣,视线聚焦在“齐”字上面,觉得它非常刺眼,忍不住问道:“老齐?” “我在看。”齐翌眯着眼,看着视频画面,目光同样盯着“齐”字,心如擂鼓。 “乌鸦……‘齐’!”他右手用力握拳,对他出手又不致命,处死纵火的阿柒,打断秦正生的左手,他到底是什么人? 王支队转过头来,关切的看着他。 他深吸口气:“没事,我缓一缓就好。” 视频另一头,老池意识到了什么,压着耳麦问:“老齐,你有什么要看的吗?” 齐翌语气犹如一潭死水,没有半分波澜:“没了,你自由行动,等会我自己进去。” “好。” 老池一个鱼跃从厨房窗户翻了出去,跟着向前疾驰,到生活阳台前纵身一跃,脚在窗台上用力一蹬,身子再次拔高几十公分,抓住二楼防盗网。 他两手用力上拉,拧腰收腹抬脚,一个后空翻爬上防盗网顶部,借着冲势,两脚在墙壁上接连蹬踢,踩着墙上了三楼露台,翻身落地,侧趴在地上拔枪。 一番操作看的齐翌头晕目眩,像玩3d游戏似的,老池喘了两口粗气就平复下来。 过了两三秒,老池说:“露台安全!我从楼上往下打,注意配合!” 说吧,他从地上跃起,弓身猫步据枪前行,很快走到门口,转身贴在墙上,听里面的动静。 里边还真的有声音! “已经……嗯,嗯……放心吧,我会……” 里边的人好像在打电话,声音很小,老池听不清楚。 他摘下耳麦凑嘴边:“三楼有人,数量不明,大家小心。” 说着他将耳麦揣进上衣兜里,摸出张硬卡片小心翼翼地插进门缝中,轻松顶开了锁舌,巴掌贴在门板上轻轻用力,将门板缓缓推开。 门是新装的,质量不错,没发出半点声音,他很快就将门推开条能容人通过的缝隙,收腹钻了进去,在墙角蹲下,以矮子步缓缓往前挪。 门后是条短短的走道,一条木梯旋转着通上来,左右两侧分别是露台和一个大房间,门向外开,老池钻进去躲好,眼睛透过门缝往里看。 这房间从整个格局、设计风格来看应该是个休闲水吧,但却被装修成了大卧室,而且只是简装,看起来有点别扭。 应该说整栋别墅的装修都有点别扭,有种赶鸭子上架随便搞搞的感觉,先搞出能住人的样子再说。 此时,有个寸头壮汉正站在窗户边上的墙后,侧身对着老池,脑袋微微歪斜,在用余光打量着外边,右手抬起按着耳机,又有两人一站一坐,分散在大卧室两角,站着的那人斜靠墙壁闭目养神,坐着的在把玩一柄带血的匕首。 老池抬起执法仪,把画面传输回指挥车,从衣服内衬摸出耳麦压低声音说:“三楼只有一个房间,有三个人,一楼情况怎么样?” 很快有特警回复:“一楼安全,正准备上二楼,我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数量不明。” 张忠邵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没发现暗道和地下室,墙体厚度、建筑面积和套内面积也能一一对应……这栋楼里的歹徒插翅难逃了!” 老池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演绎一阵,发现仨歹徒的站位看似随意,但其实相当考究,不但避开了狙击窗口,而且但凡有人偷袭其中任意一人,都会立刻招来另外两人联手反击。 从站位看就知道他们都是行家里手,枪法肯定不错,房间里掩体不少,但都在他们身边,老池没把握无伤解决他们三个。 “我这边有点难办……这样,你们该开枪开枪,把我这上边的人引出来,我干掉他们仨后跟你们夹击二楼的人。” “收到。” 老池深吸口气,食指勾在扳机侧面,调整好状态。 此时,近窗处的男子把耳机摘下揣进口袋里,说:“钱到账了,够我们家里人吃穿,懂我的意思吧?” 老池:??? 他们说的并不是中文,嗓音很粗,像鸭子似的,可能是泰语,但老池听不懂,只能猜测他们大概是暹罗人。 想到这里,他眼神渐渐冷下来,袭击齐翌的也是暹罗人,这帮家伙…… 三人嘎嘎嘎地交流几句,跟着忽然沉默下来。 闭目养神的男子睁开眼睛,从后腰摸出枪,一遍遍地检查起来;玩刀的壮汉收起匕首,掏了枚弹匣拨弄着,重复退子弹上子弹的动作;唯有靠窗的男子没变化,依然在时不时的瞄向窗外。 老池隐隐有些不安,经验告诉他这伙歹徒此刻恐怕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想要拼死一搏了。 他在北贡见过这样的凶徒,想要活捉基本不可能,他们会拼死战斗到最后一刻,偏偏枪林弹雨之中没办法留手,心里一旦有顾虑想抓活的,就可能被对方抓住机会干掉。 “那就打死好了!”老池握紧枪把。 突突突! 忽然,楼下传来密集的枪响,老池知道二楼的特警已经和敌人交火,他也该…… “艹!他们怎么不动?” 老池有些傻眼,听着枪声,房间里三人居然不为所动,眼皮子都没抬。 紧跟着,靠窗那人忽然收回了看向外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着门缝这边扫一眼。 “暴露了?什么时候!”老池浑身肌肉绷紧,跟着就见对方从口袋里摸出颗圆滚滚的墨绿色铁蛋,咧开嘴抄着蹩脚的普通话说:“吃鸡蛋吗?警官。” 老池汗毛竖起,看着那个人手往前一抛,铁蛋划出道漂亮的抛物线,同时三人迅速找掩体扑倒…… 砰! 老池一脚揣在门上,木门重重砸进门框,他听到咚的一声,铁蛋似乎砸门上弹了回去。 顾不得多想,老池往侧边狠狠扑去,抓着扶手转了半圈,跳到了楼梯上。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气浪撞碎木门,碎裂的木片像霰弹似的疾射而出,如果不是老池反应快,这一下就会被打成筛子。 “利用手雷炸碎木门攻击……这也是他们的计划吗?素质挺高啊。”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位置非常尴尬,极容易被二三楼的歹徒前后夹击,往前跑了两步,却来不及了,仨歹徒已先后冲出,老池抢先开枪射击。 突突突……砰砰! 这三个歹徒素质极高,他们迅速趴地,借着地板作为掩体,迅速开枪反击,有几枚子弹甚至打在了老池脚边,溅起一朵朵火花。 虽然老池的微冲火力极猛,奈何对方人多且占据高点,老池不得已且打且退,躲到了平台正下方。 他一边反击,一边焦急的往下看,打量二楼环境,才发现别墅里的楼梯竟然不是三层贯通的,上三楼的楼梯在二楼最深处,特警还没打过来…… 也就是说,身后尚是歹徒的地盘。 才刚刚兴起这个念头,他就听到阵急促的脚步声,细细分辨,又是三人。 “听枪声,特警那边都才只有两人牵制,这边有六个人围攻我……嚯,感情他们这次是冲着我来的?” 老池戴上战术墨镜,掏出枚震爆弹,屈指拨开卡针,抖腕朝下一抛。 咚……轰! 震爆弹打在墙上发出声脆响,弹进了走道射击死角里迅速炸开,老池掐着时间纵身一跃,直接跳过剩下的十几级台阶,端枪突突突朝里倾泻了十余名子弹。 仨歹徒猝不及防,顿时便被打成筛子,老池略松口气,提步往前面冲。 别墅里歹徒数量不明,但绝对不超过十个,三楼有三人,这边又干掉了三人,加上凭借悍不畏死的打法勉强短暂牵制住特警的两个,后边房间应该已经安全了。 但才刚越过最靠里的那歹徒尸体,老池忽然发现他胸口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瞳孔骤然扩大。 “艹!” 他意识到了什么,怒骂一声,此刻再退已经来不及了,干脆猛地矮身,双腿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推动着他如离弦之箭般朝前冲。 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火辣的气浪砸在他背上,他觉自己像被超速行驶的大卡车给撞了,身子被掀飞起来,砸破了卧室玻璃,重重撞上防盗网,又砸落下来。 连续两次重击,防盗网的焊点不堪重负,忽然脱落,带着老池整个儿从二楼掉了下去,老池重重落地,只觉浑身骨头像散架了似的,喉咙一痛,忍不住呛咳出一大口鲜血。 “老池!” 齐翌从指挥车上跳了下来,冲到老池身边:“别乱动!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没事……咳咳!”老池又咳出一口血,咬牙道:“区区致命伤,不足挂齿……” …… 城南某烂尾楼。 青眼斑脸的神秘boss拄着拐,静静地看着杜江别墅苑的方向。 “那边开始动手了吧?” 身后,一个顶着齐翌脸的冒牌货回答:“刚刚接到电话,池宇贤他们已经进别墅了。放心,六个训练有素的雇佣兵针对池宇贤,他就算是钢打的,也得被砸成废铁。” “不要小看他,这人能在伙夫的地盘里杀进杀出,不容小视,六个人,还是不太稳妥。” “已经是极限了,人再多别墅里发挥不出来,也很难配齐装备,还很容易被发现。” 神秘boss未置可否:“不惜一切,干掉池宇贤,把齐翌带回来,你们拖延的够久了。” 冒牌货凛然,站直了身子正色道:“请您放心!另外……听他们说,齐翌的手不是秦正生派人砍的,我们好像被另一伙人盯上了,我之前以为是伙夫,但现在看……” 说到这里,他有些忐忑的看了boss一眼,见他只是轻轻皱眉,没有太大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又打包票道:“问题不大,我已经有点眉目了,十有八九跟白头鹰有关,我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只是他们越来越没耐心,胃口也越来越大,我担心……” 咚……咚咚! 话音未落,身侧忽然响起古怪的敲窗声。 向来淡定的神秘boss终于勃然色变,猛地扭头,就见烂尾楼外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群乌泱泱的黑毛鸟,绕着大楼盘旋。 寂静之中,仿佛有老太太在低声呓语,响在众人的脑海中:“找到你了,乌鸦齐!”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1章 杀手 “报告王支队、齐队,别墅里一共有八名歹徒,全部确认击毙!” “王支队、齐队,我们搜寻过现场,找到大量针孔摄像头,另外,基本能确定秦正生就是这伙歹徒杀害的,但他们身份不明,指纹库没有相应信息,加上训练有素,怀疑是偷渡入境的外籍犯罪分子甚至是雇佣兵。” “王支队、齐队,周围没有看到其他可疑人员,但在几栋亮着灯的别墅内发现大量监控。” 现场,汇报声不断,但齐翌却根本听不进去。他把老池交给他的那张带血便签收进证物袋,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吊着,一只手孤零零的放在膝盖上。 王支队走到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池宇贤那只猴儿身子骨硬朗得很,常人眼里的致命伤,对他来说也就是在床上躺一阵。” “可能吧。”齐翌语气很冷:“我只想知道,这伙歹徒的身份什么时候能查清楚?” 王支队也觉得头疼:“外籍人员资料难查,只能看晓渝了,希望她有所发现……你真的不进别墅里看看?” 沉默两三秒,齐翌站起身,在指挥车里四处翻找一阵后,抓起把橡胶软棍:“走吧。” “……你拿棍子干嘛?” “鞭尸。” “别胡闹!”王支队眼睛瞪得滚圆,上前就要把棍子夺下来,结果齐翌手一抄,竟把软棍塞进了左手掌心。 王支队脸色一变:“齐翌!别太过分。” 齐翌左手使不上多少力气,王支队当然能轻易把警棍抢下来,但这样一来,难免弄疼他。 “走了。”齐翌就像个叛逆的小儿子,完全不听劝,他把绷带解下,勉强捏紧棍子一端拖着往别墅里走,王支队怕他乱来,紧紧跟在后面。 …… 把别墅楼里里外外翻过一遍,天已经蒙蒙亮了。 始终没能发现其他线索,齐翌终于死心,走出别墅上了老池的车,托张忠邵送他去武警医院,老池在那儿抢救。 赶到急救中心打听一番,才知道他已经转到了普外住院。 他伤势不轻,情况不容乐观,但没有生命危险,正如王支队说的那样,他一身的腱子肉,骨架和肌肉挡住了气浪冲击,护住了主要脏器,除了肺部略有损伤外,剩下的骨折和皮肉伤都能慢慢养好。 齐翌松了半口气,走进病房。老池趴在最里间的病床上,头偏向门口,睡得很沉。 即使睡着了,他还在皱着眉,没有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床,把上半身撑起来,跟着就疼的抽了口凉气:“嘶……老齐,你来啦?” “你别动,好好趴着。”齐翌忙让他趴下,拉开被子一角,掀开来看了眼。 他没穿衣服,身上缠着厚重的绷带,病号服直接盖身上。 老池强笑:“没事儿,小伤,养两个月就好了。医生说伤的是肩背,腰没什么事,不然……咳咳咳。” 大概话说多了,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咳又扯到肺,疼的冷汗往外冒。 “好了,你别说话,安心养伤。”齐翌帮他拉好被子,在旁边坐下,顺手拿起了个苹果。 然后他发现,自己连给老池削个苹果都做不到。 他默默把苹果放回床头柜上:“肺养起来很麻烦,你尽量别开口,有什么需求就给我个眼神,我应该能猜到。” 老池:( ̄. ̄)(???)(Θ◇Θ。) 齐翌:??? “你饿了?” 老池眼前一亮,小心翼翼的点头。 “我给你买份粥吧。”齐翌摸出手机点外卖,老池又一阵挤眉弄眼,齐翌试探着问:“你要吃晓渝做的?” “嗯嗯嗯。” “别闹,她加了一宿的班,哪有功夫给你做饭……”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轻轻敲门,姜晓渝甜甜的声音传来:“翌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忙了一宿,肚子饿了吧?我特地抽空给你顿了银鱼粥,你尝尝看。” 老池:Σ(っ°Д°;)っ 沃日,到底谁是病号啊? 说起来齐翌的胳膊也没好…… 姜晓渝走上前来随手收拾好床头柜,把保温食盒放上去:“逗你的啦,我煮了两份粥,池大哥的也顺便弄啦。” “顺便……”老池很想硬气的表示自己不吃了。 齐翌冷不丁的开口:“你不是在查那些人的身份吗?哪来的时间熬粥?” 姜晓渝笑容僵住。 果然,有些人母胎单身是有原因的,即使看他眉眼中藏着的笑意就知道他是调侃。 钢铁直男忒下头! “晓渝,别理他。”老池说着看向齐翌。 她拧开食盒,一边老老实实的汇报:“我在暗网查到深夜,运气不错,找到了那八个人的脸。 “他们都是暹罗人,都曾服役于白旗国外籍军团,退役后回国不知到应该做什么,挂靠白头鹰某公司组建了个雇佣兵小队,在北非小秀过几场,以悍不畏死闻名,但三年前忽然销声匿迹,现在看估计是被人收服了。” 齐翌拿出手机,翻开照片库,找到张染血便签,上面写着“乌鸦齐”三个字。 血是老池的,至于字…… 姜晓渝看了一眼:“对了,顺便帮书证室的同事给你带句话,经鉴定,这三个字是秦正生亲手所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是指他的上线?还是指那八个雇佣兵的雇主?又或者别有用心?” “可能三者都有。”齐翌收起手机,端起一碗稀饭,弯腰打了一勺送到老池嘴边。 “嗷呜!”老池一口含住,细细咀嚼着,眼里炯炯有神,不停的给齐翌使眼色——冲着这手艺,姜晓渝一定得拿下,不然等她嫁人可就不好再给他们熬粥了。 齐翌无视了他的眼神,对姜晓渝说:“辛苦你,我给你调休一天,今天好好休息。” “不用,”姜晓渝摇头:“池大哥受伤了,这段时间换我来保护你吧。” 齐翌脸上浮现出拒绝两个字。 姜晓渝急了:“干嘛呀?我们一块出过警,你知道我的,一般人都打不过我。” “我知道,就是……”齐翌有点尴尬:“不太方便,算了吧。放心,这段时间我哪都不去,没人能拿我怎么样。” “别介啊,”老池看不下去了,不顾要爆炸的肺,开口蛊惑:“护理中心的案子还没完,秦正生又刚死,你能忍得住不查案?晓渝实力可以的,有她保护你我也放心。” 姜晓渝拼命点头:“对啊对啊。” 齐翌不为所动,并岔开话题:“再说吧……对了,死婴案到现在还没得眉目?” 姜晓渝:“月嫂被救下来后情绪濒临崩溃,乖乖招了,确实是她夜里喂奶时不慎把婴儿呛死的,她慌张中起了歪心思,把孩子放娃他爸,也就是王庆林的床上,之后忐忑的回自己的小床躺着。” 齐翌表情严肃起来:“然后呢?” “然后,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听到脚步声,她悄悄睁开条缝,就看到王庆林走到了婴儿床旁边喊娃儿呢,娃儿怎么不见了。她怀疑是王庆林以为自己压死了娃儿,自己把娃儿镀铜塞进空调里的,为的就是多讹点钱。” 齐翌忍不住冷笑:“这脏水泼的一点逻辑都没有,王庆林上哪去给娃儿镀铜?” “我也是说……而且月嫂还说她因为慌张一直没睡,但她压根没听到动静,不知道孩子怎么被弄走的。” 齐翌站起身:“没动静?不可能,那间房子我看过,窗户都只能推开一条缝隙,只有门可以进出,月嫂的小床就在门边,不可能没听到动静。” 姜晓渝:“姬队说疑点还有很多——娃儿夜起会哭闹,呛奶会咳嗽,声音也都不小,产妇因为疲惫睡得比较死就算了,王庆林可紧张得很,不可能听不到,更别说这几天孩子的奶基本都是王庆林喂的。” “月嫂在撒谎,甚至在给别人顶罪。这里边问题很大,必须查到底。” “你们去吧,案子要紧。”老池开口:“我这里没什么,不需要人照顾,记得中午帮我带份饭就好了,不方便的话我自己点外卖也行。” 齐翌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不行,这次事件非比寻常,歹徒分出六个人对付你,明显是要下死手,你这绝对不能少人。” 老池想起昨夜的爆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姜晓渝有些纳闷:“奇怪,他们的目标不一直都是翌哥你吗?怎么会转移到池大哥身上了?” “不一样。”齐翌摇头说:“针对我,他们想的是劫持;但针对老池,他们是想直接打死。” 老池轻哼一声,喷出口热气:“就凭他们?咳咳咳……” “你少说两句吧。”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齐翌回头看,护士端着托盘站在门口。 迎着齐翌的目光,她踩着小高跟缓缓走进病房:“26床池宇贤是吗?护士查房,给你打个消炎针,换药。” 她放下铁托盘,摘下注射器的针头保护帽,弯腰说:“肌肉注射哦,麻烦伸一只手出来。” 她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但眼睛很大,此刻挂着微笑,卧蚕弯弯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儿,再加上甜美发嗲的声线,洁白的护士制服,给人的感觉…… 很不对劲。 医院里的白大褂哪件不是脏得要死,尤其普外科,根本挑不出干净的。 齐翌伸出右手,五指紧紧扣在护士手腕上。 护士脸色骤变,猛地抬膝撞向齐翌小腹,齐翌痛呼一声,忍不住松开手跪倒在地。 姜晓渝反应过来,抓起保温食盒duang地一下就砸在护士头上,护士一个踉跄,注射器脱手而出,被姜晓渝一脚踢到床底。 护士见机不对,忙转身就跑,姜晓渝又追上来,一把扣住她肩膀,她忙弯腰转身挣脱手掌,又是一拳朝着姜晓渝胸口打去。 这拳又狠又快,姜晓渝不敢硬接,忙后退两步闪过,护士丝毫没有缠斗的意思,转身再次往门外跑去。 齐翌忍着疼就势一滚,撞在门板上,把门关了回去。 “mmp!”护士爆了句粗口,撕开白大褂下摆,从大腿处抽出把匕首狠狠往回一划,但却划了个空,姜晓渝并未追来,她眼前只有一大片白花花的…… 热粥! “啊!” 冒着热气的滚烫粥水淋在脸上,疼的护士惨叫连连,姜晓渝抓住机会欺身而上,保温食盒再次呼她后脑。 又是duang的一声,这次力道比之前更大,食盒都被打变形了,不锈钢的桶身凹下去一块,护士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她直接被姜晓渝打懵了。 还没有等她回过神,她忽然听见破风声,下意识的斜眼看去,一只矮高跟尖角皮鞋撕破空气,狠狠朝她侧脸踢来。 砰! 解决完护士,姜晓渝缓缓收脚,忙看向齐翌:“翌哥你没事吧?” 齐翌空床艰难起身,猫着腰坐在床上,看着一地狼藉默然无语。 姜晓渝这姑娘下手越来越黑了,明明战斗力贼强,偏偏打起架来动作还脏得要死,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连泼开水这种阴招都想得出来。 虽然她泼的是热粥。 “你这些阴狠的路数跟谁学的?” 姜晓渝眨眨眼睛:“你啊,当初看你拿个大扳手打人,就觉得很给劲。” 齐翌:…… “很棒!就是这样,对付敌人不用讲什么武德,等把他打趴下了再摁着他讲道理。” 说着他从腰间取出手铐,朝着姜晓渝一抛。 正这时,挺尸的护士忽然从地上跃起,猛冲向坐在门口床上的齐翌,眼神冷的骇人。 显然,她看准了齐翌没什么战斗力,想劫持齐翌以求脱身。 但…… 齐翌不慌不忙的从口袋里掏出枪。 “nmb!”她爆了句脏话,动作却没停,她在赌,赌齐翌身为警察,有所顾虑,她能抢到这刹那的机会把齐翌拿下。 然而…… 砰! “啊啊啊啊啊!” “呼!”枪口缓缓升起一股白烟,齐翌再次举枪,遥遥指向抱着肩膀疼的在地上打滚的护士:“这位女士,别跟我耍花招,虽然你是杀手,但我想死在我手上的人应该比你多。”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2章 鸟尸 假护士是个狠角色,哼过两句后,就咬着牙狠狠地瞪着齐翌。 说好的法医战五渣呢? 姜晓渝走上前,一脚将她踹翻,将她双手反剪戴上手铐。 姜晓渝动作粗暴,扯到了她肩窝上的伤口,她疼得脸色苍白,一口唾沫啐在姜晓渝衣服上。 姜晓渝又是一脚将她再次踹翻了个身,蹲下来用力捏着她脸颊把她嘴掰开,仔仔细细检查许久后说:没有毒囊,安全。 老池一阵恶寒,还没见过姜晓渝这么狠。 齐翌点点头,收起枪正打算问话,就听到门被猛地推开:这……这这什么情况? 齐翌回头,就看到两只护士站在门口,互相偎依着,面无血色地往里看,估计是听到动静和枪声过来看情况的。她们看到被压着的护士不知到想到了什么,浑身都颤抖起来。 还挺敬业,听到枪响都不跑。 齐翌出示证件:警察,她伪装成你们医院的护士想图谋不轨,被我们发现拿下了。 假护士?她俩愣了一下,接着试探着问:那我们要不要报警? 我会通知民警过来……不过随你们吧。接下来要讯问,麻烦你们出去,顺便关上门。 呃……哦…… 齐翌给姬承鹏打个电话,大致说了这边的情况,让他抓紧带人过来一趟。 挂掉电话,齐翌走到假护士面前,蹲下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的? 假护士很硬气,牙一咬头一偏,一副老娘什么都不说的样子。 齐翌抬手伸向她的肩膀,吓得她颤声问道:你要刑讯逼供? 呵呵。齐翌冷笑不言,指腹上刮了点她肩膀上的血,绕到背后涂抹在她手指上,拓取了她的指纹,抬手撕下她的口罩。 不出意料,口罩下是张陌生的脸,齐翌完全没有印象,却又诡异的觉得有点眼熟。 颜值倒还不错,鼻梁高挺,五官深邃,估计是个混血儿,英气逼人。 她脸上带着血,紧紧咬着下唇,我见犹怜,但没戳中齐翌心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问了几个问题,女人都一声不吭,齐翌让姜晓渝再加副手铐,把她铐在床架上。 他捡起床底的注射针,对着光观察。 针筒里边的注射液看起来略有些浑浊,不是混悬液那种相对匀称粘稠的浑,注射液里并没有颗粒,而是看起来颜色和浓度有些不均,他也认不出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只知道这东西打进身体里绝对没好事。 姜晓渝悄悄走到齐翌身后,凑到他耳边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翌耳朵有点痒,他偏了偏头:没事,没第一时间自杀,也没跟我们拼命,这女人明显不是死士,顶多让姬队费点功夫,能拿下的。 哦。姜晓渝闷闷的走到一边坐下。 老池:咳咳……所以我粥还能喝吗? 还剩一碗,你喝吧。齐翌挪回他的病床边给他喂饭。 很快,姬承鹏带着罗尤勇他们赶了过来,他冷冷的剜了眼女歹徒,又看向老池:没事吧? 还好,发现的及时,她没能得逞。 姬承鹏一指她:带走,别留在这碍眼。 齐翌抬手摊开手掌,露出装进证物袋里的注射器:还有这个,带回去鉴定一下什么成分。 罗尤勇上前把注射器收好,又解开了假护士的手铐,将她提起来,才发现她肩窝上有个枪眼,到现在都还在渗血:呃……她中枪了,要不要带她先去把子弹抠出来? 姬承鹏哼一声:你自 己看着办。 罗尤勇把人给带出去了。 他们本来就在普外病房,拉去找医生取子弹很方便。 自己徒弟受伤,姬承鹏还是很心疼,他坐在老池病床旁的椅子上:没想到你也会被人盯上,幸亏齐队和晓渝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老池:嘿嘿,没事的师父,我……咳咳咳! 别打岔,你好好休息。姬承鹏按住他的脸,回头看齐翌:又是老千会出的手? 大概吧。 为什么?怎么把池猴子当成他们的绊脚石了?想抓你走必须先干掉他? 齐翌摇头: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幼稚,老池虽强,但不是非他不可。就算没有老池,他们也很难拿我怎么样。更何况,老池已经重伤,很长时间都不具备战斗力了,但他们仍不依不饶想干掉他,明显另有目的。 老池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这帮龟孙儿,等我好了看我不弄死他们。 齐翌没理他:康复中心的那个医生,查到什么结果了吗? 姬承鹏:还没。看档案履历都再正常不过了,他出生于贫困家庭,也就是父母重视教育,一直坚持培养他上了大学,给他交了第一年学费,之后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自己勤工俭学赚的。 我们走访了他亲朋和同学,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考虑到他被护士撞破窃听的事后,慌忙逃窜时也没对护士下死手,我认为他可能只是个收钱办事的角色——穷怕了,有人给他一大笔钱让他监视你,他没怎么挣扎就同意了。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放心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不具备太强的反侦查能力,局里已经发了协查通告,很快就能逮住他。 至于这次袭击的护士……我更倾向于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货,胸牌都没有,来的时候在护士站问了几嘴也没人认识她,不过稳妥起见,我再让人跟医院要档案查查看吧。 齐翌:先是医生又是护士,接连两次都在医院动手……我总感觉不太对劲。这样吧,辛苦你们先把前期调查做了,晚上我回去再看看。医生落网后跟我说一声。 好的。 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姬承鹏离开。 死婴案到现在还没有眉目,因本案而引发的劫持案又闹得沸沸扬扬,月嫂明显就是个顶锅的,家属也不接受这个结果,所以姬承鹏肩上的担子很重。 他前脚刚走,齐翌便给王支队打电话,请王支队跟特警队联系,把张忠邵派来护着老池。 王支队一口答应。 等了十分钟,张忠邵已经赶到医院,他打开病房门,面对三双眼睛,跟老池熟稔的打招呼:兄弟,又是这副死样子,打算在床上躺多少天? 齐翌: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让他开口,肺受伤了。 哦哦哦,抱歉抱歉。那他能正常吃东西不? 可以正常进食。 两人说着,齐翌接到电话,是小秦打来的。 他走到一旁接通:怎么了? 齐队,有人报案说挨着巴区那边有片烂尾楼散发着浓烈的焦糊味,派出所的兄弟赶去看了发现现场有大量被烧焦的鸟尸,感觉不太对劲,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鸟尸?齐翌微愣,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老池。 老池挤眉弄眼:有正事你就去,张忠邵在这护着呢,安全。 张忠邵也说:是啊齐队,放心吧,有我在保证没人伤得到他一根毛。 也好,有事给我电话,我尽快赶回来。齐翌点点头,又对着手机说:地 址发过来,我这就赶过去。 好。 姜晓渝腾地一下站起身:翌哥,我跟你一块。 带枪了吗? 呃……没有哎…… 那我们先回支队,给你领把枪,再多带几个弹匣。 好! 城南,南屵与巴区交界,有一片广袤的荒地。前几年发展的步子迈太大,有开发商看中了这儿相对平坦的地界,盘下来打算盖楼。 然而配套这块始终谈不拢,罕有商家愿意入驻,加上地方实在太偏,后续期房卖不出去,最终只盖了三栋才起一半的楼坯就烂尾了,留下片连围栏都没拆掉的破烂工地。 齐翌远远地就看到三栋楼并排而立,都只修了七八层,离封顶还远,水泥墙壁上面挂了大量的白幅,白底红字写着无良开发商,还我血汗钱之类的标语,都是交了房款办了房贷的受害业主贴的。 靠得近了,才发现围栏被推倒了一大片,左右两边残留的围栏上挂的横幅更多,但不少都已脱落,耷拉在地上沾满了黄泥,白布有些年头了,已经严重发黄,破破烂烂的。 也不知道那些业主***成功没有。 姜晓渝坐在副驾驶,大眼睛黑白分明:没人管管这些开发商吗? ……齐翌无言以对,沉默下车。 刚打开车门,一股浓烈的烧焦味扑面而来,齐翌暗暗皱眉,顺着味道从围栏缺口处进去,没走几步,就看到落在草丛里的鸟尸,鸟尸翅膀大张,形态扭曲诡异,看起来死前挣扎了很久。 齐翌蹲下身仔细看,这些鸟羽毛有一小片都被烧糊了,剩下些完好的鸟羽黑亮黑亮的,从鸟头和羽毛的形态看应该是乌鸦没错。 烧焦的羽毛结成团黏在皮上,摸着又干又硬,齐翌指尖在上边搓了搓,刮下来些许黑色的颗粒,凑到鼻尖处闻闻,上边带着点蛋白质燃烧的焦臭,但并非本味,底味有点奇怪,像火药,又像塑料。 周围杂草的杆子叶子倒伏、折断了一小片,中间部位还有不少草杆被熏黑甚至烧掉一块,齐翌推测,它是在半空中盘旋时被点染的火把打中,瞬间点染了羽毛掉了下来,落到草丛里还挣扎了一下,最终被活活烧死。 幸亏最近下雨,草杆湿润,叶片上都浮了不少水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越往里走,死掉的乌鸦越多,姿态都很扭曲,一路看下来至少有百来只。单只身上的焦灼味不算重,但这么多的鸟尸聚在一起,味道就很夸张了。 关键不只是鸟尸,还有不少足迹,单看鞋底花纹和鞋印大小粗略分辨一番,至少有十人以上。 而且其中一组足迹十分特殊,一脚深一脚浅,浅的那行足迹只有足尖处的半枚,边上伴有拇指粗细两三厘米深的圆孔,加上步间距一大一小,留下足迹的人明显是个跛脚,拄着单拐。 从足迹分部上看,跛脚者被周围人护在了中间,估计是他们的头头。 有一伙人在这儿和乌鸦搏斗……奇怪,乌鸦不是一直针对我吗?怎么会找上别人?.. 局势愈发扑朔迷离,齐翌有点看不懂了。 姜晓渝:我记得你说过这些乌鸦很凶,具有相当的攻击性……现场鸟尸不少,当时的鸟群恐怕更加庞大,被攻击的那伙人难免受伤吧? 齐翌眼前一亮:说得对,该调派一组人过来细细勘察,找找现场血迹,留下dna图谱。 正说着,小秦发现了齐翌二人,快步跑过来说:齐队。 嗯,现场勘查过了吗? 还没有,我也才刚刚赶到,才和派出所的兄弟聊了几句,但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报 案人也说不出来……但烂尾楼里的鸟尸更多,还有血迹和弹壳,你要不要去看看? 走。 三人走进烂尾楼,楼里的烧焦味果然更重了,鸟尸躺的一地都是,还有大量凌乱的足迹,零零散散的血痕,一两根烧完的火把。 齐翌蹲下检查,从勘察箱里摸出人血斑确证试纸条,一边观察一边刮取血痕:典型滴落状血迹,血斑已经干涸,外表黑红,刮开表面后呈鲜红色,应该是浅表血,伤的不算深,滴落至今不超过十二个小时。 姜晓渝:也正常吧,乌鸦攻击性再强伤害也就那样,一嘴下来最多一个小窟窿。但蚁多咬死象,想想也挺可怕的。 齐翌未置可否,盯着试纸:确实是人血没错,有人受伤了,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小秦:呃,还不确定他们是敌是友…… 狗狗祟祟的,为首的还断了条腿,肯定不是好人。 小秦哦一声,又指楼梯间:上边还有,我刚刚追着足迹上了四楼,派出所的兄弟也在上面,要不要去看看? 第3章 绝望 齐翌不疾不徐地往上走,楼梯间里面一片狼藉。 他们走的很慌张,楼梯又还没装扶手,很多人都在楼梯上摔过。但拄着拐仗的那个人终被护在中间,走路虽跛但反而很稳……他身份不简单,即使被鸟群包围了,其他人也不敢让他伤到一根毫毛。 姜晓渝顺着思考:目前比较值得怀疑,又跟乌鸦有关的就是老千会了吧?这个拄着拐仗的人是老千会的一个高级头目?可乌鸦不是老千会养的吗?怎么会攻击他们?被自己养的乌鸦反噬了? 不见得就是老千会。齐翌想到砍他手手的那伙人,他们明显跟老千会不对付,但手里有效信息太少了,齐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到四楼,和派出所民警互相敬个礼,齐翌便摆摆手让他们自便,走向蹲在墙边抽烟耍手机的报案人:你好,刑侦支队齐翌。 啊,哦!警官好警官好。他腾地一下起来,看上去有些内向拘束。 就是你报的警? 对。我早上路过这里,发现有很重的烧焦味,担心起火就报了警。我记得消防员刚刚也来过,看一圈说没有风险就走了。 齐翌:这里很偏,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男子大拇指摩挲着烟头,欲言又止:我来看看我的房子…… 你的房子? 对,他转过身,走到楼层边缘,抬手指着隔壁的烂尾楼七楼,指头平移,指着一个房间:就是那套房子,它是我的,它应该是我的! 那时我和女友每天都过来看,看着它一点点盖起来,兴奋的不行,可是忽然有一天,停工了…… 我原以为只是暂时停工,还是每天下班都过来走一圈,后来一直没有动静。 我们一伙人聚在一块,投诉,抗议,***,但没用,很多人选择赔偿,其实都是套路,要么排很长很长的队等分期赔款,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等得到,要么领大额的代金券,只能在他们商城用,东西不多还很贵。 我都没选,和一小撮人继续***,只是几年下来,人越来越少……他们慢慢的也都不指望了,而且这边太偏,来一次要花不少时间。 房子,又是一家被烂尾楼套牢的人。 齐翌想要安慰他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 几年下来仍坚持每周来一趟偏僻的烂尾楼,他肯定什么方法都试过了,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意义,除非真的能帮他解决问题。: 小哥又叹了口气,他被烧到屁股的烟头烫到了。 随手丢掉烟头,抬脚踩灭,小哥揉揉指腹说:大概就是这样,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虽然可能帮不到你,但有需要随时找我。齐翌塞给他一张名片:你几点到的? 记不清楚了,你们可以查查我报警的时间,大概就那个时候。 除了烧焦味之外,你还有看到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没有,报完警我就在外边等,后来跟着那些警官一起进来的。 行,很感谢你的配…… 我可以走了吗?小哥指了指隔壁楼:好久没进来了,我想再上去看看。 自便。齐翌末了又补充一句:还是那句话,想开点,有需要随时给我电话。 谢谢。小哥低头戴上兜帽,转身离开。 齐翌深吸一口冰寒的空气,把注意力集中在地面的痕迹上。 这里痕迹更多更乱,足迹血迹和鸟尸就不说了,还有大量从衣服上撕下来的棉布片,甚至还有不少弹壳。 齐翌捡起一枚弹壳:底火未被激发 ,口子附近有切痕,形变也不对劲,他们没开枪,而是用刀尖撬下弹头,取弹壳里的火药,估计是用来点燃火把攻击乌鸦的。可惜弹壳上没有指纹,估计带着手套。 姜晓渝:他们哪里来的棍子? 齐翌随手一指:烂尾楼里废弃的木板木棍很多,那里就有一堆,附近还有鞋印,估计就是在那儿拿的。因为乌鸦攻击,他们走的很匆忙,没来得及收拾,痕迹也没被破坏,勘察价值很大,小秦记得仔细摸排摸排。 好的。 齐翌在这层楼里四处转了圈,在墙角发现了一枚被撬下的弹头,上面还是没有指纹。 半夜三更戴着手套在烂尾楼里游荡,身上还有子弹,手枪肯定也少不了……楼里没有床铺家具,明显不是在这边生活,应该只是临时聚会……为什么选在这里聚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思考间,他看到外边有一队警车靠近,他走到楼层边缘,把小秦吓了一跳:齐队,危险,最好别站那么出去。 没事。齐翌扶着墙,看着车队在围栏外停下,一群刑警下车,快速往他们的方向跑。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来的并不是姬承鹏,而是三大队和南大队的同事。 在南屵刑侦支队中,下属的几支大队各有分工:姬承鹏的一大队官方名称叫重案要案大队;二大队是禁毒缉毒大队;三大队主办有组织犯罪侦查和多发涉众型系列案件侦查;四大队是警犬侦查训练大队;五大队则是技术大队。 除此之外,还有外派的东、南、西、北、茶、阳、山等七个区域大队,负责协同派出所各中队及社区警务室侦办各区域的普通刑案,大多数驻派出所,少部分有个自己的小小办公楼。 分工很明确,可惜大多数大队因为借调、抽调、挂名等原因,缺了不少人,编制并不满,各区域大队甚至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顶着大队的名连中队的事都干不了,所以多数时候其实是支队里统一调度,各大队谁有空谁上。 三大队和南大队的职责倒也算符合本案,就是齐翌跟他们不太熟悉。 刑警们很快看到齐翌,都上了四楼。 三大队的队长叫解连峰,也是姬承鹏的徒弟,他给支队培养了十多位精英,外加老池。 解连峰上来就对齐翌敬了个礼,很客气:齐队,师傅他腾不出手,王支队派我们过来,听你指挥。 齐翌回礼:解队客气,现场我大概过了一遍,目前的任务应该主要落在现场勘查这一块上面,侦查难度不高,但要求非常细,要查的东西很多。 那我这就让他们分散取证。确定走访工作暂时不用开展吗? 齐翌四处环视一眼,摇头。 周围就是一片荒地,前不着村后不挨店,根本没有走访调查的条件,图像侦查也做不了。 解连峰抬手一握拳,布置任务,一帮人跟着解散,他陪齐翌走到一边,轻声问:池宇贤怎么样了?听师傅说他伤的挺重? 起码半个月下不了床吧,要痊愈的话估计得疗养三个月。你有空的话可以去医院看看他。 应该的。他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这里的事,是老千会那帮悍匪闹的吗?伙夫倒台以后他们更猖獗了? 肯定跟他们有关,但具体的还不是很确定……我主要在想,昨晚聚集在烂尾楼里的那帮人究竟有什么目的,打算继续上楼看看,你一路吗? 走。 两人并肩往楼上走,姜晓渝赶紧跟上,她说了要贴身保护齐翌,就得寸步不离。 走到五楼,齐翌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骚臭味,有点像农村老家鸡窝鸡圈的味道。 五楼结构跟四楼差不多,他扫了一圈,看到零星的羽毛和粪便,但没发现更多异常之处。 再往上面看看。 越往上走,骚臭味越浓郁,台阶上白褐相间的粪便越来越密集,墙上还黏着卡着大量的小绒羽。 这里……感觉像是聚集了很多鸟?都是黑色的,是乌鸦吗? 他加快脚步,很快到了六楼,三人一怔。 他们面前是一大片纵横交错的竹竿,编织成了类似脚手架的样式,但要比脚手架细密得多,竹竿上挂满了鸟粪,地上还放着大量竹篾编织成的篮子,装了很多黄色的东西,像鸡饲料,还有几只乌鸦在里面吃东西。 这里是乌鸦的巢穴?齐翌惊喜交加,找了这么久,终于发现那群黑毛鸟的巢穴了? 之前金乌楼诡案时也发现了乌鸦的聚集地,但最终没什么收获,没找到人为留下的痕迹,这里不同,这里明显是有人专门搭建饲养、驯化乌鸦的地方。 姜晓渝反应也很快,问:所以……昨儿是有一伙人发现了乌鸦巢穴,想上来把这端了,结果被对方识破,遭到了乌鸦攻击? 齐翌:应该不是,看足迹那伙人只上到了四楼,没有继续往上走,而且他们的准备明显不够充分,面对密密麻麻的乌鸦攻击只能狼狈窜逃,不像是来针对乌鸦的。 正说着,他忽然瞥见对面楼边缘处站着个人影,那人穿着黑色卫衣,兜帽罩在头上,正是刚刚才见过的报案人,他站在本应属于自己的房子里,满脸错愕地看向这边。 很快,他看到了齐翌的目光,与之四目相对,他移开目光,往前跨了两步。 齐翌脸色微变,冲到楼边喊:别冲动,你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一切都有希望,千万别干傻事! 男人一脸的沧桑,他声音没传多远,就在风里被吹散:没希望了,我家所有的积蓄都砸在了这套房子上,结果房子没盖好,它不属于我,甚至我自己把它装修好都不行,不给我通水电,甚至还有人警告我,连看都不给我来看了,但我居然还得还月供,警官,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齐翌:你可以…… 我可以干什么?找法院起诉吗?找过了,还胜诉了,但有什么用?开发商给了我欠条,可我要的是房子,或者还我房款,要欠条干什么?他还得起钱吗?警官,那家开发商倒闭了!没有人接盘!你让我上哪里找希望? 一番话又说的齐翌心头发堵。 他摇摇头,长叹:如果有下辈子,我绝不买房了。 说着,他喊了一声***,便纵身一跃,从楼上跳了下去。 齐翌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地,发出砰的声巨响,身子在松软的地上弹了下,倒地不起。 艹!齐翌骂了声脏话,调头就往下冲,很快冲到楼底。 男子伤的很重,骨头从膝盖处扎了出来,脊椎骨也扭曲的厉害,眼耳口鼻都在溢血。 但他还有呼吸! 快!活着,人还活着!120!赶紧的! 姜晓渝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打电话,解连峰问:最近的医院都有几公里,等120怕是来不及,要不我们开车送他去吧? 不行!别贸然动他!齐翌忙呵止,小心翼翼地帮他头摆好,避免压迫呼吸:他现在经不起振动,二次损伤会立刻要他的命,我们没有固定条件,只能等120。等会警车开道,能快点就快点。 行吧。 齐翌又仔仔细细给他检查了一翻,他伤得很重,昏迷不醒,但呼吸还算平稳,坚持到医院问题不大。 得亏最近下雨,地面松软,又长了不少草 ,才让他勉强捡回一条命,但即使如此也算是奇迹了。 很快,姜晓渝打完电话,缓缓走到齐翌身边蹲着:翌哥,我想帮他们做点什么。 齐翌侧目看她:即使是你爸,在这方面恐怕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大概吧,可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姜晓渝声音很轻,但很坚定:视若无睹,我会做噩梦。 那行,算我一个。齐翌沉声应道,又看看男子,抬头看看乌鸦巢穴所在的七楼,眯起眼:对了……他跳楼前很激动的说,有人警告他不给他来看房子? 好像是有这事。 有问题……齐翌目光落在解连峰身上,换了称呼:师兄,查查这些年都有谁和他接触过,找出警告他的人,我怀疑他们可能和乌鸦巢穴有关。 第4章 瞎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5章 林中小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6章 调查 “呜……汪汪汪!” 话音未落,林子深处忽然响起狗叫声,瞎老太婆听见声音,抬起头呜呜哇哇地喊了两三声,犬吠反而叫的更凶了。 四只毛发各异的大狼狗从树林里钻出来,两只靠的稍远,在原地转着圈疯狂吠叫,两只龇牙咧嘴低声嘶吼,朝齐翌三人走来。 老太婆慌慌张张的丢下烟筒抓着竹竿往房间里走。 齐翌忙说:“晓渝,你先把她拿下!师兄我俩对付大狗。” “没问题。”姜晓渝歘的一下就冲了上去,矫健地跨越篱笆,两三步蹿到瞎女人跟前,啪一下便干脆利落的把她按地上了。 齐翌给身后的民警打手势,让他们藏好,警戒周围情况,不用管这四头狼狗。 手势才刚打完,两只大狼狗呜呜两声,猛地加速往前蹿,解连峰表情凝重,抽出甩棍严阵以待。 齐翌迎着狼狗冲了上去,解连峰心尖儿一颤,忙喊:“小心!别小看狼狗的……” 话没说完,就见齐翌一电棍戳在靠前的狗的脖子上,啪啪啪电的狼狗不住震颤,全身狗毛都倒竖起来,齐翌又猛地抽出枪,朝着另一只狗前爪扣动扳机。 砰地一声巨响,子弹擦着狗毛打在地上,溅起滩烟尘,把大狼狗吓一跳,本能地急刹车趴在地上,夹起尾巴。 齐翌松开电棍,被戳的狼狗便软软倒地,已经被电晕了,齐翌又戳向趴地的狼狗,电的它嗷嗷乱叫。 枪声和狗子的惨叫声,可把瞎老太婆吓坏了,她下意识的扭着四肢挣扎起来,嗷嗷乱叫,她力气极大,姜晓渝差点没摁住,她整个人压了上去,反手抽出手铐把她双臂反剪铐上。 冰凉的手铐触感进一步刺激到了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她疯狂的挣扎着,手腕都被磨破了皮,但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姜晓渝的控制。 剩下两只狼狗朝着姜晓渝扑去。 齐翌:“师兄!” “来了!”解连峰冲上前,一脚踢中狼狗腰腹,将它踹翻出去,跟着又举起甩棍往它身上砸。 剧痛激发出了狼狗的血性,张开血盆大口就朝他咬来。 解连峰一棍打在它嘴上,那狗龇着牙,嘴边都是血。 另外一只狗夹着尾巴想要越过他去救主人,齐翌小跑着过来,那狗调转方向,压着头双眼血红的看着齐翌,但就是不敢上来。 “来,别怕,一棍就好了。” 齐翌上前,电棍戳在那狗身上,那狗呜咽一声,就被电晕了。 齐翌电晕另外一条狗,把它们拖进木屋里,走到姜晓渝身边,吸了吸鼻子,嗅到了股淡淡的骚味,低头看才发现瞎女人裤子湿了一大片。 “呜啊啊哇嗷哇!” 她激动的嗷嗷乱叫,表情因恐惧而扭曲。 姜晓渝站起身,拿纸擦裤子。解连峰有些纳闷:“她怎么怕成这个样子?这几年我也抓过不少逃犯,没有像她这么夸张的。” “或许她怕的不是我们。” “什么意思?” “她怕的可能不是警察,而是‘同伙’,那群披着人皮的魔鬼。”齐翌蹲下身子,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将她提起来。 她更疯狂了,低着头拼命地要去咬齐翌的手,不得已,齐翌只能一把按住她额头往后推:“看她肩膀,这女人衣服下面几乎就没一块完好的皮肤,说是遍体鳞伤也不为过……这几年,她受了不少惨无人道的折磨。” 姜晓渝啐了一口:“tui!活该,像她这种人就该这样,被害人和家属知道了才解恨。” “说的没错,但不要再说了,我要开执法记录仪了。” “哦。”姜晓渝在嘴前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松开手,齐翌把执法记录仪挂上肩头,长按录像键,听到嘟嘟两声后说:“柳书睿!我是山城公安南屵分局刑侦支队民警齐翌,你被捕了!” “啊?狠蛤?日是狠蛤?” 柳书睿浑身一颤,没了刚刚那股极端恐惧的疯狂劲,只是仍有些激动。 嚷嚷了半天,齐翌才勉强听明白,她在反问“你是警察”四个字,因为被切了声带,她发音非常含糊,好在她的舌头仍然灵活,这些年下来也摸索出了点技巧,用舌头改变出气发出不同的音。 齐翌:“没错,我是警察,你被捕了!” 柳书睿身上又是一僵,又缓缓放松下来,脸色不断变换,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唏嘘叹气,偶尔又在隐隐抽动,似心有不甘。 “跟我们走一趟吧。”齐翌挥手,示意姜晓渝把她拉起来。 姜晓渝指了指她的腿说:“我建议先给她换条裤子。” “可以。”齐翌同意,姜晓渝便拉着她扭进木屋里,过了几分钟后,才换好裤子出来。 齐翌问:“屋子里什么情况?” 姜晓渝:“就一床一桌一矮凳,角落里堆了几包烟丝,几袋米,一些干菜和几袋饲料,没了。 “对了,她刚嘀嘀咕咕说了很多话,我也听不太懂,只能连猜带蒙,依稀分辨出她说刚刚以为我们是要折磨她,问她是不是她也点头。” 齐翌看向柳书睿:“折磨你的,和让你喂乌鸦的是不是同一伙人?” 柳书睿像打桩机一样拼命的点头,脖子都快摇断了:“呜呜是啊嘿赌,咕噜嘎五。” 齐翌脸一黑,她一激动语速快起来声音就糊成了一片,跟狗叫似的根本听不懂意思。 “慢点!你要说什么?” “呜呜……” 尝试几次后,齐翌放弃了,让她坐地上,掰跟树枝给她:“能写字吗?” 她犹豫片刻才接过树枝,略迟疑地在地上画起来,画下点横竖横折横竖勾点点等几个比划,又思考好几秒,继续画。 但…… 大概是太久没写字,早就已经很陌生了,再加上眼睛看不见,她写的笔画要么全部糊在一块,要么隔的天远,鬼画符一样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字。 换了几种办法尝试,齐翌也只能放弃,又进屋检查了一遍。 确实像姜晓渝说的那样,屋子里东西很少,一眼就能看完,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再问问周边刑警,得知情况一切正常,没见到可疑人员靠近,也没找到可疑痕迹,排除歹徒设陷阱的可能,齐翌不打算就留了,让他们把几只狗一并拉上,押着柳书睿往回走。 路上姜晓渝不死心,又反反复复磨了柳睿书半天,同一个问题重复问了几十次,多少还是套出了点东西,凑到齐翌身边说:“翌哥,大概能确定她背后有个蛰伏许多年的犯罪团伙,只是不知为什么,多年来一直没动作。 “当年金乌教被剿灭,金乌老太流亡到了海外,只剩她们三个四处逃窜,那两个boss一个被击毙一个被抓后枪毙,只有她被一伙神神秘秘的人收容。 “她之前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那只是噩梦的开始。她被收容后没几天,就被骗着吃下了迷药,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着,她想问为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而且喉咙剧痛,才知道自己被割了声带。 “这还不止,那伙人用烙铁烫瞎了她眼睛,打断她的脊骨,变着花样狠狠折磨她,彻底磨光了她的脾气后,就逼着她干脏活累活,几年前又让她住到了这个林子里,好不容易重新适应环境,三年前又喊她每星期去喂鸟铲屎。” 齐翌:“这几年那帮人还打她吗?” “打,时不时就会抓她去折磨,没什么规律……一说起这事她就非常激动,怎么劝她说慢点都没用,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估计是无意义的咒骂?而且我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毒打。” “不定期折磨,但不知道理由……”解连峰接过话茬:“听起来很变态,她是不是之前当boss的时候太嚣张得罪了这帮家伙?” 姜晓渝:“我觉得是。” 齐翌:“其他方面有问吗?比如烂尾楼里,她是不是经常闻到烧焦味?” “问了,她点头,但之后咿咿吖吖的话听不懂。我问她为什么摸到乌鸦羽毛被烧焦时生那么大的气,她也说了很多,我还是听不懂。” 齐翌有点头疼,语言这个障碍无法突破的话,很多稍微复杂一点儿的信息都套问不出来,猜和蒙都有极限,开放式的问题很难通过反复询问验证来得到正确答案。 这么想着,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大路上,之前解连峰已经调派了辆车来,方便把柳书睿押解回队里。 解连峰问:“你是跟车回支队,还是再到烂尾楼里看看?” 齐翌:“都不,我想走访跳楼年轻人的家属,问问他到底被谁威胁了。” 姜晓渝听到这话,像被针扎了似的从车上跳下来:“那我跟你一块。” 解连峰点了两名民警上车押送柳书睿,接着说:“这女人恐怕师父都拿不下,还得向市局要增援,希望他们能派个语言或者文字专家下来破解她的哑语……要是她会盲文手语就好了。” “尽力而为,抓到人就是收获……烂尾楼那边也得交给你,重心还是放在四楼吧,注意细节。” “放心,你只管去,这里交给我。” 一行人走回烂尾楼边,齐翌在马路牙子上刮干净鞋底黄泥,坐上车往医院开。 听说那个人的女友已经到医院了,父母夜里才能赶到。但不重要,相对来说谈婚论嫁的女友才是最了解他的人,问问她,访问工作也就完成了一大半。 …… 附二院,十四楼,手术区外的家属等候区里。 姜晓渝:“那个……跳楼的小年轻叫什么名字来着?” 齐翌默默掏出警务通问了一圈,说:“谢思齐。” 姜晓渝轻咳一声,扎进家属堆里一个个问了过去,很快便找到了目标,带回来一个目测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你好,刑侦支队齐翌,你是谢思齐的女友?” “嗯。”女人满脸的担忧,即使齐翌在问她话,仍时不时回头看手术区大门上的电子屏,看了好几眼才说道:“事情我大概知道了,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送他来医院,恐怕……” “都是应该做的,只可惜我没能提前察觉到他的意图,否则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两人闲聊两句,齐翌很快进入正题:“这次过来,其实是想聊聊烂尾楼的事。” 女人问道:“你是想帮我们,还是劝我们死心?” “都不是,我查别的案子——细节不太方便透露,只能说,我怀疑这烂尾楼不太寻常,可能牵扯到一些违法犯罪的东西。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么查清楚了案子,或许也能解决你们的问题。当然,我没有把握。” “这样啊……”女人心不在焉,并不是很上心:“如果思齐能听到这话,会很开心的吧? “至于我……抱歉,我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说实话,这么多年下来,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一点用都没有,我早已死心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感觉。” 说着说着,她眼睛红了起来:“我们早该结婚了,可就是因为这套房子…… “房不房的,我早就不在乎了,没有房也愿意嫁给他,但他一门心思讨公道,说不想带我奔波,搞套房子再结婚,可我都快三十岁了,还能等多少年?” 小年轻拗的很,不想耽误女友,想给她安定的生活,却恰恰将女友一直耽误着。而出了这档事,女友仍不离不弃还跟他在一起,甚至还愿意嫁给他,倒是难能可贵了。 “抱歉,让你见笑了。”女人抹抹眼角,抬手做拒止状:“我真的不想再提那套房,要不你们还是等他醒了,再直接问他吧。” 齐翌抛出枚炸弹:“不全是房子的事,也可能与他的安全相关。” “嗯?你说什么?什么安全?” 齐翌:“他跳楼前说自己被人威胁过,不让他再去看房,经调查烂尾楼里确实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所以呢?” “他今早报警了,说发现烂尾楼里有异常,并跟我们进了现场,最后才去另一栋楼,从七楼跳了下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7章 乱中有序 “这……”女人表情变幻不定,又担忧又气愤:“怎么会有这种事……只是去看看房子,怎么能看出这么大的麻烦……” 齐翌:“所以,他此前被人威胁的事你知道吗?” 女人摇头:“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如果我知道这事,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往烂尾楼那边跑。” “不知道……”齐翌脸色阴了两分,有些麻烦了:“没关系,我们会去调查。跟我说说那个楼盘吧,你们买房之前肯定做过不少功课,对那个楼盘和开发商了解多少?” 关系到心爱之人的安危,女子再不情愿也仍细致的整理起思路:“你想问的应该是,这么偏的地方为什么会起楼盘,我们又为什么会买那的房子吧?” 齐翌摇头,没被带偏节奏:“疑惑很多,我都想问。但既然你提起了这一点,不妨就从它说起。” “嗯。据我了解这楼盘虽偏,但风水很好,说是山江水龙和山龙的交汇之处还是点睛之处……具体我也不懂,总之按照说法,那片地对财运、官运什么的都很好。 “听说他们最开始是打算在那片修别墅的,对住得起别墅的有钱人来说偏一点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这里到亿达广场也不过就半个来小时的车程而已,但好像是因为政策还是什么原因,他们最后放弃了,计划改成建小洋楼,然后又改成普通的高层住宅。” “多次更改建设计划?”姜晓渝有些意外,楼盘规划可不是上下嘴皮一动就出来的,计划屡次变更的成本可不低:“他们放弃建小洋楼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都是业主群里流传的传言,可不可信都难说。有人还怀疑这些都是噱头,为了捧这套楼盘的‘出身’好抬高房价,但我觉得纯属想太多了,原计划建别墅又不是建成了别墅,有什么好捧的?” 齐翌:“买房的人多吗?” “多得很,便宜嘛,当时又正是房价的上升期,房子其实根本不愁卖,按理来说这样的楼盘根本就不该烂尾,天知道是不是开发商卷钱跑了。” 齐翌愣住:“很多?” “是的嘛,业主群都满了四个。” 齐翌表情严肃起来,这和他在网上了解到的信息完全不同,网上说的是开发商找不到愿意入驻的商户,加上后续期房卖不出去,才只留下三栋盖了一半的楼坯就烂尾了。 现在看来,楼盘烂尾明显另有原因,非但如此,还有人篡改了网上的相关信息。 有这么多受害业主的前提下仍然能篡改信息,业主们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这种控舆能力简直可怕,意味着他们有能耐让人悄无声息的蒸发掉,想想就胆战心惊。 再联想到烂尾楼里的乌鸦,喂乌鸦的还是个a级通缉犯,以及昨晚一伙神秘人与乌鸦爆发的“战争”,齐翌觉得这潭水着实深,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可动机是什么呢?费尽心思盖个烂尾楼就为了养乌鸦?可能性太小,而且那么多受害业主关注着这楼盘,风险也太大了,=。 齐翌还是倾向于认为,是那伙人发现了这处烂尾楼盘,相中了那儿宽阔又偏僻的环境,才鸠占鹊巢在其中一栋楼里养乌鸦。 只是烂尾楼本身的谜团也太多,两者不像毫无关联的样子。 他需要更多线索,于是稍稍整理思路后,又问:“楼盘烂尾之前,你们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没有,完全没有。”女人用力摇头,语气笃定:“当时我们俩每天下班都要绕路过去一趟,看看工程队施工,看看我们的房子。 “直到19年4月1日,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加完班,思齐接上我草草吃过晚饭,我俩来到工地,才发现工地里很安静,施工队都不在。 “当时我们没想太多,以为他们只是下班的比较早,仍然很兴奋的指着房子憧憬半天未来才回家,可第二天,第三天过去,房子仍然没动静。群里有人发现不对劲了,但我们还在自欺欺人,像个云股东一样给开发商找借口。 “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有看清现实的那天,等到一帮业主纠集起来去楼盘里,去开发商总部讨说法的时候,我们也彻底意识到房子真烂尾了,也是从那天起,思齐的天塌了……” 这番话,女人说的很平静,但正因如此反而极具感染力,齐翌能感受到她买房时对未来的希冀,甚至说起去看房的时候,女人眼眸里难得的有了光,但在听到楼盘烂尾时,齐翌也能体会到她心底浓烈的绝望。 她所承受的绝望一点都不比谢思齐小。 姜晓渝安慰了她两句,她强颜笑笑:“谢谢,心意领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齐翌:“也好……那么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没有啊,什么叫异常?” “比方说,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接触过谢思齐?他都有些什么异常表现?” 女人仔细回忆:“异常表现我确实没发现,或者说他这几年一直不正常,自从知道房子烂尾而且维权也没有好结果后,他就像丢了魂一样。 “至于陌生人……我不知道算不算,他因为心不在焉加上经常请假,被原来的公司辞退了,之后他就跑起了网约车,时间自由些,收入比以前上班还要更高点。我想,坐他车的乘客应该都算陌生人吧?” 难办了,他竟然还是网约车司机…… 确实,他一天接触到的陌生人太多,排查难度极高,要找出威胁他的人就更难,就是发动人海战术也难奏效。 难道这条线索追到这又要碰壁? 不,不应该!被人威胁后谢思齐的心境肯定会有所波动,波动还很剧烈,而且就在最近这几天,否则也不会在跳楼前吼出被人威胁的话来。 所以,就算不想女友担心而选择隐瞒,甚至尽量表现的相对正常,也一定会露出些端倪。 关键在于细节! 想到这里,齐翌换了策略,又问:“麻烦你再仔细想想谢思齐最近的行为举止,有没有类似忽然晚归、早归、失眠、睡过头等情况,或者类似愤恨、兴奋、紧张之类的异常情绪?” “这……”女子认真思忖几秒,点头:“还真有,大概就是前天?还是大前天?往常他接我下班回家后都会出去继续跑车,直到夜里十一二点才回家休息,但那天回家后他就没出门了,说腰疼想休息一天。 “但这不算异常吧?每天都开十几个小时的车,在市区里走走停停的跑几百公里,某天受不了了想休息多正常的。” 齐翌追问道:“他之前休息过吗?” 女子愣住:“还真没有……哪怕过年都在外面跑……我劝过他不要那么拼了,偶尔也该停下来歇歇,享受享受生活,但他不肯听。 “没办法,过年的时候我只好陪他一块出车,在副驾驶陪他讲讲话,他接到客人的时候我就自己戴上耳机听听歌追追剧,大多数客人也能理解我们,遇到不好说话的或者人多的,我就先下车等他回来接我。” 姜晓渝眼睛红了。 她不理解这对情侣的做法,但她震撼于二人真挚的感情。 女子没注意到这些,她眉眼低垂,陷入自己的内心世界:“我知道,他其实也已经绝望了,之所以还去楼盘里看,只是不死心而已。他这些年来最大的动力,就是重新攒出首付再买一套房,所以一直很拼。” “你们攒到钱了吗?” “省吃俭用了两三年,我俩加起来大概又攒了十六七万,我公积金里还有四万多。” “房贷呢?” “官司赢了后,就不必再承担月供了,除非交房。只可惜首付和已付的房贷也要不回来,嫁接到了开发商头上,他们只给了一张欠条……” 齐翌:“那么,有两个很明显的矛盾点。” 女子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去:“你说。” “第一,按你说的他过年都不愿意休息,前几天却借口腰疼不出门,有些可疑;第二点,既然不需要再还月供,而且你们已经又攒了二十万,那么对楼盘对开发商,他的情感上该是愤恨,而不是绝望,不该走极端选择跳楼。” “所以……思齐真的被人威胁了?就在前两天?” “对,而且这份威胁,应该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只是不给他去看房子,而是让他彻底失去了信心,陷入绝望。” 女子握紧了拳头:“我就说,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跳楼……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齐翌:“首先,有必要保护好你们,尤其是他的人身安全。具体的等他手术完醒了之后再说吧。其次,请你务必好好回忆一下,他那天在家里都做了什么,只要你能想到的,事无巨细都跟我讲讲。” 她有些为难:“确实没什么记忆点了,除了不出车以外,跟平时好像没什么不同,洗完澡刷刷短视频就睡了……仔细想想好像是有点失落?我也没想太多。” 这回答太主观了,没什么价值,接连问了几个方面都是如此,齐翌干脆放弃,打算从别的方向切入:“他的车安装有录音录像设备吗?” “好像有?哦,想起来了,他还跟我说过这事,平台要求安装的貌似,说搭载乘客的时候必须全程录音录影,但只有平台能看,我们无权查。他就是提醒我在车上小心点,别暴露隐私,等赚够钱不开网约车了就把摄像头拆掉。” 齐翌翻开笔记本记下,这是一条好消息,回头管平台要视频就好。不过部分平台的摄像头要接到订单才工作,行程结束后几分钟即停止,并不会全程录制,视频可能不全。 毕竟威胁他的人也不太可能特地打个车,精准匹配到他接单的概率太低,更有可能是跟了他一路,等他停车的时候喊他下来“聊”几句。 又问了几个问题,齐翌结束了这次问询,他也没走,留在原地等结果,委托姜晓渝陪陪那个女子,自己则掏出警务通询问几处现场的进展,整理思路。 护理中心的案子取得了重要突破,在姬承鹏接连不断的攻势下,照护师的心理防线崩溃,透露出一条关键的线索——她丈夫和儿子一家都落到了歹徒手里,她被人逼着冒名顶罪。 然而,她仍不肯说自己为谁顶罪,或者说她都不知道威胁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人,在自己家属被解救出来前,她拒绝配合警方。 其他方面都没有进展,全在原地踏步。 “绑架威胁,胁迫顶罪……”齐翌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奇奇怪怪,大费周章杀个婴儿,婴孩父母又没得罪过谁,没和人结死仇,什么动机都说不过去,幕后煮屎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努力把整起事件过了遍。 最初时是老池夜里被叫去护理中心调查婴儿失踪案,之后他发现婴儿被镀了层铜壳藏在大堂中央空调里,夜里他家空调就被人塞了只老鼠干尸,出门后被诓骗至老破小区里剁手,此后在康复中心遭遇冒牌货丁勾的自杀式袭击。 再往后,王庆林劫持月嫂被拦,他见到护理中心大股东秦正生,之后月嫂顺势冒名顶罪,而秦正生半夜引他和老池去尚未交房的别墅区,老池被歹徒针对袭击重伤,医院里又逮了个说是袭击其实纯属卖萌的假护士…… 紧跟着就是谢思齐报案,他赶到现场发现有人昨晚在烂尾楼里和大群乌鸦搏斗,并找到了乌鸦巢穴,同时谢思齐自杀,柳书睿露面被抓。 “太凌乱了,彼此之间感觉毫无关联,偏偏又有一根线隐隐将它们串在一块。” 齐翌烦闷地把笔记本涂黑,走到窗户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努力释放压力。 “首先可以确定,这一连串的事件背后,都有两伙势力在博弈,一伙就是冒牌货的老千会……等等!” 他猛地抬起头,窗外蓝天纯净,什么都没有,但齐翌眼底却仿佛有无尽的乌鸦在盘旋飞舞。 他想起最初的那晚,他因窃尸案被老池喊回支队,上厕所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大片大片的乌鸦无声盘旋。 “乌鸦,老千会,伙夫……原来如此,我懂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8章 同乡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9章 离谱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10章 端倪 打捞尸块的工作其实没有太大的难度,粪车罐子里的用勺舀用网捞就好,化粪池里残留的粪水不多,直接下细网捞两次就行。 齐翌两口吃完剩下的面条,穿上派出所提供的水鞋和胶手套就上了。 姜晓渝他们被安排到附近路面和面馆里找被炸得四处都是的尸块,虽然也臭,但起码比掏大粪好的多。 打开化粪池上面的水泥板,臭味扑面而来。 “齐翌?” 正掏着粪水,齐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身子一僵,回过头,看着站在警戒线外的女人,强笑道:“妈?” 姜晓渝悄悄看了两眼,一边干着活听着动静。 宋瑞美不太敢相信齐翌就做这些脏活累活:“你在干嘛?” “捞尸体,妈,你怎么来了?” 宋瑞美语气一沉:“你还问我怎么来了?我不能来吗?好不容易回趟家也不知道提前给我打个电话,你还记得我是你妈?” “没,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齐翌没什么说谎的经验,不自觉的避开宋瑞美的视线,看着脚下:“本来是带同事来团建的,打算玩几天……之前跟你说过的嘛,我升职了,庆祝庆祝,没想到又碰到了这事。” 宋女士爱面子,看大家都看过来,稍稍霁颜,齐翌忙转移话题:“妈,这边又脏又臭,你就别在这凑热闹了,还容易沼气中毒,先回去吧,等我忙完正事就回家,给你介绍介绍几位同事。” 宋瑞美选择给自家儿子在“下属”面前留点面子:“行,等会我再跟你算账……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边上待着,省的你又……嗯?你手怎么啦?!” 齐翌左手藏在身后,她隐约看见一截固定支架,脸色骤变。 齐翌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说道:“啊,开车时不小心出车祸了,都还没来得及修,放心不碍事的,那个我先干活,等会再说。” 宋瑞美越过警戒线,一手揪着齐翌的耳朵就往外面拉:“哈儿!伤成这样还干活,你脑子是不是有啥子毛病?赶紧给我回家休息!” 齐翌脖子和耳朵红得像炒熟的大虾:“妈,你快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说着又看向同事,着急道:“你们放她过来干什么,晓渝呢,晓渝你过来把她带走!” 姜晓渝小跑着过来:“我觉得阿姨说的很对,队长,你伤还没养好,粗活交给我们就好,你下去休息吧,等尸块收好再喊你过来。” “你……” 其他几个特警和派出所民警也七嘴八舌的劝起来。 “是啊,队长,你好好休息,我们捞好了叫你。” “你们……妈你先放手,我跟你回去。” 宋瑞美这才放手。 齐翌脱了手套水鞋,用水冲了下,垂着头走到宋瑞美面前。 “回去再跟你算账!”宋瑞美瞪了齐翌一眼,拉着他到边上,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粪车怎么会爆炸?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你是不是办案子的时候得罪人了?” “不至于不至于,谁会这么恶心,又不是小孩子打架吐口水,就是个意外。”齐翌不想让宋瑞美太担心:“只不过意外里又套着意外,化粪池里有娃儿的碎尸,正好被粪车吸上来,这车一炸,案子就曝光了。” “碎尸?”宋瑞美被吓一跳,紧紧抓着齐翌的手,脸都白了。 齐翌手还没好,疼得呼吸一紧,但还是没抽回手来,耐心安慰道:“放心,这种案子我见的多了……不过你看了怕是真的要做噩梦,先回家吧,回家里等我……” “不行!”宋瑞美这才意识到她抓着齐翌受伤的手,赶紧收回手来,着急问:“没事吧,你看我,一着急就……” 齐翌摇摇头:“没事。” 宋瑞美有点粗糙的手紧紧跩着齐翌右手手腕:“我一走你肯定又上去了,要回一起回!” 齐翌拗不过她,也不想走开,干脆不再多劝,就拉着她远远的看着。 很快,派出所民警过来,递给他一枚u盘,又伸出手机:“齐队,监控调取到了,粪车司机爆炸后确实第一时间就跳车跑了,估计是怕挨揍……另外,截到了他的照片,你看看?” 齐翌接过手机,看到司机戴着口罩,不由有些失望。 宋瑞美也好奇地探头过来,齐翌下意识盖住屏幕:“妈,有纪律,这个你不能看。” 宋瑞美抱着手,泛着白眼学着齐翌用口型说这个不能看,眼睛还时不时往这边瞟。 齐翌侧身用背遮挡住宋瑞美的视线,这才拿起手机好好看,他发现这个人眉眼和自己有六七分像,发型也一模一样,只是细节处有点区别,乍一看就好像是同胞兄弟…… 但认真看又觉得不太自然,尤其眼角,好像动刀开过,双眼皮应该也是割的。 “这……” 齐翌立马反应过来,这绝不是巧合! “冒牌货又来了?看着不太自然,是冒牌货中的失败品?” 他又把照片传给自己,保存图片后翻开之前的足迹看:“胶鞋胎毛都没磨掉,明显是第一次穿,进一步证明他有备而来,粪车爆炸绝对是人为的……等等,从足迹上看他身高只有一米七,是故意大脚穿小鞋想误导我?不,步态不是穿小鞋的样子,那就是他失败的比较离谱?” 据他目前得到的信息,冒牌货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选中面部轮廓和五官跟他相识后比较接近的孩子,吃的东西种类硬度都有讲究,配以表情训练,就是为了在肌肉层面接近他。 等他们大点,就会开始在他们脸上动刀,通过长年累月的细微手术一步步将他们整成他的样子,饮食作息方面也有严格要求,就是为了在体型体态方面也接近他。 只不过脸还能整,胖瘦也能调节,身高确实受先天影响太大,难免出现高矮不均的情况。 总体来说失败率极高,天知道老千会嚯嚯了多少孩子,烧了多少钱才凑出那群高质量的冒牌货的,那些不太成功沦为马仔打手的又有多少。 关键是齐翌完全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这事情的离谱程度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但排除其他可能,齐翌实在想不出别的答案。 “乌鸦齐”三个字又一次在他脑海闪过。 鬼使神差的,齐翌回头看了眼宋瑞美,宋瑞美转过头,眼神飘忽不定:“干嘛?我才不稀罕看你那破玩意儿……” 齐翌失笑,收起手机。 很快,姜晓渝一丢抄网,洗过十几次手,朝齐翌走来,先跟宋瑞美打了声招呼,才压低声音说道:“翌哥,都捞完了。” “齐了吗?” “不太确定,但应该是齐的,我看着有的零件像颅骨和盆骨。” “人身上最难啃的两块骨头都弄碎了,肯定用的机械,不过颅骨盆骨形状不太规则,就算用切割机也很麻烦……走吧,过去看看。” 说完他又钻进现场,这次宋瑞美没拦他。 尸块都已经被堆成了一片,而且根据躯干四肢等不同部位大致作了区分,但他们都不专业,难免有放错地方的,还没洗,姜晓渝怕破坏了痕迹和证据,留着等齐翌先来看看再说。 齐翌戴好手套,目光当先落在头颅那一堆碎肉上,他拿了一块骨头看了眼,又看向盆骨的位置:“看骨盆死者确实是男孩。原来如此……碾碎后再切割的,用了液压机?” 姜晓渝向齐翌要来耻骨联合,拿手机让特警帮忙打个光,借摄像头的微距模式放大观察: “耻骨联合面呈隆起状,粗糙疏松,沟嵴明显,沟深多孔;耻骨结节骨骺未愈合,可见骨骺线痕迹;联合面下端未形成,联合面与耻骨下支上端之间无明显分界;背侧缘、骨化结界、腹侧斜面均未出现;联合周缘基本未形成…… “此外,死者髂骨耳状面周缘关节缘尚未形成,后区骨质表面光滑;关节面骨质呈细颗粒状,无空隙,有垄状骨嵴,横行结构波浪状,较宽,境界清楚;顶端无变化。” 齐翌侧目看她:“你在干什么?” “我对法医挺感兴趣的,最近一直在学。”姜晓渝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认真说道:“依据耻骨联合、髂骨耳状面的年龄判定分级标准及评分,套用各自的多元回归方程式就可以计算出年龄。 “比如髂骨耳状面年龄判定的线性回归方程,y=2.7169+2.4956x1+2.4452x2+4.6……呃,后边的系数记不太清楚了你等我查一下。” 齐翌帮她补齐:“4.6282x3+1.7531x4+1.6039x4。” “啊对对对,这么难记的数字你居然能记下来,翌哥,你还是人吗……” “记不下来问题也不大,可以快速对照查询。”齐翌绷着脸:“然后你加一下这串数字。” 姜晓渝打开计算器算半天,懵了:“15.6429?这……怎么会?不是十一岁左右吗?” “因为你选用的骨骼,基本只能用于推算青春期后的年龄阶段,比如你刚刚的回归方程,最小也是十五岁半,年龄更小的毫无意义。对于儿童,更多是用颅骨、胸骨和四肢长骨来测定。” “哦……” “法医不是照本宣科,想要灵活运用起码得把法医病理、人类、物证、毒理、毒物分析、现场和实验等教材嚼烂,再配合大量的实践才行,慢慢学吧。不过你能准确分辨这些骨头的细节,算有点天赋。” 姜晓渝眨眨眼睛,想放弃了,她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平时上班累死了,哪有时间去正儿八经学。 齐翌拿起一块块骨头观察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受害者年龄跟失踪的唐海潮基本相符。 考虑到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太好,齐翌暂时没剥死者手皮摁指纹——直接摁并不可行,断手腐败程度太高,膨胀了不少,皮下含有大量组织液,贸然摁捺指纹很容易把皮肤撕破,导致取得的指纹不完整。 没在尸块表面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齐翌让姜晓渝刮擦了些黏连在尸块表面的粪便装进试管里,让他们把尸块收好带去派出所。 追司机的两个特警也先后回来了,他们没找到粪车司机的下落,猜测他可能一头扎进了山里,靠他们这些人搜山不现实。 宋瑞明一路跟到了派出所,也没干扰齐翌的工作,只是在所里待着,所长给她倒了茶。 派出所条件有限,没有解剖室,只能给他们腾出个小房间,拿俩板凳架起块干净木板就当解剖台。 齐翌先剥下断手手皮戴自己手上,按捺好指纹后用警务通扫描了发支队,毛宁安还要再次确定死者身份,姜晓渝上来帮他拼接尸体。 这是个巨大的工程,受害人被凶手剁得稀碎,尸块不少于一百,最大的尸块也不过成人拳头大小,一宿的功夫够呛能拼完。 县局刑警队得知此事,也派出刑警和法医赶到派出所调查本案,让齐翌和姜晓渝得以抽身出来。 从小房间出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宋瑞美还在所里坐着,哈欠连天。 齐翌靓仔心虚:“妈,这几天我可能不怎么回家,这案子……” “死的是老唐家的娃儿吧?” “呃……”齐翌有些意外她的反应:“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以我的经验判断,十有八九了。” 宋瑞美叹息:“唉,那宝批龙…… “算了,毕竟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能帮就帮人家一把吧,这些年他们也挺照顾咱母子,逢年过节还送油,之前你不肯帮他们平事我面上就不太好过了,这回就帮帮他们,抓住凶手,也算还他们一个交代。” 齐翌:“我会的。” “也别太累太拼了,你伤还没好呢!真的是,你们队里是没人了吗?手伤成这样都不让你消停。” “没没没,没有的事,这次真只是来团建的,意外碰到了案子也不能不管不是……” “停停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宋瑞美凑近齐翌闻了闻:“今儿忙完了?回家不?一身的臭味,回去洗个澡再过来。”看书溂 “怕不行,我还得在村子里四处转转……妈你先回去吧,今晚我估计就睡派出所了。” “不行,不管多晚你都得回家,不差这几步路的时间。” “好,家里钥匙我有,你放心。 “我给你留个灯,我看看家里有啥给你做点,你将就吃,明天我再给你杀只鸡好好补补。” 宋瑞美前脚刚走,齐翌低头闻了闻腋下:“真有那么臭?”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母亲,齐翌长呼口气,心累无比。 他其实不怎么会跟宋女士相处。 喝口大浓茶,单手揉揉太阳穴,齐翌看向办公室深处的民警:“华所,唐海潮失踪案的卷宗能给我看看吗?” “没问题,你稍等,我让人给你拿。” 第11章 熊因 很快,案卷送到齐翌手里,并不太厚,里边夹着几张询问笔录,几篇调查报告,大量照片,没了。 齐翌细细翻阅,目光很快捕捉到一个关键词:“烂尾楼?华所,我们这屁大个村子还有烂尾楼?” “有的,”华姓所长说:“在镇子东边……具体点说就在你们村尾,沿着田埂再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前几年农家乐不是很火嘛?有个外地来的老板就相中了咱们镇,盘了挺大一块地,打算规划一片带院落、鱼塘、菜园、果林的大型农家乐,结果楼房才盖了五楼,第六层地板水泥刚干浇完水,人就失踪了,工程款也没着落,房子就烂了尾。” 齐翌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据我所知,我们镇的地皮,除了农业用地之外就是宅基地用地了吧?他怎么盘下这么大一片地皮搞农家乐的?” 华所长:“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那帮领讨。” “行。” 齐翌摸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下烂尾楼三个字,继续往下翻。 不怪他敏感,最近烂尾楼在他这快成犯罪分子的老窝了,先是已完工但莫名延期交房的别墅小区,再有怪事连连,藏着乌鸦的烂尾大楼,现在又跳出来一栋。 “华所,案卷上说唐海潮经常去那栋烂尾楼玩?” 小镇派出所正儿八经的案子不多,失踪案也就这一件,华所长印象深刻:“对,他们一群熊孩子常去那玩。 “那栋楼修的很大,一群孩子喜欢在那儿打仗,拿玩具枪和炮仗打鸟,还有真人cs。唐海潮胆子最肥,晚上大多孩子都怕黑,他不怕,约不到人的时候也会自己跑去那边炸牛粪,打鸟。” “打鸟?” 华所端起搪瓷缸,吹散热气咕噜噜地呷两口热茶润润喉,才继续说:“嗯。果园菜园都已经修的差不多了,尤其果树已经种下,因为没人管理,果子长的一般,但还是吸引了各式各样的鸟,麻雀乌鸦都很多,不止是树林,房子里都被它们占了。” 齐翌翻阅卷宗的速度加快不少,很快扫过文字部分,仔细看照片,却发现只有果园和烂尾楼的几张剪影,没看见楼里的情况:“楼里没拍照片吗?” “呃……没有,烂尾楼没什么发现,所以就没拍。” 齐翌又把案卷倒回去,从开头开始翻阅:“十七日晚九点多,唐正尧、谢清昭夫妇到所报案称唐海潮失踪,民警经问询得知,上午开完家长会后,唐正尧因唐海潮期末考得不好,骂了他两句,又打了他两巴掌,唐海潮哭着跑出家门,至夜未归。 “结案民警凭经验认为唐海潮系因愤离家出走的可能性较大,但唐正尧夫妇称已与唐海潮的所有玩伴、同学联系过,均表示未见到唐海潮,查遍了整个镇子的网吧、游戏厅及常去的农家乐都没看到人。 “民警再次展开摸排,也没找到人,考虑唐海潮年龄、体力等因素,认为其独自走出镇子的可能性不大,最近又刚好年关,镇子周边人员流动性加大,有可能被拐了,也不排除他进山迷路甚至遇到危险。” 华所连连点头:“初期的大致调查脉络确实就是这样,齐队,办案子你是专业的,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确实漏了一点,你们忽视了寻仇报复的可能。”齐翌和上案卷:“搜过山吗?” “组织过几次,但派出所就这么几个人,就算加上他们家的人效果也不大,什么都没找到。” “那这事先放一边,晚点去烂尾楼看看,没发现的话就只能上山了……通知唐正尧夫妇过来一趟吧,我有问题要问他们。” “好。” 华所抓起座机话筒,翻开笔记本找到唐正尧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让他来一趟。 齐翌警务通响了一下,毛宁安有了回复,经指纹对比,死者确实是失踪的唐海潮。 十二点多,唐正尧夫妻俩赶到派出所,两人脸色蜡黄,双眼通红,看他们应该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齐翌看向他们,在他们脸上眼里看到太多太多情绪,惊恐、畏惧、期盼、逃避等等,言语难以形容。 谢清昭轻轻碰了下唐正尧的胳膊肘,唐正尧咽口唾沫,移开目光,不敢直视齐翌:“齐翌……警官,找到我幺儿了吗?” 齐翌:“九点多村口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唐正尧的脸刷一下就白了,身子打了个颤,牙齿上下打架哒哒作响:“听……听说了,这跟我幺儿有什么关系?” 很多人面临绝望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选择自欺欺人。 齐翌不想逼他们直面血淋淋的现实,却也必须告知他们真相:“经指纹鉴定,死者就是唐海潮。” “不可能!”谢清昭红着眼睛看着齐翌,眼泪往下面掉:“幺儿只是离家出走了!”说完捂着胸口的衣服蹲了下去,哭道:“幺儿!都是爸爸妈妈的错,你快回来吧,妈妈保证再也不打骂你了……幺儿,你到底在哪点?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的回锅肉,你快回来……” 唐正尧呆愣愣地站在那,忽然抬手打了自己十几个大耳光,他半边脸被扇的发白,然后迅速充血涨红起来:“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打他,我不打他他就不会走……我该死啊!” 华所被他吓了一跳,忙上去抓住他胳膊:“你冷静一点……” “对!唐正尧都怪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打他干什么?你……”谢清昭尖利地叫骂着,扑进了他怀里,又抓又咬,挠的他脸上脖子上全是抓痕。 姜晓渝上去抱住她,强行把她和唐正尧分开,她仍不依不饶,隔空拳打脚踢。 “好了!”华所忍无可忍,一声大吼:“闹够了没有?娃儿都被害了,你们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夫妻俩还想说什么,齐翌冷不丁开口:“想报仇吗?” 几人瞬间安静下来,唐正尧夫妇啪地扭头死死盯着齐翌,华所和姜晓渝也投来惊愕交加的眼光。 他一个警察,说报仇这种话真的好吗? 齐翌右手插兜,面无表情:“配合我们,我帮你查清凶手,还海潮,也还你们一个交代。”看书喇 唐正尧双眼通红,面露凶光,脸扭曲到狰狞:“抓到凶手,你会让我们报仇?” “当然不会,我是警察,必须依法办事。” “依法办事?这也叫报仇?” “杀害青少年儿童还残忍碎尸,基本逃不脱死刑。这样还不够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谢清昭一时忘了哭,唐正尧咬着牙尖,已经冷静下来:“你要我们怎么配合?” “我问你答。” “可以。” “近段时间,你们家和谁结仇了吗?” “没有。都一个村的,你还不了解我们家吗?” 齐翌确实不了解,一开始在面馆听到老唐家的时候,即使村里就他们姓唐,他也没想起来。 不过听宋瑞美说两家关系貌似挺好的,逢年过节还会送油……话说回来,齐翌对此竟然毫不知情,印象中他工作前两家根本没什么往来,否则他也不至于想不到。 但话不能这么说,齐翌难得稍稍绕了个弯:“关键不是我了不了解,得你亲口说。” “我们做生意讲究诚信为本,和气生财,榨的油质量绝对没话说,跟邻里关系都很好。而且村里就我们一家榨油的,跟别人也没竞争,哪里会跟人结仇?” 齐翌看一眼华所长,华所点了点头,他接着问:“最近有没有跟别人闹矛盾呢?吵架扯皮之类的?” “没有。” “唐海潮呢?他有没有闯什么祸?” 提到他,唐正尧说不出话了,自己幺儿什么德性他也清楚,那熊孩子就是个上蹿下跳的惹祸精。 他阴着脸说:“前几年忙生意,确实疏忽了对他的管教,但他还是个孩子……” “有些话你们可能不爱听,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大部分的人对熊孩子都没什么耐心。”齐翌打断他们:“举个例子,当年他放炮仗烧掉别人车的时候,如果车主就在现场看到这一幕,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唐正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场变起了脸。 谢清昭气愤则丝毫不减,她只知道自己孩子死了,根本不管那么多:“不管海潮做了什么,他被……” “我知道,罪不至死,凶手肯定要受到惩罚。但现在,你们得如实告诉我他最近究竟闯了什么祸?” 唐正尧别过脸:“上个月,他把人家店里的啤酒瓶盖全部撬开了,被人揪着回来。” “你们怎么处理的?” “道歉,赔钱。”唐正尧说:“我们确实疏于管教,这我认,但我们不是蛮不讲理的人,错就是错,该赔要赔,该打要打。” 齐翌点头,不管怎么说,这态度是对的。 但…… 既然只是经济上的损失,已经获得赔偿就不太可能再追究了,那家店的老板嫌疑不大,何况上个月离现在也有点久远。 齐翌继续追问,唐正尧努力回想,接连说了唐海潮闯的几次祸,多数问题不大,而且要么是无心之失,要么是恶作剧。 齐翌听完下来,感觉唐海潮并不是寻常意义上被惯坏的孩子,恰相反,他很缺乏关爱,所作所为更像是想引起关注,唐正尧夫妇打他越狠,他就越熊越闯祸。 就像那撸多。 而且…… 时间都太久远了,闯的祸虽惹人烦但也不至于上头到要杀人,齐翌觉得“苦主”的作案嫌疑都不大。 “别再说之前的了,就最近两天,他闯过什么祸吗?” “没有,可能是他知道期末没考好有点害怕,这两天都比较乖。” 这样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离家出走”后心情不好,闯了大祸,被人残忍杀害。 看来很难从唐正尧夫妇身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还是得从作案工具着手,或者寻找第一现场。 尸块太碎了,齐翌暂时也没法准确判断他的直接死因和致命伤,无法支撑他做出判断。 “行,大概情况我了解了。时候不早,你们也抓紧回去休息会儿吧,案子有进展我会联系你们。你们想起什么了,也可以随时给我电话。” 谢清昭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回去?不是,这才哪到哪啊,你就了解情况了?有头绪了?” 齐翌理解她的心情:“问询只是调查的其中一环,要问的也不只是你们。” “可是……” “他说的对,走吧。”唐正尧劝自己媳妇,对齐翌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随时给我电话。” “好。” 唐正尧拉着仍不愿走的谢清昭离开。 华所长看看时间:“一点了,还去烂尾楼吗?” “去。”齐翌不假思索,他总觉得那栋烂尾楼不同寻常,他很在意,等不到明天:“先做个简单的摸排,看一下就休息,明天继续。” “行,那我带你们过去吧。” 烂尾楼离得不远,唐海潮离家后走个两三百米就能到。大楼面积不小,占地目测有三四百平,但没来得及盖几层,矮胖矮胖的,与夜色融为一体,手电灯光打在黑漆漆的墙面上,看起来有点诡异。 “就这了。”华所介绍:“听说按规划楼盖好后要在前边铺一层水泥当停车场,还要砌围墙围起来,还没来得及盖,楼前还是黄土,这两天又下雨,前面不太好走了。” “果园菜园呢?” “在楼后面。嗯,鱼塘已经挖好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放鱼,水晾了几年,我记得干了三次,现在还是有点臭了。嗯,先去园子里看看,还是先进楼?” “先进楼。” 晚上温度更低了,冻得脸疼,里面草有半人高,这帮熊孩子勉强趟了条路出来。 墙面斑驳的趴着藤蔓,石灰已经发霉半脱落,地上都是垃圾,窗子已经生锈,手电筒照不到的地方,都被黑暗笼罩,要藏个小鬼很容易。 齐翌看着盖到一半的大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烂尾楼也在看他。 第12章 鬼鬼祟祟 深夜温度很低,风不大,只微微刮着,却很刺骨,露在外面的耳朵仿佛都要被割掉了。 山林间弥漫起滚滚浓雾,整片天地仿佛都穿上了一身白纱,手电光线在雾里透不出多远,弥散开的光柱便模糊了,映照出周围大树,影影绰绰,鬼气森森,好似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姜晓渝有些害怕,忍不住紧了紧衣领,抱着胳膊说:“翌哥,感觉有点不对头,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齐翌深有同感,但他怕吓到姜晓渝影响她发挥,稍稍兜了个圈:“提高警惕是应该的,但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只是太紧张产生的错觉。” 边上的特警拍拍腰间的枪,大咧咧地说:“妹娃别怕,咱身上装备齐全,就算真跳出个啥玩意儿出来也能把它物理超度咯!” “真要跳出什么我说不定反而不怕了……”姜晓渝嘟嘟哝哝,紧紧贴着齐翌,她没忘记自己最根本的任务——保护齐翌安全。 踏过泥泞不堪的软烂土路,走到烂尾楼跟前。大楼的外层砖墙还没砌,四面透风,楼里称重柱墙交错林立。 齐翌盯着地上的黄泥鞋印,有大有小:“这些鞋印怎么回事?” “一部分是之前来侦查的兄弟留下的,还有些应该是那群来这玩的小孩留的足迹。” “这你们都不拍照?”齐翌有些不满:“回头让那些民警留个足迹给我们甄别。” “好。” 在门口略略刮掉黄泥,齐翌等人套上两层鞋套,走进烂尾楼里。才走两步,齐翌忽然抬起手电,发现有几只蝙蝠倒挂在头顶上,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看到蝙蝠,姜晓渝脸白了几分,心里有些发毛:“华所,这里居然还有蝙蝠?” “山里嘛,不奇怪。放心,这些蝙蝠不吸血……” “吸。”齐翌脸色有些难看的打断华所长:“这是白翼吸血蝠。” 姜晓渝脸更白了:“吸血蝙蝠?!太危险了,翌哥,要不然我们先退出去吧,给林业或者消防打个电话,把它们处理了再调查。” 齐翌有些犹豫:“据我所知,白翼吸血蝠嗜**血,较少攻击哺乳动物,攻击也以家畜为主,罕见攻击人类的,且由于习性极少像普通吸血蝠和毛腿吸血蝠那样携带狂犬病毒,相对而言属吸血蝠中最安全的一种,而且看上去这里的吸血蝠并不多……” 姜晓渝咽唾沫:“所以……还是得进去看看?” 华所:“因为经常接到报警要摘马蜂窝,总是喊消防也不是回事,所里就申请了几套,我车上就有俩,那东西有用不?” 齐翌眼前一亮:“当然。” “那等我一下,我去拿。” 华所拉了个特警往回走,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两套白色的防蜂服。 特警们和姜晓渝都贴身穿了防刺服,护住了躯干,吸血蝠对他们的威胁并不大,所以商量一番后,两套防蜂服就由华所长和齐翌穿了。 齐翌左手不太方便,姜晓渝帮他把衣服套上。 刚穿好,齐翌忽地想到了什么:“华所,你之前不是说烂尾楼里有很多麻雀乌鸦吗?” “对啊,之前来这看的时候还有不少……哎,怪事,今儿怎么一只都见不到?” 齐翌又认真的想了想华所之前说的话:“你刚刚说山里有蝙蝠不奇怪,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上次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它们?” “确实,上次来只见鸟不见蝙蝠。” “那么它们应该是这几天才出现的。而且,白翼吸血蝠本身主要分布在拉美,墨西哥到阿根廷那一带,不该出现在这儿,属外来入侵物种。我就说,它们以鸟血为食,既然烂尾楼成了它们的巢穴,自然不该有鸟类逗留栖息,那和找死无异。” 姜晓渝:“意思是,它们是被人放进来的?目的呢?赶走或者干掉那群鸟?” 齐翌不言,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递给姜晓渝,指着一只蝙蝠:“把它打下来。” “啊这……不会惊动其它蝙蝠导致我们被攻击吧?” “就这么十几只蝙蝠,攻击也无所谓,大不了全部干掉。” 姜晓渝哦一声,深吸口气,对着蝙蝠瞄准半天,深吸口气壮起胆子,抬手用力抖腕…… 哒! 打偏了…… 蝙蝠被惊动,猛地扇动肉翅飞起来,姜晓渝脸一红,忙又抓了把石子天女散花似的洒出去,其中一枚石子呼啸着砸在蝙蝠肉翅上,它吃痛打着旋儿掉了下来。 动静惊动了其它蝙蝠,呼啦啦全都飞起来,在烂尾楼里四下乱窜,但并没有攻击的迹象。 齐翌观察了掉落在地的蝙蝠,发现它四肢拇指较短,没法像其它蝙蝠那样在地上走,便上前抓住头把它抓了起来,肚皮朝上凑在眼前观察。 “体长八厘米多,体重不如一枚鸡蛋,皮毛呈浅褐色,双翼边缘和第二、三指间皮膜为白色,外耳长近两公分,边缘平滑,尾膜和前肢上有毛发,口中有一二三……二十二颗牙齿,最后一枚前臼齿退化消失了,但仍比其它吸血蝠多两颗,看来确实是白翼吸血蝠没错。另外它嘴里有臭腺……嗯?臭腺?” 正对照着记忆甄别这只蝙蝠的品种,齐翌忽然想到了什么,愣住,忙把蝙蝠调了个头,身子朝外。 “不对,要喷它早喷了……奇怪,它臭腺失去了作用?”齐翌又把蝙蝠凑眼前,观察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他毕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知道吸血蝠的诸多特征只是因为被毒虫毒蛇袭击的多了,前段时间恶补强记下的资料,缺乏实践,大多只是纸上谈兵。 把蝙蝠收好,齐翌继续沿着足迹向前走,很快在一扇承重墙脚下发现了几只鸟尸。 尸体硬邦邦的,但味道还不浓烈,凑近了才能闻到股淡淡的死老鼠味,并不明显,齐翌捡起来观察片刻,确定是乌鸦尸体,死亡时间距今应该在两天左右,拨开羽毛看了半天,齐翌才在尸身上看到牙印,和吸血蝠的牙齿分布一致。 往里走,齐翌又捡到两只鸟尸。 足迹继续向上,齐翌没多犹豫,跟着上了二楼,只留下两名特警在下边守着。 相比一楼,二楼蝙蝠更多了些,特警们心里都有些发毛,好在蝙蝠大多没有动静,并不搭理他们。 除了蝙蝠外,地上的鸟屎和散落的羽毛也更多,天花板上还能看到不少残存的鸟窝,只是如今不见鸟儿,只有一只只吸血蝠,让人望而生畏,偶尔还能看到硬挺的麻雀或乌鸦尸体,数量也比楼下更多些,一圈下来齐翌捡到了五六只。 足迹数量和楼下基本一致,但浅淡了很多,鞋底黄泥在楼下基本都被刮掉了,留在这的只有灰尘足迹,需要仔细观察。 一路往上走,很快来到顶层,齐翌默默计算了下,聚集在这栋楼里的蝙蝠拢共约有三四百只左右。 数量不算太过夸张,但这仅仅只是仍留在巢穴里的蝙蝠,夜里是它们活动的时间,更多蝙蝠恐怕正在外边的树林里扫荡。 何况仅仅这几百只蝙蝠也足以对附近的生态造成巨大破坏,任由它们野蛮生长繁殖的话,再过两年这片山里恐怕再看不到鸟了,失去食物来源的它们也将转而攻击村镇里的家畜,甚至人类。 鸟尸一共三四十具,一部分应该是“战争”爆发之初留下的,它们起初不知蝙蝠的威胁,一如往常般栖息觅食,结果就猝不及防地被吸血蝠灭了,不少鸟儿逃走再也没回来,但还有一部分死亡时间离现在比较近,估计是之后返回的鸟一头扎进了死路。 姜晓渝:“翌哥,按你的说法,蝙蝠是人为引进对付鸟儿的话,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有人不想让那群鸟继续待在这栋楼里了?更进一步说,那群鸟有问题,有人想破坏证据?但鸟换成了蝙蝠不是更让人怀疑了吗?” 齐翌接话:“所以还有另一种可能,有另一伙人发现了这里的问题,端了这里的鸟巢。” 姜晓渝顿时想到城南处的烂尾楼,那些人被乌鸦袭击后留下的痕迹和尸体:“所以他们昨晚受到了乌鸦的报复?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而且未免隔的太远了,几十公里呢。” “确实有些不对,时间和逻辑顺序都还没搞清楚。”齐翌也觉扑朔迷离:“如果蝙蝠是遇袭的那帮人放的,可以看作他们是有针对性的对付乌鸦。而烂尾楼里的巢穴算不算隐秘,有针对性的找不难发现,他们不该毫无准备的扎进去,然后狼狈的逃走。 “先别想这么多了,我们缺乏几个关键点,把握不住先后,越琢磨越混乱。” 姜晓渝轻轻点头,正要接话,忽听边上的特警呵道:“谁在那里!出来!” 几道从手电里发出的光柱瞬间打了过去,姜晓渝扭头,果见有个模模糊糊地身影藏在树后,鬼鬼祟祟的。 听到呼喝,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身逃跑,留守楼下的两名特警察觉不对,顿时蹿了出来,啪一下把他摁倒在泥泞地上。 见人已经被拿下,齐翌略松口气,幸亏他留了人,不然等他们跑楼下,这鬼鬼祟祟的家伙早不知躲哪去了。 姜晓渝佩服的看向刚刚呼喝的特警:“厉害啊,黑灯瞎火又是大雾天,还隔着这么远,你都能发现他。” 齐翌也轻轻点头,他眼力算很好的了,比老池都强几分,也没发现端倪,这特警确实绝。 “没啥子,我以前是侦查中队的,手底下有个兵王,那才叫绝,当年有一次在边境缉毒的时候,那暴雨天,我都看不出几十米,他愣是一眼锁定猫在草丛里的毒贩,就是他报了准确位置都好些人半天没找到目标,要不是他在,真就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了。” 几人肃然起敬,说着佩服的话,他摆摆手表示好汉不提当年勇,眼下把老千会那帮悍匪逮了才是真英雄。 说着,他们纷纷下了楼,齐翌看到那满身泥泞的嫌疑人,他仍在不停挣扎,喊着求放过,他什么都没看到之类的话,便让姜晓渝帮他脱去防蜂服,走到满身泥泞的嫌疑人面前。 没来得及开口,嫌疑人忽然看到华所长,还认出了他:“华所?怎么是你……” 他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东西,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不不不,我认错人了,抱歉,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齐翌大致猜到他想了些啥,有些无语的自报家门:“南屵区刑侦支队民警齐翌,这些都是我同事。” 他愣住:“警察?” 华所长没好气地骂道:“不然呢?胎神,你不会以为我跟歹徒勾结在一起了吧?” 齐翌回头:“你们认识?” “认识,他叫齐经杰,这栋烂尾楼就是他盖的。”华所长说:“当年我刚调下来,镇子里就出了案子,农家乐老板失踪发不出工资,那群工人就找他,他也没得钱,让工人前前后后打了好几顿,我就这么认识他的。” 解释完后,华所长质问道:“齐经杰,大半夜你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你老婆女儿的事?” 齐翌浓眉上挑:“他老婆女儿?这栋楼还有别的故事?” 齐经杰忙喊:“是啊!警官,两年前我娃儿就在这栋楼里失了踪,我老婆来找,结果也失踪了三天,回来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说着谁也听不懂的疯话,没多久就跳井了。” 华所长呵斥道:“没证据的事别乱说,那案子我们也查过,没在楼里发现任何痕迹,你也没看到人,怎么就笃定是在这楼里失踪的了?” “我是没看到,但她分明就来这了,我很确定!” “呵!”华所抱臂:“依据呢?你怎么确定?” “我……”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反正我就是确定。” 华所长没耐心了:“齐队,你别理他,他老婆自杀后他精神也有点不正常,整天往这儿跑,认定这栋楼有问题,但就是拿不出说法,我当时带人里里外外查了好多遍,同样什么都没发现,他却还纠缠不休,我挺理解他的,但也架不住烦。” “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栋楼!”齐经杰听了这话很激动:“不是我纠缠不休,真的,我女儿就是在这里失踪的!这栋楼……这栋楼闹鬼啊警官!” 第13章 人影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14章 在你后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15章 大师 齐翌猛地转过身,除了几个特警外什么都没有。 他眼神不善的看着齐经杰:“逗我玩?” “不……不是啊,它刚刚还在你后面……真的!我没骗你!”齐经杰害怕得直打哆嗦:“完了,我们都被缠上,这下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 姜晓渝被他说的毛骨悚然,心脏都漏了几排,忍不住攥紧齐翌的手腕:“翌哥……我感觉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现在怎么办?” 华所长和特警们也有点慌,大半夜荒山野岭,周围都是吸血蝠,前面还有具尸体被砌进柱子里,齐经杰眼泪鼻涕齐下,抖得跟个鹌鹑一样,让他们一个个精神压力很大,都拿枪警戒着周围,眼睛到处乱看。 齐翌:“不怕,我们人多,谁在背后装神弄鬼都不怕。如果真的是鬼……死了我们一起上,反杀它们。” 姜晓渝:…… “翌哥,别秀了,现在怎么办?” 齐翌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恐惧已经扎在他们心底,现在他说什么都没用,留下来也发挥不出多少作用,反而可能给藏在暗中搞鬼的人可乘之机。 “算了,有点晚了,先回去吧,明天一早再回来……给林业部门发个涵,就说发现外来物种入侵,让他们尽快派人过来处理。” 几人都松了口气,押着齐经杰下楼,上车回到派出所。 把人关进留置室,齐翌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三点多了:“你们吃宵夜不?” 众刑警摇头表示累得要死只想睡觉。 “行,那大家都休息吧,明天……九点吧,再晚要耽误事了,我们九点在所里集合。” 华所长:“我带你们找住的地方。” “带他们去就行,我答应了我妈回家睡觉。” “行。” “翌哥……” 姜晓渝欲言又止,虽然她很想跟着齐翌,但…… 齐翌不想弄出流言蜚语,影响人家小姑娘的清白,看向之前发现齐经杰的特警:“兄弟,今晚你跟我回家睡?” 姜晓渝失落之余也松了口气:“对对对,翌哥的安全最重要,今晚麻烦你了。” 自家老头子什么性格她知道,她怕齐翌因此惹上麻烦。 特警大咧咧的:“行啊,我在哪睡都一样,打地铺也行。” “不要掉以轻心,翌哥现在太抢手了,随时可能有人对他不利,务必保持万二分的警惕。” “放心吧,有我在,绝对没人伤得了齐队。” …… 等齐翌回到家已经快四点钟了,他拿出钥匙,找了好半天。他现在钥匙越来越多了,又很少回家,不太好找。 老家比主城冷多了,他们从废宅回来,裤脚有点湿,特警挫着小步小声催促:“好了没有?” “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打开门,和特警鬼鬼祟祟往楼上走。 两人才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啪嗒一声,灯亮了,宋瑞美穿着身厚厚的棉睡衣打着哈欠推开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遇到了点意外,耽误了。”齐翌解释说:“明天再说吧,太晚了,先睡一觉。” “行……另外几个同事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那个小姑娘呢?” “华所安排他们去其他地方休息了。” “哎呀,你看看你这人,怎么不让他们来家里啊,你这……” “家里也住不下啊。” 宋瑞美:…… 摆摆手示意老母亲赶紧回去睡觉,齐翌推开房间看了几眼:“只有一间卧室收拾出来了,你等一下,我再帮你找床垫单被子……” “不用了,我睡沙发就行,也方便听动静。” 齐翌又劝几句,劝不住,干脆由他,道声晚安进屋睡了。 六点出头,齐翌自然醒过来,自觉精神没完全恢复,于是调整了下姿势继续睡,八点才爬起来,草草洗漱完,拉上特警下楼,躲着宋瑞美往外走。 “站到!”宋瑞美从厨房伸出头:“早餐都不吃,你平时也这么照顾自己?” 厨房里传来一阵鸡汤的味道,特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齐翌身子僵住,撒谎:“我去所里吃,都跟兄弟们约好了……” 说着他连连向特警使眼色,他应付不了老娘,只想赶紧走。 没想到特警为了一口鸡汤,果断把他给卖了:“阿姨,他骗你的,昨晚只约了九点钟碰头。” 宋瑞美脸顿时拉了下来:“齐翌!怎么,这个家你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齐翌瞪了特警一眼,走上餐桌:“这不是怕您太累……” ……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齐队当时脸都绿了。” 派出所,那特警特八卦地把早上的事给兄弟们说了。 姜晓渝坐着小板凳吃瓜,齐翌向来强势,现在连王支队都不怕了,想不到居然怕他妈。 话说回来…… “翌哥,你妈很凶吗?怎么感觉你很怕她啊?你不是向来都很勇的吗?” 齐翌本来不太想说自己的私事,结果一帮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还几天就过年了,看他们这阵势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回去过年,大家都有点想家,乐意聊聊关于家里人的话题。 齐翌咽下要脱口而出的敷衍话语,慢慢说道:“原来很凶。” 派出所的空调年久失修,只吹风不发热,越吹越冷,华所拿了个铁盆烤火,众人围着小铁盆,齐翌吨两口速溶咖啡,还是觉得昏昏欲睡:“我妈小时候对我不好,后来我爸死了才对我好一点。 “怎么说呢……感觉他们当初是被哪家狗屁机构忽悠了,父母分工很明确,慈父严母,后来父亲缺位,她又当爹又当妈,她脾气好了很多,但童年的固有印象根深蒂固,一直有点怕她,再大点就一直在外面读书上班,一两年不一定见一次面。” 姜晓渝说话没什么顾虑,想到啥就说啥:“原来如此,我就说你们俩有点奇怪,一个努力演孝子,另一个努力演慈母,总有点不自然。” 齐翌动作一僵:“这么明显的吗?” 姜晓渝说着也有点想妈了,她抽了抽鼻子:“对啊,痕迹太明显了,我跟我妈不这样,我甚至有种感觉,她很关心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关心。说白了就是很陌生,你家这么近,有机会还是多回来看看,多陪陪她就好了。” 齐翌低着头默然不语。 聊着聊着,上厕所的几位特警也也跟着回来了。 时间刚好九点,齐翌布置任务,安排两人去烂尾楼协助林业部门处理蝙蝠,侦查线索,两人到烂尾楼后的果园里摸查唐海潮的痕迹,剩下两人则暗中寻找威胁跳楼小年轻的齐瀚功,他和姜晓渝打算去会一会齐经杰嘴里的“大师”。 “大师”就住在镇子上,最繁华的集市街里,有一栋小楼,门面开了家食杂店,他儿子在打理,他在后边的小院里“修行”,颇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齐翌:屁的大隐,分明是个骗子。平时吃吃喝喝,有人上门就赚点外快。 走进铺面表明身份和来意后,老板露出了“我懂”的表情,擦了擦手热情的给他们指:“我爸就在后面,你们自己去吧。” “好的,谢谢。”齐翌和姜晓渝往里面走,齐翌压低声音说:“他儿子这反应有点意思,平时恐怕少不了干部找这位大师做事。” 姜晓渝:“不问百姓问鬼神,老顽瘴痼疾了。” 齐翌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平时没少帮队里写材料吧?” 姜晓渝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翌哥你也会算命吗?” “话说,你爸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很危险吗?” 说着两人已经走进后院,那位“大师”齐康寅正坐在躺椅上看书晒太阳。 这人个子不高,留着撮山羊胡,穿着中式的灰白大褂和黑布鞋,有点像长得比较胖的鲶鱼精。 齐翌走到他面前,拿出证件表明身份。 大师顿时坐起,笑着问:“警官找我有什么事?” “大师算不出来?” “警官说笑了,要算也得有依据,您这什么都没说,我上哪给您算。” “那大师不妨猜猜看?” 大师坐更直了:“我看你不像是来问事,是来找茬的吧,既然你不信鬼神,又何必来问我?” 齐翌意味深长的说:“很正常,就像我们不信那些嫌疑人,还是得通过讯问来得到想要的讯息。” “有意思,你这是把我类比成嫌疑人了。”大师合上书放一边,齐翌瞄了眼,书名《大数据分析概述》:“大师还看这个?” 齐大师:“我们也要与时俱进,大数据一说颇有意思,能给我带来不少灵感,参考参考挺好的。” 齐翌:“所以你发现大数据算的比你准了?” “……过年过节的,你非要我把你赶出去吗?” 齐翌抬手:“过年过节的,打击封建迷信甚至迷信诈骗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还请理解。” “行,话说到这份上,我就姑且猜猜。警官,你是为案子来的吧?更准确地说……是为齐经杰的老婆孩子?” 齐翌挑眉:“为什么不猜唐海潮的案子?” “我跟唐海潮没有联系,你没必要问我——我想你们再怎么荒唐,也不至于靠玄学来破案吧?小镇案子又不多,基本都不够格让刑警来办,又得跟我有点关联,也就只有那对母女的失踪案了。” 齐翌:“先生是个聪明人,那么关于你几次三番给齐经杰作法的事,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大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笑着反问:“警官想要什么解释?” “不是我想,而是要通过你的解释确定性质,如果是诈骗,自然要依法处理。” “如果不是呢?” “那你就摊上事了。”齐翌当着他的面拿出一份传唤通知书,指了指上边的留空:“我昨晚没睡好,今天耐心有限,你要是不能回答清楚我问你的问题,只能让你跟我走一下程序。” 大师微微眯眼,不为所动:“警官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要查清真相。另外,别以为自己有点人脉我就动不了你,我一个小小的大队长你或许看不上,但她爸叫姜清明,你不知道吧……” 说着齐翌往姜晓渝的方向侧了一下头,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姜清明三个字,把搜索结果展示给齐康寅看。 姜晓渝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她面前扯她爸的大旗,有点傻眼。 但不得不说,真tm好用!老头值了! 齐康寅喉结上下翻滚,眼睛都直了。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嘴硬道:“事实就是事实,不管谁来我都这话,他自己干亏心事被盯上,我作法帮他把老婆叫了回来,你可以不信,但不能污蔑我诈骗。至于他老婆自杀,是我能力不济,我也没骗他。 “警官,你大概是比较纯粹的无神论者,但有些东西你解释不清楚不代表不存在,这里面水很深,我劝你有点敬畏之心。” 齐翌失笑,他收敛笑意,弯腰,咄咄逼人的看着鲶鱼精:“你当我是傻子吗?那你现在给我叫一个神下来,每年全国失踪的人都不少,有你这种法师在,我们警察是不是可以都可以下岗了?” 齐康寅:…… “你刚刚说他被盯上了?” “对。” “是人是鬼?” “鬼。” “在哪?” “在他心里。” 齐翌额头上冒起青筋:“我正经问你话,你给我玩哲学?” 齐康寅有点绷不住了:“鬼确确实实就在他的心里,平常一切正常,但随时可能趁虚而入。归根结底还是他干了亏心事,如果不能解开心结,鬼会跟他一辈子。” “别和我讲这些虚的,我只想知道,盯着他的人是谁?” “是鬼,也可以说是冤魂,或者说他的良心。” 齐翌盯着他眼睛:“你知道他犯过什么事?”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心虚,没凭没据的,我也不是仙人,哪里算得出来。” 齐康寅侧过身,慌而不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齐翌把传唤通知书拍大腿上,写下他的名字和事由:“齐康寅,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因涉嫌以迷信手段招摇撞骗,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跟我们走一趟吧。” 齐康寅挣扎几秒:“可以,走吧。”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16章 串联 阴影中,一个难听嘶哑地声音打破沉寂:“没想到,姜晓渝居然是姜清明的女儿?计划必须调整,惹怒姜清明,咱们都得陪葬。” 对面有人问:“现在该怎么办?好不容易把齐翌引回家,正是最容易得手的时候,只要再把乌鸦齐请入瓮……” 角落里又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你们两个小崽子,背着我商量什么呢?又打什么鬼主意?” 两人同时一哆嗦:“阿嫲!” …… 派出所。 把齐康寅锁进留置室里,齐翌转身出来,走到小院子里,发现天空阴沉沉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就在刚刚,侦查烂尾楼的俩特警传回消息——昨天发现的那群白翼吸血蝠消失了,他们和林业派来的专家上上下下侦察了好几遍,只在角落里发现三只,其余的已经不见了,只有留在楼里的大量粪便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 经仔细检查后,专家认可了齐翌的判断,确定这三只蝙蝠都是白翼吸血蝠,属于外来物种,但口中的臭腺都被破坏,而且他们还在蝙蝠的步足上发现相近的可疑印记,认为它们曾经都套过脚环。 也就是说,这群蝙蝠来自实验室,肯定是被特地放在烂尾楼里,又被连夜收回的。 “蝙蝠有问题,毋庸置疑,动机也很明显,大概就是赶走烂尾楼里聚集的那群黑毛鸟,关键在于那群蝙蝠到底是谁放的,养鸟的人,还是他们的对头。 “而且,我们前脚刚查完烂尾楼,后脚就把蝙蝠转移走,动作很快,也说明我们处于对方的监视下。他们怎么监视我们的?” 接连几次事件全都围绕着烂尾楼展开,齐翌想再过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拉上姜晓渝,开着所里的电瓶车,他们很快赶到现场,俩特警和县林业部门的专家都在,还有县公安局派下的调查组,他们拉了支工程队在切割柱子。 看见齐翌,一发际线极高,m形秃顶,两鬓斑白的中年刑警上前敬了个礼:“齐队,久仰大名,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天知道这桩案子还要尘封多久。” 齐翌回礼:“你是?” “阳川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教导员刘召军,受李局委托,负责本案,配合你行动。” 齐翌了然,看来他队长是由副局兼任的,大概就是他口中的李局,平日挂个名不怎么管事,由他负责业务工作。 “现场什么情况?” “还在查,除了足迹之外没发现可疑痕迹……对了,麻烦你们回头配合我们录一份足迹数据。” 齐翌:“早上已经录好了,在所里,你们直接去拿就行就行。” 刘召军十分满意:“那感情好。不过恐怕意义不大,专家说了,蝙蝠对声波十分敏感,这些蝙蝠很可能被研究甚至训练过,对方不需要进来,远远地用超声波设备就能把蝙蝠都引走。” “柱子呢,什么时候能切下来?” “恐怕得一天……对了,刚刚法医给我打电话,说唐海潮的尸体拼接完了,你要不要跟他们聊聊?我拉你们进群。” 说着,刘召军拿出警务通,对过齐翌和姜晓渝的号码,把他们拉进群组。 俩法医发了几张照片,提出自己看法——受害人约死亡于四五天前,死前受过惨无人道的殴打,浑身上下都是拳脚伤和棍棒伤,致命伤在头部,几次重击致枕骨骨裂、颅脑出血,最终导致死亡。另外,死者上下切牙严重松动,牙缝里有血,且血液与他本人不吻合,死前可能咬过凶手。 姜晓渝眼前一亮:“这是重要突破啊,可以直接指向嫌疑人。可惜法医说血液已经彻底腐坏,估计提取不到dna……” “四五天时间,还是有希望的,直接送物证鉴定中心吧。”齐翌提一句:“不过侦查初期dna的意义不大,我们的基因库很不完善,基本不指望能通过dna找到凶手。” “但只要找找谁身上有咬痕,一对比dna就成了嘛。” “是这个理……”齐翌又看向刘召军:“刘教导,我打算再进楼里看看,昨晚黑灯瞎火,不太方便。” “你们随意,我安排两个痕检员配合你。” “不用,你的人按你们的节奏来,我四处看看就好。晓渝,走了。” 他们一路上到五楼,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柱子忙活,声音不小,火星四溅。 白天,水泥柱上的人影看着反而更不明显,好在之前让姜晓渝用石子圈了轮廓,借着参考,勉强也能看出一小片好似油污的阴影。 姜晓渝:“类似这样的案子被揭露的多了,我感觉以后砌尸杀人犯都会给柱子贴瓷砖,进一步减少败露的可能。” “或许吧。不过尸油能浸透水泥的毕竟是极少数,这类案件受害人大多生前就比较肥胖。” “这样吗?我还以为迟早都会透出来。”说着,姜晓渝又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我听说早几年,工地有工人不慎摔进灌装到一半的水泥柱里了,很多黑心老板会选择无视,继续灌水泥?” “确实有这样的事,上过新闻,说不定你家墙里就有一具含冤而死的尸体。” 姜晓渝幽怨的看着齐翌。 “翌哥……” 齐翌:“吓你的,这种情况极少,绝大多数只是口口相传的都市怪谈。” 话虽如此,姜晓渝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齐翌不再逗她,在五楼看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痕迹,又继续下四楼。 他走到角落,忽的顿住脚步,他盯着墙角,变换了几次角度:“那一片地板颜色好像略深……” 走得近了,又用手电补上光,齐翌才终于确定地上有几点极不明显的滴落状血迹,拍照拍不出来,他喊来附近的痕检员借了单反,调整半天角度和参数,终于拍下了相对清楚地照片,又拿棉签和小刀刮了些干血块:“味道很淡,闻不出什么,但没发霉,时间应该不太长。” 又用试纸鉴定了下,是人血无疑,再仔细研究血斑的大小形状,齐翌分析道:“滴落高度应该在一米到一米五之间,时间也接近……是唐海潮留下的吗?他也是在这栋烂尾楼里遇害的?” 正思索间,痕检员又有发现:“齐队,你快来看,墙角这里有几根头发!” 齐翌走上前,看到几根红发蜷成小团藏在角落里,拍过照后,他用镊子将红发夹起来放到眼前:“没什么光泽,蜷曲的厉害,而且分叉比较严重,用的染发剂估计比较劣质,也没好好护理…… “另外,表面有层薄薄的灰,粘连极少量蛛丝,说明和血迹一样,留在这有一段时间了,但不长,就几天,很可能是作案人留下来的。” 华所长听见动静跟了过来:“镇子里染红发的女人不少,要排查过去是个挺大的工程。” “附加几个条件就好办了。”齐翌把头发装进证物袋,拉上密封条:“首先是发长,超过肩膀一拳以上;其次黑色的发根不长,说明距离上次染发不久,不超过三个月时间;再次是价格,用的染发剂挺劣质,应该不是很贵,也可能是自己染的;最后她身上有伤,咬痕,破皮了,同时符合这些条件的就是嫌疑人。” “我这就安排人去摸排。”华所长拿出对讲机布置任务。 刘召军走上前:“这就有眉目了?” “发现了一点血迹和头发……”齐翌:“但这么容易发现线索,不符合那两帮人的一贯手法……” 刘召军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齐翌摇头不言,把后续工作交给他,领着姜晓渝借着往下勘察,查完五楼已经是中午了,他草草吃过送来的盒饭继续往下看,直到天将黑才把整栋楼扫过一遍。 他们没留下太多有价值的痕迹,但足迹比预计中要多,除了几组明显是小孩的,再排除他们这些民警的和昨天逮到的齐经杰,还有至少六组不同的成年人足迹,有些足迹已经被灰尘覆盖了七七八八,有些年头了。 这说明除了来玩的孩子之外,还有人来烂尾楼,频率不高。 “都是烂尾楼,都有乌鸦逗留,或许可以问问柳书睿对这里有没有印象。”齐翌拿警务通给姬承鹏打了个电话。 姬承鹏还在磨着那瞎老太婆,希望能通过那些含糊地音节拼出更多线索,接到齐翌的电话后,直接让他把照片发过去。 过了十多分钟,罗尤勇打回来了:“齐队,柳书睿对那栋楼有印象,曾经喂过几天乌鸦,但很快就被送去主城我们发现的那栋楼里了……他妈的,讯问这老太婆太痛苦了,这么一点点讯息我们磨了半天才磨明白。” “辛苦,案子破了喊王支队给你们庆功。” “哎?喊王支队?不是应该你……” “我这里还有点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齐翌抬头看着眼前这栋斑驳的烂尾楼,暗道一声果然,这栋楼,也和柳书睿背后的团伙有关。 目前基本可以确定,该团伙并非老千会,而是另一伙在境内蛰伏超二十年的势力,去年清明以来连连犯事,吸纳了j、q、k三个老千会叛徒,热衷于制造灵异事件,饲养乌鸦蝙蝠,乃至各种毒蛇毒虫…… 有点五毒教的味道,他们的高层来自苗疆吗? 此外,护理中心的死婴案高度疑似与他们有关,砍齐翌手的基本能确定就是他们,齐翌还借丁勾的死隔空达成一致,共同对付老千会,但之后他们再没露过面。 “隐隐有条脉络了,城南的烂尾楼应该就是他们借乌鸦和老千会碰了一次,至于这边这栋楼……看来我老家这边也是他们的据点之一,那粪车爆炸是什么意思?唐海潮为什么会遭他们毒手?还有,乌鸦齐究竟是老千会的boss,还是这群养鸦人的头头?” 收获的线索不少,疑点也很多,齐翌找到了方向,但他还需要更多线索。 “翌哥,”姜晓渝拿着手机凑上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栋楼房东立案失踪的时间,和网上查到的城南那个楼盘烂尾的时间很接近,间隔就一个多月。” “噢?让我看看……什么人!”他正要接手机,余光忽然瞥见树林里有道影子,顾不得多想,本能地就冲了上去,姜晓渝也跟着往林子里追。 扎进树林后,齐翌隐约看见张熟悉的脸,灵活的在树林间上蹿下跳,跑得飞快。 “齐翰功?站住!” 齐翌的声音引起了其他民警的注意,他们忙追上齐翌,冲进树林。 齐翌拔出枪喊了好几声“站住”,但齐翰功不为所动,仗着手脚灵活把齐翌越甩越远。 砰砰砰! 齐翌连开三枪,两枪命中他后心,但他只惨叫一声,踉跄两步,反而跑的更快了。 “防弹衣?”齐翌眯眼,这玩意儿管控不严格,对方能弄到不奇怪,但特地穿着防弹衣来警察扎堆的烂尾楼附近游荡,动机就很可疑了。 想引他入陷阱? 屁的引他入陷阱!哪有饵跑这么快的,借着傍晚光线条件不好和树林的掩护,几下就没了影子。 姜晓渝他们也追了上来问:“翌哥,什么情况?你开枪了?” “是齐翰功,他穿了防弹衣……人肯定没跑远,大家分开搜,两两一组互相掩护,小心陷阱!” 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有刑警哇地跳起来,惊魂未定地说:“捕兽夹!他妈的我差点中招,大家小心点,让这玩意夹一下骨头都得露出来。” 齐翌紧紧皱着眉头。 这些东西,是针对他们的陷阱,还是他们脱身的工具? 有捕兽夹在,恐怕很难逮到人了,他们每一步都得走的小心翼翼,而齐翰功依然跑得飞快,不出一会儿就能穿出林子逃进大山。 “开粪车的失败品冒牌货,威胁他人不得靠近烂尾楼的齐翰功,一个两个都往山里钻……很好,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齐翌抬手握拳,下令收队。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17章 目标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51章新的目标已经出现“啊这……”老池看了齐翌一眼,求助齐翌。齐翌根本没想搭理他,臭显摆的,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说。 老池收回目光,磕磕绊绊的说:“他做的看似没意义的事情很多,冒充老齐,摸进他休息室给他穿衣服,冷柜,汪藏锋家客卧里的陷阱,还有乌鸦群。” 姜晓渝觉得好笑,眉眼弯弯的接话说:“还有乌鸦群,我听池主任说过这件事,今天队上很多人都在讨论,就很奇怪。” “不仅奇怪,而且有些动作完全是自相矛盾。”齐翌终于开口:“我分析了很久,总感觉不像是正常人的行为模式,我甚至怀疑这几天遭遇的事,搞不好是两拨人弄出来的。” 老池:“两拨人?不可能吧?你被人盯上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还是被两拨人同时盯上?” “可能是我想多了。”齐翌拧着眉心,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也觉得不太可能。 这话题很快就过了,因为聊不下去,容易聊死,只有齐翌一个人在琢磨,老池和姜晓渝在聊别的事。 过了十几分钟,姜晓渝又对齐翌说:“对了翌哥,我们已经抓住上传的嫌疑人,他承认自己传播银会物品,但不承认强间,也讲不清哪来的,前后三次说法都不一样。” 老池当即拍大腿:“一定是这孙砸干的!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取证确实很难,他死不承认的话案子没法推进。” 齐翌轻轻点头,人拿到了就好,他也觉得这家伙有很大嫌疑,但是讯问他不拿手,而且证据没拿捏死,还说不准,所以不发表意见。 “另外物证鉴定中心那边的结果也出来了,你们昨天送去检查的确实是乌鸦绒,而且脱落的时间并不久。” 老池惊了:“你咋知道我们昨晚送羽绒去证鉴中心?你在那也有人?” “听同学说的,”姜晓渝说:“正好问他些事,他想起你们跟我一个支队,就拜托我把结果转告你们,但今天翌哥很忙。” “不应该啊,他们保密意识强的很,一般只认文件不认人,同一个队的问了也没用。” “可能我们关系比较好吧,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池将信将疑,齐翌也颇有深意的看了姜晓渝一眼。 姜晓渝果然不简单,可能背景深厚,也可能别有用心,保险起见,齐翌觉得自己得防一手。 而且感觉姜晓渝今晚有点奇怪,隔一会儿丢一个挺重要但又就那样的鸡肋信息出来。 齐翌一向直来直往,想到就问:“晓渝,你有什么事么?” “啊?”姜晓渝连连摇头:“没有啊,就想请你们吃顿饭。” 齐翌不信:“你有什么直接说就好了,都是同事,我们能帮的都会帮。” 姜晓渝迟疑起来,好像快图穷匕见了:“那……”….老池也忙打包票说:“是啊晓渝,老齐说得对,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 “不太好吧?” “说吧。”齐翌一抬下巴。 “那我说了。”姜晓渝看向老池:“池哥,能不能带我出外勤?” 老池:??? 齐翌眉毛一挑,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姜晓渝之前就跟他提过这事,被他搪塞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真来找老池。 老池反问她:“为什么会想要出外勤?风吹日晒雨淋的,坐办公室不舒服吗?” “我从小就觉得女刑警很酷,但没想到好不容易当了刑警,居然是坐办公室的,有点不甘心。”姜晓渝低着头说:“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凡尔赛,但我真觉得太无聊了,想跟你们试试。” 老池点上根烟,半晌不言,姜晓渝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半晌后,老池吐出一大口烟雾,说:“外勤也没你想的那样惊险刺激,更多的是走访问话的活,或者风里来雨里去的找线索,再不然就是连着几天蹲在一个地方盯梢,只是换一种枯燥而已。” “所以不行是吗?”姜晓渝有些失落。 “四十八号,中桌。”不远处传来叫号的声音,已经快到他们了。 老池没说话,齐翌看了一眼门口招呼的服务员:“所以……这顿饭我们还能吃吗?” 姜晓渝被逗笑出声:“翌哥你说什么呢,当然可以啊,这顿饭只是回请你们,没别的意思的。” 于是齐翌目的达到了,他就是想转移话题。 但老池的想法显然跟他不太一样,他说:“站在我的角度,还是建议你安心搞好技术,比较轻松。 不过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支持,如果你真的想走外勤,建议直接找王支队。外勤永远缺人,只要你说他肯定很乐意把你调来,但你要想清楚,调来容易,想再回去就太难了。” “算了吧。”姜晓渝看着手里的茶:“他不可能同意的,我爸……算了,不说这个。” 齐翌和老池对看一眼,果然这个姑娘不简单,至少她爸能在王支队那打招呼,王支队还得给面子。 可能是因为目的已经“暴露”了,姜晓渝也不再藏着信息一点点往外挤,很快又干脆的说:“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你们。” “什么事?” “之前群里不是有人说,高会城的长子始终都没出现,觉得不合理吗?”姜晓渝问:“池哥还解释了一句,他得了尿毒症在住院。” 老池点头回应:“有这事,我还记得,就昨天说的吧?” 姜晓渝说:“我还是有些好奇,觉得就算是住院关键期,只要不是在icu里应该也不至于不闻不问,就查了一下他。” 齐翌侧过耳朵,姜晓渝说到这份上,明显是发现了点东西。 姜晓渝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弯下腰低声说道:“我抽空对他进行了简单调查,在网上发现了他湿屋伟滴筹的信息和其他各个平台的一些东西,发现他妈当初想把自己的肾脏给他一颗,可惜血型都配不起,又磨着高会城给他捐。” 老池好奇的问:“然后呢?” “高会城拗不过,答应做配型,然后发现他的血型跟他也不同,同样配不起。这对夫妻都是b型血,而他是ab型。而两个b型血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老池目瞪狗呆:“就是说……这娃儿居然不是高会城亲生的?” 姜晓渝点头:“当时高会城当场就把他老婆狠狠打了一顿,还在医院里大闹,还上了当地新闻和一些自媒体,之后不久,他老婆就郁郁而终,高会城和他长子也再没往来。” “这些年,他长子过的也很苦,透析耗光了他的积蓄,还和老婆离了婚,债台高筑,靠平台筹钱治病,还照着网上的方法做了自制的简易透析器,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齐翌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姜晓渝问:“你是不是想说,他的长子也具有一定作案动机?”. 意赅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18章 找到你了 她把齐翌推到一边,找到那块牛肉:“手怎么样了?还疼吗?多久能好啊?” “还好,不碰到基本不疼了。” “到底怎么伤的啊?你给我说实话!” “真就是出车祸……我没骗您……” 宋瑞美看了客厅一眼,那特警不知道跟姜晓渝说了什么,三个人时不时爆出一阵哄笑。 “那丫头是你同事吗?长的真乖,我看她对你有点意思……有没有男朋友了,也跟你一样是法医吗?” 齐翌差点被口水呛到,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我先出去了,水开了叫我!” “去吧去吧,照顾好人家小姑娘。” 齐翌喘了口气,他还是应付不了宋瑞美,本来还想着套点话问问黄氏秋的情况,结果根本开不了口。 回到大厅,齐翌陪着他们坐了会儿。 宋瑞美动作还挺快,没多久就做了两道菜,招呼他们吃饭。 她走到姜小渝旁边坐下,对着齐翌抬了抬眉毛。 齐翌低着头吃饭不说话。 宋瑞美剜了齐翌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自来熟的给姜晓渝夹菜。 “丫头,怎么这么瘦,多吃点。” “昨晚睡的怎么样,还习惯吧,外面不比家里,房间我给收拾出来了,晚上来我家睡,没事,别把自己当外人。” 姜晓渝巧笑嫣然,轻松应付,又夸阿姨手艺不错,又夸她保养的好,宋瑞美直笑的合不拢嘴,说话也越来越放得开。 “丫头,多大啦?有男朋友没有……你别看我们家齐翌不爱说话,他做饭可好吃了。” 齐翌坐立难安:“妈……你再说我都不敢带他们回来了。” 姜晓渝笑了笑,问道:“对了宋姨,听翌哥给我吐槽,说你给他找了个姨娘?” “咦?你晓得了?”宋瑞美看相齐翌:“可以啊你,当警察查到你妈头上了。” 齐翌无视她的阴阳怪气,数落道:“妈,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一样乱认姐妹啊?” “咋了?我一个人待家里,平日里也没人跟我说个话,我认个姐妹犯法吗?” 一句话呛的齐翌无言以对:“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宋瑞美也不是真的生气,姜晓渝很快就套出了想要的信息——黄氏秋在这边生活了二十多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但仍留有一丢丢异域风情,加上性格爽朗,很对宋瑞美的脾气,一来二去就成了老闺蜜。 姜晓渝:“几十年的感情了,真不容易,翌哥,我觉得这声小姨你得叫。” 齐翌偷偷翻白眼。 宋瑞美嗑着瓜子:“倒也没那么久,就这两三年的事儿,以前确实没怎么处,读高中的时候她娃儿西毒嘛,我怕阿翌跟他学坏了,不准阿翌跟他玩儿,和他们家也没怎么联系。 “直到两三年前,她家猪从圈子里跑出来,啃坏了我家的白菜地,我上门找她,结果也算不打不相识吧,一来二去的,反倒有了交情。唉,她也是个可怜人,孤苦伶仃的来我们这,举目无亲,生个娃儿还不争气,以后养老都是问题,怪让人心疼的……唉!” 齐翌忽然问:“你借钱给她了?” 宋瑞美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齐翌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她儿子齐翰功可能还在嗑药,还参与了不少违法犯罪活动,而她又经常给齐翰功钱,我担心把你卷进去。” “那哈儿还在搞事情?这倒霉龟孙,他到底有没有良心,家里都被他折腾成这样子了,还不让人省心!” 宋瑞美忽然反应过来,停下来看着齐翌:“幺儿,你老实跟我说,你是追齐翰功的案子追回家的吧?团建什么的都是骗我的?” 齐翌咽了口唾沫。 要不然怎么说他应付不了母亲?宋女士太精明了,一点都不像农村老太太,他根本忽悠不了。 姜晓渝见状赶紧转移话题:“宋姨,你跟黄氏秋关系好,可得多看着她点,劝劝她早点回头,齐翰功肯定要遭,别把她也给连累了。最好能劝她送齐翰功来自首,就算她包庇过他儿子,我们也能给她争取个免于起诉或者免于刑事处罚,再不济缓刑能争取到。” 宋瑞美瞪了齐翌一眼,长叹口气:“恐怕不行……母子心连心,更别说齐翰功还是她在这唯一的血亲了,她一门心思全扑在儿子身上,我劝也没用,说的多了搞不好姐妹都没得做。” 齐翌:“所以你给她借钱了吗?钱借了就借了,就怕你被连累到。” 宋瑞美没好气的说:“你黄姨比你想的要有骨气!它家里的东西还没卖完,不可能跟我要钱的!我倒是给过她两次,她都没要,这么好一个人,怎么生下来个胎神?阿翌,你以后不敢学他!” 齐翌觉得很心累。 姜晓渝接着开口:“对了宋姨,你能联系上黄氏秋不?我们想找她问点事情。” “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我就说……她没在家吗?你们找不到人?” 齐翌:“今天中午她离家后就联系不上了,齐化吉打电话说关机,我们怀疑她跟齐翰功在一起。” 宋瑞美脸拉了下来。 齐翌又补充说:“齐翰功现在很危险,他和一帮穷凶极恶的歹徒待一块,我担心他护不住黄氏秋。妈,既然她是你的姐妹,你肯定也不想她出事吧?我们必须赶紧把她找到。” “怎么,你怕我会包庇她?”宋瑞美没好气的说:“你妈我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别把你当刑警审犯人的那一套带回家里!”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撒子意思,我跟她关系好归好,不会让儿子难做!”宋瑞美不嗑瓜子了:“我真不知道她在哪,但有几回她总往村尾那烂尾楼靠,可能是在那儿跟她崽见面,还有东边的油菜地,那是她家的田,很小一片,田埂边上有个小棚子,也可能在那边。” “又是烂尾楼……” ——烂尾楼已经细细搜寻了一遍,人不在那边。 荣瑞美打了个电话,也提示关机:“没用,我也联系不上她。” 齐翌又问:“妈,除了你以外,黄氏秋还跟谁关系好?” “还挺多,她不爱跟人计较。要不说她家宝批龙一点不像她。” “关系最好的几个你晓得不?” “晓得啊,你安吉婶,彩来婶,迎妹婶,都和她好的不得了。” 他啥时候又多了一堆“婶儿”? 记下这些名字,再问清楚住址,齐翌起身就要走。 宋瑞美拉着齐翌:“干嘛?饭都顾不上吃了?坐到!吃完饭再……” “妈,我吃饱了,人命关天,没跟你开玩笑,黄氏秋现在真的很危险。” 宋瑞美这才放开手。 齐翌:“走吧,我们先去油菜地看看,不行的话再去那几家问问情况……晓渝,打个电话回所里,让他们帮忙查查监控。” 一行人抹抹嘴,起身就走,宋瑞美追在后面喊:“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饭菜给你们留到起!” “知道了!别等我们,晚了自己先睡!” …… 齐翌老家的村子,虽然建设程度挺高,还被当成新农村的典型报道过,但再怎么说也还是农村,农业经济为主,大片地域仍是农田,居民区和宅基地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看书溂 村里不说家家户户有田,也差不太多,只是有些进城务农的把地“租”了出去而已。 齐化吉因为崽子嗑药家道中落,家里的大农田没保住,收了点钱跟别人置换了片小田种些菜,离村子也远,得翻过一座矮山,再沿着别人家的田埂走二十多分钟,过去起码要走大半小时。 听说齐化吉有意把村子里的房子卖了,在那边重新盖,但没批下宅基地,而且猪圈又在村子另一边,生活什么的都各种不方便,每天还是早出晚归。 这也是现今多数新农村的现状,宅子都聚在一块,农田却分散的很远,下地并不是很方便,地势平坦点的还能骑摩托,像他这种要翻山的就麻烦了。 齐翌让齐化吉带路,一行人开着电瓶车到山脚,然后打着手电上山。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山里时不时响起鸟叫声,齐化吉手脚步很快,手电四处乱扫。齐翌和姜晓渝落后了几步。 姜晓渝:“我觉得黄氏秋很不对劲,二十年下来都没啥交情,忽然就跟你妈好上了,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被老千会盯上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齐翌:“你怀疑她跟老千会有关联?提前二十年往这边安插人手,嫁给一个普通村民,生了个不争气的孩子,不觉得太离谱了吗?” 姜晓渝有些迟疑,分不清齐翌是肯定还是否定,干脆顺着自己的思路说:“未必是提前几十年布局,也可能是前几年才选中了她,她不是暹罗人吗?父母都……” “二十年没见面,何况还是几乎以出卖的方式把她嫁过来,我不认为她和家人还有什么感情。她的丈夫孩子都在这,根就长到这了,用父母做筹码,恐怕分量不够。” “那就用她儿子,齐翰功不是嗑药吗?而且还和犯罪团伙……” “没猜错的话,齐翰功背后那帮饲养乌鸦的团伙跟老千会是对头。” 姜晓渝思路打结了:“那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觉得呢?” 齐翌不言,静静地往前走,姜晓渝追上去:“翌哥,你是不是已经掌握真相了?” “太晚了,先找人,山里不安全。” “你就是知道真相了,为什么不肯说出来?你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啊。” “为了我好。” 姜晓渝:…… 这话她没法接。 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在九点前赶到了菜地,只看到倒塌的小棚子,附近的菜也被糟蹋了一片。 齐化吉浑身僵硬,冲进倒塌的棚子里,看到了几点血迹,还找到三根指头,目眦欲裂:“翰功!” 看着他捧着的指头,其中一根断指的根部还纹了半枚黑桃,边缘模糊,褪色严重,已经变成淡淡的黑青色。 齐翌问:“齐翰功的手指?” “是他,这纹身是他高中时纹的,当时我气的说要剁掉他那根指头。” “给我看看。” 齐化吉把手指给齐翌。 “血还温热,这种天气,肯定刚断不久,可能就在几分钟前,人没走远!” 两特警散开,沿着菜地和田埂上的痕迹往前找。 “边缘整齐,骨骼断面光滑,但两侧伤创不完全齐平,中间略突,用的是剪子,钢丝钳?还是雪茄剪之类的锋利绞剪?”齐翌看着周围环境,分析起作案凶器,:“这里发生过冲突,但不大,应该很快控制住了…… “考虑到断指多是非法集团的惩戒措施,齐翰功应该是触犯了霉头,或者没完成任务,生命安全暂时无忧才是。” 听到这话,齐化吉稍微放心了点,现在才算彻底相信了齐翌的话,齐翰功处境危险,抓到他才是救他。 而且…… “齐翌……警官,这指头还有希望接回去吗?” “有,前提是抓住他,越快越好,时间长了就没戏。”齐翌收起断指:“我们也别在这干站着,周围看一下,歹徒可能就在附近。” 姜晓渝拉拉齐翌的衣角:“翌哥,你仔细听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嗯?”齐翌闭上眼睛,放平呼吸,他豁然扭头看向东边:“有个女人在哭,前边林子里面,走,过去看看!晓渝打电话回去喊增援。” 叫回两特警,齐翌一行五人关了手电摸着黑往前面跑,他们钻进山林,声音清晰了很多,几个人再次加快脚步。 齐化吉脸色骤变,认出了人声:“是我老婆!” 姜晓渝比之前更谨慎了:“会不会是陷阱?” 特警不以为意:“儿子手指都被切断了,她还能配合人家搞陷阱?” “万一有人威胁他呢?不听话再割两根指头。” 齐翌:“小心无大错,都注意着点脚下,稍微分散点,尽量围住对方,枪都架好,情况不对直接打,我扛着!齐化吉,你站我们身后,别吭声,能不能救出你老婆就看这一下了。” 第19章 擒获 密林,黄氏秋被壮汉摁着胳膊压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前方,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齐翰功半跪在她面前,两肩空空如也,鲜血像炸了的水管直往外涌。 “放开他!你们放开我儿子!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啊!放开他!” 在两人中间,一个壮汉穿着棉衣,揪着齐瀚功的头发,勾了勾嘴角笑道:“齐翰功,不错嘛,我之前以为你只是办事不力,这才断你三根指头小惩大诫,没想到你居然敢给警察留暗示……可以啊小子,你说你图什么?别告诉我你这样的烂人心里还有正义感。” 齐翰功疼的眼前发黑,粘稠的血在脸上糊成一片,在嘴边拉出一条条红色的细线,他死死盯着黄氏秋的方向,嘴巴开阖,说不出话来。 “哦哟哟哟,我懂了我懂了,你想让警察救你妈是吧?嘁,傻批,你知不知道你妈犯了什么事?她落警察手里也是挨枪毙,你想让她死吗?” 齐翰功已经听不见那人在说什么了,他感知中的世界已经模糊扭曲了,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 他却有股执念,反正他这辈子也就烂命一条,但是他妈不应该这样。 她一辈子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他下地狱也好,他不能再连累她。 棉衣歹徒一脚踹在他背上把他踹趴在地,又再次揪着他头发把他揪起来跪着:“就你tm还想当孝子!好啊,你要救你妈,我就当你面把她弄死!你们两个!把她压地上,先卸掉一条腿!” 黄氏秋身后的汉子便狞笑着踢她肩膀,把她踢倒后踩着她的后心,招了招手让人拿了一把斧子过来,他举起斧子:“冲你来?好啊,我现在就冲你来!” 电光火石间,齐瀚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猛地往后一仰,头发带着头皮被扯下一大片,剧烈的疼痛盖过了断臂之殇,疯狂迫使他恢复丝丝清明,张开口朝着棉衣歹徒的手狠狠咬去。 歹徒慌忙躲过,顿时怒不可遏,又是一脚踹下,踩着他脸恶狠狠地说:“砍!砍死他狗日的老娘!” “住手!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壮汉刚把斧头举起,就听见一声厉喝,抬头一看,齐翌从树后钻出来,单手举着枪,指着他的眉心。 “条子?”他一愣,跟着竟发了狠,挥着斧子往下劈。 砰! 一声枪响,举斧歹徒小臂爆出一团血,斧头在惨叫声中落地。 “啊啊啊啊……!” 歘! 剧痛当中,一道黑影闪过,以极快的速度冲至他身前,跟着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被人摁倒了,双手反剪在身后,咔咔两下铐上手铐。 姜晓渝把人摁在地上。 手被拧着,扯到了伤口,比中弹时还疼,他一时失去知觉,张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两名特警端着微冲瞄准其他歹徒。 齐翌快步上前,眼中怒火中烧:“你们把这里当什么地方?在我们这里杀人,想死吗?” 黄氏秋母子一跪一倒,歹徒控制住了一个,站着的还有三人。 棉衣歹徒蹲下,架起齐瀚功匕首抵在他脖子上,色厉内荏:“齐翌!别过来,否则……” “否则什么?干掉他吗?”齐翌举起了枪对准齐翰功胸口:“烂人一个,不用麻烦你,我帮你把他毙了。” “你……” 就在这瞬间,齐翌手腕一抖,扣动扳机,砰地一声,那人棉衣炸了一块,整个人往后面倒。 姜晓渝急扑向前,一脚踢中他手腕,匕首掉在地上,把他也摁地上铐了起来,他这才感受到疼,嗷嗷直叫。 剩下俩人才反应过来,对视一眼后同时冲向齐翌,特警见状果断开枪,突突几声打穿了他们的膝盖,两人恶狗扑屎般滚倒在地,抱腿痛呼。 齐翌脚步不停,走到棉衣歹徒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手枪下压对准他眉心,树荫打在齐翌脸上,就像被封印在地狱的恶鬼。 “你们两个,救人。” 特警忙上前检查黄氏秋母子俩的伤势。 盯着歹徒,齐翌阴恻恻地问:“你就是他们的头头?” 歹徒疼的五官扭曲,咬着牙说:“呸!你休想从老子嘴里套出一个字!有本事就打死……” 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响,吓了所有人一跳。 六枚子弹绕着歹徒的脑袋打了一圈,溅起的泥土石块打的他脸皮头皮又疼又麻,脑瓜子也被震得嗡嗡的,那人忍不住哆嗦,屎尿齐流。 “你的身体没你嘴硬气。”齐翌反手关掉执法记录仪:“晓渝,我们在密林里发现歹徒正在加害人质,情急之下开枪,当场击毙一名歹徒,很合理吧?” 姜晓渝一时分不清齐翌是认真的还是在吓他们,看着齐翌脸上大片阴影,没有半点感情的眼神,她咽了口唾沫:“翌哥……” “合不合理?” “核理。”她决定相信齐翌。 齐翌食指扣在扳机上:“很好,再见。” “别别别!我说我说!”歹徒带着哭腔:“你问什么我都说,别杀我!” 齐翌:“不用了,我自己能查明白。三个月没杀人了,给个机会。” 歹徒脸都绿了:“有人要害你!你哥!你双胞胎哥哥!” “噢?”齐翌动作微顿,所谓的双胞胎大概就是冒牌货吧,居然敢自称他哥:“有点意思,好好说说看。” “你先答应不杀我!” “我给你三分钟时间,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着办。”齐翌把枪口戳在他眉心上:“计时开始。” 那人嘴都在打哆嗦:“疯子,你们兄弟俩都是疯子!” “减一分钟。” “q!他让我们喊他q先生,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他忙说:“本来我在滇省混的好好地,有几十个小弟,没事收收租扫扫街,偶尔跑跑活,拉点东西两境跑,只要小心点别太嚣张,日子也过得去…… “结果去年刚过完年,q先生忽然找上门,硬是把我们‘收编’了,我那时才知道一直跟我们合作的就是他。他段位太高了,手里还有枪,我反抗不过只能服从,拉着十几个兄弟来到这儿,一蹲就蹲到现在。” 呵,jqk三兄弟这下集齐了。 齐翌:“你能联系到q?” “不……不能,都是他跟我单线联系。” “那你没价值了,去死吧。” “别别别!”歹徒眼泪水都吓了出来:“除了q先生我还知道很多事……啊,女人,有个漂亮女人,大概就跟你身边那位警花差不多年纪,q先生对她很尊敬,应该是q的上级。” “噢?好好说说,那女人长什么样?” 歹徒使尽浑身解数,非常详细地秒速了那女人的面貌身材特征。 齐翌听着听着,脸色有些古怪,暂且收起枪摸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他看:“是这女人?” “啊对对对……”歹徒连连点头,忽的倒吸一口凉皮,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被你们抓了?” 齐翌表情也有些微妙。 照片上的女人,正是妄图袭杀重伤老池的那个假护士,注射器里的毒液也化验出来了,是一种高浓度的生物蛋白毒素,包含剧烈的神经毒素、肌肉毒素及凝血因子,来自海岸太攀蛇。 杀人的方法很多,见血封喉的毒药也不少,非要用蛇毒,这种行为本就怪异,动手的女子地位居然还在q之上? 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从被派来送死的丁勾看,这仨兄弟背叛老千会后,在新东家未必有多高的地位,大概属于月抛型工具人…… 可这女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尤其是口鼻,好像在哪里见过。 收回手机,齐翌看一眼重伤的齐翰功,特警用两块三角巾给他双肩包扎上了,但效果不乐观,压着的棉块仍在往外渗血,人也昏了过去。 不只是齐翰功,黄氏秋也昏迷了,不省人事,特警发现她肚子中了一刀。 “支援还要多久到?”! “还要十多分钟。” 齐翌点了点头转过去,歹徒怂巴巴地躺地上,还算老实,齐翌拔枪抵着他眉心:“很好,你为自己多争取了三分钟。说说看,齐翰功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你只有三分钟。” 歹徒语气瞬间加快:“我们来到阳川县以后迅速整合了这边的地头蛇,顺便搜罗可用的小弟,看中了他——他嗑药,又坐过牢,人机灵,有狠劲,是非常好的苗子,就把他招进来了……在这个月之前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q先生说没他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换句话说,他最近给你们下命令了?” “他就安排了两件事,一是说城南那边的烂尾楼总有苍蝇过去,让我们赶走,但别引起你们警察注意; “还有一个是今天中午才给我们说的,让我们想办法把你单独引到林子里,他要见你一面。但没想到齐翰功把事情办砸了,他跑太快了没引到你不说,还在林子里偷偷给你留了暗示。 “暗示?” “对,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原本只打算按规矩切他三根指头作为惩罚,没想到他疼惨了脑袋不清醒,放狠话说漏嘴,我就打算狠狠地弄死他……” “什么暗示。” “那我就不清楚了,你得问他……不过我猜是给你们留了什么信号,想让你们把他妈救出去。呵,那个哈皮还不知道自己老妈杀人了,落你们手里也逃不过枪毙。” “杀人也是你们安排的?” “那不是,只是正好看到了,大概四五天前,她鬼鬼祟祟地尾随一个娃儿进烂尾楼,接着就打了起来,我听到几声惨叫,她的娃儿的都有,过了一会儿就看到她扛着娃儿的尸体从楼里走出来不知去了哪儿,右手好像还受了伤,一直捂着。 “再之后,村子里的碎尸案我也听说了,十有八九就这娘们干的……警官,我这算不算立功?” 齐翌:“算,明年今天我多给你烧点纸钱,你在下面买点好吃的过年。” 歹徒:╭(°a°`)╮ “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你搁这挤牙膏呢!!” 歹徒声音里带着哭腔:“就……就这些了,警官,我就一跑腿的,真不知道多少秘密……对了对了,q先生过一阵应该还会跟我联系,我配合你,设个套把他抓住,你看怎么样?” “可以考虑……刚刚那女人,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我就见过她两三次,不过都在刚被q先生逼来这边的时候,最后一次见面离现在也很久了……大概是去年清明节之前?” “只见过几次你印象这么深?” 他老老实实的说:“毕竟长的正点,地位还高,我们……有点想法也不奇怪嘛……” 啪! 齐翌踢了他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又问:“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看到她被抓为什么露出见鬼的表情?到现在还不老实,去地下骗鬼去吧。”看书喇 “我说!我说我说!q先生来头很大,据我所知他背后有个势力横跨好多郭嘉的庞然大物,而他是那集团在贡榜的话事人。” “所以?” “他叫这女人‘小姐’,态度很恭敬,甚至到了卑躬屈膝那种,我怀疑这娘们要么是他boss的女儿,要么就是他的姨太太。您把她绑了,那boss怕不会善罢甘休,警官您最近最好小心点…… 歹徒的提醒他压根不在意:“无所谓,他想弄死我想一年了。下一个问题,你刚刚说,清明节过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 歹徒被踢一脚才回过神来:“啊对对对。不只是那个女人,q先生身边好多人都没见过了,还领着我们躲了阵子,按他的说法是出了点变故,让我们小心点。” 果然,清明前后,就是jqk仨兄弟彻底背叛老千会的节点。只是,那帮“五毒教”究竟出了什么筹码,才能争取到他们倒戈相向? 而且刚刚居然误判了,那女人竟不是“五毒教”的歹徒,而是老千会的大佬。这是个好消息,得让姬承鹏多关注关注,拷问……咳咳,讯问出有价值的情报。 歹徒小心翼翼地问:“警官,他们是不是落你手里了?” 齐翌又踢了他一脚:“脑袋暂时挂你肩膀上,进去了老实点,等我来审你。友情提醒,去年看守所有个嫌疑人暴毙,懂我意思?” 歹徒:“懂懂懂。” 第20章 深渊 wao~wao~wao~! 齐翌刚刚拷问……讯问完嫌疑人,不远处便响起了密集的警笛声。 支援到了。 等了两三分钟,几名车技精湛的民警骑着摩托先赶到现场,帮齐翌等人控制局势,但局势相当稳定,没有控制的必要。 现场的氛围有点不对劲,一点都不紧张,姜晓渝、特警和歹徒的反应也都很奇怪,支援刑警好奇问了几嘴,不过他们平日虽然八卦,遇到事了口风倒挺严,一个字都没透露,刑警也就作罢了。 齐翌大致检查了下黄氏秋母子的情况,脸顿时拉了下来。 黄氏秋还好,问题不大,肚子上那一刀应该没伤到重要脏器,出血也不多,用三角巾加压包扎就能控制住,但齐翰功很麻烦,血还在往外面渗,三角巾已经被完全染红,滴滴答答往下漏着血点,他呼吸也很微弱,不一定能熬到医院。 躲在树林里的齐化吉才颤巍巍的走出来,他浑身僵硬颤抖,跌跌撞撞地走向黄氏秋,又连滚带爬地走到齐翰功面前,伸手抱他,张大嘴喊不出话,眼泪哗啦啦地流。 又等了七八分钟,跑步入场的刑警也赶到现场,齐翌起身,摇了摇头。 齐翰功没呼吸了,瞳孔反射已经消失,想知道更多消息,只有继续问那个歹徒,或者找到齐翰功留给他的暗示。 或许,黄氏秋也知道一些情报。 齐翌指挥着刑警收拾残局,把人押回派出所,黄氏秋送医院,至于齐翰功,也只能先拉回所里放着,简单尸检完后送去殡仪馆。 忙到十一点多,特警报周围一切正常,没发现其他歹徒潜伏的痕迹,齐翌下令收队,回到山的那边,开着电瓶车回到镇子,找村名买下个抄网,鼓捣一阵后又回到烂尾楼边上。 刘教导仍在这主持工作,他也听说了山那边发生的恶性案件,气得浑身发颤:“我们县居然还藏着这么个横行无忌的非法团伙,对此我负有责任,我……” “对。”齐翌面无表情:“责任不小,难逃其咎。” 刘教导懵了,齐翌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场面话说不下去了…… 紧跟着齐翌话锋一转:“加班吧,尽快把这伙人揪出来,回头说不定好交代点。” “放心,”刘教导用力点头:“我们会全力配合你,需要什么只管说!” 形势不一样了,原来是齐翌要追查案子需要他们配合,侦破唐海潮的案子算意外收获,现在反过来,他们要承担主要责任,得求着齐翌帮他们尽快破案,分享情报,行动力自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齐队,我们已经里里外外翻了两遍烂尾楼,接下来要怎么办?” “痕迹都固定了吗?” “固定了。” “那大家进林子继续搜,果园交给你们。再给我四个人,我们去查西边那片。” “好!” 齐翌领着民警一头扎进密林,很快跑到之前开枪打齐翰功的那片区域,齐翌让刘教导派来的民警往东、北两个方向搜,又和特警嘀嘀咕咕嘱咐了两句,把他们派去南面,自己则拉上姜晓渝往西边追查。 姜晓渝:“真的是,齐翰功有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当时又没有别人,多此一举留暗示做什么?” 齐翌:“怎么说?跟我自首吗?他想救他妈,不意味着他愿意落我手里。仔细找找吧,暗示应该不会隐藏的太深,也不会太难破解,不然他达不成目的。很有可能他直接留了张纸条给我们。” “说的也是……被人剁指头还能放狠话说漏嘴,感觉他脑子不怎么好使,留不下太复杂的密码……呃,这么说的话我忽然对他留的东西不感兴趣了,他能查出点什么?顶多也就是告诉我们他妈在哪吧?黄氏秋已经找到,这份暗示对我们怕没有任何意义。” 齐翌:“不,他知道那帮人的手段,单单只是找到黄氏秋不保险,逮住q才能放心,留的暗示或许和q有关。” “就他还能接触到q?” “或许接触不到,但他当时的任务就是引我去和q见面。” “懂了。”姜晓渝弯着腰打着手电细细搜寻四周:“又起雾了……今晚雾好重啊。” “确实……” 夜里山林起大雾,能见度低得令人发指,手电透不出多远距离,相隔不过几米的大树都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姜晓渝越来越不安,总觉得有无数只眼睛躲在浓雾里:“这种天气根本没法找东西……要不明天再说吧?也不急这一晚上。” “影响不大,慢慢找。”齐翌拒绝:“别害怕,附近都是我们的人,喊一声就能赶过来汇合,没事的。” 姜晓渝对着冷僵了的手哈了哈气,继续干活。 忽然,她扫到一团阴影,小心脏顿时一揪,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吓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本能喊了声小心,一跃把齐翌扑倒。 齐翌吸了口凉气,左手手肘剧痛。 同时,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忽然发散出很不得劲的感觉,就像上了肝火,不算强烈但很难受,他耳朵莫名刺痛,耳鸣中,响起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 哗啦啦啦! 像无数只鸟扑棱翅膀,定睛看去,一大群黑压压的蝙蝠煽着像发霉的骨架似的白色肉翅,朝着他们扑来。 白翼吸血蝠! 它们大概是被大功率的超声波驱使,乌泱泱一大片朝姜晓渝和齐翌袭来,不大的嘴的几颗尖锐獠牙闪烁着寒光,两翼缠绕着雾气,就像来自地狱的吸血鬼。 姜晓渝感觉天灵盖被掀开了,脑门阵阵发寒,浑身汗毛根根立起。 齐翌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电击器和一张细密的铁网,笑的很变态。 这一瞬间,姜晓渝居然生出了股齐翌要弄死她的错觉,仿佛这些蝙蝠就是他召唤来的…… 噼里啪啦。 齐翌手中电光闪烁,铁网用力一甩,大片蝙蝠顿时像下饺子一样往下掉,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焦臭味,半分钟不到他脚下就落满了蝙蝠,在地上打滚挣扎,有几只倒霉的刚舒展开翅膀就被他一脚踩进泥地里,顿时没了动静。 后面的蝙蝠冲天而起,朝着东北方向逃命,齐翌眼疾手快又打落飞得慢的两只,意犹未尽地看着它们逃跑的方向:“晓渝,对讲机给刘教导说一声,告诉他方向,让果园里的民警过去看看,或许能发现这群蝙蝠的新窝。” 姜晓渝:“啊?哦,好。” 她手忙脚乱地抽出对讲机,一边给刘教导说事,一边偷偷瞄边上的齐翌。 齐翌捏起一只蝙蝠,抓住脖子往左拧,塞进口袋,又捏起一只,脖子右拧,塞另一只口袋。 “咕嘟……” 注意到姜晓渝的目光,齐翌动作一顿:“县里的‘专家’靠不住,得带两只蝙蝠回主城,交给更专业的人调查。” 姜晓渝干笑两声:“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就好。”齐翌又抓起只蝙蝠,往地上一锤,把它砸的迷迷糊糊,撬开嘴拔掉牙,解下一小截绷带扯断,拴住蝙蝠挂在腰上:“对方再次出手,估计就在附近……难受不得劲的感觉还在,我耳朵也还有点痛,机器没停止运转,我们过去!” 超声波传播距离有限,而且对人体的影响远不如次声波来的强烈,他们仍能感觉到不适,说明机器功率很大,而且离他们不远。 姜晓渝强迫自己忘了刚刚看到的东西:“蝙蝠从东北方向跑的,我们往那边查?” “不,”齐翌盯着在地上挣扎的蝙蝠,发现它们身体大多对着西北方,只少数朝着其它方位,他也朝着西北走:“它们已经帮咱指明了方向,顺着这走……小心点脚下,可能还有捕兽夹没被清空。” 姜晓渝快步跟上齐翌,但不敢贴着他了,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 齐翌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感受着身体传递给大脑的信号——越来越难受了,耳鸣的感觉也愈发明显,说明他们找对了方向,正在接近超声波发生器。 忽然,不对劲的感觉骤然消失,只有耳膜因为惯性还有点难受,齐翌止住脚步:“机器关上了……就在前面不远,速度快点!” 说着他就蹿了出去,尽量避开杂草灌木,转瞬跑出几十米,听见前面传来窸窸窣窣地声响。 “什么人!站住!”齐翌手电打了过去,可惜光柱在浓雾中很快晕开,并没有照亮多大范围,只能隐约看见前方的雾在不规则翻滚着。 “晓渝!摇人!”齐翌一声令下,同时当机立断,抬手砰砰就是两枪打进浓雾里,再次加快速度。 姜晓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抓着对讲机呼叫增援,一边追着齐翌:“翌哥!慢点!别走散了!” 密林此刻的能见度不足十五米,很容易迷路不说,一旦走散还可能给藏匿暗中的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齐翌充耳不闻,朝着雾气翻滚的方向快速追去。 姜晓渝再次提醒:“翌哥,别追了!机器早不关晚不关,非得等我们追近了才关,肯定有问题,小心陷阱!” 齐翌斜她一眼:“雾气那么重,我们看不到他,他当然也看不到我们,离得近了他才知道,这才撤退,很正常。” 姜晓渝一愣,齐翌这是上头了还是中降智光环了?怎么会说出这么令人智熄的话? 她又看到齐翌在挤眉弄眼地给她使眼色,她才反应过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又想搞事情。 一时间姜晓渝很纠结,心头发憷,理智上想阻止齐翌,直觉却又告诉她最好相信他。 “算了,大不了拼命……” 就这样,两人越追越远,脚下的坡也越来越陡,被引上了山。 “支援怎么还没到?”姜晓渝愈发惴惴:“因为浓雾错开了?怎么不联系我们?” 说着她端起对讲机,才发现数字信号已经丢失,忙将工作模式切换成模拟集群,却依然无法联系上刘教导。 “翌哥,对讲机信号被切断了!现在怎么办?”姜晓渝更觉不踏实,想要劝齐翌:“要不还是放弃吧,机会没了可以下次再找……” 齐翌压低声音打断她:“敌暗我明且手法诡异,没有一把梭哈的觉悟别想玩过他们,只会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当然,你跟我不一样,你回去吧,我自己上。” 这该死的赌徒! 姜晓渝咬着牙:“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回去让你自己上?” 齐翌沉默两三秒,决定给她露点儿底:“放心,说是梭哈,其实我留着底牌,至少安全无虞。相信我,别看我们现在处境被动,其实我们才是占着主动权的那个,我可以梭哈无数次,但他只要有一回没招架住,就得牢底坐穿,或者排队枪毙。” “你哪来的自信?” 齐翌答非所问:“你或许觉得我疯了,但有条底线——我不会拿你的安全去赌。” 听到这话,姜晓渝心中一暖:“为什么不能多透露一点?你怕被监听吗?” “为了我好。” 再次听到这句话,姜晓渝脑袋里闪过“乌鸦齐”三个字,不吭声了。 走着走着,挂在齐翌腰上的蝙蝠醒了过来,它似乎有些迷糊,老鼠似地黑眼睛转了转,忽然躁狂不安的扑棱起翅膀。 齐翌脚步稍缓,仔细观察蝙蝠:“它似乎不是在怕我……蝙蝠不依靠视力感知环境,黑暗和浓雾对它影响极小,肯定是附近有让它焦躁不安的东西,或者周围环境给了它很大压力。看来没猜错,他们在我老家布局良久,终于要彻底展露出獠牙了。” 再次提速,齐翌脚步比先前更加坚毅。窥一斑而知全豹,他有把握通过这几枚獠牙摸清楚敌方路数。至于区区绝境,不值一提。 不知不觉,两人接近山顶,蝙蝠更加躁狂,疯了似地挣扎,齐翌嫌烦,接连三巴掌下去把它再次打晕。 “翌哥,前面有人!” 姜晓渝忽然抬手指着山上。 巨大的高压电塔下,隐隐飘荡着六七个影子,好像等他很久了。看书溂 齐翌脸上笑意遏制不住,举起枪大步向前:“前面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乖乖抱头蹲下” 姜晓渝:??? 第21章 反将一军 姜晓渝人都傻了。 齐翌今晚怎么回事?这么轻浮变态,就和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像她印象里那个虽莽但沉着的扑克男。 等等……换了个人?该死,眼前这个男人不会是冒牌货吧?违和感源于他对齐翌的拙劣模仿和自己印象之间的偏差? 姜晓渝心凉了半截,手掌心也冷到发麻,她下意识后退两步,食指抵着手枪扳机,满脸戒备的看着齐翌的背影。 同时,山顶上的人影晃了几下,仿佛也被齐翌的骚操作闪了腰:别闹了q,齐翌已经跟特警汇合,时间不多,抓紧干正事…… 姜晓渝:!!!∑(?Д?ノ)ノ 好啊,齐翌骤然转身,枪口指着姜晓渝眉心:抱歉了小姐姐,游戏结束。 姜晓渝反应极快,瞬间举枪对准齐翌胸口,但齐翌更快,往前逼了两步,枪口抵在她额头上,她咬牙骂了句脏话,仍想开枪拼个鱼死网破,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却忽的有些动摇。 他真的是冒牌货? 也在这时,她看见齐翌食指放在扳机护圈外,而且大拇指还在枪身侧面搓了一把,打开保险锁死了扳机。 姜晓渝愣住:他什么意思?害怕走火?不……翌哥全程都没脱离过我视线,q没机会顶替掉他……他是翌哥! 这么想着,她立即试探性地抬手夺枪,被齐翌躲过,似重实轻地在她肩上锤了一下:老实点!别动! 她顿时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齐翌无疑,可随之而来又是更多疑惑,山上那群人为什么认定他是冒牌货?他又有什么底气伪装成q? 不等她想明白,就见齐翌回头: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我好不容易把落单的姜晓渝引过来! 山上的人影晃动,缓缓往下走:姜晓渝?艹!你居然把姜晓渝给弄过来了? 姜晓渝忽觉他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齐翌:别废话了,附近很多警察,随时可能过来,我们时间不多,抓紧把她拿下再说。 那人脚步一顿,非但没继续往前,还往后退了几步,骂骂咧咧,声音也比之前含糊了许多:为什么擅自变更计划?我让你伪装齐翌把姜晓渝引开,我的人自然会把齐翌带来。 齐翌:计划是挺好,但你只说把姜晓渝引开,又没说不能引过来。更何况我觉得不太划算。引开姜晓渝捞不到什么功劳,哪里比得上逮住齐翌? 那人顿时火了:你什么意思?齐翌被你弄哪去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他登时怒不可遏:mmp!我…… 齐翌冷冷的打断他:好了,木已成舟,识相的就配合我,否则要出了变故,%¥#追究起来你也讨不了好! 他压低了声音,有几个字说的很含糊,但迷雾中的几人离得远也没听出什么异常。 发话的人明显是他们几个的头头,此刻压抑着火气:好你个q,怪不得连老千会都敢背叛,胆子果然肥!回头再跟你算账!说说吧,你有什么计划! 上头给他的压力太大,哪怕齐翌骑在他头上拉屎他也不敢发作,还只能问他要怎么配合。 只是说话的时候,他好像从口袋里摸出了个什么东西遮住了脸,声音更含糊了。 齐翌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先给我讲讲,你这次弄来了多少人,都在哪里,我好灵活调整。 一听这话那人更怒了:你tm计划都没有就敢动我的…… 别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原先的路数不靠谱,我的眼线告诉我齐翌藏了一支力量,你的人贸然接近他根本讨不了好。 放屁,齐翌调过来几个人我能不清楚?老子…… 齐翌愈发觉得他声音耳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 姜晓渝也听出了他的声音,惊愕地往前跨了几步:黄绝顶!居然是你! 老实点!别动!齐翌喊住她。 姜晓渝脸色极其复杂,恍惚与恍然交杂。 虽然声音含糊不清,又被浓雾阻隔看不清脸,但合作过这么多次,几句话听下来,她坚信自己绝不会认错人。 怪不得,先前齐翌在支队几次遭遇灵异事件,但监控什么都没拍到,姜晓渝查来查去也都没结果。 怪不得,每次涉及到这些团伙的案子,图像侦查方面都没有半点进展,那群歹徒总能躲着监控行动。 怪不得,齐翰功这么轻易就暴露了,短短几小时就查到他回了老家,感情这也是计划的一环,他们早已布好天罗地网,只等把齐翌赶进去。 浓雾那头,黄绝顶骂了几句脏话,干脆不再遮掩,从浓雾当中钻出来,眼底凶光大冒,狠狠的瞪了姜晓渝一眼,没理她,咬牙对着齐翌说:他调来几个人我清清楚楚,这两天没有额外的…… 话别说的这么死,他这次特地调的特警,说明他已经不信任南屵刑侦支队的人了,甚至可能已经盯上了你。 黄绝顶冷笑不言,他自信藏得足够隐蔽,加上几乎不出外勤,齐翌没理由怀疑到他头上。 但…… 该死,姜晓渝居然认出了他的身份!这女人身份特殊,轻易动不得…… 齐翌快速扫过周围几人,除了黄绝顶外没有熟面孔:行了,现在说这个没意义,老实说我的人还没逮到齐翌,你刚也说了他已经和特警汇合,你不告诉我你拉来几个人,我很难做安排把他给拿下。 ……黄绝顶的胸膛快速起伏,极力克制着情绪,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地骂道:要不是你擅作主张,大好局势怎么会被搅的一团糟! 骂完后,他又哼了一声:人很多,我舅的老家底基本全砸进去了,除去我们还有二十多个,都在这片林子里,随你调用! 丑话先说在前头,你要抢这份功劳,可以,但你别忘了之前给我的承诺——干完这笔我跟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我是我,你们是你们,落我手里我一样不会客气。 齐翌斜他一眼,听上去,他当这个内鬼居然还是被迫的? 不过……上了贼船还想下来,甚至妄想撇清干系,简直幼稚。 放心,只要把齐翌弄到手后,我们自然会离开,以后也不会再跟你有交集。 黄绝顶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着他又斜了姜晓渝一眼:友情提醒你一句,我也是刚刚才收到情报,这位姜大小姐身份不简单……我劝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宰了喂狼。 不对吧老兄?宰了她我们才是死路一条。齐翌扭头看着姜晓渝:大小姐你放心,我不为难你,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你毫发无伤,好酒好肉伺候,过几个钟就放你走。 黄绝顶拔出枪:q!别太过分,不给我活路,我就先宰了你。 呵,有胆你就开枪,或者我帮你开? 他眼神闪烁不定,持枪的手微微颤抖:横竖都是死,我先毙了你这***! 所以你担心姜晓渝回头把你的身份揭露了? 齐翌明知故问,气的他脑门青筋乱跳,但就在这时齐翌话锋一转:你早说不就好了,这样,姜晓渝我可以留给你,但我有条件。 黄绝顶压抑着火气:说。 齐翌示意黄绝 顶过来些,避开他身后几人,同时声音压得极低:把你班底给我。 你什么意思? 啧,你知道的,我背叛了boss,没带出多少人来,地位一落千丈,以至于老k与虎谋皮被伙夫弄死,丁勾更是被当成弃子,我不想重蹈覆辙,你手底下二十多号人,正好可以给我撑场面。 你要把他们带走? 对,现在就要,告诉我他们的位置,我让人去找他们。 黄绝顶挣扎起来:他们并不是我的人…… 我知道,你刚说了,你舅舅留下的班底嘛,无所谓,人带走了我自然会调教,用不着你操心。 他们都是舅舅死忠,不会…… 得了吧,我都说了不用你操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留下他们帮你做些见不得光的事确实方便,但你现在骑虎难下,得不到姜晓渝,你现在就完了。 又或者你开枪试试?打死我再打死姜晓渝,等条子来了你给他们解释解释,看能不能蒙混过关。哦不,你该不会连自己为什么在山上都说不清吧? 够了!黄绝顶脸黑得像锅底:我就知道,从你非要我出面的时候就没安好心!早就在这等着了是吧? 齐翌:你没得选。 人可以给你!但你要再不信守承诺,别怪我鱼死网破! 位置。 你把姜晓渝给我,回头我自然会安排他们过去找你。不用担心我玩赖,我跟你不一样,更何况我还有把柄在你们手里捏着。 那不得行,我赶时间,你现在就把他们位置告诉我,我确定我的人见到他们就走。 跟你说也没用,屏蔽器……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有跟他们联系的渠道,我也有自己的方法。 眼见拖字诀不好使,黄绝顶只得妥协,把自己人手的位置仔仔细细给他说了。 齐翌装模作样的嘀咕几句,确认自己都记下了,忽然低喝:晓渝! 姜晓渝早就等着,得到指令顿时如母狮捕猎般扑上前,黄绝顶猝不及防,照面间就被夺了枪锁住喉咙。 身后几个歹徒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但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姜晓渝就拖着黄绝顶躲到树后,枪指着他太阳穴喝道:别动,否则…… 话没说完,浓雾当中人影攒动,扑出来十好几人,眨眼就把所有歹徒都按地上。 你……你们……黄绝顶脸色煞白,惊愕地看向齐翌:你……你不是q,你是齐翌!该死……怎么可能…… 齐翌没搭理他,走上前给为首的俩特警报了十几个方位后,才回来蹲到黄绝顶对面:很奇怪是吗?你的人明明看到齐翌跟特警往东南去了。 话音落下,一名特警拎着死狗一样的冒牌货从浓雾中走出来。 黄绝顶瞳孔骤扩。 看到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浓雾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们大概要抓住机会搞点动作,确定你们安排齐翰功引我进林子,我就决定配合你们表演,没想到钓到了你。 说着,齐翌扫一眼昏迷的冒牌货,看到他扭曲的左手:居然真打断了他手,为了盗版我你们下了血本啊,果然没猜错,jqk三兄弟倒向你们后就成了月抛型的工具人,完全没有人权。 冒牌货是柄双刃剑,他们可以冒充齐翌,齐翌当然也能冒充他们,利用信息不对等短暂的打入敌方内部。 黄绝顶很快想明白前因后果:你让特警找到q,又不撕破他的身份,逼他硬着头皮伪装成你,给我的眼线放出错误信号,就为了让我一见面就认定你是q?不 ……绝不可能,时间还短,你破译不了屏蔽器,无法联络……qδ 为什么要联络?齐翌打断他:我只要相信他们能完成任务就好。 行动前他给老池打过电话,知道其中一名特警是老池战友,老池给出能力出众、值得信赖的评价。 齐翌相信老池。 更何况,失败了也不打紧。 早上齐翌给六名特警都安排了任务,两人查烂尾楼,两人查果园,还有两人查齐翰功,但之后就只剩俩查齐翰功的仍在行动,其他四人渐渐地脱离了众人视线。 进入林子搜寻前,齐翌就找到那俩特警,让他把除了去找冒牌货的特警之外,剩下的兄弟全都叫来,吊在他身后跟着走,就算伪装不成,安全方面也不用担心。 他可以梭哈无数次,只要对方有一回招架不住,就要付出惨痛代价。 黄绝顶神色灰败,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身份暴露,落到齐翌手里不说,二十几个死忠也被齐翌套出了位置,将被连根拔起。 齐翌:你知道规矩,托我的福你目前的罪远够不上死刑,再争取个重大立功表现可能蹲不了几年就能出来,怎么样,有兴趣配合吗? 配合!他晦暗的眸子里亮起几点高光:你要问什么?我全都说! 很好,从你所谓老舅留下的班底开始说起吧。 第22章 一步 逝者敲门窃尸狂徒第35章一步登天“醒了?”齐翌问:“你问过话没有?” “还没有,我一直晾着他,他在地下酒窖里骂骂咧咧的,说自己是曹家的人,让我们识趣的赶紧放了他。” 齐翌起身:“先别理他,晚点儿我过去找你。小心点,别让人混进去了。” “放心,酒窖的钥匙我随身带着,谁都进不去。” “行,那你先回去,我和靳临再逛一圈,在集市里多少买点东西,掩人耳目。” …… 夜渐渐深了。 老池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睁开眼睛,眼珠斜看向挂钟,时针指向十一点过些许的位置。 看时间应该是打完电话的人回来了…… 有人在向他靠近…… 是今早被他揍的那帮人?他们想偷袭他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老池骤然起身,坐在床上,目光森冷的地看着不怀好意凑近他的六人。 他们被吓了一跳,没敢再往前面走,畏畏缩缩的看着老池。 “你们还想打架?”老池双手一撑,从床上跳下来,他往前逼近了两步,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在他前面拉出条长长地影子,将为首之人笼罩在阴影内。 他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睡,眼睛里都是血丝,看着很是骇人。 为首的人也面目狰狞,表情扭曲,他既畏惧老池的武力,又不甘心放弃,紧紧握着拳头却不敢冲上来。他身后的人更是不堪,吓得瑟瑟发抖,一小窝的缩在一起,你推我我推你,混乱不堪。 毕竟他们早上才被老池打过。 “呵,垃圾。” 斜睨他一眼,老池懒得再看他,准备回床上睡觉。 他刚转身,那人一发狠,从兜里掏出枚闪着点点寒光的凶器,朝着老池后心狠狠刺去。 老池早防着他偷袭,一直听着身后动静,在他动手瞬间就往旁边扑了一步,猛地转身反手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直扇得他整个人转了半圈,摔在地上。 他右脸瞬间高高肿起一大块,肉眼可见道血印由黄变白,再到通红一片,进而红到发紫,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血泊之中还带着半颗牙齿,凶器也桄榔一声掉在地上。 老池弯腰将凶器捡起,是个易拉罐皮卷成的小钻,尖尖处磨得锋利无比,不致命,但被扎上会很疼,而且由于它凹凸不平,就像长了一颗颗倒刺似的,拔出来时滋味一定很酸爽,可能得被带下好几块肉。 盯着手中的凶器,老池怒火中烧,有种把这玩意儿狠狠扎进那人眼珠子里使劲搅和搅和的冲动。 右手用力一捏,老池面目狰狞,伸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推了他一把:“孙砸,可以啊,很会玩啊!很好!老子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那人捂着脸踉跄了几步,摔坐在地上,委委屈屈的看向老池身后。 老池也跟着看过去,阮主管和几个打手站在门外,饶有兴趣的看着戏。….“他怎么会在这?正是夜班开始的时候,他不应该……” 刚兴起这个念头,老池忽然发现,那五个来找事的怂包,令人作呕的眼镜仔,都在时不时往外看,注意到老池在看他们,又瞬间收回目光。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这两天因嫉妒而眼红甚至仇视他的所谓同胞。 脑海中有霹雳骤响。 想起临行前齐翌再三告诫他稳住心态,别在里面变得冲动暴虐,遇到事情多动脑子,不要轻易上头…… 老池忽然明白了。 “是他……全都是他的意思!” 他像是开窍了,他想明白,最开始的毒打,直接把他关进水牢,毫无缘由的看重,莫名其妙的被针对、孤立、敌视,全都是阮主管的意思。 可老池想不明白他的动机。 pua吗?以这样的手段摧毁他的意志,引出他的负面情绪和阴暗想法,扭曲他的三观? 所作所为归根结底只有一个解释,阮主管想逼他堕落,逼他犯罪。 “逼我犯罪……”老池若有所思,隐隐猜到了阮主管的目的:“姓阮的肯定是受人指使,但曹家没必要干这种事。” 他身手虽强,可能做的事也有限,曹家当然很乐意拉拢他当个高级打手,但绝对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如果知道他是警察的话,不会冒险把他吸纳,要么把他赶走他,要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干掉。 “这家伙还没完全露出鸡脚,而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顺着他的意,且走且看。” 老池不再回避阮海峡的目光,嘴角带起谄媚的弧度,理都不理被打懵了的弱鸡,径直走到门口:“不好意思啊阮主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这家伙太过分了,居然……” 阮主管一摆手打断了他,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考虑的怎么样了?” 老池笑容僵住,露出迟疑的表情,回头看了眼那帮妄图袭击他的人,又转过头来:“我听你的!” 阮主管满意的笑了笑:“你跟我来。” 老池落后了两步,亦步亦趋的上去。 走出筒子楼,又有好几名打手上来,把老池和阮主管围在中间,看得他心中一紧,还以为阮主管要对付他,结果阮主管只是说:“你应该猜到了,载三超,也就是那个‘三哥’,他失踪了,这让我很头疼。” 老池腹诽,他头疼个锤子,成天笑眯眯的,天知道三哥失踪跟他有没有关系。 不过,三哥原来叫载三超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都是曹家的人,现在曹家和另外几家闹的很凶,我怀疑载三超就是被他们害了。” 老池想到了地牢里听到的消息,背靠伙夫的曹家与另外三家动手了,曹家似乎还掳掠了几十个人,在水牢泡死整整十六个。 阮主管又说:“我担心他们报复,正好听说你身手不错,顶替载三超来给我当保镖吧,他们几个都由你操练听你指挥,绝对比你在下面打电话要好得多,至少你也是干部了,想吃肉吃肉,想喝酒喝酒,怎么样?”….“啊这……”老池愣住。 他原来的计划是搞好业绩往上爬,真正打进曹家内部,但这必然是个长久活计,他打算用两三个月来达成目标。 哪里想到,才刚来两个月,就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虽然这背后肯定有阴谋诡计。 “你不愿意?”阮主管语气揶揄,似蕴含着某种很危险地意味。 老池忙答:“当然愿意,可我担心他们不服。” 说着他扫视周围打手,果然,他们一个个都挺懵逼,看向老池的目光也变得很危险。 “他们?你担心他们干什么?这里我说了算。”阮主管冷笑:“更何况,你这么能打,他们不服,那就打到服。做我的保镖头子,本来就是要最能打的那个。” 这话一出,立刻有打手跳出来说:“主管,我想跟他比划比划。” 阮主管转过身,嘴角微扬:“你们全部一起上。” 老池脸色微变,这帮打手可不比寝室里那帮弱鸡,甚至也不是现场巡逻的那群打手能比的,一个个都人高马大,膀大腰圆,力气恐怕不弱。 如果他们打架经验再丰富点得话,老池以一敌四,确实会有一丢丢子压力。 对面嘿了一声,在老池对面拉开了架势,三人抓警棍,一人持电击器,站在那儿虎视眈眈。他们才没什么一对一单挑的想法,只要能打趴敌人,什么法子都能用,完全不讲武德。 只是阮主管在边上看着,他们想赢得漂亮点,没搞偷袭,也可能是觉得吃定了老池,抓电棍的那人扬起下巴说:“你先出手!” 老池深吸口气:“去你妈的!” 他右脚掌心猛的一蹬,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般蹿了出去,右手捏起社会主义铁拳,朝着说话那人面门狠狠砸去。仟仟尛哾 警棍挨两三下都没事,电棍必须先解决了,否则只要被戳到一下就得丧失战斗力。 电棍男也没想到他功势这么猛,猝不及防下被一拳重重打中鼻梁,眼泪夺眶而出,两眼发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紧跟着又觉得手腕剧痛,不由本能撒手,电棍被老池夺了去。 另三人脸色骤变,抄起棍子朝老池打来,老池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接着右手伸直,电棍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戳向最高大的打手腋下,棍尖尖处的电极迸发着金灿灿的电弧,噼啪作响,骇的他脸色发白,紧跟着腋下便是一阵剧痛,忍不住发出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收回电棍,老池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剩下两人:“还来吗?” 两人心头发紧,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似是觉得丢脸,左边那人又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用电棍算什么本事,有胆的我们空手打一架!” 身后两名歹徒也挣扎着站了起来,刚刚的电棍男双眼通红,捂着口鼻嗯哼哼的接话:“说得对!有本事咱们好好打一架!”….老池翻个白眼,将电棍丢开,无所谓的说:“好啊,来吧。” 双手提起,摆出了擒敌拳准备的姿势,随后右手拳头散开,四指向对面勾了勾,示意他们先上。 他们自然不再客气,一个个也丢掉警棍,面目狰狞的冲来。 刚刚冲到老池近前,老池忽的往前跃步,时机拿捏得极好,让对方手脚都没空间施展,接着迅速打出两拳,一左一右正中对方双耳,揽住他头用力向下,右腿膝盖抬起,两股大力相撞,在他鼻梁骨处爆发开来,疼得他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脸不停打滚。 同样一套擒敌拳,同样一招贯耳冲膝,齐翌打起来就是广播体操,打十六动得挨砍三十二刀,在老池手中却虎虎生风,招招致命。 贯耳冲膝,抓腕砸肘,很是寻常且机械的路数,老池打来却大开大阖又不失灵动,眨眼间放倒了两个刚刚还完好无损的打手,另外两人猛的急刹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本想着双拳难敌四手,只要有一人抓住机会在身后拦腰抱住老池,另一人在抱住他腿,很轻松就能把他放倒,跟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没想到一个照面就…… 他们停下了,老池却没停,他猛的朝前冲去,冲到近前又忽然一个矮身,借着前冲的力量,双膝交错着迅速在地上蹬了两下,猛地抱住电棍男双腿后骤然起身,直接将他掀翻在地,而后一脚踢中他的侧腰,将他踢飞出去一米多远。 缓缓收回脚,老池面无表情地看着唯一一个还站着的打手:“到你了。” 打手一个激灵,九十度鞠躬:“池哥好!我服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老池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们确实能给他一丢丢压力,就一丢丢,不多。 啪啪啪! 阮主管鼓着掌走上前来:“厉害啊池宗悟,我知道你很能打,肯定能解决掉他们四个,但没想到这么干脆利落。” 老池嘿嘿笑着:“主管过奖了。” 阮主管又看向倒在地上躺尸的三人:“你们三个,服了没有?” “服了服了,池哥好!” 阮主管满意点头,叫唯一站着的打手过来:“你带池宗悟去他宿舍,安顿一下,给他送一箱啤酒一箱可乐过去。” “是!” “谢谢主管。”老池微微躬身。 阮主管又接着问:“你会开车吧?” “会。” “很好,抓紧休息休息,四点钟起床,送我去城里一趟。” “好的。” 目送阮主管离开,那打手忙侧身引路:“池哥跟我来。” 老池看了仍躺在地的三人一眼,还是说道:“这里有医生不?” “有的,有医务室。” “等会喊人把他们送过去。一时半会的,他们怕是别想起来了。” “知道了。” 打手领着他走到筒子楼边上的移动棚户当中,说:“池哥,这里就是你宿舍……原来是三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你先休息,等明儿我喊人过来帮你整理干净。” 老池闷闷的嗯一声,紧跟着,又有名打手领着俩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抬着啤酒可乐走进房间,把东西放在床边,那打手又掏出个小灵通,一部对讲机塞老池手里。 用力握紧小灵通,老池双眼微眯。 新. 意赅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23章 披着人皮的 县人民医院。 齐翌赶到的时候,医生刚刚给黄氏秋处理完伤口,送去输液区打消炎针。 她呆呆地坐在铁椅子上,双目无神,好像丢了魂一般,齐翌走到她跟前都没发现。 看见她这副模样,宋瑞美也很不是滋味,轻轻推她肩膀:“阿秋,阿秋!是我,你怎么样了?” 黄氏秋这才回过神来:“瑞……瑞美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吧?伤的重不重?” “没事,我好得很……齐警官呢?他来了没有?”黄氏秋四下张望,很快看到齐翌:“齐警官!” 齐翌示意她坐好别动,免得刚缝好的伤口又开裂了。 姜晓渝挽上宋瑞美的胳膊:“宋姨,我们到边上坐会儿,让翌哥跟黄氏秋好好聊聊吧。” “这……”宋瑞美有些迟疑,但也不愿意让儿子难做,便顺着姜晓渝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问:“妹娃,你老实跟我说,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发现齐翌的态度有点不对劲,看黄氏秋的眼神太过锐利。 姜晓渝笑着搪塞:“阿姨,公家的事您就别问了,咱在边上坐坐,等翌哥回来吧。” 宋瑞美已经通过她的态度得到了答案,怔怔出神:“是因为齐翰功吗?她果然还是被那龟孙儿连累了?” 与此同时,齐翌招呼来一名民警凑数,随后坐到黄氏秋边上:“想给你儿子报仇吗?” 黄氏秋呼吸骤停,浑身发颤:“翰功他……” “死了,失血过多,也可以说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你亲眼看到了。” 黄氏秋用力握拳,干瘦的手攥死死的。 齐翌余光一瞟,看见了她虎口上的敷贴。 “告诉我他们的身份!”黄氏秋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冰冷,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齐翌斜她一眼:“你想亲手报仇?恐怕不行,你的事也发了,就算侥幸没被枪毙,下半辈子也只能在监狱里渡过,基本没希望活着出来。” 黄氏秋双目喷火:“我的事?呵,我有什么事?” “唐海潮,你在现场留下了几根头发,另外,他还咬了你一口,现场有血迹,正好你虎口受伤,而且今晚我们顺便采集了你的血,你赖不掉的。” 黄氏秋瞳孔地震。 “看在我妈的份上,我跟你做个交易吧,你老老实实招供,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帮你把那伙人背后的势力拔了,并告诉你他们的下场,也算给你和齐翰功一个交代,怎么样?” 黄氏秋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亲手报仇!他们怎么折磨的我儿子,我就怎么弄死他们!” “不可能,”齐翌摇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要是不合作,我就零口供定你的罪,之后再也不跟你见面。 “友情提示一句,害死你儿子的那伙人太过狡诈,我们办案过程中肯定要高度保密,我保证你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你永远别想知道害死你儿子的元凶是谁,更别想知道他们有什么下场。” “你……!”黄氏秋猛站起身,但紧跟着就被边上的民警按回椅子上,齐翌眼疾手快,摸出手铐直接把她没打针的那只手铐在椅子扶手上。 她用力挣扎一阵,无果,愤恨地骂道:“好,好啊,好你个齐翌,你居然威胁我?呵呵,好得很,真不愧是人民的好警察!” “首先,这不是威胁,这系列案子干系重大,侦办过程中本就要高度保密,不给你透露是本分,透露给你害死齐翰功的元凶才是破例。其次,你一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讽刺我?” “麻买劈!”黄氏秋仍在骂骂咧咧:“你给老娘等着,我……” “再骂一句,我转身就走,你背后的案子我自己慢慢查。” 黄氏秋:…… 她胸膛急剧起伏,做了十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你赢了!我承认唐海潮是我杀的,你满意了吧?” “为什么要杀他?” “个胎神居然敢咬我,我往他脑阔砸了两下,他就倒地上抽抽,没多久就死了。” 齐翌起身就走:“跟我挤牙膏是吧?行,你自己慢慢挤。” 黄氏秋急了:“别走!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回来!” 齐翌停下脚步,抬手看了眼表:“我时间不多,你讲快点。” 他没走回去,摆出随时要走的姿态,给黄氏秋增加压力。 她认命了般闭眼上,主动说:“你应该调查过我,知道我是交趾人……跟那些被拐了卖到这边的女人不一样,我是自愿嫁到你们这的。 “我家里很穷,这一辈有六个孩子,四女二男,哥哥弟弟要娶媳妇,我们早晚要被家里‘卖’掉,我就想,与其嫁给那些穷鬼,不如嫁到你们郭嘉碰碰运气,最起码也能卖的更贵些。 “运气不错,我遇到了化吉,他对我很好,虽然远走他乡,但还是让我有了家的感觉,很多时候我想,能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齐翌敲敲手表:“背景不用讲的那么详细,直接说重点。” “不详细点我怎么讲得清楚?”黄氏秋没好气地怼他一句,继续说:“安安稳稳过了十六七年,后来的事你也清楚,翰功走上歪路,染了瘾,出来后又复吸,还沾了赌博,喜欢嫖娼……” 齐翌:…… 齐翰功沾染毒瘾酷爱嫖娼的事他还真不清楚,这家伙也是绝了,黄赌毒俱全。 “不仅如此,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住院也要钱……说实话,我和我爸感情很淡,他从没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从小不是打就是骂,书也不给读,只等我大了嫁出去换点钱,但我妈不同,她一直很疼我,即使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联系,我还是放不下她……” 齐翌意识到她终于要讲到重点了,偷偷长按执法记录仪录像键,结果…… 嘟嘟。 黄氏秋抬头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执法记录仪。 齐翌面无表情,把执法仪挂肩上:“继续说。” “我找到了我的‘东家’,告诉他,我愿意跟他合作,帮他拐人过去,但分成要提高,至少要分我五成。” “等一下,”齐翌打断他:“东家?合作?你讲清楚点,怎么回事?” 她没接受过正经教育,表达能力稍逊,东掰西扯讲了半天才表述清楚——她口中的东家就是把她卖到这儿的“皮条客”,早在她嫁给齐化吉的第二年,那伙人就联系上了她,让她帮忙拐些人到指定地点。 但当时她过得还挺幸福,跟齐化吉还算恩爱,加上已经怀有身孕,想要过安稳日子,果断拒绝了。 那伙中介居然还挺好说话,没有强求她,还帮她跟家里人联络,帮忙传递书信和消息。 后来,她得知家里出了变故,齐翰功又疯狂败家,她需要钱,所以再次跟那伙中介联系的时候,她主动问他们还需不需要帮忙拐人。 她成了牙婆,藏匿暗中伺机出手,每年拐走一两人,成人小孩都有,成人居多占了六成。 派出所民警气的火冒三丈,谁能想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么个人缘极好口碑极佳的中年女人,竟连续犯下这么多的拐卖案。 他想起前年村子里有家人丢了孩子,黄氏秋还站出来热心帮忙,在山上整整搜了一天一夜…… 孩子当然没找回来,讽刺的是受害人一家还对她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齐翌也窝火,勉强压着,听她讲完自己犯下的一桩桩罪,很快发现漏洞,提出质疑:“孩子能理解,他们要成人干嘛?还是一人二十万的巨款,据我所知,就算是最受欢迎的健康婴儿都很难卖到这个价,何况还是分成后。” “我也不知道。”黄氏秋说:“我没问过,只负责拐,别的跟我没关系。知道的越多陷的越深,我不想打乱自己现在的生活。” 派出所民警忍不住了,用力拍着椅背站起来:“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不想打乱自己的生活,不想陷进去?二十多个人!你tm拐了二十多人,你这叫不陷进去?” 动静很大,门外的宋瑞美被吓一跳,忙走进来问:“怎么回事?叫的这么凶,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妈你先出去。”齐翌黑着脸示意姜晓渝把宋瑞美拉走:“这里有点事,不小。” “她能有……” “宋姨,我们走吧,别让翌哥难做。” 宋瑞美一噎,有些担心地又往里看了几眼,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一幕让黄氏秋神情略有波动,叹道:“我就是怕这一天……我没有给自己开脱的意思,但我真需要钱……而且,我一年只拐两个,也不敢拐多了。” 齐翌忍住把拳头锤她脸上的冲动,冷冷地问道:“唐海潮就是你相中的目标?” 黄氏秋摇头:“不,他是东家点名要的,他说那娃儿不错,让我下次逮他,我蹲了大半年才找到他离家出走的机会,远远跟了上去,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警觉,不肯跟我走,还咬了我,我失手打死了他。” “点名要?”齐翌有些奇怪,唐海潮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什么会被那伙人盯上? 难道是因为他熊?无意中得罪了他们?又或者在烂尾楼里“探险”的时候发现了什么秘密? 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齐翌提出疑问,黄氏秋再次摇头:“我真不知道,刚刚就说了,我只负责把人带到我家那片菜地后边的山上,其他都不管,也不问。” 齐翌顿时没了耐性,这案子背后的事与他想的不太一样,竟像是普通拐卖案引发的杀人案,让他很烦躁。 唐海潮碎尸案,在事实上把城南和老家两个烂尾楼串联在了一块,并勾出一连串的事件,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不,不可能,本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失踪”案,却因粪车爆炸以碎尸案的形式呈现在齐翌眼前,开粪车的司机还是个失败品冒牌货,这背后必有深意。 那伙“中介”盯上唐海潮,也绝对有他们的动机,结合前因后果。 更别说黄氏秋近年忽然攀上了宋瑞美的关系,这其中也有阴谋的味道。 何况,能连续犯案十多年没被盯上,即使有人在背后指导,黄氏秋的能耐也可见一斑,绝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碎尸用到了切割机和液压机,这些也是黄氏秋弄不到的工具。m 厘清思路,齐翌敲敲手表:“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我看不到跟你做交易的价值。” “你什么意思?”黄氏秋怒了:“你想反悔?” 齐翌:“不是我想反悔,而是你在耍我,我没看到你的诚意。”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 “不,你知道,你也可以当成我认定你知道,所以你必须知道。”齐翌抬起右手,用力握拳:“主动权在我手里,哪怕你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也得给我讲出点子丑寅卯来。” 黄氏秋:“你这是强人锁男!我……” “你就当我强人所难好了,”齐翌敲敲手表:“最后通牒,五分钟,五分钟后如果你不能让我满意,交易就此结束。 “我不管你到底是没有价值还是没有诚意,这笔交易我占不到便宜,我就直接终止。” 黄氏秋冷笑不止:“呵,这就是你妈嘴里的好警察吗?我见识到了。” “其实我觉得我做强盗可能更有天赋,但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有四分二十秒。或者你选择直接放弃?” “你赢了!”黄氏秋泄了气,身子软了下来:“曼温妙,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齐翌微微眯眼。 曼温妙? 当然听过,早在金乌诡案的时候这人就进入了他的视线,在金乌老太逃亡时他曾入境,跟金乌关系不清不楚。地位尚在一众冒牌货之上,曾与伙夫分庭抗礼, 齐翌去北贡时还特地打听过这人,然而他近年来销声匿迹,一直没查到他的消息,没想到又从黄氏秋嘴里听到了这个名字。 “看来你知道他。” 齐翌反应虽小,仍没逃过黄氏秋的眼睛。 她说:“我的东家就是他,我还能跟他联系,我可以帮你约他出来,怎么样,够分量了吗?” 第24章 缉拿 深夜,树林。 黄氏秋盘腿坐在草丛里,一手捂着肚子,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翌躺在黄氏秋身边,右手藏在她的身后,抓着枪,枪口按在她腰上。 “我们已经等半个钟了,曼温妙怎么还没来?” “耐心点,”黄氏秋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往常约他也要等挺久,一个小时左右,我一般踩着点过来。” 齐翌:“每次都是他亲自来见你?” “对。” 这就奇怪了,曼温妙这种级别的大佬,居然次次都亲自来和黄氏秋碰头?就为了黄氏秋拐来的几个人?被拐的受害人价值这么高的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齐翌暗暗戒备,继续耐着性子躺在草丛里。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听见阵阵窸窸窣窣地声响,黄氏秋起身招手,嘀嘀咕咕地说着齐翌听不懂的话。qqxsnew 那边也有人回复,双方快速交流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齐翌猛地跳起,一脚踢中黄氏秋膝盖把她踢跪下去,尔后枪口指着她脑袋喝道:“都别动!警察!” 对面四五人被吓一跳,忙拔枪和齐翌对峙,但就在这时,又是十几名警察从草丛中钻出,将他们团团包围。 黄氏秋愣了半秒,气急败坏地骂道:“齐翌!你什么意思?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人已入瓮,怎么抓是我们的事。” “你……!”黄氏秋一咬牙,眼里闪过凶光,脑袋用力后仰朝着齐翌的断手撞去。 齐翌早防着她这手,轻松躲过,接着枪口下压扣动扳机。 砰! “啊啊啊啊啊!” 黄氏秋的脚踝被子弹洞穿,剧痛淹没她的理智,嗷嗷乱叫,破口大骂。 枪声犹如信号,两枚烟雾弹落在地上,喷出巨量浓烟遮蔽视野,俩特警揣着热像仪钻进浓雾。 又是一阵叫骂,夹杂着三两枪声和痛呼,待浓烟散去,就见五名歹徒手拉手被铐成了一圈。 “这就是你的计划?”齐翌冷冷地看着黄氏秋:“假意配合我们设套,其实是想抓住机会趁乱逃跑?真有你的,这么幼稚的方案也想得出来。” “你懂什么?”黄氏秋眼里满是红血丝,凶狠地瞪着齐翌:“落你们手里充其量就只是枪毙而已,太便宜他们了!敢害我儿,我要亲手磨死他们!” 齐翌冷笑着把她踹倒:“你没机会了!” 说着,他喊民警把她铐上带走,径直走向歹徒圈。 “等等!”黄氏秋慌了,懊悔地说:“我真的能联系到曼温妙!” 齐翌顿足:“同样的当你觉得我会再上一次?” “不,我看明白了,你比我更狡猾,这次是诚心的,我……” “算了吧。”齐翌冷漠摇头:“我说过,你没机会了。又进账五人,这波不亏,我问他们也一样。” 黄氏秋挣扎着跪起来:“不一样!我知道的比他们多!我……” “聒噪,带走!” 俩民警顿时架起她肩膀,把她直接拉开,她仍不放弃,用力挣扎嚎叫,可她一个女人怎么挣得脱俩壮汉?更何况她肚子上还有伤,右脚踝也被子弹打穿了,动一下都剧痛无比。 看着她被押走,齐翌收回目光,走到那几个歹徒近前。特警抬手,麻利地把他们口罩都给摘了。 五人中有四个都是生面孔,只一人有些眼熟。 齐翌仔细回想片刻,想起来了,好像在通缉令上见过他,于是打开警务通查了下,发现他果然是个通缉犯。 程义中,十七个月前的夜里在滇省驾车肇事,车辆严重超速致失控翻滚上人行道,造成三人当成死亡,四人受伤。 事故惨烈,程义中通过天窗出来后见周围没人,当即钻进树林里逃逸,导致两名伤者因抢救不及时死亡,剩下两个受害者一人重伤一人轻伤,当地警方追凶良久未果,向上申请报了通缉令。 齐翌心中有数,收回警务通。 又是个被收容的亡命之徒,只是比起柳书睿,他的境遇还算不错,似乎没遭到什么折磨,至少人看上去完完整整的。 另外四人…… 完全没见过,而且其中俩一看就不是本国人,宽额高眉,突颧厚唇,带着明显的东南亚特色,估计是贡榜、缅因、交趾那一片的。 五人都很年轻,曼温妙明显不在其中。 “俩东南亚人看起来很桀骜不驯,估计是这伙小团体中的核心,要拿下他们比较费劲,可以考虑以另外三人作为突破口,尤其程义中,刚刚我掏警务通对比通缉令的时候,明显看到他有些慌。” 想到这里,齐翌很快有了主意,让特警把他们分开押走,只留下程义中。 同伙被一个个带离,给程义中的压力很大,他眼珠子胡乱转动,不停吞咽着口水,几次欲言又止。 “程义中,”齐翌在他对面坐下:“挺能藏啊,隔壁省追了你一年半,愣是没找到你,结果你跑来咱们山江当山大王来了。” 程义中虽慌,嘴仍然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事,你只要知道你快死了就行。”齐翌抬起右手,握拳,指头一根根地伸出:“驾车肇事逃逸致多人死亡,受到公安部b级通缉;加入大型非法集团;非法持枪;拐卖人口;妄图持枪暴力抗法……这么多罪,你死定了。” 程义中脸都绿了。 “哦对了,你的通缉令是滇省申请发布的,很有可能要被押解回滇省……听说那边全面废除了枪决,统一用注射死。嗯,枪毙看起来残忍,但其实你什么都感觉不到人就没了,注射死的本质是麻痹呼吸,啧……” 程义中脸更绿几分。 “骗你的,注射死本质是先麻醉再窒息,除了扎针拿下有点疼,其实你也感觉不到啥子痛苦,还能留一具全尸,怎么样?很人道吧?想不想体验一下?” 程义中:…… 看着脸色平静甚至还挂着微笑的齐翌,他忽然觉得背脊发凉,不寒而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翌脸上的微笑渐渐狰狞:“不想说什么,就是单纯的吓唬你。对你这样穷凶极恶的歹徒,我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什么重大立功从轻处理,扯淡,对你从轻就是对受害人最大的不负责,下地狱忏悔去吧!” 说完,不等他反应,齐翌手一挥,示意特警把他带走。 姜晓渝暗暗给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啊翌哥,反其道而行,给他压力逼他主动抓住重大立功机会。” 齐翌摇头:“我认真的,晾着他,别审,不给他机会,他手上起码五条冤魂,这种人渣不配得到减轻处理。” “啊?”姜晓渝愣住:“那案子怎么办?不靠他们招供,我们很难继续往下突进。” “不是还有几个歹徒吗?”齐翌无所谓的说:“程义中受不住的时候自然会嚷嚷着要招,等他喊完就把他关到另一个房间去跟其他人隔绝开,等个半小时再提讯其他歹徒,利用囚徒困境逼他们供述。” 姜晓渝懵了:“这是什么操作?” “立功和重大立功表现的前提是主动告知我们未曾掌握的线索,或者积极帮助我们捉拿同伙,我们先从他同伙身上把线索掌握了,他再招供也够不上立功的标准,顶多只能算坦白。” “这……”姜晓渝觉得不太对劲:“这样不好吧?我们不该带着主观情绪去办案,公平起见……” “让他先招对其他歹徒就公平了?给他立功机会对受害人就公平了?”齐翌打断她说:“我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案子完了我会如实把所有操作都写进报告里,组织要处理我就处理吧,我自己问心无愧就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这种随手操作就断送掉别人生的希望,有点太危险了,很容易入魔的。” 齐翌无所谓:“哪天我要是真被这帮歹徒逼入魔了,你亲手毙掉我就是。” 姜晓渝:!!! “你……” “不说这个了,走吧,该回家了。”齐翌不想多聊,招呼她离开。 回到派出所,先一步回来的宋瑞美还坐在华所长的办公室,她含胸缩肩,两条腿夹着双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妈,”齐翌喊她一声,招招手:“走吧,回家了。” 宋瑞美才回过神,站起身问:“你秋姨呢?没跟着一起回来?” 齐翌沉默两秒,还是决定如实给她说了:“黄氏秋犯了事,依法予以刑事拘留,回不来了。” “这……怎么可能?”宋瑞美难以置信:“她向来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犯罪?是被齐翰功那胎神连累的?包庇罪吗?阿翌,你……” “不是包庇,是杀人。” 宋瑞美如遭雷击,整个人呆在原地,半晌后才激动的说:“不可能!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她……” “没搞错,她甚至引来一伙持枪歹徒配合她逃跑,被我揪穿后还想攻击我的伤手……” “什么?”宋瑞美急了,忙几步走上前:“她居然打你?妈卖麻批,她怎么敢!你没事吧?” 齐翌:“没事,我早防着她这手,没中招……妈,多的我不能说,你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就行了,这些年所谓的感情恐怕也是假的,刻意接近你投你所好而已,你别被她蒙蔽。” 宋瑞美张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妈没那么糊涂……是我识人不明,你没受伤就好。” 齐翌嗯一声,右手搀扶着她:“走吧,回家休息。” 宋瑞美点点头,跟着齐翌离开派出所,昨晚那名特警开来辆电瓶车,拉了满满一车人。 到了齐翌家门口,宋瑞美下车,刚掏出家钥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车上的姜晓渝和众特警:“你们不进去?” “不了不了,”姜晓渝摆摆手:“宾馆里开了房间,我们在那边休息,阿姨明天见,我们明早过来吃早餐,多煮点儿哟。” “这怎么行?赶紧进来……” “妈,”齐翌喊住了她:“家里没那么多房间。” “怎么就没有了?今晚你睡沙发,不就腾出三间屋了?” 齐翌:…… 这是亲妈。 “挤一挤总能住下,好过睡宾馆。” 几人拗不过宋瑞美,只好纷纷下车,只留开车的特警:“阿姨,我先把电瓶车开回去,等会再过来。” “还开回去干嘛?明儿还要用,就停这儿了呗。” “那不行,让人拍照举报个公器私用,华所和咱们齐队都得喝一壶。” 宋瑞美哑口:“这样啊,规矩这么多吗?那你开慢点,注意安全,门我给你留道缝。” “好嘞阿姨!”特警开着车走了。 回到家,宋瑞美好像完全忘了那些糟心事,张罗着让齐翌他们坐下,从大铁锅里端出热气腾腾的饭菜。 齐翌打了勺汤喝,哈出口热气,从嘴里暖到心里。 宋瑞美一筷子打在他手背上:“没点规矩,客人先吃!” “知道了知道了,来来来,我给你们打汤。” “哪能呢,我们自己来,齐队你歇着。” “是啊是啊,单着手不方便,别烫到我们了。” 齐翌眼睛一瞪:“敢挖苦我?信不信我给你穿小鞋?” “没事,我脚小,穿小鞋正好。” 众人发出阵阵朗笑。 宋瑞美很快把饭菜端碗,招呼着大家随便吃:“忙活一晚上都饿坏了吧?赶紧来吃点东西。菜闷了一宿有些窝坏了,别介意。” 姜晓渝笑着捧场:“怎么会呢,宋姨手艺棒的很……咦?好丰盛啊!” 宋瑞美一屁股坐她边上:“你们走了以后又多做了几道菜,好让你们回来吃……对了,你们要喝点儿吗?阿翌他老汉出事前藏了些酒,十多年了,我拿给你们尝尝!” “不了不了,”姜晓渝见她又要起身,忙拉住她手腕,结果抓住了她腕上的玉镯子,她被硌了下:“唉哟!” 姜晓渝忙起身:“对不起对不起,阿姨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宋瑞美把镯子推回去:“我去给你们拿酒……” “真的不用阿姨,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严格禁酒,被查到了要出事的。” 宋瑞美这才作罢。 姜晓渝又转移话题,盯着她手腕上的玉镯子:“阿姨你这镯子哪买的?好漂亮啊!” “他老汉送的,”宋瑞美回忆起了从前:“当时亚武跑长途刚满一年,过年的时候,攒的钱都给我买这镯子,我一直戴到现在,也算留个念想。” 姜晓渝露出了然的表情:“这样啊……” 等等! 她笑容忽地有些僵硬。 亚武?齐亚武? 她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看向齐翌,就见齐翌面无表情地喝着汤,嘴角挂着的微笑早已消失…… 第25章 合围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26章 对峙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91//.html 第27章 妥协 没犹豫太久,歹徒很快妥协:“你最好别搞花样,否则拼着死,老子也宰两个人算你头上!” 放这种可笑的狠话,意味着歹徒已经被齐翌玩坏了,他都懒得回嘴。 狠话放完,歹徒把孩子往地上一丢,又打了个手势,另外俩歹徒狠狠在黄绝顶父亲后心推了把,转身就走。 战士们立即抬枪,四人顿足:“齐翌,你想玩赖?” “不至于,留下你们四个传话筒没什么意义。”齐翌抬手握拳,示意战士们收枪,目送他们深入村子。 立即有战士上前,把吓尿了的黄父和昏迷的孩子带回来。 王支队也第一时间冲到齐翌近前,用力揪着他衣领,恶狠狠地质问:“搞什么鬼!齐翌!你搞什么鬼?你自己听听说的什么话?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勇很牛批?你就不怕这帮人被你逼急了真的开枪?”仟千仦哾 “换个人来肯定不行,但我就没事。”齐翌平静的说:“他们不会让我坐牢,我进监狱,意味着老千会再没希望达成目的,造成这一切的罪魁,必然会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他们连死都不怕,甘愿接受几乎必死的任务抓着人质跟我们对峙,证明他们背后的集团手里一定握着比他们生命更重要的筹码,或许是信仰,或许是家人,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让集团最根本的利益受损。” 王支队愣住,他没齐翌想的这么深。 “还是太冒险了!你怎么肯定他们清楚集团的核心利益?” 齐翌:“就凭之前两个歹徒能一眼认出我,加上能在这个窝点的本就是曼温妙团伙核心所在,能作为传话筒的,也一定是很有眼力见,知晓一定大局的人。 “所以,看似在走钢丝,其实我和他们心里都清楚,在我站出来对人质安全负责后,这俩人质他们就杀不得了,这时我再抛出两个选择,才是正儿八经的谈判。” 王支队手微松,又忙攥紧:“你有计划能不能提前给我们知会一声,领导都要被你吓死了!” “时间紧,来不及,下次一定。” “你……!” “头儿,能不能松手,我喘不过气了。” “哼!”王支队用力一拂手:“再有下次,老子关你禁闭!” 姜晓渝在边上静静吃瓜,看他们爷俩闹了一会,才上来插话:“翌哥,你确定他们会按你选的路走?” 齐翌:“为什么不呢?人质最重要的在于有无,而不在于人数,用一半的人质换下山,这笔买卖划算。 “继续在这和我们耗,看似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但咱肯定不会安安分分待着,总会想方设法解救人质,何况他们也清楚,我们不可能因为人质而妥协,乖乖撤退眼睁睁地看他们离开。 “想要盘活死局,他们首先得下山,越早越好,等晚了我们外围布控也已完成,整个阳川县都被封锁,他们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当然,我更希望他们选第一条,那他们下山下一半的时候,四个狙击手同时开枪……砰的一声,一了百了。” 边上的王支队接过话:“道理很简单,就是用希望一步步的逼他们妥协,七个人质换下山,四个人质换满油车,一两个人质换现金…… “他们看似一直掌握核心筹码,其实筹码越来越少,也就越来越不敢轻举妄动,人质更加安全,我们更加主动。对付劫持多数人质的悍匪,常常会采用这种方法,难关在于打开突破口,如今齐翌这边已经取得突破,后边的节奏就由我们来掌握了。” 姜晓渝仍然忧心:“既然道理这么简单,他们怕也不难看穿,还会按翌哥给的路往下走吗?” “会,这是阳谋,他们没得选。”齐翌自信的说:“人质是筹码,杀人质是手段不是目的,劫持人质的目的在于逃出生天,这条路走下去虽然筹码会越来越少,但他们仍有希望。” “万一他们发狠,杀个人质丢出来逼我们撤退呢?不退他们就隔一段时间杀一个,我们能承受住这么大压力吗?” 王支队哼一声,斜睨着齐翌:“齐翌抢先把锅背身上,他们不会再这么做了,杀人就是让齐翌坐牢,齐翌进监狱触犯到了他们上级集团的最核心利益,以他们的疯狂劲,我觉得他们宁愿集体自杀。” 姜晓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短短几句话居然能起到这种效果,翌哥,不愧是你。” 王支队翻了个白眼:“感情你兜一大圈就为了拍个彩虹屁?” 姜晓渝:“嘿嘿嘿……” 小姑娘精着呢,虽然精神病人思路野,但跟齐翌搭档久了,她偶尔也能猜到齐翌的想法,比如这次,齐翌提出他坐牢的时候,基本就猜到了后续。 她就是出来调节调节气氛,让王支队别那么生气。 老王哪能不晓得她这点想法,顺着下台阶而已,只是最后姜晓渝的彩虹屁拍太尬了,不吐不快。 唠了几句,王支队离开了,他得帮齐翌给几位领导解释解释,否则回头没好果子吃。 那边,黄绝顶的父亲仍在痛哭流涕,千恩万谢,见齐翌这边空了出来,更是连滚带爬地往这儿跑,吓的齐翌赶紧钻进人群里。 他不擅长应付这些,知道他们没有大碍就够了。 几个歹徒迟迟没有出来,想来也是在斟酌,但齐翌不慌,围三阙一的经典打法用了上千年,不担心歹徒不上钩,只是要小心阴沟里翻船,别让他们真的跑了。 这方面齐翌也不太担心,针对绑匪讨价还价,他们有着相当完善的预案,基本涉及方方面面。 更何况,他们还做了多手准备…… 又等了十多分钟,王支队回来了,还带来了个好消息:“咬着你放回去的四个歹徒,侦察兵摸到了他们的大本营,即使谈判失败,也有机会动用武力强行解救人质。 “不过……里边只有四十七个歹徒、九名人质,人质少了三个。” 姜晓渝:“这……这不算好消息吧?他们想藏一手?” 齐翌:“大概是的,他们可能打算两条路同时走,以部分人质换取下山的机会,用剩下的人质慢慢跟我们谈,谈到穷途末路,也还有藏匿起来的三人可以作为筹码。” 姜晓渝发起愁来:“那现在该怎么办?等他们下山的时候留人手进村搜寻吗?可万一他们就没藏在这山上呢?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是常识,剩下的三个人质很可能在别的窝点。” “那就只有用他们无法拒绝的筹码来交换了。”王支队看向齐翌:“如果有得选,我不想用这招,风险太大,各方面的风险。” 姜晓渝咬牙切齿:“果然不能小看这帮人,阴谋诡计太多了。” “我从没小看他们。”齐翌摇头:“往好的方面想,既然他们自认为有筹码在手,就更可能向我们妥协,选择用人质换空间了,至少剩下的九人,我们要全部救出来。” “翌哥,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不算最坏的局面。” “你能找到剩下三人?” “不能。” “那他们怎么办?我们不可能放弃人质。”姜晓渝冥思苦想:“要不,逼他们把藏起来的三个人交出来,又或者,要求他们把人质全部带上,否则我们不放他们下山。” 王支队否决:“不行,既然那三人是他们的底牌,逼他们把底牌露出来,更容易鱼死网破。” 姜晓渝有些烦躁:“那我们……” “人出来了,等会再说,总之先把这九个人质救出来。”齐翌打断她,继而走出人群,看向走来的一大批歹徒。 齐翌目光一扫,几乎都蒙着脸,体态特征明显和曼温妙对不上,寥寥几个不遮面的都是年轻人,全都是生面孔。 有些失望。 曼温妙居然没在窝点里。 是嗅觉灵敏提前撤了,还是…… 歹徒很快走到近前,和齐翌隔着十多米距离,人质被他们分散开推到四面八方,以做要挟。 “齐翌,”一歹徒走上前,他看上去挺滑稽,面罩下戴了眼镜,凸出来一大块,像咸蛋超人似的:“条件我答应了,但七个人质太多,我只能放三个。” 齐翌目光落到他身上:“不对吧?我们这有两人,你们手里只有九个,还有三个呢?” 即使早已知道人质被藏了三人,还是得明知故问,这些都是谈判的筹码。 “你不信任我们,我们也不信任你,总得留条退路。” 齐翌脸一沉:“跟我耍这小把戏?我拿出了十足的诚意,生路就在你们面前,总有机会争取到,你却给我藏了一手?” 他冷笑起来:“生路?呵呵,齐翌,你我都不是三岁小孩,别拿这种话来糊弄人,你打着什么算盘我清楚得很。 “放心,只要等我们下山,我就会安排他们三人露面,我安全了,就会安排那五个兄弟自首,就当送你的见面礼。 “当然了,到时候你大可以派人去包围他们,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在我们逃出生天前,把人质救出来。怎么样,我也很有诚意吧?” 齐翌摇头,寸步不让:“现在就安排他们露面,并交出七个人质,我放你们下山,否则一切免谈,我们继续耗着。”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歹徒抬头看看天色:“我等着回家吃饭,错过了时间,后果很严重。” 齐翌:“我不吃这套,我只知道,你们安全了,人质就死定了。” “所以呢?” “我还是那句话,死一个和死十个没区别,你不同意,我们就强攻,能救出几个是几个,回头咱们一起吃牢饭,我分你一包榨菜。” 歹徒的手明显抖了两下。 齐翌死死掐着他们的软肋,握着这张牌,只要是齐翌下令,哪怕是发动强攻,他们也不敢伤了人质。 他原以为齐翌只是威胁,所以还有底气谈判,但现在看,这混不吝的龟孙儿还真敢拿自己的后半截人生跟他们赌。 但…… 他仍有关键性的筹码。 被藏起来的三人,就成了他翻盘的底牌,他们仨不在现场,齐翌责任要小很多,只要适当引导舆论,就能把屎盆子扣在整个警局头上,齐翌就算坐牢刑期也不长,他们等得起,更可能的是被扒了警服,那就正中下怀了。 理清思路,歹徒态度强硬起来:“好啊,你下令就是,我保证直接缴械投降,人质一个不伤,但剩下那仨……呵呵,你能眼睁睁看他们被炸死?” 齐翌虚眯起眼。 被反将了一军啊…… 穿着这身衣服,他还真没法对三条人命视而不见,如果是像齐翰功这样的歹徒倒也罢了,可这些人质虽是嫌疑人的家属,本身也是无辜的,齐翌做不到把他们当弃子,任由他们被杀害。 尤其,这还不是非此即彼的电车难题,他完全有机会把人全部救出来。 深吸口气,齐翌做出让步:“把剩下九个人质全都放了,我送你们下山,下山后你必须依照承诺,把他们放到明面上!” “不行,”歹徒拒绝:“最多再放三个,我们……” 齐翌打断他:“还有三名人质在你们手上,我们不会轻举妄动,你们再抓着人质没意义,只会让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放人的诚意。” 理倒是这么个理,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对歹徒越是不利,齐翌的能耐他见识到了,还真有点担心拖下去让齐翌找到剩下三人,以闪电攻势把人质救出来。 “也好,我再拿出点诚意,九个人质可以全部释放,但你们必须在山脚提供十辆汽车,加满油,还有五百万现金。” “车好说,现金太多一时半会拿不出来。” “那两百万。” “也要时间。” 一步步讨价还价,最终敲定给歹徒提供十二辆车,二十万现金。 商议完后,他们很干脆的把人放了,尔后昂首挺胸地推开封锁战士,快速下山。 齐翌看了下人质,对比脑海里的名单,发现少了俩老人一孩子,好在在场的人看着都没大碍,虽然精神状态不太好,至少身上没少零件,不由微松口气。 下了山,歹徒如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半个钟内,我的人会带着人质去湖平镇派出所。友情提醒,人质身上绑了火药,开关在我一个兄弟手里抓着,你们可别刺激他,也千万别想着毙了他,一旦他松手,bong!” “等等。”齐翌喊住他:“有没兴趣再做一笔交易?” “噢?” 第28章 上钩 齐翌:“我要那五个人现在就带着人质自首。” “不可能!”歹徒想也不想:“齐翌,你别得寸进尺,我说过,我确定自己安全了自然会联系他们自首,你……” 齐翌打断他:“听我说完,我有你无法拒绝的筹码。” 歹徒不信,冷笑道:“无法拒绝?呵呵,有意思,说来听听,什么筹码?” “我。” 歹徒:??? 他有些懵逼:“你说啥子?” “用我来换那三个人质。”齐翌昂首挺胸:“我知道,我才是你们的终极目标,至于那三个人质不过是你换取自身安全的筹码而已,你赚大了。” 歹徒久久无言,狐疑地打量着他:“你又想搞什么鬼?” “没有搞鬼,事实上,我很守信,说放你们下山就放你们下山。” “扯淡,你不过是担心人质的安危不得不妥协。”歹徒再次冷笑:“我确信,只要我一放人质,你们立马会想方设法抓住甚至弄死我。” 齐翌大大方方承认了:“确实,但还有我在你们手里做人质不是?” “放屁,就算有你做人质,你们也会死死地盯着我,我根本逃不出去,迟早要被你们的狙击手射杀。” 这歹徒倒是人间清醒,孰轻孰重掂量的非常清楚,没被冲昏头脑。 齐翌再次点头:“那是肯定的,我们确实不会放你们离开,但你也不是全无希望。” “呵,齐翌,你当我是傻子?” “当然不是,风险确实很大,但……你确定要为了规避这么一点风险,而放弃抓走我的机会?这要让你boss知道,你因为贪生怕死而错失良机,就算你能逃出生天,往后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吧?” “你……!”歹徒脖子粗了一圈。 他居然又被齐翌拿捏了,齐翌说的没错,要让上头知道他白白错过带回齐翌的机会,肯定生不如死…… 偏偏他很清楚,齐翌绝对又是在搞阴谋,真要按齐翌的套路走,被套出了最后的筹码,他根本走不掉,难逃被抓或者被击毙的结局。 关键曼温妙不会听他解释。 他忽然觉得心好累,一时间甚至兴起干脆投了的想法。 “博一把吧,”齐翌的声音犹如魔鬼的低语,在耳边不断蛊惑他:“即使按你的设想,你逃出去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们有的是办法追踪你,让你觉得自己安全了,骗你释放人质再把你拿下……又或者你手下坚持不住松了握把,人质被炸死,我们再无顾虑,直接动用武力。 你很清楚,你本来就是在拼死一搏,争取一线生机……既然横竖都逃不过,干嘛不博一把?成了,你们目的达成,你立了首功;不成,也只是和之前一样的结局而已,左右都没损失,干嘛不尝试一下?” 歹徒双眼通红,死死盯着齐翌:“相比之下,我更清楚你绝对没憋好屁,一旦中套就是万劫不复。” “对啊,我的目的肯定是救出人质并抓住你,用我换人质就是我想出来的办法。”齐翌貌似毫不避讳的说:“咱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大家各凭本事,很公平。” 歹徒呼吸粗重起来,哼哧哼哧地,极其挣扎。 半晌后,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们必须撤退,只留你一个人。” “不行,我怕你直接用强把我绑了,还不放人质。” “老子也怕我放完人质,你回头就把我抓了!” 歹徒寸步不让。 争执半响,齐翌主动做出退步:“你要怕我搞鬼,我可以主动注射麻醉剂,昏迷着任你们摆布。” “麻醉剂?”歹徒见他退让至此,愈发确定里头肯定有鬼,更不情愿交易了,偏偏又有点动心,试着再提条件:“你一个断了手的残废就算清醒着又能拿我怎样?没意义,除非你让你的人撤离。” “然后我好好地躺在那让你捡尸?那人质怎么办?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履约?” “让他们露面就是我的诚意!我走了后,几个人质对我而言再没半点价值,你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我没必要非得弄死他们。” “怎么没意义?炸死他们制造混乱,逼迫我们转移注意力,搞得我们焦头烂额,分不出力量继续监视你们,好让你们更从容的逃出国境。” 歹徒呆了:卧槽,我怎么没想到?你他妈才是天才犯罪吧? 不对,陷进去了!他咬牙骂道:“放屁!老子真这么干你们只会发疯一样的要干掉我,你他妈再跟他们配合一下跟我玩命,老子绝对死路一条!” “不笨。” 歹徒恼羞成怒,险些炸毛:“你他妈把我当猴耍?” “是啊,你能怎么办?”齐翌冷眼斜睨他:“你可以拒绝交易,硬按着你定好的套路走,请便,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他牙都快咬碎了。 他很清楚,齐翌非要逼他做交易,意味着警方确实没把握留下他,按照原计划撤退才是最稳妥的,至少有三成把握逃出生天。 但齐翌就是要跟他玩赖,他真不敢这样空手回去。那帮高高在上惯了的家伙,即使明知困难重重,也绝不会体恤下边人的难处,只会认定他错失良机。就像很多半夜布置任务第二天一早就要的狗领导,哪怕熬了一通宵,只要东西交不出来,就要像疯狗一样屌半天。 毕竟他确实有机会带着齐翌回去,即使希望微乎其微。 到时候他想死都难。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齐翌怒其不争:“又想立功,又不想背风险,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歹徒看齐翌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他心乱了,需要好好静一静。 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齐翌的套路里,一直按着齐翌的节奏走,现在想来,包括释放人质都太过儿戏,仗着手里有底牌一次性丢出太多的筹码,以至于被逼到了现在这种程度,被迫选择要不要梭哈。 他很清楚,必须跳出齐翌的节奏,重新掌握一定的主动权,才有希望破局。 而陷入如今困局的根本原因,在于齐翌像疯狗一样毫无顾虑,根本不顾自己死活,而他不同,虽然这条命也不是不能交代,但…… 嗯? 等等…… 是了,不在乎死活,不意味着没有顾虑!齐翌终究是警察,他表现得再疯狂再不在乎,究其根本也是为了救出人质! 肩膀上扛着的职责,就是他的软肋! 接下来,就是赌,赌谁先受不住,谁先退让。他相信,齐翌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无辜人遇害,齐翌的软肋其实更容易拿捏! 想到这,他呼吸平复下来,继而睁开眼,冷冷地看着齐翌:“我不会再妥协了,你跟我走,等我确定安全,自然会放人。否则,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每隔一阵干掉一个人质,看谁先受不住。” “噢?”忽然狮子大开口,让齐翌意识到他挣脱出了自己苦心营造的困局,并反击自己软肋:“你觉得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机会?” 歹徒听他语气沉了下来,不复之前波澜不惊,就知道他感觉到棘手了,当即更加自信:“那就耗着吧,确实,耗得越久对我越不利,但反过来也一样,炸弹的引爆装置就像手雷,激发后必须一直捏着,我兄弟怕是坚持不了太久,再耗一阵他握不住了,手一松,bong!” 齐翌呼吸快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这细节被歹徒捕捉到了,他冷笑着说:“还得多谢你提醒我,可以顺便把你带上。自作聪明的齐警官,老老实实跟我走吧!哦对了,还得按你说的,自己去打两针麻药,你鬼点子太多,让你清醒着我还真不太安心。” 齐翌声音更沉几分:“反应很快,我承认我小看你了……但我不会做亏本买卖,我跟你们一走,手上再无筹码,人质的处境太过危险。” “我说过,只要我安全了,就会……” “人太复杂,你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在确定你安全后选择疯狂一把,也无法杜绝意外,我必须先保证人质安全!” 谈判又僵持住了,齐翌看上去微落下风,不复主动,却也不愿意轻易妥协,而歹徒自觉抓住机会,更不愿意放过,想利益最大化。 时间飞速流逝,眨眼就过了半小时,到了歹徒挟持人质前往派出所的时间。 双方都有些焦急,十几度的天,各自出了一额头的汗,衣服后被都被浸湿了——他们都拖不起,都担心意外,歹徒怕失去筹码,齐翌怕害死人质。 “继续僵持下去没有意义,我们各退一步。”齐翌率先做出让步:“武警和特警可以退下,但我的几个同事必须留着,你先放人,他们放你离开。” “不行,必须全部退出去,你要用自己换人质,就拿出诚意……” “不可能,我可以拿出百分百的诚意,但我要确定人质被释放,否则你们绑了我,又害了人质,太亏。” 歹徒再三斟酌,终于略微让步:“不能超过十人,其他人撤出两公里之外——人走,车全部留下,你跟我们上车,我打电话放人,确定人质安全后,你们十人放行,敢追上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自觉己方人多,十个刑警,就算撕破脸也能对付。 至于人质……有齐翌在手,他不介意做出点让步。 当然,他也清楚上路之后肯定要遭追踪,并不能保证安全,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立功必须冒点险,他也不奢望齐翌能信任他,容许他确认安全后才放人。 如果不能保证救出人质,谁又愿意再把自己搭进去?想要齐翌放弃抵抗,必要的筹码总得拿出来。 至少,他现在有把握抢占到先手,警方提供的十多辆车都是同个型号,用抢到的几分钟空挡把车牌一换,分散逃逸,必要时再弃车走山,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也不小,山江这几十年来从深山老林中迁出的自然村很多,类似的隐秘窝点他也还知道几个。 一番讨价还价后,齐翌同意了这个方案,打电话调来一辆救护车,上车躺好,静脉注射麻醉剂。 几分钟后,王支队、姜晓渝等人青着脸把担架床从车上推了下来,送到歹徒面前。 姜晓渝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眼睛微红,看上去有些委屈。 随后,武警和特警们开始带着被救出来的人质有序撤离,现场只留下王支队、姜晓渝等十个刑警。 他们撤退的同时,歹徒也走到担架床边,绕床走了一圈,忽然伸手重重打在齐翌的左臂上,左臂受震,骨骼顿时移位,但齐翌纹丝不动,半点反应都没有。 姜晓渝眼睛瞪得滚圆,瞬间拔出枪:“该死的!你干什么!” “确认一下他是真晕假晕而已,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诚意……啧啧啧,为了救三个人质居然能做到这份上,说实话,我都有点感动。” “你……操!”姜晓渝没忍住,爆了粗口。 歹徒盯着黑洞洞的枪口:“怎么,想开枪?来,试试。” 王支队伸手压下姜晓渝的枪,冷冷地看着咸蛋超人似的歹徒:“废话少说,履约吧。” 歹徒也怕夜长梦多,点点头,招呼人先检查了下车,确定轮胎、刹车、汽油等等各个重要零部件都是完好的,便把齐翌扛上车,又等了小片刻,确定武警特警真的退走了后,便摸出手机打了电话。 又几分钟后,王支队手机响起,他接到通知,那五个歹徒果然向派出所自首了,三名人质已被解救,身上的土炸药也被拆除,他们细细筛查了一遍,身上没有其他隐患。 “交易达成,让开吧。”歹徒放下车窗。 王支队冷笑一声,大喝道:“动手!” 话音落下,紧跟着响起一连串爆炸声,好似鞭炮似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十二辆车的车轴顿时断裂。 同时,大片大片的灌木丛被翻开,一个个精心伪装过的特警和武警特战仿佛从地里钻出来似地,盾牌在前,长枪在后,转瞬之间便组成了严密的阵型,将十二辆车团团围住。 歹徒脸色骤变,忙一把抓起齐翌,枪口抵着他的后脑勺:“王秉钧!你想赖账?不顾齐翌死活了吗!” “听说……你找我?” 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齐翌,咸蛋歹徒双眼怒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 第29章 求你了,我全撂 “你居然是双胞胎?不,不对……” 懵逼、迷茫、懊悔、恍然……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咸蛋歹徒很快想通因果,脸都扭曲了:“是q!该死的,你个小瘪三算计我!” “不蠢,反应很快。”齐翌面无表情,步步紧逼,但走没两步,他脚忽地一顿:“等等……你怎么确定他是q?” 歹徒气的咬牙切齿,又自知失言,暴露了不该暴露的线索,闭着嘴一声不吭。 齐翌却已想通了一切。 q! 他被抓属于机密,由齐翌带来的特警操办,短时间内应该不存在泄露的可能,老千会那边不该知道q已落入了他手中,而这歹徒却能一下说中他的身份…… 还有更关键的,黄绝顶和q合作,且因为家人落在q背后势力手里,而不敢向齐翌透露半点线索,偏偏他的家人在这伙人手中。 而帮家伙是曼温妙的手下…… 答案在昨晚抓获的歹徒招供时,就已呼之欲出,只是齐翌脑海里东西塞太多,暂时顾不上细细琢磨。 “所以……曼温妙也背叛了老千会吗?这个集团还真不得人心,伙夫、jqk、曼温妙,接二连三的背叛。那么装神弄鬼的第三方势力,就是曼温妙集团了?” 齐翌不动神色,再次朝前走逼近歹徒:“投降吧,你手里再无筹码,投降还有希望捡条活路,负隅顽抗只有被击毙一个下场。” 歹徒扭曲着脸,一把将冒牌货q提起来,枪口戳着他太阳穴:“退后!立刻退后!否则老子崩了他!” 齐翌不为所动,继续向前:“拿自己同伙当人质威胁我们,你玩的倒挺花。” “站住!”歹徒恶狠狠地说:“老子没跟你开玩笑!我真的会开枪!他脑子里的秘密不少,被我崩了你就再也挖不出来了!” “无所谓,我手上还有几只冒牌货,不算稀缺资源,你干掉一个也无妨。”齐翌还是无所谓的态度。 歹徒心态崩了,脸上温度急剧上升,头套外周好像都蒸腾起了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白雾,他气的浑身颤抖,声音沙哑,持枪的手猛伸出窗外,枪口指着齐翌:“别动!再过来老子崩了你……” 砰! 一声巨响,半截手臂打着旋儿飞了出去,歹徒手肘处炸裂,鲜血像水管炸开似地喷射而出。 有特战抓住机会猛冲上前,胳膊抢进车窗内,抠开车门把冒牌货夺了下来,同时飞速后退。 歹徒这时才感觉到疼,抱着断臂鬼哭狼嚎。 “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下车投降!” “开枪,开枪!打死他们!”歹徒红着眼,发疯似地锤着车玻璃,从边上同伙手里抢来把枪对着窗外砰砰砰乱打。 特警和特战们早有准备,在冒牌货被抢回后,盾牌阵就已合拢,围成了铁桶似的大圈,将子弹全部挡下。 这些盾牌颇为沉重,性能也极好,堪比复合装甲,就是突击步枪都打不透,歹徒火力虽猛,但对他们没有半分威胁。 后排特警举枪还击,一时间震耳欲聋的枪声连成一片,光听声音比过年放鞭炮还热闹。 区区车身根本挡不住子弹,顶多略微改变弹头轨迹,但无所谓,在这么密集的射击下准头根本不重要,只一轮射击,这群歹徒便死伤惨重,紧跟着,又有二十多枚罐头似的催泪瓦斯抛出,近乎均匀地分布在十二辆车周边。 只十几秒,歹徒便被辣椒素形成的浓雾所笼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们贼心不死,仍抬枪胡乱射击,被顶着盾牌的战士们无视,继续朝前步步紧逼,快速缩小包围圈。 很快,他们手里的子弹就打完了,战士们抓住机会猛冲上前,分成多个小组将十二辆车团团包围,强行拉开车门,把车里的歹徒全部强拉下来。 齐翌冷眼看着,默默计数,确定有十七八人当场死亡,另有十二三个估计也挺不过来,剩下的绝大多数也都带了轻重不等的伤势,完好的仅四五人。 咸蛋歹徒运气倒是好得很,明明靠着车门,直面枪口,是风险最大的区域之一,结果仅仅中了三弹,还都没命中要害,甚至没丧失意识,还在那里骂骂咧咧。 估计是战士们觉得他是这伙歹徒的头头,价值较大,射击时特地偏了下枪口。 齐翌走到他近前,抓着头套用力一掀。 生面孔,不认识,也不眼熟,隐隐带有东南亚那边人的特征,但说话时没带多少那边的特色口音,反而有点川普的味道。仟仟尛哾 而且很年轻,目测才二十五六的年纪。 齐翌有些意外,年轻意味着资历较浅,而且这歹徒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也就那回事,不算出众,性格也不够沉稳,齐翌一天能耍他七回…… 就这还能当个头目,指挥得动几十人,而且看起来那帮家伙对他还忠心耿耿,谈判过程中始终没有异议,听话的不得了。 说明他身份不简单,搞不好是曼温妙的崽子,算条大鱼。 歹徒瞪着齐翌,双目喷火,面目狰狞,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又或者两者皆有:“齐翌!老子认栽,但你别得意的太早,给老子等着,我……” “失败者就别逼逼叨叨了,显得你输不起,徒增笑料。”齐翌抓着他的头发说:“你玩不过我的,劝你老实招供,还能少受些罪,再被我折腾几回,我怕你会被玩坏。” “你……!”歹徒感觉自己受到莫大侮辱,天灵盖都要被气翻了:“有本事放马过来!老子怂了就是……艹!你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就你?狠话都放不利索。”齐翌松手站起身:“带走吧,把他胳膊扎一下,别流血流死了。” 齐翌很想趁热打铁直接展开讯问,但情况不允许,再耽误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死。 所幸歹徒已经抓到手,人质也被解救,接下来再讯问讯问黄绝顶和月嫂,一样能取得突破,齐翌也不急一时半会。 而且他现在真有些心力交瘁了,和歹徒斗智斗勇许久,看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齐翌精神一直紧绷着,几场戏演下来,脑子都在隐隐作痛。 歹徒很快被押走,战士们也有序撤离,几位领导上前和齐翌聊了几句,半夸半打,夸赞他胆大心细有急智,敲打他鲁莽冒险爱赌博。 齐翌只当耳边风。 领导走后,王支队又狠狠的屌了他几分钟,只是骂着骂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实在憋不住,也知道齐翌听不进去,王支队不再做样子,拍拍他肩膀欣慰的说:“总的来说,这起恶性劫持事件消弭于无形,也算大功一件,值得好好庆贺庆贺,等嫌疑人招供案子彻底告破,我们聚一块庆个功。” 姜晓渝连连拍手:“好啊好啊!我刚刚憋的可辛苦了,差点没笑场。” 齐翌一本正经:“别开玩笑,你要真笑场了,那三条人命算你头上。” 姜晓渝:…… “好了好了,”王支队摆摆手,把矛头扯回齐翌身上:“有句话我知道你不爱听甚至根本不听,但还得最后提醒你一次——齐翌,你确实很优秀,但可以更稳重一点,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被迫亲手把队里最大的功臣送进监狱。” 齐翌:“放心,我认真考察过了。” 王支队有些懵:“考察过什么?” “这年头的囚儿,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劳动强度不高,不挨打不挨骂,生病还不花钱,衣食住无忧,不干活时还能看电视,除了没得自由外别的都挺好。” 王支队:??? “你麻买劈!”他没忍住给了齐翌一个脑瓜崩。 齐翌捂住额头:“请晓渝和老池吃一顿饭,不然这事没完。” “滚你妈的,有本事投诉我!”王支队翻个白眼,旋即又好奇地问:“为什么请他们吃饭?” “我欠他们好几顿。” …… 四十分钟后,齐翌等人也回到了湖平镇派出所。 华所长和刘教导得到消息联袂而至,小心翼翼地打探风声——这系列案子的恶性程度和上级的重视程度远超他们的预期,担心背责。 王支队这头老狐狸没透露太多,和他们打着太极,引导暗示他们干活积极点儿,回头板子可能打的轻些。 支开他们后,齐翌和王支队俩亲自去看守所提讯黄绝顶。 大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老王:“头儿,你怎么来了?” 他和王支队私交还不错,常常约着一块钓鱼晨跑,如今身陷囹圄,难免心虚。 “看看你,顺便问些事情。”王支队唏嘘不已:“关于内鬼,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怀疑过不少兄弟,分析过外勤的每个骨干,甚至偷偷调查了池宇贤,却怎么也没想到内鬼竟出现在内勤中,居然是你,队里出了名的老实人。” “我……”大黄别过头看着墙上的标语,心虚的说:“对不起……” 王支队摇头:“别说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明,队伍里出现害群之马,我和政委难免其咎,回头我俩会主动找政治处和纪检领罚,至于你……自有法律惩处。” 大黄身子微僵,很快又颓然松懈:“我知道。头儿,闲话少说,你……” “怎么,做都做了还不敢面对?你之前在齐翌面前不是很硬气?”王支队重哼一声,眼里是化不开的失望和愤怒:“打你堕落那天开始就该想到现在这局面!” 大黄不言,沉默两三秒后,仍顺着自己刚刚的话说:“头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说的,齐翌知道我的苦衷,自甘堕落确实是我的错,但我家人无辜,我已经惹他们蒙羞了,不想再太过连累他们。” “家人,呵,你现在知道家人,早干什么去了?”王支队怒其不争:“再说你家人真就这么无辜?你吸收舅舅留下的力量横行乡里,他们一点都不知情?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完全不知情,你攫取的那些脏钱他们一分都没用过?但凡用了那些钱,即使不知情,即使没有主观恶意,不该受到惩处,他们也打上了你的标签!” “王支队!”大黄情绪激动起来,第一次和老王直视:“我不想跟你争,是对是错都没有意义,但我有句话要说——哪怕他们也要付出代价,也罪不至死,我已经连累了他们,不想再害他们把命丢掉! “回去吧头儿,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做了错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如就让我把所有的罪扛起来,换家里人一条生路,就算你们要枪毙我,我也认了,至少不亏。” 王支队冷笑连连:“面具被撕破了,急需重新定个精神支柱,选择自我感动是吗?” 又是一阵沉默,黄绝顶缓缓闭上眼睛:“你就当是吧。” “你家人已经被救出来了。” “什么?”他猛地睁眼,想站起身,却被横板挡住。他挣扎了下,情绪很是激动,但很快冷静下来:“短短一天时间,找到他们在哪都难,更别说救人了,那伙人穷凶极恶,悍不畏死,见机不对甚至会直接干掉人质拉个垫背,根本没法救,我只能用自己牵制他们。” 说着,他车头看向齐翌,不屑嗤笑:“用这种套路诓我,齐翌,又是你想的鬼点子?幼稚!” 齐翌面无表情:“你不行,不代表我们也做不到。是真是假,你自己看看不就好了。” “嗯?” 齐翌摸出手机,给姜晓渝打了个视频电话,接通后让她去找黄绝顶父亲。 “视频电话做不了假,这年头的真人特效技术还很臭,何况你自己就是搞图侦的,骗不过你的眼睛。” 齐翌起身走到铁栅栏跟前,翻过手机对着黄绝顶:“来,跟你爸聊聊。” “爸!”黄绝顶眼睛瞪的滚圆,激动的无法自持:“真的是你?妈呢?” “在,我们都在,多亏了齐警官,他把我们都救出来了……都来,你们都过来,让娃儿看看,好安心……嗯?你……幺儿,你那边……你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你怎么戴着手铐?你在哪?你怎么了?” 黄绝顶眼睛通红,泪流满面:“爸,对不起,我……” “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了?幺儿,你老实说,是不是他们拿我们威胁你犯罪了?你……宝批龙!你糊涂啊!” “对不起,爸爸,我……”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挤出句完整的话:“先别跟爷爷奶奶说,我怕他们受不了。” 说完,他看向齐翌:“齐翌,挂了吧,别让爷爷奶奶看见我这幅样子。 “求你了,我全撂。” 第30章 因果 齐翌拇指一扣,挂断视频电话,收起手机:“说吧。” 黄绝顶拾掇好情绪,死气沉沉地开口:“还得从去年……不,前年,21年十月中旬说起…… 我没骗你,当时我确实收到消息,有一伙人在暗中整合各区县的力量,我那帮手下开始没理他们,结果过没多久,他们就下了最后通牒,并开始攻击我的产业…… “这伙人极不讲规矩,无所不用其极,我手底下人死了俩,我坐不住了,决心去看看怎么回事,哪个脑残到这年头了还敢这么猖獗,有条件的话直接报警利用官面上的力量收拾他们。 “结果没想到,我看到了你——其实是冒牌货,但当时我不知道,还以为是你,我惊呆了,在队里你和池宇贤出名的正义感超强,你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没想到貌似忠良的你也干这种勾当。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我肩膀被人按住,我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套,但为时已晚,我被带到了冒牌货面前,他把我这些年犯过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然后威胁我帮他做事,否则就把证据寄到支队。” 齐翌:“帮他做什么?” “当时他只让我盯着你,其他没说,让我等消息,说我帮他做满十件事他就销毁证据,不再难为我——盯着你算一件。 “我有点懵,你让我盯着你是几个意思,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双胞胎?我问他了,他说知道太多对我没好处,让我回去,然后我就灰溜溜的回来了,之后几天一直惴惴不安,天天晚上做噩梦。” 听到这里,王支队轻轻摇头,心情有些复杂,有点怒其不争。 自甘堕落被人抓住把柄,进而越陷越深,终于自食恶果。 但这也怨不得人,纸包不住火,即使没有冒牌货,坏事做得多了,也早晚会有这一天。 齐翌完全不关心黄绝顶的心理活动,只在意重点:“我伪装成q跟你碰面时,你说别缠着你了,言外之意,你已经帮他做完十件事了?” “没有,但他说把你抓走后,咱们直接扯平,剩下的事也不用我做了。” “你都做了些什么?” “盯着你算一件,然后帮他们抹过四次监控数据,通报过两次你的行踪,还有一次最复杂,他们给我一根高取样率的录音笔,让我窃听池宇贤说话,前前后后录了足足半年多。” “录音?”齐翌顿时想到自己断手那回,他接到了个电话,对方伪装成老池骗他进老小区里谋害。 当时就觉得电话那头老池的声音有些奇怪,有点儿模糊,还有间断感,估计就是利用ai之类的手段,从老池的录音中剪出一个个字眼,快速调整好音量音调后直接播放出来的。 但黄绝顶显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估计是用来算计你,反正我照着他们的要求搞了。” “也就是八件事,算上帮他们抓我,九件。” 黄绝顶老实点头:“对。”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是冒牌货的?” “就在去年清明碎尸案前后。”黄绝顶说:“k装成你偷了尸体,还是你查出有人冒充你,我才知道他是冒牌货的,但那时我还不知道冒牌货居然有这么多人,k死后再次看到那张脸,我还以为见鬼了。” 齐翌回忆起那桩案子的细节,追问:“第一次帮他处理监控,就是在那个时候?” “不是,你忘了吗?他当时根本不在乎监控,还特地拉下口罩,很猖狂的看了监控一眼。” 确实,那个画面齐翌印象深刻,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黄绝顶接着主动说:“不过第一次离他偷尸体间隔不久,我记得就是那天晚上,你被池宇贤喊回来,睡在值班室,有个人偷偷摸进你房间,待了半个多钟,好像是找什么东西,出来后让我帮他把监控处理了。” 齐翌瞳孔微扩。 没记错的话,当时是他第一次遭遇“灵异事件”,脱下的秋衣被反过来穿到他自己身上。 线索对得上,k背叛老千会后待的团伙,最爱装神弄鬼,但不清楚动机究竟是什么。 伙夫搞小鬼是为了试验和赚钱,他们制造灵异事件呢?制造恐慌?也没见他们大肆宣传过这些事…… 黄绝顶一五一十的把几次处理监控的前因后果都细细招了。 “好,你的事先告一段落,说说冒牌货吧。你对这个团伙了解多少?” “你这么问的话,太泛化了……不然这样吧,你先把你想知道的一个个提出来问,我看看清不清楚,你问完了我再补充。” “也好。”齐翌同意他的提议,摸出手机先翻出张照片,问道:“这个女人,见过吗?” 黄绝顶扫一眼:“这不是袭击池宇贤的那个假护士吗?没见过……她也是团伙里的人?” 齐翌了然,他没见过,而q的马仔说去年清明节前看过几眼,基本可以确定她是老千会的人了,去年清明节前,jqk三兄弟尚未和老千会撕破脸,没在明面上背叛,和老千会的高层人员仍有些往来。 他没回答黄绝顶的问题,继续往下划拉,翻出齐翰功的照片:“这个人认识吗?” “不认识,但见过,是q的人。” “那她呢?” “也不认识,但也见过一面,貌似地位比jqk还高些,藏得很深,一般人不知道她。” 齐翌默默收回手机。 果然…… 在得知jqk也是曼温妙的人之后,他就猜到这结果了——黄氏秋和齐翰功这队母子,竟隶属于同一团伙,只是由于地位差别太大,彼此都不知情。 q的马仔折磨死齐翰功,甚至差点干掉黄氏秋,说到底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彻头彻尾的乌龙事件,只能说造化弄人。 但更多疑点随之而来。 黄氏秋的地位比jqk高,她也表示过自己知道的信息不少,还能直接和曼温妙联系,无不说明她是团伙的核心骨干,不可能像她招的那样,是个主动被卖来当媳妇的普通女人,因为钱而每年拐一两个人给曼温妙。 那她潜伏在小小农村里二十多年,甘心嫁给个普通男人相夫教子,目的究竟是什么? 再考虑到她这一两年和自己母亲走的很近…… 齐翌隐隐不安,不自觉加快了节奏:“jqk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曼温妙,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果然!那曼温妙和黄氏秋……就是刚刚给你看的那女人,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这我就不清楚了,上下级吧?” “曼温妙就是这团伙的头目?” “不知道。” 齐翌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不知道?” 黄绝顶解释说:“按理说应该是,我没见过级别比他更高的,凡事也都由他一言而决,没见他请示过谁。但直觉告诉我不太对劲,哪有boss蹲在山里事事亲力亲为的?” 他说的很有道理,齐翌陷入沉思。 可如果曼温妙不是背叛了老千会出来单干,而是给别人打工……谁有这能耐从老千会挖墙脚? 这几天,人逮了不少,局势却反而愈发扑朔迷离了。 琢磨片刻无果,齐翌暂时将心思放下:“你知不知道曼温妙现在在哪?” “不知道,但我知道几个窝点,虽然不太全,你们也可以试着查查。” 齐翌把他提供的地点记下,接着重新摸出手机,又给黄绝顶看了张照片:“认不认识这个人?” 黄绝顶眼睛顿时红了:“认识!化成灰我也认得!帕吉尼!曼温妙侄子,劫持我爸妈的就是他!” “果然如此。”齐翌收回手机:“你跟他经常接触?” “多!除了jqk,主要就是他跟我联系。”黄绝顶咬牙切齿:“这小人,仗着自己身份为所欲为,阴狠毒辣、小肚鸡肠…… “又自以为聪明而刚愎自用,听不得别人辩驳,之前让我做事的时候就受了他一肚子气,但他好谋无决,就像三国演义里的袁绍,遇到大事根本扛不住。” 评价倒是相当准确,至少和齐翌的印象吻合。 “我回头打算讯问他,挖出更多秘密,你有什么建议?” 黄绝顶忽然沉默。 齐翌不满:“怎么?到了这份上,还有顾虑?” “不是,”黄绝顶摇头说:“家人被救出,但只能得到一时的安全,不能把这个团伙彻底捣毁,他们随时可能被曼温妙报复,我现在比你们还想把曼温妙抓住。 “可……我确实没办法,曼温妙毕竟是他的伯父,也是他的靠山后盾,想让他自毁根基,很难。” “哪怕是用立功表现诱惑他也不行?”齐翌追问:“他犯的罪很重,如果不能争取到重大立功,估计必死无疑。” 黄绝顶摇头:“难,他不是怕死的人,何况曼温妙太过阴狠毒辣,他要真敢背叛,哪怕他是曼温妙侄子怕也生不如死,他爸妈——也就是曼温妙的弟弟弟妹——也不会好过。 “这么说吧,曼温妙侄子的身份,只能用来对下边人作威作福,实际上在曼温妙眼里跟其他手下也没有任何区别,别说侄子,据我所知曼温妙甚至连自己儿子和老汉都亲手宰过,他就不是人来的。” 齐翌眉心拧紧,转而又很快松开。 黄绝顶说的无疑是个坏消息,但齐翌在猜测帕吉尼和曼温妙关系匪浅的时候就早有预料——他能轻易用自己拿捏住帕吉尼,就知道帕吉尼的身份在曼温妙眼里啥也不是,该罚一样会罚,甚至可能罚的更重。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曼温妙的侄儿,又是团伙高层,帕吉尼知道的情报肯定不少,齐翌不会轻易放弃。 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再让黄绝顶补充一二,确定他把知道的曼温妙集团的情报都说了出来,便又换了个问题:“照护中心杀婴藏尸案,你知道吧?” “知道,但都来源于我们办案,我不清楚细节,是不是他们干的也不确定,他们没让我帮忙处理监控。”黄绝顶说: “如果是我来,不会那么简单粗暴的把摄像头直接黑掉,我就把中间一小截画面掐掉,前后各取一段没人经过的画面循环播放,把时间改改就好了,基本看不出破绽。” 齐翌再次确认:“你不知情?” 得到不知情的回答后,齐翌又问:“这个团伙以前干没干过类似案子?” “这我也不清楚,应该没有吧。”黄绝顶还是摇头:“没动机啊,除非他们想栽赃伙夫,但伙夫都已经被抓了,而且铜壳镀的那么粗糙,一眼假,怎么可能成功?” 他说到了点子上,杀婴藏尸案最大的疑点并不在于作案方式,而在于作案动机,死婴父母和曼温妙八竿子打不着,栽赃嫁祸也不成立,齐翌着实想不通他们的用意。 为了引出照护中心的老板秦正生?就算如此,他们也有可行性更高,更直接简单的方案,没必要兜这么大个圈子。 黄绝顶:“这案子你们去问那月嫂呗,她家属跟我家人被关一块,既然我家人被救出来了,她家属肯定也没落下,这回没了顾虑,肯定愿意招供。” “会的……烂尾楼的案子你也清楚吧?知道什么情报?” “这我真不清楚,我毕竟只是帮他们干事,不是他们的一员,哪知道这么多内幕?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乌鸦居然是他们养的。” “那么,关于十多年前,金乌教被捣毁的案子,你了解多少?知道曼温妙和娄岛偷渡来山江做什么吗?”仟千仦哾 黄绝顶还是摇头:“也不知道,知道的我刚刚都已经说了,没说的就是着实不清楚……哦,也不全是,齐翰功的事我知道,他威胁了个天天去那烂尾楼看房子的小年轻是吧? “这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q或许对他们养乌鸦的事有点了解,但q那帮马仔肯定不知情,搞这一出据我所知就是为了让你查到齐翰功,顺势把你引回湖平镇,这里多山多林,又是他们的老巢,方便做事。”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齐翌面无表情的说:“虐杀齐翰功的歹徒早就招供……对了,你知不知道,他们针对我妈有什么计划?” 第31章 你的模样 黄绝顶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毕竟他只是被迫帮曼温妙做事,而不是曼温妙集团的一员,掌握的情报有限也很正常,能套出目前这些线索已很不容易了,只是仍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不够痛快。 关键是,关于曼温妙针对宋瑞美的计划,黄绝顶一无所知,让齐翌很不踏实。 万一他们发起狠来,直接远距离狙杀,或者开车撞人,他安排的措施很难奏效…… 看齐翌忧心忡忡地模样,王支队猜到了他的顾虑:“担心被歹徒报复?” “嗯。”齐翌:“虽说穿上这身警服,就有了面对一切报复的觉悟,但发现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胁时才发现,我其实还没准备好……某种程度上,我有点理解黄绝顶,换作是我家人被抓,也很为难。” “打住,”王支队制止他继续发散:“不一样,黄绝顶不是因为家人被胁迫才犯罪,而是先走上歧途被人抓住了把柄,才越陷越深,最后连家人都没保住,要不是你,他们恐怕早就遭到不测了。至于你母亲…… “齐翌,我希望你能相信支队,相信跟你并肩作战的兄弟们,真有困难就提出来,我们都会想办法帮你克服,你没必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齐翌脸色稍缓:“我知道。” “我给领导打个报告,再安排俩特警贴身保护你妈吧。”王支队又提议说:“虽然难免让她担忧,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齐翌想,真这么安排的话,宋瑞美会逼他放弃当前任务的吧? 都要安排特警贴身保护她了,她肯定会联想到齐翌面对的局势相当要命,她才不管什么职责不职责的,只要自己娃儿安全。 但…… 王支队说的没错,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齐翌:“谢谢。” “不说这些,都队里该做的,我肯定不能让你流血又流泪。”拍拍他肩膀,王支队说:“回家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们,回头找到曼温妙了再通知你。” “也好。”齐翌心忧母亲,加上他能做的事都已做完,点头同意。 “你车修好了,回头开到你家门口。” “好。” …… 家。 宋瑞美坐在大厅,时不时往门口看。 看到齐翌身影,她明显松口气,忙起身走上前:“回来了?你没事就好……” 齐翌挑眉:“我能有什么事?” “还想骗我?我都知道了,你们上午动作特别大,把整座山包围了都,据说逮了好几十人……阿翌,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在干嘛?十几年前严打都没这阵仗。” 哪个大嘴巴子把消息透露出来的?违反规定了知道吗! 齐翌:“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听?新闻都播了,我还要上哪打听?” “新闻?”齐翌愣住,是谁负责的宣传工作?曼温妙还没落网,案子还没侦破,居然就把上午的行动抖出去了? 不过转念想想,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么大规模的警力调动,总要尽快给个解释,系列案子牵扯颇大,也得尽快给个交代,逮住几十个歹徒,也可以用来给剩下的嫌疑人施压。 第一时间发新闻是应该的,注意同时做好保密工作别泄露细节就好了。 宋瑞美又抓着齐翌左手:“你老实跟妈交代,这只手究竟怎么回事?出车祸撞的还是被人打断的?” “真是车祸。”见她再一次提起断臂,齐翌头皮发麻,强行解释:“我又不是靠手吃饭的,他们打断我手干什么?真要有那机会他们打断我腿让我下不了地都好过打断手啊。” 貌似也是这个理,宋瑞美将信将疑。 “不过……”齐翌话锋一转,决定稍稍给宋瑞美透些底:“我们最近确实盯上了一伙不法集团,他们穷凶极恶,异常猖狂,你最近小心点,尽量不要出门,晚些时候队上应该会安排来两个人保护你。” “嗯?”果然不出齐翌预料,宋瑞美反应很大:“保护我?都到这份上了吗?那你……” 齐翌打断她:“没事,不用担心,我……” 宋瑞美反打断:“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又要上去拼命吗?不行,你把你领导电话给我,我今儿非得跟他问清楚,你们单位就这么缺人,断了手都不让你好好休息,非要让你顶上去?” 齐翌:“妈你听我说完,我不走,这段时间都待家里,后边的行动暂时和我没关系。” “嗯?”宋瑞美愣了下,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从小就拼,认死理。 说什么任务、职责,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似地,知道齐翌就是放心不下。 齐翌:“我这段时间待家里,不走。” 宋瑞美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在家安心养伤……马上要过年了,你顺便把病假请了吧,在家里好好歇着,过完大年再走。” 齐翌决定先稳住她:“好。” …… 南屵区看守所。 姬承鹏眼窝深陷,黑眼圈极重,像是被掏空了。他拧开杯盖,仰头倒了一把枸杞进嘴里,缓缓咀嚼。 罗尤勇刚从讯问室出来,看到他这副模样被吓了一跳:“卧槽姬队,你撞鬼啦?不,你现在这样,鬼撞见你怕都要被吸两口阳气。” 姬承鹏斜睨他一眼,懒得说话。 年轻人不懂,他回头把手里的任务从指缝里溜一点出来,让小伙子熬几个晚上就晓得轻重了。 “咳咳,”罗尤勇莫名打了个寒颤,忙转移话题:“月嫂的供词整理好了,基本能确定案子就是帕吉尼干的,月嫂协助,在月子餐和家属餐里偷偷加了微量的三唑仑,达不到麻醉的目的,但足以让他们睡的很沉,然后在深夜偷走死婴,但动机她也不清楚。” “知道了,回头把报告拍一份,给王支队和齐队发过去。”姬承鹏声音沙哑,有气无力:“想害老池的那娘们招了吗?” “没。”罗尤勇拍拍额头:“这女人嘴太硬了,今儿还开始耍起了无赖,我问急了她就脱衣服,嚷嚷着说我猥亵她……没办法,我只好退出来,回头看看能不能调俩女民警过来帮忙。” “调什么女民警?”罗尤勇眼睛一翻,露出密密麻麻的血丝:“支队一共就五个女同事,晓渝在阳川,一个已经过来跟你搭档帮你做笔录了,还一个在休产假,剩下俩都没这方面的经验,过来也白搭。” “可她脱衣服……” “让她脱呗!”姬承鹏冷笑:“她敢脱你还不敢看?视频资料留存好,证明是她自己脱的就好了。” 罗尤勇挠挠头,有点为难:“不太好吧……而且我感觉就算我顶住了她也不会招,只会搞更多事情。” “搞呗,看看她还有什么招,咱都接下来。” “不行不行,我觉得我把握不住,要不姬队还是你来?” “行。”姬承鹏又扣了一把枸杞进嘴里大嚼特嚼:“你去安排,人到位了喊我,我去会会她。”qqxδnew “得嘞!”罗尤勇屁颠屁颠的去了。 姬承鹏摸出手机,细细翻看齐翌发给他的信息。 “老千会的人,级别还要在没背叛前的jqk之上,而这群高质量的冒牌货地位可不低,有资格和伙夫对话甚至合作……偏偏还这么年轻,身份绝不简单,要么是头目的情妇,要么是他亲属。” 这份资料姬承鹏已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早就烂熟于心。 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问题是嘴也硬的很,比起冒牌货有过之而无不及。最早落网的冒牌货被逮至今已经好几个月了,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估摸着她也没那么容易对付。 “她还年轻,性格方面泼辣冲动,远不像冒牌货表现得这么油滑,能负隅顽抗至今,估计是对背后的boss太有信心……而且,她一未遂犯,就算性质恶劣量刑也很难顶格处理,至多十年,只要老千会没倒,熬出来又能过好日子。 “不过,如果她只是情妇而不是亲戚亲属的话,倒是要好办点了……不够油滑,泼辣冲动,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先试试看吧,能套路成功最好,不行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 医院。 老池看着字少事大的新闻,心里满是担忧。 “掌中勺,你说那帮家伙费尽周章把我搞废了,是不是想对齐翌动手?” “我tm叫张忠邵,你给老子好好叫。”张忠邵毫不客气地怼道:“别想太多了,齐翌身边不缺人保护。而且他说的对,真想干掉你方法有的是,下毒,车祸甚至狙击,没必要搞那么复杂。” 老池撇撇嘴:“那我就更得琢磨清楚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了,他们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张忠邵满是怀疑的看他一眼:“就你?能想明白?” 老池:“……” 虽然不想承认,但还真他妈就是这回事,他不是靠脑子吃饭的,琢磨事情着实不在行。 但他不死心:“这不有你帮着参谋吗。” “别,我虽然肯定比你聪明,但没经验,搞不来。” “少贫。”老池直入正题:“袭击我那女人你知道吧?老齐查出她身份很不简单,老千会怎么会派她来暗算我?这不出昏招吗,随便安排个职业杀手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搞个不靠谱的小姑娘来。” 张忠邵:“确实,太冒险了,就算成了也很难逃出去,大概率会落入我们手里,按道理他们该派个死士,成了最好不成直接自杀。” 老池有点兴奋:“果然你也这么觉得吧?疑点太多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往案子再复杂,随着敌人动作越来越多,老齐总能分析出点东西出来,之前的一些疑点也能慢慢解开,这次不一样,疑点越来越多,没几个搞清楚的,迷雾越来越重了。” “你怀疑他们查错方向了?” “对,所以越陷越深,越查越迷糊……害,老齐肯定也能看出来,估计现在正苦恼着,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对的。或许是当局者迷,我就想跳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被他忽视的东西。” 他都这样了,还想给齐翌帮点忙。 只是…… 能力有限,有心无力,想让张忠邵帮他一把,但张忠邵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也是爱莫能助。 “你就别死马当活马医了,还没到那时候。”张忠邵给他开了个水果罐头:“安心养伤,保持警惕,别再被奇奇怪怪的人暗算,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老池也知道这个理,但他就是不甘心,沉不住气,又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翻出假护士的照片看起来:“奇怪……老齐总说这女人很眼熟,我也有这种感觉,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还在看……”张忠邵瞥一眼屏幕:“她就不是咱们国家的人,你上哪见过她?北贡吗?” 老池正正经经的回答:“应该不是,我在北贡就没见到几个女人,如果是肯定有印象。” “那不就成了?我估计只是跟谁长的比较像而已吧?都是黄种人,人又这么多,撞脸也在所难免。” “是这样吗?”老池嘀嘀咕咕:“那会是跟谁……嗯?我操!还真是!撞脸……嘶……疼疼疼!” 他激动起来,不小心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你悠着点!伤口又裂开了。”张忠邵忙按住他。 他却顾不上这么多,缓过劲来后赶紧给齐翌打电话:“老齐,你仔细看看假护士的照片。” …… 齐翌老家。 接到老池的电话后,他脸色有些古怪,翻开假护士的照片看了两眼,那种眼熟的感觉仍挥之不去:“看到了,怎么?” “你觉不觉得她五官很像你?” “蛤?” “虽然凑在一起不太像,比你柔和多了,但分开看,尤其眼睛嘴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齐翌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你确定?” “你自己的脸,你还不清楚?我操,老千会这么狠,直接搞了个女版冒牌货出来?可他们图啥呀?你这张脸到底藏着啥秘密?” 第32章 不是 齐翌的手微微颤抖。 老池说的没错,他这张脸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至于花这么大的代价整成他的模样? 几个男人也就算了,还整出了个女版的冒牌货,什么意思? 等等…… 这女人的地位远在冒牌货之上,还被q称为“小姐”…… 她可能不是整的。 “老齐,老齐?”电话那头传来老池的声音:“你咋了?说话呀!” 齐翌抬起手机凑到耳边:“没事,回头我再给你电话,自己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别逞强。” “知道。” 挂断电话,齐翌侧目看向厨房,宋瑞美在那忙前忙后,张罗了一桌好菜,想让齐翌晚上约同事回来吃点。 起身,齐翌缓缓走到宋瑞美身后:“妈。” “哎呀说了不用你帮忙,一只手不方便,你坐外头好好休息就是了,给他们打过电话没有?” “还没。” “真是的,赶紧打呀,再耽误下去别他们买……” 齐翌打断她:“等会再说这个,妈,有件事儿我想跟您确认一下。” “嗯?”宋瑞美回过神,顺手抓块抹布擦手,纳闷道:“什么事啊,搞的这么严肃。” 齐翌压低声音:“您老实跟我说,我是不是有个妹妹?” 宋瑞美:??? 她眼睛瞪得滚圆:“你说什么?” 齐翌:“我遇到个女孩,感觉和我很像。” “你……这……这……”宋瑞美的反应很奇怪,呼吸略显紊乱,眼睛也红了:“哪遇到的?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齐翌眼睛微眯:“所以……真的有?” 宋瑞美缓缓握紧拳头:“我就你一个儿子!” 齐翌沉默。 宋瑞美应该没撒谎,假护士年龄约莫二十左右,比齐翌小了十岁,如果宋瑞美当时怀了孕,他肯定有印象。 几个叔伯家里,也没有听说谁家女儿被拐了。 那么……真相已然呼之欲出。 关键是宋瑞美的反应,正常人应该下意识觉得奇怪,又或者认为只是巧合罢了,再不然就是追问齐翌具体情况,看看照片之类,她却激动非常。 仔细分辨,好像委屈、愤怒的情绪居多。 “可是……您好像并不意外,仿佛我有个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 “我确实不意外。”宋瑞美咬牙切齿:“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你爸留下的种!” 齐翌:“我爸?他总乱搞?” 他很少从宋瑞美嘴里听到关于齐亚武的事,记忆也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时候父母很恩爱,几乎没吵过架。那时父亲对他很好,母亲对他极严厉,标准的慈父严母。 但父亲死后,母亲就很少提他了。 “我也是他死后才知道的。”宋瑞美冷笑起来:“他居然背着我养别的女人,呵,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敢学别人养小三!你说的妹妹怕就是那女人留下的种。” 所以,这就是她绝口不提父亲的原因吗? 但父亲送她的镯子,她分明一直视若珍宝,片刻不离身…… 宋瑞美又伸出手:“有那女人的照片没?给我看看。” 犹豫几秒,齐翌掏出手机,找到那张照片。宋瑞美伸手来拿,齐翌却紧紧抓着不松手。 “干嘛?”宋瑞美抬头看他。 齐翌:“就这样看吧,相册里有些东西属于机密。” “呵呵,规矩真多。” 说着,宋瑞美松手,定睛看屏幕,冷笑连连:“哟,别说,跟你还真像,这眼睛这嘴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话很耳熟,老池刚刚才说过。 “嚯,鼻子很高啊,比你高多了……五官比你深邃柔和,这是个混血吧?齐亚武出息啊,开个破货车,居然还能搞上洋人。” 齐翌默默收回手机。 确实,开货车的司机未必穷,甚至收入挺高,但大多数日子都过得比较苦哈哈,除却开车没多少时间和精力,能偷偷包养情人已经挺让人难以置信了,更别说还是个歪果仁。 至于这假护士……五官又深邃又柔和,乍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放在混血儿身上,结合了中西方姑娘的美感,就能成立了。 从母亲这得到答案,虽然还没实锤,但基本跑不了了,齐翌心情很复杂。 比他小了十岁,从未见过的妹妹,是老千会的高层人员…… 而且他十岁左右,正是父亲车祸遇害的时候。 再联想到老千会的娄岛和曼温妙恰在那时来过山江…… 难道乌鸦齐真的是齐亚武? 可他一个大货司机,何德何能被娄岛和曼温妙盯上,还反过来成了他们的boss,闯出这么大一片天? 总不能说,齐亚武本就是大佬,厌倦了腥风血雨的生活跑回老家隐居吧?结果隐居十来年,又被“忠心耿耿”的手下接回去了? 娄岛和曼温妙这俩山大王甘心头顶上多个皇帝?呵,曼温妙这二五仔要真那么忠心,就不可能背叛老千会了。 这脑洞太大,疑点极多,甚至可以说破绽百出,哪怕是齐翌都觉得荒谬。 “如果爸真有不得了的过往,不可能藏得滴水不漏,回头拜访拜访叔伯和村里老人,看能不能问出什么东西。” 齐翌思维发散的同时,母亲也在沉思,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言语。 过了一两分钟,还是宋瑞美率先回过神来,她带着煞气问:“这女人现在在哪儿?” 思绪被唤回,齐翌斟酌几秒后,如实说:“看守所。” “嗯?”宋瑞美愣住:“在看守所?她犯事了?” “袭警未遂,故意杀人未遂。”齐翌说:“目前正在侦查阶段。” 宋瑞美心一揪,第一时间想到齐翌:“她偷袭你?” “不是,袭击的是我同事,被晓渝制止了。”齐翌说:“幸亏有她在,否则我那同事恐怕……嗯,你也见过他,在视频里,中秋节的时候,当时我跟他在肖寄泽家里过节,他还跟你打招呼了。” “他啊,”宋瑞美有点印象:“很好的小伙子……那他没事吧?” “现在在医院……不过不是因为那次袭击,有别的原因。” 宋瑞美顿时急了:“又在医院!你们最近执行的任务到底有多危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 “妈,我如实跟你说了吧,”齐翌打断她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伙人是冲我来的,我能做的就是抢在他们之前捣毁他们,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承认最近的任务很危险,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局势只会更加糟糕,某种程度上讲,我不是在工作,而是垂死挣扎,所以我这么拼。” 宋瑞美脸色微白:“怎么会这样……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 “不知道,所以要查。”齐翌说道:“所以……我是在自救,很危险,但不得不做,不要阻止我好吗?” “你……”宋瑞美浑身微微颤抖:“你要早说清楚,我……我……唉!事已至此,阿翌,别的妈不说,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齐翌拍拍她手背:“放心吧,我还要给您养老呢。” 说完,他把话题引到回齐亚武身上:“对了妈,您怎么知道我爸出轨?” “还不是那贱人来闹事!”说起这事宋瑞美就没好气:“哈麻批,她晓得保险赔了一大笔钱,巴巴的就挺着肚子来要钱了。 我直接报警把她拉走,最后走诉讼,做活检搞了亲子鉴定,结果你猜怎么着?她怀的居然不是你老汉的种!那宝批龙,也不晓得跟多少人乱搞过,乐死我了。” 说着乐死了,实则宋瑞美死死咬着牙。 齐翌:“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老汉入土后几天的事情了,那时你在上学,又还小,怕影响到你,就给你叔伯都通过气,瞒着你别给你说。” “那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我啷个晓得?爱怎样怎样,跟我没关系。” 说着说着,宋瑞美又想到了件事:“对了,你刚刚说那女娃娃,你晓得她妈是谁不?” “不知道。” 宋瑞美对这答案很不满意:“不知道?阿翌,你莫嚯我,人都抓了,你连她是你妹妹都晓得了,怎么可能不知……” “真的不知道,”齐翌打断她:“还是刚刚同事提醒我她跟我长的比较像,我才想到这种可能的。这么跟您说吧,我们的户籍信息和指纹库中都找不到她,我怀疑她是外国人,一直在东南亚那边生活。” 宋瑞美仍不死心:“真的?” “真的,虽然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跟您说,您肯定要找她妈麻烦,但我会跟您明讲。没有合法手续,透露或者帮别人调查他人信息属于严重违规,要遭处理的,相信您也能理解。” “那算了,我自己查。”宋瑞美哼了声,又忍不住嘟嘟哝哝:“居然在国外……这可怎么查哟……” 齐翌:“所以,妈您不觉得奇怪吗?忽然蹦出来个妹妹,打小在国外长大,这关头回了国,还袭击我同事,您不觉得太巧合了吗?”qqxδnew “你这么说还真是……嗯?你什么意思?” 齐翌黑漆漆的眸子直视宋瑞美:“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爸没死?” 宋瑞美愣住:“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当时公安明明调查过的……这……” 齐翌:“为什么不可能?我记忆虽然已经有点模糊了,但仍记得当初尸体已烧成了焦炭,根本无法辨认……” “不可能的,”宋瑞美摆摆手:“当时警察做过鉴定的,我想想,好像是指纹?你等一下,那份报告我一直留着。” “指纹?”齐翌有些迷茫,真的搞错了? 说着,她径直走出厨房,往楼上走去,齐翌忙跟上。 宋瑞美进了卧室,拉开床头柜中间的抽屉,取出十几个防潮用的米袋,又端起个被布套罩着的盒子。 揭开布套,打开小盒,她翻了翻,取出一份发黄的鉴定报告,不薄不厚,七八张纸。 除了报告之外,还有一叠照片,一摞信,还有一本被烧掉小半的电话本,一串缺了不少珠子的手串,估计都是齐亚武留下的遗物。 宋瑞美气愤归气愤,可能至今都没原谅齐亚武,但遗物一直保存的很好。 齐翌接过报告,仔细翻看。 相比于现在的尸检报告,这份二十年前的报告书没那么详细,但也算得上严谨,从斗拳状的尸体姿态、大面积的碳化烧伤、呼吸道消化道内的灰尘碳粉等等,足以确定受害人死因。 齐翌大致浏览一遍,没发现问题,又重点看了眼尸源鉴定的版块。 上边有两段话,一段说的是死者尚且保存完整的无名指指纹,与当时家中常用家具表面留存的一组指纹相吻合,另一段则说经亲子鉴定,和其母周兰、其子齐翌分别存在母子、父子的亲缘关系。 “这……”齐翌更迷茫了,父亲的死毫无疑义,真的是他想多了?齐亚武和乌鸦齐并没有关系? 有人冒用齐亚武的身份为非作歹,在东南亚那边搞了个规模宏大的犯罪集团? 图什么啊! 宋瑞美收回报告,郑重其事地放回小盒子里,罩好布套,又检查了下米袋,将之一一放回。 “阿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你老汉真的死了。”宋瑞美轻叹道,跟着又一咬牙,重重地哼了声:“得亏死了!他要真还活着,还在国外找了个老婆生了个女儿,我非阉了他!” 齐翌缓缓回神,吐出口浊气:“我知道了……这样也好。” 他心里很乱,有庆幸,有迷茫,还有不解。 乌鸦齐到底是谁?或者说,秦正生留下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用意?老千会的神秘boss是什么身份? 宋瑞美拍拍他:“你这娃儿,从小就爱钻牛角尖,别想太多了,免得又进了死胡同。你好好休息,妈先下去做饭,记得喊你同事过来。” “好。”齐翌回过神,目送母亲离开,暗暗想道:“是我心乱了,搞清楚假护士到底是不是我妹妹,才轮得到思考其他问题,说不定也是整容整的,又或者纯属巧合。” 想到这里,他摸出手机,给实验室打了电话。 “我齐翌。假护士的dna结果还在吧?嗯,我的基因数据实验室也有,你立即做一份亲缘鉴定……对,我和她,我怀疑她是我妹妹。” 第33章 算计 夜。 应齐翌的邀请,王支队、姜晓渝和特警们齐聚,在齐翌家里干饭。 和歹徒对峙许久,再加上讯问黄绝顶花了不少时间,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与其说吃晚饭,倒不如说是干宵夜。 饭桌上多了四张面孔,二男二女,男的是齐翌委托老池请来暗中保护母亲的好手,女的则是王支队特地调来的两名女特警。 四人皆身手矫健、机敏警觉,实力都是不俗,俩女警的技战术和体能稍差些,但齐翌这样的少说也能打四五个,够用了,关键同为女性,贴身保护宋瑞美更方便。 齐翌不想用母亲的安全去赌,去引诱歹徒跳出来露出獠牙,所以干脆把保护力量暴露出来放在明面上,用以威慑,迫使歹徒打消不良企图。 但王支队听说这事之后,又秘密调了几人潜伏暗中,照他的说法,力量暴露出来就有被针对的可能,必须藏一手,以确保防卫力量总体强于袭击者,更加稳妥。 前前后后调派了这么多人,虽是公事,也是私情,齐翌记在心里。 饭桌上觥筹交错,以阔落代酒,表面上看倒也算宾主尽欢,客人们一个劲的夸着宋女士手艺好,宋瑞美轻笑着与之交谈,有意无意的靠近王支队,也不说让他帮忙照顾齐翌的话,只是明里暗里总讲齐翌的伤。 王支队是头老狐狸了,宋瑞美虽头脑灵活机敏,但受限于见识境界,哪里玩的过王支队,讲了几句官话,话题就被引开,聊起些琐事,说到兴头上不免爆发出阵阵笑声。 只是欢声笑语的背后,有好几人心里都藏着事儿,忧虑重重。 嘟嘟嘟…… 齐翌警务通响起提示音,他举杯和王支队碰了下,咽口阔落,自然而然的摸出警务通看消息内容,瞳孔微扩,暗道一声果然。 亲缘关系鉴定结果出来了,齐翌和假护士有半数染色体上的基因特征点吻合,另外半数差异较大,确定为同父异母的兄妹。 王支队就坐在齐翌身边,见他摸手机时就下意识地瞥了眼,看到了消息,眼睛微微眯起,用手肘碰了碰他,他干脆侧过手机屏幕给王支队看。 王支队眼睛彻底眯成细线,给齐翌打个手势,示意借一步说话。 齐翌起身:“大家吃好喝好,我跟王支队出去商量点事。” “得嘞,翌哥你去……” “晓渝你也来。”王支队朝她一招手。 “啊?我?”姜晓渝指了指自己,活像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 王支队嗯一声,对宋瑞美说声抱歉失陪,转身走到客厅。 齐翌和姜晓渝离座,并肩跟上,到客厅茶几周围坐下,王支队扬起下巴:“袭击池宇贤的假护士……到底什么情况?” 齐翌没打算瞒着王支队,喊实验室做鉴定后就给他打了电话,不过当时没讲太多,只说晚上详聊,所以他也不知细节。 姜晓渝不明所以,但没问,竖起耳朵听。 齐翌:“依据遗传学实验室鉴定结果,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蛤?”姜晓渝愣住,脑子里自然而然浮现出假护士的音容面貌,才发现还真是,两人长的虽不算像,但五官单独拎出来看非常接近,细节处几乎如出一辙,所以看到她第一眼就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偏又说不出在哪见过。 王支队脸色绷紧,有些难看:“换句话说……结合你之前的判断,基本可以确定老千会的魁首,就是你二十年前车祸身亡的父亲了?” “不……”齐翌摇头:“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但发现了个致命矛盾——车祸去世的确实是我父亲,即使尸体已经焚毁,也有指纹和dna鉴定可证。” 王支队半天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姜晓渝,思维比较发散,想啥说啥:“会不会是鉴定结果搞错了?” “你想问的是哪个结果?”齐翌反问:“如果是我爸的,当年条件和技术确实有限,所以材料都是送去司法鉴定中心做的,非常权威,足以置信。 “至于假护士,队上的快速鉴定的确存在一定误差,不足以达到司法鉴定的标准,但一般也不会出错。” “这……”姜晓渝琢磨半天,憋出一句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是你爸去世前不久留下的孩子。” 齐翌:“年龄确实对的上,但还有很多疑点,巧合什么的就不说了,就说她年纪轻轻,脑瓜子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好使,怎么爬成老千会高层的?” 想到她被抓时憨戳戳的样子,姜晓渝下意识点点头:“确实不太聪明……所以她在老千会离肯定有靠山。那有没有这种可能,靠山不是她爸,是她妈?” 越说越感觉是那么回事儿:“你爸和老千会的女boss邂逅,有了露水情缘,结果女头目查到他居然已经娶妻生子,不由得妒火中烧,派人创死你父亲,如今仍觉得不解恨,想把你抓回去折磨……” 以齐亚武的风流性子还真有这种可能,只是矛盾更多了,总体逻辑上站不住脚。 “收。”齐翌捏合五指:“别想太多,真要是情杀,当时就不会放过我们母子。既然已经放过,如今也不会再跟已成警察的我对上。” “那……会不会是你爸偷了她什么东xz到你身上了?她最近才查到这事,所以屡屡对你下手,伙夫、曼温妙大概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姜晓渝这回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但仍然太过泛化,没什么帮助。 忽然,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猛打了个寒颤:“等一下……按照这个思路,她制造冒牌货的动机就很变态了啊!她不会看上你了吧?或者看上你这张脸了?你和你爸长很像?” 齐翌愣住,咽口唾沫。 几小时前他才看到眼齐亚武的遗照,确实很像…… 但转念想想也不对,按这思路,应该把冒牌货整容成齐亚武的模样才对,父子俩虽然像,但仍有一眼可见的区别。 “行了,越说越乱。”王支队站起身:“老千会的情况愈发扑朔迷离,先放一边吧,我们首要任务,是把曼温妙端了,排除干扰项。” 齐翌认可王支队的思路,案情之所以这么复杂,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曼温妙和老千会两个势力交织在一块,支队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把他们捋清楚,很多事情都无法区分究竟是谁做的。 相比于老千会,曼温妙集团虽然貌似藏的更深,但体量要小得多,而且目前已暴露七七八八,是更好的下手目标。只要将他打掉,没了干扰项,再琢磨老千会时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姜晓渝:“那我们现在就用笨办法,把他们暴露出来的窝点一个个捣毁?还是说,再想个办法引蛇出洞?” “用人海战术吧。”王支队定了调子:“引蛇出洞不妥,他们的具体目的不明,只知道和齐翌有关,而以齐翌目前的身体条件,不适宜再冒险做饵。” 姜晓渝看向齐翌,眼里有些担忧,怕他倔脾气上来硬是不肯,但意外发现他居然平静的点了点头。 “翌哥你居然同意了?” “取巧只是小道,有点剑走偏锋了,发挥不出我们的优势,用我们庞大的力量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对歹徒来说反而才是无解的。” 王支队:“你知道就好!对了,虽然你跟假护士此前从没见过面,更不可能存在什么感情,但毕竟有亲缘关系,规矩摆在这里,你暂且回避,不要参与也别过问关于她的事,我帮你写份申请,审批结果下来再说。” “好。”齐翌同意:“有师……姬队讯问她,我没参与的必要。” “回去吧。”王支队起身,拍着齐翌肩膀:“最近务必注意安全,我担心曼温妙狗急跳墙……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家里,没事别乱跑,非要走的话提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 “知道了。” “对了……你车钥匙,差点忘了给你。”王支队又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丢给他。 齐翌接过,揣进口袋。 三人回到饭厅,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其余人吃吃喝喝。特警们倒都还好,虽然知道任务艰巨,但不用想太多,执行就行了,唯有宋瑞美忧心忡忡,担心齐翌的安危。 饭毕已是十二点过,宋瑞美很想留他们都住下,但着实没有房间了,最后只有姜晓渝和保护他们的四名战士留下,王支队和另六位特警都走了。 大致收拾好饭桌,几人上楼,宋瑞美心事重重地进了房间。 假护士的消息,让她十分愤怒,齐翌的处境又让她忧虑不已,加上忽然提及死去多年的齐亚武,她连客套的笑都堆的很勉强。 齐翌给姜晓渝使个眼色:“今晚拜托你了,开导开导她。” 姜晓渝比了个ok。 比昨晚少了两人,齐翌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他回屋躺在床上,静静看着窗外。 左臂皮肤和骨头瘙痒难耐,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随手打开微信,他看到姜晓渝发来的消息,她说宋瑞美蹲在床头,翻出齐亚武的遗物呆呆看着,黯然神伤。 齐翌不由叹息。 父母感情真的很好,以至于将近二十年过去,宋瑞美仍忘不了齐亚武。这些年虽然一直不说,但齐翌清楚,她一直记挂着丈夫,每年扫墓的时候都会嘀嘀咕咕说很多话。 只是…… 齐亚武配不上这份深情,齐翌替自己母亲不值,但他已死,就不多说什么了。 这些年都过来了,相信宋瑞美很快也能走出阴霾,再有姜晓渝开导,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这么想着,齐翌也觉阵阵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重,便放下手机,开了空调躺床上沉沉睡去。 …… 砰砰砰! 砰砰砰! “翌哥,开门!” 齐翌被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他听出是姜晓渝的声音,双眼骤然睁开,起身跳下床,胳膊被震的隐隐作痛。 天还没亮,姜晓渝这么火急火燎的敲门,恐怕…… 喊着来了,齐翌鞋都顾不得穿就跑到门口,把门拉开,就见慌里慌张的姜晓渝,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怎么了?” “宋……宋姨不见了!”姜晓渝小脸煞白:“我睡着睡着觉得不太对劲,才发现身边没人,开始还不在意,以为她起来搞早餐,结果一看时间才两点,楼下也没人……” 齐翌吸口门外的寒气,强迫自己冷静,沉声问:“电话打过了吗?” 姜晓渝用力摇头:“我没她电话。” 齐翌回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母亲打过去,却听到母亲的卧室传来铃声。 “手机没带?”齐翌脸色又沉了几分。 与此同时,四名特警先后开门,探头探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得知宋瑞美不在家里,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齐翌有些慌,眼神乱瞟,却见他们个个睡眼惺忪:“你们……之前都在睡觉?” 一名女警走出来,低着头颤声道:“我是第一班夜岗,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觉得特别困,居然坐着睡着……对不起,我没狡辩的意思,是我失职。” “不对劲。”齐翌回想起自己当时感受到的突如其来的强烈困意,心里不安更甚几分,忙回去穿衣服,边穿便说:“有问题!遭算计了!” 现在才两点十五,他相信训练有素的特警不至于第一天就开始懈怠,退一万步说,就算懈怠也不至于才刚开始守就睡着了。 不只是她,另外仨特警,齐翌自己,还有和宋瑞美睡一屋的姜晓渝都睡得特别沉,什么都没发现。最先醒来的姜晓渝在找人时,因为着急动静肯定也小不了,但以他们的警觉都没听到动静。 他们被催眠了! “麻醉气体吗?该死,手段层出不穷,简直防不胜防!”齐翌心中着急,草草披上衣服就往外跑,边跑边让特警联系藏在暗中的兄弟。 特警照做,与外边的兄弟联系,跟着脸色微变,猛地顿住脚步:“齐队,他们说没看到有人进出这栋楼。” “嗯?” 第34章 眼对眼 齐翌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说话的特警:“你确定?没有人进出过这栋楼?” “外头的兄弟是这么说的……” “他们不会也睡着了吧?” “这……” “我没有质疑他们的意思,但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这很不寻常,我怀疑敌人释放了麻醉气体。” 特警忙把这个情况给外边的战士说了,得到否定回答,他们一直在站岗,交替休息,确定自己始终保持清醒,没看到有人出入。 “齐队,”特警把回答转告给齐翌之后,说:“我相信战友,他们既然这么说了,您母亲就肯定没离开这栋楼。”m 齐翌抬头:“那……是去了天台?” 他家只有两层,再上去就是天台,除了间小小的隔间和太阳能的热水器之外什么都没有。 特警回复,有名战士在对面顶楼,占据了制高点,一直在观察,确定顶楼也没人出入,不过隔间是否有人就不太确定了。 这栋房子是接近二十年前起的,齐亚武车祸去世,获赔了一笔钱,宋瑞美回到齐亚武老家盘下一块地,在齐亚武几个兄弟的帮助下起了这栋两层小楼,在当时倒是跟周围楼栋差不多高,只是后来家乡经济也越来越好,楼房越起越高,最起码都有四层,这栋楼就成了最矮的。 齐亚武的兄弟倒也劝过她加盖两层,也有面子,免得被别人瞧不起受了欺负,她却不干,说两层楼已经够住了,再大也没意义,空着对房子更不好。 话虽有理,但归根结底就是不舍得花钱,身下的赔偿款全被她存在银行,想等将来齐翌娶媳妇了再拿出来,操办婚礼度蜜月之余,也换个更大的婚房。 脑海里闪过母亲的话,但翻来覆去也没几句…… 齐翌愈发焦急,直冲上楼。 隔间,同样空空如也,只摆放了个晾衣架,挂着几件衣服。最近几天阴雨绵绵,衣服都放在里边晾晒。 他不死心,又走到天台外,扫了几眼,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不在楼里,又没出门,她到底在哪儿?”齐翌心乱如麻,难以保持冷静。 他疯了似地又从楼上往下搜,脸色乌青乌青的,让人不敢靠近。 从三楼搜到一楼,大厅、饭厅、厨房、厕所…… 一间间搜过去,齐翌忽然顿住脚步,呆呆的看着厨房。 厨房里也有一扇门,通向后院,宋瑞美在院子养了些鸡鸭,开道门方便投喂剩饭剩菜。 齐翌上前拉门,发现没锁,只是虚掩着。 走到后院的小棚子里,齐翌看见三排足迹,很新鲜一直延伸到对面楼栋。 齐翌声音略显沙哑:“不是说没人出门吗?给我个解释!” 特警满头大汗,抓紧询问,随后转述:“齐……齐队,他们说……说这边道路空旷,不利于隐藏,加上人手有限,所以是用藏监控和运动传感器相结合的方法监视……有专人负责盯着,一直没见异常。” 齐翌拳头握紧:“显而易见,监控被入侵了!黄绝顶的教训在前,居然不吸取……” 女特警心虚的说道:“我们吸取了,我那间房正好对应着这片盲区,所以我守夜的时候也负责盯着这边,同时听楼里动静……对不起,我睡着了,是我失职。齐队,你处理我吧。” “……”齐翌胸膛急剧起伏,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但残存的一丝丝理智,让他勉强保持着克制,没说什么。 被麻醉催眠了,怪不得她,何况齐翌自己都睡着了,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他青着脸顺着足迹往前走,几人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姜晓渝落后齐翌半步,小心翼翼地问:“翌哥,这里的事是不是通知王支队一声?他说过的,有问题就找他,别自己撑着。” “你帮我给他打电话吧。”齐翌心乱如麻,一边快步走,一边仔细观察足迹,早忘了向王支队要支援。 姜晓渝掏出手机拨打王支队电话:“正……正在通话中?” 话音刚落,齐翌手机恰好响起,王支队打来的。 齐翌脚步略缓,收回目光接通电话:“王支……” 话没说完就被王支队打断,王支队语气焦急的质问:“齐翌!你搞什么鬼?大半夜的带你妈去烂尾楼?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嗯?”齐翌愣住:“你说什么?” “刚刚值守现场的兄弟给我电话,说你带你妈进了烂尾楼!你给我个解释,为什……” “我一直在家,晓渝和四位特警在我边上。” 王支队:!!! 他们反应很快,异口同声“冒牌货?” …… 烂尾楼。 一队民警悄无声息地将大楼团团包围,藏匿在树荫底下。 王支队唤来值班民警:“你详细说说,当时什么情况?” “就在刚刚,我给你电话前两分钟,我看到齐队领着一男一女俩人过来,男的那个是生面孔,但穿着警服,女的那个齐队说是他妈,带来现场看看,找找线索。 “我放他们进去后觉得不太对味,大半夜来找线索就算了,带着自己老妈干什么?而且看那女人状态好像也有点不对劲,浑浑噩噩的,想起你交代过有什么不正常的第一时间给你联系,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说完他看向齐翌,满脸纳闷:“齐队,怎么回事啊?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齐翌脸色漆黑:“我没进去过。” “啊?” 这民警不知道冒牌货的事,因此云里雾里,搞不懂状况。 王支队也没给他解释的意思,接着问:“之后呢?打完电话你没进去喊他们出来?” “喊了,也找了,没见着人。” 齐翌和王支队对视一眼,决定进楼看看。 “你们在外边守着,不允许放任何人出来!哪怕是齐队,只要不是跟我在一块,就让他在原地等着,并第一时间通知我,明白?” “明白!” 王支队又点上姜晓渝和几名特警,弯腰猫身钻进烂尾楼,随后让他们分头查找蛛丝马迹。 “齐翌,晓渝,你们俩和我一块。尤其是你齐翌,必须跟我寸步不离,不能脱离我的视线范围。” “嗯。”齐翌点点头。 冒牌货用于以假乱真太方便了,他自己也用的极顺手,简直防不胜防,自然要做好准备。 好在冒牌货顶着的都是他的脸,如果这帮家伙把王支队等人的脸都“拷贝”了…… 支队都要被他们玩崩。 烂尾楼面积不小,但齐翌之前探查过好多回,早已烂熟于心,哪里能藏人一清二楚,搜查的效率很快,不一会儿就摸到四楼。 刚查完两个房间,他脚步忽的一顿。 现场多了几枚浅浅的红色足迹。 他忙蹲下仔细观察,对比了鞋长和步距,略略计算身高,分析步态,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是宋瑞美的足迹! 他忙捻起沾染红色的尘埃凑在鼻尖细细闻了下,微松口气——还好,有股淡淡的油漆味,不是血。 不过…… “哪里来的油漆?”他看向王支队。 王支队摇头:“从你发现烂尾楼之日起,这栋楼就被封锁,即使夜里不调查的时候也安排了民警值班,从报告来看,没见有人进出。” 姜晓渝:“很奇怪哎,这油漆像是忽然出现的一样。” 齐翌没接话,顺着足迹往前走。 油漆足迹左右两边,还各有一组浅浅的鞋印,像是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宋瑞美往前走。足迹延伸的很长,上边附着的油漆颜色逐渐变浅,但在快要消失时又忽然加深了。 第一次看见油漆颜色加深时,三人都停住脚步,惊疑不定的交流了几句,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继续向前。 如此往复循环几次,他们绕到了四楼中间偏西侧的暗间门口。 齐翌再次顿足,眼睛瞪圆,瞳仁震颤。 姜晓渝也一副见鬼的表情:“这……这房间什么时候砌的墙?还有哪来的床铺家具?” 暗间两面是承重墙,另外两面砌了砖,很新,水泥都还没全干,看上去就是今天砌的。 在此之前,这栋楼里只有承重用的墙柱,用于分隔房间的砖墙一面都没有,看着空空落落的。 不仅是砖墙,房间里还摆了不少家具,一张大床摆在角落,床头床侧挨着靠西、北的承重墙,另一边摆了个床头柜,东面的墙边上则放了个大衣柜,南边墙摆了张电脑桌和大大的梳妆台,另有两条工字腿的椅子。 王支队脸更沉几分。 驻守在楼下的民警只有两人,精力有限,确实不太可能保证拦住所有人,但让人带着这些大件进来未免也太夸张了。 尤其是衣柜和床铺,没有两三人抬动根本不可能拉到四楼。 这是极严重的失职! 齐翌反应更大,他喉结滚动,连连咽了几口唾沫:“这里……没记错的话,我爸出事前,爸妈的房间就是这么摆设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南墙,梳妆台那儿开了扇窗,采光很好,我妈经常坐在那儿化妆打扮。” 说着,齐翌注意到足迹自门口延伸到梳妆台边,便缓缓迈步走过去,看看地上的灰尘,还有椅子上的印记:“她来过这里,还拉开椅子在上面坐了会儿。” “什么情况?”姜晓渝莫名感到心头发寒:“她不是被人劫持的吗?” 王支队左右扫了几眼,心里咯噔一声:“你们看地上的足迹!” 齐翌低头,才反应过来,红漆足迹左右两边相伴的鞋印断了。 退回到房间门口观察片刻才发现,挟持着宋瑞美的人没进房间。 但…… 从足迹上看,宋瑞美进房间后也没再出去,一直坐在梳妆台上。 可她人去哪儿了? 而且,那两组挟持她的鞋印一路走到楼层边缘便断了,难道他们飞走了? 诡异的足迹勾起姜晓渝的恐惧:“到底怎么回事?”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齐翌走回房间,拉开衣柜看了眼,不出意外,里面是空的。又走到床头,看看柜子,看看床底,再掀开被子看了眼。 什么都没有,除了灰。 线索断了,宋瑞美仍下落不明,齐翌手脚冰冷,只觉得胸口堵了块大石头,憋得气都喘不过来。 “继续搜寻其他房间。”他强迫自己冷静,出声提议:“如果不在烂尾楼里,就扩大搜索范围,看看果园和荒山——他们既然能瞒着值守同事把这些家具搬进来,想偷偷带人离开肯定也不是难事。” 王支队拍拍他肩膀:“我这就安排人……” 砰!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听到声奇怪的异响。 砰……砰……! 声音很奇怪,有点像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越靠越近,但要低沉的多,而且频率比较慢,三五秒才响一次。 姜晓渝脸色微变,声音发颤:“翌哥……这……我们刚刚才看过,这层楼……没有别人吧?” “没有……”齐翌压低声音:“俩特警在五楼,还有俩在二楼……四楼只有我们。” 王支队摸出枪:“是敌人!我建议,先别打草惊蛇,躲起来,我通知特警上来逮住他!” “躲?”姜晓渝左右看看:“躲哪里?” 王支队反手拉开衣柜:“我们俩进衣柜,齐翌你进床底,能混过去最好,实在不行,齐翌你第一时间给信号,我和晓渝打个偷袭,跳出来把人控制住,齐翌,你枪法好,必要时可以对着他脚开枪!” 齐翌应声好,然后直接躺地上,一翻身滚进去,又小心地往里挪了挪,示意自己藏好了。 同时,衣柜门轻轻开合,齐翌视角里四条腿消失不见,就知他们也藏好了。 砰!砰!砰! 脚步声愈发清晰沉重,离得越来越近了。 他呼吸放匀放缓,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动静,悄无声息地架起枪对着门口。 砰……砰! 一团黑黢黢的影子跳到门口,齐翌定睛分辨,就见门外竖着个头下脚上的怪物,头发披散着贴在地上,狰狞扭曲的脸上满是尘泥血污。 齐翌懵了。 砰! 正在这时,怪物浑身一缩一弹,又往前跳了一大步,落到床尾,空洞无神的眼睛胡乱转了圈,定格在齐翌身上。 四目相对,齐翌呼吸骤停,浑身汗毛炸起。 怪物嘴角裂开,好像在笑:“嘿……嘿嘿……抓……抓……抓到你啦!” 第35章 碎片 什么鬼! 齐翌的大心脏,此时此刻都停了瞬间,额头吓出一层细密的白毛汗,头脑一片空白。 怪物嘴角裂到了耳根,好像在笑,笑的面目狰狞,有血从他嘴里溢出,划过面颊、眼睛、额头,融入进蓬乱油腻的头发里。 砰! 又是一声轻响,是王支队察觉情况有异,踢开衣柜门跳了出来,看到那鬼东西也被吓的一哆嗦,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姜晓渝瞧见它,脖子顿时一缩,尖叫出声。 怪物原地蹦跶两下,身子转过去,嘴里散出沙哑可怖的声音:“嘿嘿……玩……一起玩……捉迷藏……” “滚你妈卖批!”王支队抬枪:“别格老子装神弄鬼!警告你第一次!立刻投降,否则开枪!” “枪?枪?好的呀,你打我,我打你,手牵手,掉进天空,环游地球……” 怪物直乐呵,原地蹦蹦跳跳,缓过神的齐翌才发现,怪物不是以头抢地,有两只粗短的手在地上撑着。 说是手也不太对,手上根本没有指头,就两团肉球,是手臂被斩断后愈合出来的疙瘩,可能由于长时间撑着地,疙瘩根部扩大散开,像吸盘似地。 “操你妈!”王支队骂骂咧咧:“别动!警告你第二次,乖乖投降!” 齐翌从床底滚出来,这才看清怪物的全貌。 他不是怪物,是个倒立着的人,穿的破破烂烂,浑身满是血污,发散着股强烈的血腥味…… 说是头下脚上,但其实不太准确,他没有脚,双腿都被截断,腰好似都短了一截,倒立在那不到一米高,只有八十来公分的样子。 与此同时,特警们冲到了门口。看见怪人的模样也都被吓一跳,但他们素质极高,仍没发出声响,第一时间散开堵住怪物退路,端起枪遥遥指着他。 “犯规了,犯规了,太多人……重新来,快藏好!” 齐翌眯起眼:“别开枪,抓活的!” 特警顿时放下枪,有两人压下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扑了上去,怪人急躲,却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被特警压着,他低头就朝压制他的特警咬去,他满嘴尖利的獠牙,咬上一口肯定要掉块肉,所幸另一特警眼疾手快,把枪管伸进他嘴里挡住。 怪物被翻了个身,脸朝地趴在地上,双手反剪身后,特警习惯性地摸出手铐,却发现他根本没手,俩肉球虽也比小臂粗大些,但太过柔软不像手掌一样能卡着铐子,戴上去毫无疑义,一下就会被挣脱。 只能用绳子绑,或者上约束衣。 “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是人是鬼?”特警不由得骂骂咧咧,心脏砰砰乱跳。 王支队也满脸惊疑不定,侧目看向齐翌。 齐翌戴了手套蹲下身子,拍拍他脸:“是人,但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就和金乌教的瞎眼老太柳书睿一样……不,他比柳书睿更惨,下肢被截,双手被砍,精神似乎也不太正常。” “齐翌……嘿嘿,你是齐翌!抓到你啦,我抓到你啦!”怪人看见齐翌,顿时忘了挣扎,兴奋无比的直哝哝。 齐翌没理他,抬手闻闻掌心,上边沾染着怪人脸上的血污:“是血,很新鲜,但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 说着,他掏出手电往怪人嘴里塞:“张嘴吃糖。” “啊。”怪人居然乖乖听话了,任由他把手电塞进嘴里,然后嗷呜一声用力咬住。 “有点咯,不好吃。”他含糊其辞地说,但也不张嘴,尖利的牙齿像锯子一样锯着手电,发出尖利难听的吱吱声。 齐翌没理他,手电晃动,观察他口腔:“嘴里也没伤,那这些血……”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脸色微变:“把口罩戴上,我怕你们受不了。” 几人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 姜晓渝强压着恐惧,小心翼翼地抱腿蹲在齐翌身边:“翌哥,他真的是人?” “嗯。” “被折磨成这样,真惨……” 齐翌摇头没说什么,让姜晓渝绕到后边帮忙抓着手电,又让特警把他微微抬起一点。 俩特警便一左一右驾着怪人的胳膊把他提起来,齐翌从口袋里摸出两根棉签,塞进被手电顶开的怪人嘴里,用力压了几下舌根。 怪人眼睛瞪滚圆,yue一声哇哇直吐。 一大滩带着浓烈腥味和酸臭味的血液被他吐了出来,还夹带着几块生肉…… 怪人发了狂,骂骂咧咧往下扑,似乎是想把吐出来的东西吃回去。 众人脸色骤变,这味道恶臭难当,即使戴着口罩,也觉得气味直冲颅脑,胃部一阵翻滚。 只有齐翌和王支队不为所动,见得多了,已经免疫。 示意特警把骂骂咧咧的怪人押远些,齐翌换了新的棉签,在地上那团血污里搅动翻挑,把肉块挑了出来。 “看质地纹络像生猪肉……他磨牙被拔了,只留几颗被磨尖的切牙,无法细细咀嚼,撕扯下来后硬吞下去,还喝了不少血。” 王支队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不是人肉人血?” “不像人肉,但血不好说,我没带人血试纸没法鉴定,带回去看看吧。” 说着,齐翌走到怪人跟前蹲下:“你叫什么名字?” “还我!还我!”怪人生气的嚷嚷着:“吃!要吃!给我吃!” “你乖乖配合我,回头我给你吃肉,比这好吃。” “比这好吃?” “嗯。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名字是什么?” 沟通起来很费力,好在齐翌有经验:“我怎么叫你?” “喂。” “嗯?” “他们……他们都这么叫我。” “他们?他们是谁?” “就是……就是……”怪人绞尽脑汁,还是无果:“我也不知道,跟你们一样,头在上面。” 果然没猜错,这人也和柳书睿一样,被歹徒圈养着。 但齐翌暂时顾不上那么多,他现在只想找到宋瑞美:“在这栋楼里,你见过其他人吗?” 怪人嘿嘿笑:“有,被我抓……抓住,吃……吃掉了。” 齐翌脸色骤变:“吃掉了?” “吃掉了,好吃,还想。” 齐翌眼底燃起了两团火焰,一张俊脸渐渐扭曲,早已变得极其浅淡的疤痕,此刻竟又显现出来,像条细细的蜈蚣,狰狞可怖。 “齐翌!冷静!”王支队忙喝止住他,又抓着怪人的领子质问:“你见到的是男的女的?” “男?女?” “长头发还是短头发?”齐翌勉强耐着火气,语气森寒,指了指自己头发,又指着姜晓渝。 怪人回头去看,嘿嘿笑了:“长头发,黑色的,白色的……” “……!”齐翌呼吸粗重起来:“怎么吃的!” “嗷呜!”他做了个咬的动作。 齐翌彻底崩溃:“妈卖批!去死!”、 “齐翌!”王支队夺下他的枪:“别冲动!他没吃人!你自己也说了,吐出来的是猪肉!冷静点!” 说着,王支队藏在身后的手连连挥动,示意特警赶紧把怪人带下去。 齐翌用力挣扎:“别走!你给我说清楚!你在哪见到的人,你……” “齐翌!”王支队抓着他衣领用力晃两下:“闹够没有!他一个精神病,说的话你也当真?有时间在这里发疯,还不如再抓紧找两遍!只要你妈真的进了这栋楼,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给我们提供线索!” 齐翌用力呼吸,眼里的火光逐渐退却。 “冷静下来了?” “对不起,我……” 王支队把枪还他:“别说这些,再去别的房间找找吧。” “嗯。”齐翌收回枪,缓缓往外走,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看的姜晓渝揪心不已:“翌哥,你别想太多,宋姨她吉人自有天相。退一万步说,歹徒对付宋姨也是针对你,逼你妥协,不可能轻易加害的。” 道理齐翌都懂,活着的宋瑞美比死掉的有价值多了,干掉宋瑞美只是单纯泄愤报复,曼温妙也好老千会也罢,都不会这么不理智。 姜晓渝见他不为所动,绞尽脑汁继续安慰:“翌哥,你换一个角度想想,曼温妙冒险针对被重重保护的宋姨,说明已经被逼到绝路了,我们再加把劲就能将这伙歹徒捣毁。顶了天他们在关键时候用宋姨做人质而已,这块你熟,肯定能把宋姨安然无恙的救回来。” 齐翌终于回话:“不是曼温妙,是老千会。” “啊?” “丁勾和k都死了,q被我们抓获,曼温妙手里已经没有冒牌货了,是老千会动的手。” “为什么?”姜晓渝想不通:“我们这一阵针对的明明是曼温妙,老千会正该借机蛰伏另寻机会啊,怎么会忽然出手对付宋姨?” “或许……他们已经没耐心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齐翌摇头,不再理会姜晓渝,低头弯腰仔细搜寻。 搜着搜着,他搜到了唐海潮案的现场,黄氏秋被咬的房间。 朝着角落扫一眼,齐翌忽然僵住,浑身颤抖起来。 角落里,躺着几枚碎片,在手电光照下反射着晶莹的光,淡淡的翠绿色,看质地向翡翠。 姜晓渝也看到了那些碎片,心里咯噔一声。 齐翌颤抖着迈出脚步,缓缓走上前,蹲下身子,拍过照后一块块地把碎片捡起,放在腿上,很快拼接成了块残缺的镯子,白绿相间,颜色不重,略有些棉,但仍非常好看,温温润润的。 只是镯子染了血,看上去有些刺眼。 姜晓渝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宋姨的镯子吗?” 齐翌闭上眼睛,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是。快二十年了,这块镯子她从没摘过。” 姜晓渝心尖儿一颤。 “有亲戚问她,镯子以后传给儿媳妇不,她也摇头,明知道只是句玩笑,仍很郑重的说要带进墓里,让我把镯子放她骨灰上面,跟我爸合葬,之后又笑着说,镯子是个假货,哪里能拿出手,到时候再买块真的。” 姜晓渝说不出话。 齐翌睁开眼,撕下一小片衣摆,郑重其事地把镯子碎片放上去,又细细地将地上残留的小碎片捡起,包好放进口袋:“晓渝,你路子野,认识搞玉器的吗?我想找他们修复一下,做金镶玉也行。” “不认识,我帮你问问。” “谢谢。” 王支队心微沉,担心齐翌的状态,转移话题:“这屋里也有新鲜足迹,他们来过这儿……嗯?齐翌,你仔细看看,这鞋印的花纹和之前的血足迹不太一样。” 齐翌终于回神,发现果然如此,足迹略有区别,这里的花纹鞋跟及鞋尖外侧较模糊,说明鞋底有一定程度的磨损,而血足迹花纹清晰边界清楚,是崭新的鞋底。 姜晓渝反应也很快:“留下血足迹的,和进这个房间的,不是同一个人?” “应该不是。”齐翌觉得阴谋的味道愈发重了:“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王支队:“从最开始就不对劲,他们明明可以偷偷摸进烂尾楼,却刻意不避开值守的兄弟,像是故意把我们引过来,但除了这些足迹之外又没留别的东西,陷阱也没见到,他们到底有什么用意?” 姜晓渝忽然想到刚刚的怪人:“会不会和那个怪人有关系?” “或许。”齐翌说:“王支队,我要讯问他。” 王支队拖延道:“先查完这里再说吧。” “也好。”齐翌细细搜集了下血迹之类的证据,转身离开,继续搜查。 四楼很快查了个遍,他们又上了五楼,在被砸掉的承重墙处又发现了一小滩血迹。 姜晓渝担心齐翌又胡思乱想,连忙说:“有人受伤了,但血不多,估计伤的不重。” 齐翌没回话,盯着承重墙的残骸看半天,发现了几小片皮屑。他眼睛凑上前,仔细观察十几秒,又晃晃手比对了一下:“擦伤,他们路过者的时候,有人胳膊擦到了上边,估计被划开了道口子。” “那还好那还好,应该只是意外。”姜晓渝引导着齐翌往好的方面想。 齐翌不为所动,按着自己的节奏:“两层楼到处都有他们留下的痕迹,看步态又是很轻松随意的走动,并没发生追逐,我妈也没有明显反抗,真把冒牌货当成我了吗?” 王支队沉吟着说:“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第36章 诅咒 “找东西……”齐翌也有这种感觉,但他现在很难保持冷静思考,思维发散,抓不住重点。 王支队和姜晓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齐翌现在心很乱,扮演队伍头脑的任务只能落在他俩头上。好在他俩都是聪明人,不像老池只会用肌肉思考,任务难度不大。 他们比起齐翌丝毫不差,王支队甚至可能更老辣些,只是齐翌更没顾虑,操作更骚,很多时候更有效率。 姜晓渝:“烂尾楼里空空如也,他们要找什么?” 王支队沉着冷静:“或许……是犯罪现场?黄氏秋是曼温妙的人,在这栋楼里挟持了唐海潮,同时,之前的乌鸦,之后的蝙蝠,也很像是曼温妙这伙人的手笔,老千会大概是在找这些线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之前可能遗漏了什么。” “未必,他们大概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加上时间比较紧迫,也没什么发现……但不得不防,歹徒和我们的思维方式不同,或许真能看出什么。” 齐翌勉强收束注意力:“应该不会,我试过用歹徒的思维方式去分析现场,没什么发现。手法上的谜题,不是思维方式能解决的。” 王支队默默看他:清醒点,你那是变态的思维,不是歹徒的。 这话王支队没说出口,他直接转移话题:“问题来了,找东西为什么要带上你妈?” 齐翌默然无语。 姜晓渝:“现在不是探究谜底的时候,当务之急在于找到宋姨……奇怪,就前后脚的功夫,相差不过十分钟,他们会躲去哪儿?这栋楼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啊。” 齐翌:“在楼里莫名失踪……我想到了包工头齐经杰,他的老婆孩子都是在这栋楼里先后失踪的。” “对!还有齐康寅!”姜晓渝眼前一亮:“那个大师肯定有问题,但他被抓后什么都不肯说。” 王支队:“要再提讯他们吗?” “要。”齐翌毫不犹豫。虽然清楚意义不大,齐经杰早就把知道的一切都招了,而齐康寅嘴不是一般的硬,想突破极难,但这会儿他哪里顾得了这么多,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能用的手段统统用上。 王支队便打电话安排,几人又搜了一圈烂尾楼,依然无果,只得暂且离开。 …… 深夜提讯并不方便,但也得看情况,有类似案例发生,又是王支队出面,自然没有问题,熟睡中的齐经杰被人喊醒,带到了讯问室。 他仍睡眼惺忪,但看到齐翌和姜晓渝立马来了精神:“警官,是你们?是不是我女儿的案子有进展了?” “不是。”齐翌直接给他浇盆冷水。 他顿时垮了脸,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那你们大半夜找我干什么?” “发生了类似的案子,”姜晓渝接过话头:“有人进入烂尾楼里,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失踪了,我们把烂尾楼搜了个遍也没发现他们的下落。” “所以呢?”齐经杰兴趣缺缺。 姜晓渝:“这桩案子近在眼前,如果我们能将它侦破,解开失踪之谜,或许能顺便找到你女儿失踪的线索。” 齐经杰猛抬起头,眼底再次燃起希望:“噢?需要我做什么?” “仔仔细细地回想,一点细节都别错漏。你大概是最了解那栋楼的人了。” 齐经杰皱眉:“可我知道的都已经跟你们说了。” “那就再说一遍,查漏补缺。” “行吧。”齐经杰细细的将他知道的一切线索都说了出来,从打地基开始,一直说到被齐翌抓住。 姜晓渝细细记录,和之前的供词对比,发现除了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略有出入,其他方面基本一致。至于那点偏差,大概是记忆模糊造成的。 人对于模糊但仍有相当印象的记忆,会本能地进行脑补以完善细节,这个过程难受意志力转移,即使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也无法完全避免。 所以在回忆往事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往往以第三人称视角呈现,缺失大量细节的同时,也脑补了不少画面,并深信这就是当时发生的情景。 对比无果,姜晓渝略略倾斜方向:“大楼的事先说到这……跟我们讲讲房东吧。” “房东?”齐经杰不解。 “就是被你杀了砌进承重墙里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问他干嘛?” 齐翌没太多耐心跟他掰扯,用力叩叩桌面:“问你就答。” 姜晓渝碰他一下,示意他冷静点,随后解释道:“房子毕竟在名义上属于他,我们自然得问问,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行吧,但我知道的也不多,说白了我就是给他打工的。”齐经杰还算配合,循着姜晓渝的问题,一问一答把自己还记得的事都说了出来。 如他所言,没什么好说的,那房东也就一普通人,改开初期抓住机会下海经商,在特区捞了一桶金之后又急流勇退,回到山江开茶楼饭馆,又经营了十几年,碰上老城区改造拆迁,得了笔拆迁款,合着这些年的继续,打算回家乡搞个农家乐。 资本不算雄厚,但眼光不错,跨过了富裕的门槛,算是小有身家,不出意外的话铁定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家人也能拥有相当优渥的物质条件——毕竟他死后没几年农家乐就火了,他要没死,赶上这趟东风,身价还能往上涨不少。 可惜为人太过抠搜,性格过于恶劣,被冲动之下的齐经杰杀害。 只是这些和烂尾楼本身的谜团都没有任何关系。 分析下来,烂尾楼更像是停建后被曼温妙看中了,收为据点。齐经杰女儿老婆先后出事,大概也和此有关,说不定是撞破了曼温妙的秘密,才被带走。 但这解释不了齐经杰为什么安然无恙,明明他才是在烂尾楼里待最久,也最可能撞破隐秘的人。 逻辑上的矛盾,令姜晓渝怀疑齐经杰仍有所隐瞒,但经再三询问,还是排除了他的嫌疑,他连杀人的罪都招供了,本人也是孑然一身,没有能被抓住威胁他的家人,也就没必要负隅顽抗。 能想到的问题都问完了,齐经杰这边仍没能取得突破,齐翌不愿再浪费时间,示意姜晓渝换人。 齐经杰被带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大师齐康寅。 “又见面了。”齐康寅嘴角挂着笑容,看上去比刚被抓的时候淡定多了:“遇到难题了?要不要我帮忙?虽然我能力有限,对付不了太凶的厉鬼,但帮你趋吉避凶还是轻而易举的。” 齐翌脸色极冷:“你这么厉害,算过自己要被判什么刑吗?” “算人算命不算己,这是规矩。”大师轻轻摇头,从容不迫的说:“你们硬要说我传播封建迷信,利用迷信诈骗,我也没办法,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只是,年轻人要有敬畏,无所顾忌,小心遭报应。” 他说着神神叨叨的话,齐翌对此不屑一顾:“我要怕你所谓的报应就不会抓你了。齐康寅,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来了这就给我老实点!” 大师不以为意:“我只是实话实说。” “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烂尾楼有问题的?” “算出来的,那栋楼怨气冲天,上空总有乌云遮日,阳光都很难照到楼上,我就知道那栋楼必有怨鬼,大概和那栋楼停建也有关系。后来齐经杰来找我,我观他面有煞气,脸带不详,就知道这事跟他也有关联。”qqxδnew 齐翌冷哼道:“扯淡!” “既然你觉得我是在扯淡,何苦还来找我浪费时间呢?”大师战术后仰:“你就是来问我一百次,我也是这说辞。” 齐翌:“按你的说法,齐经杰的老婆孩子也是被这股煞气给缠上咯?” “没错。我曾经试过做法帮齐经杰驱逐他和老婆身上的煞气,没想到那怨鬼非常狡猾,当时佯装不敌被我斩去,不久忽然发作夺了他老婆,此后他煞气更上一层楼,我再难与他周旋,只得劝齐经杰自己小心了。”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要不要听听录音?” “此一时彼一时也,过去并非恒定不变,每时每刻做出的每个选择,不仅仅影响着未来,也同样改变过去。当时你要抓我,我命格受制气运被压,受此影响过去的我状态也不太好,当然远非怨鬼的对手。如今却是木已成舟,但我已调整好了,自然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人胡说八道的功力达到一定境界了。 见齐翌明显不信,大师仍不以为意,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些你或许听不懂,那我讲些你能听懂的所谓科学吧。你知道量子力学吗?听过平行宇宙吗?知道叠加态、探索态和……” “打住。”齐翌眼神微冷:“你大概看了几本民科,但毫不客气的说,民科和封建迷信也没什么区别,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不是民科,也非迷信,而是玄学,不管你信或者不信,玄学都走在了你认知的科学的前头。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发展了几千年,不是你这种毛头小子能理解的。” 齐翌冷笑:“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我只知道老祖宗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几岁,七十高龄都算古来稀。” “……”齐康寅第一次噎住,齐翌说的好有道理,他没法…… 好吧,他仍然能反驳:“所以说你毛头小子,看事情只能看到表面,古时候人均寿命低是因为战乱和灾荒,对于掌握……” 齐翌冷眼看着他表演。 这家伙满嘴胡话,偏又脸皮极厚,什么都能狡辩,即使前后矛盾也不在乎,诡辩硬圆。 这种对手极其难缠,话语上的交锋不太可能击溃他,只能拿点实质性的东西。 见他一直喋喋不休,越说越玄乎,本想借他话套取信息的齐翌也耐不住了,此刻正是他耐心的最低值。 他用力一拍桌子:“够了!再胡言乱语……” 齐康寅根本不在乎:“我可没胡言乱语,再说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结束这次讯问?可以啊,本来也不是我要找你们谈。” 无赖的态度,让齐翌额头青筋狂跳,他干脆不理齐康寅,摸出张照片用力拍在桌上:“齐康寅,你自称玄学大师,夜路走了这么多年,没少撞鬼吧?” “吓唬我?还是给我设套?”齐康寅笑了:“年轻人,你对鬼的理解不对,之前我就说过了,鬼在人心里,它……” 齐翌拿起照片:“烂尾楼里拍的,你看看着是什么?你嘴里的怨鬼?” 齐康寅不屑地抬起头,扫了眼照片,跟着瞳孔骤扩,浑身僵硬:“这……他……” 照片拍的正是那个怪人,他被特警按在地上。 齐康寅的反应有点大,齐翌身子前倾:“认出来了?” 常年把神鬼挂在嘴边的所谓大师,其实最不信邪,可一旦撞邪后又极容易彻底崩溃,以为自己是遭了报应,在两个极端之间来回游走,齐翌抓住这点,本想用怪人的照片吓唬吓唬他,但现在看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齐康寅似乎认识这个怪人? “你们怎么知道他?他被你们抓住了?”齐康寅眼仁震颤,满脸恐惧:“不可能,这不可能……” 齐翌意识到这里有料,而且此刻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什么不可能的,如你所见,只要我们想,什么都逮得到,负隅顽抗对你没好处!” 齐康寅看向齐翌的眼神完全变了:“齐翌,你当真不担心遭报应?” 齐翌摸出警官证,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我是警察!我就是你们的报应!” “既如此,是你自找的。”大师表情重归肃穆:“他和你一样,是个亵渎了神明因而被诅咒的人。” “亵渎,诅咒……”齐翌呵呵一声:“你这大师到时够中西结合的。” “随你信不信。”大师直勾勾地盯着他:“我正是不想自己和家人变成这幅模样,才什么都不肯说,你别逼我,小心自己沦落成这副不人不鬼的境地!” 齐翌:“我无所谓,但看得出来,你很怕他。如果你再给我兜来绕去,不肯老实交代,我就把他跟你关一间。” “你……!” 第37章 藏身之处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38章 追踪 齐康寅抬头仔细观察,得出结论:“承重墙很厚很宽,又没封顶,上边趴一个人绰绰有余,你们在下面视线被阻隔也看不到他。” 齐翌微微眯眼,琢磨一番后,安排几名特警下去看看地道通向哪儿,自己则和姜晓渝一道上了五楼。 又看到那堵被拆掉的承重墙,齐翌观察片刻,目光便落到周围的墙柱上,仔细检查一遍,确定墙柱上都没有可疑痕迹。 站在最后一堵承重墙下面,姜晓渝抬头看了几眼:“这怕是搞错了吧?什么痕迹都没有,他们怎么爬上去的?又有机关?” 齐翌打起手电,对着墙顶照了半天,忽然用力抬手,朝上抛出手电,同时盯着地面上的影子。 手电被抛到最高处,影子顶端忽然钻出道弧度,随后弧度越来越大,描成一抹人影。 人影下意识抬手,紧跟着消失不见,却是手电掉了下来,落回齐翌巴掌。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怒吼一声跳了下来,直扑齐翌而去,手里寒光闪闪,明显抓着凶器。 齐翌猛抬手电照在歹徒脸上,同时低声喝道:“晓渝!” 姜晓渝应声而动,她身子比大脑反应更快,猛冲上前,蹬脚矮身拧腰,钢鞭似的右腿撕出呼呼风声,准准的踢中歹徒侧腰,沛然大力瞬间爆发,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歹徒身子被砸到墙壁上,粘了两秒才滑下来。 “啊!” 一声惨叫这才在齐翌身边响起。 “嗯?”齐翌愣住,怎么会是他身边? 忙侧头看,才见姜晓渝蹲在地上,双手飞快搓着小腿,泪眼婆娑,快疼哭了:“疼疼疼……嘶哈嘶哈!呼……呼……” 蹲了一小会儿,她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捧着脚用力吹起来。 齐翌默然无语,踢开落在地上的刀,拔出枪朝着歹徒走去,才发现他已经晕过去了。 生面孔,皮肤黝黑,个字矮小,宽额高颧,大鼻头厚嘴唇,是东南亚人。 掐开嘴仔细看了下,发现是颗假牙,上边还嵌有毒囊,齐翌想了想,从兜里摸出螺丝刀,插进歹徒嘴里。 这动作把齐康寅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齐翌懒得理他,随便撬了两下就把套在他磨牙上的假牙套撬了下来,只是他动作略粗暴,难免流了血。 齐康寅不知道这些,也看不出真牙假牙,看着齐翌面无表情的收起牙齿,又劈头盖脸打了歹徒十几个耳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决心等会儿一定要更配合点。 齐翌也是个变态,得罪死他没好果子吃,日后受报复是日后的事,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这都没醒,晕的挺厉害。”齐翌抬头看着墙顶,暗暗握拳,想到此前侦查的时候,这歹徒可能就趴在上边居高临下偷偷观察他们,心底后怕之余,也有些憋闷。 有没有可能,当时宋瑞美也在上边看着,和他失之交臂? 如果在,她为什么不吭声? 齐翌回过头,喊来边上两名刑警把歹徒带下去,又侧目看向齐康寅。 齐康寅忙点头哈腰,上前在墙上预留的插座孔位上抠起来。 抠了片刻后,他眼前一亮,拽出两根小小的铁线头。他试着拉了下其中一根,发现线头被卡死拉不动,又试着拽另外一根,就听见啪的一声响,一截绳梯被甩下来,末端离地半米左右。 这烂尾楼随便装修一下,估计就能搞成密室直接营业了。 齐康寅又抓着刚刚拉不动的线头,发现这次能拉了,但也仅能拉出四五公分,拉一次绳索就被收上去一截。 俩线头交替拉了会儿,齐康寅就心里有数了:“挺简单的小机关,我推测墙里有个发条,左边线头拉动,里边发条收紧,绳梯就会被收回并卡在原位,右边线头拉开,卡针就会收回,解除限制,绳梯就会往下落。拉到顶的时候发条拧到极限,左边线头就拉不动了,这时拉右边线头,发条猛的回旋,就会直接把绳梯甩下来。” 齐翌:“又是你设计的机关?” “没有,不过思路我知道,做过类似的。” 齐翌点点头。他手有伤,不好爬绳梯,就让姜晓渝上去看看。她还没完全缓过来,却也当仁不让,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沿着绳梯爬上去,在顶上仔细搜寻,她很快有所发现:“翌哥,上边果然有痕迹,除了灰尘足迹外,还有一大片相对干净的区域,我估计是有人趴在这儿,衣服蹭掉了这一片的灰。” 许是觉得自己刚说了句废话,毕竟歹徒刚刚才从上边跳下来,姜晓渝吐吐舌头,继续细细勘察。 过了两三分钟,她得出结论说:“从足迹和轮廓来看,近期应该只有一个人上来,痕迹层次分明互相交叠,他上来过不止一次,但应该是同一个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型比较匀称健硕。” 齐翌莫名松了口气。 但问题紧随而来——这机关是曼温妙集团留下的,而宋瑞美却是被老千会的冒牌货拐走,他们怎么知道沉重墙里的机关? 二者的行为套路并不相同,老千会除了冒牌货外其他手段比较接近传统的犯罪集团,而曼温妙一伙则酷爱装神弄鬼…… 不,曼温妙曾经隶属老千会,如果他几十年来都是这个套路,那以老千会对他的了解,逆推出机关也很正常。 他正思索着,就听姜晓渝忽的又说:“等等,上边也有一样的机关,估计和下边一个作用……”看书喇 姜晓渝在上边摸索试验,确定顶上藏着的两个线头和下边作用一致,随后又仔细观察周围一圈,打着手电看看附近的柱墙顶部,发现还有两处存在痕迹,于是便从上边下来,又仔细看了看其他几处情况。 勘察结果和刚刚大同小异,足迹花纹也一致,姜晓渝推测趴在顶上的都是同一个人。 齐翌看向齐康寅:“以你对团伙的了解,搞这些机关,有什么目的?” “不清楚。” “不清楚?”齐翌很不满意:“你帮他们装神弄鬼这么多年,连目的都不一样?” 齐康寅解释说:“我是为了搞钱,但他们有什么目的我真不知道,我问过,他们不肯说,我估计是个大秘密,只有高层清楚。至于这边的机关……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挂几个人偶上去,把目标唬住,基本就任我摆布了,用来偷袭或许也不错,其他的作用我也想不到。” 齐翌:“你接没接触过高层?” “接触过,黄氏秋是我的搭档,去年多了几个跟你长一样的人也跟我们打过配合,还有一个东南亚那边的老头,叫曼温妙的。” 这信息和黄绝顶、黄氏秋及被她骗来的几个歹徒供词能对上,应该错不了。 齐翌又试探道:“曼温妙上边还有没有人?” “有。”他倒是很笃定:“我听他给人打过电话,语气很恭敬。” 齐翌精神一振,果然,曼温妙头上还有人,他恨好奇究竟是谁这么神通广大,能把老千会的墙角挖了:“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但应该是个女的,声音特别难听,就像喉咙被人割了一刀……对了,曼温妙叫她‘阿嫲’,我估计她是个老太婆。” 齐翌记下这个称呼:“阿嫲?外婆吗?不对,以曼温妙的年纪,外婆就算还没入土起码也百岁高龄了,难有精力折腾……但应该是个长辈没错,另外西南一片很少用阿嫲这个称呼,好像华东一带会这么叫?” 绞尽脑汁,齐翌也没想到认识的人里有谁是那一片的。他社交面很窄,除了同学和同事之外,基本不认识什么人,更没几个朋友。 那是办案中得罪的嫌疑人或者家属? 不,这思路不对,他和伙夫同样无冤无仇,面也没见过,但伙夫对他志在必得,不惜直接动强。 考虑到伙夫和曼温妙都曾是老千会的骨干高官,想来根源还是出在老千会上。 齐翌眼里闪烁着强烈的凶光,他本想先对付曼温妙再腾出手收拾老千会,没想到他们竟跳出来对宋瑞美下手,再加上他们这么熟悉曼温妙的套路…… 这事没完! 他不再纠结于承重墙,重新回到一楼电梯井,询问特警情况。 电梯井下的密道并不是很长,只有二十米左右,挖的有些粗糙,没怎么夯实稳固,有好记截已经塌了,留有崭新的挖掘痕迹,估计是近期被重新疏通的。 齐翌:“也就是说,地道本身存在的时间很长,但使用频率不高,塌过几次,这几天被人重新疏通了?” “对。” 齐翌并不意外,老千会和伙夫都是挖洞的专家,特别爱打地道,而曼温妙这条地道非常粗糙,施工的人技术根本不到家,被老千会翻出来并加以利用也很正常。 关键是得确认宋瑞美是不是从这走的,齐翌问:“地上有发现足迹吗?” 特警点头说:“有几组,你看看照片。” 齐翌接过照片看了眼,哼了声。 三组足迹,两大一小,小的那个花纹存在明显磨损,和五楼的足迹一致,再依据边上放的标尺推算鞋长步距,代入回归方程算得身高,也和宋瑞美相吻合。 她果然被从这里带走了! 齐翌:“找到地道出口没有?” “就在那边林子里,已经被封锁,齐队去看看?” “走!” 几人移步过去。 姜晓渝:“翌哥,感觉不太对劲,他们明明可以直接带走宋姨,为什么偏要来烂尾楼一趟?” 这个问题齐翌业想了很久,始终得不出答案。 得不到回答,姜晓渝也没追问,只默默地跟在他斜后方。 很快到了出口处,特警扯开一片灌木,说:“就这,也盖了块水泥板,板子上铺了层土,长有灌木,很隐蔽,要不是我们从里边出来,恐怕很难找到这。” 齐翌嗯一声,脑海里回荡着姜晓渝刚刚说的话,也认为以后有必要带台声纳探测装备了,必要时还能带上生命探测仪,把四面八方都搜一遍。 他仔细盯着现场看了两圈。多亏这两天阴雨连绵,地面湿滑但又没有明显积水,许多痕迹被放大出来,未遭破坏,齐翌发现周围草地有较为明显的践踏痕迹,裸露土地也有不少足迹。 足迹一路向东北方向延伸,齐翌抬头观察,发现是下山方向。 “翌哥,追下去看看?” “嗯。”齐翌握着枪,当先迈出脚步,循着足迹细细往下追踪。对方似乎并没有刻意藏匿的意思,足迹没做任何处理,追踪起来并不困难。 “这么明显的痕迹,之前怎么一直没发现?”姜晓渝有些不满:“派出所和县大队的那帮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一点事都干不好,真是……” 有特警帮他们说话:“毕竟这么大一片山林,他们人手有限,没搜寻到也很正常嘛。” “山林是不小,但出口离烂尾楼就三十多米,没找到着实说不过去!”姜晓渝冷哼道:“明天我就找华所要个说法。” 说着,她看一眼齐翌,却见他根本没听,眼里只有地上的痕迹,当即轻叹一声,也不多说了。 一路走了二十多米,眼前忽然出现一枚血迹斑斑的捕兽夹,齐翌浑身一僵,忙走上前,发现血液尚未完全干凝,留下的时间不久。 但仔细观察片刻,他又松了口气,从地上留下的血足迹判断,误踩捕兽夹的并不是宋瑞美,而是拐走她的歹徒之一,鞋码和步距跟齐翌基本一致,估计是冒牌货。 而且再往下足迹就很乱了,步距也扩大了许多,明显是改走为跑,一追一逃。 齐翌分析片刻,得出结论:“冒牌货踩中捕兽夹,妈趁机逃跑,另一名歹徒急追上去,冒牌货自己留在原地解开捕兽夹,然后也一瘸一拐地顺着足迹追踪…… “妈明显已经猜到了冒牌货不对劲,可能是故意领他们往这跑的,她经常上山捡野生菌,对山里也算熟悉,反倒是老千会的歹徒对山林缺乏了解,容易中招。” 姜晓渝有些兴奋:“宋姨很聪明,知道借助地利,或许还在和敌人周旋,我们仍有机会!” “嗯,继续追踪!” 第39章 沮丧 山路崎岖,泥泞湿滑,虽然这座山不算陡峭,却也很难走,齐翌追了一路,尚未追到终点,天空便已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 齐翌疲惫不堪,眼窝深陷,眸子里满是血丝,早已绷到了极限,可他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靠着一口气撑着,一步步坚定地往下走。 足迹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无限延伸,七拐八拐的,明显是宋瑞美在带着歹徒绕圈子,想借助地利甩掉他们,奈何地上的痕迹太过明显,身后歹徒虽一时抓不到她,却也咬的很紧。 齐翌又渐渐忧虑起来,母亲年纪大了,又是个女人,体能天生处于弱势,拿什么和歹徒拼?能坚持着带他们跑了大半座山已是难能可贵,恐怕…… 果不其然,又走了一段距离,齐翌便看到一处倒伏大片的茅草,周围散布着几点血迹。茅草堆外,两组足迹聚集并拢,步距恢复到七八十厘米左右,改跑为走。 显然,宋瑞美在这被人抓住了,双方一场抓扯后,被歹徒强行抓走。 齐翌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晃晃,姜晓渝忙扶住他:“翌哥,冷静,还有希望,我们……” “继续追……!”齐翌充耳不闻,用力咬着牙,牙缝中钻出话:“继续!” 姜晓渝劝道:“你休息会儿吧,交给我们……” 他摇摇头,推开姜晓渝,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 姜晓渝拗不过他,只得追上,再次扶着他手,无声给予支持。 足迹不再奇怪八绕,而是一路朝着山下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山底的乡道上,消失不见。 齐翌身体又是一晃,这回没能撑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翌哥!” 齐翌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乡道尽头。 失去方向了。 歹徒很可能有车,带着宋瑞美不知去了哪儿。即使没有,水泥路也不是很好的承痕物,难以锁定足迹,无法继续追踪。 两条警犬从山林里转出,时而仰头时而低头,踱着步四处嗅嗅,一无所获,呜呜两声走回到训导员脚边坐下。 不知何时追上来的王支队看着这幕,长叹口气,走到齐翌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歇会儿吧齐翌,后面的事交给我们了,我向你保证,一定把你母亲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齐翌恍若未闻,依然呆呆的坐在地上,细雨拍打在他脏兮兮的脸上身上,溅射起一层浅浅的水晕,睫毛发梢处也挂起了点点水珠,他仍一动不动,像个失去了灵魂的雕塑。 姜晓渝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频频看向王支队,投去求助的目光。 王支队又是一声叹息,坐到齐翌身边:“振作点吧,事已至此,要救回你母亲肯定得从长计议,打持久战,你这副模样等不到人回来你就先垮了,到时让你妈怎么办?” 还是没得到齐翌回应,王支队一巴掌拍他背上:“别这幅死样,道理早跟你嚼烂了,老千会轻易不会加害你妈,更可能是拿你做人质,想救出她只能靠你自己!我们当然会尽力,但没你那么多办法。”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王支队一把将他拉起:“起来!振作一点!一蹶不振的,你这就放弃了?这就等着给你妈收尸了?” 齐翌眼里仍没半点神采,王支队知道,他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说再多话,讲的再有道理他也不进脑子,也就不再多劝,招招手示意姜晓渝过来,拿出对讲机喊一辆车,让她把齐翌送回去。 …… 下午四点。 齐翌缓缓睁开眼睛,眸子缓缓转动,发现周围环境熟悉而又陌生,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躺在自己床上。 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衣服也被人换了身。 消沉的发了会儿呆,他缓缓坐起,任由被子滑落。屋里开了暖气,但感觉仍有些冷,他穿的单薄,身子瑟瑟发抖,却毫无反应,动也不动,活像具行尸走肉。 不知呆坐多久,敲门声响起,他轻抬眼皮看去,就见门被推开条缝,姜晓渝端着托盘背对他顶开房门钻进来,回身发现他醒了:“呀,翌哥你醒了怎么也不应一声啊?” 齐翌满脸麻木,毫无回应。 姜晓渝心一揪,忙把托盘放床头柜,在床上翻找了片刻,找出他的外衣给他披上:“有点凉,你赶紧穿点……饿坏了吧?吃点东西吗?” 齐翌仍不发一言,只有眼睛随着姜晓渝的动作转动。见状,姜晓渝略松口气,有反应就好,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成了雕塑,才叫人头疼。 “我们一整天都在忙,没时间做饭,饭菜是我从派出所食堂打回来的,味道一般,你将就着吃点儿,吃饱了才有精力出谋划策,把宋姨救回来。” 听到宋瑞美,齐翌眸子里光芒微闪,嘴唇蠕动,终于开了口:“我妈……怎么样了?” 声音嘶哑低沉,听的人很揪心。 姜晓渝挤出笑容:“王支队展开了拉网式的排查,多少有点收获,监控锁定了几辆车,正在逐一筛……” 齐翌眼前一亮,腾地一下站起身:“在哪?带我去!” “你先吃饭。”姜晓渝指着床头柜:“王支队说了,你不吃东西,什么都不让你干。你要犯倔就把你锁到屋子里,什么消息都不跟你说。” 齐翌浑身一僵,眸子震颤片刻,忽然扑到床头,抓起勺子大口往嘴里扒饭,转眼就塞了大半碗,腮帮子鼓高高的。 姜晓渝被他吓了一跳:“慢点!你吃慢点!别光吃米饭,吃点菜呀……” 三分钟解决饭菜,齐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腮鼓动,仍在大口嚼着饭菜。 姜晓渝:…… 有一说一,怪萌的,就是目光有点冷。 想拍照。 强行压下这一想法,姜晓渝让他吞下菜收拾好床头柜,换了衣服就带他走。 齐翌乖乖照做。 又过了两分钟,齐翌出门看向姜晓渝,姜晓渝指着他胸前:“扣子扣错了。”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右手,重新理了纽扣。 姜晓渝又一指卫生间:“先刷牙。” 齐翌像个提线木偶,走进卫生间迅速洗漱。 “脸没洗。” “没洗干净,眼屎还在!” “鞋子穿好……袜子!穿鞋前先穿袜子!” “呃……你好好感受一下,要不要先上个厕所?” …… 姜晓渝又无奈又好笑,齐翌貌似醒了,但没全醒,脑子一大半都还是混沌着的,她莫名有种带两三岁小娃儿的感觉。 好不容易收拾利索,姜晓渝塞给他一罐红牛,终于转过身领着他上了他的车,开去派出所。 所里不少熟人,估计是王支队把一大队的骨干精英也抽调了一波上来——照护中心案子已近尾声,不再牵制那么多警力了,留姬承鹏主持大局并负责讯问,再安排两三人给他打下手即可。 看见齐翌,不少人纷纷起身打招呼。齐翌路上缓过来了些,脸上多了几分灵动,对他们轻轻点头,随后看向王支队:“头儿,有线索了?” 王支队:“路上晓渝都给你说过了吧?目前锁定了七辆可疑小车,正在逐一排查。” “都在哪儿?” “你想去?”王支队斜他一眼:“安心坐着等,出结果了会第一时间通知……另外还有份报告你看一眼。” “什么报告?” 王支队递过来几张纸:“关于那个倒立怪人的,基因库里有他的dna,身份确定了。” “噢?”齐翌眼中再次燃起几分神采,接过报告仔细看:“团圆计划基因库?” “对。”王支队说:“这个基因库建立许多年了,收集有历年失踪人口家属的dna,以走失儿童为主,妇女和老人也有些,最早的案子可以追溯到四十多年前,是孩子父母的孩子前些年来录入的,可惜,听说他们已经双双入土了,孩子还是没找到……” 齐翌接着往下看:“所以……他也是走失儿童?” 他很快找到了报告,与此同时,王支队也开口说:“对,他叫童升赟,八一年九月出生,阿卡丽省饶市人,打小随同父母在花羊市生活,家里做服装批发生意。八七年九月,童升赟生日前夕失踪,疑似被拐,至今杳无音讯。” “再过半年他该四十二岁了,年龄能对得上。”齐翌僵化的大脑缓缓转动,越转越快:“但齐康寅说他是十多年前看到他被砍去双腿和小臂的,那时他已被拐二十年……是早就落入曼温妙手里,当年犯了错才遭遇酷刑的吗?” 王支队:“很有可能。曼温妙本就是以拐卖人口起家的,把我国的受害人拐去东南亚,也把弄南亚的人卖到我国。童升赟落入他手里,很正常。至于酷刑……曼温妙也好,伙夫也好,还包括老千会,都是以惨无人道的酷刑来震慑团伙成员,如果童升赟真犯了错,遭到折磨也不意外。” 齐翌:“确实符合逻辑……就是不知道曼温妙集团中究竟还有多少人是被拐卖的受害者,能不能通过他们的身份,争取到他们的合作……” 姜晓渝:“恐怕很难,身世是一回事,经历是另一回事。这些受害人或许因为被拐而和曼温妙有着逻辑上的深仇大恨,但在不法集团中待了这么多年,即使没被洗脑,恐怕也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轻易背叛。” “无所谓,我不需要他们背叛,只要曼温妙不信任他们,不敢再用他们,就有的是办法逼他们狗咬狗!”齐翌眼里冒出凶光:“想办法攻心吧,效仿反诈工作,发出劝诫书,劝被拐受害人从事犯罪活动的自觉自首。” 王支队断然拒绝:“不行,这和反诈工作不一样,我们没掌握具体情况,无法针对性的发出劝诫书,而如果选择发到公开平台,容易引起舆论风暴,到时我们更加被动。” 齐翌沉思片刻:“可以打印下来,以传单的形式,利用无人机往深山老林里边丢,他们窝点里的嫌疑人看到后自然会带回去。” “这……”王支队眨眨眼,操作倒是不骚,但这是打仗用的思路啊…… 齐翌:“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我安排一下吧。” 齐翌嗯一声,又问:“对了,还没找到曼温妙窝点?” “不是完全没收获,找到了三个有人的窝点,另有两个窝点虽然没人,但存在明显的活动痕迹,估计刚走不久。抓到的人正在加紧讯问,已有两三个歹徒招供,又供出了一个窝点所在,已经派人去捣毁了,曼温妙藏不久的。”看书喇 齐翌轻轻点头——人海战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搜查工作已经进入良性循环,曼温妙只要还在阳川县,就逃不出手掌心。 只剩神神秘秘的“阿嫲”毫无头绪,但齐翌暂时没心思搭理,全部精力都落在了老千会头上,想尽快揪出老千会,救回宋瑞美。 但话说回来,宋瑞美被老千会的冒牌货救走,现场却乱入了曼温妙的人,这里头一定有古怪! 同时,姜晓渝接话:“说到曼温妙……最新调查结果表明,曼温妙头上还有个人,被称为‘阿嫲’。王支队,派人讯问过黄氏秋了吗?她知不知道这个人?” “她知道。她说曼温妙对她异常恭谨,从不敢悖逆她的意思,而且她还知道曼温妙就是因为她才背叛老千会的,据说老千会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怀疑‘阿嫲’和老千会的首领关系匪浅,但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方神圣,没见过面。” 姜晓渝若有所思:“和老千会有关系……会是什么人?” “不清楚。”王支队摇头说:“我们也问过曼温妙那个侄儿,他表现得极不配合,但听到‘阿嫲’这个称呼后,反应特别大,我让姬承鹏看监控视屏,姬承鹏说是恐惧。” “恐惧?” “对,他极端畏惧‘阿嫲’,以至于听到名字就起了生理反应,我们怀疑他可能被折磨过,留下了阴影。姬承鹏建议以此作为突破口,试试看能否打破他的心防,撬开他的嘴。” 第40章 出院 四天后,除夕夜。 今年城里打算搞个烟火晚会,不少区县也允许定点放烟花爆竹了,乡镇也就放的更开,许多人直接在家门口放,噼里啪啦的,一副红红火火的景象。 但齐翌丝毫不觉得热闹,只嫌吵的烦。 母亲仍杳无音讯,调查也没太大的进展,他十分焦虑。 老千会方面,劫持走宋瑞美后就没了动静,也不曾和齐翌联系,没向警方提任何要求,彻底蛰伏起来,搞的好像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宋瑞美一样。 曼温妙这边,窝点又被拔了两个,抓获歹徒十二人,另外还顺便打掉了十几个横行乡里的不法团伙,但最主要的目标曼温妙仍没被缉拿归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至于哪些不法团伙这些团伙,大多数也和曼温妙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基本都是近两三年被曼温妙整合起来的。 他们实力有限,也乐得攀上巨佬的大腿,除了初期利益受损的那批人外,大多数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就成了曼温妙的下属团伙。 只是他们仅仅扮演着混混打手的角色,作用相当有限,参与的非法活动也不多,甚至连自己给谁打工都不知道,无法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而属于曼温妙集团核心的歹徒,嘴也都硬的很,少数几个招供的也不清楚曼温妙的下落,只知在齐翌抓获帕吉尼,救出人质的那天起就联系不上他了。 至于“阿嫲”,他们毫不知情,听都没听说过。截止目前,仅有齐康寅、黄氏秋和帕吉尼听过这个称呼,其中齐康寅了解有限,黄氏秋知道的多些,但价值也不大,帕吉尼则什么都不肯说。 姬承鹏的方法他们用了,略有成效,但尚无法击溃帕吉尼。 多条线索先后受阻,母亲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齐翌只觉得身上背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窗外,鞭炮声更密集了,隐约还能听见熟悉的锣鼓声,好像有人在舞龙,离他家越来越近。 按照习俗,凡是有人的楼栋,这时候都要把大门打开,把龙迎进来,放一串小鞭炮,再包个三五块的小红包讨讨彩头,舞龙队会在院子里绕上两圈,驱散厄运,添财添福。 但齐翌这会儿只觉得他们烦,没心情,根本不想下楼。 舞龙的队伍还是进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被墙壁聚拢放大,震的整栋楼都在抖,一股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夹杂着硝烟的味道飘进二楼。 两道影子穿过白烟,并肩走上二楼。 王支队和姜晓渝。 姜晓渝双手捧着一摞餐盒:“咳咳咳……翌哥,怎么不下去坐会儿?外边可热闹。” “没兴趣。”齐翌摇头,收回目光。 他大概猜到了,肯定是姜晓渝和王支队打开了他家门,帮他把舞龙队迎了进来。 至于手里的餐盒…… 姜晓渝手一伸:“还没吃东西吧?我借派出所食堂做的年夜饭,饺子、醪糟汤圆都有,还炒了几个小菜,吃点儿?” “放着吧。”齐翌没什么胃口。 王支队盯着他,默默改变了主意——原先打算安排他休息几天,但现在看来还是给他找点事情做更好些:“这几天加个班,没问题吧?” “可以。” “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八点,来派出所找我报道,到时候再给你安排任务。” “好。” “有事找外边兄弟。” “嗯。” 正说着,脚步声再次响起,王支队和姜晓渝下意识回头,就见肖寄泽提着食盒,自浓烟中走了出来。 “是你?”王支队认识他,齐翌发小,老池的线人,但不熟。 看看姜晓渝,又看看肖寄泽,王支队说:“你们聊吧,我先走了,你俩记得明早来报道。” 姜晓渝也说:“我去准备点宵夜,今晚肯定还得加班。” 肖寄泽:“不是吧齐sir?大过年的你明天还要加班?” 齐翌默默地看着他,不说话。他被看的心里发毛,抬手做张嘴状:“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失言。不说这个了,妈让我给你送份年夜饭,吃点儿不?” 说着他瞥一眼桌上叠成一摞的老式铝餐盒,撇撇嘴:“你单位送的饭?别吃了,吃我这个,丰盛!” 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杀气,才刚走到门口的姜晓渝停下脚步,微微偏头,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 “今年除夕感觉有点冷啊……你怎么也不开空调?整两杯取取暖不?” 齐翌没理他抬手一指铝餐盒:“晓渝送的。” 肖寄泽:…… 他又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呸呸呸,瞧我这张嘴……那两份一起吃吧,过年嘛,菜是得多点儿……我们兄弟俩多久没一块吃年夜饭啦?可惜今年池老大来不了,不然更加热闹。” 说着他把餐桌桌腿放矮,又推来床头柜,把两份餐盒一块摆开,又回头看向姜晓渝:“美女警官,一块?” 姜晓渝倒退着走回来:“不行,我还有事儿,再说我之前也吃过了,你们吃吧。” 肖寄泽:…… 那你倒是走啊!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筷子,露出狗腿子般的笑容:“过年嘛,再忙也不能耽搁这一顿饭,吃了再说。” “这……”姜晓渝看向齐翌。 齐翌轻叹口气,伸手拿过筷子:“吃吧……肖寄泽,去一楼拿几个碗,你知道位置。” “为什么要我……好好好,我去。打半斤那啥上来?”他比了个抬手仰头喝水的动作。 齐翌:“再拿两罐可乐。” “大过年的你就喝这玩意儿?” “给晓渝的。”齐翌面无表情:“跟我俩喝酒影响不好。” “得嘞!” 姜晓渝张张嘴,欲言又止。 一级勤务模式下,严格禁酒,但这话她说不出来。 情况特殊,由得齐翌吧。 很快,肖寄泽回来了。 把碗分好,酒和可乐放书桌上,三个杯子逐一排开,倒上三杯:“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还是直接走流程碰一个?” 齐翌端起酒杯。 肖寄泽大声说:“那行,咱碰一个,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砰! 烟花很是应景,忽然炸开,照亮了半边天,齐翌书房看出去,正好能见到落下的朵朵焰火。 但齐翌头也不回,一仰头,一两白酒直接灌下肚。 老酒柔和,但这么喝依然呛人,何况齐翌不爱喝也不会喝酒,眼睛顿时红了,喉咙里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肠胃食管都在翻滚,酒气不住上涌,和着酸水往上冒。 “卧槽!”肖寄泽被他吓了一跳:“你玩命儿呢你?咋能这么喝啊!” 他赶紧给齐翌顺顺气,又对着饭菜努努嘴:“美女警官,给他喂两筷子菜压压酒气。” 姜晓渝手足无措,应了声哦,赶紧打了勺蛋羹。 “我没事。”齐翌摆摆手,接过勺子塞嘴里咽下去,果然好受许多,只是肚子仍火辣辣的。 肖寄泽骂骂咧咧:“我就不该跟你说喝……卧槽你还来?” 见他又伸手拿酒瓶,肖寄泽被吓一跳,忙伸手抓住瓶颈,姜晓渝也开口连连劝,他充耳不闻,用力拉了两下,没拉动,面无表情的盯着肖寄泽。 肖寄泽讪讪的说:“要喝也不是不行,但你得量力而行,你那不是喝酒,你是玩命。” “是啊,”姜晓渝也劝:“宋姨还指望你救她出来,把自己作践坏了,让她怎么办?” 齐翌手一松,缓缓放下。 姜晓渝有些揪心:“抱歉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肖寄泽赶紧把酒给他倒上:“刚不说了嘛,喝完上杯,心想事成……哦,我还没喝完,等我下。” 说着他抓起酒杯用力仰头,学着齐翌把整杯酒水一饮而尽,哈的一声,眼睛鼻子嘴巴都皱到了一块,面目狰狞,一言难尽。 给自己满上,他再次举杯:“二举杯,敬阖家团圆,和和美美……这次别喝完了啊!” 齐翌抬手碰杯,轻抿一口,喝掉五分之一。 肖寄泽松了口气,吃口饺子又举杯说:“三举杯……我忘词了,就这样儿吧。”看书喇 齐翌斜他:“你哪学来的这些?不伦不类。” “你管我?”肖寄泽抓了一把花生放他面前:“别光喝,吃点!” 又是沉默两三秒,齐翌单手抓起花生,微微用力一搓将颗搓开,仰头把仁儿倒进嘴里:“谢谢。” “蛤?”肖寄泽眨眨眼。 “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谢谢,但我没事,真的,缓两天就好了。” 肖寄泽表情渐渐凝重,不复刚刚嬉皮笑脸的。他轻叹口气,拍拍他肩膀:“今晚,咱兄弟俩不醉不归吧?” “好。” …… 一晃眼,又过了半个月。 大年过完,乡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打工的人渐渐离去,留在乡里的村民们也渐渐开始春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对于在大街小巷中四处穿行的民警们,他们渐渐也没了什么兴趣,见得多习惯了。 只不过,关于唐海潮失踪碎尸案、黄氏秋母子、齐经杰一家、大师齐康寅和宋瑞美等人的话题,已然有相当热度,从街头聊到巷尾,从日出唠到日落。 宋瑞美还是没有消息…… 齐翌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表面上他似乎已经走了出来,其实心里埋着一桶炸药,随时可能爆发。 姜晓渝、罗尤勇他们都试过安慰他,没什么用,他总是平淡笑笑,说声没事儿,就继续投入工作当中。 相比半个月前,他至少瘦了八斤,脸颊肉眼可见的尖细了皮肤也有些垮,头发干枯眼窝深陷,一次去县里取证的时候,才下车走没几步,就被执勤巡逻的民警强行拉去做尿检…… 但今天不太一样,今儿他似乎比平时更“活泼”一点,不那么低气压,眼睛时不时往某个方向看,好像在期待什么。 “老齐!” 听见熟悉的呼喊,齐翌忙放下手里的案卷,扭头看向门口,就见老池坐在轮椅上,被张忠邵缓缓推进来。 他喊了声停,拄着拐站起来,走了两步,朝着快速跑来的齐翌胸膛锤了一圈:“麻买劈,几天没见瘦成这鬼样子,老齐,这不像你啊!” 齐翌笑笑岔开话题:“恢复的怎么样?” 姜晓渝在身后调侃道:“翌哥可关心你了,他原本一整天都臭着张脸,今儿听说你出院了要过来,笑了好几次。” “噢?有这回事?” 齐翌别过头:“职业假笑,表示礼貌……别扯七扯八,恢复的怎么样?” 老池说道:“挺好的,问题不大,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再修养一阵除了左脚上的骨折外,其他都能彻底痊愈。” 齐翌:“不会留下后遗症吧?你以前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现在年纪又大了……” “没事!我当时不就说了吗?区区致命伤,不足挂齿。”老池打断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就是我当时大意了,没有闪,他忽然袭击我……” 齐翌翻了个白眼。 有一说一,这几句词儿还真应急,但用在老池身上不行,太掉档次。 用力拍拍他肩膀:“这段时间在我家歇着吧。” “嗯。”他用力点头,表情也严肃下来:“伯母什么情况?” 齐翌目光一黯:“到现在还没消息,而且老千会也好,曼温妙也好,都没进一步的行动,也没联系我。” 老池嘴比较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硬着头皮说:“你别太担心,他们的目的肯定是你而不是伯母,否则早就有机会动手了。” “或许吧。”齐翌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强装的,面上看去毫无波澜。 道理齐翌都懂,但生命安危只是一方面,宋瑞美被劫持这些天难免遭受折磨虐待,他难免揪心愧疚。 最关键的是…… 他回头环视一圈,嘴角一点点压了下去,老池出院带来的些许喜悦顷刻间荡然无存:“案子一直没进展,人在这耗着也不是回事儿,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两三天就该撤了吧?” “这怎么行?”姜晓渝脸色微变:“不成,我给王支队打电话,我们还有希望,专案组不能就这么解散,我们……” 齐翌竖起手:“别乱来,就这样吧。” “可是……” 第1章 江滩腐尸 2月22日,周三,阴雨。 山江公安南屵区分局刑侦支队,地下一层,法医室主任办公室。看书溂 齐翌升职后,按理该挪到二楼技术大队的队长办公室,但他在地下室待习惯了,懒得挪,反正他也兼职法医室主任,待这儿也说得过去。 至于技术大队的管理工作,他不怎么过问,全权交给教导员兼痕检室主任、物证鉴定所所长毛宁安,平时露露脸签签字当个吉祥物工具人,重心还是落在法医工作上。 而这些日子,他在全力调查宋瑞美的下落,始终无果后,重心又转移到了“乌鸦齐”和自己父亲身上。 姜晓渝敲敲虚掩的办公室门,便径直推门而入:“翌哥,你要的资料。” 齐翌示意她直接把u盘插电脑上,又接过一叠纸制报告细细看,左手缓缓翻动,右手拿起笔写写画画——他手上绷带已经拆了,只在手肘处留了个小巧的可活动支架,固定尚未完全愈合的骨头,勉强可以做些轻负荷的工作。 手肘上的疤痕又粗又深,狰狞可怖,姜晓渝每次看到心里都燃起团火,恨不得把曼温妙集团全部干掉。 可惜,那个集团是被捣毁的七七八八了,首恶曼温妙却始终没落网,关于“阿嫲”的信息收集的也不多…… 翻了几分钟,齐翌手忽然一顿,抬头看向姜晓渝:“我爸还去鹏城打过工?我怎么不知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你二伯伯说的。”姜晓渝调整情绪,回忆罗尤勇给她做的汇报:“八二年的事,那时你还没出生,你爸才高中毕业,时逢改开初期,他也没心思继续读大学,想抓住机遇下海经商,去了刚被设为经济特区的鹏城闯荡。” 齐翌敲敲报告书:“然后呢?上边怎么没写?” “因为更具体的你二伯也没讲。”姜晓渝说:“只知道他闯出了点名堂,在那待了七年,积攒了一笔积蓄,全部砸进去买了辆大货车跑长途,跑了两三年左右,你出生了,山江也成了直辖市,他就拖家带口回到山江,在主城落脚,主跑山江、天府这条线。” 齐翌思索片刻,问:“他平时过年回家吗?” 姜晓渝:“在鹏城闯荡时,两三年才回一次家,因为不方便,太远了,绿皮火车要跑好几天,票还很难买,之后自己买了辆大货车,就每年都回家了。”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齐翌又问:“结婚时呢?在哪结的?我又是在哪出生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等等,我给罗尤勇打个电话,让他再问问。” 说着,她摸出手机给罗尤勇打过去。 齐翌嗯一声,继续翻阅。 总的来说,报告内容十分详实,没什么疑点。但这恰恰是最大的问题,无缘无故的,老千会没理由盯上他,还偏偏缩手缩脚的放不开,始终没对他下杀手。 难道老千会的boss,是齐亚武闯荡鹏城时认识的同生共死的兄弟? 下海做生意的,能遇到这么好的朋友,这么重感情? 他又打开u盘细细查看,上边是姜晓渝收集到的信息,网上能查到的资料基本都在这了,特别详细,连几十年前的违章记录都有,还查到了他曾经申办的执照,下海经商时开的户头等等,也不知她怎么搞到的。 甚至还有三份报案记录,八二年花羊火车站被扒手摸了钱包,八九年在鹏城龙华汽车站被抢了钱。 第三次报案还获得了见义勇为的表彰,同样是在八九年鹏城,一伙砍手党骑摩托斩断了一站街女的手臂,抢走她手上的镯子和戒指,齐亚武正好路过,起身飞踢zhua翻了摩托控制住抢匪后报警。 姜晓渝注意到齐翌在看这段,说:“翌哥,你正义感还真是遗传的,那年头砍手党猖獗无比,你爸居然敢出手,着实不容易。” 齐翌若有所思:“相比于此,我觉得他能获得表彰,事后还没被人报复,这点更不容易。” “噢?”姜晓渝微楞:“什么意思?” “那时候的基层很烂。你以为砍手党为什么能这么猖獗?” 姜晓渝愣住,她从没想过这方向:“做生意还能攒到钱买大货,人脉应该还是有的吧?可能他暗地里和背后的团伙达成了协议?明面上获得表彰,暗地里他赔款道歉,事情就此揭过?” “有可能……你再细细查查吧。” 姜晓渝有些为难:“时间过去太久,当时互联网也不发达,才刚刚起步,估计查不到什么东西。” “尽力就好。” “行,我试试吧。” 齐翌继续琢磨推敲这份报告,没发现其他异样。 这时,罗尤勇回了电话,齐亚武和宋瑞美是在老家结婚扯证的,90年,婚后不久宋瑞美就怀了孕,齐亚武抽空回老家打了准生证,次年齐翌出生,又过了约莫大半年,一家三口回山江主城落脚,宋瑞美在山江主城的医院结扎,之后回老家开计划生育证明。 齐翌一指屏幕:“这些信息,上边怎么没有?” 姜晓渝:“这些信息很多都没联网,就算联了很多省市的信息也不互通,我只能查到些碎片化的东西。” 也是,姜晓渝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很多信息光凭网络手段是查不到的,估计暗暗动用了点她爹的关系。 齐翌也没为难她:“行,我知道了,你先回……” 话没说完,桌上的对讲机忽然响起,姬承鹏说在滨江路发现一具腐尸,请技术队派人和他们共同赶去现场。 “又有案子了……” 和平时不同,齐翌听到案子竟皱起眉头,并不太想去,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落到了老千会和曼温妙集团头上。 但本职工作也不能丢,他挣扎两三秒,便关掉文档拔出u盘收好,看向晓渝:“一起?” 姜晓渝连连点头。 齐翌便抓起对讲机走出办公室,同时警务通响起,毛宁安问他派人的事,他让毛宁安看着安排就好。 来到办公楼大门口,他看到了拄着拐儿的老池。 “你不好好养伤,去凑什么热闹?” 老池拍拍腿,小心翼翼地说:“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拄拐是为了扮猪吃老虎,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吹吧你就,骨头断了哪能好这么快。”齐翌翻白眼:“好好歇着,彻底养好了再考虑出外勤的事儿。” “别啊,”老池拉住他:“这一个月我都快憋死了,你晓得我的,内勤的活我是真干不来。” 齐翌:“自信点,外勤你也干不来,最多只能充人头。” 老池:…… 怎么办,好想打人。 几句话的功夫,刑警们集合完毕,王支队到场,扫了齐翌和老池一眼,眉头微拧。 这俩伤员又不安分! 内卷惹人厌恶,但卷到这种程度就已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什么厌恶都没了,反倒让队里其他刑警钦佩不已,尤其齐翌,卷归卷,不争不抢,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刑警们都觉得他是真的有信仰。 王支队也乐意竖个典型。 问题是齐翌还是个问题民警,不讲规矩,屡立奇功的同时也屡屡挨批,让他头疼不已。 算了,这俩都有手有脚的,管不住,由得他们吧! 哼一声,王支队快步走下大楼前的台阶,领着刑警们赶往现场。 …… 滨江路与通江路交汇处,再往前走两百多米,翻下高高的江堤,便是现场。 严格来说,现场还要再沿着裸露出的江滩和怪石往江心走个几十米,这儿仅仅只是拉起了警戒线。 江堤上的台阶站了不少人,有围观的群众,也有记者。 王支队没理他们,带着刑警穿过人群,越过警戒线。现场民警很快迎上来,打声招呼后,转身在前边带路:“这边走,尸体就在前面。” “现场什么情况?谁发现的尸体?” “钓鱼佬。” “嗯?”王支队脸色古怪,又是钓鱼佬?这群人真就除了鱼以外什么都能钓起来? “你详细说说!” 派出所民警说:“好的。报案人是个短视频up主,今儿打算直播钓鱼,觉得这一片是个好地方,但留了点垃圾,所以他钓鱼前打算先收拾收拾,按他的说法,钓鱼归钓鱼,不能破坏环境,看到垃圾都要带走,顺便谴责一下。” 老池:“这三观倒挺正。” “确实。就在收垃圾的时候,他看到石头边有张网,还散发着恶臭,以为是有人违规捕鱼把网丢这儿了,导致网里的鱼大面积死亡,当时就把镜头转过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托观看直播的粉丝帮忙举报,结果他把网从水里拉起来一看才发现,里边缠着的是一具腐尸!” 说着,他们走到尸体边上,一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蹲在边上抽烟,脸上写满了晦气。 “就是他报的案。” 他踩灭烟头,拿纸包着收进口袋,站起身说:“警官。” 他把事情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又抱怨因为腐尸导致自己直播间和账号都被超管封了,希望刑警能帮他开个证明,他好去要个说法,至少把账号解禁了。 王支队了解完情况后,没第一时间给承诺,只让他等会跟着去支队一趟,又问:“死者你认识吗?” “那肯定不认识,我也没细看,发现是尸体以后我就撒手了,网又落回了水里,打电话报警以后,警察也让我别动,免得把现场破坏了,之后就一直留在这里等你们。” 说完,他捏住鼻子吐槽了句真臭。 齐翌左右观察,目光扫了一圈后落到那截露在江滩的渔网上。 网很新,没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老池眼里没这些细节,嘟嘟哝哝的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人游野泳,不小心撞到网上被缠住了,活活淹死。” “别急着下结论。”齐翌收回目光,又看看地上的痕迹。 昨晚下了场中雨,地面有些泥泞湿滑,除了他们留下的足迹之外,就只有一组足迹,估计是报案人留的。如果是杀人抛尸,抛尸时间明显在昨天之前,痕迹已被雨水破坏。 这是个坏消息,挺糟糕。 齐翌又看向报案人:“拍照片没有?” 报案人别过头看着江心,脸色有些不自然:“发臭腐烂的尸体,看了都要做噩梦,有什么好拍的?” 不直接回答,而是回之以反问,往往表示心虚,何况他还这个表现,齐翌当即伸手:“手机给我。” “嘿你这人,手机是我个人财产,里边的东西涉及到我个人的隐私,没理由给你看吧?” “现场民警有权直接盘查。”齐翌语气平淡:“更何况,你还想不想我们出证明信帮你解封账号了?” 这下打中了他软肋,不情不愿的把手机掏出来,解锁后递给齐翌。 他果然拍了照片,不少,但都离的比较远,角度也不好,估计是太臭了,加上尸体腐败程度太高过于恐怖,没敢靠太近。 单从照片看不出太多细节,只能确定尸体已经被泡涨,皮肤皱缩,胸腹及面部膨大形成腐败巨人观,部分裸露在外的皮肤有明显啃噬痕迹,露出森然白骨。 “最近一两个月温度都比较低,日平均气温在十三四度左右,江水平均温度十一二度,要形成腐败巨人观起码要一星期以上……” 得出结论,他把手机还给报案人。 报案人愣住:“照片不用删吗?” “哦,差点忘了,谢谢提醒。”齐翌再次伸手。 他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把手机递给齐翌,齐翌接过,但依然没删照片:“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把照片弄回来,我就不折腾了,但提醒你一声,自己看看就算,千万别发网上。” “好好好。”他忙把手机收回。 “再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 “你经常来这里钓鱼?” “没有,像我这样的up主很少固定点位钓的,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除非特别极品的钓位或者很火的地方,才会重复钓重复拍,这里还是我第三次来,第一次是前天,来江边找合适的钓位,顺便做直播前的准备,第二次是昨天,也是在做准备。” 第2章 死因 沉默许久,老池看向齐翌:“他最后说的几句话,你真的听懂了吗?”“没有。”齐翌摇头:“我只是想稳住他,没想到稳住以后,他攥着的最后一口气就散了。”老池叹息:“这不能怪你。”“我知道,你放心,不用安慰我。而且,他最后不断地问“知”,说明他并没有完全丧失语言理解和表达能力,那他最后说的那些……”老池眼前一亮:“阿巴阿巴……嘛?是不是爸妈?”“爸妈?”听发音确实很像,但爸妈这两个词汇有什么意义?他是说谜团在他爸妈身上吗?可是他爸妈都只是普通人,能藏什么秘密?又或者,是谁的爸妈?齐翌隐隐觉得有道光划破了夜空,可这道光对于迷雾而言只是一道闪电,稍纵即逝,照亮的范围也非常有限。老池冥思苦想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话:“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齐翌也不知道。又过了片刻,罗尤勇和小秦赶到精卫中心,接替齐翌和老池处理后事。这两个新人也着实有点苦哈哈,跑腿的活全都让他俩干完了。看着高乙恒的尸体被装上车,齐翌拉上老池,照原计划前往颜欣晓家。南屵区最东北角,紧挨着大江的一块偏僻角落,坐落着一片别墅园区,交通很不便利,但住在这的大多非富即贵,他们不太在乎通勤时间,因为不用上班,更在意生活环境与居住的舒适度。颜欣晓家是独栋独院的别墅,坐北朝南,但位于别墅区的最东边,翻过墙就是大山,齐翌想到了出事的车间,和大山同样只有一墙之隔。小院里灯光全灭,窗户上偶尔有阴影掠过,好像是摇晃的树影,又好像是别的东西。齐翌本能的摸住枪套,下脚也比之前谨慎了很多。用颜欣晓的门禁卡刷开院门,穿过草坪,齐翌在别墅楼大门前停下了脚步。他心跳微微加速,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栋别墅,而是一头沉睡中的猛兽,等着他叩开牙关,主动钻进虎口。齐翌把钥匙插进锁孔,“哒”的一声门开了。他抬手推开大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别墅园区东边的无名山上,竖立着一座高耸的高压电塔,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写着:高压危险,请勿靠近。然而电塔下方的水泥基座上人影晃动,视警告标语于无物。人群最前方站着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度的大热天,他仍穿着一件宽松的藏青色长马褂,看着温文尔雅。这人似乎天生汗腺不发达,大褂整体很干爽,只有腹部和腋下被汗浸湿了,但头发又湿漉漉的,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他身后放着两大盆冰水,有人蹲在冰水边朝他扇风。男人缓缓放下望远镜:“齐翌确实警觉,案发至今才二十多个小时,他就直接找到颜欣晓的家里了。”身后扇风的年轻人笑着接话:“难怪您老这么看重他,能从火海逃生,甚至还能让“阿柒”吃瘪,这小子当真不赖。”男人笑起来:“嗯,可惜颜欣晓的狐狸窝并不在这,有没有兴趣赌一把,看看他要多久找对地方?”年轻人笑道:“我猜不超过三天,您老肯定会帮他。”“噢?”男人乐呵呵的:“我为什么要帮他?”“伙夫最近很不老实,您想借他的手,斩掉伙夫一只臂膀。”“猜得不错,但你太小看他了,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包括我。”年轻人低头微笑:“您说的是。”看着山脚下的齐翌打开别墅大门,中年男人便不再山下的情况,他转过身,接过年轻人递来的木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了两步。他前面跪着个年轻男子,看见他转身,年轻男子忙低下头,看着被汗水浸湿的水泥地,因为过度害怕,左脸上细长的疤痕都扭曲起来。“抬头。”他抬起头,视线避开男人可怖的青眼,落在满是不规则沟壑的下巴上。“明明顶着一样的脸,接受最精英的教育,却和齐翌差了这么多,甚至不如背叛我的“老k”,阿柒,你太让我失望了。”“oss……我……”“准你说话了吗?”冒牌货“阿柒”闭嘴,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男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问道:“知道错哪了吗?”阿柒慌忙回答:“我……我不该轻敌,给齐翌反将一军的机会,被伙夫盯上。”“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何况谁也没想到齐翌思路这么野,我不怪你。”“我……”阿柒绞尽脑汁:“我不该冒着与警方不死不休的风险,贸然对齐翌出手……”男人语气温和,面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设法杀掉齐翌,带回他的尸体,也算是不错的思路,因为老k的背叛,我们确实没时间慢慢筹划布局了。”答错两次,阿柒却更慌了,浑身都打起了摆子。等了三五秒,阿柒还是没说出所以然来,男人非常失望的摇摇头:“谁教你纵火的?”阿柒浑身一僵,看着男人被烧毁的半张脸,心脏忽然被无形的手拧住:“oss!我知道了,我……”新“晚了。”男人摇摇头:“安心去吧,兄弟一场,我会帮你照顾好家人。”阿柒瞳孔骤扩,挣扎着站起来:“oss!放过我爸妈,你怎么对我都行,求您老放过我爸妈!”“站住!”为oss扇风的年轻人忙踏前一步,护在oss身前,对着阿柒用力挥手。阿柒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上前按住他肩膀,踢向他的腿弯。阿柒跪倒在地上,刚刚说话的年轻人从腰间取出匕首,利落的割断了他脚跟跟腱。“啊!”“你每惨叫一秒,你爸妈就要多挨一刀。”阿柒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不敢发出半声惨叫,双目怒瞪,面目扭曲,额头上青筋乱跳。他恶狠狠地盯着年轻人,盯着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等到疼痛感稍减,他才松开牙齿,涩声道:“大哥,求求你,帮弟弟说句好话,求老板放过我爸妈……”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埋了!”“大哥!”“闭嘴!”“!”oss以拐杵地:“安排一下,送他爸妈去白头鹰,买套房子,给二十万刀,让他们好好生活。”阿柒满脸错愕的看向oss。“祸不及家人,除非背叛。”oss微微抬起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阿柒,你跟了我十七年,仍然不懂我。”“oss……”“埋了吧。”ъiqugetv . 第3章 原委 男人支支吾吾的,简简单单一句话,愣是说了半天才讲清楚。 齐翌冷漠的看着他,持续施加压力,过了半晌才开口:“奉劝你一句,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隐瞒对你没有好处,只会加大我对你的怀疑。” “我……”男人一惊,忙说:“没有,我没有,警官你相信我!” “实话都不肯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他张了张口:“我……真的是实话,真是丈母娘联系我的,我……” 这话齐翌相信,毕竟民警联系过他,如果没这事的话,他没必要把丈母娘搬出来,而且太容易求证了,撒谎没有意义。 但他的表现让齐翌断定他有所隐瞒,否则没必要这么心虚。 被逼视半天,男人承受不住压力,几次开口,却又赶紧闭上,什么也没说,这让齐翌更坚信他隐瞒的事不小。 齐翌眼皮半落,双目微眯,目光更森冷几分:“关于你前妻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啊。”男人慌慌张张:“我真的不知道,她出狱后我就跟她见了几面,一次是给她接风,一次是帮她办各种手续。” “办手续?既然已经离婚,怎么还对她这么上心?” “我……夫妻一场,多少还有点情面,我……” “情面?”齐翌冷笑:“离婚八九年还有这种情面,那么久没联系过了还这么上心,你倒是怪深情的。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离婚?” “我……我……”他视线乱瞟,最后落到儿子身上:“有联系的,每个月都有打几个电话,还有会见。她还是儿子的妈,女监的警官也来家访过,给我做工作,希望能加大那什么……哦,亲情帮教,好像是这个名字,说对她改造有利。” 齐翌笔帽连叩桌面:“每个月就半小时的会见,三个五分钟的通话……呵呵。” 齐翌满脸不信,这种频次的联系根本不足以维系感情,多少夫妻连异地都无法忍受,多少服刑人员因此而离婚。 除非感情基础本就十分稳固,又或者经济上十分依赖对方,否则根本经受不住这种考验。但如果感情稳固,也不会离婚了。 人大多喜新厌旧,尤其离婚后,没了法律和道德上的约束,这男人又还年轻,资料上看经济条件也不错,很快就会找到新的伴侣,组建新的家庭,和熊如清只会渐行渐远,再也没有交集。 等等…… 他翻了翻资料,这男人现在居然还是单身? 有问题! 顺便,齐翌记下了男人的名字——楚应安。 齐翌盯着楚应安:“既然你不肯实话实说,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你与本案有关。” “不可能!”楚应安眼睛一瞪:“和我能有什么关系,警官,我……” “那你就讲实话。”齐翌打断他:“我看得出来,你跟熊如清早已没什么感情了,你在这坐了这么久,我没看到半点关心和伤怀,所以别跟我讲夫妻情分。” 楚应安沉默。 “还不肯说?” 齐翌严肃的模样和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吓到了本就内向的孩子,他嘴一扁,忍不住扯着父亲衣角,眼中泪光闪烁。 注意到他的反应,齐翌眼睛又眯起几分——这孩子不太对劲,已经十一二岁年纪了,表现的却还像三四岁似的,对父亲过于依赖了。 内向可以理解,母亲因服刑长期缺位,上学怕也难免有同学对他指指点点,别说内向,因此自闭都很正常,但这个年纪还动不动哭鼻子,明显是心智发育都有问题。 偏偏楚应安貌似还没发现儿子的异样,不闻不问。 问题更多了。 齐翌抬手一指:“你孩子在这,我不想吓到他,难听的话就不说了,但有你老婆的前车之鉴,道理你应该都懂。” 楚应安回头,才看到儿子一副想哭的样子,愣了一下,拍拍他头顶:“没事,有什么好哭的。” 齐翌:“你平时……没带过娃儿?” 楚应安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平时都是我爸妈带,我上班的嘛……哦,我爸妈跟我一块住。” “嗯?”说到一块住,齐翌脑海里忽的电光一闪,又翻开资料,找到熊如清的判决书。 判决书最后,宣布了熊如清的刑罚,除了十五年的主刑外,还有没收全部财产的附加刑。 “没收全部财产,离婚……”齐翌猜到了真相,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楚应安:“在城里买房了?” 他表情更不自然了,但还是点点头。 “什么时候买的?” “就……结婚后不久。” “全款买的?” “不是,首付了三十五万,后边按揭,到现在还在还,不过每月要还的不多。那时候房价还不贵,买了没两年就翻倍了,再两三年又翻了一倍。” 齐翌心中有数了:“这就是你离婚的原因?” 楚应安表情骤变,磕巴道:“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我……” 齐翌打断他,翻开判决书,指节在上边叩了叩:“没收全部财产,还要我说的更明白些吗?没猜错的话,这套房子是你老婆买的吧?购房款从哪来的?干净吗?” 楚应安脸色煞白。 显而易见,齐翌猜对了,楚应安之所以和熊如清离婚,就是为了免于房子被“执行”,通过貌似合法的手段,将熊如清和房子的关系分割。 和罚金、没收犯罪所得、勒令退赔退赃等有具体数额的财产性判项不同,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的范畴太大也太灵活。 往大了说,不管动产不动产,只要是犯罪人名下的财产都是有多少收多少,但如果个人名下没有财产,无论是真的一穷二白还是以别的方法转嫁到了别人名下,没有就没法执行。 齐翌神色更冷几分:“帮助被判处财产性判项的犯罪人隐瞒、掩饰财产或以欺骗性的方法转移财产,从而骗取中止、暂时冻结财产刑执行的,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甚至,如果买房的钱本就是犯罪所得,你还可能涉嫌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 楚应安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他本就心里有鬼,心虚的很,被齐翌直接戳破,心理防线顿时崩溃:“警官,都是熊如清的主意啊……” 他老老实实交代了前因后果——齐翌猜的没错,熊如清担心名下的房子被执行了,这才在会见时示意楚应安下次来时和她假离婚,让房子落到楚应安头上。 结果离婚后不久,熊如清就发现他接电话时与其有些不耐烦了,有时甚至聊不到五分钟,几句话后就推脱工作忙或者有事情挂掉,会见也不再是每月都来。 熊如清怀疑丈夫起了二心,于是在会见时放了狠话,如果他敢背叛,她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如实报告上去,让法院把房子收了,顺便判他的刑,把他拉下水。 她熊如清失去的东西,绝不便宜任何人,谁也别想得到! 这套房子,楚应安每月还贷也砸了不少钱下去,沉没成本不菲,何况十年下来房价翻了五倍多,他哪里舍得?更别说还涉及犯罪,还要坐牢,楚应安被拿捏住了软肋,不得不维持单身。 获知这些信息,楚应安的嫌疑更大了。 房子就是一颗雷,没了感情的前夫前妻很可能因此爆发激烈冲突,具有强烈的作案动机。 但…… 受害人的死因表明,本案似乎并非矛盾纠纷杀人,如果死因真是性窒息的话,更像是过失意外。 还有一种可能,楚应安和熊如清深入交流的时候,楚应安心含怨念,下手重了点,把熊如清掐晕了。 想到他巴巴赶来支队的行为,很可能是欲盖弥彰,齐翌对他的怀疑又加大几分。 接下来有些话,不适合孩子在场听,齐翌给姜晓渝打了个电话,让她去买点糖果玩具,把楚应安的儿子骗走。 楚应安不情愿,但被齐翌眼神震住了,不敢多说什么。孩子也有些惶恐,但姜晓渝很有亲和力,加上太漂亮了,人对漂亮的事物天然亲近,没有什么抵抗力,几句话下来,半大小子就被姜晓渝拐走。 “警官……”楚应安扭扭捏捏:“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 “交代没交代,你说了不算,我有自己的判断。”齐翌打断他:“看着我眼睛,接下来我问你答,懂?” 他咽着唾沫,下意识点头。 “熊如清出狱后,你和她发生过关系没有?” “这……” “如实回答,关乎命案,你如果不配合,呵呵!” 楚应安别过头去:“发生……” “头转回来!” 他啪一声正过脑袋,怂巴巴的说:“发生过。” “几次?” “二十来次吧。” 齐翌:??? 熊如清出狱后充其量也就十一二天,之后就被害了,居然发生过这么多次关系? “她大概是憋坏了。”楚应安有些羞赧,声音很小:“她本就是需求比较旺盛的那种,出狱后就一直缠着我做,一连做了七天,我快被榨干了,她才放过我。当时也没想太多,过了两天还没见到她人,才发现不对劲,报了警。” 齐翌打开电脑显示器,发现网上平台确实有报案记录,之前筛查指纹时直接跳出了优先级最高的犯罪记录,基本查到了他要的信息,就没再对比失踪人报案记录。 报案记录中也没登记她的指纹,只有名字等基本信息。 目光落回到楚应安身上,齐翌又问:“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楚应安有些懵:“什么特殊癖好?” “受虐、暴力、窒息之类的。” 楚应安更迷茫了:“没啊,为什么这么问?” 他的模样不似作伪,他没这份演技。 齐翌换了问题:“除了你以外,你前妻还有没有和别人发生关系?” “怎么可能?”楚应安瞪大眼睛,脸色有些涨红,似乎动了些火气:“她是我老婆!” 齐翌:“纠正一下,是前妻。” “你……!”楚应安呼吸粗重起来:“你什么意思!” 人性天然的占有欲,即使已经离婚,即使楚应安这几年也不安分,即使他有阵子对熊如清心不在焉,只是迫于威胁才没组建新的家庭,但他仍下意识将熊如清视作自己的私有物。 尤其出狱后接连发生这么多次关系,熊如清又仍年轻靓丽,无疑大大加深了这种印象。 齐翌斟酌片刻,决定稍稍透露些底:“尸检工作已经完成,我亲手做的,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楚应安愣住。 齐翌:“如果她真没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那么凶手就是你。” 他打了个寒颤,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眼睛都红了,牙齿咬的咯咯响:“你刚刚问到受虐、暴力……她是被迫的?” “从尸检结果来看,是自愿的。”齐翌面无表情的说:“虽然指甲缝里有皮屑组织,意味着她也挠伤了对方,但量不多,指甲也没有和甲床脱离的迹象,意味着反抗很轻微,怀疑只是疼痛或者被掐脖子时的下意识举动。” 楚应安用力握拳:“妈卖麻批!不准我再婚,自己在外面瞎搞!该死!” 齐翌:“咒骂没用,你好好想想。或者说,你认为她会和谁发生关系?” “我不知道……”楚应安烦躁的摇头:“她坐了十多年牢,出来后头几天一直跟我腻一块,根本没找过别人。” “十年前呢?有没有人曾和她眉来眼去?” 他很暴躁,用力抓自己头发:“我记不得了。是有些狐朋狗友,她一直都比较爱玩,也是被那些人骗了才会去泛读……我看不上那帮龟孙儿,也很反感她和那群人鬼混,真记不住他们是谁了。” “那么,在她服刑之前,出过轨吗?” “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楚应安渐渐冷静下来了:“没有。结婚以后她从不在外面过夜,虽然爱玩,但知道分寸,我相信她。她对我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死死绑着我。她看中的不只是房子,我试探过,房子卖了分一半给她爸妈,她不肯。” 齐翌叩叩桌子:“但事实摆在这,她死前和人发生了关系,你又不承认那个人是你。” 第4章 关联 熊如清遇害前曾与人发生关系,因为搞得太过激烈而晕厥,被对方误以为死亡而抛尸江中,最终溺死。 铁一样的事实,让楚应安脸色非常难看。 齐翌:“冷静点,你们毕竟已经离婚,甚至连男女朋友关系都算不上,她没必要对你负责。” 楚应安:…… 听到这句话他更生气了。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认认真真的,带着审视的意味回忆与熊如清重逢的一幕幕,却发现好像除了胡搞之外竟然没什么记忆点…… “还是想不起来?” 他苦闷的摇摇头,抬手用力砸自己脑袋。 正这时,小助理推门而入,进来就看到楚应安红着眼睛锤自己,诡异的像被下了降头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齐……齐队,什么情况?” 齐翌:“下次进来之前先敲门。” 这话一出感觉更奇怪了。 “什么事?” 他不敢胡思乱想,把手里的报告递给齐翌。 齐翌结果,仔细查看。 脑脊液和眼球玻璃体液的钾离子浓度鉴定结果出来了,他视线略过一连串到小数点后好几位的数字和公式,心里大概就有了数。 再一看结果,果然是九天前,结合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和膀胱积尿情况判断,齐翌推测死者遇害于本月十三日,末次进餐后两到三小时之间,至于是晚餐还是午餐就没法判断了,时间太长,又被江水泡了这么久,无法精确判断。 距今九天,也是她出狱九天后,正正好卡在中间。 此外,血检结果表明,熊如清并未中毒,但体内检出少量甲基苯丙胺和较大量的酒精,后者已达到醉酒标准。 也即是说,她是在烂醉如泥且磕了药的情况下,和别人发生关系的,之前许多判断就不奏效了。 放下化验报告,齐翌又翻开刑释鉴定书,按上边的资料,熊如清虽然是涉毒犯罪,但本身并未嗑药史。 齐翌抬起头问楚应安:“被捕前,熊如清嗑没嗑过药?” “没有。”楚应安仍红着眼,揪着头发:“她虽然卖那个,但自己不吸,纯粹是为了钱。她也跟我说过,除了那些苦哈哈以贩养吸的,他们那伙人里很多都只卖不碰,都知道那东西害人,他们只是想赚钱。” “倒还挺理智。”齐翌哼一声,却也没怀疑楚应安的说辞。 嗑没嗑过药根本瞒不住,停吸半年以上都能查出来,何况在看守所和监狱里也不可能给他们提供药品,戒断反应很强烈也很明显,骗不过监管民警。嗑药在里边属于重大风险项,他们一定会记录在案。 曾经不碰,服刑时碰不到,又明确知道这玩意的害处,按理熊如清出来后也没动机去碰才是,她可能是被人下套了。 想到这里,齐翌又问:“你刚刚说,熊如清出狱后一直和你在一起?” “对,我们在一起待了七八天,我被折磨惨了,实在受不住了她才放过我。” “具体七天还是八天?说清楚点!” 楚应安仔细想了想:“她是四号早上出来的,九点多点,我去接的她,接完就回了我家,待了一星期左右,最后吃了顿饭她才走……哦,有账单,你等我看一下。” 齐翌点头,他掏出手机查了下微信账单:“十一号,十一号中午一起吃了顿鲜牛肉火锅,之后她让我先回家,就没见过了。”biqμgètν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只说见见以前的朋友,在周边散散心,过几天回来再找我。” “你刚不是说她从来不在外面过夜?” “坐了十年牢嘛,想走走看看多正常的。而且那时候我也被榨干了,没想那么多。” 齐翌:“当天通过电话没有?” “打过,她说自己回了夔门,见见爸妈。” “之后呢?没再打过?” “第二天没打,十三号那天下午又打了个,关机,我觉得奇怪又给她爸妈打了电话,结果说她根本没有回去,又等了几小时还是关机,我越想越不对劲,就去报警了,之后一直在派出所做笔录。” 按他的意思,熊如清神神秘秘的离开他后两天就遇害了。 见朋友? 如果楚应安没撒谎的话,熊如清口中的朋友问题很大,要想办法查一下。 另外,楚应安还有相当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当时人在派出所…… 不,末次进餐后两三个小时,也可能是晚餐,甚至宵夜,于是齐翌又问:“你几点去派出所,又是几点离开的?” “下午四五点去的,一直问到晚上一点多吧,派出所那边问的很细,之前熊如清出事时,找我问话都没问这么长时间。” “噢?”齐翌也有些纳闷,一个笔录做了八九个小时,有点夸张了,讯问命案嫌疑人都未必要这么长时间,更何况这类失踪案的初次笔录一般不会做太久,几个早就总结出经验的例行问题抛下去,收集到需要的基本信息,基本就结束了。 就算报案人一直缠着东拉西扯,民警也会想办法终止问询。 除非,他报案的派出所早就关注到了熊如清。 得跟那个民警联系一下才行。 在警务通上把情况给姬承鹏说了,齐翌又问:“从派出所出来后,你去了哪儿?” “在派出所外边的小摊上吃了个宵夜,然后开车回家,然后就睡了,之后一直等,但派出所那边始终没消息,也打电话问过,说还在查,结果就等到今天,接到电话说她被人害了。” “派出所都问了你什么?” “就问如清的各种情况,见过谁,去了哪儿,又跟我唠了会家常,中间出去了几趟,让我等着,给我个充电器让我自己玩玩手机,还给我带了份饭……差不多就这样,真正问的时间其实不长。” 齐翌心里有数了,很可能是熊如清又犯了事儿,被他们派出所盯上,并怀疑楚应安也与此有关,于是一直稳着他拖延时间,后来排除了他的嫌疑才放他走。 而此时,楚应安压低了声音:“警官,反正你也知道了,我就老实跟你说吧,当时我还以为房子的事情发了,他们是在拖延时间稳着我,我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招了,但想想又不甘心,结果最后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齐翌:“所以你刚刚什么都不肯说,也是不甘心,抱着侥幸心理?” 他讪讪地笑。 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齐翌见他能提供的线索着实有限,也不打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就到这里吧。” 楚应安起身:“我可以走了吗?” “走?”齐翌哼道:“我刚刚说得你是没听懂吗?你明知道买房的钱来路不正,还用离婚的方法帮骗过财产性判项的执行,已涉嫌触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还想走?留下来配合调查吧!” 楚应安脸色一变:“警官,你不能这样!你说得坦白从宽,如实交代给我机会的!” “我说过?” 楚应安噎住,齐翌还真没说过,是他自己顶不住压力招的。 “警官,我……我只是跟她离婚而已,我……” “全程录音录像,你还想翻供?要不要我调出录像给你看看?” “警官,我娃儿还那么小……” “问题不大,反正你说了都是你爸妈带。” “警……” “够了。”齐翌一拍桌子:“这里不是菜市场,没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楚应安面如死灰,瘫软坐到椅子上。 齐翌喊来老池给他戴上手铐,接着问:“念在你和死者夫妻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要不要去见见她?” “可……可以吗?”他脸色有些复杂。 齐翌点头:“可以,但尸体腐烂的很厉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至于孩子,我建议是别看了,免得留下阴影。” 楚应安点点头:“麻烦了。” 齐翌便带他走到隔壁解剖室,拉开冰柜。 缝合好的尸体才刚刚放进柜子里,还远没有冻上,恶臭铺面而来,楚应安顿时卷起舌头,干呕了两声。 他不敢再靠前,捂着鼻子看了两眼就用力摆摆手,示意齐翌把柜子推回去。 砰! 尸柜触底,发出一声轻响,楚应安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分离十年,离婚八年,即使是假离婚,对夫妻情的影响也确实相当致命,但不论怎么说,多少还是有些的。 更何况,七天的深入交流下来,也给这份情续了不少分量。 如今看到尸体,又看到尸柜合上,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真的和熊如清天人永隔了,才发现这分量比他想象的更沉重些。 他又一次红了眼,却不是因为愤怒,其实也没太多的悲伤,却觉得心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一小块。 心绪化作一声叹息,在这种状态下,他忽觉什么都无所谓了:“警官,我的罪按道理要判多久?” 齐翌也不再吓唬他,如实说:“不清楚,你那事有可能已经过了追诉年限,未必会再行处罚,法院可能只会追回应属于熊如清的那一份,也可能把房子缴了,又或者只是追缴犯罪所得的首付金额。 “当然,我们的追诉时效说起来比较复杂,被追诉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不过如果你如实交代,积极退赃,也有可能争取到缓刑,运气好点免于刑事处罚,甚至免于起诉。 “但我们这边程序该走要走,至少免不了在我们这待二十四小时,你可以请个靠谱律师,对你也更有利些。初次讯问算是完了,我可以允许你和律师见面。” 楚应安松了口气:“谢谢。” 齐翌没理他,示意老池把他带下去,随后给姬承鹏打电话,得知他已经安排罗尤勇跟派出所联系了。 派出所确实盯上了熊如清。 涉毒犯罪是再犯罪的重灾区,加上临出监前熊如清的表现下滑严重,所以被评为了重点刑释对象,由女监送至司法所进行无缝交接,之后又去派出所走上户等手续。 对于这类罪犯,司法所和派出所都会保持至少一段时间的重点关注,于是就发现,熊如清在家里窝了几天之后,和楚应安分开,行迹就变得可疑起来,和他们与辖区刑侦大队近期重点关注的一伙疑似传销团伙有往来。 十三日上午,他们收到线报称该团伙在某酒店集会,当即决定出击收网,却没想到扑了个空,现场只留下尚来不及收拾的散落的上百张现金。结果下午楚应安就到所里报案了,他们当然怀疑上了楚应安,决定先一面稳住他,一面紧锣密鼓地展开针对他的调查。 偏偏楚应安心里有鬼,表现得很心虚,这加大了民警对他的怀疑,因此虽然没查出什么,仍是软硬兼施的多留了他好几个小时,但直到最后也没发现疑点,怎么查他都清清白白,只能将他的表现归咎于自然紧张,让他走了。 齐翌:“那个传销团伙,什么情况?” “字面意思,典型的庞氏骗局,涉嫌诈骗和非法集资,大队盯了他们半年了,派出所配合行动,情况已基本掌握,我让他们发一份给你oa。” 齐翌说好,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罗尤勇微信提示他已经发过去了,他便打开oa查看邮件。 大致扫一眼基本信息,他目光聚焦在一个名字上。 庄大强。 齐翌闭上眼睛,脑海里仿佛有书页展开:庄大强,绰号暴富哥,五十二岁,为人貌似豪爽大方,其实刻薄狠毒,极小心眼,偏又胆小如鼠,曾因交通肇事罪获刑两年半。 出狱后仍不知悔改,拉帮结派纠集起一伙混混流氓,倒不至于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只是大事不犯小事不断,让人烦不胜烦,后被曼温妙集团收编,带着马仔来主城替曼温妙搞钱。 现在看起来就是被盯上的传销团伙。 但这小子嗅觉贼灵,一个来月前察觉情况不对就跑路了,带着马仔跑路蛰伏起来,派出所提供的信息也提到这点,庄大强曾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所以本该在上月就收网的行动,为免打草惊蛇硬是拖到了九天前,不曾想又让他跑了。 厘清信息,齐翌睁开眼睛:“居然是曼温妙走狗……这个庄大强,跟熊如清的案子又有什么关联?” 第5章 庄老板 不夜城商务ktv。 姜晓渝稳稳将车倒入停车位,按下电子手刹后熄火,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问:“翌哥真不跑现场了?以往他不是最热衷案子的吗?” “大概是没什么心思了吧。”老池说:“要不是这案子的嫌疑人庄大强疑似跟曼温妙有关联,估计他解剖完应付过死者前夫后,就直接撒手不管了,不像现在,还保持着相当的关注。 “毕竟他是法医不是侦查员,原则上说只要不是特别缺人手,做完尸检工作就完成了,何况他现在还是大队长,忙得很,我就没见石怀仁当队长时出过几次现场。” 姜晓渝:“道理我懂,只是他工作狂的印象深入人心,一时有些不适应。” 说着,她推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和老池并肩往ktv大堂里走。 一边走,老池一边问:“话说,你确定死者遇害前来过这儿?” “确定,”姜晓渝说:“我亲自查的,她在十三号傍晚打了辆车,就打到这家ktv门口,又调了附近的安防监控,确定她走了进去。 “而且这家ktv里还有火锅包间,依据翌哥的尸检报告,熊如清末次进餐吃的大概是酸辣海鲜火锅,也能对得上。” 老池:“监控拍到庄大强了吗?” 姜晓渝点点头:“也拍到了,他们一伙五六个人,在熊如清之前十来分钟到。” 老池:“那不会错了,他们就是来这儿碰头的。熊如清吃完火锅喝完酒,还被骗服下药后被人带走,庄大强有极大作案嫌疑。” 两人不在多言,继续向前。 此时已是傍晚六点,ktv开始营业,来往人员不少,服务员也很多。老池和姜晓渝刚走进去,就有迎宾小姐姐上来,带着职业化的笑容问声细语问:“你好,请问是两位吗?是否有提前预定过包间?” 姜晓渝掏出证件:“警察。” 迎宾小姐姐下意识地往门外扫了眼,没见其他警察,只有他们两人,八成不是来扫黄的。何况现在还早,扫黄也扫不出什么东西来。 于是她笑容不变:“警官好,有什么事?” 姜晓渝不理她,举着证件径直走到前台,放在立柜上,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见没见过这个人?” 前台愣了下,接过照片看两眼,摇头:“没印象。” 她又看向迎宾小姐姐:“惠儿,你见过这个人吗?” 迎宾也接照片扫了两三眼:“我也没印象,这不是我们的同事吧?” 一面说,她一面扫了前台几眼,暗使眼色。 她们可能误会了什么,以为姜晓渝是来抓小姐的,姜晓渝也不捅破,办案之余如果能顺便捣毁个黄窝,她也乐意至极。 只是她们明显经验丰富,轻易也不会露馅,无声交流几句后,迎宾就回身看向姜晓渝:“警官,她大概不是我们这的工作人员,您可以到其他地方问问。” 姜晓渝见状也不深究,案子要紧,便说了实情:“我们调查到她出入过你们中心,如果不是工作人员的话,可能只是客人,我们想调取一下监控,看看她去了哪个包间,包房里都有谁。” “这……”前台故意迟疑着说:“警官有带相关文书吗,不是我们不配合,只是监控涉及到客人隐私,如果没带的话……” 姜晓渝摸出一叠纸:“介绍信、调证通知书、警察证复印件都在这,你自己看。” 材料齐全,前台没了借口,点头:“好的,稍等,我喊我们经理过来一下。” 说完她拿起前台座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经理到场,满脸堆笑的迎向姜晓渝二人,他表现得倒是极为配合,捧了姜晓渝两句,说些工作辛苦之类的话,就领她们去监控室。 姜晓渝:“查监控的时候,该不会凑巧发现有几个关键机位的摄像头坏了吧?” “那不会,”经理表现得很自信,保证道:“我们上周才做过检修,保证每个摄像头都是好的。” 他根本不认识照片上的熊如清,肯定不是他们场子里的人,烧不到他们头上,所以他表现得很自信,连案子都懒得过问。 进了监控室,经理和保安说了几句,便让姜晓渝自己操作。 时间节点姜晓渝都记得清楚,很快调出相应的视频回放,找到了熊如清进入大堂的画面,借着顺着几个监控往下查,发现她最终进了号包间。 从外边看,号房明显是个豪包,加上商务ktv包房本就比量贩式要大一圈,估计这包房里容纳二三十人也不显拥挤。 姜晓渝又对比了能拍到这包间的几个摄像头,选取了两个角度相对的,分别挂在两个大屏幕上,开始倒放。 倒放片刻,就看见门被“吸”到了包房内,四五个人倒退着走出来,其中就有庄大强,姜晓渝暂停截了几帧图,再接着往后倒退,又看到零零星星四五人进入包间中,直到包间门始终处于打开状态,也即尚无人进入包间时。 之后,姜晓渝又把监控时间调回到熊如清进入包房时,接着往下放,果然还有几人零零星星的走进包间,直到三四分钟后,又出现一小群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包房。 “咦?”经理忽然出声,认出了那个中年男子:“居然是他?妈的,谁把他放进来的?” 老池侧身看他:“怎么?听起来,你们很不欢迎这人?” “警官,不是欢不欢迎的问题,我们早就把他给拉黑了,不准他来。”经理解释说:“他是另一家ktv的老板,算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怎么,你们这同行免入?” “倒也不是,主要这人不地道。”经理哼了声说: “他每次过来都点几个陪唱公主,但他不是让公主来陪酒的,这人很变态,一下要公主吃香油蒜蓉,一下要公主喝锅底,还经常动手动脚的,有一次咱这的公主说了他两句,他起来就是一巴掌,还要用火锅泼人,之后就被我们拉黑了。” 姜晓渝:“这么过分?你们没报警?” “报警了,没用,没证据。泼火锅也只是要泼,没真的泼下去,派出所过来就调解一下……反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请示了老板,决定拉黑他,不让他进来。” 老池:“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没,但我知道他家ktv开在哪儿。” 经理说着,给他们写下了地址。 姜晓渝把视频和截图拷贝进移动硬盘,和纸条一并收好,又问:“除了他以外,你还认不认识其他人?” 经理摇头。 “看监控他们点了两个陪酒女?麻烦你把他们叫过来,我们再问一下。还有接待过他们的前台、迎宾、服务员。” “没问题。”经理拿出对讲机摇人,末了后又说:“监控室比较窄,去我办公室吧?” “好。” 不一会儿,姜晓渝点名要见的几人先后赶到经理办公室。姜晓渝隐去被拉黑的ktv老板,调出其他人的截图放在电脑桌面上,问:“你们都过来看看,有没有认识这些人的?”ъiqugetv 很快,有个穿着清凉的陪酒女认出了庄大强:“这个人我知道,庄老板,常客了,一个月能来两三回,每次都点我和燕燕陪唱。还有这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记得绰号,这个是蝎子,这个叫光头强,这个是肥蛇。” 另一名陪酒女站出来:“没错,我也认识他,听他说是搞金融的,来这里很多回了,几年前就常来,出手很大方。” 犹豫了一阵后,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经理,见他点头,便又补充:“我觉得他是吹牛,听他的说话方式,还有他小弟的绰号,感觉是混社会的。” 其他服务员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对其中几人略有印象,尤其是庄大强和他身边两三人最熟悉。 姜晓渝让其他人退下去,只留最开始说话的两名陪酒女,随后看向燕燕:“能具体说说‘庄老板’吗?” “呃,就那个样子,唱歌难听,但很自信,抓着麦克风不松手。很有钱,洋酒一开好几瓶,小费一给好几千。” 另一名的陪酒女插嘴道:“他这两年才阔绰的,之前很小气,包间只开小包,酒就要两件,还经常偷偷自带,小费基本不给,还爱动手动脚。” 老池斜了她们一眼。 干这行的,是很容易被占便宜。ktv这种环境,她们异常省布料的穿着,加上群众的一贯印象,客人几杯酒下肚后,大多手脚就开始不老实了。 至于这些姑娘……确实有不少洁身自好的,其中又以刚入职的居多,而绝大部分,是否介意客人占便宜,取决于客人出手是否大方。 眼前这俩姑娘明显是后者,只要钱给到位,换个地方甚至就在包间里深入交流也可以商量。 姜晓渝关注的点和老池完全不同,她注意到“这两年”这个关键字眼。 曾经很小气,这两年才出手阔绰。而这两年,庄大强被曼温妙集团收编,通过非法集资、传销等手段给曼温妙集团搞钱…… 前后经济实力差距太大,不太可能是他自己的本事,这个传销团伙里应该有不少曼温妙的人。 燕燕:“哦对,他有一个月没来我们这了,我还有点奇怪,还以为他被抓了呢,结果上周又来了一趟,哦,昨天也来了。” “昨天?能具体说说吗?他带了几个人?” “就那三个,蝎子肥蛇光头强。不过感觉他们心情不太好,闷喝酒干唱歌,都没怎么碰我。” “说说蝎子那三人?” “我对蝎子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很闷,不说话不喝酒,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果盘;肥蛇唱歌挺好听,酒量也挺好,感觉蛮豪爽的,和庄老板很聊得来;光头强嘛,长得和动画片里的光头强很像,人嘛色迷迷的,肥蛇和庄老板经常调侃他。” 边上的燕燕补充:“他们四个是固定搭档了,庄老板偶尔会喊别的客人,但他们四个一直都在。偶尔也会支开我们俩,他们把歌开得很大,不知在里面商量些什么。” 姜晓渝:“你们对他们上周来唱歌的事,还有什么印象吗?” 燕燕脸一黑:“有,庄老板喊了个人,隔壁ktv的李老板,他那人很变态,我们姐妹都烦他烦的要死,听说早就被ktv拉黑了,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好在他那次还算老实。” 另一个陪酒女补充:“也不算老实吧,我感觉他是找到了新的猎物——我记得那一群人里有个女的,李老板一直盯着那女的看。” “不只是李老板,很多人都盯着她,感觉有点不怀好意。”燕燕接话说:“她被灌了不少酒,经验告诉我,她要倒霉。” 姜晓渝和老池对视一眼,随后摸出熊如清的照片:“你们说的是这个女人吗?” 俩陪酒女看了看,同时点头,异口同声说:“就是她。晚上大概十点多钟,她喝的烂醉,被庄老板抬走了,紧跟着李老板就追了上去,很快其他人也走得七七八八。” 燕燕说着,啧啧啧的摇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另一名陪酒女反应更快一些,试探着问:“警官,是这女人报警了吧?你们在查她的案子?” 姜晓渝没回答,抛出新的问题:“知道这几人的联系方式或者住址吗?” “这……” “不知道。” 燕燕有些扭捏,而另一个陪酒女则很干脆的否认。 姜晓渝明了,她们肯定上过门,提供过非法交易,脸当即拉下来,沉声道:“老实说!别支支吾吾的!知情不报,小心摊上包庇罪!” 老池:“你们最好想清楚了,我们查的不是一般案子,是命案!” “命,命案?”燕燕愣住,她入行时间估计不算太长,远没有边上的陪酒女那么油滑,被吓住了:“什么情况?谁死了?那个女人吗?” 另一名陪酒女也稍稍变了脸色,但仍维持着基本的镇定:“警官,我们真不知道。我们是正规ktv,管理很严格的,只陪酒,不提供特殊服务,客人动手脚我们都会提醒……我俩都有男朋友,你们不能坏咱名声。” “我问你们特殊服务的事了吗?”姜晓渝:“既然好言好语问你们不肯说,我们就换个地方,跟我们回支队吧!” 第6章 缉拿 俩陪酒女很快就绷不住了。 她们应付警察的经验确实相当丰富,但之前都只是小打小闹罢了,了不起扫个黄验个尿,就算被抓也只是轻罪,判不了太重,进去蹲一阵出来了还能重操旧业继续赚钱。 但这次不一样,命案这两个字让她们感到万分沉重,自觉背不起。 燕燕率先说:“我知道庄老板家,之前去他家玩过,他邀请我们去聚会的。” 到底是乱了方寸,姜晓渝只问庄大强家在哪儿,她却欲盖弥彰的解释了几句。 另一名陪酒女稍显镇定,给出了庄大强的电话号码,接着说:“肥蛇他们三个和庄老板住一块,同一栋楼里……庄老板有两套别墅,一套在江边,另一套在城南,我们也不确定他现在在哪儿,但据我所知他更喜欢待江边。” 姜晓渝发现这号码和派出所提供的不一样,当即默默记下,又问:“另一个‘李老板’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陪酒女连连摇头,她俩对那个变态全无好感,完全没有拓宽业务的想法,不可能主动要他的联系方式。甚至就算是他联系她俩,都得好好琢磨琢磨,掂量下价钱,也掂量下自己能不能受得住。 姜晓渝对此也并不在意,知道“李老板”的ktv所在就够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找他办法多得是。 “你们刚刚说,‘庄老板’昨天也来过?” 燕燕:“嗯,来过。刚刚说过了,就带了肥蛇他们三个,闷闷不乐的,在那儿喝闷酒,也没怎么碰我们。”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姜晓渝赶走俩陪酒女,再让老池帮她守着门,从包包里摸出笔记本电脑就开始啪啪啪一通操作。 “果然,这号码绑定的不是庄大强的身份证……居然还没关机,定位也在江边,有意思,觉得躲在自己老巢里就安全了吗?” 老池忍不住插嘴:“那房子大概也不是庄大强名下的吧?我记得派出所给的信息里没有别墅。” 姜晓渝一查,发现还真是。 老池又说:“结合派出所提供的情报和陪酒女提供的信息,可以看出庄大强不仅胆小如鼠,本身能力也不行,不堪大用,与其说是他搞的传销,倒不如说他只是挂了个名,用来背锅的,实际控制者另有其人。 能力不行,又不是实际控制者,只是个代言人而已,短短一两年时间他捞的油水大概买不起两套别墅,我怀疑也是他背后的人提供给他的落脚点。甚至于他只是看家的,主人不在时可以为所欲为,主人一回来就得被打回原形了。” 分析的很有道理,姜晓渝看他的眼神有些变了。 铁憨憨居然也会动脑子…… 咳咳,这想法有点不友好,姜晓渝赶忙压下,转移话题:“池大哥,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 “等等。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利用那俩陪酒女钓庄大强上钩?”老池有了新的想法: “他不昨天还来了吗?估计是躲了一阵子,发现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他行了,开始出来瞎晃悠。我们喊那俩陪酒女联系联系他,说不定能撩拨他主动投网。正好,我们发现尸体的事儿也没大肆报道……” 姜晓渝打断他:“不,今早尸体被报案人直播出去了,这会儿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江中沉尸的新闻,同城热搜上有三条与之相关,你没看手机?” “没看……这么说,庄大强可能已经知道尸体的事了?”老池皱眉:“那就得重新设计一下话术了,但我还是觉得问题不大,每次唱歌都要点那俩陪酒女,还动手动脚,庄大强对她俩肯定有意思。” “问题是没有意义,我们知道了他家地址,直接过去就好。” 老池:“不,有意义的。我们先把庄大强骗出来,同时盯着别墅别让另外仨孙子跑了,也不求真能问出什么,等上两三个小时,再把肥蛇那仨孙子一逮,不怕他们不招。” 姜晓渝愣住。 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真的是老池? 不会被齐翌夺舍了吧? 只能说,不愧是齐翌的搭档,再怎么逊,跟齐翌混了这么久,耳濡目染下多少也涨了点本事。 就算是块石头,也会被齐翌染黑,歪点子从石头缝里一个个往外冒。 从长远看,这还真是个靠谱的法子,姜晓渝连连点头:“那把她们再喊回来。不过,以防万一,我们到了庄大强家门口再把他骗出来。” “我看行!” …… 俩陪酒女极其不情愿。 配合警方调查什么的本身挺好,甚至还有机会立功,但问题是这么做等于坐实自己提供上门服务…… 嫖娼违法,卖银可是犯罪。 但她们也看出来了,姜晓渝早已盯死她俩,赖也赖不掉,何况命案二字着实让她俩太过不安,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行人很快赶到江边别墅群,姜晓渝在小区外停好车,找了栋高楼爬上去观察。 燕燕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指着一栋楼:“就是那栋。” 姜晓渝抬起望远镜,调好焦观察半天后,终于看到了庄大强的身影:“人在里面,没问题。” 老池:“为什么不直接进去?” “我担心周边有监控。如果这栋楼真的带有安全屋性质,外围肯定会有不少侦察设备,甚至还偷偷挖了地道,情况不对立刻溜之大吉,所以不得不防……” 说着,姜晓渝把望远镜塞进老池怀里:“你自己看,江边堤坝下的水草里藏了一艘摩托艇,我怀疑那儿可能就是地道出口,逃出来后借着摩托艇溜之大吉。” 老池观察片刻,看到了特地刷上迷彩漆的摩托艇,默然不语。 身后,俩陪酒女听着他们交流,脸都白了。 安全屋,地道,摩托艇…… 听起来就很可怕,她们察觉到自己招惹了个不得了的人,一个不慎就可能尸骨无存,一时间后悔不已。 姜晓渝:“你们两个,谁给庄大强打电话?” 两个陪酒女互相对视,谁都不敢说话。 她们只觉压力极大,害怕配合完警方后,回头就被人打击报复,宰了沉江。 但她们此时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姜晓渝不给她们太多时间纠结,很快指明那个相对成熟些的陪酒女:“就你了,赶紧打电话。” 她脸色骤变:“为什么是我?” 燕燕顿时松了口气:“姐,你比我聪明,你来最好,不容易被庄老板看穿。”ъiqugetv “燕燕你……”她瞪大眼睛,一副又急又气的模样,她平日里这么照顾这位相对老实的妹妹,这种要命的时候居然反过来捅她一刀? 好吧,本就是塑料姐妹,干这行的哪有什么真情谊…… 她自嘲一笑,反驳:“但庄老板更喜欢看似清纯声音好听的你,我觉得你打电话约他出来的成功率更……” “好了,少说废话,让你打就抓紧打!”姜晓渝对陪酒女没什么好感,不耐烦的出声催促道。 陪酒女没办法,不情不愿地摸出手机,一时间,只觉得毛茸茸的手机壳无比扎手,上边的水钻也刺眼的很。 颤抖着打通电话,她努力维持着嗲到发腻的语气:“喂?庄老板吗?是我呀,宋宋。你今儿有空吗?” 她绞尽脑汁,还真让她很快想出个说辞来:“哎……是这样,我打算回老家……恩,家里出了点事情……是的,估计不回来了,留在家里卖茶叶。 “想来想去,我在城里也就认识你一个人,临走之前想跟你吃顿饭,跟你说说话,可以吗……嗯嗯,好的!我做好了饭菜,等你!” 挂断电话,她长呼口气:“成了,约在我租的房子那儿,就在这附近。” 老池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很懂庄大强的心啊,用临走前唯一想见的人这种话,让庄大强误以为自己极有魅力,满足了作为男人的自豪感,果然一约就中。 姜晓渝则不谢的撇撇嘴,觉得表演痕迹太重了。就她们和庄大强的关系,除非庄大强此刻处于极端谨慎疑神疑鬼的状态,否则随便找个理由投怀送抱,都绝对能成。 不过约出来就好。 他们略略等了片刻,果然看到庄大强走出别墅楼,进了车库,不一会儿就开出辆黑车。 肥蛇他们仨仍留在别墅里,并没跟上,显然庄大强把这次当成了约会,最后一面,并不想带上兄弟一块。 姜晓渝转身下楼:“我们跟上去。” 坐电梯下楼,四人快速上车,姜晓渝一边打电话汇报此事,申请警力布控,包围别墅楼同时通过交通探头锁定那辆黑车的实时位置。 很快,庄大强到了目的地,他直接把车开进小区,车子停在楼下,他下车扶着车门,抬手看看表,嘴角扬起丝丝笑容,理了理衣衫后直接进楼。 姜晓渝后脚便跟来,把车停下后,悄无声息地摸了上去。 庄大强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头,看到姜晓渝后愣了瞬间,转而脸色骤变,拔腿就跑。 “站住!”姜晓渝忙追上去,好在庄大强疏于锻炼,胖乎乎的身子根本跑不快,一下就被姜晓渝追上。 姜晓渝猛地一个飞扑向前,张开双手抱住庄大强,两腿用力一甩,接着横力迫使庄大强失去平衡,与她双双滚倒。 紧跟着,姜晓渝腰杆用力一弹,麻利地从地上跳起,反身跪在庄大强腰上,反剪他双臂用力往后掰。 庄大强疼的龇牙咧嘴,一边嗷嗷叫着一边使劲反抗。他力气不小,即使双手被反剪着不好发力,姜晓渝也有些受不住了。 她眯起眼,暗暗琢磨要不要干脆锁他喉,或者用上十字剪等高端技巧。 但就在这时,她耳边响起熟悉浑厚的声音:“放手让开!” 姜晓渝一愣,果断撒手并后退一步。 庄大强脱离魔掌,顾不得多想,双手忙往地上一撑,便慌不择路、连滚带爬的往前冲,不想才跑两步,就砰地一声撞到了铁板。 他迷茫的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撞得不是铁板,而是个铁塔似的壮汉。 老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劝你用力点儿反抗,我很久没动手了,给个机会。” “妈卖麻批!格老子滚!”庄大强怒吼一声,仗着体重狠狠往老池撞去。 老池不屑的撇撇嘴,脚步微微挪了两下,稍稍错身便躲了过去,跟着一肘扫中庄大强的后心,他贴身的西装顿时炸开一道口子,露出白花花的肥肉,犹在像波浪一样打颤,庄大强疼的惨叫连连,踉跄着摔在地上。 老池踏上前来,左手像鹰爪似得猛地探出,狠狠抓住庄大强脖颈,另一手则稳稳抓住了他后腰上的腰带。 跟着,就见老池深吸一口气,两膝微屈,腰身半矮,浑身肌肉猛地崩紧,轻喝一声径直将他举过头顶。 三百斤重的胖子,身子大横,离地两米多,满脸懵逼,感觉自己被终结者打了,过了半晌才晓得挣扎。 老池冷哼声,用力把他砸地上,又疼的嗷嗷乱叫,老池一脚踩住他胸口,舒爽的长呼口浊气。 好久没动手了,功夫没太生疏,一把子力气也没衰退太多,过瘾,可惜对手太菜,不然更爽。 姜晓渝眼角乱跳,她算看出来了,老池就是憋久了想动动手而已,这样的菜鸡对手她自己都拿得下,哪用得着老池上。 爽过之后,老池不忘正事,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庄大强,目露凶光:“还要负隅顽抗?” 庄大强怂了,刚摔的那下是真的疼,胸口上的脚也很重,他气都喘不利索,只能拍拍老池小腿求饶。 老池松脚,一把将他拎起来,抓着肩膀转个身,把手反剪在背后铐起。 他这时才看到缩在墙角处的陪酒女,愣了一下:“燕燕?宋宋?” 紧跟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得勃然大怒:“妈卖麻批!你们两个卖批的臭婊子,联合条子算计我?” 老池一个大逼兜直接干在他后脑勺上:“龟孙儿!格老子老实点!再嚣张老子给你俩耳屎!” 第7章 线索 刑侦支队,讯问室。 看着走进房间,走到自己对面的齐翌,庄大强脸色巨变。 齐翌面无表情的坐下:“你很怕我?” 庄大强咽了口唾沫。 齐翌的凶名早在曼温妙集团内传开了,不只是集团核心,他们这帮外围成员也听了无数遍。 短短几天挖断了不可一世的曼温妙集团根基,近乎将曼温妙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势力全部捣毁,逼的曼温妙至今不知所踪连面都不敢露…… 本事过人也就算了,反正他一个外围成员,被逮住也无非就坐几年牢,反正也不是没坐过,里头他熟,听说这几年“待遇”更好,他完全不带怕的。 关键是齐翌的手段太过磨人,听说曼温妙的侄子都快被他逼的自暴自弃了,还有像黄氏秋之类的凶人,也被他不见血的软刀子折磨的没了半点脾气。 曼温妙派到他身边的那帮马仔每每提到齐翌,都忍不住心惊胆战,浑身发抖,都说真落齐翌手里就抓紧招,少受点罪,精神上的折磨不是人能忍的。 “咕嘟……”想到肥蛇嘴里的那些话,庄大强忍不住连咽唾沫:“警官,我全撂。” 齐翌挑眉:“这就撂了?跟我玩以退为进?看不出来你还挺忠心耿耿,柱子都跑没影了,还盘算这些小九九。” 他觉得庄大强是在伪装配合,抖出大部分无关紧要的信息,把最核心的一丝丝情报扣下。 “不是啊,”庄大强慌忙解释:“我知道你,齐警官,我自认为不是你的对手,不想自取其辱,也为了少受点折磨,争取能从轻从宽处理,少判个几年,我全招。” 齐翌眼睛里写满了不信二字。 扯淡呢,落到老池手里都敢挣扎抵抗,甚至还敢对老池挥拳,这么肥的胆子,可能看到他就被吓的屁滚尿流全数招供? 老池可是凭着一双铁拳打穿贡榜地下拳坛的变态,他看到那一身疙瘩肉说话声音都忍不住压低几分。 作为曼温妙的走狗,庄大强肯定知道老池。 不过,先听听他说什么也是好的。想到这里,齐翌下巴一扬:“讲吧,我想知道什么,你应该心里有数。” 庄大强小心翼翼地看了齐翌一眼,小声哔哔:“我也不知道曼温妙哪去了。” 齐翌眼神顿时危险起来:“那要你何用?” “……”听到这么反派的言论,庄大强打了个激灵,深怕他嘴里蹦出“去死吧”三个字,慌忙补充:“但他上星期找过我!这一阵我帮他弄到了不少钱,两个大行李箱的现金,其中还有不少美刀、欧元和英镑,另外还有三张银行卡,账户都很安全,全部加起来有七千多万,大部分y,外汇也有几百万。” 齐翌眯起眼睛:“你短短一年骗到了七千多万?” “不是,说来惭愧,我就骗到十来万……还没全部弄走,我这还有五千多万,警官你要的话我可以都给你。” 齐翌指着摄录机:“贿赂干部,罪加一等。五千多万的行贿,够加判好几年。” 庄大强:…… 他讪讪地笑着:“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懂,这些都是赃款,要全部没收。” 齐翌:“废话少说,这些钱具体都哪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一管钱的,甚至说难听点就是出事了背锅的,账户都不在我手里……而且他肯定不止这么点钱,绝对还有其他团伙,帮他敛财,我也不知道他找没找过别人。” 齐翌:“上亿巨款放你这里,他能放心?” “我都说了我就一背锅的……” 老池一拍桌子:“你什么态度?不耐烦吗?” “对不起……” 齐翌有些讶异。 眼前这嫌疑人意外的有礼貌,乖巧的不可思议。他想起了派出所的评价,庄大强这人虽然眼光毒辣嗅觉灵敏,滑不留手像条泥鳅,但也胆小如鼠,不经吓。 说得还挺中肯。 问题是他也没吓人啊。 果然还是在以退为进,抛九藏一。 庄大强不知道齐翌的心理活动,老老实实的说:“那些前名义上由我负责,其实多数账户都不在我手里,我不知道密码,没法取钱,也没有地下金库的钥匙,让我负责只是为了在暴露时推我出来背锅。” 齐翌点头表示认可,庄大强的能力太逊了,给了他这么牛批的团队都不会用,一年下来居然只骗到十来万,曼温妙器重他的原因显然只可能是为了让他背锅。 有点扯远了,齐翌又把话题拉回来:“曼温妙除了拿钱,还说了些什么?” “让我们继续隐藏,说回头另有重用。”庄大强老老实实:“我看就是扯淡,为了稳住我们而已,好让我帮他拖住你们。 “呵,他虽然表现的很淡定的样子,但我知道都是装的,他早就失了方寸了,否则也不会来我们这提款,我也想过,想法子从账户里弄点钱出来,跟着远走高飞。” 齐翌眉心拧了个疙瘩。 方寸大乱,提了钱跑路吗? 带走的现金中还有不少外汇,怕是直接逃出国了。麻烦,已经过了一星期,他要一心想跑,这会儿恐怕早就没了影子,根本无从拦截。 一如二十多年前的金乌老太,不同的是,他资本比金乌老太雄厚的多,光现金和存款就搞走了七千多万。 金乌老太即使灰溜溜地逃出了国,日子过得也相当安逸,在富人区一带居住生活,甚至于还有余力扶持国内的侄儿,曼温妙只会比金乌老太滋润。 这样的结果,齐翌无法接受。 不甘心地盯着庄大强,审视着他刚刚说的话,齐翌忽然冒出了新的想法:“不,曼温妙蛰伏了这么多年,这次近乎梭哈把所有力量一股脑砸了进来,图谋绝对不小,沉没成本这么高昂,他不太可能放弃……或许他还待在国内,带走的钱里外汇只有几百万就是证明。” 想到这儿,齐翌松了口气,人还在就好,只要人还在国内,藏的再深都有机会揪出来。biqμgètν 他转念又问:“他们三个,都是曼温妙的人?” “哪三个?” “蝎子、肥蛇、光头强。” “蝎子是,肥蛇我死党,光头强是里边认识的同改,我们处的不错,很对性子,他刑期比我长些,我出来后给他写过信,他出来了就给我打了电话,我让他跟我混,至少有口吃的。” 老池有些纳闷:“他这样的人在里头不该是地位最低的吗?你怎么会跟他处?不怕被其他人针对?” 庄大强:“想多了,他在里头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是有很多干部不喜欢他,但现在对干部管的也严,他们犯不着冒着风险去针对他。” 齐翌也撇撇嘴,老池就是电视剧看多了,实际上怎么可能?真指望里头的人能有正义感不成?别扯了,里边多是群自私自利的混蛋,根本没多少同理心,否则也不至于走上犯罪的道路。 齐翌有同学在监狱里当医生,同学会的时候就吐槽过这事。 人的本质之一是杠精,习惯性的爱找反面,好人身上找污点,恶人身上找闪光。 殊不知,里边人性或许尚未完全泯灭,或许有人身上真有闪光点,但大多数都是恶人,制造过大量悲剧。 被扒手偷过,被劫匪抢过,被恶霸欺凌过,被拐过孩子,被杀过家属的,都恨不得他们全部下地狱。 齐翌有时也很奇怪,一桩桩案子,在调查、开庭的时候看到他们的责罚尤觉得不解气,为什么一把他们投入监狱,又开始同情起他们来,觉得他们是被欺负的弱势群体了? 但齐翌毕竟不是监狱系统的,无法感同身受,疑惑也多是一时间的感慨,回神即忘,又问庄大强:“也就是说,这个蝎子才是你们团伙的实际掌控者?” “也可以这么理解。” 齐翌:“也可以?那就不是。说吧,你这团伙的实际控制人是谁?” 庄大强抬头望着天花板:“他们仨都是。” “嗯?” “蝎子、肥蛇、光头强,他们仨都是。”庄大强一副很挫败的表情:“他们仨都很有本事,蝎子仗着自己是曼温妙的嫡系,是曼温妙真正意义上的代言人,掌握着核心成员最大的话语权,而肥蛇和光头强,只能说他俩天生就是干诈骗的料,能力出众,也折服了不少人。” 老池:“我不能理解,能力要强到什么程度,才能强势从曼温妙嫡系手里分润到话语权?” 庄大强解释:“哪敢光明正大打着曼温妙的旗号搞事情啊,说白了团队里只有少数几个核心知道自己给谁干活,剩下的全都是外围,肥蛇和光头强就是在外围中很有威势,而且曼温妙也很看好他俩的能力。 当然,他俩其实也不知道曼温妙,只知道我头上还有老板,还知道蝎子和他的俩兄弟是老板直派下来的,看似给我打下手,其实就是监视我,也为我愤愤不平,帮我明里暗里跟蝎子对抗。 曼温妙也不管,即使蝎子是他的人,他也不完全信任蝎子,觉得有俩人帮他牵制蝎子也很不错。不过他没过问肥蛇和光头强,可能是觉得过问我手下太掉价。” 齐翌:“那么问题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曼温妙的?” 他带着审视的眼光,说实话,就庄大强这段位,曼温妙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他,中间隔着好几层,彼此不可能有实质性的交集。 要随便一个阿三阿四都晓得自己在给曼温妙打工,他也不可能蛰伏二十年之久,早就暴露了。 庄大强表情有些不自然,赧笑着说:“一开始是不知道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骗到手最大的一笔钱,六万,就是骗的曼温妙。” 齐翌:??? 他还真不信。 就听庄大强解释:“我也不知怎么滴,买的电话薄里有他的号码,我打过去,装是刑警队的,也是他心虚吧,当时就骗成了,他很果断的打了六万块过来,跟着回过劲来发现是被人骗了,就让人查,结果查到了我的头上。他觉得我很有本事,就……” 齐翌了然。 原来是做贼心虚,心里有破绽,自然容易被攻破。 可笑他还自认为能骗到自己很不容易,瞎了眼觉得庄大强是个人才,结果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有一说一,这家伙倒是讲原则,居然没做掉庄大强,难道是把庄大强当成警示自己的工具了? 不过…… “你有他号码?” “曾经有,后来当场就撅了,我们都联系不上他,都是他小弟跟我们单线联络,这次要不是你们把他逼急了,估计也不会亲自露面,我甚至怀疑他已经没人能用了。” 齐翌把这些信息默默记下。 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问无可问。 齐翌仍怀疑他留了一手,还有最关键的信息没招,但也不急于拆穿,直接生硬的转移话题:“曼温妙的事先到此为止,说说另一个案子吧。” “啊?”庄大强愣住。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庄大强脑门上冒出几个问号:“不是因为曼温妙?”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没能坚持蛰伏,觉得风头已经过去了又冒了泡,才被一直追查他的民警给揪住的。 齐翌冷笑:“熊如清,听过这个名字吗?” “听过啊,”庄大强满脸迷茫:“肥蛇媳妇的同改,前一阵刚出来,说想帮她一把,还说她姿色不错,身材贼好,争取一下说不定可以给兄弟们发点福利。我见了,确实很不错,但她虽然看上去爱玩,但骨子里挺有原则。” 说一半,他渐渐回过味来:“她怎么了?等等……你们是为了她才抓的我?” 第8章 前因 庄大强觉得自己特别冤枉。 如果是因为曼温妙的事儿被抓也就罢了,结果发现貌似是因为一个女人才被齐翌盯上…… 关键他跟这女人还不熟,就见过一次面。 齐翌没回答他的问题,按照自己的节奏问道:“什么时候见的面?” “具体记不清了,上星期吧?反正就八九天以前。” “在哪见的?” “ktv,不夜城ktv,我经常去那儿玩。”庄大强如实回答,并主动补充:“肥蛇跟我说起她,说约了出来玩,我就决定去那个ktv,吃着火锅唱着歌,再喝点儿小酒儿,关系一下就拉近了,也能看看她放不放的开,值不值得培养。” 齐翌身子后仰,双手抱臂:“所以你们还涉及黄色产业?” 庄大强抬起双手,有些心虚的挠挠头:“主要是肥蛇有个小弟在搞……咳咳,他和另一家ktv有合作。” 老池嗤一声:“李老板?” “你都知道了?”庄大强讪讪的笑两声:“没错,就是他,李建中,那晚上我们也约了他。” 能对得上,那天监控李建中确实进了包间,最后去的,到了十点多时,庄大强四人带着喝的烂醉不省人事的熊如清离开,李建华落后几分钟追上去。 俩陪酒女的证词也能证明。 老池有些好奇:“既然你手下和李建中有合作,你们为什么不去他ktv,总往不夜城跑?” 庄大强:“呃,不是我手下,是肥蛇的小弟……” “少啰嗦,问你什么答什么!” “哦。”庄大强脖子一缩:“有一部分是燕燕和宋宋的原因,我还挺喜欢那俩姑娘的。但主要还是觉得不划算,李建中那肥嘴太不会做人,合作那么多年了,也不给个折扣什么的,我在不夜城比在他家划算多了。 更不爽的是,我在他家店找我家妹儿陪酒,妈卖批的这哈儿还要收我服务费,妈逼的还要抽成,老子心里不舒服,所以不去。” 老池:“你跟谁说老子呢?” “对不起我错了。” 齐翌抬手抚额,好多年没见过表现得这么老实本分的嫌疑人了,即使只是装的。 一时间真有点不适应。 “行了,言归正传,你仔细想想,那天聚会,你几点走的,都有谁一块?” 庄大强:“几点我真记不得了,九点十点?反正差不多那时候,我没玩太久。肥蛇他们仨跟着我一块走的,还带走了熊如清。” “你们带走她干什么?” “呃……肥蛇把她灌醉了,想带她出去玩玩。刚不说了吗,那女人挺爱玩,但又挺有底线,不给我们动手动脚,肥蛇就喜欢征服这样的女人,更喜欢把她们培养成红牌。” 齐翌眼里冒出凶光:“你管这叫征服?” 庄大强怯怯懦懦,不敢哔哔。 “哼!”齐翌冷哼一声,又问:“你呢?你们跟着肥蛇一块走,就没点想法?” 庄大强表现得有些心虚,但仍老老实实地说:“有的,本来想一块玩玩,但到了地方我忽然接到老板电话,就带着蝎子走了。” “说清楚点,老板是谁?” “曼温妙,他就那天来找我拿的钱。” 齐翌略感意外,未免也太巧了。 但相比这个巧合,齐翌更在乎其他方面:“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别的人参与没有?” “没,”庄大强撇撇嘴:“我和肥蛇、光头强感情深,不介意当同道中人,其他人还是算了。” “蝎子呢?” “他对女人不感兴趣,每次都在外边刷手机。他这人闷,跟我们玩不到一块儿。” 老池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你确定没其他人?” “确定啊,就我们四个,我带蝎子走后就剩肥蛇和光头强了。”ъiqugetv 老池:“你没被人跟踪什么的?” “怎么可能?我鼻子好得很,谁跟着我我一下就闻见了。” 齐翌:“实不相瞒,把你从家里骗出来后,池警官跟了你一路。” 庄大强:…… 被当面打脸的感觉真尴尬。 齐翌又在电脑上操作了下,打开ktv包房门口的监控,调转屏幕给庄大强看:“认识这个人吗?” “李建中?”庄大强瞪大眼睛:“龟孙儿跟踪我?” 老池冷笑:“你鼻子好得很,谁跟着你你一下就闻见了。” 庄大强抬头望天。 齐翌又问:“你们把熊如清带到了哪儿?” “城南的那套别墅里。” “跟曼温妙在哪见面的?” “江边别墅,他拿了东西就让我们走了,很匆忙,没几分钟。” “之后你去了哪儿?” “他不让我待江边那套别墅,我就回城南了,听到肥蛇在里面耍,我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女人吐了一身,一下没了兴趣,就跟蝎子上街飙车去了。。” 齐翌身子前倾,逼视着庄大强:“醉驾?” 他唯唯诺诺,但居然也认了:“嗯。” 这下连老池都咦了声。 庄大强绝对是个老油条,这种只能凭逻辑推断全无证据证明的事儿,按理他肯定会抵赖才对,居然这么干脆就应下了? 是嫌自己的罪太轻想多蹲一阵?进监狱里避祸?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表明自己完全配合的态度? 齐翌:“玩到几点?” “凌晨一两点左右吧,就回去了。” “回哪儿?” “城南的别墅啊,江边的房子我两天都没敢回去。” “回去时熊如清还在吗?” “不在,肥蛇说送走了,我也没多问。”庄大强终于忍不住了:“警官,这女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报警了吗?” 齐翌斜他一眼:“她死了。” 庄大强:??? 他脸色骤变:“死死死……死了??怎么会?”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庄大强脸色更加难看:“是肥蛇?该死的,他怎么敢搞出人命?” 齐翌冷冷地看着他:“你不知情?” “我真不知道,警官,我十点半不到就接到了曼温妙的电话,直接走了。” …… 与此同时。 姜晓渝和姬承鹏也在讯问肥蛇。 可能是因为对面不是齐翌的原因,相比起庄大强,肥蛇就没那么配合了,一开始还在耍无赖。 可姬承鹏是什么人?齐翌的讯问技巧都是他教的,虽然他操作不如齐翌骚,但水平可比齐翌高多了,何况还营造出了囚徒困境,没一会儿就撬开了肥蛇的嘴。 “……大概十一点出头,我们刚耍完,庄老大就带着蝎子回来了,我和光头强问庄老大要不要耍耍,真的很润,但他看见熊如清吐了一地,很嫌弃,就走了。” “之后呢?” “本来我们是觉得洗一洗还能接着用……” 姜晓渝双目喷火:“你说什么?洗一洗接着用?” “啊这……”肥蛇脖子一缩,自觉说错话了,心中叫苦不迭,忙狡辩道:“不是,警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给她清洗一下,后边还能……好吧,虽然话难听了点儿,但差不多就是意思。” “你……!” “晓渝!”姬承鹏轻声制止她,随后瞪着肥蛇:“废话少说!讲重点!” 肥蛇:“反正被庄老大这么一闹,我们也没了兴趣,就决定给她随便擦擦送回去,没想到碰上了李老板,他问这妞儿能不能给他,有个客人酷爱‘捡尸’,他已经布置好了场景。 “啧,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我们哥俩也不奇怪,至于那娘们儿……虽然在ktv里表现得挺有原则,但她真的很润,而且昏睡着还晓得配合我们,经验告诉我肯定是个需求旺盛的,况且她坐过牢离过婚,我觉得能搞定,无外乎开始多分她点钱,就给了。” 姜晓渝听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肥蛇,但忍住了,没再打断姬承鹏讯问。 姬承鹏同样对肥蛇厌恶至极,但他见得多了,能轻易克制情绪,只冷冷的接着问:“所以你把熊如清交给李建中了?” “对。” “几点?” “那我就不清楚了,十一点半左右?差不多吧,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警官,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她报警了?你能不能帮我跟她传个话,我想跟她谈谈,只要她肯和解,我出多少钱都……” “和解?”姬承鹏打断肥蛇,用力拍着桌子:“你当自己做了什么?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他妈是迷奸!受害人收了钱原谅你就不是犯罪了?” 他并非克制不住了,只是借愤怒给肥蛇继续施加压力。 肥蛇讨好道:“警官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争取谅解,也能争取个从宽处理嘛,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给点补偿也好啊。” 姬承鹏哼一声,不信他鬼话:“想跟她谈谈?可以啊,我帮你找个好律师,问他能不能帮你争取一下。” “啊?”肥蛇不懂,这跟律师有什么关系?他问:“律师帮我争取什么?” “争取判个死刑,你不是想跟熊如清谈谈吗?” 肥蛇满脸迷茫。 忽然,他反应过来,脸瞬间绿了:“你是说……她死了?不可能!我送给李老板的时候她绝对还有气!不关我事啊警官,不是我……对了,李老板!一定是他!我把她交给李老板了,是李建中干的!就是他!我还要举报,我实名举报!他的ktv有问题,他组织卖银!” “别给老子扯东扯西!”姬承鹏连拍桌子,把肥蛇激动地情绪压下来:“没到谈他的时候!说说你自己!” …… 夜,十一点。 齐翌:“你确定李建中跟曼温妙见过面?” 姜晓渝松开安全带,说:“见没见过我真不确定,但依据庄大强的证词,我调取了两套别墅周边的监控,确实发现了有个人很像曼温妙,坐在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后排。 那辆车在城南别墅外待了挺久,之后就去了李建中名下的ktv,从地下车库直接进去的,之后人就不见了,ktv里的监控也没拍到他人。” 齐翌:“你查ktv监控了?没打草惊蛇吧?” “没有,我黑进去的。” 齐翌:…… 不知道为什么,齐翌觉得有点习惯了。 姜晓渝:“我又盯了监控半天,大概在凌晨一点左右,在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后排又看到了疑似曼温妙的脸,在车库出入口的摄像头里找到的。翌哥,你觉得李建中嘴里‘喜欢捡尸’的客人会不会就是他?” 齐翌推门下车:“不管是不是,既然曼温妙来过这儿待了几小时,还有本事避开ktv里的监控,就说明他肯定跟李建中有关系。”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口罩、鸭舌帽戴上,又拉开后排车门,示意老池把庄大强压下来。 解开庄大强的手铐,齐翌友情提示:“你可以不用那么配合的,试着跑一下吧,我好久没开枪了,得练一下。” 庄大强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警官,我很后悔自己犯下的罪,只想为你们做点事情赎罪。” 齐翌撇撇嘴表示没意思,又从后排摸出俩棒球棍一根高尔夫球棍,把细长的高尔夫球棍丢给老池,棒球棍自己和姜晓渝一人一根,随后用力推庄大强后心:“带路吧,庄老大。” 庄大强脸色一苦,点点头,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四人坐电梯来到一楼,庄大强调整好情绪,摸出个冰袋敷在脸巴上,摆出异常愤怒的表情,快步朝前台走去。 眼见四人气势汹汹,保安被吓了一跳,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忙拦上来:“你们几个……咦?庄老板?怎么是你?” 庄大强:“日你奶奶个坟!李建中呢?让那哈儿滚过来见老子!” 齐翌手腕一抖,肩上的棒球棍自外侧滑出挽了朵花儿,啪的一声打在左手掌心。 emm……有点疼,肘儿震到了,他又默默把棒球棍放回肩上扛着。 保安点头哈腰,不敢多言。 “哎哟,这不大强哥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与此同时,ktv的经理也赶了过来,嘴上说着客套话,迅速扫了齐翌四人一圈,有些懵。 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残的,一个腿上缠了绷带,一个手上套着支架,庄大强脸上也有不少淤青…… 庄大强火气这么重,难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们被李老板的小弟揍了?这么想着,经理试探着问:“大强哥,你……” “妈卖麻批!再咧咧老子铲你俩耳屎!赶紧格老子喊人!那宝批龙不来,老子今日就砸咯这场子!” 第9章 诈 目送经理走到一边打电话,齐翌双眼微眯,稍稍收敛起眼底的凶光,胳膊肘碰碰老池,示意他稍安勿躁。 来之前,老池原想直接逮人,但齐翌发现李建中这人面对警察特别无赖,总能想方设法的躲过去,拖到由他的律师出面交涉,极少直面警察的,如果杀人案真和他有关联,恐怕他们根本见不到他人。 齐翌又仔细对比分析了ktv的平面结构,最终确定各层楼在施工的时候均隐匿起了二十几个平方,想来就是所谓的暗道,曼温妙大概就是通过这暗道上去的,同理,李建中也可以利用暗道逃离,万一被他逃走躲了起来,再想抓就难了。 所以齐翌决定利用庄大强把李建中骗出来。 过了片刻,经理去而复返,点头哈腰道:“大强哥,我们老板请您借一步说话。” “嚯,好大的架子!”庄大强冷笑一声,抬手摘掉腕表收进口袋,尔后双手叉腰:“你重新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老子哪儿也不去!让他滚出来见我!有什么话就在这说!” 经理满脸为难:“大强哥,这儿人多眼杂,耽误您谈事情就不好了……老板说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作为补偿,他送您一笔生意,稳赚不赔,请您移步包间详谈。” “他什么意思?把我当成他马仔了吗?”庄大强骂骂咧咧,语气仍然强硬,却顺势下了台阶:“前面带路!老子去干死他!” “您这边请!”经理在前面带路,走两步后又停下脚步,有些为难的看向齐翌三人:“他们这……” 庄大强冷哼一声:“怎么?还不准我带苦主跟李建中要个说法?老子警告你,他们仨跟老子混了十年了,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弟兄!李建中那哈儿今天要不给他们赔礼道歉,这事儿没完!” 经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这边请这边请。” 很快,他们顺着走廊走到尽头拐角处,经理抬手轻轻敲敲硕大的消防柜,又抬手朝着摄像头挥了挥。 就听咔嚓一声,消防柜抬起了些许,齐翌低头看,发现柜子下伸出了四个轮子,经理上前轻轻将它推到一边,露出背后的墙。 白墙上明显有道细细的裂缝,围成了门框样。 经理上前按下质问,又低下头扫了虹膜,便听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墙上裂缝扩大,经理上前轻轻推开。 这果然是一道门,藏得还挺深。 经理微微躬身:“大强哥,请进。” “你不进去?” “我还得收拾外边,见谅。” 庄大强哼一声,率先钻了进去,齐翌三人跟上,迅速打量周围环境。 门后,同样是个巨大的ktv包间,但比起寻常豪包多了桌椅床柜等不少东西,最深处还有个电梯间。 身后暗门缓缓关闭,齐翌回头看了眼,没太在意,目光落到电梯上。 又听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身骚紫色西装的李建中从电梯里走出来,满脸堆笑:“哎呀哎呀,这不是大强哥吗!什么风把你给吹到弟弟这来了?也不给个电话,我该下去接你的!” 正主出现,老池当即踏前一步就要把他拿下,但被齐翌抓住。 李建中已是瓮中之鳖,抓他不必着急,不如借庄大强的身份套套话,说不定能问出不少东西。 老池虽不够聪明,但和齐翌十分默契,一个眼神就懂了,忍不住哼一声。 与此同时,庄大强也暗暗扫了齐翌一眼,他也是个聪明人,见齐翌不行动便猜到了他的打算,瞬间决定配合,当即冷哼一声:“给你打电话?呵,好让你带人下去把我堵在门外再揍一顿吗?” “大强哥这什么意思啊?”李建中一愣,好像才发现庄大强脸上的伤:“哎哟你这,受伤了?跟谁干仗了啊这是,我操,谁他妈这么不长眼,连大强哥都敢打,你给弟弟说一声,我帮你弄死他!” 庄大强冷笑:“装糊涂啊,行,你把李汇江的脑袋给我抬上来,正好,新家啥都有就缺个痰盂,来,来来来!现在就搞。” 李建中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大强哥,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问问你家崽子做的好事儿!”庄大强指指自己的脸。 “汇江干的?”李建中用力握拳:“妈的,这小兔崽子……大强哥,这里头一定有误会!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去,下午我绑了他上你家,给你登门道歉,把事情说开!” 庄大强冷哼一声,从桌上拿了瓶白兰地,抬脚踹开条老板椅,一屁股坐下去:“登门道歉?别给老子扯这些虚头巴脑的,说说,这事怎么了?” 李建中忙拿个就被,打开桌上的冰柜丢个冰球进去,杯子递给庄大强。 庄大强接过,倒酒,晃两下仰头一饮而尽。 “大强哥,这事绝对是误会,我家崽子我晓得,他是调皮了点,但他没这胆子对你动手。这样好不好?你给我点时间,我查明白这事儿……” “怎么?”庄大强眼皮微抬:“你觉得我在骗你?” “不敢不敢,大强哥这么说,就一定是有这事儿!”李建中陪笑道:“让你受委屈啦!我的意思是,你给我点时间,我查查到底是谁干的这事儿,我把他两条胳膊卸下来给你送去!” “嗤!”庄大强哂笑道:“我要胳膊干什么?煲汤啊?” “那您说,您想要什么?” “我他妈是来要说法的,不是来要东西的!”庄大强大怒,酒瓶重重锤桌上:“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看到这俩兄弟了吗?跟了我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你人给揍了!” 李建中这才抬头细细打量齐翌三人,眼神一扫而过,落到姜晓渝身上,转不开了。 咽口唾沫,他忽然说:“大强哥,我知道你不差钱,但是丢了面子,总得补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那么多场子,除了这个ktv,其他的你看上了就拿去,当我赔礼!” 庄大强愣住,这小子今儿这么大方? 忽然,庄大强看见李建中色迷迷的盯着姜晓渝,顿时晓得了他憋的什么屁,不由得悄悄翻个白眼。 胆子真肥,曼温妙都不敢打姜晓渝的主意。 但他也不点破,酝酿这么久,展示李建中势力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当即接话:“你那几个破场子老子看不上!不过……我确实有个侄儿,马上毕业了,找不到工作。” 李建中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立即说:“哟,大强哥你侄儿就是我侄儿,毕业了当叔叔的得给个见面礼……还是那句话,你看中哪个场子,拿去,我送给侄儿,也好让他安生立命。” “嚯,倒是大方。行,小老弟这么给脸,误会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老哥大度!” “别急着吹,记得你刚说的话,查到人,把他俩胳膊给我送来,还有那双招子!眼睛不好使看不见,干脆别要了。” “是是是,大强哥教训的对。” 齐翌斜了庄大强一眼。 这孙子那么熟练,干过? 察觉到齐翌目光不善,庄大强额头沁出了丝丝冷汗。 随手拿帕子擦擦,他又沉声问:“话说回来,我还真没关心过,你都有哪些场子?说来听听,我给侄儿挑一个合适的。” 说起场子,李建中这才依依不舍的挪开眼睛看向庄大强:“侄儿大学念得什么呀?你给我说说,我挑一个……” “干我们这行,读的什么有差吗?你我都没上过大学,影响咱俩赚钱了?” “呃……大强哥说的是。”李建中没办法,只好一个个的报出自己名下那些小产业,正经的有采沙场、采石场、施工队、小酒楼、健身房、小超市等等,还有几个煤矿,可惜两年前就被无期限停产了。 不正经的更多,赌场、歌舞厅、酒吧、洗脚城等等,黄赌毒都有涉及。 “我这侄儿白的跟张纸一样,不想让他碰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这样,你划一间健身房一间便利店给他。” 李建中点点头,九牛一毛而已,问题不大。 “还有件事。”庄大强又说:“十天前,你从肥蛇那收了个妞儿?” “嗯?”李建中脸色微变:“你问这干什么?” “tui!”庄大强往地上吐口唾沫,鞋子一踩抹匀:“你摊上事了。” 李建中脸色难看了,试探道:“什么事儿?” “也怪哥哥我事先没查明白,稀里糊涂就把人给你带去。”庄大强若有若无的撇了姜晓渝一眼:“她背后有人。” 李建中愣住:“背后有人?什么意思?我查过,她家境很一般,老公也是个窝囊废……”biqμgètν “动你脑袋想想,一般人家养得出这么俊的姑娘?”庄大强冷笑一声,朝着姜晓渝努努嘴:“你自己给姜姐谈吧! “姜姐?”李建中眯起眼,看向姜晓渝。 这容貌这气质,错不了,确实不可能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这女娃来头怕是不小啊…… 一时间,李建中心思又活络起来。 姜晓渝面无表情。 “干什么?”庄大强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劝你别瞎打主意,姜姐不是你我能碰的,想都别想!” 李建中:“大强哥,你给我个准话,她来头到底有多大?” “多大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她和局长吃过饭。” “哪个局长?” “市公安局!”庄大强睁眼说瞎话,鬼扯道:“熊如清是她的人,识相的赶紧给她解释清楚,再把熊如清给放了!” 李建中还真被吓了一跳,整张脸都黑了: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才知道,刚不说了?正要来找你,就被你崽子的马仔揍了一顿。” 庄大强:“先别说这些了,你赶紧给她个解释!还有,熊如清呢?” “那个……”李建中泄了气:“大强哥,你是我亲哥!你能不能帮我说两句好话,我……” “说实话,我也不熟,甚至我也自身难保……尽力吧,你先把熊如清喊过来。” “不是,她们到底啥关系啊?”李建中顾左右而言他,打听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其实没那么亲密,给点钱能糊弄过去?” “人都亲自来找我了,你说呢?”庄大强瞪大眼睛:“别支支吾吾的,赶紧先把熊如清叫过来再说!这两天你没虐待她吧?” 李建中快哭出来了,声音压得极低:“交……交不出来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庄大强也一副很着急的模样:“什么叫交不出来?” “就是交不出来……”李建中急得双眼通红,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这事你也跑不脱,是你的人把熊如清给我的,你必须帮我想个办法,不然咱俩一块儿倒霉!” “你他妈先说清楚,怎么回事?什么叫交不出来?她怎么了?” 李建中:“她……没了。” “啥?” “死了。” “你tm杀人?” “小声点!”李建中急得要捂庄大强嘴,被他甩开后又急急地说:“我没杀人!不是我杀的” “喊啥子喊,我也得罪不起他……”李建中欲哭无泪:“你快想想办法,现在该怎么办?” 庄大强:“尸体呢?” “我喊人拿渔网裹着沉江了……tmd今天早上被个钓鱼佬找到,还上了新闻,我正打算出去躲躲风头……操,别问那么多了,现在该怎么办?” “牙刷儿,你个胎神胆子真几把大,要命的事也敢干,你真当自己混黑的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快想想法子啊,我看那娘们儿要不耐烦了。” “这样,你跟我说是谁抛的尸,我想个办法把锅甩他头上去。” “还能有谁,我和我儿子,这种事哪里敢交给别人干。” “哦。”庄大强秒变脸,一把推开李建中,从怀里掏出个录音笔:“齐警官,他招了。” 李建中:??? 第10章 灭口 李建中满脸懵逼,什么警官?招什么招? 紧跟着回过神,他勃然变色:“庄大强!你骗老子?” 庄大强:“没骗你,你真的得罪不起他们。” 他说的好有道理…… 李建中眼底怒火万丈,视线聚焦在庄大强手中的录音笔上,身子猛地朝前一扑,好在庄大强早就防着他这手,在他压肩的瞬间就一蹬腿推着椅子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李建中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自左侧扑来,猛然矮身撞进他的胸怀。他只觉得胸口剧痛,仿佛被一柄大铁锤砸了下似的,整个人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两步,才看清那黑影就是被自己盯了半天的姜晓渝。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尚未来得及处理信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李建中才发现自己脸贴着地,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后心也有个什么东西压着,动弹不得。 咔咔!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感受着手腕处冰冰凉凉的触感,他意识到自己被铐上了。 “李建中,老实点,还能少受点罪!” 李建中有些恍惚。 这应该是姜晓渝第一次在他面前开口,声音很好听,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现在半分想法都不敢有,又气又急,心底满是绝望。 叮! 正在这时,电梯再次发出提示音,金属门打开,六个西装革履的汉子一拥而出,李建中惊喜不已,忙喊:“快救……” 话音未落,就听砰一声巨响,几十斤重的玻璃茶几忽然凌空飞起,朝着电梯方向砸去,保镖们脸色骤变,头两人慌忙朝左右扑出躲闪,后头的人猝不及防,被茶几当头砸中。 哐啷! 茶几碎裂,炸出一大片碎碴,四个汉子被砸倒在地,滚倒在地,身上脸上满是玻璃碴子,酸爽无比,当先一人更是倒了血霉,脑门上鲜血狂涌,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哀嚎,却是头皮被撕裂,伤口深可见骨。 李建中直接愣住,彻底看待了,目光落在缓缓收脚的老池身上,表情呆滞。 没看错的话他右腿上还有伤吧?那种包扎方式,经验告诉他肯定伤到了骨头,就这还能用左腿把茶几踹出去?骨头不会震错位吗? 这尼玛是人? 说是终结者李建中都信。 老池面无表情的抽出枪,双眼赤红一片,冷冷开口:“警察办案,乖乖站着别动,老实配合!” 话音刚落,就见此前扑开的两人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沙发后头,拔出了枪。 老池脸色骤变,忙喊声小心,顾不得腿伤,忙勾着齐翌的脖子滚倒在地,滚到酒柜后边躲着。 砰砰砰! 歹徒十分果决,抬手就开枪,吓的李建中一个激灵:“操!你们干什么?把枪放下!谁让你们开枪的!” 朝警察开枪,性质太过恶劣,李建中根本承受不起,下意识开口制止。但紧跟着他又愣住了,这帮手下哪来的枪? 自制的短枪倒确实有几把,用来吓唬人,作为威慑,可这声音听起来也不像啊…… 等等,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李建中脑子很乱,有死机的迹象。 正这时,他又觉一阵天旋地转,同时双肩剧痛无比,脸都疼紫了:“干什么?放手!要断了要断……” 砰砰砰! 枪声打断了他的叫喊,他浑身一软,被姜晓渝拉到小小的酒水吧台后头。 他瞳孔涣散,整个人都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刚刚趴的地儿,那里多了几枚黑黢黢的弹眼儿。 这帮人,打算连他一块毙了? 不对,这不是他的人…… “晓渝!你怎么样!”与此同时,躲在酒柜后的老池高深喊:“没受伤吧?” “没,嫌疑人也安全!”姜晓渝朗声回答,忽然心脏一缩,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等等!庄大强呢!” “我在这。”角落里,庄大强缩成一团,他见机不对早就躲起来了,这会儿倒也安全。 姜晓渝放心了,又回头对老池方向问:“现在怎么办?” “打,三对六,稳!就算扣掉老齐,二对六,更稳!”老池自信无比。 齐翌面无表情地斜了他一眼。 老池别过头,不敢看他。正想开口狡辩,老池忽然察觉到枪声出现空档,顿时站起身砰砰砰连开三枪,把妄图逼近的歹徒又打退回去,跟着给齐翌打个手势让他继续藏好并提供掩护,同时朝前急扑。 齐翌忙起身举枪,几个短点射将又打算冒头的嫌疑人打了回去。 老池很快落地,就势一滚,缩手缩脚躲在柱子后面,以此作为掩体,反手开了两枪,同时观察左右。 这个位置还不赖,既能看到姜晓渝,又能瞧见齐翌,彼此能打配合,于是老池连打手势,示意他和姜晓渝交替射击,不留空档无缝衔接以对敌人火力压制,齐翌躲着放冷枪,点射露面的歹徒。 姜晓渝和齐翌同时比了个ok。 “很好!”老池脸上洋溢起自信的笑,按他的预估,撑不过三轮敌人就会被彻底打乱阵脚,进而…… 啪嗒,呲呲呲! 一枚拳头粗的棍状物被丢到老池脚边,外头裹着几层厚厚地牛皮纸,一端不断喷射火花,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老池笑容僵在脸上,瞳仁骤扩,忙吼一声炸药,便手脚并用的朝远扑了出去。 轰! 纸筒轰然炸开,燃起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击波顿时扩散,把老池掀了一个跟头,眼前金星乱跳,耳边嗡嗡作响,恶心欲呕。 好在敌人也被震得七荤八素,站都站不稳,否则被从掩体后面逼出来的老池就危险了。 “居然在这么小的房间里扔炸药,这帮哈儿疯了吗?”回过神来,老池忙重新找了个掩体藏好,咬牙切齿,骂骂咧咧。 得亏他身体素质过人,哪怕离炸药最近,仍最快清醒,但眼前画面仍倾斜的厉害,他也瞄不准人。 然而,他才刚刚喘口气,就又见两枚纸筒被抛了出来。 “操!这帮哈批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吗?”老池慌忙卧倒,双膝双肘杵地,捂着耳朵张大嘴巴。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整个房间好似都震了几下,周围的桌椅床柜被冲的七零八落。 “这群疯子!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老池从地上爬起,只觉头晕目眩,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但仍勉励维持着清醒,略显涣散的视线迅速扫过周围:“炸药都是从靠厕所那扔过来的,先解决他!”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看见齐翌站了起来,不由吓得魂都丢了:“老齐!你干什么!快蹲好!你……” “投降。”齐翌面无表情的举起双手,右手食指勾着扳机护环,枪口歪朝一边:“居然用炸药,简直离谱,我斗不过你们,投降了。” 诡异的沉默了两秒,对面终于有人回话,他仍缩在掩体后面,强硬的说:“把枪丢了,让另外两个……” 齐翌视线转过去,嘴角微扬。 确认领头人是谁了! 说着,他不等对方说完,便又猛地蹲回掩体后,从口袋里摸出颗黑黢黢的手雷,朝着说话人的方向用力抛出。 “我日!手雷!走!” 砰! 齐翌暗戳戳开枪,刚从掩体后跑出来的歹徒大腿中弹,顿时惨叫一声,抱着腿在地上打滚。 “机会!”见状,姜晓渝纵身一跃,从酒水吧台后跃出,往侧面跑了两步,看向厕所,正好看见厕所外的柱子后躲着个歹徒,正从背包里拿出一根新的纸筒炸药。 姜晓渝不做犹豫,抬手一枪正中对方肩窝,把他打翻在地。 “操!条子狡猾!还手!打死她!” 先后两枪激怒了这伙悍匪,领头的一声怒吼下令还击,结果他们才刚露头,便听枪声大作,火星四溅,却是老池开枪掩护,死死压制住了他们。 就这样,齐翌三人且打且进,一步步把悍匪逼到角落里。 齐翌:“别负隅顽抗了,你们没有希望的。” 一边劝降,他一边捡起留在地上的手雷,这模型定制起来还蛮贵的,可得收好,下次或许还能发挥用场。 对面悍匪骂骂咧咧,全无投降的想法。 见状,齐翌默默掏出个辣椒喷雾:“你们后退一点。” 老池眼睛一突:“我操,你要在这里用这玩意儿?” 齐翌不言,抬起手,吓得老池赶紧拉着姜晓渝后退。 呲呲呲! 一道水雾喷出,雾气逸散,笼罩了一大片区域。空气渐渐灼热起来,叫骂声比此前更甚几分,还夹杂着声声剧烈的咳嗽。 齐翌双眼通红,泪水鼻涕不受控制地溢出,满脸都是,但他仍没松手,缩在掩体后面死死按着辣椒喷雾,斜向上喷洒辣椒水。 一瓶喷雾很快用光,齐翌脱掉外衣捂住口鼻迅速后退,边退边沉闷的喊:“上!” 老池默然无语,上个屁,空气里全是辣椒水,他们退后边都被呛的连连咳嗽,现在冲上去肯定和歹徒一个下场。 那群悍匪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朝四面八方胡乱开枪,一时间枪声大作,火星乱溅,感觉到处都是跳弹,逼得老池和姜晓渝都不敢露面。 好在他们子弹有限,这么胡乱宣泄,没一会儿就全部耗完了,空仓的咔哒咔哒声接连传来,姜晓渝和老池都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迅速从掩体后跳出,一左一右扑向那帮滚了满地的悍匪。 没了子弹,又睁不开眼,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悍匪们的抵抗十分无力,被老池轻松突破,一个个手连手被铐成了一个圈儿。 齐翌摸到洗手池边,不停接水洗脸,洗了好几分钟,身上都打湿完了,仍觉得眼睛和鼻孔里火辣辣的疼,鼻涕不断往外冒。 勉强能睁开眼睛了,他拧上水龙头,用力抹了把水,走到李建中对面坐下:“解释解释,什么情况?” 李建中整个人都是呆的:“我说我完全不知情,你相信吗?” “信,你没这胆子,也没能耐。”齐翌严肃的表示李建中就是个病态的废物。 李建中:…… 你还不如不信! 齐翌:“你这些保镖,哪里弄来的?” 李建中看看齐翌,又看看被铐了一圈的悍匪,咽了口唾沫:“庄大强介绍的,他有个手下叫蝎子,门路非常野。” “蝎子?明白了。”齐翌点头,蝎子是曼温妙的人,由他介绍的“保镖”,肯定也和曼温妙关系密切,不出意外的话,李建中的一举一动,肯定都被时刻监视着,没有半点隐私和个人空间。 也是,除了穷途末路的曼温妙外,也找不到谁这么疯狂了。 齐翌还注意到,这帮人连李建中都一块打,估计是想灭口,说明这家伙居然也跟曼温妙有关联,甚至价值可能比庄大强还高些。 但话又说回来了,一派就是六人,曼温妙当真穷途末路,无人可用了吗? 这六人都是曼温妙这些年洒下的钉子,明面上是保镖,但他们对曼温妙言听计从,随时可以变成打手甚至枪手悍匪,而类似这样的人在山江不知道还有多少。 如果曼温妙想,依然可以再捅个大篓子出来。 不过,这也说明曼温妙并未走远,甚至很可能还在山江,只是蛰伏了下去,但仍时刻关注着警方的动向,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时机。 “早早就把势力化整为零吗?确实难对付,而且全市排查他一个月都没抓到人,藏得倒挺深,但最近又有动作,想来他也松懈了……当务之急,得先确定熊如清的案子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想着,齐翌收敛心神,视线重新定焦在李建中身上:“李建中,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为熊如清的案子而来,结果事情闹得这么大,你……” “我一定配合!”李建中是个聪明人,慌忙抢答:“他们六个的情况我真不清楚,但关于熊如清的,我保证有问必答!对了,我知道凶手是谁,就是他让我处理的尸体!” 角落里的庄大强眼珠子一转,抢答:“警官,我也知道凶手是谁,他刚刚都给我说了,是他一个贵客,你们调一下监控就能看到。” “庄大强!”李建中咬牙切齿,双目喷火:“不用那么麻烦,我有他照片!” 第11章 霍儿哥 看着李建中手机里的照片,齐翌脸色微沉。 不是曼温妙? 奇怪了,既然不是曼温妙,他又何必冒着暴露的风险派人来灭口? 还是说这帮悍匪的目标并非李建中,而是齐翌他们? 甚至这些家伙也不是曼温妙的人?闹乌龙了? 不,根据姜晓渝的调查结果,曼温妙分明一路跟着李建中来到了这家ktv,并避开监控探头在这儿都留了两三小时,如果不是他的话,未免也太巧了。更何况,除了他和老千会之外,齐翌也想不到如今还有谁敢如此猖狂。 沉吟片刻,齐翌问:“他是谁?” “我背后的老板,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都叫他霍儿哥,我们区大半ktv、酒吧都得听他的。”李建中老实供述,语气飞快:“他很少露面,也不怎么干涉我们经营,但会定期过来查账。 “除了ktv和酒吧,他名下还有几栋楼,日常工作就是去收租,一天收几家,然后当天把收来的钱全部花掉,偶尔也会来我们酒吧玩,不记账,该是多少就给多少,说就喜欢花钱的感觉。” 老池刚给歹徒们洗完脸,走回来就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眯起眼,表示有点酸。但转念一想,这混球的臭钱来路怕是都不怎么干净,顿时就不酸了,冷冷的哼了声。ъiqugetv 李建中还以为他不满自己半天没讲到重点,忙接着说:“对了,他酷爱‘捡尸’,就是找那些罪的不省人事的妹儿回去玩,边玩还要边拍视频,好像有瘾似得,这次感觉也是看到熊如清喝高了,来了瘾头,结果不知怎么的下了重手,把人掐死了,一脸晦气的叫我们处理掉。” 齐翌追问:“怎么处理的?” “就,搞了张渔网裹几块石头沉江,不知渔网破了还是怎么的,尸体又飘走了,还被钓鱼佬发现……” “我问你细节,从你碰到尸体开始说!” “是,是……我想想……说实话当时我被吓得够呛,虽然我干的生意不干净,但顶多也就是强迫妹儿去卖,真没干过害命的事啊,我就记得我喊我儿子过来,手忙脚乱地找了身衣服给她穿上,然后就弄走了。” “尸体上的细节呢?记得吗?” “隐约记得她身上好像到处都是淤青……说到这确实有点奇怪,霍儿哥以前没这么粗暴的,他也不好这口,这回怎么这么凶?” 听起来疑点不少,一个人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及时偶尔兴起了暴力冲动,也不会突然下这么狠的手。 于是齐翌问:“当时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什么人?” “呃……你这么问的话,我还真想起来了,当时他身边还有个老头儿,怪低调的,一直跟在霍儿哥身后,一声不吭,估计是霍儿哥最近刚相中的人,可能有什么过人的能力吧。” “他经常带别人?” “经常,反倒是自己一个人耍的时候少。再说,开ktv这么些年,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有些就是不喜欢吃独食,还见过带自己的女友甚至老婆过来跟兄弟一块玩的,我都见怪不怪了。” 姜晓渝听的脸色铁青,暗下决心早晚有一天得把这些涉黄的非法产业全都捣毁取缔了。 但她也很清楚,想彻底掐灭颜色产业极难,尤其那些带有病态癖好的,大多数影响更加恶劣,性质更加不堪,却也更加隐秘,极难侦查。 齐翌:“那老头长什么样,你还有印象吗?” “没有哎,我没太注意,感觉他长得普普通通。” “你说的霍儿哥喊你进去处理尸体的时候,他还在吗?” “在,跟着霍儿哥一块走的。” 齐翌左右看看:“你这儿有打印机没有?” “有的有的。” 齐翌借用打印机,印出二十张照片。 与此同时,通过暗室电梯便衣而来的罗尤勇等人赶到了现场,简单询问情况后,留下几个兄弟协助并保护齐翌办案,剩下的又原路把那群歹徒统统带走。 他们有的满脸灰白,有的仍愤恨地盯着齐翌,咬牙切齿,齐翌理也不理,一群败犬,摇尾乞怜的资格都没有。 何况类似这样的歹徒这段时间抓的太多了,大多知道的信息也不多,就连讯问的价值都不大,在齐翌眼里只是一个个的经验包,随便派几个新人磨一磨,锻炼下审讯技巧就是。 齐翌走回李建中身前,把照片分四排排开:“你看看这里边有没有你那天见过的人?” “这……”李建中对着照片琢磨半天:“着实印象不深了,感觉有好几个都有点像,但不是很确定,你看……” “那就把你觉得眼熟的都选出来。” 李建中啪啪啪指了三张照片。 三张都是胡子拉碴的老头,头发花白满脸沟壑,年龄在六十以上。 曼温妙并不在列。 齐翌眯起眼琢磨片刻,把姜晓渝拉到一边,轻声喊她p一下曼温妙的照片,p的沧桑一点,加些胡子,然后再混入新的照片进去,再让李建中找一遍。 他又挑出了俩胡子拉碴的老人,但曼温妙仍不在其列。 “奇怪,难道当时曼温妙当真不在场?那他来这间ktv做什么?嫌疑人身边的老头又是什么身份?” 想不通就只能暂且放一边,齐翌收起照片又问:“你能联系上这个霍儿哥吗?” “可以是可以,我知道他号码,但他都派人来灭口了,怕是早就知道咱这儿的事,联系上也没用吧?” “号码给我。”齐翌说:“晓渝,定位。” 姜晓渝有些为难:“不在队里,定位的话要点时间,我怕……” “别怕,我相信你。”齐翌给她鼓劲。 等了三四分钟,姜晓渝长呼口气:“巧了,他就在这家ktv里,现在还在,手机居然没关机,估计是下完命令就没再管后边的事情了,他这么自信能拿下我们吗?” “不,这不是自信,这说明那群悍匪并不是他派来的,他根本不知情,进一步证明他背后还有人!”说着,齐翌斜睨李建中:“ktv一共都有几个出入口?” “除了大堂正门后门两个楼梯,还有两个安全楼道,外加四架电梯,然后就是我这暗室里有一架电梯。” “很好,几位便衣的兄弟,麻烦你们坐电梯下去后重新进ktv,堵着几个出入口,李建中,给你老板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就说庄大强过来闹事,被你拿下了,他背后也有人,你不敢随意处理,让他过来拿主意。” “哦……” 李建中摸出手机打电话,直接开扩音。 按照齐翌的吩咐,李建中稍稍组织下语言,用自己惯用的语气和表述习惯把事情给霍儿哥说了,他听起来很气愤,当即表示让李建中等着,他这就过来。 挂断电话,齐翌又问:“要派个人去接他吗?你那经理可不可信?” “不用,他知道这个暗室,能直接进来。” 齐翌轻轻点头,抄起棒球棍走到门边,双手高举,想要等门开的瞬间给对方一个闷棍。 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又不是歹徒,哪兴出黑棍的,当即放下棍子摸出枪,贴墙不动。 李建中看的满头冷汗,只觉得碰上这样的刑警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也庆幸自己还算配合,没有得罪齐翌,否则他怕是真的会下黑手…… 片刻后,暗室门发出咔嚓声轻响,一只手用力推开门,齐翌按捺住打断这条胳膊的冲动,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就见个壮硕汉子走了进来。 “李建中!怎么回事,庄大强那龟孙儿……” 话还没说完,齐翌便悄悄走到他身后,枪口抵着他脑袋:“别动,警察。” 壮汉脸色骤变:“李建中!你联合条子搞我?” “我说了,别动!”齐翌低喝:“南屵区刑侦支队民警齐翌!你因涉嫌强间、杀人,现依法对你提出拘传,老实点跟我们走一趟吧!” “齐翌?呵呵,谁啊?没听说过。” “你现在就听说了,手举起来!” 他缓缓举手,而后猛地蹲下转身。 老池和姜晓渝脸色骤变,正要提醒小心,就听砰地一声枪响。 霍儿哥只觉头皮一凉一热,身子莫名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后齐翌小臂下压,滚烫的枪口抵在他的眉心上。 他咕嘟一声咽口唾沫,缓缓抬手摸了摸头皮,嘶地声抽了口凉气。 疼,火辣辣的疼,枪口有血,头皮被子弹擦伤了! 也可能是被带动的空气撕裂…… 齐翌冷冷地看着他:“孙贼,别在我面前玩花样,老子才是耍套路的祖宗。” 他脸色发白,忍不住缩了缩腿。 妈个鸡,居然尿了,真丢人…… 白脸上又多了几分潮红,他又羞又怒,一咬牙:“狗日的,你tm……” “尿裤子的人就少叨叨两句,我这人太谨慎,万一以为你又要夺枪不小心叩了扳机,意外打死你都是小事儿,又把你屎吓出来就不好了。” 霍儿哥:“你他妈有本事就开枪,老子再哆嗦一下就不是男人!” 齐翌掏出手雷,把掉拉环,捏着握把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左手有伤使不上力,你帮我捏一下。” 霍儿哥:…… “快点,不骗你,这只手上个月才被人砍断,这会儿力气小的很,撑不住太久。” 他默默伸手把手雷接过,麻木的抬头看着齐翌。 齐翌:“你乖乖配合,我就把保险销插回去,否则……” 说着他飞快后退,躲到一根柱子后面,枪指着他:“你们都看到了,他抢我手雷,大家都瞄准好,他敢动一下我们就开枪打他的手脚,让他自食恶果被手雷炸死。” 他服了,表示自己玩不过齐翌,乖乖举手投降。 齐翌这才再次上前,把他双手反剪铐上,又收回枪拿回假手雷,把保险销插回去,收进口袋,问:“姓名?” “霍云伍。” “年龄?” “三十四岁。” “做什么的?” “无业,硬要说的话,房东,企业主,都可以。我有四栋楼一百多套房,大多都租出去了,还有几十家ktv和酒吧,具体多少记不住,每天都能收一大堆钱,不知道该怎么花。” 齐翌面无表情:“你是在跟我秀优越感吗?” “呃不敢。” “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霍云伍眼仁儿转了两下:“不知道。” 齐翌手重了几分,枪口在他额头上压出个圆印:“是犯的事太多一时想不到哪件事发了,还是在跟我装傻充愣?” 霍云伍咽了口唾沫:“装傻……啊不是,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啊,我……” “那我问你,十三号晚上你在哪儿?干了什么?” “十三号?”他有点儿迷茫,但转念一想,这么大的阵仗,李建中也被抓,还套路他进了暗室…… 他脸色微微发白。 “看样子你想起来了?” “我……”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警官,如果你要问掐死人的事儿……那事不是我干的,甚至那晚上我都没碰她,没来得及!” 齐翌:“噢?不是你,那是你带去的老头儿?” “呃……也不是他。”他咽口唾沫,支支吾吾:“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一上来就拿枪指着我,还把我的人给抢了,完事后还威胁我处理尸体。” 齐翌压根不信,冷笑着反问他:“你别告诉我他一边犯罪还一边拿枪指着你。” “呃,那倒没有,但他把我们都绑起来了。” 齐翌脸黑了:“你当我是傻子吗?” “不敢,但真就是这样啊,我也搞不清楚他干嘛的,上来就拿枪指着我,把我们绑起来后就爬上了床,完事后穿好衣服下来,又把我们解开,威胁我们把尸体处理干净,说完就走了,完了我就一脸晦气地叫李建中把尸体丢掉,也没玩的心思了,带着老陆回家。” “老陆是谁?” “还能谁,我新招的司机呗,就那天晚上我带去的人,别看他年纪大,开车稳的很,平时倒感觉不出来,但喝醉了坐他车很舒服,坐别人的车总颠簸,一颠就吐的哪儿都是。” 他说的貌似还真是那回事,但疑点太多,齐翌完全不信:“把他叫过来。” “得,他也在包房,我给他打个电话。” 第12章 爸 霍云伍嘴里的“老陆”被带回来了,他表现得相当不堪,骨头极软,齐翌还没吓唬就招了,供词和霍云伍基本一致。 齐翌仍然不信,漏洞实在太大了,其他方面先不说,单单一点,他们在暗室发生关系,而暗室又只有一架电梯得以出入,出入口极其隐秘且需要刷卡或者按指纹才能通行,怎么可能被奇奇怪怪的人闯进来? 齐翌哼一声,招手让人把他们带回去,顺便取了他们的血液做dna鉴定——运气很好,尸体虽然被泡了九天,但经实验室孜孜不倦的尝试,做废了大量样本,烧了不少钱,最终还是成功从尸体指甲缝的皮屑组织里提取到了dna。 凌晨一点,鉴定结果出来了,齐翌抓着报告,久久无言。 某种程度上说,霍云伍说了一点实话,他和老陆真没杀人,作案的另有其人。 但问题是…… “父子……尸体指缝中残存的皮屑组织dna,居然和霍云伍存在父子关系?”调出了霍云伍的户籍信息,齐翌自言自语:“奇怪了,霍云伍的父亲明明因癌症自然死亡,在九年前被销户,怎么可能又跳出来犯案……” 根据资料,霍云伍的父亲名叫霍建钢,曾是山江市大名鼎鼎的超级富豪,主营自动化、半自动化车床制造和汽车加工,与长安集团曾有合作,多次获评山江杰出企业家,还是山江的协委、人代。 换言之,霍云伍是正儿八经的富二代,齐翌也好老池也罢,貌似还真没资格嫌弃他的钱来路不正——在霍建钢因肝癌离世后,继承了异常雄厚的家产,但他完全没兴趣打理,股权全部换成了现金,屯了大量的房子和铺面,又大力进军娱乐产业,据说还拍过好几部电影。 也不能说他没志气,相反,其实他挺有眼光的,山江12年13年那会儿房价再次抬头,15年前后暴涨到接近翻倍,18年前后又再次暴涨一倍,表面上看,他这笔投资可谓爆赚。 然而山江是房产税的试点城市之一…… 另外,总所周知,影视圈煤老板的时代过去了,近十来年是互联网集团的天下,大数据大行其道…… 霍云伍赔惨了,房子都卖了好几栋,资产缩水不少,否则以他爹留下的雄厚资本,不至于只有这么点钱。 其中不干净的部分当然有,颜色产业赚的钱很多但和他名下资产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霍建钢假死的可能性极低,因为没有动机,也没有必要,”道理显而易见,齐翌迅速在本本上写写画画:“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他不是霍建钢的亲子,而且,他愿意给对方打掩护,很可能知道对方是自己亲生父亲。” 略一顿,齐翌翻出张照片:“太巧了,会是你吗?曼温妙。” …… 讯问室外,走廊。姬承鹏推开老池递过来的烟,咵咵咵拧开随身带的保温杯,倒出一把泡发的枸杞进嘴里大口咀嚼。 老池打量了他一眼,不寒而栗:“师父,你得节制一点啊,看你这阵子都瘦成什么鬼样子了,眼窝陷得像骷髅头似地,眼圈比我爱罗都重,鬼路过都怕被你吸两口阳气……真的,这么凶你顶得住师娘怕都……” 姬承鹏默默抽出警棍,啪嗒一下甩开。 老池缩了缩脖子,慌忙改口:“我有错,真的,都是我们当徒弟的让你不省心,非但没帮你分担压力,还总给你找事儿做……师父砸烟!” 姬承鹏收回警棍,再次推开老池的烟,又倒出了把枸杞干嚼,语焉不详地问:“小齐,还有什么信息要交代的?” “没有了,师父您自由发挥。” “好,等会儿你留在外头,让晓渝和罗尤勇俩一内一外继续收罗资料,池猴子跟我进去,你块头大,又参与过抓捕他的行动,方便给他施加压力。” “好。”齐翌点头同意。 老池也说没问题,接着又凑姬承鹏耳边:“师父,你最近是不是把小罗和晓渝也收了当徒弟啦?” 姬承鹏:“嗯……我这一把老骨头啊,熬几天夜就垮成这样,身子是真不如从前了,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不得不退到二线来,在此之前,抓紧时间多培养几个骨干也是好的,日后你们也能更轻松些。” 老池:“师父……” “哦,我说错了,们字去掉,你没戏了。”姬承鹏煞有其事的摇摇头,看向齐翌:“小齐,你还年轻,就是这性子,一定得稳住,别老犯错误,王支队也很看好你,晓得吗?” 齐翌放下笔记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干嘛忽然说这个?别乱立g,不好。” 姬承鹏翻了个白眼:“多的不说,你小子给我主动点,别等人家小姑娘主动,想什么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傻充愣!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晓渝?”齐翌脖子一歪,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大多都是姜晓渝一边尖叫着好害怕一边把嫌疑人踢墙上的场景,简直一女版老池,当即连连摇头:“不行,我把她当哥们儿。” “你……” 姬承鹏怒其不争,甩手就走,气冲冲地推开讯问室大门。 老池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就赶紧追姬承鹏去了:“师父等等我!” …… 讯问室。 姬承鹏坐下,倒枸杞,塞嘴里,大口嚼,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霍云伍一看来的不是齐翌,暗暗松了口气,跟着瞬间就拽了起来,鼻孔朝天的:“嚯,居然派个病痨鬼来审我,你们警队是没人了?” 老池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骂道:“你他妈怎么说话的?嘴巴给我……” 咔……咚! 不知被老池拍过多少次的桌子终于不堪重负,居中裂开一道硕大的缝隙,跟着整个儿塌了下去,断成了两截,也就老池和姬承鹏眼疾手快,一人抱住打印机,另一人抱住一体机,不然损失更惨重。 桌子:真·我tm裂开! 老池人都傻了,剩下几个字尤从嘴里往外冒:“放干净点……” “咕嘟。”霍云伍咽了口唾沫,大脑疯狂示警,告诉他眼前这坨肌肉疙瘩可能比齐翌更不好惹。 这要被拍一巴掌,老池大概得挨处分甚至担刑责,可他是没得老命了,更亏…… 就像跟大货车硬碰硬,对方全责又怎样?自己人都没了。 他是识时务的人,这种事不能干,他决定自己等会儿顶多象征性地抵抗一下,给自己争口气赚点脸,完了就全招。 “也不能全招,他问到得我就承认,没问到得就算了。”ъiqugetv 霍云伍在那边打着主意,另一边,姬承鹏无语的招呼人进来收拾,换了张桌子,把电脑和打印机重新调试好,确认没坏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姬承鹏留意到霍云伍的表情变化,暗道桌子断的好,面上却板着脸教训:“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办案是靠脑子,别总动暴力,怎么还这么粗鲁?上会你一拳锤断人脊椎骨的事忘了?” 老池眼睛一瞪,有这事?他怎么不记得?哦,可能真的有,这一年跟齐翌“南征北战”,锤死锤伤的歹徒真不在少数,但当着监控的面他高低得解释两句:“那是他们不配合……” “好了,我警告你,今天决不能再动手!” 对面霍云伍缩缩脖子,开始嘀咕等会要不要更主动点,要不象征性地抵抗就算了? 此时,姬承鹏轻咳两声:“霍云伍是吧?” “你们不都知道了吗?”他还是拉不下脸,决定杠一句,只要对面来句类似“问什么就答什么”或者“少废话”之类的,他立刻就报上自己大名。 没想姬承鹏吃定他了,桌子下的腿碰了碰老池,老池顿时会意,又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是我!霍云伍!今年三十三岁!未婚!家里是开酒吧的,同时还是包租公!我喜欢玩女人,尤其是捡尸体,我知道我的行为涉及强间,我现在知道错了,我很后悔!还有,我名下好几家ktv和酒吧都不干净,有马仔在组织卖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问!” 姬承鹏眉开眼笑,真乖,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恐怕从小一直被娇生惯养着,根本不经吓。 一个神经病齐翌,一个暴力狂老池,早把他胆儿磨没了。 老池暗暗搓手,这两下真有点疼的…… 不过收获还挺大,霍云伍居然比庄大强还配合,值了。 姬承鹏:“十三号那天晚上,你干了什么,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霍云伍小鸡啄米似地用力点头:“那天我本来想去找李建中要几个妞儿——我手底下马仔这么多,就属他眼光最高,要求最眼,底下的妹儿也最俊,所以实在没目标的时候我都喊他帮我解决——结果就看到他鬼鬼祟祟跑去不夜城ktv。 “南屵区能做大做强还跟我没半点关系的ktv不多,这家就是一个,而且据我所知李建中还被他们拉黑了,我一下就来了兴趣,好奇他去干什么,左右没什么事,我就干脆窝车里等他,也算找点乐子。 “结果,等了一会儿我就看到庄大强……哦对了,我认识庄大强,他手下有个叫肥蛇的跟李建中有合作,偏偏庄大强他们又不爱去李建中那耍,喜欢去不夜城,我原先还以为这里头有瓜,闲来无事想吃,结果发现那的公主确实比李建中的都更正点,我也很喜欢……” 老池:“说重点!别扯东扯西,看到庄大强他们然后呢!” 听起来霍云伍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酷爱吃瓜看戏找乐子,貌似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想想他玷污了多少喝酩酊大醉的姑娘,以及冷酷无情地让李建中处理掉熊如清的尸体,老池就知道这人心早就黑透了。 尤其,他讯问前又刷了会儿新闻,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不乏受害者有罪论的,甚至有人说中了不少细节,大概是怀揣着恶意瞎猜,说尸体衣衫不整,穿的非常暴露,一看就不检点肯定是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捡尸玩死了。 更让人气愤的是,下面楼中楼说,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喝醉,就是给人捡尸的,这种不检点的女人死了活该,看的老池无比火大。 喝高了就是不检点?万一是应酬不得不喝呢?万一是家里出事了情绪崩溃呢?万一是被人下药了呢?为什么要怀揣着这么大的恶意去中伤死者?错的难道不该是施暴者吗? 此时此刻,老池的火气再次爆发,不是装的,只是此前的怒火全部转移到了霍云伍身上,看不得他不以为然的姿态,甚至满脸猥琐的表情。 霍云伍缩缩脖子,不知道老池生什么气,还以为真怪自己多嘴,忙说重点:“我看到他们带了个喝的烂醉的姑娘出来,超正点,我一年到头也碰不到几个这么高质量的,当时就决定这妞儿我要了,让他们先玩玩也不打紧,他们玩过了我再接手。” 如此轻佻的语气,听的老池怒不可遏,当场就要掀桌子,被姬承鹏拦住了。 霍云伍低着头没看到老池异样的脸色,继续说:“我正想上去跟他们说,结果就看到李建中追了出来,就以为他已经谈好了,于是没下车,打电话给他,这小子果然机灵,我一问,果然,这姑娘他帮我相中了,已经谈好耍玩就给我。” 姬承鹏翻翻李建中的供词,表示霍云伍被耍了,李建中当时绝对没这想法,说不定是自己看上了熊如清,结果霍云伍电话一来,知道自己没戏了,当即顺坡下驴说是给他找的,赚个上司的人情。 霍云伍接着说:“我就跟在李建中后面,来到了庄大强家,没待几分钟就看到庄大强走了,又等了会儿,有点等不及,就决定先回去按按摩,等着李建中把人带上门……” 接下来的供词都和庄大强、李建中对的上,也和姜晓渝调查结果基本吻合,他等了两小时,等到李建中把人带来。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一下,叙述第一次中断,过了几秒才说:“结果,我刚让人把她洗好了喷香香放床上,电梯门开了,上来个人,拿枪指着我……” 老池锤桌起身:“放你妈的屁!你给老子重新说说,上来那人是谁!” “爸!我招!是……” “滚!我没你这么混账的儿子!” “不是,警官,我是说那是我爸!” 第13章 始末 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姬承鹏嘴角微微扬起,但又迅速被他压下,随后平静地看着霍云伍:“我没记错的话,你爸叫霍建钢,好几年前就因罹患疾病而去世了。” 霍云伍:“没错,但他不是我亲生父亲,虽然他给了我很多,把我养大,视若己出,我很感激,但他只是养父,我亲爸另有其人。” “等等,”姬承鹏浓眉轻轻一挑:“你说,视若己出?怎么?他也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 “当然,我还没出生他就知道。”霍云伍解释说:“这不是说我妈背叛了我爸,他们很恩爱,但我和他们都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是我亲爹推到明面上的代言人,没有我亲爹,他的制造集团建不起来。” 姬承鹏:“懂了,你的意思是,你亲爹扶持了霍建钢夫妇,还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们抚养,对吧?” “嗯。” “你亲爹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姬承鹏眼神不善起来。 老池眼睛再次瞪圆:“霍云伍,你耍我们耍上瘾了是吧?” “不是,你听我解释,”霍云伍慌忙说:“我知道他长什么样,我知道他身份不简单,也经常跟他见面,但我真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名字。” 姬承鹏眯起眼,脑海中浮现出几张人脸,最后很轻易的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没办法,太多线索指向他,也太多巧合跟他相关了。 姬承鹏摸出一打照片,把“他”的混入其中:“你仔细分辨分辨,这里面有没有你说的人,看仔细了,别搞错。” 霍云伍点头配合,刚扫过几张照片就喊停:“就是他,我老汉,亲的。” 姬承鹏不为所动:“别着急,看完再说。” 很快把一打照片全部看完,姬承鹏才问:“上边有你爸的照片?” “有,就是刚刚我喊停的那张。” 姬承鹏再次一张张的举起来和霍云伍确认,直到他再次喊停,才将照片翻面朝着自己,暗道一声果然。 曼温妙。 对于这个结果,姬承鹏毫不意外。 扫两眼后,姬承鹏问:“你当真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霍云伍摇头说:“而且……虽然他早早就告诉我他才是我亲爹,但从来不准我喊他爸,都让我喊妙叔,而且不准我对外头讲。他说告诉我真相是为了让我知道自己是谁的种,但知道的人多了,对我只有坏处。” 很显然,曼温妙是想保全霍云伍,万一自己哪天真的无了,霍云伍也能抱着一份庞大的家业无拘无束的过下去。 而且,不同于华裔,土生土长的贡榜人没有姓这个概念,或者说他们的姓氏概念与我们的理解并不相同,他们家族传承与延续依靠的是另一套系统而不是狭义上的主流姓氏,冠以名之前的那个字要么表明身份,要么是种尊称,不具有传承性,所以霍云伍姓霍,对曼温妙来说也无所谓。 “那你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他最近好像摊上事,好久没和我联系了。” “你能联系他?” “不能,都是他找的我。号码我晓得,但平时都关机。” “报一下。” “哦……”他报上了一个电话号码。 姬承鹏追问:“你知道他平时住哪儿吗?” 霍云伍还是摇头:“不知道,我记得二十岁那会儿,好奇加叛逆,跟踪过他一次,很快就被发现了,直接把我腿打断,是真打断那种,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老池隐隐觉得自己腿骨有点疼,曼温妙还真狠,自己儿子也能下重手。 但转念想想,也就不奇怪了,按照齐翌收集到的线索,别说只是打断腿,被他亲手宰掉的儿子都有。 或许对曼温妙来说这还是一种保护,打疼了才会长教训,不敢窥视他的秘密,从而得以保全。 姬承鹏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霍云伍却一问三不知,渐渐地姬承鹏也有些不耐烦了:“说回案子本身吧,你把受害人掳到ktv以后,发生了什么?” “呃,警官,我得纠正一下,人不是我掳的,是李建中……” 姬承鹏哼一声:“好,我重新问,李建中把不省人事的受害人拐到你房间后,发生了什么?” “其实刚刚已经讲过了,我刚让人给她洗好澡喷香香,正准备动手的时候,电梯开了,我爸上来,他貌似有事要和我商量,结果看到了床上的女人……他夸了声乖崽,然后就自己上了,边那啥边跟我说事情。” 老池连拍桌子:“哪啥?给我说清楚!” “就,发生关系。”霍云伍这会儿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他跟我不一样,我动作很温柔的,他就非常粗鲁,又打又掐,还掐人脖子,结果掐着掐着那姑娘就断气了。” 姬承鹏:“发生关系的同时,他跟你说了什么事?” “他问我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事,说他被条疯狗盯上!” “说谁疯狗呢!” “呃……我错了警官,可是他的原话就是这样……” 老池气的哼哧哼哧直喘粗气:“继续说!” “还复述原话吗?” “说!” 霍云伍不敢触霉头,老老实实地模仿曼温妙的语气:“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被一条疯狗盯上,藏了一个月,最近才敢出来喘口气,你这边没出什么乱子吧’,我回他说没有,很平稳,他又问‘有没有被警察盯上’,我说没发现。 “他好像松了口气,紧跟着又说‘趁着疯狗没盯那么紧了,我得出去躲会儿,短的话三五个月就回来,长的话也顶多一年半载,你这段时间稳着点,别惹祸,得罪人我罩不到你了’,我就问他要去哪儿,他不肯说,让我别多问。 “我意识到他捅了大漏子,就问上个月新闻里的剿匪是不是就在对付他,他沉默一下,还是让我别多问,说‘如果有警察,尤其是叫齐翌的疯子找到你,你千万别说出我,只要他不知道你是我儿子,也不会太难为你’,我说好,又问他钱够不够,他说准备好了。” 姬承鹏:“就这些?” 霍云伍仔细想了半天,点头:“基本上就这些。” 没有太多价值,除了基本确定曼温妙打算躲去外地一段时间外,根本没收获,霍云伍根本联系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甚至不知道他走了没有。 齐翌倾向于认为还没走,甚至取钱什么的都是假象,为了故布迷阵,让人误以为他已经离开。 而且,派人发起强袭这事,也让齐翌很在意——既然李建中并不知情,曼温妙又何必冒险灭口?原本还不一定怀疑到他头上,搞这么一出,屎盆子想不往他身上扣都不行了。 耳机里传来齐翌的话,姬承鹏轻轻点头,问:“李建中身边被安插了很多你亲爹的人,你晓得不?” 霍云伍:“知道,我老汉死后,我不是变卖了他的股权搞ktv生意嘛,他说这行水深,怕我把握不住,给我安排点人镇场子。” “这些事儿,李建中知道不?” “应该不知道吧?害,李建中也就明面上是老板,说白了也只是代持股权的经理,他还没资格知道我家里的事。”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李建中没什么价值,知道的秘密也不多,曼温妙何苦搞这么一出?整的像故意把自己暴露出来似地。 金蝉脱壳?声东击西? 姬承鹏侧目看向单向玻璃。 耳机里,齐翌的声音再次响起:“师父,问问他曼温妙的性癖好。” 轻轻嗯了一声,姬承鹏又问:“你亲爹在男女关系这方面,有什么癖好没有?” “呃,我喜欢捡尸大概就是继承的他……”霍云伍有些不太好意思:“打我记事起就知道他特别好这口,而且听说这些年已经很收敛了,他在国外闯荡,还有刚来我们这的头两三年,那是真的日尸体…… “说来也奇怪,他对活人一点不感兴趣,反倒是对尸体,或者昏睡不醒的人特别有感觉,还是男女通吃的那种。而且他不像我,刚就说了,他动作很粗暴,喜欢动手,但如果对方折腾醒了,他就会勃然大怒,往死里打那种,特狠。” 老池脸色微变,这尼玛是什么品种的变态? 姬承鹏的表情也有些古怪:“打你记事起就知道?他当着你的面?” “对……”霍云伍抬头望天:“他觉得这种事很正常,有钱有地位的人,不论男女,天然就是要掌握交配的主动权,天经地义的事,我是他儿子,女人不会少,喜欢就行动,惹不起的追,惹得起的抢,想上就上,多搞几个女人,多生几个儿子。” 老池翻个白眼:“他怕是泰迪成了精。” 姬承鹏:“所以,你几岁开始……” “记不清了,跟我奶妈,那时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要尿尿。” 姬承鹏翻个白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亲爹有几个儿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他能说出那番话来,肯定不止我一个。” “‘掐死’受害人后,他说什么了没有?” “呃,他问我那姑娘是什么身份了,我先前和李建中问了一嘴,说是刚放出来的,泛读,关了好些年,他一听就放心了,说这种货色没人关心,警察也不太乐意管,只要没看到她的尸体,了不起报个失踪然后不了了之,让我抓紧处理掉,但别亲自动手,手脚搞干净点。” 姬承鹏追问:“然后呢?” “没然后了啊,我等他走了,才让李建中进来,什么也没跟他说,就让他把尸体处理掉,然后我也走了。” “你身边那个老头儿……你叫他老陆是吧?他什么身份?” 霍云伍老老实实说:“他也是我爸的人,一个月前塞给我的,听说是最早一批跟他打拼的老兄弟,感情很好,还帮他挡过子弹,所以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算是心腹。” “那他怎么把人塞给你当司机了?监视你?”姬承鹏顺手埋了个挑拨离间的钉子。 但地主家的傻儿子明显没想那么多,摇头说:“我有什么好监视的?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大致能猜到,估计是他要跑路,自身难保,也不好带太多人,又想让那帮老兄弟能有个善终,就安排到我们身边了,没猜错的话,他估计给其他儿子身边也安排了人。” 这条线索倒是挺有价值,姬承鹏迅速记下。 紧跟着,霍云伍又果断把老陆卖了:“对了,如果你们要问我亲爹的事,老陆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们可以去找他。” “会的。”姬承鹏身子后仰,双手抱臂:“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让你做个明白鬼吧,告诉你个坏消息,想不想听听?” “什么?”霍云伍眨眨眼睛:“我亲爹落你们手里了?” “那倒不是,”姬承鹏摇头:“受害人是呛死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啊?” “她当时没死,完全有可能被救回来,可你们都没仔细检查,或者说你们对生命的态度都太过淡漠,就这样让她沉了江,被活活呛死。”姬承鹏哼了声:“也因此,你,李建中父子,还有你爹,你们全都背上了杀人的罪名,有一个算一个,都和她的死有了直接因果关系!” 霍云伍眼仁骤阔:“不是!不是这样的!他……我……不是这样的,我顶多就是个包庇、侮辱尸体,我没想杀人,我没杀人!人我甚至都没碰,强间未遂都够不上!” 姬承鹏猛的坐直,从桌上的材料中翻出一张纸拍在桌上:“尸检报告!看得懂吗?” 霍云伍咽了口唾沫:“不……不是这样的……” 他原以为自己的罪虽然大概轻不了,但也不会太重,毕竟他不是主犯,和熊如清的死也没有直接因果关联,再加上主动配合、招供,争取个立功表现,用不了几年就出来了。 他还年轻,还有钱,名下有不少房子和产业,出来后又能潇潇洒洒地继续过日子,哪怕档案中多了个前科,哪怕貌似很了不起的亲爹垮台,也不影响他滋润的生活。 骤然听到熊如清当时没死,他的罪名一下大了,涉嫌杀人,当然接受不了。 “我再给你个立功的机会,怎么样?” “你说!” 第14章 通缉 齐翌很不爽。 熊如清的案子基本上破了,问题是最主要的作案人曼温妙下落不明,不知所踪。市局已上报部里,下发了b级通缉令,然而,除了最开始几天收到海量真假难辨的线索,平白浪费了大量警力去核查之外,很快也没了动静,曼温妙就像人间蒸发了似地。 对这一结果,熊如清的家属无法接受,还来支队闹过一场,王支队花了不少力气才平息下去。 所幸,有急于立功的霍云伍配合,刑警们雷霆出击,又查到了七个曼温妙的私生子,经dna鉴定,全都与熊如清指甲缝里的dna所属人存在父子亲缘关系,跟霍云伍是兄弟姊妹,其中一人还跟他是双胞胎。 这些人明面上大多是富裕人家的儿女,最次也是个规模以上商企业的高管子女,齐翌怀疑这些人全都是曼温妙留下的钉子。 王支队将情况往上汇报,市局领导开会研判后,决定由市局再次接受亲办曼温妙系列案件,重组专案组,由刑侦、经侦两大总队联合抽调骨干精英,以刑侦总队有组织犯罪侦查支队及南屵区刑侦支队为主力,以霍云伍在内的八人为突破口展开彻查。 查了半月,果然查明他们和曼温妙存在着这样那样的联系,为曼温妙攫取财富。 之后,专案组以他们为基础,顺藤摸瓜的继续往下查,居然又揪出几十号人,高至上市公司董事长助理,下至管着十几号人的混混头子都有。 风暴足足席卷了一月有余,专案组查封了一家实业集团,集团上下工作人员全部调查了一遍,依法拘留其中一百九十八人。 除此之外,还抓获上市公司主管级以上中高级管理人员九人,中小微企业负责人三十三人,曼温妙私生子女五十二人,其他犯罪嫌疑人百余,人数共计两百三十三,查封各类娱乐场所及宾馆、饭店、施工队等近百家,卷宗塞满了一整间档案室。 至此,齐翌可以说已基本斩断曼温妙黑白灰三道所有爪牙,曼温妙即使没成光杆司令,也差球不多了,顶天只留几只心腹而已,短时间内再难掀起什么风浪。 “基本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齐翌汇报完毕,总结道:“首恶曼温妙尚未落网,侦查工作仍在继续,据分析判断,他仍藏匿于主城区的可能性很大,因此,目前主城区各交通要道口、高速公路口、国道等仍在继续设卡搜查嫌疑人,曼温妙跑不了。” 王支队:“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担心他狗急跳墙,拼死一搏,千万不能放松警惕。” “我知道,所以我建议在下一轮执勤点警力调动的时候,稍稍卖个破绽。” “噢?” “简单来说,就是给他放开一个逃离主城区的缺口。”齐翌说:“这么大范围的封锁,极其耗费警力,且影响交通,我们难以为继,随着时间推移必然要放开一部分卡口,我想在这上面做点儿文章,引他上钩。” “围三缺一?” 齐翌侧目,看向办公桌对面。说话的是位两鬓斑白的老警,身着常服,内里穿着白衬,肩上警衔下部雕着麦穗,麦穗之上,两枚四角星反射着熠熠银光,左胸上的警号数字极小,五个零后孤零零地写了个5。 朱晋忠,市局党委委员、副局长,分管治安、刑侦和经侦,专案指挥领导小组副组长,也是王支队的师父,一直在王支队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去年能顺顺利利的拿下老猪猡,他出了大力。 “是的,朱局,”齐翌说:“与其等我们迫于压力被迫撤掉卡点,被蛰伏到躲过风声的曼温妙从容离开,倒不如我们主动让开几条路放他离开,执勤点民警由明转暗,暗中盯梢,再把人抓住。” 朱晋忠轻轻点头:“是个办法,但主城区车流量众多,各主干道、国道、高速出入口均有海量车辆通行,一旦撤掉其中几个卡点,曼温妙隐藏在车流中,你要怎么精确锁定他?万一真被他溜了怎么办?而且以曼温妙的谨慎,万一看出是陷阱选择继续蛰伏,又该怎么办?” “确实存在风险,而且风险不小,可继续坚持下去,曼温妙迟迟不露面,我们也徒呼奈何。放开几个口子多少还有希望抓住他,继续维持现有力度封锁,恐怕一点希望都没有。” 王支队:“朱局,我支持齐翌同志的建议,也相信我们支队的兄弟,愿意为此负责,万一放跑了曼温妙,责任由我……” 朱晋忠打断他:“得了吧,这么大的行动,还轮不到你来负责。赵康同志,你怎么看?” 刑侦总队队长站起身,赵康笑眯眯的看了眼自家师弟,又朝着朱晋忠正色道:“朱局,我也支持齐翌同志,意见可行,虽有风险,但相较之下已是最好的法子了。” “颜彦同志,你呢?” 又一名穿着白衬衣的女警起身:“同意齐翌同志提议,可行。” “黄局,你的意见?” 坐他右手边的交管局领导轻轻点头:“齐翌同志说的对,这么大规模的设卡调查确实难以为继,这些天我们已经收到海量投诉和反馈了,压力很大,至多再坚持三两天恐怕就不得不撤掉部分卡点,与其平白便宜曼温妙,不如我们主动抓住机会,博上一把。” “其他同志呢?有不同意见没有?” 默默等了片刻,没听到反对的声音,朱晋忠便拍了板,今日下午执勤警力轮换,并撤出五到七条干道、国道卡点,让下边的人再好好研判下,选中后报上来,安排人员隐匿暗中侦查。 下了会,老池仍在那嘀嘀咕咕地吐槽:“这个曼温妙也是绝了,几把成精啊他,整整五十二个私生子女,古时候的皇帝好多都没他能生。” “没办法,在造人这方面男性优势太大,可以不断播种,不像女性,生产周期太长。”齐翌一本正经地说:“更何况还有试管婴儿技术,以他的理念造出个民族来我都不意外。” 老池无言以对。 …… 下午,五处卡点被选中,警力轮换时即被放开。 两天后,迫于压力,又放开了九处卡点。 又过了三天,十二处卡点被撤,曼温妙依然没露头,齐翌有些急了,找到王支队:“头儿,这样下去不行,我原意是放开有限的几处卡点,围三缺一引诱曼温妙出来,可现在放的卡点太多了,围三缺一成了四面漏风,暗线侦查压力极大,恐怕真会让曼温妙逃走。” “我也知道。”王支队烦闷的放下止痛片,用力揉着太阳穴:“但压力确实太大了,根本压不住。” 齐翌:“我分明早就建议围三缺一,要是能早点被采纳……” “没用的,那时压力并没那么严峻,其他领导未免担责未必会主动放开,而且曼温妙也很容易看穿计划,选择继续蛰伏。”王支队说:“多学着点把小齐,大局观上你仍有所欠缺,比如这次,你就小瞧了压力带来的影响。” 齐翌沉默不言。 他的计划是不错,领导们也认可,可惜有些事情不以个人意志转移,好好地计划,也难免被戳的千疮百孔。 当计划涉及到太多方面,整个大局就成了难以计算预估的混沌系统,经验丰富的人还能勉强捋清思路在短时间内加以布置,经验不足的,就难免遗变量,做出的布置也很快崩盘。 齐翌只是个小小的大队长,这方面的经验明显不够,只是抓住了关键点,意见才被采纳。 过了片刻,齐翌才问:“头儿,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安心吧,朱局、黄局、赵总和颜总他们早就预估到了,放开的卡点都是精准研判过的,影响不大,还崩得住。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没猜错的话,曼温妙果然决定继续蛰伏,等风声彻底过去。 “曼温妙经营二十多年,底蕴太厚,比作围城的话,就是城中粮草够多,就算被我们打掉不少,仍够他坚持很久,所以即使是围三缺一的局面,他也有时间再斟酌下是否撤退。” 齐翌:“那我们就再给他添几把火,让他火烧眉毛,不得不走。” 身边,老池挑眉提醒:“哎哎哎,说几不说……” “说几就说吧,文明去他妈。”齐翌没好气的怼他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揪这些,随后他看向王支队:“这些,市局和总队也都有计划了?” “不是太精妙的办法,还是按人口普查那套走,挨家挨户摸排一遍,重点查城中村、自建房的出租屋、宾馆、网吧、棋牌室、地下赌场、各大娱乐场所等,桥洞、废品站也不放过,拉网式的过两遍,他自然会慌。” 老池:“之前不是已经拉过几次了吗?又拉?能有效果?” “之前没给他开口子,他再怎么心惊胆战也只能咬牙继续藏着,现在不同,口子开了,明面上也腾出了更多的警力,再有前几次的经验,排查范围也缩小了。” 齐翌:“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他或许躲在某个情人的家里,又或者,还有私生子尚未抓完。” “噢?” 齐翌:“他绝大部分关系应该都被斩断了,这点毋庸置疑,可难免还有疏漏。如果真被我猜中,他躲在情人或私生子家里,我们排查时他往衣柜等隐秘处一躲,走马观花似地排查很难找出他来。” “确实是个难题,你有主意?” “有个笨办法。”齐翌说:“排查继续,但与此同时,得请兄弟们再多多留意下,结合我们掌握的住户信息等资料,盯准出入住户带的饭菜食材数量。” 老池眼前一亮:“是个办法,蛰伏归蛰伏,东西总是要吃的,食物分量做不得假。” “不行。”王支队摇头:“太理想了,实际并不可行,很多人就是眼大肚皮小,买一堆东西只吃一点,更何况还有作客串门之类的情况。” 齐翌:“先查查看吧,长期稳定多带了一两人份食物的,纳入重点怀疑,现场兄弟多费心盯着点,图侦这块也查查监控,好好分析。” 王支队斜他一眼:“点头,也行,我把建议报上去,看上边领导同不同意。” …… 需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领导们居然真同意了齐翌的建议。 于是,民警们的工作量骤增,本就辛苦的工作雪上加霜…… 又是七天过去,先后又有不少卡口被撤除,走访组也排除了海量无效信息,就连齐翌都开始有些摇摆,寻思着是不是放弃。 但他仍决定再坚持坚持。 “符合条件的还有二十一家,”齐翌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对老池和姜晓渝说:“今明两天排查完还没有结果,咱们就放弃。” 姜晓渝轻轻点头,她这些天也累得很,头发都白了两根,枯黄不少,还大把大把的掉,有些心力交瘁了。 老池站在一边活动腿脚,将近三个月过去,他骨头恢复了七七八八,基本不影响跑动了,齐翌这样的,起码能打十个。 簌簌簌…… 喝完牛奶,齐翌将盒子用力捏扁,起身:“走吧,1603户,这家住着一对母子,图侦查出她们近期每天买的食物或点的外卖量都远超两人份,我们上去看看。” …… “701户,一离异女子独居……” …… “1102户,一单身男子独居……” …… 夜里八点多,齐翌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一栋老房子下,看了眼笔记本,说“1305,住着一对年轻夫妻,也是带的饭菜食材异常的……” 老池打断他:“这些基本信息就别一条条说了,你就说今儿还要排查几家?” “这家完了再走四家,还没收获我们就收队,明天继续。” 说着,齐翌走进电梯,按下13楼。 片刻后,电梯发出叮地一声,金属门缓缓打开,齐翌率先出来,看了眼消防疏散图,左转走向5房方向,路过安全楼道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身看向灰蓝色的防火门。ъiqugetv 这门应该许久没用了,落了层薄薄的灰,但此时门上却有几枚浅浅的指印,指印无纹,明显戴了手套。 第15章 缉拿 齐翌无视他的问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继续走访还是回来? 老池回:正打算问你呢,我们走访了差不多七八个人,感觉不太容易取得进展了,你看要不要直接找汪藏锋? 齐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你先回来,带上传唤通知书去汪藏锋楼下等他,我会让晓渝锁定他的位置,你们盯好他的状态,如果他有潜逃的意图,直接拿下。 老池:直接传唤?证据不足吧? 齐翌回:还用我教?他要不跑,就以配合调查的名义请他回来;如果他跑了,就出示传唤通知书,把他硬拿回来。 老池:办法倒是个办法,但好像有点不太规矩? 齐翌:他没跑你直接传唤,这才叫不规矩,懂? 老池给他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然后回:好,那我带兄弟们回去了,笔录汇总好给你看看。 齐翌回个嗯字,找到姜晓渝,把事情给她说了,之后就是布控撒网,等鱼儿上钩。 三点出头,老池等一干刑警返回支队,把路上简单整理的笔录复印一份交给齐翌,又带着传唤通知书风风火火的离开。 四点,老池兴冲冲的给齐翌电话:“成了成了!那孙子还真想跑,他还先对我们动手,被我们逮住了,这下至少一个袭警罪跑不了了!” “现在押回来,直接送二号讯问室去,我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提前做准备,人押到立刻突击审讯。” “成。” 挂断电话,齐翌火速打开,噼里啪啦一通输入,拜托同事启用二号讯问室的设备。 十多分钟后,齐翌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他猜是老池回来了,动身去讯问室隔壁坐好,等着老池把人送进来。 很快,他就看到老池扭着个寸头青年进讯问室,他白衬衣上沾了大片黄泥,衣襟处被撕去一块,纽扣也掉了几颗,看着有些狼狈。 他双臂被反剪着扣在身后,两只手上带着手铐。身后的警察艰难的把他按在椅子上,他也不管手被手铐拷住,一直挣扎,手上已经多了两道血痕,然而他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痛一样。 齐翌注意到,他左手外露的臂膀上纹着三个艺术字母——xal。无声念两遍,齐翌猜到是他未婚妻许艾铃的姓名缩写。纹身边缘有些模糊了,颜色大体呈黑青色,明显纹了有不短的年头。 摸手机找到许艾铃的照片,她右手胳膊上果然也纹着wcf三个字母。幸亏不叫kfc,不然怪尴尬的。 想起老池电话里说的汪藏锋袭警的事,齐翌又看向老池身后跟着的年轻小警员,好家伙,他左眼眶青了一块,正拿小冰袋敷着,嘴角却挂着压不住的笑。 稍一琢磨齐翌就明白了,袭警作为行为罪,不管他伤的严不严重,他们已经可以追究汪藏锋的刑事责任了,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而且小伙子受了伤,不难争取到一个嘉奖,怪不得这么高兴。 ….缺少历练啊,当着嫌疑人的面这么嗨,不利于展开讯问,看老池虽然没啥本事,至少从头到尾都是板着脸的,气势十足。 很快小警员就被人换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四十左右的方脸刑警,姬承鹏,支队有名的审讯专家,担任二大队队长,老池的直属上司,也是他师父。 要不是姬承鹏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加上王支队花了不少代价留他,去年就让总队挖走了。 他亲自出马,可见王支队对本案相当重视,打定主意要尽快侦破。 讯问室里,姬承鹏酝酿了会氛围,等汪藏锋冷静些,才开口说:“汪藏锋是吧?传唤你来支队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讲?” “别费功夫了,”汪藏锋冷笑起来,完全不带怕的:“既然没跑掉,落到你们手里,老子认了就是。没错,人是我杀的,龟孙儿害死艾铃,老子就弄死他!” “老子早就想这么做了!我要是早点把那人渣杀了,艾铃也不会死了……” 齐翌轻“咦”了声。 这节奏不对,汪藏锋居然说人是他杀的?biqμgètν 杀害高会城的分明是他表侄儿赵传荀,赵传荀自己都认了,供词中各个细节都能对上,作案动机也成立,证据完整真实形成闭环,不可能有错。 现在汪藏锋跳出来说他承认杀人?什么意思?难道他报复的对象不是高会城?支队侦查方向果然错了?碎尸案和坠楼案其实无关,但他们误打误撞又纠出一起命案?qqxδnew 讯问室里,姬承鹏也很诧异,但他面色依旧沉着淡定,让人看不出深浅。 “仔细讲讲,你杀谁了,怎么杀的。” “高会城!”汪藏锋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齿道:“我一刀砍掉他脑袋,让他死得太便宜了!”说完,身子重重往后面一靠,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齐翌眉头紧锁,隔着单向玻璃盯着汪藏锋。 在他看来,汪藏锋的表现不似作伪,但他怎么可能杀高会城?凶手分明是赵传荀。 “你杀了高会城?”这时,姬承鹏轻笑起来:“小伙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汪藏锋脑袋高昂:“当然知道,老子敢作敢当!仇已经报了,老子不亏,只可惜让那龟孙死的太痛快!” “死的痛快?”姬承鹏轻轻摇头:“那你说说看,你怎么杀高会城的?” 汪藏锋咬牙切齿:“我一刀捅进他脖子,用力划拉开,他就爬地上,像一条死狗一样抖成个筛子。我砍掉他脑袋,想再往他身上多补几刀,结果正好有人敲门,我就翻窗跑了。” 齐翌眉头松开。汪藏锋说的和尸检结果根本对不上,高会城的致命伤并不在脖子,在后心。 姬承鹏这时又问:“什么时候动的手?” “前天晚上,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是八九点的样子。” “呵,”姬承鹏脸一沉:“小伙子,你最近没跟邻居打过交道,也没看新闻还是怎么着?撒谎也不编的像一点。” 汪藏锋愣住:“什么意思?” “四月五号凌晨高会城就被人杀了,肢解几百块,抛尸在城南小区,就你住的地方,八号凶手落网,你跟我说你九号晚上杀了高会城?” 逝者敲门. 意赅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16章 差一步 刀客歹徒一手握刀一手抱膝,疼的面目狰狞,死死瞪着齐翌:“你妈逼!用枪!胜之不武!” “不武你妈。”齐翌冷冷地回:“你用刀我家老池用棍就讲武德了?你武器比老池牛逼,我武器比你更牛逼,有什么好说的,垃圾!” “你……!”刀客语噎,齐翌懒得跟他多废话,抬枪指着他手:“把刀放下。” “滚你妈的!去死”刀客眼底凶光大冒,完好的那条腿狠狠蹬地,同时左手用力一拍,整个人扑向齐翌,右手挥舞寒光砍向齐翌脖颈。 齐翌早防他这手,瞬间后退开枪,又是砰地一声巨响,子弹将他右手打穿。砍刀也应声脱手,可他状若癫狂,竟丝毫不退,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刀柄,继续刺向齐翌胸膛。 莫名地,齐翌只觉浑身冰凉,刺骨地寒意自刀身发散,直直戳进齐翌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齐翌身边风声大作,听见老池大喝一声小心,就见他虎扑上前,一脚狠狠踹中刀客胸膛。 又是砰地声巨响,刀客双眼怒突,整个人倒飞而出,重重装在身后水泥柱上,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齐翌险死还生,只觉手脚发麻,膝盖都有点软。 “没事吧?”老池问道:“早警告过你,像他这样的凶徒极端危险,濒死反扑都很常见,下次别靠那么近了!” “嗯。”齐翌点头,心跳渐渐平稳,走上前把刀客铐了,这才仔细检查他的情况。 查了一会儿,他紧紧皱起眉,又折回去看了另一歹徒,再看看时间:“晚上十一点零八分,确认死亡,死因明确,颅脑损伤。” 说完,齐翌嘱咐老池喊救护车,再回到原位把司机手铐解开押过来重新铐上,让老池盯着。 老池打完电话,朝刀客扬扬下巴:“脸色这么难看,他情况很糟?” “是很糟,”齐翌说:“心跳极快,很不正常,结合他刚刚说的话,我怀疑他注射了某种强心兴奋类药物。” 老池一怔:“我刚听他说过,他还说自己打完这场就会死,我还以为他瞎说的……” “我听到了。”齐翌说:“他身体状况确实极不乐观,人异常瘦,头发枯黄,皮肤也没多少弹性,明显病入膏肓,偏偏力气还大的可怕,打的药绝对非比寻常,而且剂量肯定超过了危险阈值。” “所以他刚说可以理解为回光返照。”老池若有所思:“是类似强效兴奋剂之类的?” 齐翌:“也许吧。除了兴奋剂之外,还有不少药物能在短时间内提高新陈代谢水平,加强加快呼吸心跳,提高血液流速,兴奋神经,让人短时间内超水平发挥。 “但他身体太过虚弱,无法迅速补充生命活动所需的营养和能量,这么做只是在压榨他的生命。” 话音落下,齐翌便注意到刀客胸膛不在起伏,他默默叹了口气,上去再次检查片刻,翻翻眼睛,摇头说:“十一点十三分,死亡。” 老池用力握拳:“该死!要不是我那一脚,他恐怕也不会死的那么利索。你开第一枪的时候我就该上去把他生擒了!” 齐翌轻轻摇头,提起死者衣服下摆,指着他胸膛说:“我看得出来,你那一脚更多的是推而不是踹,他伤势不重,肋骨都没断,绝不致死,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药物身上……尸体拉回去吧,我晚点儿做个血检。” 老池用力点头。 此时,又是阵阵嘈杂声响起,齐翌回头,看见了一帮刑警、特警戒备着据枪而来。 姗姗来迟的支援。 很快,也有人发现了齐翌他们,一蒙面特警快步跑来,拉开面罩,露出张熟悉的面孔。 张忠韶。 “齐队,你们没事吧?我们赶到的时候,有群众反映听到了枪声。” “嗯,我开的枪。”齐翌简单给他们解释两句,接着说:“封锁停车场细细排查,看看还有没有同伙。另外,俩尸体收好,另外看住司机,等救护车来了安排两个人跟过去盯着他治疗,但尸体不能给,明白?” “好,交给我们。不过……你要去干嘛?” “上楼看看,嫌疑人应该是从六栋十三楼下来的,恰好,我们正打算排查1305号房,房主可能和歹徒有关系,晓渝还在上边盯着。” 张忠韶忙说:“那我再安排俩兄弟跟你们上去。” “也好。” …… 六栋十三楼。 姜晓渝仍在门外静静等候着,没轻举妄动,见到齐翌到来,她明显松了口气,问:“翌哥,抓到歹徒了吗?我听见你们俩在对讲机里喊支援。” 齐翌轻轻点头:“抓住了,但出了点意外……回头再说,你这边呢?有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支援没来我一个人不好行动。” 齐翌再次嗯了声,双人双岗是执法的基本要求,单独行动是大戒,姜晓渝做得很好。 但现在人够多,也就不用再顾虑了,齐翌轻扬下巴:“敲门吧。” “好。”姜晓渝回身,轻轻叩动房门。 敲了三四下,她稍停片刻,又敲了三四下,附耳在门上仔细听,摇头:“没动静,没人还是不敢开门?” 齐翌看一眼老池,老池会意,砰砰两脚直接把房门踹开,尔后俩特警瞬间持枪而入,戒备地扫了一圈后,枪口下压:“没人,安全!” “没人?”齐翌进门:“调查表明这套房子里住着一对年轻夫妻……” 琢磨片刻后,齐翌又问:“晓渝,有这对夫妻的照片吗?” “应该有。”姜晓渝摸出手机,翻找片刻后:“找到了。” 手机递给齐翌。 “是被抓的司机。”齐翌面无表情地将手机还给姜晓渝:“至于那女的,估计已经溜了。老池,打电话给王支队吧,请他向上级汇报下,发协查通告。” “好。” “再打个电话给师父,请师父去一趟医院看看那司机子弹搞出来没有,方便的时候第一时间讯问,问出他老婆下落。” “知道。” 吩咐完,齐翌又在现场游走起来,四处看看。 次卧果然有人居住的痕迹,被褥没有霉潮味,明显新铺的,略显凌乱,可知人走的比较匆忙。 再去厨房看了眼,发现了些外卖盒跟食材。 齐翌又回到玄关处,仔细检查鞋柜后,了然点头:“基本确定了,此前曼温妙就躲在这儿。” 姜晓渝:“我去调取监控看看?” “调吧,但我觉得意义不大,他来之前估计就让那对夫妻勘察过小区里的监控分布,都避开了,走的时候应该也一样。查不到他来,也查不到他走。”ъiqugetv 姜晓渝觉得总得试一试,仍打电话给同事调阅。 老池凑上来问:“我觉得那孙子肯定跑不远,甚至可能还没逃出小区!那仨孙子估计都是声东击西的把戏。” “既然是声东击西,那肯定在我们上来前人就跑了,距离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分钟。”齐翌摇头:“汇报上去,建议再次启用关卡,细细筛查过往车辆,范围就限定在北中南巴渡五区吧,时间有限,他跑不了太远。” 老池:“范围还是很大啊,之前设卡才遭到巨大压力,这会儿要把撤掉的关卡重新设上,怕是更难……” “不长期设,就一夜,我们利用这一晚上尽量收缩范围,限定在一区之内。” “行,那我去打电话。” 齐翌又看向姜晓渝:“迅速调交通监控,你懂我的意思吧?” 姜晓渝刚挂完电话,又点点头,再次解锁手机拨通新的号码。 “就这样,先收队吧。” …… 歹徒的尸体其实并没有太多尸检的价值,毕竟死在齐翌面前,死因基本明确,死亡时间更精确到分,没有解剖的必要。至于那名刀客,涉及老池,还是得解剖一遍,明确他到底是被踹死的,还是死于心动过速心力衰竭。 但这也不急,可以往后稍稍。 齐翌只采了血做鉴定。 血检结果很快出来,刀客的血果然有问题,肾上腺素、血管紧张素、胰高血糖素等激素浓度异常高,基本印证了齐翌的判断,可惜支队实验室技术条件有限,无法分析出他所用药物的具体成分,还得送去鉴定中心化验。 两小时后,快检结果出炉,被一刀劈死的歹徒也是曼温妙私生子,至于司机和刀客,跟曼温妙没有任何亲缘关系,而且齐翌重点查了下刀客的尸体,猜测他可能罹患口腔癌,已是病入膏肓。 刀客多少有点武痴的成色在,为和老池决战不惜无视命令不理齐翌,从这方面考虑,应该不是从小培养的死忠,大概是曼温妙收拢的好手,只是生病后就不再重视,这会儿被逼上绝路,才拿出来废物利用。 听齐翌解释完报告,老池也略略松了口气——虽然他没过错,别说出脚踹,就是开枪打斗没问题,但真要踹死了人,难免有点麻烦,光报告就得写好多篇。 放松下来,他又想到姬承鹏的交代,说:“对了,师父说那司机招了。” 齐翌略感意外:“这么干脆?” 医生有医生的职责,只管救死扶伤,取子弹的时候大概不会同意警察在一边讯问的,加上姬承鹏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关于曼温妙的案子还是尽量保密,不让太多人知道,大概也只会选择司机治疗完后才去讯他。 取子弹、清理伤口、缝针,一套治疗下来起码一个多小时,换句话说,姬承鹏只有半个多钟的时间去审,居然就招了? “软骨头而已,亲眼目睹歹徒和刀客死亡早就被吓尿了,师父往那一坐,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屁颠屁颠全招了。”老池解释说:“他叫苏业平,今年三十一岁,给区里领导当司机,他老婆叫吴茗,高级会计师,圈子里小有名气,据他说是个能作假帐的大佬。” 齐翌嗯一声,夫妻俩的职业都有点意思,前者能接触到领导,后者更是和钱息息相关:“这段时间住在他家里的是曼温妙吧?” “他不知道,但给他辨认了照片后确认是曼温妙无疑。”老池说:“他说,曼温妙是吴茗的私生爹……” 齐翌有些迷茫,私生爹?什么鬼称呼? “咳咳,嘴瓢了,野爹。”老池干咳两声:“具体他也不清楚,他说问过吴茗,但吴茗不解释,他也没深究,打算过一阵再旁敲侧击看看。不过他看得出来吴茗跟野爹关系挺亲密,所以他也跟着对曼温妙挺敬重。 “今天晚上,曼温妙忽然说他们夫妻俩住的房子有点小了,他女儿不该受这种委屈,他想给他们换个大房子,但苏业平得帮他做一件事。” 齐翌:“开车接个人?” “对。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详情,只让他等电话响了开车出来,没想到才刚接到人我们就开了枪,吓得他以为是黑帮火并,撞车后弃车就跑,结果被你逮住了……嗯,师父托我问你,你觉得他这番话有几分真?是不是在推脱罪责?” 齐翌:“难说,但逻辑上勉强能成立,他开始时并没有主动攻击的动作,摔倒后被我用枪指着额头说要打死他时,才抽出匕首要扎我,被我一枪打中肩膀,之后也还算配……等等,不对,当时他喊我警官,但我可没表明身份,他确实在撒谎。” 老池:“会不会是看到了你肩膀上的执法记录仪?” “有可能,但还是有矛盾,如果他认出我是警察的话,就不该拿匕首捅我。总之他绝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毫不知情。” 老池点头:“那就是彻底倒向曼温妙了,或许还犯过别的事儿。” “可以让师父趁热打铁问出来,但当务之急,还是曼温妙的下落,他什么都没说吗?” “说是说了,但没什么用——他说晚上曼温妙就急匆匆地带着他和吴茗跑了,然后让他去开车,自己则和吴茗不知所踪。” 齐翌追问:“几点?” “记的不是很清楚,但他刚启车没多久就接到歹徒电话,把车开了出去,跟着就看到歹徒和我们,之后就是歹徒跳上车,你开枪,一系列的事儿。” 齐翌:“估计就是我们上楼那会儿,我们之前预估的没错……路上有什么消息?找到可疑车辆了吗?” 第17章 狠辣 老池连连摇头:“这我就不晓得了,得问晓……” 说曹操曹操到,老池名字还没说完,姜晓渝就激动地推门而入:“翌哥!有发现!我找到吴茗的车了!” 齐翌猛的站起身:“在哪里?” “南滨路上!车停在路边,边上是片小树林。” “走,过去看看!” …… 三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南滨路边,齐翌当先下车,观察了会儿,点头:“车牌都没换,走的怪匆忙啊。” 随后,他绕车一圈,四处看看,没见到可疑痕迹,但车侧护栏上有半枚新鲜足迹,护栏那边草地也有不太明显的踩踏痕迹,便知道人翻过去了。 他当先翻过护栏,循着足迹往里走,边走边问:“怎么发现这辆车的?” “有人报案。”姜晓渝说:“协查通报发出去,交通广播也帮忙播了,并通报了吴茗车牌号后四位,正好有听广播的司机路过这条路,打了支队电话报警。” “回头联系司机,去支队领奖。” “嗯。” 很快,一行人顺着足迹穿过小树林,走到江边,齐齐愣了一瞬。 江边停着一艘小艇,绳儿解了一小半,但没完全解开。小艇染血,边上,有个女人泡在江水中,脚耸拉在岸边,脑袋泡在水里,身体随着波涛缓缓起伏,生死不知。 齐翌率先回神,忙绕了一小段路跑过去,直接下水淌到女人身边,才见女人后脑被血糊了一大片,头发都被粘起来了。 仔细检查片刻,齐翌摇摇头说:“死了,看面容,死者就是吴茗。” 这时节虽然回了温,但夜里的江水仍冰冷刺骨,齐翌在水里站了片刻就觉冷的难受,又上了岸,摸出相机拍了些照片,回头看向毛宁安:“毛教导,你怎么看?” 毛宁安正趴在地上勘察,闻言动作稍停,抬头说:“现场一共四组足迹,其中一组应该是死者的,另一组数据和曼温妙能对应上,另外两组未知,但都挺高挺壮。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曼温妙和吴茗逃到这儿,想利用小艇借着夜色顺江往下漂流,逃出包围圈,结果被人袭击了。” 齐翌嗯一声:“尸体虽泡在水里,体表冰冷,但后脑创口深处仍是温的,尸斑尸僵均未形成,死亡时间距今不会太久,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 “死者体表仅有一处明显外伤,在后脑,头皮挫裂,创口不规整,创腔内及创口处有细碎的石砾和灰尘,枕骨凹陷性骨折…… “初步推断,是被人在身后袭击,以石头砸中后脑,砸的相当重,当时就不省人事了。结合毛教导你的判断,他们确实很可能是火急火燎地逃到这,正准备上船就被人袭击。” 姜晓渝问:“那曼温妙呢?尸体被江水卷走了?还是被歹徒抓了?” “现在还不好说,让人沿江搜寻一下吧。”齐翌随口回一句,又仔细检查了下小艇,确定上边没多少有价值的痕迹后,喊老池过来搭把手,把女尸拖进小艇里仔细检查。 看了半天,基本和刚刚的结论没有出入,死者全无抵抗的迹象,也没有约束伤,看江边足迹深浅和步态,死者当时也绝不是处于昏迷状态被人背着或驾着走,那么,除非她自己甘心领死,否则就肯定是死于袭击了。 不过,齐翌仔细检查了她口鼻后,发现有明显呛水迹象,推断她遭受重击后并非立即死亡,该是摔进江里后被溺死的。 姜晓渝问:“问题是,谁会袭击他们父女?” 老池:“那肯定是老千会啊!他们发现曼温妙这个叛徒一直藏在背后搞事情,城南的烂尾楼还让他们吃了点哑巴亏,那不得报复回来?呐,所以你们看这里只有吴茗的尸体,我估计曼温妙被他们抓走了,带回去狠狠折磨。” 姜晓渝跟他辩了起来:“八九不离十,但仍有其他可能,比如是吴茗的仇家,至于曼温妙,刚刚就说了,这儿江水湍急,不排除他尸体被卷走的可能。” 老池:“那我们还得费神去查查吴茗的人际关系?没必要吧,是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未免也太小了……” 姜晓渝打断他:“你有没有发现一点,地上的足迹并不凌乱?” 毛宁安:“没错,足迹并不凌乱,说明双方并未发生搏斗,而且离开的足迹只有两组,步态和深浅与之前没有明显变化,偷袭者一击得手后直接离开现场,并没带走曼温妙。” “这……”老池张了张嘴:“那这龟孙的尸体还真可能是被冲走了……但依然还是老千会下手的可能性比较大啊,吴茗一个会计,不至于惹上要命的仇家吧?” 姜晓渝:“难说,苏业平说过她会做假账,搞不好真做过,万一她老板发现她急慌慌跑路,难免多想,可能会以为她想告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掉他。” 老池挠挠头:“都这年头了,不至于吧……” 姜晓渝:“池大哥,现在是侦查的最初阶段,方向正确非常重要,方方面面都得考虑清楚,不能一厢情愿的排除,否则万一查错,错过了破案的黄金时间,后边就麻烦了。” 老池拿不定主意了,侧目看向齐翌:“翌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俩都先入为主了。”齐翌转身就走:“回头把附近的监控都调出来,仔细对比进出这段路的时间,然后再多拉几个监控,计算各车在这条路上的平均速度,先把可疑车辆摸出来。 “现勘组交由毛教导指挥,继续对现场痕迹进行细致勘察;小秦,你带上个兄弟,想办法查查这艘小艇;罗尤勇,你去医院找姬队再问问苏业平,要问什么你应该清楚。其他人,扛上尸体收队!” “是!” …… 翌日清晨,齐翌仍起了个大早,但并不觉得太过疲惫。 尸体带回队里后,他仔细检查过尸表,取了检材确定死亡时间后,就连着刀客的尸体一并交给值班法医解剖了。 并非他想偷懒,而是他意识到最近这一阵相当关键,不论曼温妙是死是活,作案的是不是老千会,他都得拿出万二分的精神去应对,养精蓄锐非常重要。 起床洗漱完毕,他去食堂一边吃早餐,一边掏出警务通,果见罗尤勇给他发了贼多消息,都是讯问苏业平的结果,吴茗确实一直在帮驾校作假帐逃税,但他们属于匆忙出逃,驾校方面理应不知,作案可能极小。 除此之外吴茗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没得罪人,所以他和姬承鹏都认为,凶手的目标应该是曼温妙。 小秦那边没回复,估计是没结果。 姜晓渝也给他发了条消息,曼温妙仍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看完信息,早餐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回到自己办公室,发现解剖笔记已放在他桌上,报告没那么快形成,但无所谓,他有笔记就够了。 不论吴茗还是刀客,两具尸体的解剖工作都没太大的难度,死因也很明确,吴茗确实颅脑损伤严重,但最直接死因仍是溺水导致的机械性窒息,而刀客则死于心力衰竭,和老池没有太大的关联。 大致扫过一遍后,他又走去毛宁安办公室,透过窗户,看到毛宁安一边打哈欠一边敲电脑。 “早啊毛教导。” “早,齐队。”毛宁安又打了个哈欠。 齐翌被他传染,也想打,忍住了:“昨晚现场有什么发现?” “找到了作案的石头,就丢在现场附近。”毛宁安指了指桌子:“就一块,除了血迹以外没别的,血帮你送实验室了,他们说都是吴茗的血,没找到曼温妙的。” “也就是说,没找到害曼温妙的凶器?” 毛宁安:“对,而且现场地上、小艇上的血迹,也全都是吴茗一人所有,这很不寻常,说明曼温妙没受伤。我觉得奇怪,又仔仔细细查了下现场,确定有且只有两人离开的足迹。” 齐翌脑子转的很快:“这说明,曼温妙没走陆路,从水上走了,对方有船。” “噢?”毛宁安好奇地问:“怎么就不是被用别的不见血的手法弄死后丢江里了呢?” “没必要,一次作案,犯不着用两次手法。”齐翌摇头说:“既然他们有两个人,一人举一块石头同时砸下去就好了,简单直接。” 毛宁安若有所思:“所以曼温妙大概真的没死,凶手打晕吴茗后,应该是用某种手段胁迫了曼温妙,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江上来船,逼他上船离开。” “还有一种可能。”齐翌脸色阴沉了下去:“这起命案,不过是曼温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派人跟踪自己,干掉私生女吴茗,自己坐船离开。” “啊?”毛宁安愣住:“不至于吧?虎毒不食子啊,他……” “至于,曼温妙是这种人。” “可是没动机啊,江上有船,他完全可以和吴茗一块走。” “有动机。”齐翌沉声说:“死了,才能脱离我们的通缉名单。他想制造一起命案,让我们误以为他和私生女双双被仇家砸死,吴茗的尸体留在现场,他的尸体却被江水卷走了。 “计划貌似不错,但有破绽,现场没他的血迹是其一,还有,如果他真的是被仇家劫持走,俩凶手也可以直接乘船离开,就算为了把停在路边的车开走,也可以只走一人,让现场足迹看上去更加扑朔迷离。” “这……”毛宁安觉得齐翌的想法太过阴暗,仍接受不能:“还是有点牵强吧,就凭俩凶手离开方式……” 齐翌:“破绽还有很多,比如他们没必要杀死吴茗,大可以一块劫走,再把小艇的绳子解了让它随波逐流下去,让我们误以为曼温妙和吴敏乘船逃跑又弃船走陆路,无疑对他们更有利,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再不济,就算他们不想多带个人,也懒得把尸体绑上石头沉江,也可以推一把尸体和小艇,让尸体和小艇随江飘一阵,也能加大我们破案的难度,可他们也不,就这么把线索、尸体和凶器全都大喇喇地丢到了现场,好像生怕我们破不了案似地。” 听齐翌这么一说,毛宁安还真觉得不太对劲,破绽虽然都不大,但却是太多了,被齐翌点破之后,这个局就显得太过刻意。 凶手有无数种方法破坏现场,至少也能极大程度干扰侦查,可他们就是不做,明显是有意把一些信息摆在他们面前。 毛宁安毛骨悚然:“如果你猜的没错,这曼温妙还真是丧心病狂。” “所以说他极端危险,把他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必须早早把他抓了。”齐翌转身离开:“我去找晓渝,沿江重点查查。” 看着他的背影,毛宁安不禁喊他:“你打算怎么查?大江太长太宽了,即使船速不比汽车,一宿时间起码也能飘出百多公里,大江两岸有的是荒地,又该上哪去查? “虽然早先洒下的网也包含了水路,但既然一直没通报,就说明他们已经避开了谁路上的耳目,再想找到他们,无异于撒网捞针。” 齐翌:“避不开的,大江只是江不是海,再小的船在上面目标也很大,就算黑灯瞎火也避不开水警的探查。没发现他们,只能说明他们没到卡点就靠岸改走陆路了,换句话说,他们还在我们的包围圈里。 “而且,我想曼温妙应该也不会盲目到以为自己能借水路逃走,设计这么一出的目的不是脱离包围网,而是再次尝试转入暗处,加上他也不确定我们埋在江里的声纳探测器具体位置,稳妥起见绝不会飘太远,就近上岸才安全。 “所以,我们以案发现场为起点,只要上下搜寻一公里甚至五百米就够了,范围并不算太大。” 毛宁安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当即点头赞同::“行,搜痕迹我们在行,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不用,你只要……”齐翌本想拒绝,脑海里忽的灵光一闪,瞬间改口:“等等,好像,还真有一件事得拜托你。” 第18章 森林 四月中旬,山江难得在这时节迎来艳阳天,被连绵阴雨烦扰许久的市民们纷纷出门踏青,主城区里大大小小几十个森林公园都挤满了人,四处都是欢声笑语,至夜里闭园才停歇。 但闭园后,公园里未必能恢复清净。 芹山森林公园里,就有三名学生模样的青涩少年,避开了山路,一头钻进林野之中,衣服包着手电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树木之间。 “莫斌,你确定这样真的好吗?”落在最后的少年频频向后看,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森林让他极其不安:“这要被管理员抓到,怕是……” “得了吧,这儿这么大,管理员顾得过来吗?”打头的大孩子不耐烦地说:“就算真有人巡查,也得找得到我们才行。” 最后的少年用力抿唇:“但咱们在林子里也很危险啊,万一碰到野兽……” “去,”打头大孩子哂笑道:“这儿只是森林公园,不是正儿八经地森林,哪来的野兽?野鸡说不定能打几只。” “大型猛兽没有,碰到毒蛇也很危险啊。” “怕什么?我七岁的时候就敢逮蛇……嘿钟赟,你今晚逼话很多啊,不会是怂了吧?” “谁……谁怂了?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太好,要让爸妈知道我们……” 领头的大孩子忍不住翻起白眼:“妈的,不是你提议夜里摸进来的吗?这会儿又说不太好了?” 居中的小伙子也忍不住开口调笑:“钟赟,你要真害怕的话,不如自己回去吧,我们再继续找找。” “就是就是,”打头的大孩子也不耐烦:“没人拦着你,自己走吧。” 末尾少年回头看看,来路一片漆黑,恰好有风吹过,树枝摇曳发出轻微地沙沙声,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他缩缩脖子:“来都来了,再往前走走吧,说不定马上就找到了。” “就是,来都来了。”打头的大孩子嘿嘿笑着,脚步忽然顿住:“哎?等等,你们听,前边好像有声音!” 另两人顿时屏息凝神,细细听起来,果然捕捉到了随风而来的轻微声响。 三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猥琐:“可让我们逮到了,嘿嘿嘿……” 他们同时放慢脚步聚成一团,前行的身姿更加蹑手蹑脚。之前打头的莫斌回头看了眼身影传来的方向:“怎么样?要不要上去看看?” 钟赟此刻也彻底抛去了顾虑,用力咽口唾沫连连点头:“走走走!早就听说这里……终于碰到了,抓紧看看,长长见识。” “嘿嘿嘿……” 三人缩头缩脑,缓步上前。 风中的动静更清晰了些,轻微但急促地喘息之中带着阵阵呻吟,令人心神微荡,竟于朦胧夜色中得了春光旖旎的微妙错觉,心海掀起点滴涟漪,尔后愈发荡漾,卷起波澜,化作惊涛骇浪。 三名少年脚步不停,沿着山腰一路斜行向下,钟赟忽的又升起一种十分古怪的情绪,心里有点七上八下,再次打起退堂鼓,脚步更慢了几分:“等等,你们听声音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很正常啊,正儿八经地上本来就和动作片里演的不太一样……话说钟赟,你不会只看过片子,没实战过吧?” “去你妈的!”钟赟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他们叫的……怎么说呢,有点惨的感觉,好像很痛苦?” 莫斌撇撇嘴:“这能听出个蛋,你妈卖批事到临头又怂了?得得得,你回去吧,丢人玩意儿,刚刚就该把你赶走。” 另一个小伙子也很不爽,在那阴阳怪气地吐槽。 钟赟闹了个红脸,咬牙骂咧两句,继续跟上。 又走了几米,声音更大更清晰,这些连另两人也听出不对劲来了,呻吟声确实诡异,的确带着几分惨叫的韵味,呼吸声也极其粗重,拉风箱似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刚跑完五千米。 少年郎纷纷停下脚步,面面厮觑,莫斌脸色古怪地说道:“确实很不对劲啊,跟我上次……咳咳,反正很不正常。” 钟赟哼了一声:“我就说不对劲,你俩还不信。要不我们还是抓紧走吧,别……” “别啊,来都来了,看一眼,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小伙子拉住他们,指了指森林里头说:“万一真有人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帮他们报个警。” 莫斌挑眉:“报警?张方,你没搞错吧?咱们这……” “我们就说是来山林里探险的就是了。据我所知,给警察提供线索能拿奖励,挺大一笔钱,够我们耍好久了,正好,我之前的事你们也晓得,认识了几个警察。” “奖励……”莫斌心动了,他琢磨片刻,点头同意:“那行,左右都不亏,咱们再上去看看。” 钟赟见他们居然还想往前凑,一时间有些急了:“嘿,不是,你俩疯了吗?他们叫的这么惨你们还要去?前边明显有事情,我们赶紧走吧,别把自己陷进去。” “妈卖批,你tm真烦啊,要走你自己滚!”莫斌怒了,骂骂咧咧:“娘们唧唧地,又不求着你来,你走就是了呗!” 张方:“别理他,我们俩去看看,领了奖金没他份。” “操!”钟赟用力跺脚:“哈麻批,等等老子!” 三人继续前行。 又走了七八米,莫斌忽然停下躲到一簇灌木后边,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随后指了指前方:“确实不太对劲……有两人在那里搞,但是……他妈的,日真凶啊,怪不得叫这么惨。” 张方探头探脑地看了眼,愣住:“我操,他们搞什么鬼?这也太凶了吧?” 钟赟同样小心张望,被吓得瞪大了眼。 就见灌木前方的草地上,一男一女在一块扭打,下边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也不对劲,死死抱住男的,又挠又咬,男子身上被撕扯地满是血痕。 莫斌脸色古怪:“这是在强间?我们偷偷报警的话,能领到多少钱?” “不像是强间……”钟赟咽了口唾沫,小脸儿煞白:“倒有点像撞邪了,你看那女的,又去啃那男的脖子,像吸他阳气似地。” “你他妈怪谈看多了吧?”张方撇撇嘴,却也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一时间觉得又刺激又害怕,恐惧之余也像着了魔一样,忍不住又探头探脑地瞧了眼。 刚落下目光,他就见那女人忽的松开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呆滞,似毫无焦距。张方却向触电了般,浑身打个哆嗦,猛地缩回脑袋:“我操,她发现我们了!” “啥玩意?” “她刚刚看了……” 话没说完,仨少年忽绝眼前一暗,本就昏弱暗淡的月光被遮了个严实,好像有什么东西档在了身后。 三人身子同时一僵,小心翼翼地回头…… …… wao~wao~wao~~! 地理大道,一队警车向南疾驰,警灯闪烁,警笛呼啸,车速极快,过往的少许车辆纷纷避让。 齐翌坐在打头的一辆小轿车里,脸色微沉。 六天前姜晓渝寻到江畔的痕迹后,他就带一队民警没日没夜地搜寻,然而什么都没发现,再一次让曼温妙溜了。 今儿一早,各交通要道卡口全都被撤掉,齐翌对此万分不爽,却也没有办法,他们不可能长时间封锁搜寻,不论民生还是警力都绷不住。 只能说曼温妙太能隐忍,死死蛰伏着就是不出来,偏偏山江多山,他随便找个旮旯藏起再也不出来,十年八年都未必能找到。 偏偏在这关口,警队又收到了报案。 报案的不是别人,正是张俊之子,张方。 “老齐,你说这张方不好好在学校里待着,又跑山旮旯里做什么?” “不知道。”齐翌揉着太阳穴:“那小子本就是好耍的主,去年夏天也是他,一群人跑金乌诡楼玩什么招灵游戏,同行全都中招了,只他安然无恙。” 姜晓渝:“现在看,他得以躲过一劫大概也是因为张俊吧?” “难说,张俊隶属伙夫,跟塞吉不是一伙的,而且显然不对付。”齐翌摇头。 老池:“话说那几个受了刺激的孩子怎么样了?你有关注后续没有?” 齐翌:“半年前问过一嘴,有两人留下了心理创伤,需要跟进矫治,其他的没什么大碍,现在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 老池:“那张方呢?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了吧?” 齐翌沉默两三秒,轻叹口气。 自打从北贡回来之后,他就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方,也不知道是否要告诉他真相,再加上手头事情颇多,久而久之,也就没再和张方联系了。 姜晓渝小心翼翼地问:“那张俊的‘托孤’……还作数吗?” “有余力的话,帮一把吧,尽量避免他走上歧途。”齐翌说:“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 说完,他看了眼手机导航,觉得距离差不多了,又抓起车载对讲机:“各单位注意,关闭警笛警灯,降慢车速,即将抵达目的地!重复,各单位……” 三分钟后,警车开进芹山森林公园,又开了七八分钟后,停在一处坡道边上。公园的管理单位早已派人在此等候,派出所民警也在,围着张方了解情况。 齐翌下车,扫了眼张方,见他正在喝水,他脸色煞白,手抖的厉害,明显仍惊魂未定。 看了他几眼,齐翌又挪开目光,扫视黑黢黢的深山,有些头疼。 芹山森林公园,是南屵乃至主城范围内最大的森林公园之一,位于市区边界,再往东南走些就是区县了,单单开放的地区就有数十平方公里,步行的话一整天都难逛完,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次生林更是大的夸张,东西绵延上百公里,横跨三区之地。 他们此刻的位置,就在开放区域的中部,半山腰上,距离西出入口约五公里车程,林木茂密,植被种类极其丰富。 案子发生在这种地方,太糟,调查难度很大。凶手往林子里一钻,追查难度也很大。 收回目光,齐翌缓缓走到张方边上问:“什么情况?” 张方缓缓抬头,看到齐翌时眼前一亮,猛站起身激动地喊:“齐叔!太好了,你终于来了,我跟他们都讲不清楚……” 他情绪激动地讲述起自己的所见所闻,但其实只有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逻辑还有些混乱。 简而言之,他和两个同学在公园闭园的时候悄悄留下,趁着夜色钻进了林子里,结果看到一对中年男女在林中野战,情况诡异,浑身是血,他们看的心惊胆战,正这时忽然被一个怪人袭击,只他自己逃了出来。 齐翌脸色有些古怪:“所以,你们半夜三更地跑进林子里干什么?又是来冒险的?” “我……呃……嘿嘿,对,对,来冒险的。” 看他支支吾吾地模样,齐翌就知他肯定有所隐瞒,不由得哼了声:“在我面前还撒谎?我看你是想跟我回支队,在讯问室里待一阵。” “不是啊齐叔,我们……”张方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过了半天时间,才一咬牙:“我们是听钟赟说,这公园里很多人打野战,想来见见世面。” “见世面。”齐翌冷笑。 张方低下头,他对齐翌还算熟悉,知道自己不可能骗过他,垂死挣扎一下见确实糊弄不过去,终于老实交代:“好吧,我承认,我们打算拍点照片录段视频,搞点钱花花。” 齐翌眯起眼:“勒索?” “齐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们……” “弄到多少钱了?” “还没开始。” 齐翌轻轻点头,还没开始,也没造成后果,不构成犯罪,还有得救。他又问:“你很缺钱?” “是有点……” “他们俩呢?” “跟我差不多,不然也不会打这种歪主意。”张方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试探:“齐叔,你能不能……能不能……那个,嗯……” “可以,但不是长久计,不如我帮你申请勤工俭学,辛苦归辛苦点,日子能过下去,你再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将来的路也好走些。” 张方脸色一苦:“勤工俭学啊……哦。” 齐翌定定的看了他两眼,忽然摇摇头,转移话题:“仔细说说你见到的那个怪人吧,还有,你那俩同学到底怎么样了。” 第19章 怪尸 张方知道的信息并不太多。 他只如实描绘了自己看到的那对男女,至于怪人,由于背对着月光,他看不清面容,只觉得不像人脸,而且对方很高,浑身上下毛茸茸的。 之后三人就玩命的逃,张方和另外俩孩子失散,就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正好碰到巡查的护林员,向对方求助。 “另外两人还在山里?” “应该吧……” 齐翌脸色微变,忙嘱咐老池呼叫增援搜山,尔后带上一队人率先钻进山林里。 张方不情不愿地在前边带路。 老池拉着齐翌坠在后头,追问到底什么情况。 齐翌大致把刚刚和张方交流的事儿,以及他的判断给老池说了:“这孩子已经养成了好逸恶劳的性子,而且还开始动了些歪心思,以后得多留心点,可以的话尽量拉他一把,我不想将来亲自把他送进监狱。” 老池揉揉太阳穴:“难办,他现在年纪这么大,也不适合送福利院。” “借着这次办案让他长点敬畏之心吧,让他知道歪门左道没有好下场。” 老池嗯一声,又转移话题:“这案子到底什么情况?我听派出所的兄弟也说了,那俩打野战的咋回事?怪人又是谁?” “不知,但听叙述确实很诡异。”齐翌说:“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都没自己的意识了,可能被下了巨量药物,至于那个怪人,大概跟本案有关。” 老池嘀嘀咕咕:“我也想到了这层,所以才觉得诡异,大半夜的把人带来这儿下药啪啪啪……他妈的,这得多变态?” 齐翌不接话,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观察左右,尤其是地下。 看痕迹,张方冲出来后,那怪人应该也追逐了一路,但追到离路边还百多米时放弃了,许是因为看到了护林员,没把握将对方解决。 想灭口的节奏? 那另外两个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又走了十几分钟,张方脚步一停,指着前边:“到了齐叔,就是前面那,我们当时就趴在那堆草后面,趴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后面有人。” 齐翌嗯一声,让他原地待着,走上前看了一眼,地上果然留下了相应的痕迹,而且裸露在外的黄土地里还有一组相当可疑的足迹,看足迹长度,鞋码大的夸张,如果对方不是刻意穿加大码的鞋的话,身高怕有两米左右。 而且足迹颇深,齐翌仔细对比泥土的硬度,估算对方体重也过百公斤,更确切的数字,得让毛宁安来算。 是个又高又壮的家伙。 “齐队,你快看这边!有尸体!” “嗯?”齐翌抬头,发现罗尤勇已经绕到了灌木前边。 齐翌收回注意力,往边上走了两步,绕过灌木往前看,果见一对光洁溜溜的人抱在一块,体表皮肤浮现着层诡异的潮红色,其中男人的背上纵横交错爬着几十道血疤,看着像是挠痕,而且整个背都快被挠烂了,糊满鲜血,让人不忍直视。 周围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伏的草叶和被压断的枝干,还带着点点滴滴斑驳血迹,好像有人在这大战了几百回合。 大致扫过一眼现场,齐翌才走到尸体边上。 “死者一男一女,男的看年龄在六十岁上下,女的年轻些,但起码也有四十多了,”罗尤勇说:“到死两人都还用力抱在一块,缠的很紧,分不开,可能是尸体痉挛现象。” 齐翌嗯一声,换着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后,喊罗尤勇搭把手,先把两具尸体分开。 尸体果然抱的极紧,还得避免伤到尸表,两人废了不少功夫才将其分开。 齐翌扫一眼男尸,顿时愣住:“曼温妙?!” “什么?”众民警无不大惊,纷纷扭头看来。 罗尤勇瞪大眼睛:“居然真的是他?” 老池也凑了过来,瞧了一眼,就见曼温妙双眼怒突,嘴同样张着,嘴角含笑,似癫狂似满足,古怪莫名,在深山老林中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这种死法……有点绝,我tm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池捂着脸,不忍直视。 齐翌则沉着脸站一旁,脑海里掀动着惊涛骇浪。 怎么会是曼温妙?他被谁害死的?老千会吗?之前真是他判断失误了?江边那起案子,并非他自导自演,而是真的被老千会抓走了? 不对,姜晓渝分明在江畔发现痕迹,有两人下了船,其中一个依据足迹分析出的身高体重及步态都能与曼温妙对应,另一个则应是个一米五出头的娇小女子,体重仅九十斤。 老千会真要对付曼温妙的话,不太可能派这么个小女子,所以齐翌此前判断并没有错,杀害吴茗的不是别个,正是曼温妙的人,妄图以此迷惑警方重归暗处。 只是现在看,他终究还是落到了别人手里,以这种窝囊羞耻又变态的方式死去。 “老千会……”齐翌深吸口气:“有动机且有能力犯下此案的,只有老千会!” 老池:“跟着一块蛰伏了几个月,他们终于忍不住冒头了吗?” 齐翌并不接话,让他赶紧带人四处搜寻,看能不能找到怪人或者另外俩学生的踪迹,自己则和毛宁安、罗尤勇留下继续勘察现场,检查尸体。 虽然断定是老千会犯的案,但该收集的信息一点都不能少。 大致看了遍尸体,齐翌说:“不止曼温妙,另一具尸体同样遍体鳞伤,以挠痕咬痕为主,应该都是无意识的互相攻击留下的……但这些伤都很浅表,只是皮外伤,不足以致命,看起来血迹斑斑,但绝对失血量也不是很大。” 罗尤勇帮忙打下手、做记录,听到这话诧异的抬起头:“所以……就……真的能死人?” “性窒息可以,但他们俩明显也不是。”齐翌摇头说:“他俩行为诡异,我怀疑是被迫摄入了过量药物,死因估计是药物中毒,具体的得拉回去做进一步检查才知道。” “嗯。” “至于死亡时间,离现在不久,尸表的血都没干,估计就半个小时左右。另外,两人身上都有约束伤,很新,我估计他俩是被人绑来的。” 说完,齐翌让罗尤勇过来搭把手,直接用尸体身上的血给他们按捺指纹,又分别蘸取了他们的血液,方便回头有需要时测验dna。 这一过程中,齐翌又发现地上和尸体下身一片有不少水渍,拿棉签蘸取了些,凑在鼻子棉签闻闻:“尿?失禁了?从现场痕迹看,量大的有些夸张。” 他多收集了些疑似尿液的液体,准备带回去化验。 忙完这些,齐翌扭头看向毛宁安:“毛教导,你那边有什么结论?” 毛宁安动作不停:“发现几组足迹,步态和深度有点不对劲,像是在抬什么东西。” “那没错了,我刚发现尸表有约束上,在手腕和脚踝上,他们是被人绑着来的。” “嗯,看步态一共有四人,我估计是分别拉住手脚,那么去掉俩受害人的体重,初步判断,这四个人的身高体重都很接近,都跟你差不多。” 齐翌:“都跟我差不多?那估计是冒牌货了,就是不知道是扑克牌系列的合格品,还是失败品。嗯,灌木丛那边的大脚印你看了没?” “看了,高大的夸张,结合步距分析,他身高估计在两米一一左右,体重一百一十公斤以上,这么高大的人在山江绝对凤毛麟角,开车都不好开,我估计很好找。” “两米一一?”罗尤勇都有些绷不住了:“好家伙,这身高在nba里都不多见,手伸高怕不止二六五了吧?他要来考警察,体测摸高时跳都不用跳……” 齐翌摘掉手套捏着下巴:“比老池高二十多公分,也不知道老池打不打得过他。” 罗尤勇:“肯定没问题的吧?据我所知他打架还没打输过,块头大不代表能打,顶多力气大些,但池哥力气更尼玛夸张,我觉得没有悬念。” “不说这个了,把尸体收一下,晚些时候送回去,我亲自解剖。” “嗯。” “问问老池那边的情况,发现另外俩孩子没有。” “好嘞。”罗尤勇摸出对讲机和老池联系,说了几句后,抬头说:“没,他们追出去挺远了,也没找到对方下落。” “继续找,再问问支援还好久到。” “好的。” …… 一转眼,又过去两个多小时。 支援的民警早就带了,带着警犬一并入山搜寻,可惜一直没有进展,什么都没找到。 老池倒是发现一处草堆有搏斗痕迹,隐约还找到了些血点,但痕迹很快就断了,没能找到怪人,也没找到学生。 警犬找到了一只鞋,张方辨认了下,觉得有些眼熟,但不确定是不是他同学的,他平时也没注意看别人穿什么鞋子,还是齐翌对比了鞋底花纹后才确定,这只鞋应该是钟赟的。 “掉了只鞋,说明要么当时情况紧急他顾不上穿,要么就是他已经落到了对方手里。”齐翌忧心忡忡,觉得钟赟和莫斌凶多吉少。 姬承鹏:“你先回去吧,还两具尸体等着你解剖,这里交给我就行。” “也好,有发现给我电话。” “嗯。” 齐翌便带着尸体回支队,招呼来一名值班助理,把尸体放解剖台上,又重新拍了一组照片后,仔仔细细地擦去曼温妙尸表血污,观察尸表伤痕性状。 “基本都只损伤到了表皮和真皮,非常浅表,看来确实是抓挠伤没错。”齐翌轻轻点头,尔后目光下移,眼皮微跳:“因尸体痉挛,是个麻烦。” 助理眨眨眼睛:“不麻烦啊,不管他不就好了。” “碍眼。”齐翌说着,抄起解剖刀,五指灵活抖动,刀柄在他指尖跳舞,甩出一朵朵银花,跟着手腕落下,一刀麻利地自曼温妙下颌划至肚脐眼,绕肚脐转了半圈继续向下,到山脚才停。 “这次解剖重点在腹腔和颅腔,取胃内容物,看看他到底被迫服了什么药,这么烈的药性。” 助理在一旁记录,看着齐翌又快速在曼温妙肚子上划了两刀,不多不少,恰好切开皮下脂肪和肌肉,完好无损的黄色腹膜顿时漫了出来。 就这两刀,助理自觉自己起码得练十年。 齐翌简单观测了下曼温妙腹腔内各器官的形态,没见有问题,便又托起呈蜷缩状的胃管,用力捏了捏:“胃基本是空的,空腹服药吗?不考虑到对胃粘膜的损伤,这样吸收确实很快。” 说着,他又是一刀,将胃轻轻划开个口子:“胃里只有酸水,超过六小时没吃东了。试管拿来,取胃内容物送去实验室化验。” 检查完胃管,齐翌又检查了十二指肠,发现其中同样空空如也,顺着继续往下摸了老长一截,才摸到肠道里有东西:“不止六小时,他起码十二小时没进食了。” 助理点点头,仔细记录。 “膀胱……嗯?膀胱里居然又积蓄起了少许尿液,在现场他俩不是失禁了吗?难道不是他们的尿?” 助理愕然:“不是他们的尿?那就是凶手拿尿滋他们了?我去,这什么仇什么怨,太变态了吧?” “也未必……”齐翌隐隐有所猜测:“或许是失禁后又很快产生了新尿。” 解剖继续,腹腔之后便是胸腔,跟着是颅腔,结合镜下观察,齐翌基本能确定他是因血管扩张过度造成血压失衡,进而引发大面积毛细血管破裂,静脉血栓形成,造成心梗。 让助理把胃内容物送去实验室,等他回来后,齐翌又剖开另一具尸体,结果发现两具尸体如出一辙,女尸也超过十二小时没吃东西,死因也都一致。 “强心利尿扩血管,”齐翌思索道:“同时还有极强效的崔情作用,印象里没哪种药能单独做到,联合用药吗?费这功夫,就为了折辱曼温妙?” 第20章 女鬼 尸体缝合完毕,助理也送回了实验室出炉的各项检测报告。 经鉴定,男尸果然是曼温妙没错,但那个女尸身份却没查出来,数据库当中没有她的指纹,更没有她的dna,齐翌也只能结合解剖结论,粗略判断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并且染有艾滋。 看到这份报告,齐翌悚然一惊:“解剖的时候,没被骨碴子伤到吧?” 助理轻轻摇头说:“没有,而且我身上也没伤口。” “保险起见,最好去打个阻断针,天一亮就去。”齐翌说道,跟着又看了那女人一眼,心中沉吟,猜测她的身份。 线索太少,琢磨一阵后他就泛起了,继而再次翻阅检测报告。 俩死者的血液里都发现了高浓度的各类药物,包含强心剂、血管紧张素抑制剂、利尿剂、β受体拮抗剂、中枢神经抑制剂和好几种常见的致幻剂等等,果然是联合用药,药物联合之下,能产生镇痛、崔情、强心、利尿、扩张血管等多种效用,并最终致死。 但他们的胃内容物里并未检测出药物成分…… “奇怪,不是经口用药?那是肌肉注射?静脉滴注?还是雾化吸入?”齐翌放下报告书,又走到解剖台边上,仔仔细细检查两具尸体,琢磨半响后,又拿刀剃掉了腋毛、荫毛和肛毛,至于头发,在开颅之前就已经剃干净了。 然而即使他拿着放大镜细细检查,仍没发现针眼。 “居然没有针眼,是被伤口隐藏了?还是采用的雾化吸入的方法给药?” 琢磨片刻,他取了解剖时就做好的肺组织切片交给助理,想了想,又拿活检针从解剖刀口扎进去多取了几份组织,一并交给助理:“再去一趟实验室,让他们对这几份检材做个药检。送完你就回去休息吧。” 助理回了声收到,转身就走。 又过了四十分钟左右,实验室来电话让他去拿报告。 肺组织里倒是检测到了药物,但浓度有问题,实验室判断应该是来自于血液,而不是雾化吸入残留的,换句话说,雾化吸入药物的可能性也能排除。 齐翌真纳闷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死者怎么中的毒? 琢磨半天,仍然没有头绪,齐翌便在笔记本上重重写下几笔,转身把两具尸体放进冰柜。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设了个八点半的闹钟,并在脑海里给自己下了暗示,明天不用早起,听闹钟。 但…… 无济于事,六点半,他还是睁开了眼睛。 “看来还不够累……”摇摇头,他自己感觉了下,并不觉得头疼,也不昏沉,状态还好,近六小时的睡眠基本缓解了他的疲乏,干脆起床洗漱,然后摸出警务通看。 姬承鹏、老池等人都给他回了信,他们在山林里搜寻了一夜,仍然没找到莫斌和钟赟的下落,六点钟的时候,他们换了下来休息,另有民警顶上继续搜寻。 其他方面,诸如作案人的痕迹等,暂时也没发现。 还有民警提议向上级申请封锁公园,暂不对外开放,以免破坏线索。 齐翌琢磨片刻,目前已知的线索早就固定,还没发现的肯定隐匿在深山之中,寻常游客不太可能去,其实没有封锁的必要。 至于藏匿深山的凶手可能会混入人群中溜走,齐翌业不太在意,甚至有推波助澜放开口子以引蛇出洞的想法,但必要的提醒工作要做到位。 姬承鹏大概也是类似的想法,发给他的消息有提这事,并说已经报告王支队发了份警情通报,请游客注意安全。 快速过完信息,齐翌搞了份早餐吃完,便喊上姜晓渝再次前往森林公园。 路上,齐翌问道:“你这边有没有发现?” 姜晓渝:“对比了下芹山西出口附近的交通探头,暂时没发现,嫌疑人未必是从我们南屵这边进山的。芹山太大了,连着我们南屵区在内拢共横跨了三个区县,入山道路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几百条,监控上千台,没得监控的乡路土路更多。” 齐翌:“慢慢查吧,千多个监控,一天差几十个,半个月也搞定了。” “……”姜晓渝抬手拍拍额头,问:“那没有监控的道路怎么办?” “先放着吧。”齐翌摇头。 姜晓渝不再言语。 很快赶到公园,发现大门已经开放,人还不少。 缓缓开车到昨晚发现张方的地方,现场已拉起警戒线,封锁了公路半边。时不时有游客路过,或观光车、小汽车经过,大多放慢速度,频频扭头好奇地指指点点。 齐翌没理他们,径直找到罗尤勇:“你怎么不去休息?” “刚了解到一些情况,想跟你说了再睡。”罗尤勇双眼通红,眼眶里满是血丝,却仍强撑着:“昨天张方说他们来这逮野战的人,想拍照录视频勒索,我就留了份心眼,问了公园的管理人员,刚刚又快速采访了下过往游客,证实了张方的话。” 齐翌轻轻点头:“连打算勒索人的事都招了,他应该不会在这方面撒谎。所以呢?” “我了解到了个新的传闻,得自上周刚打过野战的年轻人。” 齐翌脸色古怪:“刚打过?” “他自己说的。”罗尤勇摊手:“我看他遮遮掩掩,就用了点技巧,诈出来了,他平时就有两大爱好,飙摩托,打野战。” 齐翌没兴趣知道这些,摆摆手问:“什么消息?” “他说,这座山上好像闹鬼。”罗尤勇压低了声音:“上回他跟几个飙车党偷偷从巴区抄小路进山耍了两圈后,就各自在隐蔽地方和载的女伴翻云覆雨,耍着耍着,他看到个身穿红衣白裙的姑娘往同伴方向飘过去了。” “飘?” “估计有夸大的成分吧,但按他的说法,那姑娘速度挺快,走路无声。那天月光挺好,他看出姑娘虽然穿的貌似保守,但衣裙非常贴身,身材玲珑曼妙,白裙轻纱飘飘,轻易勾走了他的魂儿,一下觉得自己的女伴都不香了。” 姜晓渝双手抱臂,斜他一眼:“这么多形容词,罗哥你也动心了?” “没没没,哪里有,我就是……我就是……”罗尤勇顿时慌了,脸比眼睛还红,连连摆手,狡辩道:“哎呀,我只复述原话而已。” “讲重点。”齐翌扬起下巴:“之后呢?” “之后他草草完事,借口去方便,朝着姑娘去的方向追了过去,结果就见那同伴刚站起身提裤子,嘿嘿傻笑,煞有介事地跟他说自己刚碰到个极品,当即把原先的应招女郎踹开了该跟那极品妹子玩,特别爽。 但他发现那同伴脸有些发白,人也摇摇晃晃有些虚弱,好像纵欲过度的样子,又觉得刚刚那女人有点诡异,不像是走,越想越像是飘,而且这速度也太快了…… 他就问同伴那女人那里去了,同伴说刚刚才走,他仔细看了下,地上哪里有人走过的痕迹? 姜晓渝忍不住呸了声,有点不好意思,目光飘向一旁,耳朵却竖了起来。 齐翌脸色古怪:“所以他同伴弄的是草席?” “大概吧,反正两人越想越怕,和其他人说了一声就赶紧溜了,之后他同伴病了一场,整个人都很虚弱,两三天才好。再往后,飙车队里又有几人先后有类似遭遇,慢慢地就传出个说法,森林里有女鬼吸阳气。” 姜晓渝挑眉:“那他不躲远远地,今儿还上山?而且,先后有类似遭遇?怎么?听说这种事,他们还排队赶着往上跑不成?” “还真是。”罗尤勇撇撇嘴:“主要那些有过遭遇的人形容的太绘声绘色了,而且除了小病一场虚弱两三天,貌似也没什么大碍,所以他们反倒一个个都有些心痒痒,想试试女鬼的滋味。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姜晓渝无语望天。 齐翌也有些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帮人够极品,恐怕都是能把噩梦做成春梦的主。 过了半晌,他才问:“所以他这次上山,也是想偷偷待到夜里,看看能不能邂逅一场艳遇?” “对。”罗尤勇说:“他现在就在我车里待着。我寻思他碰到的事情有些古怪,都跟撞邪了似地,昨晚的案子也很古怪,曼温妙也像撞邪了,寻思彼此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就让他留下配合我们调查。” 齐翌心中一动。 确实,按照他们的描述,所谓的撞见女鬼被吸了阳气,确实像中了致幻剂和崔情剂的反应,而恰好,曼温妙和女尸体内除了强心剂、利尿剂、血管紧张素抑制剂等药物之外,也有大量致幻剂和崔情药物。 虽然说,人作为大脑高度发达的有理智的高级动物,崔情剂这种勾动本能地药物作用其实非常轻,并没有影视剧和小说里的强力药效,但和致幻剂、中枢神经抑制剂等药物搭配使用,效果就非比寻常了。 尤其是他们本就在鼓掌的时候,崔情剂的药力并未和他们的意志相悖,更有推波助澜的作用,最大程度催化他们的交配本能,以至于干出一些十分荒唐的事。 罗尤勇干的漂亮,比老池靠谱的多,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给他点了个赞,齐翌说:“带我过去,之后你就休息吧。” “好嘞,齐队走这边。” 罗尤勇领着齐翌到角落,指着自己的车”:“就在上边,哦对了,他叫张万福,今年三十一岁,未婚,自由职业,拍短视频的。” 齐翌点点头,打开车门,也不进去,就这么站在门口:“张万福?” “是我,你是?” “南屵区刑侦支队刑警,齐翌,我来找你了解下情况。” “呃,基本上我都和那位罗警官说过了,他没转告你吗?” “再说一遍。” “哦。” 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之前的经历,说着说着,他忽然看到姜晓渝,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隔一阵才继续说,但目光时不时往姜晓渝身上飘。 姜晓渝万分不爽,哼了一声,看向别处,见状,齐翌往边上横了一步,挡住张万福的视线:“好好讲,别东张西望,这样会让我怀疑你心虚,到时候把你带回去盘查,少不了几分麻烦。” “阿sir,你这就过分了吧?我……” 齐翌默默掏出手铐。 “我就是最近用眼过度,医生让我多看看远方,我不看就是了。”张万福秒怂,老老实实地继续说。 基本情况和罗尤勇介绍的差不多,只是细节更加丰富。不过大概是姜晓渝在场的原因,张万福多少在意了些形象,收敛了猥琐之色,一些敏感话题被他一笔带过,今儿上山的目的也改成了散心。 齐翌才不放过他,硬是咬着他追问了几个问题,逼他不得不如实交代,最后齐翌取了他几根头发,一管鲜血,又让他联系几个共同上山的同伴,让他们抓紧过来一趟,其余没上山的也问了号码和住址。 末了,张万福好奇地问:“警官,你们封了这里,是在查那个女鬼吗?那你们怕是查错地方了,我们碰见女鬼的地方还要过去点,快挨着巴区了。” 齐翌斜他一眼:“你早上没看新闻吗?” “新闻?什么新闻?” “自己查。”齐翌丢下这三字,又问:“地点在哪,带我们去。群里跟那几个人也说一声,换地方,我们去那儿碰面。” “哦。” “下车,跟我走。” “走路啊?这太远了,起码还有七八公里,我们……” “坐我车。” “哦。” 于是他们转移到齐翌车上,张万福趁机摸出手机查了下新闻,当即被吓一跳:“命命命……命案?我操,那女鬼居然还要人命?” 齐翌通过内后视镜扫了他一眼:“怕了?” 他咽口唾沫,眼神飘忽不定,但明显有些怂。 齐翌呵呵哂笑两声:“叶公好龙。” 张万福心虚的低下头:“警官,她不会报复我们吧?这可怎么办啊……” 第21章 怪谈 山江市市如其名,是座典型的山江之城,两江交汇,大山无数,森林覆盖率极高。即使是主城区,两江四岸依然有不少密林。 有座小小的烂尾楼,就坐落在一处偏僻的密林之中,占地不过百五十平上下,高仅三层,尚未封顶。 这栋楼也不知在江畔林中默默沉寂了多久,水泥外墙已爬满了蔓藤,楼内也生出不少杂草灌木。藤叶枝桠间,隐隐露出已轻微沙化的斑驳墙体地面。 但楼里有个占地约二十平,未通窗户的小暗间,内里寸草不生,与这栋楼其他地方的生机盎然形成鲜明对比。 夜里,虫鸣鸟叫,蛙声一片,各种声乐夹杂在一起,成为了一首和谐的自然协奏曲。凌晨时分,阵阵嘈杂声响扰乱了这份和谐。 “你确定在这里吗?”男生的声音,显得很普通,没什么特色。 “确定,我用卫星地图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儿。呐,就在前面,再往里走几步就穿越了这片林子,那栋别野就在前面。”依然是个男孩,但嗓音浑厚,很有磁性,在这种阴森的环境里莫名的让人熨帖。 “这么晚了,林子里会不会有蛇啊?”这次是个偏中性的声音。 “放心吧,我悄悄来过几次,没有蛇的。”磁性声音男孩安慰女孩道。 “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我感觉不太舒服……”居然还有个小女孩儿。 “怕什么,要的就是这份刺激,我们徒步团什么时候怕过挑战?呐呐呐,我们到啦,很棒吧?” 密林当中先后钻出七男二女,个子有高有低,但身材看着都挺匀称,没有胖子。 九人看起来都是高中生,面相还算成熟,但大多数人都还带着孩子气,穿的各式衣服也挺显活力。 眼前的这栋烂尾楼,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即使刚刚表现出些许畏缩的女生,此刻脸上也满是兴奋。 对于酷爱冒险的他们来说,这栋楼简直就是梦幻堡垒。 “嘿嘿嘿,”嗓音寻常普通的男孩说:“你们说,这栋楼会不会是盗墓贼盖了落脚的?这里有没有可能藏着一座古墓?” “古墓?”刚刚那小女孩儿声音拔高了一些,既兴奋又害怕。 普通嗓音:“很有可能啊,你们看这地势,靠山抱水,一条大江汹涌向前,身后就是连绵的群山……” “去你的吧,你还懂风水?”最高大的男孩操着充满磁性的嗓音笑骂着说道:“就后边那些小土丘也能叫连绵群山?” 男孩脸红了几分:“怎么不能叫山?这里原本肯定是高山,只是因为要盖楼修路才炸掉的。” “好了好了。”高大男孩连连摆手:“想找古墓回头再找,今天确实太晚了,我们手电的电量也不太够,先干正事吧,我们进楼了。” 有人问:“楼里会不会有人啊?” “不可能的,我来过好几次,什么痕迹都没见到,早就没人住了。”高大男孩说:“走的时候小心点,草里可能藏着癞蛤蟆,踩一脚怪恶心。里头有个房间,里面没草,我们就去那儿。” 大孩子们互相对视,随后纷纷点点头,跟着高大男孩走向烂尾楼。 很快走进那间寸草不生的暗间,高大男孩示意其他人关掉手电,只留下他自己的,随后电筒朝天,竖着放在几人中间,说: “我给大家讲讲规则…………大概就是这样,听懂了吗?” 众人都兴奋的点点头。 高大男孩便开始铺设地图,大孩子们眼冒红光的开始了游戏。 不一会儿,普通嗓音男孩就忍不住拉扯自己衣服领口,偶尔用巴掌给自己扇扇风,张着嘴说:“好闷热啊,不然我们出去耍吧?” “不热啊,我觉得挺凉快。”短头发的中性女孩说:“要出去你自己出,草丛里坐一会儿浑身都痒死了,我才不要。” 男孩苦着脸,但见众人都好好的,就他自己满头热汗,也只能强行压下难受,继续游戏。 他状态很差,没一会儿就被短发女孩淘汰出局。 按游戏规则,女孩“杀”了他,她笑眯眯的说道:“你这么怕热,不如就把你丢到大江里淹死吧,姐姐对你多好。” 他翻个白眼,手里的牌一丢:“没意思,你们玩吧,我出去透透气。” 几人都没理他。 游戏继续,暗间里光影闪烁,九道影子像花瓣似的绽放开,打在水泥墙面上摇曳晃动,仿佛在围观大孩子们做游戏。 他们所谓的游戏其实无聊的很,规则繁复,玩法却很单一,本质上不过是简易版的狼人杀。 但他们仿佛都很乐在其中,一个个都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牌,琢磨接下来该怎么走,要不要去接触其他玩家。 毕竟都是些大孩子,见识有限,阅历不多,逻辑单纯。 “好冷啊,”小女孩忍不住抱着胳膊:“这边夜里风这么大的吗?” “房间里哪里来的风?”高大男孩头也不抬,眼睛悄悄盯着女孩露出一角的身份卡,嘴角挂起一丝诡笑,随后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往女孩那边走。 女孩打了个哆嗦:“真的很冷……哎?罗荣昌怎么还没回来?” “早回来了啊。”中性女生也低着头说:“一二三……八九,人齐的。” 那女孩也不疑有他,忍着寒冷继续游戏。 “哼哼!” 女孩左顾右盼:“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 奇怪的嘟哝两声,女孩忍着寒意继续游戏。 很快,她也被淘汰出局了,高大男孩坏笑着说:“你这么漂亮,我要把你先煎后鲨,扒光衣服挂在这栋楼上。” “去你的!”女孩红着脸,羞恼的骂他一句,丢下牌跑了。 高大男孩满脸得意,但他没高兴多久,就被名满脸青春痘的男生淘汰了。 他说:“既然你耍流氓,把人家先煎后鲨,那我就把你吉尔割下来,塞进你皮炎里,再挖掉你眼珠子,剁掉你手脚,让你活生生疼死。” “我艹你先人!多大仇多大怨!”高大男孩佯怒,一把丢掉牌,走到角落去抽烟了。 自己设计的游戏,居然就这么输了,真丢人。 抽着抽着,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房间里人怎么这么多? 一二三……十一,十二! 他瞪大眼张大嘴,却说不出话,只觉得不知哪吹来了一阵寒风,整个人都凉嗖嗖的,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这个房间不对劲! 啪。 他感觉有只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对上了双浑白的眼睛。 …… 烂尾楼边上,齐翌看着三具尸体久久无言。 “现场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巡特警指着尸体说:“一人坠江被淹死,一人被煎鲨后挂在烂尾楼门口,最后一人最惨,被割了升职器塞进皮炎里,还被挖了眼珠,剁了手脚,尸体就丢在寸草不生的暗间中。” 齐翌缓缓朝着尸体走去,边走边说:“三种不同的作案手法,但在同一地点,且死者都是怪谈游戏的参与人……” 第22章 惊声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3章 烰炭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个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第24章 袭击 齐翌和老池对视一眼,脚步不由得都加快了几分,迅速越过十几米路,来到那堆烰炭边上。 他俩一左一右同时蹲下,齐翌捻了些许碳粉在指尖搓动,又捡起一根尚未被完全烧掉的木柴仔细甄别,说:“应该就是从附近树上折下的细枝,水分仍比较重,不太适宜燃烧,而且上边还有一点儿水渍,这对篝火最后应该是被人用水浇灭的,时间不会太久,就这两三天。” 老池:“你听,蜂鸣声好像消失了。” “确实。”齐翌了然:“看来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我俩引来这儿,发现这对篝火。” “有没有可能是误导?这对篝火或许是偷偷摸进深山的徒步客留的?” “不会,敢进深山的背包客都不是没脑子的人,十有八九不敢点篝火,避免引发火灾,牢底坐穿。”齐翌平静地说。 老池:“那老千会或者那个‘阿嫲’肯定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吧?他们就不担心引发山火暴露了自己吗?” “肯定也有顾虑,但他们别无办法,要长期在山林里隐匿,电靠不住,只能用火。”齐翌解释说。 老池仍有疑虑:“那他们为什么不处理的更干净点?” 齐翌不以为意的说:“篝火熄灭后留下的烰炭哪有那么容易清理?别说人为清扫,就算下两场暴雨,也未必能洗刷掉。至于就地掩埋也不行,泥土翻动的痕迹同样难遮掩,反而可能因为这些痕迹暴露出更多情报,还不如干脆不管,避免了多做多错。” “是这样吗?”老池仍觉得齐翌说的有些反常识,但也无法反驳他,只得转移话题问:“能分析出是谁在用这堆篝火吗?或者他们点火做什么?” “估计是烧什么东西,可能还顺便烤了些食物。”齐翌指着烰炭中心部位:“这里有些薄薄的灰烬,应该是纸,数量不少,可以排除引火用纸,而且隐约可见上边的字迹,我猜是被撕碎的信件。烰炭外周有油脂,可能是烤肉时被高温逼出来的油滴落下来。” 一面说着,齐翌一面仔细侦查周围痕迹,果然在草叶身上发现了踩踏痕迹,少许裸露出的黄土上,也能找到些足迹。 他侦查了许久,才略略有数,说:“一共有七到九人在附近徘徊逗留过,具体人数要进一步甄别足迹才能确定,眼下倒是不需要那么细……另外,其中一道足迹很有意思,一深一浅不说,浅的那边,还有个两指粗细的小洞,有三五公分深。” “拄拐?那个神秘boss?” 齐翌轻轻点头:“如果不是对头刻意伪装误导的话,这堆篝火,应该就是老千会留下的了。” 老池:“那蜂鸣声就是他们对头搞的咯?引我们过来对付老千会?” “也可能是老千会的人想跟我俩见一面也说不定。”齐翌抓起一块干碳,在附近几颗树上浅浅刻了几个符号,又取出螺丝刀划了几笔,最后缠上一小截警戒带,之后才猫着腰盯着地上的印记缓缓前进:“走吧,追踪这些足迹往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 地上的足迹并不明显,但既然已经被齐翌找到了“线头”,自然也没有跟丢的道理,所以他们速度虽慢,却仍笔直地朝前走着。 期间,老池又发现了几棵树有些不对劲,果然也从树冠里找到了开着机的摄像头,还找到了几枚小小的扬声器。 扬声器体积不大,功率更小,发出的音量有限,声音大了还容易破音,但剩在小巧隐蔽还省电,难以被发现,反而可以随意丢进灌木草丛和树冠里,大量配合联动排布成阵列,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没带专业设备,又不出声地情况下,就连老池都发现不了它们。 又走了十几分钟,齐翌正小声嘀咕商量着什么,耳朵忽然捕捉到些许不同寻常的动静,不由同时停下脚步。 前方树冠,隐隐约约传出了点动静,齐翌这次仔细甄别,确定不是喇叭传出的电子音,而是实实在在有东xz匿在前方,而且数量不少。 他提起警惕,右手按在侧腰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十几步,暗暗抬头打量,忽然微怔。 只见头顶树冠,有少许黑影闪烁跳跃在枝桠叶片间,更多的却是静静立在原地,或是闭目假寐,或扭头张望,又或者在整理自己身上的黑羽。 乌鸦! 数百上千的乌鸦,盘踞在前方的一大片密林中! 齐翌表情凝重:“自城南和我老家的烂尾楼之后,又一处乌鸦巢穴?天然野生的,还是人为的?这群乌鸦的栖息地怎么会和老千会重合?” 他心里泛起一个又翌哥疑问,从城南的烂尾楼留下的痕迹来看,老千会的神秘魁首虽疑似绰号“乌鸦齐”,但他似乎和乌鸦并没有直接关联,反倒是曼温妙所在的集团,疑似操使乌鸦装神弄鬼。 他们甚至还操使乌鸦和老千会魁首爆发过一场小冲突,是以双方不说势同水火,按理也是矛盾重重,不太可能和谐相处。 远的不说,就当下,便疑似一方势力想借齐翌的手对付另一方。 老千会既然曾被乌鸦袭击过,按理应当对乌鸦极其戒备才对,如今在活动范围内出现大量乌鸦聚集栖息,该出手驱离乌鸦,或者干脆自己换个落脚点蛰伏才符合逻辑。 难道这群乌鸦是后来的? 身边,老池没想那么多,但脸色也郑重起来,乌鸦一般而言不会攻击人,但并非没有先例,早在去年四月,他们初次和老千会接触时就有冒牌货操使乌鸦袭击过他们,要不是他们及时关窗,后果不堪设想。及时如此,毛宁安的小徒弟也被乌鸦啄伤了。 少许乌鸦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但数量成百上千,老池也扛不住,得被活活啄死。 他忍不住看向齐翌:“老齐,你做的那些布置,能对付得了这群乌鸦吗?” 齐翌不言,抬头紧盯着这群黑毛鸟,再次迈开脚步前行,老池连忙跟上,只觉压力山大,不自觉握紧警棍,手心沁出一层汗。 所幸,这些乌鸦似乎对他们不敢兴趣,投来目光的都不多。 乌鸦盘踞了数十颗树,二人走了上百米,方且勉强走出它们笼罩的范围。 眼瞅着前方树冠上的乌鸦少了许多,老池刚刚略松口气,变故突生。 只听远方传来阵阵沙沙声,树冠上的黑毛鸟顿时受惊,大片乌鸦扑棱着翅膀冲天而起,绕树盘旋,与此同时,远方树冠连连抖动,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逼近。 两人顿时警觉,同时戒备,老池一手持枪一手抓着警棍,齐翌则左手电筒右手警枪,此刻也顾不得暴露,摘去了手电前边蒙着的布片,强烈刺眼的白色光柱毫无保留地照向动静传来的树冠。 “速度很快,在树上跳跃……诡影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老千会仿制的诡影并没有这么灵活,那是……嗯?长臂猿?” 齐翌看清了来袭的东西,十余只长臂猿噢噢怪叫着朝他们扑来。 “目标是我们!”齐翌立即喝道:“开枪!” 说罢,他率先扣动扳机,砰地一声,正中为首猿猴肩膀,那只长臂猿顿时惨叫一声,从树上落下来,它受了惊吓,顿时捂着伤口往林子深处跑,同时回头对着齐翌龇牙咧嘴,凶戾地嘶吼着。 老池同样接连开枪,一时间,密林里枪声大作,像放炮似地,又有七八只长臂猿像下饺子一般落到地上,其中俩掉下来后颤抖翻滚片刻,就没了动静,不知死活,剩下的都飞快起身逃跑。 但仍有几只猿猴,非但没被枪声吓跑,反倒激发起了凶性,仗着灵活地身手快速穿行在树冠之中,黑灯瞎火地,齐翌和老池竟也难以准确打中它们。 “不对劲,这些长臂猿太凶了,而且面对手枪的威胁居然也不跑,绝对受过专门训练!”齐翌且打且退,说道:“我俩交替开火,免得同时没了子弹,以逼退靠近的长臂猿为主,千万别让它们近身!” “好。”老池回应,但神态间并不紧张。 剩下七八只长臂猿而已,对他来说威胁不大,还不如之前那群乌鸦。就算子弹打完了,一刀一棍他照样能把这群猴子全部打翻。 又不是大猩猩,战斗力有限,数量再翻一倍他也…… 刚想到这,耳边又有动静,他斜眼去看,顿时瞪大眼睛,脸色无比古怪:“卧槽,说啥来啥?等等……这尼玛什么玩意儿?” 只见密林深处,又蹿出几只黑黢黢的古怪猴儿,老池认出这就是他刚念叨的大猩猩,但体型未免壮硕的太夸张了些,个头虽没老池高,但臂膀腰杆比他还要粗大好几圈,体重绝对过了两百斤。 齐翌侧目去看,也愣了一瞬:“银背大猩猩?艹!这玩意儿哪来的?” 老池:“啥玩意儿?” “大猩猩中体型最大,最凶悍地一种,”齐翌后退的速度更快几分:“据说它们被激怒后甚至能打翻虎熊,虽然大概只是夸张地说法,但几只成群,威胁绝对比寻常猛兽更恐怖,快撤!” 老池咽了口唾沫,瞧瞧大猩猩身上浓厚毛发都遮掩不住的壮硕腱子肉,对比了下自己的体格,难得的认了怂。 他觉得自己大概八成也许可能打不过这玩意儿,何况对方还有好几只。 体型庞大到这种程度,92式手枪对它们的威胁也小了许多,除非能确保命中要害,否则想要一枪解决掉它们无疑很难,恐怕要两三枪才能打趴下,还可能激起它们的凶性,顶着枪子冲上来。 何况别看它们个头大,速度和灵活性也不差,全力奔跑起来时速能过四十,而手枪的基线太短,并不适合瞄准,对付高速移动的目标极难命中,就算老池和齐翌枪法都不赖,也很难打到目标。 否则也不会让剩下的七八只长臂猿蹦跶到现在。 齐翌也说:“尽量别攻击它们,除非有把握一击毙命。” 老池连连点头:“能一击毙命最好也别,激怒了剩下几只,咱们处境也很危险。” 齐翌忧心忡忡地看了那群黑猩猩一眼,它们明显是冲着他俩来的,就算不激怒它们,下一刻它们也可能直接发动攻击。 果不其然,几只猩猩很快看到齐翌和老池二人,为首那只当即吼了声,四肢着地迅速冲了过来。 齐翌当机立断,手电强光迅速扫过它们的眼睛,同时右手抬起,嘴巴咬住手枪枪声,又飞快落下取出腰间铁罐子朝黑猩猩中间一抛,再迅速抬手抓枪砰砰砰连开三枪。 嗤……! 一枪准确命中罐子,罐内顿时喷涌出大量粉红色地雾气,铁罐气压失衡,在空中飞速打起旋儿,雾气加速扩散,不一会儿就笼罩了一大片范围。 那群猩猩被雾气笼罩覆盖,顿时发出极其痛苦地嘶吼,身下速度更快,迅速从雾气中冲了出来,却被眼泪鼻涕糊满了脸,再也看不清东西,此刻彻底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 齐翌静气凝神:“按计划,跑!” “不是,现在还按哪门子计划,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紧……” “听我的,相信我!”齐翌轻喝一声,转头就跑,老池没办法,只好快速跟上。 身后,两只目不能视地黑猩猩正朝他们冲来,双方距离迅速缩小,但威胁不大,眼瞅着要被追上了,两人稍稍调转方向,便将大猩猩甩开,而猩猩则一前一后撞在树上,巨大的冲击力撞地树干不停摇晃,也撞的它们自个儿眼冒金星,倒地不起。 但除了大猩猩外,剩下几只猿猴仍如跗骨之疽,死死咬着他俩尾随而至,怎么甩都甩不掉,偶尔逼地近了,还不时出手攻击,老池倒勉强能从容应对,齐翌却难免有些狼狈,灰头土脸地,后背还被挠了一爪子,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 一路且打且逃,不知跑了多久,齐翌终于将最后一只长臂猿也从树上打下来,不由松了口气,抬手扶着树干用力喘息:“总算解决了……嗯?老池?” 他回头看,身后空空如也。 他和老池走散了…… 第25章 山洞 和老池走散,齐翌好像有些慌张,回头四处张望:“老池!老池!池宇贤!人呢!你tm死哪去了!” 喊了片刻无果,他又颤抖着掏出手机,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仿佛才想起来没信号,气的用力挥挥手,又摸出对讲机不死心地喊了两句,仍没得到回复,才颓然地坐到地上。 过了一两分钟,他才深吸口气,站起生咬牙切齿道:“别以为这就能吓退我!” 他小心翼翼地顺着来路往回走,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摸回刚刚遇袭的地方,仔细蹲了片刻,不见猿猴和银背大猩猩踪迹,树上的乌鸦也稀拉许多,不像之前那么密集了,才略略放下心,从草堆中走出来。 地上的痕迹比先前乱了很多,他废了些功夫才重新咬准老千会一干人留下的足迹,继续向前摸排。 越往深入,林地草木就愈发茂密,更加难以前行,但相对的,老千会等人留下的踪迹虽被植被遮挡,但却反而更加明显了。 披荆斩棘地穿过林子,总会留下些痕迹,通过被踩踏的草叶,被折弯甚至折断的枝干,齐翌准确找到老千会等人前进的方向。 走了不知多久,他穿过一片极其茂密的竹林,终于找到一处小小地山洞,并看到山洞口有大量进进出出的足迹。 但,山洞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他用布片蒙着手电往里照了片刻,只见里边黑黢黢一片,看不到底,只隐约有几双幽森翠绿色的眼睛反射着光,大概是藏匿在山洞里的野兽。 饶是齐翌的熊胆,此刻也有些打鼓,那山洞就像一只微张的嘴,散发着说不上来地阴寒气息,仿佛要把他整个吞掉。 “恐怖片的主角,这时候就该作死下去探索,然后打出gg了吧?”齐翌暗暗吐槽,仔细观察周边环境,打算记下这里的地形地貌,回头带上大部队回来搜寻。 左右上下仔细扫了几眼,确定自己把这片区域记下后,他就准备转身离开,却忽见竹林外多了一团黑漆漆地影子,吓了他一跳。 抬起手电掀开布片一角,才发现那团黑影竟是此前被他摆了一道的银背大猩猩,此刻它眼睛得以重新睁开,正死死盯着齐翌。 “我操,它在盯我?幸亏身后这片竹林太密,它进不来,否则……” 刚想到这,就见那猩猩忽然抬头吼了两声,猛地朝竹林撞了进来。大猩猩神力惊人,比老池都夸张的多,几番重装下来,并不如何粗大的竹子便被撞地东倒西歪,甚至有几颗直接断裂倒了下来。 “淦!”齐翌被吓了一跳,这竹林恐怕阻拦不了猩猩太久。 他当即掏出枪,遥遥对准猩猩的脑袋。 猩猩体型虽然庞大,但终归是肉体凡胎,坚硬的颅骨也挡不住子弹,此刻它动作被齐翌所限,灵活的身手全然无法展开,正是击毙它的最好时机! 但齐翌指腹在扳机上僵持片刻,却忽地回头看看漆黑的洞口,再看看那头大猩猩,改主意了。 只见他枪口忽然朝斜下方偏移了几毫米,对着猩猩肩膀接连开了三四枪,看也不看自己的战果,径直把枪收回腰间,转身弯腰钻进了山洞里。 隔着三十多米距离,又是单手持枪,饶是以齐翌的枪法也大失准头,仅一枪命中,猩猩左肩顿时皮开肉绽,胳膊无力地耸拉下来,但这犹激发了它的血性,顿时仰天大吼,低下头时,却不见了齐翌的踪迹。 它怒火万丈的眼里闪过几丝迷茫,银背大猩猩的夜视能力一般,并不足以发现竹林那头的山洞入口,凶性大发的它又吼了两声,便抛下竹林随便找了个方向追去。 趴在洞口的齐翌见它跑远,暗暗松了口气,跟着又微微侧头,聆听山洞里的声响。 很安静,除了些许虫鸣,以及水珠滴落的声音,并没有其他动静。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里边都没回应,是人不在山洞里,还是说有诈?”齐翌心念电转,身子匍匐着倒退,很快彻底退进了山洞里,抱着布片的手电快速扫过周围,随后落到地上压着光。 短短刹那,他已大致摸清了洞中情况,这里应该是处天然形成的洞穴,相较洞口,内里空间开阔了不少,布满钟乳石笋,且有条弯弯曲曲地小道通往深处。 除此之外,洞中倒算得上“生机勃勃”,盯上钟乳间挂了些许蝙蝠,地上石笋间隙则生长着少许杂草,遍布青苔,还有不知名的菌子生长其中,估计有毒,齐翌不敢碰。 耳边隐约能听见虫鸣蛙声,想来有虫蛙躲藏在草叶间,但个头不会太大,蛇应该是没有的,毕竟草叶不多也不密,藏不住蛇。 也不知这些虫有没有毒,但看地上密密麻麻地进出足迹,想来威胁不大。头顶蝙蝠的数量也不多,齐翌甄别片刻,和三大吸血蝙蝠都不符,应该也没危险。 如果山洞里没人…… 齐翌心思活络起来,重新抓起手电,想了想,又把枪捏在手里,退出弹匣装满子弹,再把几个备用弹匣也填满了,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个不知名地小玩意,贴在地上按下了开关。 无事发生。 等了半分多钟,那东西忽然发出极轻微的biubiu两声,他脸上浮现些许笑意,弯腰将开关关闭,把东西收回口袋,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 貌似有点作死,但没关系,他有分寸,不说富贵险中求,为了取证,担点风险也是应该。 山洞极深,地上的青苔又很湿滑,他走的不快,小心翼翼地摸索了半天也没到头,但能隐约估算到时一路向下的,且有愈发宽阔的势态,初时才勉强能容一人弯腰前行,此刻他已经能昂首挺胸,且左右两旁还有富余的空间。 估摸着走了一千多米,他忽然闻到一股恶臭,隐约带着点骚味,似是粪便,却有和他常接触的粪便有所不同,说不上来的感觉。 恶臭味往往带有一定的毒性,而且可能挤占氧气。虽然地面青苔上的足迹仍然明显,但不能排除对方戴着防毒面具的可能。 齐翌不敢大意,暂且折身往回退了几十米,找到只拳头大的癞蛤蟆,戴上手套一把将它抓住,就这么捏手里重新走回闻到恶臭的地方,把蛤蟆往前一丢。 癞蛤蟆呱呱叫了两声,快速往前跳跃,跳了十几步后,在墙角停了下来。 齐翌观察片刻,略略放心了些,往前走到蛤蟆身后,再次抓起它往前一丢。 蛤蟆如果会说话,这会儿高低得骂两声妈卖批,但它只能呱呱两声,落地后又往前跳了一阵,跟着又犯了懒,趴地上不动了。 它大概对自己身上的保护色很有信心? 齐翌决定让它进一步怀疑蟆生,再次追上去,如法炮制。 如此反复七八次,那只癞蛤蟆崩溃了,肚皮一翻四脚朝天,身子微微抽搐。 齐翌有些惋惜,眼下恶臭更加浓烈,正是用蟆之计,它却遭不住了。 “不过走了这一路都没什么异样,这气体就算有毒应该也很微弱,而且氧气含量也还挺高,应该没有威胁。”齐翌观察着地上青苔上的痕迹:“就是不知道这些气体可不可燃,点火的话会不会引起爆炸。” 想着,他又取出之前的不知名玩意儿,放在地上,再次发送信号。 这次等的时间长了些,足足两三分钟才有回应,发出同样的biubiu两声。他放下心来,继续循着脚步和恶臭前进。 又走了百多米,周围终于豁然开朗,露出一处硕大的开阔空间,齐翌打着灯左右一扫,发现仍是个洞穴,只是面积约有三四十平,高也有两米多,洞穴里怪石嶙峋,有钟乳和石笋相接,连成一块,倒也是处奇景。 他继续往前走,发现此地洞穴连接洞穴,倒像是个迷宫,一时半会走不出去,只是这些洞穴有大有小,小的才七八个平方,最大的也不超过五十平。 倒是个藏人的好去处,前提是别自己迷了路。 他没打算彻底将洞穴探查一遍,继续循着足迹和恶臭往前,不一会儿,耳边开始响起了旁的声音,渐渐看到一只只乌鸦和蝙蝠。 齐翌嘀咕道:“乌鸦?蝙蝠?倒是稀奇,它们怎么会出现在洞穴里,看上去数量还不少,认为饲养的?这里不是老千会的窝?还是说他们也在尝试饲养乌鸦,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想他就排除了这种可能,饲养训练乌鸦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老千会就算有心想学,一时半会也没可能学会。 他们时间似乎并不充裕,不该搞这种耗费时间的活计。 齐翌暂时压下疑惑,无视这群乌鸦蝙蝠,顺着臭味继续向前,终于找到个天然的泥沼,上边浮着一层薄薄的鸟羽和粪便,时不时泛起些大大小小地泡泡在沼面炸开。 看着这片泥沼,齐翌暗呼侥幸,幸亏没点火试氧气量,这些气泡发散出的大概率是沼气,不但有微毒性,而且可燃,贸然点火搞不好会爆炸。 不过从气泡的密集程度看,发散的沼气应该不多,恶臭主要应该还是来自于粪便。 “条件很恶劣啊,就算这里勉强能遮风挡雨,未免也太难受了,长期以往对身体影响也很大,他们怎么会挑这里蛰伏?真受得了?” 齐翌暗暗纳闷,借着继续顺足迹向前,不一会儿,又找到一处相对开阔的洞穴。 但这次他停下了脚步,没在继续往前。 这个洞穴有些不同寻常,这里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墙角处堆着些尚未收拾的饭盒,还有些瓶瓶罐罐,是汽水和啤酒的易拉罐。 “这么明显的痕迹……跟我玩这种把戏吗?”齐翌无声哂笑,缓缓走上前去,跟着目光又是一凝。 他在一片“垃圾”当中,发现了两张纸条。 右手手套仍没摘,他仔细看过周围确定没有陷阱后,小心地把纸条捡起来,蒙着手电把纸条展开。 “已经通知到刘东林,他正在做准备,等时机成熟就安排。另外,汪医生最近有些不太老实,和他们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我已警告过他。徐英平按计划去了渡口,一切妥当,请放心。” 没头没尾的,齐翌看的云里雾里,不确定这些信息是否加过密,也不确定是不是故意留给他的情报,他琢磨片刻,就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把纸条夹进笔记本里,展开另一张。 “刘东林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行动。还有,章晚瀶详见您。” 等等。 章晚什么? 齐翌看着那个字有些懵逼,他不认识,不会念…… 好吧,这不是重点,关键问题在于,那个刘东林和章晚啥究竟是什么人?刘东林在准备什么?章晚啥要见的“您”又是谁?阿嫲?还是老千会的头头? 看纸条和字迹都比较新,应该是近期留的,按理说这上面的信息应该蛮重要,没理由就留在这对垃圾里。 又有什么阴谋? 齐翌脸色略微凝重,同样给这张纸条拍了照,夹进笔记本。 忽然,他耳朵微动,捕捉到一丝丝脚步声。 “有人来了?” 他不惊反喜,迅速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回退,边退边聆听周围动静。 果然有人来了,不多,听着只两三个,还在交谈着什么,但声音太小太含糊,他听不清楚。 对方很快走进刚刚那处洞穴,但却没做停留,继续往前,齐翌没办法,再次后退。 可退到那片泥沼处,齐翌忽然停下脚步,猛的回头。 后边也有脚步声? 他被包围了? 不对,听两边的动静,应该没发现他才对,但此刻前有狼后有虎,他躲无可躲,怕是…… 正想到这,他忽的眯起眼,回头看了眼泥沼。 齐翌深吸口气,迅速作出决定,飞快从口袋里摸出证物袋,把笔记本、手机和警务通放进去,拉上密封条。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时间了,他也顾不得许多,再次深吸口气,迅速跑向泥沼,试了试深度,然后趴在地上缓缓地翻进去,跟着才从口袋里摸出跟笔,闭着眼睛拆开,拔掉笔芯,将笔管含在嘴里,捏着鼻子轻轻喘息。 紧跟着,前后两处脚步声汇合。 齐翌听到两声惊疑同时响起。 “老六?你怎么在这?” “boss?怎么是您?” 第26章 窃听 齐翌心脏漏了半拍。 老六?boss? 老千会最大的头目,此时此刻就站在外边,与自己相隔不到一米? “声音听着并不耳熟,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但很沙哑含糊,不知是刻意掐着嗓子,还是本来就这嗓音?又或者和泥沼隔绝也有关系?” 这么想着,齐翌忽然有种直接跳出来的冲动,看看所谓的神秘boss究竟是谁。 反正手里还有枪,赌一把,说不定能直接把枪架他脑袋上,强行把他抓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强迫自己平心静气,继续听——从刚同时响起的简短两句话判断,boss与老六的相遇竟是巧合,彼此都没想到对方会在这儿……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不过外头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也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怎么的,齐翌有心往岸边再挪一点,又怕动作太大暴露,只得作罢。 此时齐翌的处境也很尴尬,泥沼不深不浅,此刻他得半蹲着扶住池壁,高仰着头,才能勉强把笔管另一头送出泥面,高了容易暴露,矮了吸不到空气,所幸有浮力支撑,他也不太费劲,脚下又是实地,不担心陷下去。 只是背上让猿猴挠出的伤口泡在泥沼里,又疼又痒还发烫,极其难受,偏偏他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手脚一使劲,整个身子就浮上去露脸了。 他心中焦虑,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慢,外边仍没动静,他担心自己撑不下去。 此时,boss正狐疑地打量着对面的老六,眼神上下扫视,脸怀戒备。 他身后还站着两人,同样戒备地看着老六,右手放在腰间,按着什么东西。三人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都和齐翌长的一模一样,也不知boss是用什么方法区分出眼前“老六”的。 那老六几次张口,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是boss没有问话,他不敢多嘴。 时间缓缓流逝,看似过了许久,其实才不到一分钟,boss终于开口:“说说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六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忙说:“我按照您的吩咐在北坡巡山,隐约听到枪响,怀疑是有兄弟和条子遭遇了,就悄悄地没过去看,结果条子没见着,就见到一片狼藉的竹林,竹子断了不少,不像是刀砍得,倒像是被猛兽硬生生掰断的,地上还有一片血。 “我就怀疑可能哪个兄弟跟猛兽遭遇,开枪把它打退了,就想找到人教训一下,胡乱开枪暴露了我们怎么办?同时我还有些纳闷,我们在这座山摸了这么些天了,哪里来的猛兽?我就在附近检查了下,结果发现竹林背后居然有个洞穴。 “有洞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要命的是我发现洞穴外有不少脚印,明显有人摸进去了,这下不得了,我当时就想和您联系,结果对讲机、卫星电话居然全都没法用,被干扰了。 “我第一反应就怀疑是条子的手笔,但也可能是曼温妙的上家,就想着先进来看看,得到确切消息再来跟您汇报,结果没想到碰到了您。” 对面,boss沉吟起来。 与此同时,齐翌也听的清清楚楚,顿时心中有数,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又过了片刻,齐翌又听见有音色与老六极其接近地声音响起,但方位不同:“我们是在西坡那看到了条子接近,在搜山,当即决定撤退,先到更深处躲过这一阵,结果发现了这个山洞,boss有些奇怪,让a和大小鬼在外边守着,我们仨进来看看。” 老六愣住:“这洞穴你们也是偶然发现的?” boss再次发话:“洞穴应该是天然洞穴,不过有人在里边住过,隔壁穴室有些瓶瓶罐罐,住有一阵了,可能是跟我们一样,躲在深山里的人。” 听到这里,齐翌心中有数,看来这洞穴是“阿嫲”的布置,而且听他们之前对话的意思,信号干扰之类的手段,也都是“阿嫲”使出来的。 他之前的判断果然没错,装神弄鬼是“阿嫲”的惯用手段,老千会即使想学,一时半会也学不到家。 但会不会太明显了点?还是说,“阿嫲”认为这不是利用,而是合作? 这时老六谨慎地问:“会不会是阴谋?” “你一路走来,发现异常没有?” “除了一只死蛤蟆,别的都没发现。”老六轻轻摇头:“说起来,那蛤蟆死的有点奇怪,像是被玩死的,或者说是被人捡了丢丢了捡,慢慢摔死的。那人怕是有点变态,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齐翌:…… 又是诡异的沉默了几秒,另一个冒牌货说:“我们一路走来也挺正常,a和大小鬼那也没动静,应该安全。” 老六问:“这里离出口很近?” “近,就隔着三个穴室,外边有什么声响,只要动静大点都能听见。但岔路比较多,走岔了一时半会估计出不去。” boss:“那就在这里稍作休整吧,,吃饱喝足了,我们离开这座山头,换个地方。小贰老六老捌,你们仨吃快点,吃完了换a和大小鬼进来。” “是!” 泥沼池里,齐翌暗暗叫苦,你们吃东西能不能离这远点,鸟屎味很好闻吗? 正在心里抱怨着,他忽然听到脚步声响起,往隔壁洞穴去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们都还算正常人,没选择就屎臭味吃饭。 齐翌没掉以轻心,即使分辨出脚步声确实是四个人,且渐行渐远,也没敢冒头,只是稍微放松了些,不似刚刚那样绷着。 天知道他们是不是留了个人在这守着? 又或者,他们只是稍微走远了些,还随时能看到这里的情况? 只是这泥沼很是灼人,就泡了这么会儿,齐翌就觉得浑身上下像蚂蚁咬一样,伤口就更不用说了,难受地他想拿刀剐掉背上的肉。 过了七八分钟左右,齐翌又听到隔壁有声音传来,boss几人在交流,但声音不大,他听着有些模糊,而且断断续续。 “boss。” 喊话的好像是个女人,声音清脆好听。 “回来了?外面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那女生回,接着又略带抱怨地问:“boss,我想不明白,你弄死曼温妙我理解,但为什么非要在自家门口干死他啊?” 齐翌愣住。 曼温妙还真是老千会搞死的? 判断有误,他们学会装神弄鬼的精髓了? 这时,boss不紧不慢地反问:“你在埋怨我?” “不敢,就是觉得那帮条子忒烦,狗皮膏药似地,甩也甩不掉,尤其是那个姜晓渝,想到姐姐是被她和齐翌抓的,我就……” 齐翌紧闭的眼皮子颤了颤。 姐? 外边和的女人,跟假护士是姐妹关系?是亲密的昵称,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如果前者倒也罢了,要是后者,那她也是齐翌的妹妹…… 还有,她跟boss的关系明显不是上下级那么简单,敢这么和boss说话,关系明显很亲近。 是父女吗? 刚想到这,就听boss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跟你说了多少遍!在外面叫代号!”biqμgètν “哦……不提这个,ba……boss,为什么非要在家门口弄死曼温妙啊?这不平白招惹条子上门吗?这不?才过了多久,姜晓渝和齐翌就跟闻见屎味的狗一样凑了上来,还有那个池宇贤,也是个麻烦。” 齐翌心脏又漏了半拍。 倒不是气那女人把他和姜晓渝比作吃屎的狗,而是boss前的那半个音节。 是爸吗?还是别的什么? 而出乎意料的,boss居然给她解释了:“他们无关紧要,芹山这么大,给他们一年时间也找不过来。我更在意的是那窝老鼠,偷偷摸到家里,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老鼠?” “你没发现这座山北坡的林子里多了不少乌鸦吗?”boss声音明显带上了几分厌恶的情绪:“狗皮膏药,阴魂不散!他们要玩,那就玩把大的好了。” “原来如此!你是想利用条子给他们压力,又是女鬼又是那种死法,再加上北坡的乌鸦,条子肯定以为是他们干的。这样一来,条子肯定会盯死他们,就算他们能脱身,也没精力再继续纠缠我们。” “不纠缠?呵呵,那可不够,这窝老鼠烦不胜烦,要条子没用,我就亲手灭了它们。” 齐翌此刻心情很复杂。 感情之前还想的太简单了,并非某一方在借刀杀人,而是两拨人马都在打着这个鬼主意,都想利用他们警方给对头添麻烦。 既然如此,干脆一网打尽,两头全都弄死算求。 这时,那女声又说:“可是……他们每次都能准确缠上咱们,怕是有内鬼在通风报信。” boss沉默片刻,声音拔高了几分:“还没有眉目吗?” “没,藏的太深了。但那些冒牌货都暗中过了一遍,应该可以排除。jqk三兄弟背叛后,他们这群身居高位的很容易被怀疑,我想要策反内鬼应该也不会再挑他们。” boss没再接话。 又过了一小会儿,那女声再次响起:“boss,姐……黄鹂怎么办?” “不听招呼贸然行动,落警察手里了,能怎么办?”boss没好气地反问:“什么年代了,我还能劫狱不成?” “那我们就不管她了?眼睁睁地看她坐牢?” “没办法,只希望她聪明点,不该说的别说。袭警虽然是重罪,但她毕竟未遂,回头找个厉害的律师,再出点钱上下打点下,判不了几年,算上减刑,很快就能接她出来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得,几年委屈,就当让她张张脑子!在齐翌眼皮子底下暗杀池宇贤?亏她想得出来!” “她是被老q和曼温妙蛊惑了……” “那就更蠢了!”boss气不打一处来:“愚不可及!被对头利用去杀警察,她是猪吗她?也不想想,就算能得手,干掉个池宇贤除了彻底激怒齐翌和山江警察外,能顶什么用?没有池宇贤就能轻易把齐翌弄到手了?” 那女声不敢接话。 又过了片刻,她再次开口,却换了个话题:“说到齐翌……boss,纠缠太久了,如今连着jqk,冒牌货都损失了一小半,我们越陷越深……你还是早点拿主意的好。” 这下轮到boss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才叹道:“齐翌……确实到了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是啊,当断不断,反受其害。”那女声说:“非要抓活的,难度真太大了。” “砍手吧。”boss说:“砍一只手带走,总比把他掳走简单。带只断手出境,也比带个活人容易。” “你说的轻巧,哪有那么简单的?他现在警觉的不得了,不是特别熟的人根本没法靠近。要我说,要么干脆放弃了,别再为他跟这里的警察硬碰硬,要么就更果断点,下毒,撞车,狙击,有的是办法把他弄死。” “现在就算是想下死手也难了。” “你再不下决心的话,会更难。” “也是。”boss又是一阵叹息:“那就……放手吧,自由发挥,我只要东西!” “明白!”那女声明显轻松不少,笑嘻嘻地:“现在就是个大好的机会,我这就出去找他!嗯,这些垃圾我顺便带出去吧,看看能不能利用它们把其他条子误导去别的方向。” “自己小心点,别……嗯?等等!你手里那个易拉罐,给我看看!” “怎么了?” “指印?没有纹路……戴手套的指印?” “怎么了?” “上边有不止一套指纹,喝啤酒的人没想到这方面,但上边又多了个戴手套的拇指印,你还想不到意味着什么?”boss声音拔高,凌厉了些许:“有条子来过!他看到了这里的东西,却没带走,而是恢复原样……他还躲在附近,想要守株待兔!齐翌!是齐翌能干的事!” “齐翌在附近?”女声先是一惊,转而大喜过望:“好啊!简直天赐良机!boss,我这就把a他们喊来。” “小心,他身边的池宇贤……” “放心吧,池宇贤这会儿没跟他在一块,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在山脚下打转呢。” boss眯起独眼:“深山老林,这么危险的行动,他没和池宇贤在一块?” 第27章 意外惊喜 boss等一行人四散开,在洞穴里细细搜寻。 很快,有冒牌货走到泥沼所在的洞穴,忽然骂了一声,大呼小叫起来:“这里!这有鞋印,全是黑泥!他刚刚居然躲在泥沼里?妈的,这么臭也能待得下去?真是个变态!” 很快有好几人赶到,boss也拄着细拐缓缓走来,走到泥沼边上,低头盯着足迹看了半晌,不由轻笑出声:“确实是个人物。” 此时最先发现这的冒牌货又走了回来,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道:“boss,足迹往上走了,越来越淡,应该是他蹭掉了鞋底的泥,之后地上有其他脚印干扰,不好追踪,可能是躲进某间穴室,也可能一路向上溜了出去。” boss淡淡点头:“留两个人,剩下的一半追一半搜。” “明白!”冒牌货当即招呼其他人跟上他,顺着足迹追了出去,只留下俩戴着口罩的冒牌货,还有个干练清爽的女子站在boss边上。 “这里有大小鬼就够了,云雀,你也先走,盯好池宇贤,但别轻举妄动。” “好。” “自己注意,你要落到他手里,我救不了。” “知道了,我会小心,boss也注意安全。” “嗯。” 女子退下。 boss继续盯着泥沼,忽然又轻笑出生:“大鬼,找根竹竿来,要长点儿的。” “是!” 一冒牌货转身离开,没几分钟便去而复返,带来一根长长地竹竿。 “细细地扎一下,别留死角。” “您认为他可能还躲在泥沼里?” “他这人不简单,曼温妙的经历告诉我们,虚虚实实他玩的也很溜,得多留心些。”boss平静的说:“扎。” “是,麻烦您后退些。” 说着,他拿起竹竿,用力朝泥沼扎去,手腕拧了两把,又抬起竹竿,挪了几厘米地,继续往下。 泥沼不大,但他扎的很细,足足扎了半个多小时,也才扎过一半。 boss却忽然皱眉,抬腕看了眼时间,又扭头四处看看:“过了这么久,老六怎么还没回复?” 身边小鬼答道“这里洞穴不少,搜一遍要不少时间,而按老六之前的说法,从山腰上的出入口下来差不多要走两公里,就算他不理洞穴一路向上,来回也要起码一个小时,没消息也很正常吧?” “不对。”boss轻轻摇头:“他不会让我这么干等,怎么也该分个人手下来回回信。” 说到这儿,他脸色微变,独眼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半天,当机立断:“齐翌有后手!他们可能已经落警察手里了,撤!” 小鬼愣住:“警察?” “警察一向成队行动,既然已经有人找到了这,就说明山洞已经暴露,山上那个出入口甚至可能有埋伏。” 说着,boss抬拐就走。 小鬼忙喊大鬼回来,跟在boss后面,迟疑道:“前边的出口也被包围了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待山洞里,慢慢跟他们捉迷藏。” “不行,山洞再复杂也杂不过森林,他们只要多出动点人手,很快能搜完一圈……我们进来这么久一直安然无恙,外边留下的兄弟也没动静传来,他们应该没发现那个出口,但也未必能瞒多久,要快!” “好,那我们……” 砰!砰砰砰! 话音未落,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小鬼只觉双膝剧痛,脚下发软,整个人摔在地上。 身边的大鬼也是一个趔趄,半跪在地,同时,boss发出一声闷哼,右肩中弹,巴掌不由一松,细拐落到了地上。 三人惊骇交加,同时回过头,就见一团黑泥自泥沼中冒出了头,略显踉跄地朝泥沼边缘缓缓前进。 只见那黑泥身上分出了个细支,在自己身上抹了抹,便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及白森森的牙齿:“抓到你了,boss,或者说……乌鸦齐!” boss捂着肩膀,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显得有些飘忽:“像……真像,当年‘他’从火里爬出来,好像也是这副模样……” 齐翌举着枪,从泥沼里彻底爬出来,用力喘了两口气。 在里边待了快一个小时,他这会儿头晕脑胀,眼睛花的厉害,能站着都靠意志力,否则一梭子弹打完,不可能才取得这么点战果。 这时,俩冒牌货对视一眼,大鬼忽然喝一声boss快走,整个人猛的站起,完好的左腿支地,单脚以极快地速度朝齐翌跳过来。 齐翌不慌不忙,从腰间拔出另一支枪,砰砰两声,吓的大鬼忙止住身形往边上一跳,却身后传来阵古怪动静,下意识地回头看,就见小鬼一手持枪,一手捂着胸膛,嘴微张,发出嗬嗬嗬地怪叫。 “弟!”大鬼目眦欲裂,猛回身又朝齐翌扑去,齐翌丝毫不慌,略略调转枪口,又是一枪打中他左大腿,他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ъiqugetv 大鬼一声痛呼,跟着撕心裂肺地吼起来,这才想起自己也有枪,赶忙回手向下掏,不料又是一声枪响,手腕直接被子弹打穿,弹头余势不减,又打进他侧腰,疼的他浑身都拧成了一团。 “用你佯攻牵制我注意力,另一人开枪打我,不错的计划,但对我没用,拿枪指我,我会本能还击。”齐翌淡淡说一句,目光扫过这对大小鬼冒牌货,压下心里的违和感,大部分注意力落到了boss身上:“你不跑?” “跑不掉。”boss弯腰,缓缓坐到地上:“他俩比你能打,但让你抢了先机,我就知道,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了。” 齐翌眯眼,他竟如此淡定,有什么依仗?留在外边的人手?确实,他们听到动静很快就会进来,但这点时间足够自己把他拿下了。 同时,齐翌也在仔细打量对面,穿着一袭暗青色中山装的boss。 boss的模样有些狰狞,右边半张脸都被烧毁了,疤痕像老树根一样爬在他脸上,鼻子和半边嘴唇近乎糊成一片,只留了个窟窿眼呼吸,眼睛倒是还在,却浑浊的很,呈青白色,迎着手电,反射出不详的光芒。 剩下左半张脸,倒有小部分勉强保存完好,齐翌盯了半天,品不出熟悉的味道。 这boss真是他的熟人? “聊两句吗?”对面,boss忽然说道。 齐翌点头:“可以,你过来,我把你铐上,我们再慢慢聊。” “你没诚意。”boss呵呵笑起来:“那算了,那些话等‘我’们真正见面再说吧。” “你以为自己还逃得掉?”齐翌哼一声,抬手咬住手电,腾出左手摸出手铐,绕过地上的大小鬼,朝着boss走去。 他不打算再继续拖下去了,先把boss拿下,别的都可以慢慢聊。 “我没想过要逃,但你抓不住‘我’。”boss诡异地笑起来:“还会再见面的。” 说着,boss闭上眼睛,仰面朝后倒去。 齐翌大惊,顾不得危险忙冲上前,但跑没两步,他又忽然停下脚步。 却见boss缓缓转头,重新睁眼看他:“那么紧张干嘛?” 齐翌哼一声,扫扫左右,小鬼的尸体仍在边上躺着,大鬼还在挣扎,但也在昏迷边缘了。 确定没什么威胁,齐翌再次走向boss,一脚将他踢翻个身,双手反剪在身后铐上。 boss身上软绵绵的,全无挣扎的意思,好像已经认命,这反而让齐翌暗暗警觉,提防他的后手。 这时,boss,再次开口:“本来不想多嘴,毕竟多说多错,但……还是聊两句吧。” 齐翌:“你到底想说什么?” 话音刚落,嘈杂密集地脚步声响起,齐翌猛抬头,就见洞穴另一边涌进来四五个人,手里都抓着枪,看见洞穴里的一幕,全都大惊失色,本能抬枪指着齐翌。 齐翌也下意识抬枪抵住boss后脑。 “进来做什么?全部滚出去!”这时,boss忽然大喝起来。 那帮闯进来的枪手面面厮觑。 “滚!再待着碍我眼,我死了你们全陪葬,我活着回去杀你们全家!” “boss,我们……” “滚!” 枪手们互相对视,最终缓缓退下,但没退太远,只退出这处穴室,在另一边警惕地盯着齐翌。 齐翌同样冷眼看着他们,强烈的违和感泛起,让他极其不安。 不安的根源,大概就在他们,或者boss身上。 与此同时,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齐翌背上肌肉顿时绷紧,但他很快发觉脚步声十分熟悉,认出了来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姜晓渝! 对面,枪手们脸色骤变,枪口顿时调转,指向齐翌身后,结果就在这时,齐翌看到两枚震爆弹便被投了出去,越过二十多米距离,准确落入歹徒人群中。 同时,齐翌眼睛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捂住,跟着就听boomboom两声响,身周脚步再次嘈杂起来,似有大量人越过他冲向了那群歹徒。 又过了片刻,姜晓渝松开手,故意嫌弃地擦了擦巴掌:“翌哥你怎么搞的啊,又脏又臭。” 齐翌不由轻笑出声:“不小心掉进粪坑里了。” 姜晓渝:!!! 怎么办,这双手不想要了,能剁了不? 齐翌哈哈大笑,又抬手在脸上一抹,低头看看被压在膝下的boss:“超出预期,人已经抓到了,他就是乌鸦齐。” 确实超出预期,齐翌是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没错,但着实没想到居然会撞上终极目标,还直接被他拿下了,简直是意外惊喜。 姜晓渝:“嚯,我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也就是个普通人嘛。” boss脸上仍挂着淡定的笑:“你就是姜晓渝?人不错,很俊。” 齐翌缓缓皱眉,姜晓渝已经带着特警赶到,他大势已去了,怎么还这么平静?装的?还有,他声音听起来怎么好像虚了不少? 姜晓渝没想那么多,轻哼一声,招招手:“带走!” “等等。”boss说:“我只跟齐翌走。” “由不得你,你没得选。” “让齐翌带我走,我配合你们调查,否则我一个字都不说。”boss看向齐翌。 姜晓渝:“死到临头了,还想玩什么阴谋诡计?” 齐翌:“无妨,就由我带走他吧,你安排几个人跟我一路。” 姜晓渝琢磨片刻,点头同意,拜托张忠韶分出四个特警护着齐翌回去。 齐翌便抓着boss的胳膊直接把他架起来,扭头看向隔壁穴室。那边,战斗也已经落幕,一群歹徒远非特警对手,更何况还中了震爆弹,几乎没有抵抗之力,就全被拿下了。 穿过那座穴室,再往前走些就是另一个出口。 但齐翌不打算走那边,天知道boss在那还有没有安排,他决定原路返回,虽然远些,但至少安全。即使之前可能也埋有陷阱,但姜晓渝他们一路下来也排除的差不多了。 几人一路向上,走的略有些艰难,齐翌在泥沼里泡了近一个小时,元气大伤,这boss竟也有些虚弱,两人都得都挺缓慢。 照着速度下去,起码要四十分钟才能走到顶。 齐翌有些放心不下,让晓渝转告张忠韶,再分俩特警过来,另外出口处也加强戒备,并分两人下来接应。 走着走着,通道渐渐狭窄起来,齐翌察觉到手里的嫌疑人愈发沉重,脚步也愈发缓慢,那种极其不安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 他不由扫视了boss几眼:“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boss喘着粗气:“我累了,能不能休息一下?” 齐翌当然不可能同意:“休息?等到了地方,有的是时间给你好好休息!” “不行,我走不动了。”boss却耍起了无赖,用力一扭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嘿!”身后特警见状顿时踏前一步,拿枪指着他:“起来!继续走!你别想拖延时间,现在谁也救不了你!” boss不言,只是喘着粗气。特警不跟他客气,上来就要拉他,但此时通道已十分狭窄,特警虽身体素质极佳,但对方毕竟是个百多斤的成年人,死不配合又没空间施展,一时间竟也拉不起他。 齐翌在边上冷眼看着,发现boss即使挣扎,也显得有气无力,不像伪装,且他并未被烧毁的那半张脸还隐隐泛白,血色消退,表现得真很虚弱,跟自己刚出泥沼时很像,但如今齐翌已恢复了些许力气,他却反倒更虚了。 细细琢磨片刻,齐翌猛然想到一种可能,脸色微变,右手五指扣上了他被铐在身后的手腕,又按按他脖子,翻他眼皮口唇,脸色更难看几分:“你中毒了?” 第28章 最终秘密 齐翌这话出口,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只有boss自己还笑呵呵的:“才看出来?反应有点慢,是在泥沼里待久了,中毒也有点深的原因吗?”biqμgètν 齐翌不答,只招呼特警赶紧把他拉起来,背着他抓紧送出去。 至于所谓别人碰他他就再也不开口了的威胁,齐翌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只要人在手上,总有攻克的机会,真要让他死了,可就再也没法逆转了。 boss却也没提这茬,不慌不忙的说:“没用的,我毒囊里的药起效虽然慢,但却会在短时间内造成胃溃疡和肝肺等脏器纤维化,短时间内不致命,但无法逆转,死定了。” 背着他的特警吃了一惊:“百草枯?” “不是,但效果大差不差吧。”boss再次喘息起来,接着又笑呵呵地说:“见效虽然慢,但没等你们把我送到医院,估计就该死了。” 齐翌不为所动,死死地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句话若有所指,boss也装傻充愣:“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老千会的boss,绰号乌鸦齐。” “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而且……即使是这个问题,你也没讲实话。”齐翌沉声道:“你要真是乌鸦齐,作为非法团伙魁首,你完全没必要服毒自杀,还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让自己慢慢死亡,这是手下死士才该做的事,用自己的命来拖延时间,牵制我们的注意力。” “所以呢?” “所以,你不是boss,充其量只是代言人!”齐翌哼了一声:“对于掌握‘冒牌货技术’的你们来说,这不是难事,更何况你还是这幅尊荣,样貌近乎全毁。” “作为法医,你应该很清楚,毁容的脸想要复制,比正常情况下更难。想要做出近乎一模一样的疤痕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这么大面积。” 齐翌直接戳穿他的假话:“确实,但并不需要一模一样,只要大差不差,肉眼难辨就好,疤痕并不像五官样貌那么特殊,些微差别都能让人看出不对劲。而且,我有理由怀疑你顶替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样一来,旁人更难看出你们的不同。”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着承认了:“挺聪明,那你现在要怎么做?不管我这假货,继续去追你的目标?” 齐翌没回答。 乌鸦齐行踪飘渺,他手里没有任何线索,相比之下,抓在手里的假boss才是实实在在的。 能作为推到台前的代言人,假boss所掌握的信息一定不少,价值匪浅,齐翌不可能抛下他不管,去抓一个在哪都不知道的人。 假boss从他的沉默当中得到了答案:“你别妄想从我这挖出什么东西,我……” “嗯,我知道,你的选择表明你确实忠心耿耿,嘴不是一般的硬,我不奢望在你死之前拿下你。”齐翌打断他说:“但无所谓,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跟他联系上,帮我转告他一句话吧。” 假boss笑了:“然后被你们追踪信号抓到他吗?” “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能不能成功都跟你没关系了,而且,你肯定会帮我的。” “噢?” “告诉他,东西我早就取出来了,如果他想要,亲自来找我。我只等他七天,七天后他不来,我就把它溶了,浇在我爸坟头去。” 假boss笑容顿时收敛,艰难地回过头看向齐翌。 齐翌面无表情地看他。 早在左手遭砍时,他就怀疑上了右腕的那枚钛钉,早就找机会瞒着所有人把它取了出来,换了枚新的钉子固定骨头。 那枚钛钉上,铭刻着一圈花纹,齐翌意识到其中蕴含着大秘密,想必几方势力的目标就是它了,但齐翌至今也没能破解开谜底。 又过了片刻,假boss忽然又笑出声:“看来,即使取出了东西,你也没意识到它究竟意味着什么。” 齐翌:“你肯说?” “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假boss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五。” 齐翌挑眉:“钱?五千万?还是五个亿?呵……确实是个天文数字,但你们老千会,能因为这些钱和伙夫,和曼温妙打的你死我活?” “不是钱。” “那是什么?” “股票。”假boss右手握拳,脸上透露出几分狂热:“三十年前,‘他’将大部分身家变卖,换成了当时并不景气的香梨公司的股票,足足五千万股,以这种近乎烧钱打水漂的败家方式表明自己决心,从东南亚那湾泥潭里脱身出来。 “但谁也没能料到,香梨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世界上市值最高的集团公司,五千万股的意义已今非昔比,代表的巨额财富都还在其次,关键是借由这份股权所能掌握的巨大影响力,你懂我的意思吗?” 齐翌整个人都已经懵了。 不只是齐翌,身边的几个特警也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呼吸粗重。 五千万股香梨股票? 确实,就如假boss所说,这五千万股的价值远不止其所代表的财富,而在于瞬间成为香梨最大的个人股东,能借这份股权影响到香梨公司,进而影响到整个世界。 哪怕这五千万股都是没有决策权仅有分红权的无表决权股,庞大到这份上,也同样具备跺跺脚全世界都得陪着抖三抖的巨大影响力。 假boss笑起来:“知道了它的真正价值,你还舍得将它毁掉吗?又或者,你身边这几位‘兄弟’,到底还能不能靠得住?他们能否坐视你毁掉这封存了五千万股的密码?你头上的领导呢?他们能允许你将这五千万股毁于一旦?” 齐翌心里咯噔一声,暗暗斜了身边特警一眼,却见他们都沉默不言,呼吸平稳。 这反而让齐翌更加捉摸不透…… 这时,假boss又话锋一转:“更何况,你根本不明白我们的处境。对我们而言,能得到这五千万股自然最好不过,但相较而言,这并不是最重要的,boss他绝非常人,这份诱惑虽然巨大,但他仍能保持冷静。 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它落到对头手里,你要真把它毁了,倒算一了百了,boss说不定还要承你的情,想以此逼他冒险现身,简直痴人说梦。” 齐翌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话,齐翌不信。 而与此同时,齐翌心里压抑许久的那个猜测,如今也渐渐明朗,他转移话题问:“所以……你口中的那位boss,是我爸?” 假boss嗤了一声:“想得倒美,你爸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烧死了。当年boss重新出山,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恰好我们得到消息,密码疑似在你爸身上,这才派出伙夫、娄岛和曼温妙,笼络金乌教策划了那起车祸,结果找遍了也没找到东西,没办法,只好一把火烧了那两辆车。” 齐翌双手用力攥拳,过了几秒又缓缓松开:“那,钛钉从何而来?难道是我妈?” “谁知道呢?”假boss闭上眼睛,声音已十分虚弱:“当年我们就很奇怪,密码为什么会在你爸身上,只是因为没找到,才又被认定为是假消息,加上二十年前香梨的经营状况更加堪忧,濒临破产,五千万股的价值也并不是那么大,才暂时不了了之。 “直到这两年,我们再次确定东西在你身上,不由得又好气起来,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我们调查过你爸齐亚武,也查过你妈宋瑞美,都只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跟我们完全没交集,还跨了国境,密码不可能落你们头上。 “我们最后盯上了当年给你做手术的医生,怀疑是他当年窃走了密码,制作成钛钉埋进你身上,可惜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查到那医生的下落,但也因此,他更可疑了。” “医生……”顺着他的思路,齐翌心念电转。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其中的矛盾:“不对,如果我爸妈真和你们没有任何交集,你们当年没理由盯上我爸;如果真是那医生做的,那真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你们也没理由盯上我。” “呵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原因?” “说了我也不会信。”齐翌冷笑:“你这套说辞,解释不了你们为什么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培养冒牌货,顶着我的脸在东南亚横行霸道,欺行霸市。我有理由相信,我们一家,跟你们老千会绝对有莫大的关联。” 假boss没了动静。 特警回过头:“齐队,好像晕过去了。” “操!”齐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速度快点,赶紧送医院,他绝对不能出事!” 他嗯一声,脚步加快。 齐翌迅速跟上,同时回过头看了另外几名特警两眼:“关于我刚和嫌疑人说的东西,我会如实上报,但事关重大,单有执法记录仪恐怕还不太够,得麻烦你们跟我一块汇报,帮我做个证明。” 几人心中一凛,猜出齐翌是在敲打他们,赶忙应是。 但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就不好说了。 五千万股香梨股票,其背后代表的东西过于庞大,甚至已经超出他们的想象力,一时间被砸的有些晕头涨脑,而且心里也下意识地怀疑其真实性。 但等再过一阵子,他们冷静下来,开始细细琢磨这事,说不定反而会起些歪心思。 就连齐翌都隐隐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大脑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更何况他们,所以不得不防。 又走了十多分钟,一行人穿出山洞。 山洞口极窄,仅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行,背着假boss根本出不去,所以,齐翌让特警放下嫌疑人,自己先爬出去,然后跟外边民警一块放下绳索,把boss绑上拉出山洞,又赶紧放担架床上抬下山送医。 之后是其他特警,一个个爬出山洞,最后才是齐翌。 出了洞口,看到王支队迎面走来,齐翌才真正松了口气,借着脸色一肃,压低声音:“头儿,我有重要情报要跟你汇报。” 王支队轻轻点头:“讲。” “借一步说话。” “嗯?”王支队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落隐讳地扫过那几个特警,旋即轻轻点头:“走吧。” 两人走开几步,齐翌当着王支队的面,把执法记录仪关了又开,然后一五一十地把假boss透露出的情报给王支队说了。 听完情报,王支队久久无言,过了半晌才抬手揉揉太阳穴:“五千万股……可信吗?” “难说,我目前还没破译密码,没办法证明或证否。但不论是真是假,这消息一放出来,影响都太大了,难免有不少人起小心思。” 王支队:“钛钉现在还在你身上?” “藏起来了。”齐翌眼睛半睁半闭,平静地问:“要上交吗?” “原则上,按规矩肯定要。”王支队微微回头,余光扫过身后诸多民警,最后粘在那几个特警身上,斟酌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至少不要着急,等我安排好,在一个公开的重大场合,郑重其事地交上去,在此之前,谁问你要东西你都别透露。” 齐翌:“压力会很大。” “我知道,而且事关重大,瞒不住也不能瞒,我估计明天一早该知道的人就全都知道了。”王支队更加头疼,掐着太阳穴想主意。 半晌后,他说:“这样,回去后你立刻去装备室领取个联网的执法仪,同时多配几个电池,保证执法仪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录制并传输到内网云端,同时,让晓渝实时下载你录制的视频,然后晓渝、池宇贤、姬承鹏和我这各存一份。 “做好这些,再有人来找你,你就说在走程序,以便在恰当的实际在公开的场合把东西上交,同时把我们做的布置原原本本告诉他,并做好书面记录,让对方投鼠忌器,不敢用强。” “我也是这么想的。”齐翌轻轻点头:“另外,我还有个想法。” “说。” “既然无法隐瞒,不如推波助澜,尽快把消息传到老千会的boss耳朵里。” “你想借此逼他露面?” 齐翌点头:“没错。不管假boss说的是真是假,钛钉秘密暴露并上交,对他的负面影响肯定比单纯熔毁了还要大得多,他不会坐视不理。” “会不会太危险了?” “已经很危险了,我不介意再危险些。”齐翌抬头望天:“利益太过庞大,就算我们做出这样的安排,让有心人投鼠忌器,也难免他们兴出铤而走险的想法……” 第29章 压力 “但是,”王支队提出不同看法:“这一切都建立在钛钉的秘密确实关乎五千万股香梨股票上,如果这条信息是捏造的,我们把消息放出去,会很被动。 “消息传出去,一定会搅的满城风雨,到时候我们的主要精力将不得不放在钛钉,放在应付那帮别有用心的人身上,针对老千会的布置难免出现疏漏,万一让他们跑了……” “没有影响,还是那句话,我们瞒不住,对那几个特警下封口令也没用,假boss本身就是个不稳定因素,他既然当着特警的面把消息告诉我们,自然也能把消息彻底放出去,搅浑这滩水。” “那你的意思是,这消息很可能是假的,所以假boss才故意把他放出来?” “我说不准。” “但如果是个假消息的话,这一切就成了老千会的布置,你把消息放出去非但无法给boss施压,反而正中他们下怀,给了他们逃窜的机会。还是说,你又打算玩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不是。王支队,你换个思路想想,钛钉的秘密,boss或许心知肚明,阿嫲可能也很清楚,但其他人呢?那帮冒牌货知道多少?阿嫲的其他手下,曼温妙的那些同党知道多少?” 王支队若有所思:“你所谓的施加压力,并不是针对boss本人?” “没错,掌握钛钉真正秘密的一定是极少数,这就是对方计谋的破绽。”齐翌冷笑道:“不论他是真的放弃了钛钉打算短尾求生,还是故意放烟雾弹创造逃离的机会,都无所谓,消息一放出去,下边人自然会跟他离心离德。” 王支队深以为然,别说五千万股的香梨股权,就是单纯的五千万美刀,都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发狂,而纯粹以价值论,如今香梨股一股在一百六十美刀左右,五千万股就是八十亿刀,折合软妹币在五百亿上下。 这么庞大的财富,连上头那帮领导都难以承受诱惑,难免明争暗夺,更何况犯罪集团里那帮亡命之徒了。 对绝大多数亡命徒而言,跟头头混,最主要的目的无外乎图财,如今有这么个暴富的机会摆在面前,就算集团里有酷刑震慑,恐怕大多数人依然蠢蠢欲动。 甚至如果boss挡了他们财路,他们都要联合起来逼宫,乃至于干死他后夺回钛钉破解秘密,完了再瓜分利益。 齐翌把消息放出去,无异于把真正知道秘密的人架在火上烤,如果消息是假的,想要破局,他们要么表态跟警方硬刚夺回钛钉,要么把钛钉真正的秘密公之于众。 无论是哪种选择,都正中齐翌下怀。 “而且……”齐翌忽然又补充说:“不论五千万股是真是假,钛钉对老千会至关重要是无疑的,否则也不会为了它屡次跟我们正面、侧面交锋。而它在我手里还有被夺回的可能性,可一旦真被我上交上去,就再也别指望能弄到手了。” 王支队琢磨清楚了齐翌的思路,不由轻轻点头:“这样一来,你的做法本质上是对boss本身和整个犯罪集团同时施加了压力……可以,我支持,但你要警惕对方狗急跳墙,直接出动杀手对付你。” “放心,我有分寸。”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和池宇贤形影不离,我再安排晓渝尽量多跟你们待一块。” “好。” “那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等等,我先交接一下,针对那群冒牌货我之前还有安排,虽然意外逮到了假boss,但其他人也不能放过,尽量抓一下。” “行。” 看着齐翌的背影,王支队不由欣慰,这小子越来越成熟了,他的主意倒是不难想,可这么短短一小会儿,就能在五千万股股票的干扰下拿出近乎无懈可击的方案,实属难能可贵,至少自己脑子就很乱,以至于齐翌提出计划时,自己都没能完全摸清他的真实用意,想岔了方向。 但说到五千万股香梨股票,王支队就忍不住头疼,心脏砰砰乱跳。 诱惑太大了,他都忍不住想东想西…… …… 接下来两天,齐翌乃至整个支队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一方面,芹山森林公园的命案和闹鬼传闻流传了出去,一时间风言风语满天飞,舆论反响恶劣;另一方面,则是各级领导明里暗里或打听、或施压,过问有关钛钉的事。 齐翌按照和王支队商量的策略应对,但收效甚微,他们确实有所顾忌,但却仍忍不住过问,并站在所谓的大局是非的高度,言明五千万股香梨股权的重要性,乃至上升到科技发展经济复苏等层面上了,仿佛只要他们掌握了这份股权,就能扭转各方面被卡脖子的窘境似的。 偏偏他们占据着大意,而且说得很含糊,哪怕齐翌明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且全程录音录像,但只要他们不撕破脸,齐翌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就算把视频送到纪检,他们也说得过去。 应付领导们,让齐翌心力交瘁,钛钉成了极其烫手的山芋,沉重非常。 但齐翌仍然能咬牙撑着,而且把东西捅到了明面上,也确实让有想法的人不敢轻易动强。 这天,王支队又找上了门。 “怎么样,撑得住吗?”他关心的问。 齐翌:“还好……假boss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在住院治疗。”王支队说:“现在医生也很头疼,血检、尿检、粪检等一系列检查,都无法判断他到底服用了哪种药物,也对他进行过洗胃,并将呕吐物送去做了药检,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但他肝硬化、肺部纤维化确实实实在在的,片子看着十分明显,且不可逆。” “查不出药物?”齐翌皱眉:“纤维化进程控制住了吗?” “倒是控制住了,程度虽然比较高,也挺危险,但好在依然勉强可控,持续观察避免进一步恶化的话,保命难度不大。” “能保住命,已经算意外惊喜了。” “但他什么都不说。” “慢慢来吧,命保住了,来日方长。”齐翌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报告:“鉴定结果也出来了,我和他果然没有亲缘关系。” “正常,毕竟只是假货。而且,即使真是boss本人,我也不觉得跟你会有亲缘关系,你爸二十年前就死了,有司法鉴定报告为证。” 齐翌:“正因如此,我反而有些怀疑——寻常人家死亡,哪里需要特地做司法鉴定?既然指纹没烧毁,验个指纹就差不多了,检测dna,总觉得有些刻意,即使有我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非磨着要做进一步鉴定的影响,也觉得有些刻意。 “而且,那些顶着我脸的冒牌货,也让人很在意,就算仍不知道他们整容成这样的目的,但有一点很明确——boss真跟我非亲非故,培养这些冒牌货干什么?何况,如果他不是对我太过熟悉了解,又怎么可能在我五官没完全定型之前就开始给冒牌货们整容,最终搞得这么像?” 王支队嗯一声,又转移话题:“这些等彻底捣毁老千会再慢慢问吧……钛钉上的秘密你破解了吗?” 齐翌摇头:“没有,事关重大,我不敢找解密专家,我自己也不太擅长这块,一时半会恐怕破解不了,而……我不确定还有多少时间。” “时间不是问题,”王支队果断给他喂了颗定心丸:“我和师父汇报过了,晓渝也找过她爸,他们都力挺你,并建议在结案前,钛钉由你全权保管,以免经手人数过多,徒生意外。” 齐翌沉默不言。 时至今日,就算大佬们明确表态,他也不敢完全相信了,五千万股,单论价值也是数百亿美刀,这份诱惑太大,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承受得住诱惑。 就算是姜晓渝他爸,那么顶级的巨佬,也很难说不为此动心。 所以,此时此刻齐翌谁都不敢完全相信,包括自己——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都忍不住无意识地琢磨这五千万股,他担心长期以往,自己都会在潜移默化中渐渐蜕变。 连自己都不敢信任,遑论他人。 王支队也理解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压力巨大,尤其是来自你自己心里的压力,对此,我也不能给你更多帮助,甚至不敢多说多做什么,也难免有些担心你能否承受得住这份压力,这份诱惑。” 齐翌缓缓抬头看他。 他接着说:“易地而处,我也不敢保证自己完全不动心,但此刻别无他法,我只能相信你的党性。而且……很矛盾的是,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但同时,因为事关重大,又希望你继续带着怀疑,怀疑一切,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样对钛钉才是最安全的。” 王支队有些语无伦次,似乎他此刻的心也很乱。 又过了片刻,王支队用力摇摇头:“多的话就不说了,给你一个建议,藏好钛钉后,不要让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它的下落,谁找你要都别给,包括晓渝和池宇贤,也包括我。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问你钛钉的下落,或者让你把东西交出来,你别怀疑,我肯定是没受住诱惑,起了歪心思,你绝对别给,而且一定要小心我,懂了吗?” 齐翌略微动容,没想到王支队居然能把话说到这份上,不由下意识地轻轻点头。 “别摆出这份表情,我说了,你要怀疑一切,听到我这番话,你第一反应应该是——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摆出一副暂时克制住诱惑而毫无私心的模样,来取得我的信任?” “我知道了。”齐翌深吸口气,听进了这番话,并问:“那么……如果有正式的组织文件要求我移交证据呢?” “看级别。”王支队盯着齐翌双眼:“姜晓渝他爸要亲自过来,部里也会派人督导,所以,除非部里直接下正式文件,否则全部无视,包括市局出的。” “明白了。” “你自己多留意,多斟酌,实在顶不住压力了跟我说,我再找师父汇报一下。但有一点,钛钉必须留在你自己手里,没有部级以上下文,任何人以任何缘由跟你讨要,都别给。” “我知道……”齐翌点点头,见王支队转身要走,忙又喊住他“等等,还有一件事。” 王支队回头:“什么?” “关于boss。”齐翌斟酌着字句:“两天了,按理已经发酵的差不多,要谨防他狗急跳墙,也要警惕他用些非常规手段,买通某位领导,承诺共同瓜分利益,与之沆瀣一气。” 王支队沉吟片刻:“知道了,你自己多小心,多领些弹匣和子弹,一次性领够,以便不时之需。我来签字,出事我负责。” “好。” “跟我去办公室拿单子。” “好。” …… 领到枪,齐翌心事重重地往自己办公室走,结果迎面撞上了正来找他的老池。 “嘿老齐,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 齐翌:“找我干什么?” “王支队不让我形影不离地跟着你吗?说最近你可能要被针对,让我保护好你。你倒好,我上个厕所功夫你就跑没影了。” 齐翌轻轻点头,淡然道:“我去找王支队了。” “哦。”老池没有多提,只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 老池嘿嘿一笑:“得了,咱俩搭档这么多年,你一撅屁股我就晓得你要放什么屁。你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尤其老千会的案子跟你息息相关,你能沉静两天都超乎我意料之外了。” 齐翌抬头望天:“我要去一趟医院,会会假boss。” “果然。”老池轻轻点头,双手抱臂:“王支队偷偷跟我说了,保护你之余看好你,让你别乱跑,你现在金贵的很,出不得半点意外。” “你要阻止我?” “那倒不是,我也阻止不了啊。”老池嘿嘿笑道:“我的意思是,起码得把晓渝叫上,王支队不敢对她太凶。” 齐翌挑眉:“你居然想拿晓渝帮忙顶锅?” 第30章 博弈 武警医院,羁留病房。 齐翌通过观察窗往里看了几眼,抬手刷刷刷签下名字,推开房门,和老池、姜晓渝并肩走了进去。 病床上,毁容的青眼老人正半躺在摇起一截的病床上,他带着呼吸机,脑袋偏转,看向窗外。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老人微微侧目,发觉来的居然是齐翌,不由有些意外,大半个身子都跟着转了过来:“居然是你,还真出乎我的意料……此时此刻你竟然还敢出门?真的不怕暗杀吗?” 齐翌面无表情:“怕死的话,我不会当刑警,更不会和你们对抗到现在。乖乖配合你们跟你们走,说不定你还能保我后半生锦衣玉食。” “没错。”老人用力点头,诚意十足的说:“不论是我还是boss,其实都对你没有恶意,我们的目的在于那枚钛钉,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但可惜,现在太晚了。” 齐翌拉条凳子坐下。 在场看押老人的民警见了,笔记本一合就要离开,齐翌却摆摆手,示意他们留下。 随后,齐翌盯着老人:“看样子你精神还不错,没能死成。” 老人叹息:“药效终究还是太温和了,虽然造成的破坏不可逆,但终究没能致命,甚至让我昏迷不醒都做不到。” “我不信你们会犯这么粗浅的疏忽。”齐翌呵呵一声,意有所指的提了句,随后摇头转移话题:“我来的目的你应该能猜到。” 老人摇头:“猜不到。或者可以这么说,你应该很清楚,你想问的几个问题,我都不可能给你答案,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看来是我高看你了。”齐翌略显失望的摇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浪费时间’本身就是我的目的?” “嗯?”老人的青眼仿佛更浑浊了几分,他琢磨片刻,忽然笑起来:“原来如此,你打的这份主意?想让钛钉的消息进一步发酵,好让我们的人心也跟着乱起来?” 不想齐翌居然再次摇头:“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在支队里继续窝着,没必要冒险特地来你这儿。” 听他这么说,老人仿佛真糊涂了,饶有兴趣的看着齐翌。 但齐翌明显没解释的意思,一伸手又换了话题:“在这干躺着也没意思的很,不如我们随便聊几句?” 老人呵呵一笑:“好啊,正有此意。想让我招供?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向你们透露一些信息,但我想说,你们敢问敢查吗?” 齐翌眯眼。 他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老货,怕是意图借助讯问,胡乱攀咬一些领导,以进一步打乱警方的阵脚。 作为重要嫌疑人,他“供”出的伞无疑会引起相当的重视,如果早先还设过套的话,佐以实名举报等手段,必然会引出纪检介入调查,就算被攀咬的领导真的清白无辜,难免也要被耽误一阵,警方在这段时间内不说群龙无首,起码也得士气低迷。 而万一他们不太干净,甚至定力也不那么够的话…… 或许老千会设的套只是纯粹栽赃,可一旦他们其他方面的污点被揪出来,那也得凉。 齐翌侧目看向此前看押老人的两个民警,民警轻轻摇头,嘴皮子动了动,示意齐翌之前一直没正儿八经展开讯问,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 其中一个高高壮壮的民警还伸手朝上指了指,明确提醒齐翌,上头有意思,别给老人机会胡乱攀咬。 齐翌收回目光,看向老人。 这种时候,不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不问,眼前的嫌疑人就肯不说的。一旦他讲了什么,看押他的民警再装傻充愣,就可能涉嫌违纪乃至犯罪了。 但这青眼老人居然真就配合他们,没动用这种手段…… 是此前没布置,空口无凭的攀咬不足以造成影响?还是自认为时机未到,不值得下这一步棋? 如果是前者,青眼老人只是在装腔作势,那再好不过,但如果是后者就麻烦了…… 不过…… 齐翌岂是畏首畏尾的人? 他浑然不在意,直接从肩头取下执法记录仪,给老人亮了下,示意自己的执法记录仪开着,从进羁留病房的那一刻就在录影录音,尔后淡定的开口:“别人可能真的不敢,但我全无顾忌,你说,我听着。” 老人半边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齐翌,你真的非要把你我逼到这份上?非鱼死网破不可?” “你这话出来,太掉格局。”齐翌摇头:“你匪我警,本就势同水火。” 老人缓缓闭眼,但似只能操控一边眼皮,另一只青色浑浊的眼珠子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看着十分渗人。 他说:“很好,我败一阵,你说吧,想聊什么?” “很多,先从冒牌货开始说吧。”齐翌翻开笔记本:“至少二十多年前,你们就开始培养冒牌货,到底有什么目的?按理说我这张脸和钛钉应该没有关系。” 老人不言。 齐翌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继续说:“那时候,我这张脸还没定型,五官还没完全打开,你们要让冒牌货长成我这副模样,难度无疑更大许多,我不理解,你们煞费苦心得到这张脸,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曾经也想过,有没有可能,你们想冒充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我爸。但后来我推翻了这种可能,我这副样貌确实和我爸生前同龄的时候很像,但也只局限于像而已,可冒牌货近乎和我一模一样,极其细微的差别根本肉眼难辨,说明你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而且,背叛你们的老k被伙夫杀害后,那张脸也被伙夫剥走,由此可见,伙夫同样很重视这张脸,我很想知道,它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听到这里,老人终于发出一声叹息:“你这张脸确实非同小可,但对你而言反而没什么意义,对我们来说,象征意义也远大于实际意义。” 齐翌有点诧异:“象征?” 老人淡定说:“你可能误会了一点,我们也没能耐在二十多年前就预测到你的长相,即使有你十岁左右的面容五官,还有你爸妈的样貌作为参考,顶多只能估个大概,那些冒牌货的样貌细节,很多都是你成年后才加以微调,再经长时间的调整沉淀,才渐渐形成的。” 齐翌更疑惑了,按眼前这假boss的说法,难度上确实比直接预估二十多年后的长相低了不少,但必须要时时刻刻对他保持相当程度的关注…… 所以,他不是近段时间才被老千会锁定,而是早就注意到了,而且一直盯着。 虽然早在得知冒牌货的培养花了起码二十年时间的时候他就有所猜测,但此刻得到确切的答案,齐翌仍有些惊愕,紧跟着就是挥之不去的疑惑。 齐翌试探着问:“我这张脸,和钛钉的秘密有关?” “想多了,早在你没出生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份秘密。”老人冷笑道:“而且……实话告诉你吧,我先前并没有骗你,对我们来说,得到钛钉固然好,但如果得不到,销毁了也是一样的,只要别落到别人手里就好。 “因为……钛钉上的图案,本身就只是一个复件,原图自始至终都握在我们手里!所以,你打的主意恐怕也要落空,我们的人不可能因为你放出的消息就乱了方寸。” 齐翌迅速抓住对方话语中的漏洞:“所以你们同样无法破解那个图案的秘密?” 老人愣住,脸色微变。 齐翌:“果然如此,否则你们只要更改户头密码,钛钉也就没了意义,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再不然,你就是在撒谎,钛钉与所谓的五千万股根本没关系,藏着的是其他秘密,因此不论上边的是否副本,图案本身都至关重要。” 老人终于睁开了此前一直闭上的那只眼睛,凶戾的目光落在齐翌脸上,配合着那张犹如被树根盘踞的脸,看着十分狰狞可怖。 齐翌不为所动,静静地和他回视。 过了片刻,齐翌率先开口:“其实……从第一次正式见面起,你说的那些话,我就一句都不信,但我仍得到了很多想要的情报,这方面,还得多谢你配合。” “糟老头子玩宫心计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和尿玩泥巴。”老人沉声回应,声音沙哑,犹如乌鸦啼哭。 “年龄阅历都只不过虚妄,我这些年抓过的凶徒里,不乏年纪比我爷爷辈都大的。”齐翌寸步不让:“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配合我,否则,别怪我公开钛钉上的图案。神州大地能人辈出,我相信,一定有人能破解上边的秘密。” 身后,包括老池和姜晓渝在内,四名民警脸色骤变。 老人尚存神采的独眼里,同样有光芒明灭不定。 “别怀疑,我能,也敢。”齐翌坐在那里,身形却仿佛陡然高大了起来:“我能端掉伙夫,震慑张俊,靠的就是一股肆无忌惮的疯劲,拿捏住你们的七寸后,我不惮同归于尽,一起毁灭,赌的就是你们比我更怕死,或者说,比我更怕输。 “反正我只有烂命一条,所幸你们很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居然比我自己更在乎这条烂命,那就好玩了。来,配合我,或者赌一把,赌赢了我们同归于尽,赌输了我自己万劫不复,反正让你们跑了,我下半辈子也不得安生,甚至可能生不如死。” 老人再次闭上那只眼睛:“果然,让你拿捏住七寸,确实是件很可怕的事……但你想没想过,你这番话说完后,不论我配不配和你,你的上司你的战友都不会让你好过,你拿捏住的那些牌,也都将全部作废。” “不关你的事。”齐翌态度冷淡:“你只要选择,配合我,或者被迫跟我赌一把。” “你输了。”老人冷笑:“密码虽然重要,但命才是根源,哪怕秘密可能被别人破解,东西或许会落到别人手中,也没自己的身家性命来的重要。你要公开就公开吧。” 齐翌双眼一眯,转而轻笑起来,啪嗒一下合上笔记本,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铐在病床上的青眼老人:“不,我赢了,乌鸦齐。” 老人脸色骤变。 “误导我你是所谓的代言人,只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吧?你准备倒确实充分,居然连不幸被抓这种可能都有预案,好做垂死挣扎,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 “你牙齿里确实嵌了个小囊,但里边装的根本不是什么剧毒,至少剂量被严格控制了,否则,能让武警医院一时半会都化验不出具体成分的毒物,不可能这么快遏制住毒发的进程,唯一的解释就是,毒囊里的药,效力就只局限于此,有限度的脏器不可逆纤维化。 “你预料过自己可能会被抓,而被抓后,唯一能脱身的办法,只有尽可能降低我们对你的重视程度,同时,你不能被关在支队,也不能被关在看守所,只有医院这种环境,你才有一丝机会。 “当然,你应该也很清楚,所谓的一丝机会,其实也太过虚无缥缈,只是都落到这种田地了,你也没其他方法可想,只能拼死一搏,对吧?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曼温妙背后的人,要不是他们一直牵制着你,甚至把你逼到这种田地,我也没法踩狗屎运直接把你逮住。” 老人死死盯着齐翌,一言不发。 齐翌声音同样沉着:“我没猜错的话,动手的信号,大概就是你开始攀咬那群领导吧?你安排的后手关注到有大量领导先后接受调查,警队上下乱套的时候,就该动手救你了。 “支队里除了被jqk腐蚀的黄决定以外,肯定还有你的人。你等到他或者他们终于轮岗到看押你时,你就会借他们之口向外传递信号,开始制造伪证并精准投送,你会留点时间给他们安排,才开始攀咬,以便纪检调查的时候能抓住些所谓的实证。 “那你说,如果我们现在就把信号放出去,然后再请领导们演一场戏,会怎么样?” 第31章 妥协 乌鸦齐难得的略有失态,在些微焦虑当中,熬过了两天时间。 以他的城府而言,略有失态,些微焦虑,心里就当真是掀起惊涛骇浪了。 他很快想到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破绽,终究是齐翌步步紧逼,更故意利用自己对齐翌性格的了解抛出一场所谓的豪赌,逼他露出了一丝丝破绽。 一次次的试探交锋,他都表现得太果决了,不像是代言人所作所为,要真是代言人,此时应该尽量虚与委蛇,拖延时间才是。 只是他仍不明白,就这么一点点破绽,怎么就让齐翌笃定他的身份了,按理这顶多让齐翌有一丝丝怀疑,至多接下来想方设法查验他的身份才对。 不过对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逃出生天的希望,似乎已被彻底斩断。 但,齐翌同样不好过,就像乌鸦齐说的,齐翌提出豪赌方式的那一刻,那群领导必然会警觉,齐翌的想法太危险了,而且以他的性格,搞不好真能干出公开图案玉石俱焚的事,上头必须阻止这种可能。 这种情况下,齐翌面临的压力比以往要大得多,绝大部分有想法的领导借机发难,认为齐翌已不适合在继续保存钛钉,要求他把东西交出来;王支队的师父和姜晓渝的父亲虽暂时仍信任齐翌,却也难免带上了几分顾虑,要求对齐翌严加“看护”。 好在齐翌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有所准备,而且老池和姜晓渝仍在身边,大佬也到底没变相监禁他,他仍有一定的自由,只是时刻受到监视,近乎没了隐私罢了。 老池和姜晓渝担心他委屈,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搞得他都胖了一两斤。 …… 是日,夜。 乌鸦齐在病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在心里暗暗估算时间,以齐翌的计划,这么些天过去,大体上应该都策划的差不多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老千会那帮手下该收到假消息了,此刻怕是蠢蠢欲动,准备伺机救他出去,却不知警方早早张开了一道口子,就等他们往里冲。 这一下,真要伤筋动骨了,他带来的骨干虽不是老千会的全部力量,但连他一块折在这片大地上,昔年那群被打压至苟延残喘之境的对头,怕顷刻间就要猛烈反扑,而他苦心经营几十年发展起来的庞大势力,也将在不久之后彻底倾覆。 遭逢如此剧变,哪怕他平日里再怎么泰然淡定,此刻心中也难免翻江倒海,颇不平静,是以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咔嚓…… 门开了。 他缓缓回头,果见齐翌领着老池、姜晓渝走进病房。留守的俩民警见状起身,准备出去,但和上次一样,齐翌挥挥手,让他们留下坐到。 走到床边,齐翌拉出条凳子坐下,老池和姜晓渝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看着仿佛与前几天如出一辙的场景,乌鸦齐心神激荡,恍恍惚间感觉齐翌好像从未离开过,一直坐在那儿。 沉默片刻,还是乌鸦齐率先打破沉寂:“你们今晚准备动手了?” “你猜?” 乌鸦齐:…… 齐翌轻飘飘地揭过这一片,翻开笔记本说:“琢磨了四五天,很多东西该想清楚了吧?你现在配合我,还来得及。” “呵呵,”乌鸦齐自嘲一笑:“还来得及什么?配合你,争取个立功表现,我能逃一死不成?” “那恐怕不行,你罪孽滔天,死刑怎么都跑不掉的,死缓都别奢望。”齐翌摇头说:“但……你总得为某些人想想,你苦心经营的势力,还有那天山洞里明显跟你关系匪浅的姑娘,和落到我们手里的假护士……你总想留点儿遗产给他们吧?” 乌鸦齐独眼微眯:“听起来,你竟有意高抬贵手?” “不可能。”齐翌摇头:“我会竭尽全力去剿灭他们,但你配合我们行动,原先计划自然作罢,你的人说不定能逃出去几个,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沉默二三秒,乌鸦齐轻哼一声:“有着把我们的人一网打尽的机会,你又何必放弃?没猜错的话,就算我乖乖配合你,你还是要利用我设套把我那帮心腹骗进来抓的吧?” “就我个人意愿而言,确实如此,”齐翌大方点头承认,跟着又话锋一转:“但真正拥有决定权的领导们不这么想。” “噢?” “老千会想‘劫囚’,出动的力量绝不会小,硬碰硬之下,虽然我们肯定稳赢,但难免要有牺牲。而且武警医院这地方,无辜群众太多了,其中不乏重病濒死离了呼吸机就要一命呜呼的老百姓,何况要想做戏做全以瞒过你们的耳目,我们也没办法大规模转移病患。 “这样一来,虽然有机会毕全功于一役,但风险太大代价太高,很大一部分风险还得由无辜病患、家属和医务人员承担,要不是实在没辙,我们也不愿意走这一步。 “但如果能得到你的配合,那就大有不同,我们不必干等上门,大可以主动出击,各个击破,你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我们承担的风险和遭遇的代价都要小不少。而同时,行动难免有疏漏,你手下要足够机灵提前收到消息,说不定能逃出去几个。 “这就是我说的机会,也是我和你的交易,你考虑的怎么样?” 乌鸦齐再次沉默。 他对警方足够了解,知道齐翌说的都是事实,对齐翌的提议还真有些心动。 但…… 齐翌的鬼点子太多了,可谓劣迹斑斑,他觉得这里一定有坑。 犹豫良久,乌鸦齐仍没回答,只是反问:“把这些东西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不违规?” “看怎么算吧,”齐翌不以为意:“我只是阐述事实,毕竟队里还有你养的鬼,我们至今也没揪出来;而且这么大规模的拉网式行动,很难十全十美,有一两处错漏再正常不过,你的马仔要足够精明,自然能抓住破绽,只是最终能不能逃出去,还得各凭本事。” 乌鸦齐再次沉默。 齐翌合上小本本说:“纠结这么多天了,还拿不定主意?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 “哼。”乌鸦齐轻哼一声:“但同样的,他们毕竟还有一线机会救我出去,不是吗?” “没机会的,六千名武警官兵枕戈待旦,市局牵头,特警、刑警、交管、交巡、水警等各总队、支队、大队有整有零严正以待,水陆交通完全堵死,甚至连空域都被管控了,且不惜部署防空系统,就算还不够,周遭还有好几个旅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搞‘军演’,这么浩大的阵势,你让我们拿什么输?” 乌鸦齐人都傻了。 他何德何能,至于让山江拿出这么变态的力量针对?别说对付他老千会,这份力量打场局部战争都绰绰有余了,甚至灭掉几个军事实力相对较弱的国家都没问题。 哪怕是在东亚怪物房这种地方,这份力量也得让很多国家头疼,甚至闻风丧胆。 结果齐翌还忽然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没到涨水期,长江水位高度还是不太够,不然拉一架大驱过来更过瘾。” 乌鸦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诓我很有意思吗?对付个我,用得着你们动用这么强大的力量?” “用得着啊,总得防止你的人狗急跳墙。”齐翌说到:“而且,我就这么一说,信不信由你啊,反正你不可能逃出生天,你的人只要敢来,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呵,这种年代都还敢用武力抢你的,肯定是你铁杆心腹吧?他们全被一网打尽,你的老千会就真完了。” 乌鸦齐说不出话。 齐翌的话,他信也不信,警方不可能真出动这么庞大的力量,那不仅仅是让人绝望,简直是大炮大蚊子,全无必要不说,弊病还不少。但要说他们设下了天罗地网,老千会的人来多少吞多少,他也并不怀疑。 在这片土地上,终究没人能跟主人正面硬碰硬,何况对方早有准备。 良久,他终于叹息一声:“你想知道些什么?关于钛钉?还是冒牌货?又或者你我?” “真假难辨的东西,不妨往后推一推。”齐翌依然平静,面对苦苦探寻许久的秘密,也能暂且放下,理智的说:“先告诉我你们的组织结构,各个据点方位,人员安排。” “太具体的,我记不住。” “你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就好。”齐翌再次翻开笔记本:“先从那个女人开始说起吧,没记错的话,她代号云雀?” 乌鸦齐颇有深意地看了齐翌一眼:“对,而且,她和黄鹂是双胞胎姐妹,也就是你的妹妹。” 齐翌不为所动:“云雀不说,黄鹂嘛,根据dna鉴定结果,她确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爸流落在外的子女,也被你收拢了?” “那倒没有,她们只是试管婴儿。” 齐翌眯眼:“你居然掌握着我爸的米青子?” “对,只要我想,现在就可以再给你搞些弟弟妹妹出来。” 齐翌犯了个白眼,他一个变态都觉得乌鸦齐很变态,就算他爸齐亚武当真藏着大秘密,那也局限于齐亚武本身,顶天波及到他和宋瑞美,留米青子算什么意思?搞几个试管婴儿出来,造几个齐亚武的子女,能有什么意义? 等等…… 搞试管婴儿的目的,跟他们培育冒牌货的原因,会不会吻合? 再等等…… 差点被带偏了,又让乌鸦齐拖延了时间,说好先放下这些真假难辨的疑点,把这帮人的藏身之地搞清楚再说的…… 终究还是太过在意这些谜底。 齐翌一边暗暗自省,一边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别扯那么远,说吧,她现在在哪儿?” “按最坏的预案,如果我被抓了,她会想办法转移到芹山深处的于甸峰,我这些年在那里藏了不少粮食和军火,她会在那召集人手,伺机救我。” 齐翌当即记下这个地名:“都有谁跟她配合?” “还有十一个,万一她出了意外不能过去,剩下的人顺序顶位。” 齐翌抬眼看他,这家伙是不是谨慎的有点过头了?单单一个招集者的位置,就安排了十二人顺序顶位? 似是看穿了齐翌的想法,乌鸦齐解释说:“顺序顶位而已,只要前边有人能到位,剩下的自然就降格了。而召集来的人手,到一批,安排一批,全部打散,行动前一刻才会集合,所以一旦他们开始行动,我也不清楚他们具体下落。” “不必试探,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们还没开始演戏,这几天是刻意留给你考虑的。” 乌鸦齐暗暗松了口气。 他刚刚也没撒谎,如果齐翌真的已经开始行动的话,那老千会的骨干恐怕早已打散到各处了,真就成箭在弦上,再没退路。 所幸都还来得及。 于是他继续翻动记忆,把自己知道的各个窝点,各种安排原原本本转告齐翌。 “时效性方面,基本上应该没问题,可能有少许因意外而随机应变,但大体上变化不会太大,这也是为了方便在正式行动时,能以最高效率集结人手,没有计划的话,难免乱糟糟一团。” 齐翌轻轻点头。 他的记忆当真出众,也确实极有条理,分散在各区县的三十多个据点、九个安全屋,涉及到的三百三十多个中高层骨干记得清清楚楚,讲的明明白白。 但…… “大小鬼呢?所有人都提到了,怎么唯独漏了这两个?” “他们俩,在冒牌货当中都是极特殊的存在。”乌鸦齐平静地说:“他们不仅是冒牌货,还是我儿子,亲生的,跟你略有点不像,所以没编入老千会分部负责人的a到k得序列,而是独立出来,成大小王,算我的左膀右臂。” “所以,你现在是想故意瞒下他俩,保住他们?” 乌鸦齐轻轻摇头:“不是……作为特殊存在,在预案中,如果我被抓了,他们会第一时间离开躲起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躲去哪,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守住这份基业……” 第32章 过往 齐翌盯着乌鸦齐,琢磨他这话是否可信。 乌鸦齐看穿了他的想法,但也没多说什么,大小鬼既然是他儿子,身份太过特殊,不论他怎么说,齐翌都可能认定他在想方设法保自己家的崽子。 对此,齐翌也心知肚明,拿不出确切的东西,只是靠一张嘴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全信,干脆也不浪费时间多问了,转移话题道:“行吧,那我们各凭本事。老池晓渝,你们留下陪陪他,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乌鸦齐抬眼看他:“这就要出手对付我的人了吗?” “怎么?后悔了?” “……”他没回话,只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想他纵横东南亚几十年,可惜到头来终究欠缺了点运气,最终一子下错满盘皆输。 齐翌收回目光,从上衣里摸出录音笔,走出病房。 过了十来分钟左右,有个民警扭捏了下,压低声音问:“池哥,能不能麻烦你和晓渝帮忙守到一下?我出去买点东西吃。” 老池回头看他,撇撇嘴:“抱歉,也不是怀疑你们,只是事关重大必须得小心再小心,大家都得留在房间里,互相监督。这样,你想要买些什么,我跟门外的兄弟说一声,让他给老齐打个电话,等会老齐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捎带上就是了。” “呃……也行吧,帮我带一桶泡面,两瓶阔落,一瓶红牛……对了,你要什么吗?” 他看向自己搭档,搭档闭目摇头,老池便走到门口,轻轻叩了叩门,喊外边的特警帮忙传话。 回来后,就听刚刚没说话的民警嗤了一声:“自己随便进出,却把我们套在这里,搞什么嘛真的是,怕我们泄密刚刚就让我俩走啊,又要留我们两个旁听。” 姜晓渝细眉微挑:“兄弟,有话直接说,何必阴阳怪气?” “我哪里阴阳怪气了?”他翻白眼:“我说的还不够直接吗?”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在这起内讧不平白让嫌疑人看笑话吗。”老池露出憨厚的微笑:“都理解一下嘛,非常时期。” “理解理解,我当然理解,但就是心里不痛快。”他撇撇嘴:“一点不知道变通,早就让我们回避什么事都没有。再说了,我们套在这是泄不了秘了,可他要抓歹徒总得安排人去吧?那么大规模的行动,他们泄密的风险不比我们大的多了?” 姜晓渝嘿一声,正要再继续辩驳,被老池拦住,老池陪着笑把这事儿揭了过去,随后又笑呵呵地把姜晓渝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试出什么了吗?” “没有。”姜晓渝摇头:“看上去真的像是单纯想吃点东西,刚师兄故意呛声他也没附和,反而是在劝他放宽心。” 老池:“会不会是表现的太明显,被他看穿了?” “这就不好说了,可能吧。”姜晓渝说道:“但这都不重要了,病房内外假设起了信号干扰装置,除了几台白名单设备之外,其他设备都不能和外部通信,他就算真是内鬼也传不出什么东西。” “那就好。” 他俩回到原位。 因为刚刚的小冲突,外加老池和姜晓渝刻意避开俩同事到一旁嘀嘀咕咕的动作,此时病房里气氛有些尴尬,几人都在互相对视,时不时又左顾右盼,抠抠指甲,一时间都觉度秒如年。 乌鸦齐仍躺在床上,脸现焦躁神色,注意力却早已飘到天外去了。 不知道这场“浩劫”过后,老千会还能剩下几员干将,几两小鱼小虾?大小鬼真能逃出国境吗?回到东南亚后,他们能否依照之前留下的线索找到安全屋?能否继承并保住他留下的遗产?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老千会要是能留点元气苟延残喘,大小王还有机会隐姓埋名当个富家翁,但如果老千会损失惨重,剩下的三俩虾兵蟹将逃不脱这些年里被打残的曾经的对头们的清算,那大小鬼最终怕也躲不过去。 每每想到这里,乌鸦齐就感觉胸口压了块大石头,压到他窒息,忍不住琢磨到底该怎么办,才能尽量减少老千会的损失。 纵使他睥睨东南亚大半身,临到头来,也比普通人好不了太多,平日里的风轻云淡不过是源自于掌握一切的底气,当他发现自己同样身不由己力不从心的时候,也就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底气不同,面对齐翌当然无法占据上风。 过了大半个小时,齐翌才去而复返。 一时之间,五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向门口,乌鸦齐最夸张,他整个人都坐了起来,定定的盯着齐翌。 齐翌习惯性地扫了室内一圈,目光最终粘在乌鸦齐身上:“别着急,眼下最要紧的事处理完,讲讲其他东西吧。” 乌鸦齐闭上眼睛:“做个交易如何?” “说说看?” “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可以告诉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条件?” “见好就收,局限于国内。”乌鸦齐独眼睁开,其中瞳仁震颤不定,透露出他深埋心底的焦虑:“你把我带来的精英全部打掉,国外剩下的势力就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就算能熬过对头的清算,也绝不可能再威胁到你。 “更何况,你只是这个国家的警察,出了国境本来就没有任何执法权,三角那地方是个例外,但老千会在三角区那边本就没什么产业。” 齐翌:“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对你手下网开一面?” “当然不是,我也知道绝不可能。”乌鸦齐说:“你要真答应我,我反而要琢磨你心里又憋着什么坏。我所认识的齐翌,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伤敌一千自损三万,也不可能在底线上有所妥协。” 齐翌点头:“那你还废什么话?”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东南亚那地方本来就不归你们管,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插手。” 齐翌强硬地回答:“老千会太过猖獗,影响太过恶劣,秉持着除恶务尽的理念,我们不可能就此罢手,肃清国内的害虫以后,肯定要走外交途径,把你们留在老家的势力也全部剪除。” 他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甚至不屑于以谎话搪塞乌鸦齐,就这么明明白白地跟乌鸦齐讲清楚了。 但,乌鸦齐反而松了口气,露出微笑:“如果仅限于此的话,没问题。” 齐翌挑眉,心念电转,秒懂乌鸦齐的意思。 老千会的势力分布太广阔了,涉及到东南亚十几个国家,没可能真和他们达成一致,发起类似于梅功核行动那样的联合执法行动的。 更何况,小半年之前捣毁伙夫的时候,种花家才又一次在境外展开雷霆打击,这会儿居然又想再搞一次?周围国家对此难免忌惮,揣度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和漂亮国一样当世界警察。 他们本就对种花家这个庞然大物忌惮不已,自然更怕它动不动对外展开行动。至于老千会罪大恶极……再怎么恶劣的案子,也比不过主权来的重要,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说,此前捣毁伙夫那样的行动都不可能复刻了。 至于本国自查……听听就好。 想通这点,齐翌眼神顿时更加锐利几分。 “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确实,论国际形势和国际关系,我远不如你熟练敏锐。”齐翌盯着他:“但你别高兴得太早,我……” “狠话没必要和我说,我信,我只要你一个承诺。”乌鸦齐打断他:“我不奢求你网开一面,只希望你按规矩办事。齐翌,你是警察,而我的条件仅仅是你秉公执法,不过分吧?” 齐翌冷笑:“怎么,你还担心我单枪匹马跑出去把你的老千会给挑了?” “说起来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我总觉得你干得出这种事。” “行,你要的承诺,我给你。”齐翌一屁股坐下,翻开笔记本:“现在我们好好聊聊,先说说黄鹂两姐妹吧。” 乌鸦齐长吐出一口浊气,透明的氧气面罩里顿时白茫茫一片,遮住了他的口鼻:“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你爸。” “反正你都得说,先后顺序不重要了。” “嗯,也是。”青眼老人缓缓躺了回去,呆望着天花板:“之前就和你说过,她们确实是你爸的女儿,你的妹妹,只不过都是试管婴儿罢了,出月子的时候产妇就被我料理掉,之后安排的奶妈把她俩拉扯大。” 齐翌盯着他:“目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青眼老人意味深长地回道:“自然跟你爸脱不了干系,你应该猜到了,齐亚武在外那几年,并不是老老实实的打工。” 齐翌点头:“猜得到,但你别告诉我他出了国,还短短几年时间就拉扯起了老千会这一庞然大物。” “当然不是,他没那个能耐。”老人冷笑:“看起来,你掌握的线索比我想象中还要少,王秉钧和他师父什么都没跟你说?” 齐翌挑眉:“我爸还和他们有关系?”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一个刺头,这帮求稳的领导为什么这么照顾你,竭力培养你?你爸一个普通的货运司机,出车祸死了,为什么验完指纹还要大费周章地去排队做dna?” 齐翌当然想过,但他没想明白,原先以为只是欲盖弥彰,但现在看,竟似另有隐情? 乌鸦齐一直盯着他的反应,此时呵呵一声:“果然,你想过,而且还在设法查,但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奇怪,我没猜错的话,你爸的档案恐怕到现在都还封存着,哪怕你被屡次针对,甚至几次遭遇生命危险,他们也没半点解封的意思。” 齐翌回过味来:“你想说……我爸也是警察?” “想屁吃,他一个高中都没毕业就辍学跑出去打工的烂仔,能当警察?辅警他怕都不够格!”乌鸦齐呸了一声:“他是王秉钧的线人!黑线!” 齐翌瞳孔扩:“线人?” 与此同时,他心念电转,一时间万千思绪闪电般掠过脑海,但很快又被他主动压下,反而揪住另一条重点:“听你的态度,你对我爸意见很大?” 乌鸦齐:…… 他高涨的情绪忽地为之停滞,并渐渐地消退了下去,浑身刚刚才绷紧地肌肉也渐渐放松了,良久才憋出一声叹息:“我对他,岂止是意见大那么简单?我跟他的恩怨,一个晚上怕也讲不清楚……” “那就等会再讲。”齐翌又把话题扯了回去:“具体说说,线人是怎么回事?” 乌鸦齐:…… 被齐翌这么扯来扯去真的很难受,乌鸦齐刚换了情绪准备讲讲故事,齐翌就又把话茬拉到了另一个方向,节奏被彻底打乱。 忍不住用独眼瞪了齐翌半天,用力调整了几下呼吸,乌鸦齐才说:“顾名思义,他被王秉钧看上了,成了王秉钧的线人,帮王秉钧打听消息。” “太敷衍。”齐翌摇头:“讲详细点,怎么看上的?” 乌鸦齐嗤了一声:“详细点说,就是你爸出去闯荡没几年,第一次回家就摊上了事儿,坐电摩时摩的司机撞死了人,弃车逃了,就你爸老老实实的留在原地。 “等警察来到现场一看,第一时间就把你爸按地上铐上了——那摩托车是偷来的,当时路上又没几个监控,根本找不到司机,正好你爸在场,他们就打算让你爸顶雷。 “你爸也是硬骨头,怎么都不肯招,辣椒水和纸面具都挺过来了,他们又出了个歪主意,把你爸剥光了绑外边树上,熬了一锅白糖水往你爸身上一浇,十里八乡的蚂蚁都被引了过来,黑压压一片就往你爸身上爬。” 齐翌听得目眦欲裂:“然后呢?” “你爸骨头确实够硬,倔驴一样,居然还是扛住了。这么多年,我也磨过不少硬骨头,不乏经过特殊训练的,也没几个能和你爸媲美。”乌鸦齐斜斜的看向齐翌:“这点,你和你爸很像,不愧是他的种。”ъiqugetv 齐翌面无表情,声音沉静:“所以,就凭这把硬骨头,我爸被王支队看上了?” 第33章 谋划 乌鸦齐知道齐翌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无外乎想知道当时王支队在哪,是否也参加了针对齐亚武的刑讯逼供。 对乌鸦齐而言,这是个极好的离间齐翌和王支队的机会,但他竟然没搞事情,反而很老实的继续讲述说:“是也不是——当时王秉钧和他师父在外追逃,回来时发现这事,看到齐亚武被人绑在树上,当场大发雷霆,差点和那帮同事翻脸。” 齐翌毫无波澜:“执行任务?” “我没记错的话,那时他才刚入职两年左右,刚刚转正,和你一样,因为能力出众,很受如今的副局,当时的副队长朱晋忠所器重,收了徒弟,什么任务都亲自带着。” 齐翌:“然后呢?” “王秉钧和他们闹得很僵,甚至扬言要举报他们。毕竟当年虽然乱象丛生,但在明面上,当时早已下达严谨刑讯逼供的命令,最后是朱晋忠出面,严厉批评了那些刑警,亲自代表警队给你爸赔礼道歉取得谅解,事情才揭了过去。” 齐翌略略有些恍然,才知道王支队原来也有这一面。 仔细想想也对,即使到了现在,王支队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圆滑罢了,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刚正不阿恪守底线的刑警,否则当初对付老猪猡时,也不会立场坚定车马分明的站在齐翌这边。 同时,齐翌也隐约明白了,为什么王支队明明屡立奇功,还有朱晋忠力挺,但他从警至今三十余年,五十多岁人了,还只是个支队长,虽然待遇上解决了高级警长的职级,但职务上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希望…… 这样的性子,当个支队长恐怕就到头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王支队的今天,恐怕就是齐翌职业发展的天花板,或许还要更加不如,毕竟背后力挺他的王支队,能量远不如力挺王支队的朱晋忠。 收敛略略发散的注意力,齐翌再次问道:“再之后,就是王支队把我爸收为线人?” “对。”乌鸦齐平静地说:“但即使如此,你爸的日子也并不是太好过。王秉钧当时把同事得罪死了,他在警队里难免遭受排挤,而作为他的线人,你爸齐亚武非但无法享受到许多线人都能享受到的暗地里的那些待遇,反而时常被其他刑警挑刺为难。” “所以?” 齐翌暗暗想,难不成他爸遭不住这份委屈,干脆堕落了?否则后边的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解释。 而乌鸦齐没理会齐翌的问题,仍不慌不慢,按着自己的节奏说:“当时有一个任务,沙区那有一伙混混疑似犯了事,把人姑娘害了,王秉钧委托你爸打入那伙混混里收集些情报,结果被当时刑讯你爸的那刑警知道,故意带着几个辅警去找事。 “那伙游手好闲的混混本就劣迹斑斑,看到警察,自然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吓的落荒而逃,但那刑警早有准备,派人把他们全堵住了,还找到你爸,故意揪穿你爸身份,质问他为什么好好地线人不当,要和这帮混混搅和在一块。” 齐翌双手骤然握拳。 搞了这么一出,不用细想也知道,齐亚武要遭殃了。 他深吸口气,冷冷地问:“那个败类,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因为……他早已死了。” 齐翌挑眉:“怎么死的?” “让枪毙的。”乌鸦齐语气中戴上了几分嘲弄的意味:“官不大胆子不小,区区一个副大队长就敢给人当伞,小官巨贪,判了死刑,十年前就遭枪毙了。” 齐翌忍不住哼了一声,但并不觉得意外。 在线人执行任务的时候,当着目标团伙的面捅穿线人身份,性质这么恶劣的事都干得出来,可想而知此人人品究竟怎么样。 此人为了一己之私,乃至于只为出一口恶气,找回自觉丢了的脸面,就敢触犯忌讳,那有更大的利益摆在他面前,他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都很正常。 乌鸦齐继续说:“那次你爸确实遭了殃,骨头都被打断好几根,俩肋骨直接扎进肺里,在icu躺了十多天,但痊愈后,他居然又找到王秉钧,想要继续当他的线人,最后是朱晋忠出面,把他丢去了东南。 “说来也不复杂,当时有个极其猖獗的团伙逃亡流窜去了那边,被朱晋忠盯上,朱晋忠寻思你爸在山江的工作恐怕不好开展,就安排他去咬这条线,其实没指望他能干什么活,只是找个借口让他去那边发展而已,也算是帮他。” 齐翌轻轻点头。 说的没错,民警自行发展的线人,受限于身份和执法权等,能做的事其实相当有限,最多帮忙收集点外围信息,打探打探情报就顶天了,正儿八经地卧底任务,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排民警自己去做。 至于极少数例外,也以策反的本就是目标团伙的一员居多,直接派出民警自行发展的群众线人,实属罕见,基本都是另有其他考量因素。 而齐翌此刻将乌鸦齐告知他的隐秘,和以往他自己收集到得线索两相映照,发现也基本可以对应。 齐亚武高中辍学以后即往东南沿海那片发展,之后第一次回家过年,出了点小意外,在山江留了几个月,结果又遭车祸,生命垂危,住院许久,所幸医疗费不用家里人操心…… 那以后,齐亚武就再次前往东南,就在那儿扎根了,过年也很少回来,直到略有积蓄,自己买了辆货车,才回山江回的更加频繁,及至最终落脚山江主城,但待在山江的时间也不太多,都是宋瑞美被齐翌拉扯长大,而齐亚武多数时间都在外地跑货。 现在看来,如果乌鸦齐没撒谎的话,齐亚武当时是领着任务去的,而且,可能到死都没彻底完成任务。 搞不好,他盯着的那个团伙,和老千会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齐翌目光垂下,落到乌鸦齐身上:“继续。” “以你爸的性子,毫无疑问,他上心了。”乌鸦齐说:“原本朱晋忠和王秉钧只是想换个地方给他发展,收集情报都是借口,但没想到他竟真的潜伏进了那个团伙,帮那个团伙跑车送货。 “他能力不错,为人率真豪爽,很快得到了团伙头目的赏识,并将他引荐给了另一个神秘大佬。” 齐翌:“多神秘?” “他就是老千会的创始人,”乌鸦齐讲到他,语气也不免严肃几分:“刚被你抓住的时候,我没撒谎,他当时确实准备隐退了,并将明面上的家财换成了股票,不过不全是香梨,巨硬、英伟达、按摩店、歌谷等等科技公司的股权都有,按照目前的价值算,折合成软妹币,足有几百亿之多。 “他隐退,并非是想金盆洗手,而是打算安享晚年,重新找个继承人,所以老千会并没有被遣散,而是继续在东南亚诸国发展,而他本人则回了国内,物色人选。” 齐翌:“他没儿子?” “因为一些隐疾,没有,所以才要挑。”乌鸦齐摇头说:“总而言之,你爸很有能耐,进入了他的眼界,但你爸不想跟对方有过多的纠缠,所以请我出马帮忙应付他,而你爸继续调查,还真查出了些端倪,趁他病重,一举将账户证书连带户名密码都偷了出来。” “偷?”齐翌略感意外。 乌鸦齐嗯一声:“是偷。他毕竟不是警察,很多规矩他不懂,也不是那么在乎,他坚持的是自己那一套普世的价值观、正义观。” 齐翌:“然后呢?我爸偷出了他的家产,他能善罢甘休?” “当然不能,他震怒不已,然后就气死了。” “气死?” “我拔了他的氧气管,”乌鸦齐轻笑道:“并借助他的身份,伪造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传位给你爸的遗嘱,只不过你爸并不知情,一切事物,都由我作为代言人把持。” 齐翌缓缓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踱步。 老池和姜晓渝面面厮觑,都觉有些匪夷所思。 过了片刻,齐翌再次开口问:“所以,二十年前,所谓的接个人回去……目标就是我爸?” “是也不是。”乌鸦齐有些怅然的回答,但说完后,又继续按着自己的节奏说: “老千会的前首领离世,虽然我已经尽量做好了安排,但集团内部仍不免动荡,其中被朱晋忠和王秉钧盯上的那个分支就在动荡之中覆灭,你爸明面上的任务完成,加上你也该上学了,你爸就回了山江,并渐渐和警队没了联系,专心做小生意。 “至于那个账户……他找过王秉钧,没明说账户里究竟有什么,只说关系到一个犯罪集团魁首的遗产,数额不菲,但王秉钧让他先保留着这份遗产,因为他无法信任自己的同事,担心报上去后遗产有失。 “相比之下,他更信任你父亲,理所应当的,那份‘遗产’也就委托你父亲先行保管,直到老千会被彻底剪除,亦或者队伍内部被肃清后,再把东西交出来。” 齐翌默默记录,并发现乌鸦齐的条理渐渐乱了。 大概是随着回忆展开,他的心境也渐渐乱了吧。 乌鸦齐不知何时已别过了头,看着窗外,略有停顿后继续说:“而我趁机离开了国境,去东南亚诸国,收拢老千会的势力为我所用,这过程并不轻松——混道上的人,表面上也有一份大家都得遵守的道义在,但如果他们真肯守规矩的话,很多也就不会沦落为那条道上的人了。ъiqugetv 所以,就算我做了不少准备,阻力也很大,花费了好些年时间,杀了个人头滚滚,才勉强稳住局面——就这还是因为之前谋划得当,把并不知情的你爸隐于幕后,把我自己摆在代言人的位置上,反而让他们有些投鼠忌器。” 齐翌了然,感情乌鸦齐是把他爸作为挡箭牌,让那些对头误以为他只是个马前卒,对付他意义不大,更多精力放在应付其实根本不存在的齐亚武身上去了。 “二十年前,我才算勉强站稳脚跟,但当时又有个不得不面对的难关——肃清一切阻碍,作为正经继承人的你爸,该露面了,加上内斗多年,老千会已伤筋动骨,又有对头虎视眈眈,急需你爸手头的那笔遗产力挽狂澜。” 齐翌:“所以,你想把我爸劫回去,扶持为傀儡?” 乌鸦齐沉默几秒,才接着说:“有什么不好呢?钟鸣鼎食,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而且只管享受,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责任都不需要承担,我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可惜他脾气还是又臭又硬,坚决不肯,哪怕我抓住了他好色这一致命缺点,也没法逼他妥协,只设法弄到了他的米青子。” 齐翌眯眼:“你想杀他?” “我骑虎难下。”乌鸦齐叹息:“我只能一面派出伙夫、娄岛、曼温妙等人来接他,暗地里派出心腹,策划了一起车祸……你可能不会理解,看着他从火海里爬出来,我很痛心,那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始终无法忘怀,到现在仍历历在目。” 齐翌死死盯着乌鸦齐,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今又多添了一笔——杀父仇人。 乌鸦齐恍若未觉,继续说:“可惜,我仍然没找到账户,东西被他藏的很深,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按照原计划,把自己也投入火海里,让伙夫他们借金乌教的渠道把我送回去,顶着他的身份处死了办事不利害他险些被烧死的‘我’,然后收拢老千会上下的力量,苦心发展。” 齐翌:“这就是‘乌鸦齐’这个绰号的由来?” “齐亚武,武亚齐,有问题吗?”乌鸦齐呵呵一笑,跟着又是一声叹息,忍不住连连摇头:“我也没想到,这个马甲一穿就是二十多年,想脱却也脱不下来了,而且还留下了巨大的隐患,让我不得不自缚手脚,瞻前顾后,深怕身份败露。” 齐翌定定看他:“所以……你到底是谁,和我爸什么关系?” 第34章 对峙 乌鸦齐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才顾左右而言他: “你别看我在老千会里权威日重,几乎是我一言堂,但老千会架子摆的太大,内里暗潮汹涌,多的是人盯着我这个位置,等着我犯错。所以,曾经的布置,已让‘齐亚武是老千会魁首’成了定局,并且随着我顶着他名头做的事越来越多,我愈发骑虎难下。 “我原想培养你爸的‘子女’,时机恰当的时候学着前任首领一样隐于幕后,传位给其中一人,同时利用暗中积蓄的力量将他化作傀儡,几年后再逼他暴毙,并传位给我儿子,以此扫除隐患,但……” 他仍坚持着自己的叙述节奏,并故意断句,意图转移齐翌的注意力。 然而,齐翌这次不为所动,继续问:“所以你到底是谁?和我爸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让你帮忙应付老千会的前首领?” 乌鸦齐再次沉默。 齐翌也不着急,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的后脑勺。 又过了几分钟时间,他终于长叹口气,手撑着床缓缓坐起身,脸也扭了过来,看向齐翌,一字一顿道:“我就是他曾经潜伏进来的混混团伙的纠集者、组织人,也是我带着三个人把他打成了重伤。” 齐翌挑眉:“噢?” “后来我遭仇家报复,晚上睡觉时被人放了把火,他正好路过看到,不计前嫌把我和我女儿救了出来,算是把我折服了,从那天起,我就心甘情愿的跟着他混,甘为他门下走狗,但他却只欣慰我能改过自新,把我当兄弟。” 听到这儿,姜晓渝忍不住了,咬牙骂道:“呸!齐亚武把你父女从火海里救出来,你就报答他一场大火把他活活烧死?” 乌鸦齐怅然着说:“我没得选……也罢,不狡辩了,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地道,也是我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正因如此,我才会对齐翌你诸多关照,不到逼不得已,不想对你下杀手,以免让他家绝了后。甚至,还会替你出气。” 齐翌冷笑:“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谢谢?” 乌鸦齐叹息道:“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父子,所以这些年,也尽可能不打搅你,哪怕明知道藏有密码的钛钉就在你身上。直到最近,我发现叛逃出去的伙夫竟盯上了你,虎视眈眈,我才不得不设法把东西拿回来。 “原因我早就和你说过,这笔遗产我可以不要,但我决不允许被别人得到,以获得威胁我的能力。更别说,伙夫背后还站着白头鹰,别看他覆灭前的势力远不如我,但要不是你们出手,我也很难真正拿捏他,如果让他得到钛钉,更有可能反过来把我给干掉。” 齐翌嗤了一声:“伙夫背后站着白头鹰,那你背后呢?又站着哪个?” 乌鸦齐:“也是白头鹰,不过之前也有在悄悄和毛熊联络,可惜这两年他们自顾不暇了。” 齐翌沉默。 多头下注,甚至同时扶持对立的双方,让他们打生打死好从中获利,确实是漂亮国惯用的手法,这一套在国际上早已臭名昭着。 乌鸦齐继续说:“老千会,本就是白头鹰下的一步闲棋,目的就是为了掌控东南亚的地下势力,并借机展开各种不能暴露明面,有违伦理道德的各种实验,后来伙夫出卖尊严得到他们赏识,便借此脱离出来,并也获得了技术上的支持,也正因此我们掌握了许多未曾曝光的技术。” 齐翌:“早有预料。” “冒牌货的整容塑脸技术也源自于此,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把这项技术用在特工身上,做到以假乱真,取而代之,最终目的不言而喻。 “只是仍有大量技术上的难关无法攻克,目前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只有先选中一个十岁以内的孩子作为目标,然后广撒网地挑选出大量五官接近、面容相仿的孩子,通过控制饮食、服用药物、面部按摩和外科整形等一系列的方法,让他们的面容慢慢接近目标。 “而且你想岔了一点,我们并不需要预测你未来的长相,虽然曾经也这么想过,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试错成本还是太大,我们最终采用的办法是实时监测,不断地选择一个月前的你作为模板样本,往那个方向去塑造面容,久而久之,自然也会越来越贴近你。 “但这技术也有一个大问题,今时不同往日,虽然阶级也渐渐地愈发固化,但我们仍然难以精确预测某个孩子将来能有多大的成就,也无法预测谁的孩子将来就一定能继承衣钵,或者能在哪方面大放异彩,偏偏塑形又必须从孩提时代就开始,且成本极高,所以这项技术到现在都还没真正投入使用。” 齐翌心情有些沉重。 这技术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换脸而已,但可以预见,一旦他们取得突破,能在短时间内给人换一张脸,对整个世界而言都是个巨大的灾难,他们可以轻易将对头的重要人物替换成自己人,行改弦更张之事。 届时最直观且最熟悉的面容将不再可信,高层领导们彼此间也将爆发信任危机。想要避免这一局面,或许只有加大指纹和虹膜识别在授权和识别方面的应用了,毕竟相比面容,不起眼的指纹和虹膜反而更加难以仿造,属于天然的防伪码。 按下心里的波涛,齐翌很快恢复平静,继续问:“为什么选我?” “没那么多为什么,反正都要做这项实验,干脆就选齐亚武的儿子,就这么简单。非要说目的的话,倒也确实有个附带的——万一有一点我真的撑不住了,也可以选择把位子继承给你,然后用我儿子替换掉。” “这就是你不惜对自己儿子动刀,把他们也做成冒牌货的原因?”齐翌抬起双手抱着自己的臂膀:“听起来,我的身份老千会里的人都知道?” “至少高层管理知道,冒牌货他们几个也都清楚。他们当中还有不少人颇感不忿,对你很是嫉妒,觉得自己是你的替代品,但既然我顶着齐亚武的身份,你是我的‘儿子’,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嫉妒?”齐翌轻哼一声:“这也是jqk三兄弟背叛的根源?” “或许吧。”乌鸦齐说:“虽然,我至今也没想通他们为什么会背叛我,倒向曼温妙?他们有什么依仗跟我对着干?头顶上的人究竟是谁?白头鹰新扶持起来的地下巨头?还是白头鹰亲自下场?”biqμgètν 齐翌略略有些诧异。 乌鸦齐居然也不知道曼温妙头顶上的人是谁? 他试探着说:“据我们调查,曼温妙头上确实还有个人,他们喊她‘阿嫲’,疑似是个女的。” “阿嫲……”乌鸦齐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看上去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称呼。 齐翌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他也不知情,便又换了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我妈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乌鸦齐摇头说:“嫂子的下落我也很在意,也派人找过,但至今都没找到,我怀疑是曼温妙头上的人把她弄走了。” 这时,老池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老齐,我说个想法你别生气啊,既然你爸这么特殊,有没有可能,你妈其实也不简单?她会不会就是那个阿嫲?” 齐翌回头看了他一眼。 老池怂地缩成一团:“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就是……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齐翌轻轻摇头:“别说你,我自己也琢磨过这种可能,毕竟她离奇失踪,着实太过诡异,几个月下来我什么方向都想过。” “那……” “但既然你也这么想,那就可以排除了。” 老池:…… 好吧,齐翌拿他来做排除法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已习惯……个屁啊!还是好气! 正在这时,老池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黑影,脑子尚未反应,身子便骤然绷紧,猛的站了起来喝道:“什么人!” 砰!砰砰砰! 话音刚落,窗外忽地枪声大作,吓得他忙一手一个按住齐翌和姜晓渝扑倒,另外俩民警倒也激灵,慌忙滚倒在地,找掩体躲避。 紧跟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尖利声响起,齐翌只见窗户处火光四射,空气中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难以形容,但齐翌很熟悉,正是切割钢筋的味道。 “劫囚?这种时候?”齐翌悚然一惊,忙推了老池一把,拔出枪:“有人要劫囚!还击!” 不消他多说什么,老池顿时拔出枪露出枪口,对着窗户方向砰砰射击,但紧跟着,更加密集地枪声响起,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进病房里,逼的老池等人再次缩成一团。 “冲锋枪,不止一杆!”老池小声说道:“火力太凶了,我们顶不住!” 齐翌目眦欲裂,但面对敌方火力压制,根本无法冒头,只能缩在掩体之后,听着切割声停下,紧跟着,枪声也很快停止,齐翌起身,果见病床上空空如也,乌鸦齐已经被人带走。 他第一时间扑到窗边朝下看去,就见几抹黑影正快速下落,他二话不说,拔出枪就往下射击,同时吼道:“我们的人呢!都上哪去了!” 与此同时,他看见下边有俩人抬起枪,他忙缩回身子,紧跟着就在此听到突突声大作,有子弹打在窗框上,溅起一团团火光。 齐翌骂声脏话,转身冲出病房,老池和姜晓渝赶紧跟上。 医院电梯设计时就考虑到了病人伤情,所以速度极慢,齐翌压根不做考虑,直接跑楼梯。跑没两步,他便又听到枪声响起,略略分辨一二,手枪、冲锋枪和突击步枪都有,想来是留守医院的特警与敌人交上了火。 他略略松了口气,交火就意味着至少咬住了他们,仍有希望拦截。 但话说回来,这帮人时机把握的未免太好了,上级刚派出大量人手分散前往老千会各据点抓人,正是武警医院防备相对薄弱的时候,便找上了门。 又或者,这其实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劫囚这块,乌鸦齐也做了两手准备,还暗中派了人蹲在附近伺机行动? 好在齐翌也防着他这一手,明面上看医院大部分警力都被调走,但实则还隐藏着不小的力量…… 他们冲到楼下时,特警们正在与一伙人遥遥对峙,齐翌扫一眼,看到了被护在中间的乌鸦齐。 乌鸦齐也很快看到齐翌,忍不住叹道:“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有希望逃出生天。我没想到,你真的有魄力在医院里布置陷阱。” 齐翌举枪对准他胸口:“我说过,我们发动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任你诡计多端,今天也插翅难逃。投降吧。” “投降?呵,我已经投降过一次,不会再投第二次。”乌鸦齐摇摇头,一伸手,边上人就递给他一块遥控器:“你有你的计划,我也有我的应对。icu病房里,我让人埋了三颗液氧炸弹,只要我按下遥控,轰地一声,整个病房几十个重症病人,全都要葬身火海。 “呵呵,齐翌,其他病人你或许可以转移,但icu,可不是想动就动的,其中不少病人离了呼吸机,不出一时三刻就要死。 “你想知道的秘密我都告诉你了,对你而言,我的价值已经不大。既然如此,做笔交易吧,你放我走,我以后也不再为难你,怎么样?” “痴心妄想。”齐翌不为所动,枪口仍遥遥指着乌鸦齐的胸膛:“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放下遥控,乖乖投降。” “痴心妄想的是你。”乌鸦齐摇头说:“投降了我还有活路吗?既然如此,我不如拼一把,就算不成,也能拉几个垫背,让你们也不好受。” 说罢,他语气陡然转冷,厉声喝道:“都把枪放下!我只求生路,不想多造杀戮,别逼我玉石俱焚!” 齐翌双眼微眯,背在身后的手连连打了几个手势。 躲在他身后的老池张张嘴,有些犹豫。 “我数到三,把枪放下!一……!二……!” 老池凛然,咬牙捏着耳麦,低声但坚定地喝道:“狙击手,击毙目标!” 第35章 理不直气也壮 砰! 一声枪响,乌鸦齐手上的遥控器应声而落,眼睛顿时瞪圆,眼眶里充满血丝,整个人也踉跄着往前奔了几步。 几乎与此同时,枪声接连响起,簇拥着他的七八名歹徒全都浑身一震,更有一人后脑勺直接被一股无形巨力掀飞,红的白的污物向后喷溅满地。 只刹那间,此前还在和特警对峙的歹徒就倒下了一大片,只剩一男一女两人惊愕交加地站在原地。 齐翌大喝:“拿下!” 前排几名持盾特警登时往前踏了几步,沉重的盾牌乓一声撞在那对男女身上,直接将他俩撞倒,跟着特警连盾牌带人直接压他们身上,又有俩特警一左一右冲上前,踢开他们手里的枪,把他们铐上。 这对男女竟然还妄想反抗,仍在用力挣扎,骂骂咧咧。 齐翌觉得那女的声音有点耳熟,视线斜斜落了过去,又觉得那副面容好像在哪见过:“云雀?” “齐翌!你他妈放开我!”那女人情绪激动,气焰凶戾:“你他妈是不是人!你知道他是谁吗?你亲手杀死了你爸!你亲爹!” 齐翌嗤一声:“亲爹?呵,云雀大小姐,你以为我们逮住他这么些天,不会做dna吗?事实证明,他和我完全不存在血缘关系。” 代号云雀的女人理也不理,自顾自地叫骂,但骂着骂着忽然顿住:“你说什么?” 齐翌:“我说,他不是我爸,同理,他也不是你爹。或者这么说,他不是乌鸦齐,只不过是顶着这个身份苟活了几十年而已,你我的亲生父亲名叫齐亚武,二十年前就被他一把火活活烧死了。” 云雀惊愕交加,跟着又暴躁地吼起来:“你骗我!你就是敢做不敢当!不敢背弑父的恶名!你这个人渣,你……” 齐翌懒得跟她辩驳,摆摆手让人把她带走。 紧跟着,一群军装外披白大褂的军医从医院里冲了出来,钻入人群中,仔细检查躺了满地的歹徒,还真让他们找到俩活口,风风火火地带进去抢救。 至于其他的歹徒,都已当场死亡,齐翌给了死亡时间后,逐一在死亡证明上签字。 之前负责狙击的特警和武警特战也纷纷下来,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走到齐翌跟前,低下头沮丧地说:“抱歉齐队,我本想打他胳膊,但胳膊太细了,他晃动地又厉害又没规律,我怕失手,只好打他胸膛。” “不打紧。”齐翌拍拍他的肩膀:“情况紧急,留活口是强人所难,还可能错过机会造成恶果,更何况还是我下达的击毙命令。” 说完,他回头看向姜晓渝:“icu的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就是床位紧张。”姜晓渝说:“山江各综合医院的icu床位本来就不多,即使有少数空置,数量也不多,共同分流了武警医院这边的病人压力确实不小,别说还得保持隐秘。” 老池笑着接话:“好在我们的战士都是经得住考验的好兄弟,确实没走漏半点风声,现在警戒解除,部分病情相对稳定些的可以逐步转移回来了。” 齐翌轻轻点头。 icu这么特殊的存在,齐翌当然想到老千会可能拿它们做文章,早早就顶住压力做了安排,秘密转移到了其他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以免老千会猝然发难,他们难以护持。 只是齐翌仍没想到,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到用液氧炸弹,要知道重症监护室里正儿八经地病人虽然都转移的差不多了,但医护人员还在,病人也是武警特战假扮的,一旦真让乌鸦齐按下按钮,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齐翌当机立断,狙击手枪法过人,并未酿成大祸。可惜乌鸦齐已被击毙,再也开不了口了。 此时此刻,很多未解开的谜团虽在大方向上都有了答案,但细节仍缺失,没了这张嘴终究遗憾。 大致收拾好现场,齐翌当即下令,仔细搜寻icu,把液氧炸弹拆除,并第一时间展开调查和自查,揪出把东西带进重症监护室的人。 特警们带着一堆专业设备,很快就翻出了三个液体炸弹,分别位于医生值班室窗下、护士站里和病区中心部位。 一旦爆炸,整层icu将瞬间化作一片火海,不仅是那些重症病人,医务人员也得全军覆没,毕竟有房间阻隔的办公室和护士站也被他们针对性地投了液氧炸弹,分明就是奔着一网打尽去的。 其心可诛! 好在东西并没有做特别的固定,只是用强力胶黏在上边,特警们很快将之拆除带了下来。 有点让齐翌在意的是,这东西放的挺隐蔽不说,还特地做成了摄像头的样式,他还担心有人能远程监控这边的情况,发现有人来拆除第一时间引爆,但事实证明他白担心一场,摄像头模样的“眼睛”只是装饰,不具备摄录功能。 “奇怪,”他满心纳闷:“好好一个液体炸弹搞成摄像头的模样,有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倒是很快有了答案。 而齐翌刚得到答案不久,icu的科主任就火急火燎找到他。 “重症监护室不比其他病科,这里全天候运转,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巡查守班,外人不可能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进来!”科主任脸色乌青,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出了内鬼! “齐队,科里出了这种事,是我的失职,你给我三天……不,两……一天时间,我一天之内保证把这只鬼揪出来,到时我亲自带着他找你认罪,我也接受组织一切处罚!” 齐翌轻轻摇头:“不麻烦你了。” “齐队!”科主任脸色微变,以为齐翌不肯给他自查自纠的机会。 但他刚想再开口,就听齐翌接着说:“就在刚刚,你找我之前,有人来自首了。” “谁!”科主任怒火万丈,刀子般的视线来回扫射,很快落到角落的保洁阿姨身上。 见到她瑟缩一团,垂着脑袋目光躲闪,科主任顿时明白了:“是你?!” “主任!不怪我啊!”保洁嬢嬢慌张地连连摆手,焦急地说道:“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炸弹,我以为是摄像头来着!” “摄像头?”科主任冷笑:“胡扯!你怎么不说……” “咳咳,”齐翌轻咳两声打断他,翻出照片给他看:“外观上,确实很像摄像头。” 科主任呆了片刻,有些茫然:“这炸弹……带拍照功能的?干嘛?拍下爆炸一瞬间的绚丽光影吗?还是拍受害人的遗体?” “只是装饰,画上去的,不能拍照。” 科主任更迷茫了。 “怎么回事?”他盯着保洁,语气又渐渐严厉起来:“警察就在这,你老老实实交代!” 保洁嬢嬢拍着自己大腿,哀嚎着说:“我事先确实不知道哇!怎么就会是炸弹呢?他们明明跟我说是摄像头,说让我偷偷装几个监控,他们拍点东西,事成之后给我一大笔钱。我真的不知道是炸药,真的不能怪我啊!” 老主任怒不可遏,痛心疾首地骂道:“摄像头?!摄像头你就可以偷偷安装了?还不能怪你?妈卖批病人的隐私泄露你一点都不在意吗?不能怪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他们说自己是电视台的,听说有病人举报我们医院icu里有黑幕,偷病人的器官,勒索家属红包,想要做一期节目搞个暗访,需要装摄像头收集证据,让我别告诉你们。” 老主任怒极反笑,真气乐了:“好家伙,那你很棒棒哦,我是不是还要夸你特别有正义感?” “夸就不用了,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每个公民都有监督权。” 老主任:…… 他白眼一翻,抬手用力掐着自己的人中,生怕自己气晕过去。 “再说了,”保洁嬢嬢说着说着也不心虚了,竟昂首挺胸地站起来,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感觉:“就算我没查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电视台,那东西到底是不是摄像头,那东西不也没爆炸吗?什么后果都没有啊!我都自首了还要我怎么样? “抛开事实不谈,你们就没一点错吗?要不是你们败坏了医院的口碑,我怎么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再说了,偷没偷器官不敢说,你们真的没收过红包?一次都没有?” 老主任不掐人中了,改用力揉自己太阳穴,他发现掐人中一点用都没有,只是干疼。 他心累地不想说话,扭头看向齐翌:“齐队,交给你了,行吗?” 齐翌轻轻点头:“放心吧,我们就是干这事的。” 老主任转身走了。 嬢嬢很得意地哼了一声,她觉得这是自己的胜利,主任又怎么样?她占理她就是对的,主任一句不是都说不出来,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 她像斗胜的公鸡似的,昂扬着脑袋左右看几眼,目光落到齐翌身上,忽觉得不够味,还想再拉个人来肯定自己,当即开口:“警官,你评评理……” 齐翌:“停,你先给我说说,是谁给你炸药……” “警官,搞错了,是摄像头不是炸药。”她连忙纠正,好像她装的真是摄像头似的。 齐翌冷笑:“是炸药还是摄像头,你说了不算,以我们的检验报告为准!你别给我装疯卖傻,给我老实点!” “我装疯?我……” 齐翌拔出枪指着嬢嬢的眉心:“你的行为涉嫌触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犯本罪者,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甚至死刑!” 嬢嬢浑身一颤,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此前气焰瞬间消散殆尽,站都站不稳了,好像随时会晕厥过去。 其实,犯本罪尚未造成严重后果的一般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过失犯本罪的则处三到七年,过失且情节较轻的为三年以下,但齐翌肯定不会给她解释的这么细。 她却仍在狡辩:“可是我不知道啊,不知者不罪,怎么能……” “知不知道你说了不算,现在的事实是,炸药是你装的,歹徒只差一秒就引爆了炸弹,上百条人命险些因你而死!”齐翌冷冷地上前一步,枪口触碰到她的额头: “识相的,你就乖乖配合,还有机会跟法官狡辩,你要不识相……罪大恶极者抵抗民警执法,我有权当场击毙!” 嬢嬢吓尿了,她不知道齐翌又在偷换概念,她只知道就在今晚特警们击毙了好几个歹徒,脑浆现在都还在楼下地上,没洗干净。 “说!谁给你的炸药?”biqμgètν “就……一个女人,长得很好看,挺年轻的,”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颤抖着把什么都招了:“她那时穿着一身西装裙,气质很好,来武警医院的也有不少有钱有权的,但我从没见过那么贵气的姑娘,真就觉得她是央视记者。” 齐翌翻出几张照片:“这里边,有你说的那个假记者吗?” 嬢嬢快速看了眼,连忙点头:“有!有有有!这个就是,就她!这副模样我忘不了。” 齐翌扫一眼,果然是“云雀”。 有一说一,云雀的颜值确实不错,虽然没有保洁说的那么夸张,但起码也能打七分,稍稍化个妆更显惊艳。 何况云雀和黄鹂俩双胞胎姐妹,此前似乎一直被乌鸦齐当自己的女儿养,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自然而然沾染了几分贵族气息,气质着实上佳,何况乌鸦齐杀伐果断,老千会势力也不断扩张,姐妹俩也有参与,平添几分英武飒爽的的魅力,让她们更加出众。 收回照片,齐翌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哦不,前天。”嬢嬢老实回答道:“前天晚上我下班的时候,她找到我,跟我说了这事,给我一天时间,就算我不答应,她也愿意给我一笔封口费,只希望我别跟其他人乱说。” 齐翌:“多少钱?” “封口费一万,但如果我愿意做的话,事成之后给我五十万,如果节目反响好引起了社会重视,还会在电视上给我颁奖,政府还会额外再给笔奖金,我寻思这是好事,何况还有这么多钱,我琢磨一晚上就同意了。” 第36章 扫墓 一个月后。 随着最后一名冒牌货“老六”及其马仔落网,专项行动圆满落幕,包括之前死亡的j、k,和早已落网的叄老板、老q等,“扑克牌”系列的冒牌货被一网打尽。 即使是早有安排的大小鬼,最终也没能逃出国境,被水警抓到并扭送了回来,乌鸦齐想让他俩继承衣钵的妄想被彻底击碎。 但此时案子仍没结束,公安部会同外交部,正式对国际刑警组织及东南亚诸国发了协查函,请求诸国共同围剿老千会残党。 或许有部分国家对此并不上心,明面上响应了实际上仍在摸鱼,但问题不大。 老千会如今元气大伤,残存的力量虽也不小,但缺乏统一的组织调度管理的情况下,瞬间就成了一盘散沙,不仅各个分部各自为战,甚至不少人还会为了争权夺势互相倾轧,狗脑子都得打出来。 而老千会这些年野蛮发展扩张,眼中挤占了其他非法团伙的生存土壤,如今老千会遭逢劫难,他们必然会迅速出击,夺回地盘,扩张势力。 内外交困下,老千会很难逃过此劫,不出意外的话,该彻底成为历史了。 恍恍惚惚又过了一周,市局召开表彰大会,不出意外,齐翌博得头功,让领导们好好表扬了一番,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相反,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很没精神。 宋瑞美至今下落不明,老千会诸匪也都说没对她下过手,倒是确实有人提议过绑架宋瑞美逼齐翌就范,但无一例外都被乌鸦齐严厉驳回。 乌鸦齐既然一直盯着齐亚武的身份,几十年如一日的凹重情重义的人设,就不可能去动明面上的结发妻子。 这让齐翌更加焦虑,如果不是老千会,那宋瑞美只可能落入“阿嫲”的手里,以此来拿捏他,近期他们始终没有进一步动作,可能只是在避专案组的锋芒,等表彰大会结束,专案组解散,他们就该渐渐露出獠牙了。 好消息是,宋瑞美如今大概还活着。 但还有一种可能,在齐翌心底不断闪烁,每每想到,就让他难受到窒息…… …… 傍晚,齐翌跟毛宁安等人调好班,跟王支队告过假,便带着老池和姜晓渝开车回了老家。 回到家里,齐翌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满地的灰尘和蛛网,久久无言后,摇头发出声叹息,抄起扫帚开始打扫。 老池和姜晓渝一块帮忙。 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把房子打扫利索,换好床单被套,和衣而卧。 次日,三人起了个大早,草草吃过饭,齐翌又开车到山脚下,拿着锄头镰刀徒步上山,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来到齐亚武的坟前。 东西很多,火盆、香烛、各式祭品,甚至还有坩埚、喷火枪、火疖子等等,有些也不知拿来干嘛的,老池和姜晓渝也不问。 将工具摆好,齐翌戴上手套,开始锄草。 “好多年没给您扫过墓了,真是抱歉……杂草没我想象中多,我妈经常来打理吧?”一边锄草,齐翌一边暗想,想着想着就成了轻声自语:“可这下妈也失踪了几个月,草还是长到膝盖来了…… “我的工作您应该知道,平日里确实抽不出多少时间帮您打理,还请见谅,不过只要得空,我会过来一趟,陪您说说话的。 “不过……您可能会生气,但我还是得跟您坦白——之前我真怀疑过您就是老千会的魁首,没办法,乌鸦齐这个绰号太有迷惑性了,再加上冒牌货的存在,还有乌鸦齐始终不肯对我下死手,甚至几次出手帮我解气,都让我不由自主往您身上想。 “冤枉您了呢,甚至还打过主意要挖了您的坟,取出骸骨用滴滤等方法看看能不能提取出dna……幸亏最后还是忍住了,否则您不知得有多委屈……” 他就这么缓缓地说,把跟老千会,跟伙夫的恩怨情仇一五一十娓娓道来,手上动作也不慢,加上有老池和姜晓渝帮忙,没多久,就把土坟清扫一空,干净清爽。 齐翌便点上蜡烛烧了香,摆弄上祭品洒了酒,又拿了个火盆,给齐亚武烧纸钱,嘴上仍在“喋喋不休”。 老池有些担心地看他一眼,又求助似地砰砰姜晓渝胳膊。 姜晓渝摇头,嘴巴微微开合,无声地说:“由得他吧,翌哥确实需要找个人倾诉,他爸是最好的对象。” 老池轻叹,一屁股坐到齐翌对面,拿来跟树枝,轻轻摆弄火盆里的黄纸。 齐翌纸钱丢的随慢,但无意识下强迫症发作,黄纸堆得太整齐了,下边的没烧完,老池得帮他翻一翻,把中间架空,好让空气进去。 齐翌没注意到这些,继续说,很快说到老千会被捣毁,又话锋一转:“您的事,乌鸦齐都告诉我了,也从王支队那得到证明,爸,您好样的,儿子为您骄傲。 “可惜我没保护好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但您放心,我一定把她救出来,不让您在下边担心。” 话音落下,山腰忽然起了微风,两旁的杨梅树轻轻摇曳,沙沙作响,跟着齐翌眼前又有旋风卷动,火盆里灼热的红光顿时升腾起两尺有余,带着金星地灰烬起起伏伏,散落周围。 好在这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加之杂草已被齐翌清扫一空,倒是没有火灾的风险。 齐翌手上动作顿了顿,而又再次叹息一声,把手里纸钱揉松了,一把丢进盆里,接过老池手中木棍搅动一二,盖上防风罩,轻声说:“您别生气,下次再来时,我一定扶着妈一并过来,给您磕头。” 说着,他蹲下,在墓碑前用锄头挖了条不宽但极深的小沟,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约两指节长,筷子粗细的银色钉子,上边布满密密麻麻的浅黑花纹。 “这枚钛钉,您藏了一辈子,总算没落到歹人手里。”齐翌轻轻将钛钉投入个厚厚地坩埚中,抓起火枪,点燃:“现在它上边的花纹已被部里烙下留存,并反复验证核对,确定无误,这枚钛钉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作用,您也该放心了,把它带走吧。” 老池心里咯噔一声,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不一会儿,小小地钛钉就已彻底融化,齐翌夹起坩埚,将融化的钛汁倒入刚刚挖好的小沟里,又拧开瓶水倒下去,小沟中顿时呲呲响动,紧跟着又化作咕噜噜的沸腾声,一大片白雾升腾而起,盖住了墓碑一角。 待声音停歇,白雾散尽,齐翌仔细把土填回沟里,用力压实,说:“您收好,这次别给任何人了,也小心别被其他人抢走。” 说完他便回到火盆前,透过防风罩上的小孔看看里边的黄纸,又拿木棍伸进去翻翻,过了近一刻钟,确定之前全部烧完,才又是几盆水倒下去,把灰烬彻底扑灭,后提着火盆放到墓边,细细擦拭过墓碑,才转身拿起大炮仗,点燃,用力甩出。 砰! “爸!” 砰! “您留下的摊子,已经拾掇好了。” 砰! “您放心不下的老千会,彻底覆灭!” 砰! “从今天起,再没人能盗用您的名字招摇撞骗!” 砰! “我也将继承您的遗志,和志同道合的战友们一道,化作暴雨,涤荡腌臜!” 砰! “爸!安心去吧,走好!” 六枚炮仗,炸响六次,余音在山峦之间反复回旋,惊起一片又一片的飞鸟。 齐翌收回手,微微回头看向墓碑:“走了,我下次再来看您。” …… 三人无言,缓缓下山,蹭干净裤脚和鞋底的黄泥,纷纷上车。 老池终究没忍住,开口问:“老齐,你怎么就把钛钉给毁了?即使部里已经拓印过花纹,钛钉本身也很重要……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又被上边那帮只会拍大腿的怪罪。” “要怪就怪吧。”齐翌无所谓地说:“钛钉本就是我爸的东西,他只是把花纹烙上去而已,如今花纹他们已经得到,还有什么好说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 “没事,”姜晓渝打断老池,说:“翌哥跟我爸提过这事,他挺翌哥。” 老池这才长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哎等等,你爸?” 姜晓渝嘴角微扬:“嗯,他们之前见过面了,聊了一阵。” 齐翌垂下眼,避开后视镜里姜晓渝的目光,低下头漫无目的地到处翻找起来,很快从老池那摸出包烟,推出一根塞嘴里,点上,降下车窗,吞云吐雾。 老池见状也给自己点了一根,接着问:“你不一向不准人在你车上抽烟的吗?咋个自己抽起来了?还有心事?” 齐翌闷闷地嗯一声:“姜书记问了我一个问题。” 老池挑眉,看看齐翌,又回头看看姜晓渝,忽的挤眉弄眼起来:“你们啥时候结婚?” “池大哥!你瞎说什么呢!”姜晓渝闹了个大红脸,慌忙低下头,余光悄悄看着齐翌,扭捏地说:“我们关系都没确定……” 齐翌:“关于钛钉。” 姜晓渝愣住。 老池也满脸懵逼:“钛钉?” “他问我,我爸为什么不把东西毁了,而是要把账户密码以花纹的形式再次加密后,烙印在钛钉上,埋进我骨头里,让它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老池张嘴,这啊那啊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齐翌:“而且……听王支队的意思,钛钉原计划是要打进他身体里的,他会想办法摔一跤,拗断自己胳膊,为植入钛钉创造机会,结果恰好我手也摔断了,于是他在王支队那埋了根假钉子,真的则埋到我手里。” 老池瞠目结舌:“王支队他也……” 齐翌没理他,继续说:“另外,那把火后来查明是娄岛放的,相比曼温妙和伙夫,娄岛才是乌鸦齐一手培植起来的真正心腹,而曼温妙和伙夫则各有想法,并在察觉此事后偷偷把线索给了王支队。 “所以后来王支队去au三角区,特地创造机会堵住了娄岛,可惜没能抓到活的,最后只能把他击毙,这才有了去年娄岛儿子塞吉来寻仇的事。” 老池久久无言。 齐翌又说:“所以,我对我爸,对王支队的为人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在姜书记问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答案,但我没第一时间回答,晓渝,麻烦你回头转告他一声。” 姜晓渝扭头看向窗外,嘟嘟哝哝道:“干嘛要我转告啊,你自己跟他说不就好了?他肯定给你留了联系方式。再说了,他肯定也猜到了你的答案。” “是啊,”老池也搭腔说:“明摆着了,你爸信不过当时的警队,但信得过王头儿,所以才埋下钉子,准备等时机成熟了再挖出来调查,毕竟它不仅关乎老千会,本身价值也超乎寻常,交给国家也有大用。” “不一样的,”齐翌说:“答案本身没区别,但答案由我提供,还是他自己想到,意义大为不同。” 姜晓渝看也不看齐翌:“所以啊,道理你自己也懂,答案由你亲自跟他说,和我给他转告,意义也完全不一样。” “说的倒也是……行吧,那我回头直接给他打电话,你爸什么时候比较空?” “不知道,自己给他打电话约时间。” 齐翌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感觉姜晓渝好像忽然生气了? 他没想太多,挂起前进挡放下电子手刹,轻轻点了下油门,小车便缓缓前进,朝着他家的方向开去。 他不赶时间,也就没给油,车子就这么沿着乡野小路蠕行,穿过一片片水田,直到后边不知不觉排起了队,有村名哔哔地按喇叭,他才回过神来,一脚油门加速,开回了家。 停在家门口,齐翌也不下车,偏头呆呆的看着。 老池纳闷地问:“怎么?到家门口又不进去了?” “一个人都没有,妈也不在,哪里还是家,一套房子而已。”齐翌摇头:“不回了,走吧。” “被褥还没收,昨晚换的四件套也还在洗衣机呐!” “回头托姑姑帮忙收下就好……先不说这个,晓渝,老池,接下来还得请你们再帮我个忙。” 第37章 下一步 刑侦支队,法医室,主任办公室。 向来注重整洁的齐翌,此时办公室里却乱成一团,到处都是随意堆放的档案,桌子上各式报告堆积如山,一片狼藉。 王支队推门而入,看见这一幕,眉心当即拧出个疙瘩:“齐翌,怎么回事?搞得这么乱!” “昨天刚新调了一批档案,还没来得及收拾。放心,我心里有数,肯定不会遗失案卷和调查报告的。” 王支队定定看他一眼,收回目光:“乱成这样,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去我办公室吧。” “好。” 齐翌弯腰把档案盒往两边推,腾出一条狭窄的小道,摸到王支队身边,跟着他去了他办公室,坐下。 “忙活这么些天,还把晓渝和老池的人脉都调动了,有什么发现?” 齐翌轻轻摇头:“没有。这个‘阿嫲’隐藏的太深,虽然现在足以确定她就是曼温妙的幕后之人,但她似乎从未直接参与过任何与该团伙有关的活动,仅仅只把握一个大局,全都交给曼温妙去统筹调度。 “所以,即使我们已将曼温妙相关的势力连根拔起,却也找不到有关她的任何蛛丝马迹,所有调查收束到曼温妙身上后就戛然而止,再没进展。” 王支队倒茶的手微顿,过了片刻方才继续:“比老千会当初藏的都深?” 齐翌:“嗯,只有一种解释,她太信任曼温妙,不论事大事小都全权交给曼温妙处理,自己从不露面,才能把自己摘的那么干净。” 王支队手一伸,把一杯茶推到齐翌面前,说:“这很诡异,这帮歹徒大多唯利是图,表面上讲哥们义气,其实翻脸比翻书还快,尤其曼温妙还有过前科,曾经背叛老千会,转投到这个阿嫲名下。” “是啊,”齐翌也说:“不管他有多正当的理由,有过这么一次‘劣迹’,染了污点,理论上说就再不可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信任了。但偏偏阿嫲还真就完全不露面,坐视乃至有意推动所有人只知曼温妙不知她阿嫲的局面。” “而且从我们目前的调查来看,曼温妙确实算得上对她忠心耿耿。”王支队又接过话:“只有一种可能,阿嫲另有高招,能对曼温妙形成掣肘,甚至彻底控制住他。” 齐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些天一直在重演与曼温妙有关的案子,想要找出阿嫲隐藏的后手,可惜还是没有收获。曼温妙再这个非法团体中权威太甚,根本就是他的一言堂,除了极少数高层隐约知道阿嫲存在外,其他大小头目都以为曼温妙才是集团魁首。” 王支队吐出一个名字:“黄氏秋呢?她清楚知道‘阿嫲’的存在,从地位上看,她应该也和曼温妙平级,而且这个女人身上疑点不少,到现在都还没完全解决。” 齐翌还是摇头:“她确实特殊,地位不低,但自己单干,光有地位没有权柄,无法和曼温妙抗衡,关于阿嫲也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个人而已,综合判断,她不太可能是阿嫲留下制衡曼温妙的后手。” 王支队沉吟不语。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收获。”齐翌却话锋一转,翻开笔记本说:“我重演了经历过的‘灵异事件’的脉络,发现一个特点。” “噢?” “除了极少数几次之外,剩下的那些所谓灵异事件,都脱不开各种动物与污秽物,比如乌鸦、蜘蛛、蜈蚣、毒蛇、蝙蝠、粪便、腐肉等等。而我再次仔细对比过这些鉴定报告,尤其是粪便、尸体和羽毛上的微量元素后,基本确定这些动物都来自于同一片栖息地——芹山。” 王支队挑眉:“发现曼温妙尸体那里?” “嗯。” “那城南烂尾楼的乌鸦巢穴,和你老家那栋烂尾楼里的蝙蝠?” 齐翌给出猜测:“应该只是故布疑阵,又或者只是‘预备役’。” “怎么说?” “城南那片烂尾楼,和老千会发生冲突并被击杀的乌鸦,其羽毛及体内粪便中,几种重要的标志性元素——如铁锌钙镁铝铜磷硅等,各种成分所占比重和我们以往遭遇过的乌鸦都基本一致,误差在允许范围内。 而留在烂尾楼里的那些乌鸦,粪便和羽毛中的铁、磷、铜三种元素含量较低,铝和钙占的比重则偏高,很明显跟袭击老千会,以及我们遭遇过的乌鸦不是同一批,后续调查和试验也证明了,那帮乌鸦还没被完全训化。” 略一顿,齐翌又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展现给王支队看:“这是我搜到得芹山的地质报告,芹山深处富藏铁矿,有铜矿伴生,土质及水源中铁铜磷镁锌的含量相对较高,跟我们收罗到得虫鸟蛇鼠体内微量元素含量能对应上。” 王支队:“这么说,基本能确定他们培育及驯化这些虫蛇鸟兽的地方时在芹山了?” “那里至少有一个他们的重要基地,而且当时我躲在污泥里,偷听到乌鸦齐他们的谈话,也基本能印证这点。” 王支队斟酌着说:“其实截至目前,我们都没放弃对芹山的搜查,但并没有收获。芹山太大,他们铁了心要藏,我们很难找到。” 齐翌:“所以当务之急是缩小排查范围。我想再去一趟原始森林,亲自采集环境样本,找出乌鸦真正的栖息地。” 王支队沉吟片刻,同意:“可以,我安排一队特警跟你……” “不,为免打草惊蛇,我一个人去,老池都不带。” “你开什么玩笑?”王支队眼睛一瞪,断然拒绝:“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芹山那么大,又是敌暗我明,你一个人进去被人活吞了都冒不出半点泡!” 齐翌:“当然不是我自己,老池他们隐于暗中。” “不行!”王支队还是拒绝:“躲在暗中也有照料不及的时候,你忘了自己手是怎么被砍得吗?不过耽误了半分多钟,你就差点成了残废!” “你听我说完,”齐翌只得细细解释:“这次的目的并不是钓鱼,恰恰相反,是为了安全,为了让他们投鼠忌器。” 王支队略有些错愕:“噢?” 齐翌平静地说:“孤身做饵诱敌上钩的套路玩好几次了,他们肯定不会上钩,相反,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只会料定我们又在搞阴谋诡计。 “这时,再让老池他们跟上并分散开,四分半遮半露,三分小心隐匿,最后三分全力潜伏,让他们知道有全套,但摸不清我们到底安排了多少人手,他们就反而不敢贸然动手了。 “现在还没到决战的时候,我不想节外生枝,自然无意冒险把他们骗出来杀,也不愿和他们打游击,彼此反复拉扯烦不胜烦,不如逼他们不敢轻易露头,安安静静地给我在窝点里趴着,等我顺利锁定那群鸟兽虫蛇的栖息地再说。” 王支队明显有些意动:“确定不跟他们直接冲突?” “除非他们这都要咬钩,自己跳出来。”齐翌平静地说:“那就得看上头肯调多大的力量潜伏在我左右了。” 沉吟片刻后,王支队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池宇贤必须跟你贴身待着,还得再加个张忠绍,其他人可以按你的吩咐藏匿四周。” 齐翌想了想,点头同意。 他没问为什么是张忠绍不是姜晓渝,小姑娘家家,不好跟他们风餐露宿,她身份特殊,也不该跟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工厂腰斩案齐翌拉着姜晓渝深入歹徒窝点腹心,姜清明事后居然没有追究,已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再玩一次的话,别说齐翌,就是王支队都得被拔掉一层皮。 王支队见他干脆,也松了口气,起声说:“先老实待着,等我给上级汇报一下,安排好了再说……档案好好收拾一下,别乱丢,研究完了赶紧换回去,搞不见一份小心吃处分。” “放心吧。” …… 三天后,芹山深处,齐翌摸到了当初遭遇乌鸦齐那个洞穴,不过这次,他站在了山脚下的出入口。 老池:“你当初就是在这发现乌鸦齐的?” 齐翌嗯一声,摸出当时发现的几张纸条,交给老池和张忠绍:“你们看看这个。” “已经通知到刘东林,他正在做准备,等时机成熟就安排。另外,汪医生最近有些不太老实,和他们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我已警告过他。徐英平按计划去了渡口,一切妥当,请放心。” “刘东林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行动。还有,章晚瀶想见您。” 交换着看过这两张没头没尾的纸条,老池和张忠绍也是满脸懵逼。 张忠绍:“刘东林是谁?准备什么?什么行动?汪医生又是什么情况?和谁勾勾搭搭?徐英平又是干啥的?渡口?哪个渡口?想偷渡吗?” 老池的关注点则截然不同:“这个字念啥?章晚什么?” 齐翌沉默。 两人的问题,他也一个都答不上来。 说起来有点尴尬,他回头也忘了搜那个字怎么念,秉着有边读边的常识再去看,结果发现更读不出口了…… 两三秒后,他转移话题:“乌鸦齐当时似乎是第一次进这个山洞,而且抓获的老千会嫌疑人名单里也没这几个人,他们应该不是老千会的成员,可能跟曼温妙是一伙,这样的话,说明这山洞也是他们的窝点之一。” 张忠绍:“那我们进去看看?” “嗯,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无法判断这些纸条上的信息意味着什么,进去后仔细搜搜看,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张忠绍:“可这些天我们的人都已经彻底搜过这儿了啊。” “还有个地方,可能会有错漏。” “哪里?”张忠绍下意识地问,但他反应很快,不等齐翌回答就吐出答案:“泥沼池?” “对。其他地方也都看看,反正不赶时间,不妨一个山洞一个山洞搜过去,搜完了再说。 “也成吧。” 老池:“所以那个字读什么?” 齐翌:“水臣撇横品。” 老池:??? 齐翌不再搭理他,当先钻进洞穴。 “里边可能有埋伏,我们不要分散。” “好。” 齐翌又把勘察箱递给张忠绍:“麻烦你,每隔百米左右收集一点土块,分开放好,做上标记。” “好。” 于是三人缓缓穿行于一个个穴室之间,很快就来到齐翌之前发现纸条的洞穴,这次他更仔细搜寻了一圈,却再没别的发现。 花了好几个小时,把这一片环环相扣的洞穴全都逛了遍,三人才来到之前齐翌藏身的泥沼池边。 泥沼仍散发着阵阵腥臭,不算特别浓烈,比化粪池好得多,但气味更加复杂,层次分明,反倒更令人作呕。 想到齐翌曾在里边一趴就是一个多小时,张忠绍和老池对视一眼,都说不出话。 他俩当侦察兵的时候,练狙击的时候,倒也做过恶劣环境的相关训练,也执行过类似任务,在尿泡上睡过觉,泥潭中打过滚,但还真没窝过这么恶心的泥沼池。 这跟化粪池也没差了,不仅条件恶劣令人作呕,还有毒。 老池想的更多些,他想起齐翌当时浑身起了一大片细密小痘的样子,好在处理及时,痘痘没混成一片形成水泡,否则他难免毁容,不亚于被大火灼烧一遍。 半晌,老池才压下沉重的思绪,沙哑着问:“来这里找什么?” “你们不觉得这是个天然的垃圾池吗?”齐翌反问他:“如果是我,有见不得光的东西一定会在点燃后丢进这里,再拿根棍子用力翻一翻,把灰烬藏进淤泥里边,被毁的信息就再也见不到天日了。” 张忠绍不明就里:“既然彻底毁了,我们又怎么可能翻出来?” “印证一个猜测,”齐翌从勘察箱里拿出网兜,一边组装,一边解释:“东西上承载的原始信息却是毁了,但灰烬本身还能找到。” “找到了也没意义啊。” “有,如果找到了,就说明确实有人在这儿处理过东西,那么这个洞穴本身,意义就不一样了,连带着我们手里的纸条,可能也不完全是烟雾弹。”齐翌塞个网兜给他:“闲话少说,干活吧!” 第38章 搜山 张忠绍接过网兜,人还有点懵,齐翌到底准备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工具? 老池就比他淡定多了,跟齐翌搭档这么多年,对此早已习惯,接过网兜就默默干活。 两人在泥沼池边不停忙活,捞了一兜又一兜的恶臭淤泥上来,齐翌则蹲在一边,面无表情地把淤泥摊平仔细观察,不一会儿就有了发现,抓起一摊臭泥在手上捻开,拿了放大镜仔细看。 “是纸灰没错……果然,他们焚毁了纸后,倒进了这泥沼里,所以我们手里这两张纸条十有八九是不慎遗留下来的,上边的信息可能相当重要了。” 老池:“我就说啊,如果想误导我们搞些我们熟悉的名字或事件岂不是更好?现在这样没头没尾的根本看不懂,哪里有误导的作用。” 齐翌斜他一眼,没搭理,抬头再次审视眼前的洞穴,又站起身往发现纸条的隔壁洞穴走去。 老池问:“我们还继续捞?” “捞,纸灰量太少,结论可能不准确,多捞点。” “没得问题,张忠绍你继续,我去保护老齐。” 张忠绍怒目圆瞪:“嘿你这人……” 没来得及吐槽,更没有拒绝的机会,老池已经跑远了,跟在齐翌屁股后面。 他脚步声十分轻微,几乎可以算落地无声,但还是被齐翌捕捉到了,并认出了他,齐翌头也不回:“就这么把脏活丢给张忠绍,真的好吗?” “嘿嘿,没事,你的安全重要。” 齐翌白眼翻上了天:“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坑。” “分人。” “呵呵。”齐翌不再多说。 很快走到之前发现纸条的洞穴,齐翌又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两遍,又到邻近洞穴看几眼,并翻出警务通,对照毛宁安的勘察报告仔细琢磨分析。 “果然,这些生活垃圾也不像是临时随意摆放的样子,应该确实有人在这里待过一阵,只是在我初次过来之前三五天左右撤了,部分洞穴有不太明显的收拾痕迹,唯有这儿动也没动…… “收落了的可能性很小,应该是故布疑阵,那么在他们的认知当中,这里应该没有太过重要的东西……那么更深层次的动机呢?是想让我们误会什么?误以为是老千会的窝点?可这里也没有指向老千会的东西……还是想让我们平白在此浪费精力,给他们自己争取到转移的时间?” 老池听着他嘀咕,也很自然地开动脑筋:“从惯例推论,应该是误导吧?给我们指了个错误的方向?这里最主要的发现就是这两张纸条了,纸条肯定有问题,顺着它查说不定就要南辕北辙。” 齐翌眼前一亮:“很好,你让我下定了决心……就顺着这两张纸条查吧,先搞清楚这几个名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池撇撇嘴,他已经习惯齐翌反着听自己的话了。 但还是很气人! 他抱着自己臂膀,不爽的说:“可惜当时也算歪打正着,正好待住了乌鸦齐,之后精力都落到了老千会的头上,不管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此刻恐怕都已经达成,起码争取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齐翌不由叹息。是啊,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月,足以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转移走了,如今线索不说全断,区别也不大,再想追踪千难万难。 但也没办法,当时的情况,自然要以捣毁老千会为第一要务,其他方面能兼顾就兼顾,实在分不出精力也只好先放一放。 “走吧,先回去。”摇摇头,齐翌原路返回,回到泥沼池边,张忠绍已经挖了一大滩烂泥上来,在泥池边堆了座小山,恶臭扑鼻,有不知从何而来地苍蝇落在上边,爬来爬去。 齐翌重新戴上手套一小捧一小捧地摊开污泥仔细观察,并说:“忠绍,不用挖了,这里差不多足够,休息会儿吧,老池跟我一起检查。” 老池脸瞬间垮了下来:“啊?” “啊什么啊?”齐翌斜他一眼:“抓紧干活!” 他不情不愿的哦了声,左右看看,拿了根小棍子起来,被齐翌又斜了一眼:“戴手套!上手!工具不够细致,别遗漏了。” 老池只好丢掉棍子,戴上手套,学着齐翌一样抓起一捧污泥在手心里,指头捻动,将污泥一点点摊开,仔细检查污泥里是否有纸灰等可疑的东西混在其中。 张忠绍呵呵两声,一时间觉得贼解气。 但他也只是冷眼看了两三分钟,就自觉上来戴上手套帮着干活了。看着搭档做事自己在一旁摸鱼,这种事他干不来。 细致详尽地查完这堆烂泥,齐翌长呼口气:“纸灰不少,说明焚烧的量挺大,没问题了,这里就是他们的一个重要窝点,有级别相当高的人员曾在此蛰伏,而且时间并不短。” 老池:“可接下来该怎么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很难再掌握他们的去向。” 齐翌说:“请毛教导带一批人过来吧,再里里外外细密地搜一遍,当时重点不在此,肯定遗漏了很多细节,这次应该能有发现,就算不能直接指明嫌疑人的动向,能收集到更多线索也是好的。” 张忠绍问:“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们重新回到这个洞穴的时候,就已经打草惊蛇了。”齐翌并不在意:“何况能让他们动一动也是好事,相反,就怕他们一动不动,我们更难发现目标。” 老池用力点头:“那行,我现在就给毛教导打电话。” 打完电话后,他回报齐翌:“搞定了,他说马上带人过来。我们接下来呢?在这儿等?还是继续深入?” “继续深入吧。”齐翌说:“走山上那个出入口,我记得那儿足迹很多,该常有人出入,或许还留有痕迹。” 老池:“我看悬,这一个月下了好几次雨,怕是什么痕迹都被破坏了。” “看看再说。” 相比于上一次,齐翌的状态好了许多,加上无需戒备陷阱,所以走的速度很快,虽是上山,只花了半小时也就到了出口。 原先狭窄到仅容一人弯腰低头才勉强能通过的入口,此时被拓宽了些许,满是泥泞,想来就是前几天暴雨所造成的。 老池歪着脖子:“看,我就说吧,暴雨冲刷,连洞口形状都变了,还上哪找痕迹去?怕早都消弭于无形了。” 齐翌没理他,也没急着出去,就站在里头的巨大穴室里举目四顾。 雨水带来了黄泥,还带来了草籽,短短几天时间,就有不少野草冒头,青葱翠绿的小芽贴在地上,周围又长了不少形形色色的菌子和蕨菜,随之而来的,则是位于食物链低端,以这些野草野菜为食的各种虫子,和追逐它们而来的蛇鼠娃蜥,鸟雀蝙蝠。 单单就洞穴而言,短短一月出头,便无异于乾坤再造,小小的生态环境大为不同,确实已看不出人工留下的痕迹。 齐翌眼尖,看到了几只乌鸦,三五蝙蝠,但数量并不多,占比也不大。但考虑到洞穴里的生态环境极不稳定,本也无法供养太多生物,能有这个规模已经很不容易了。 足以说明,在这座山里,乌鸦和蝙蝠便是优势族群,数量不少,而这份优势很可能源自人为。同时,山洞里的乌鸦蝙蝠数量并不多,也说明嫌疑人确实有一阵子没过来了。 琢磨一阵,齐翌相当满意,继续往前走,越过泥泞不堪的洞口,回到那片密密麻麻地竹林里。 老池左顾右盼,以侦察兵的专业眼光细细打量周围环境,半晌后无奈摇头:“确实什么都发现不了,很久没来人了……掌中勺,你能看出异样吗?”biqμgètν “张忠绍!收起奇奇怪怪的口音!”张忠绍沉声纠正,尔后也跟着摇头:“看不到,很正常,最近都没人来过。” 齐翌:“有人没人都无所谓,别忘了我们的目标,不是直接找人,而是找到乌鸦的真正巢穴。” 老池:“怎么找?” 张忠绍试探着问:“我去逮几只乌鸦?” “没用,没有具体的方向,单纯驱赶并不能保证它们飞回熟悉的巢穴,十有八九,最终也只能逼它们往我们驱赶的方向走。” 老池:“那我们干脆在这等着,它们飞出觅食的时候悄悄跟上去?” “也没用,它们大概是已经脱离了族群,以这个山洞作为巢穴,不会再回老家了。”齐翌再次否了老池的提议,说:“往东边走吧,朝着大山深处一路勘察过去。” “这……工作量太大了吧?得勘察到什么时候?” “来的时候本就没指望能取巧。少罗嗦,正经走就是了。” 三人便再次前行,绕过竹林往大山更深处走去。 身边,竹子郁郁葱葱,随风摇晃沙沙作响,间隙里露出几根粗大高耸的笋尖,直插天际。明年这片竹林怕是要更密集几分,可能会把洞穴入口彻底遮掩,到时候再想通行就难了。 老池看了两眼,摇头说:“可惜已经错过了采春笋的时节,这些笋子纤维已太过粗大,根本咬不动,否则挖几颗休息的时候烧水煮一煮,再倒几个罐头下去,和着我们带的干粮吃,倒也鲜美。现在只能看着咯……” 齐翌斜他一眼:“这几个月菌子长的正好,你可以摘一些熬蘑菇汤。” “也是哦。”老池眼前一亮,野外求生本就是侦察兵必备的技能,他和张忠绍都学过,辨认可食用的菌子野菜不成问题:“掌中勺,路上咱们顺便看看,捡点菌子,中午下饭吃。” 张忠绍看了眼齐翌。 齐翌说:“别耽误正事。” “好。” …… “哈!” 老池妹妹的哈了口气,放下竹筒:“真鲜呐,可惜罐头还是不得劲,要能有只鸡就好了。” 齐翌平静地在烰炭上一遍遍地浇水,防止它复燃,听了老池这话不由提醒道:“野鸡是三保动物,别瞎打主意。” “嘿,我就随口一说。” 张忠绍也摇摇头:“山里还是不要随便生火的好,也就最近下雨,山林里湿度大,这片正好荒凉,又不见风,没什么风险,接下来未必能碰到这么好的地。还是收敛点,万一引发山火,后果不堪设想。说实话,这顿饭我都吃得心惊胆战。” 老池白眼翻上天:“刚喝汤的时候不见你这么正经,下顿饭你别吃!” 张忠绍拍拍自己的包:“下一顿我吃自热米饭。” “别贫了,忠绍说的对,小心为上,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郊游野炊。” 老池咧咧嘴,但没再说什么,拿铲子翻土把烰炭彻底埋了,收拾东西继续上路。 走几步,他又忍不住问:“咱得走到什么时候?这几天真就吃住都在山里了?” “差不多吧,试管采集满我们就下山,到最近的公路上交接,完了继续进来,直到找到乌鸦巢穴为止。你可以找找溪流,我们补充下饮水,再简单擦洗一下身上,解手就只能就地解决了。” 老池:“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你得小心点,拉屎的时候小心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咬到吉尔。” 齐翌:“你体验过?” 老池:…… 他竟有些恼羞成怒,呸了一声,继续在前边开路。 齐翌微微一笑,看看老池的背影,再看看身旁的张忠绍,截至目前,他俩角色都扮演的挺好,一个跳脱焦躁,另一个老实安稳,可操作的空间都很大,只是不知这步闲棋有没有用得上的机会。 应该不至于引起嫌疑人怀疑,他们肯定调查过老池和张忠绍,但纸面上的东西毕竟不够灵活生动,何况老池平常就大大咧咧惯了,张忠绍则是出了名的沉稳靠谱,角色符合他们本身特点,不成问题。 就是不确定,他们上钩的话,会挑老池下手,亦或者从张忠绍这边施加影响?但没关系,不管他们怎么选择,齐翌都有对应的预案,就是他们沉住气不出手也无所谓,齐翌还有下一步计划。 人手有限,漫无目的地搜寻总归是最坏的打算,如果可以,最好还是逼他们动起来,不一定非要引他们出手攻击,引他们在暗中观察,又或者干脆转移换个窝点,都是可以的。 第39章 猛虎 不知不觉,齐翌一行已深入大山二十多公里。 相比于广袤的整座芹山,他们无疑还停留在大山外围,但此时此地,早已彻底从次生林过度为了原始森林地范围。 这里人迹罕至,乱木丛生,许多地方根本无路可走,只能靠老池和张忠绍披荆斩棘,艰难前进,偏偏还不能随意拿镰刀一砍了之,得仔细看看是不是珍贵名木,不认识的都不敢下刀,只能轻轻拨开枝桠,速度极受影响。 不仅如此,深山老林里,威胁最大的始终是各种毒虫毒蛇,以及貌似不起眼的山蚊,必须小心他们袭击。 加上时值五月下旬,气温已燥热起来,森林里虽稍微凉爽一点儿,却也很有限,湿度还大,反而更不利于汗液蒸发带走热量,三人早已汗流浃背,抬手擦汗的时候总觉得身上有颗粒感,也不知是灰尘草屑,还是汗液蒸发留下的盐渍。 但也不是全无好处,这种地方的“人迹”更难隐藏,也更难被破坏。即使有几场大雨冲刷,仍是留下了些许蛛丝马迹。 这让三人都振奋不已,确定自己找对了方向,连带着老池都更有干劲了。 一路深入,天色也渐渐转暗,三人消耗过大,已是饥肠辘辘,干脆停下草草吃了自热米饭,随后继续前行。 日薄西山,最终消失不见,天际彻底被黑暗笼罩,只有一弯斜月映照些许光彩,却也被薄薄的云朵遮蔽大半,点点星光更是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今晚是个少见的大黑天,伴随着山风阵阵哀如狼嚎,带动树影摇曳,身边又有虫鸣鸟叫和蛙鸣不绝于耳,真有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老池拔起万二分精神,浑身肌肉且紧且松,汗毛根根直立,整个人已戒备起来:“感觉不太对味啊,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张忠绍脸色严肃:“我也有这种感觉,心跳都快了不少,不知是源于环境,还是有人想对我们不利。” 齐翌左右扫视:“深山老林最多毒物,多加小心。另外,这片林子里可能还有猛兽,注意警惕。” 老池斜他一眼:“你确定今晚要在山里过夜?不是我危言耸听,睡下去搞不好就再也醒不来了。” “晚点儿再看情况吧。”齐翌说:“天还早,趁机再往里深入一些。顾不得保护名木了,加快速度往里走。” “行。”老池点头,当即不再客气,抓着一柄柴刀大步向前,手起刀落,便将拦路的荆棘枝桠全部斩断,张忠绍跟在他身侧,拿着根棍子不断击打左前右前两个方向,正是打草惊蛇,逼出潜伏在枝叶间的虫蛇野兽,才能更好戒备。 齐翌落在最后,一边观察一边警戒,时不时喊停收集地上的沙土,以便回头化验。 这么走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又深入了三四公里,老池却忽然停下,脸色微变。 “怎么?有情况?” “嗯。”老池咬着牙,脸色不太好看:“有点想拉屎,你们带纸了吗?” 齐翌:…… 张忠绍默默抬手,折下几片带刺的叶子:“来,用这个。” “去你妈的,要用你自己用!”老池翻个白眼,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齐翌。 齐翌没让他失望,从巨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纸递给他:“搞快点,别离太远,我们仨要时刻保证所有人都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 老池有些难为情:“那你们岂不是要看着我拉屎?这……” “得了吧,别扭个什么劲儿,你在部队里的时候没让人看过?” 老池撇撇嘴:“这不是好多年没那种经历,有点不习惯了吗……得,我就在那边拉,等我一会儿。” “等会儿!”张忠绍喊住他:“那他妈是上风口!你要我们闻你屎味啊?去那边!”看书溂 老池调转了个方向。 在部队和特警队里磨砺出的习惯,他拉屎很快,连擦屁股在内一般不超过三分钟,以防忽然要求紧急集合,后来到了刑侦支队,这个习惯也保留了下来。 除非拉屎的时候玩手机。 深山老林没信号,加上环境让人很不安,所以齐翌和张忠绍也没多等,见他蹲下刨好坑后没多大一会儿就提着裤子站了起来,跟着又弯下腰去掩埋肥料。 但埋着埋着,老池忽然咦了一声:“等等……这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你们快过来看看!” 齐翌无语,他才不想去看老池的屎,但老池虽然大大咧咧,却不是爱恶作剧的主,这会儿听老池语气严肃,他也知情况有异,与张忠绍对视一眼后,即刻赶上前去。 走到老池的身边,齐翌无视那股浓烈的粪臭味,凝神定眼看向老池所指的方向,尔后瞳孔骤扩。 半枚形似猫爪的足迹印烙在地上,在黄土里压的极深,另有半枚落在草上,踏地杂草茎断叶折。 “大型猫科动物!”齐翌眼仁震颤,咽了口唾沫:“看形态是前爪,将近我两个巴掌大。翻出的泥土很新,留下的时间不久。极深,结合土质疏松程度判断,体重恐怕超过三百公斤,甚至可能超过三百五十公斤。” 张忠绍愣住:“这么大的猫科动物……只有虎,而且华南虎和孟加拉虎都难长到这体型。” 老池声音低沉:“东北虎!” 齐翌斜了老池一眼:“如果咱们对上了,你有把握吗?” 他用力点头:“肯定没问题。” 张忠绍又是一愣:“蛤?你在开玩笑吗?我们轻装从简,身上只有手枪,对东北虎虽能造成威胁,但恐怕顶多只能打退它,很难杀死,万一把它激怒了……” 老池悠悠地说:“我们有三个人,绝对有把握撑死它。” 张忠绍:…… 他脖子粗了一圈,脸涨地通红,没忍住从牙缝里吐出脏话:“你妈逼!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老池咧咧嘴,抬手悄悄地拍了拍他的侧腰。 那儿挂了一杆枪,05式微冲,去了消音器和护木,肩托也被折起来,体积十分小巧,不比手枪大太多。 虽然单发子弹的威力也并不比手枪大,有效射程仍是五十米,但弹匣容量达到五十发,且射速极快,足以应付虎豹等大型猛兽。 对那些皮糙肉厚地大型猛兽而言,手枪的问题在于威力不大,射速不够,子弹不多,瞄的不准,很难在有限的射击窗口期内准确打中猛兽要害而一枪毙命,才会有十枪打不死一头牛的坑爹案例。 而微冲除了威力不大外,其他三个问题都解决了,容错性大大增强,一梭子弹下去怎么也能干死头猛兽。 所以,看到微冲,张忠绍心就放了一半,忍不住提起拳头用力怼在老池肩窝上:“他妈的你小子……” 话音未落,他脸色骤变,猛的喊了声小心。 老池和齐翌骤然转身,就见身前草丛沙沙作响,不多时,便看到一片橘黄色的皮毛,上有黑纹交错…… 好大一只橘胖! 目测至少三百五十公斤,压塌炕肯定没问题! 又两秒后,橘黄皮毛耸动,一刻硕大的头颅从草丛中钻出,青蓝色虎目犹如星河,直勾勾地盯着齐翌三人,粉红鼻子耸动,略略分辨他们的味道后便开了口,一大串唾沫拉成丝滴滴答答往下垂。 一头成年东北虎,看上去很饿了,把他们仨当成了猎物! 饶是齐翌见惯大场面,枪林弹雨都闯过,此刻仍觉得双腿发软,小腿肚子微微抽搐。近距离直面猛虎,完全没了视频上看的萌态可掬,只剩阴狠凶戾,百兽之王地威势自然散发,食物链的压制令人头皮发麻。 好在猛虎并未第一时间进攻,满是侵略性地眼神分润了些许落在齐翌抓着的手电上,略有些顾虑——对于光,多数动物都是又向往又忌惮,今晚这种黑灯瞎火,手电更显刺眼几分,猛虎一时也未轻举妄动。 更何况,人的身形体重和自然界那些庞然大物比虽不值一提,但也不小了,往往成年体型在三十公斤以上的就能称为大型动物。 而受益于直立行走,在多数动物眼里人类比起同体重水平的野兽看起来更加高大,许多动物受激都会人立而起就是此理,所以在猛虎眼里人类也不是最佳的捕猎对象,风险较大,受伤的可能性比较高。 一旦受伤,对野兽而言就意味着极可能被淘汰。且不说伤口感染带来的直接威胁,单单受伤影响捕猎,进而由于无法及时进食带来的体能下降,就非常要命。 因此,如猛虎这般猎手,哪怕身体素质远远凌驾于猎物之上,也更喜欢偷袭,而非正面强攻。这头东北虎之前就打的偷袭的主意,好在张忠绍够敏锐,黑灯瞎火仍及时发现了它。 与之对峙一阵后,齐翌渐渐冷静,留意到猛虎有所顾虑,且视线不时看向自己的手电,心中一动:“它不习惯手电?” 正想到这里,又听提枪戒备地老池压低声音问:“现在怎么办?打吗?距离太近了,我不是很有把握。” “眯眼!”齐翌低喝一声后,忽然按下了手电的爆盲键,手电光线瞬间强烈数分,尔后迅速闪灭,短短一秒,即使背对光照的齐翌都觉眼前有团光球闪烁,一时间再看不清东西。 那猛虎正对手电光照,及时猫科动物的瞳孔调解十分迅速,此刻却也根本来不及,下意识怒吼了声,便低下头去。 老池听见虎吼,又见闪光停止,眯起的眼骤然睁开,抬枪对着猛虎就打,那虎吃痛下又咆哮着慌忙跳开,转身就跑,结果跑没两步就直勾勾地倒了地。 老池长呼口气,后怕的情绪升腾而起,跟着就燃起了怒火:“老齐!你搞什么鬼?居然用手电爆盲?多他妈危险啊!这么黑的天,我们也会跟着被闪糊眼的!老虎恢复的绝对比我们快,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喊你眯眼了。” “这他妈是眯眼的问题?我他妈眯了眼都差点被闪瞎!我……” “我相信你。” 老池噎住,再说不出话来。 张忠绍有些无语,这么大的脾气,一句“我相信你”就全消了? 你他妈太宠他了吧? 齐翌没再理老池,盯着前边的猛虎,就见它犹自挣扎,压倒了一大片草丛,但挣扎力度渐小,显然,老池刚刚果断的连续点射打中了猛虎要害,虽一时半会不致命,可也活不了了。 这也没办法,东北虎虽是保护动物,击毙它令人惋惜,但事急从权,却顾不得留它性命了,解决威胁才是第一要务。 又等了片刻,猛虎不再挣扎,齐翌继续站在原地,再站了两三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走到近前两米,才见猛虎仍未毙命,侧躺在那,垂着舌头用力喘息,但已完全没了余力,看见齐翌三人过来,眼珠子转了下,却头都没抬。 地上,大滩大滩地血,染红了一片杂草。 齐翌留神观察,便见老虎脖子中弹,血肉模糊一片,仍有鲜血潺潺涌出,明显是被打到了大动脉。 叹口气,齐翌看向老池:“救不了,给它个痛快吧。” 老池闷闷地嗯一声,拔出手枪蹲下身枪口朝上,对着虎口,又是砰地一枪。 虎身震颤,胸腔不再起伏,再没半点动静。 齐翌缓缓靠近,蹲下。都说虎死威犹在,这话半点不假,齐翌靠近虎尸时仍感觉到惊心动魄,半晌才敢抬起手按在老虎结实的皮肉上,仔细检查片刻,又抬起虎爪看了几眼。 “身上没有任何标记,虎爪和牙齿自然磨损严重,应该是野生猛虎,但皮肉紧实,胸腹甚至还有脂肪…… “野外不太可能有这么好的捕猎环境让它长这么胖,该是近期被抓后养的,又或者有人定点投喂它。大概捕食过人,所以不惧人,胆敢以人为食,要不是有手电,我们就危险了。” 老池眼里燃起怒火:“用人来投喂猛虎?” “那帮穷凶极恶的家伙,什么事做不出来?”齐翌冷笑一声:“把东北虎拉到山江来,真是难为他们了!” 第40章 鸦啼 给后边或明或暗的蛰伏着的特警们留下信号,齐翌三人继续上路。 敌人既然已经出招,那没说的,他们自然也要还击。当然,现在说还击还远,重要的是抓住猛虎袭击的契机,找到对方出招的蛛丝马迹。 阿嫲一方人手惯于驱使动物出手,又或者制造所谓的灵异事件,所以齐翌早就认定,换做老千会碰到齐翌出招大概会真的老老实实蛰伏着,但阿嫲他们一定会出手试探。 反正是用虫蛇鸟兽,就算失败他们本人也不会落齐翌手里,是错成本极低,何乐而不为? 齐翌抓的就是这个心态,并制订了十几套针对他们的计划。 动用猛虎,略微超出他的意料,算是个小小的变数,但万变不离其宗。 一边走,齐翌一边说:“东北虎属于相当高级的动物,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智商’,聪明,但又不够聪明,反而不好利用驯化,只能因势利导,比如投喂人,饿肚子,抛在我们附近等等方法,引导它来袭击我们。” 张忠绍反应很快:“所以他们肯定就在附近?” “难说,也可能上午收到消息就把虎投在这儿了,现在人早已走远。但问题不大,他们近期肯定在附近露过面,留下了痕迹,更有利于我们追踪。” 老池用力点头,仔仔细细寻找着附近的蛛丝马迹。 此前,森林里虽然也留有痕迹,没被时间完全抹去,但痕迹分散且不明显,追寻起来确实费力,如果有近段时间留下的线索那就不一样了,只要能抓住,他有把握大大提高搜寻效率,并一路摸到对方老巢去。 果不其然,又走一路,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坡上,老池发现了一深一浅两组车辙印,没组都有四道印子,该是前后轴距不等的四轮车,伴有足迹,明显是人力推动的。 “用车载着老虎上山吗?费不少力气。”老池冷笑,指着车辙印说:“这么明显的印记,他们这下恐怕……” 话没说完,就听齐翌叹了口气,拿起手电筒朝前一照:“没用,往下一点就是盘山公路,他们大概是从路上把虎运来的,一旦下到大路,印记就不好追踪了。” 老池一愣,随后发现果然如此。 “操,这里草木这么密集,我还以为离大路很远。” “未必,人迹罕至,不代表远离交通,一条盘山公路孤悬于此,前后又没有人家,自然无法为山林带来太多的人迹。”齐翌摇头说: “没记错的话,这条路是十年内才修的,修成前这种深山老林难以深入,危险性太大,修成后对自然环境的保护已经很严格了,严谨乱砍滥伐,这片森林对多数人而言没了直接经济价值,就更不愿意来。” 道理老池都懂,可他就是不爽,骂骂咧咧吐槽两句,跟着问:“那我们还去路上看吗?” 齐翌毫不迟疑:“去,沿路走。” 老池愣住:“可你不是说大路印记不好追踪?” “车辙印很新,十有八九是今早才留下。”齐翌解释道:“这一阵他们应该都留在山里,车从哪来?虎从哪来?” 张忠绍若有所思:“从山林更深处转移来的?” “对,这虎他们应该绑来挺久了,一直在窝点附近放养着,等待利用上它的机会。”齐翌说:“要把它麻晕了装上车,恐怕也得利用板车,我们沿路往前仔细盯着道路两边的痕迹,有机会找到他们的养虎之地。” 一听有了方向,老池立马干劲十足,摩拳擦掌,当先带路往前。 靠近公路,山上也修了基站,保证公路信号全覆盖,示意齐翌手机又有了信号,当即摸出来看地图,确定这条路往前十几公里都没岔道。 三人精神又是一震,这样一来,搜寻难度确实低了不少。 但沿着盘山公路往前走到了深夜,他们仍没发现左右山坡有车辙印,齐翌见天色已晚,找了个相对整洁干净的草坡,建议先休息一夜,养精蓄锐,明天再继续前行。 老池有些忧虑:“他们可能已经发现我们在沿公路搜寻痕迹了,现在停下的话,会不会被他们抓住机会把痕迹抹去?” 齐翌不慌不忙地收拾着附近,边说:“这么明显的印记,不靠相对充沛的雨水根本不可能抹除,硬要处理反而只会留下新的痕迹,不慌,睡就是了。” 听了这话,老池就放心了:“我比较能熬,我守上半夜。” 张忠绍:“那我守中间……” “不,中间我来,你俩都睡个整觉。”齐翌打断他说:“守中间最累,影响最大。你们俩的状态直接关系到安全,得优先保障。” 确实是这个道理,张忠绍思索片刻,也没瞎客气,点点头同意了。三人很快收拾妥当,又收拾了些柴火,各自展开折叠睡袋,齐翌和张忠绍钻进去,道声晚安,便沉沉睡去。 老池把柴火点上,一为照明取暖并借火烤出个相对干燥舒服的环境,二也是威慑暗中的虫蛇鸟兽。 虽然也有风险,不过周围杂草已经被清除,离树也还有些距离,起火的危险不大,暴露位置也无所谓,他们就等着对方来攻击。 一夜无话。 受限于环境,三人都没太休息好,但起码精力都还不错,得到了一定恢复。齐翌身体素质略差,只觉浑身酸痛,尤其是两条腿,酸到发麻,脚底板还起了水泡,但他面无表情地挑破后缠上绷带,又揉搓了半天腿脚,勉强恢复了行动力,继续前进。 张忠绍看的头皮发麻:“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吧?实在不行咱们歇两天再查也一样的,不急于一时半会。” 齐翌拒绝:“一晚上问题不大,再给他们点时间,痕迹可能就真被抹掉了。机不可失,我们继续。” “可是……” 见他还要再劝,老池轻砰他一下:“别说了,我也心疼,但没办法,这已经不只是工作了,那团伙想要老齐的命,只能跟他们硬拼,没有退让的余地。” 张忠绍恍然,是了,这和以往的案子不一样,除了沉甸甸的责任之外,还关乎到齐翌自己的生命安全。 此前对方和老千会一样,始终没真正意义上下死手,但如今老千会已经覆灭,对方孤掌难鸣,十分被动,未必还肯自缚手脚。 不能一鼓作气捣毁这团伙,下次机会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期间空挡也不晓得对方会出几次手,所以劝齐翌就是在害他。 三人吃过早餐,继续沿着公路前行,没有让后边半公开藏匿的特警弄辆车来,车子速度太快,蠕行的话就未必比走路轻松了,而且离路两边也远,不利于观察。 相比起昨天,齐翌的速度慢了很多,但走出一公里左右,腿脚疼到麻木,他嗑下备着的消炎药和止痛药,速度便反而又快了起来。 可惜的是,止痛药并不能让疼痛消失,只能减缓,并一定程度上提高对疼痛的耐受阈值,不然齐翌还能更快点。 老池目光复杂,他这种行为跟吃止痛药去打架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有的,打架没这么疼…… 从早上走到中午,三人就坐在露肩上生火喝了点热乎乎的蘑菇汤,便又继续前行,再等中午走到晚上,老池忽然顿足,惊喜地指着前边:“护栏上有泥!快去看看!” 齐翌和张忠绍也都看到了,三人脚步当即加快,很快走到那处护栏边,果见护栏上有一大片浅浅的泥灰,还有不少浅淡足迹,明显被人清理过,但清理的不是太干净。 张忠绍一时有些摸不准:“是欲盖弥彰,还是烟雾弹?” 齐翌抬头,看着护栏外的土坡,那上边也有两组淡淡的痕迹,像是泥土被翻过。 “应该不是烟雾弹,就是这里了,他们尝试过抹掉痕迹,但因难度太大失败,走吧,我们顺着上去看看。” 另外两人点点头,扶着齐翌越过护栏,缓缓爬上土坡,追踪痕迹而行。期间齐翌停了几次,采集些许泥土,顺便观察周围环境。 又深入了四五公里,齐翌决定先到此为止,让老池做好标记,找个水源地简单洗漱一下好休息。 老池朝着山谷方向走:“溪流一般都在山谷,我们去那看看。” 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齐翌和张忠绍都没意见,跟着他前进,但走着走着,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彼此对视,表情有欣喜,也有严肃。 他们隐约都听到了“啊啊啊”的乌鸦声,不是一两声,而是连成一片,只是隔的远,声音被风吹散了,不太真切。 但既然三人同时听到,就不会是错觉。 齐翌精神振奋:“大规模的乌鸦栖息!可能是敌人老巢!” 张忠绍:“这种时候反而要放慢速度加强警惕,我们慢慢摸过去!” 老池有不同意见:“如果真是老巢,附近大概也藏有监控,我们应该已经暴露了,慢慢摸过去式给敌人布置陷阱的时间;如果不是老巢,那也没有危险可言,没必要浪费时间,我建议直接冲过去!” “那路上的陷阱怎么办?比如捕兽夹什么的。” 老池:“我来开路,你们跟紧……” “不,我来。”齐翌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我中了陷阱你们还能保护我,还有机会逃出去,你要是猜到捕兽夹废了条腿,咱损失就大了。” “开什么玩笑?”老池瞪大眼睛:“账不是这么算的!这种环境我比你敏锐的多,更容易发现陷阱,不容易中招,开路的任务当然得我来!” 张忠绍也劝道:“是啊齐队,这和守夜不一样,猴子更有经验,交给他开路风险最小。” 齐翌拗不过他俩,只好同意,并再三嘱咐老池小心,让他拿棍子多探路。 老池连连点头说自己晓得,心里却忧心忡忡。 齐翌平日里不会那么啰嗦的,正如他之前所说,他相信老池,所以很多时候不需过分交代,都在不言之中。 如今讲这么多,说明他身体状况恐怕不太乐观,已是疲惫不堪。 想到这里,老池边小心前进边说:“今天太晚,找到地方后我们先别轻举妄动,休息一夜明儿再说吧?” 齐翌断然拒绝:“不行,你刚刚也说了,我们应该已经暴露,不能给对方更多时间,否则我们现在就能休息。” “可是……” “没有可是,”齐翌打断他,跟着语气又柔和了些:“放心,我不会瞎逞强,如果真是敌方窝点,并遇到了敌人,就让后边特警队的兄弟直接出手干掉他们,我们在边上看着就好。” “那如果没人呢?” “再说。” 老池撇撇嘴,知道齐翌主意已定,劝不动的,干脆不再多说,专心探路。 越往前走,乌鸦难听的嚎叫声就愈发明显,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其实和老虎一样,乌鸦这种动物也难以真正驯化,更不太可能精细操控,只能借助各种有形无形的信号加以影响,只是能比老虎来的更细微一些罢了。 比如通过电磁场、声场、光场或者化学气体,利用进食等动物本能去强化某些特定信号下的条件反射,从而达到粗糙操控的目的,本质上就是驯兽的路子,需要耗费巨量的时间精力。 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令行禁止,也无法让它们安静如鸡,甚至难以避免它们脱离族群。鸟儿毕竟拥有整片天空,不用笼子想把它们彻底限制在一地并不现实。 而此刻,这些不受控制地鸦啼,就是齐翌三人的方向标,带这他们准确无误地步步靠近。 “听起来并不是全都在一起叫,而是三两只三两只有意无意地呱呱呱。”老池一边分辨声音一边说:“就这样还连成一片起伏不断,这乌鸦群的数量有点恐怖了。” 齐翌更显振奋:“乌鸦虽是群居动物,但正常情况下族群不会庞大到这种程度,十有八九是人为!基本能确定找对目标了,老池,忠绍,通知特警队靠近些,随时准备出手!” “好!” 第41章 腐山 深山老林,鸦啼震天,无数黑影上下翻飞,不觉间已将齐翌三人团团包围。 哪怕是素来淡定的齐翌,此刻都不免感到一阵紧张。 他们已经深入乌鸦的栖息地了。 这是一片葫芦形的山谷,目测约两千亩有余,植被茂密,怪石嶙峋,阴风阵阵,掀起滩滩飞沙走砾,树荫森然舞动,犹如鬼片拍摄现场。 老池本就怕鬼,见到这一幕,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大热天里止不住手脚发抖,冷汗潺潺,只觉惊恐莫名。 再伴随着乌鸦呱呱怪叫,气氛恐怖阴森到了极致。 其实每颗数上的乌鸦数量并不太夸张,多的十余只,少的三五只罢了,奈何葫芦谷里树林太密,怕远超十万之数,加起来的乌鸦族群就极端恐怖,恐不下于百万只。 如此巨量,莫说乌鸦了,就算是蝗虫都要形成灾难,给这片生态环境带来极大地压力。 齐翌想不明白,这么多乌鸦,根本不是区区一个非法组织能饲养得起的,在他预料之中能有上万之数就已经很夸张了,阿嫲他们哪来这么大能耐,饲养这么多乌鸦? 更何况不只是乌鸦,他们还饲养了大量的毒虫毒蛇及蝙蝠,甚至还有东北虎这样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大型猛兽。 如此规模,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估算。姑且不论他们哪来的财物人力,单看投入产出也完全不成正比,这些东西价值有限,只是作为装神弄鬼的工具,根本不值得投入这么多资源。 三人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好在左右乌鸦没有攻击的意图,甚至动作都少了许多,大多只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齐翌稍松口气,单纯目光,无法给他带来压力,但老池反而更紧张了,总觉得这群乌鸦随时可能扑下来,手里木棍攥地极紧,指节发白,手臂震颤。 看出他的紧张,齐翌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放轻松点,不想反而吓了他一跳,整个人炸起来,本能发出哇的一声。 声音不大,却仍惊动了周围的乌鸦,顿时扑棱扑棱扇动翅膀的声音大作,数百上千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起,又带动周围更多的黑毛鸟,只一会儿,他们头顶上空就被黑影完全遮蔽,本就昏暗的月晕星光再也看不见半点了。 甚至于,齐翌都隐隐感觉周围起了风,却是气流被这群乌鸦彻底搅乱。 乌鸦实在太过密集,说是摩肩擦踵毫不夸张,有不少飞着飞着就撞到一块,双双落了下来摔在地上,用力扑棱翅膀,却再也无力爬起。 这一幕貌似有些滑稽,但三人没一个敢笑,相反,他们脸色难看到极致,心脏砰砰乱跳,紧张不已。 老池又怕又悔又气,抬手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个耳光:“都怪我,要不是我反应太大,也不至于……” 齐翌阻止他:“好了,不关你的事,要怪也是怪我……不说这个,先想个办法……” 话还没说完,他脸色骤变。 众所周知,鸟儿屎尿不分家,而且有个神级本领,可以边飞边拉,投放天屎…… 如今乌鸦数量异常庞大,加之受了惊吓,其中就不乏直接飞着排泄的,即使比例并不高,但基数过于夸张了,在齐翌眼里就是连绵不绝的灰白色团状物哗啦啦往下落,暴雨似地。 piaji! 依托答辩正正拍在张忠绍脑门上,他眉头一皱,竟然并不太过在意,抬手直接擦掉甩到地上,又拿袖口把参与地腌臜擦干净,面无表情地说:“乌鸦似乎还是没有袭击我们的打算,但此地仍不宜久留,我们继续往前。” 老池忙不迭点头,这鬼地方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当先迈步开路。 齐翌跟上,一边躲避天屎,同时审慎地扫视头顶乌泱泱的鸟群,眉头微锁,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他很快就察觉到具体哪里不对了:“数量太多太庞大,而且完全没有先前遭遇的那些乌鸦的攻击性和‘纪律性’,只会扇翅乱飞,而且还会被彼此惊动,甚至相撞的都不少。” 张忠绍也保持着相当的冷静,不慌不忙问:“这群乌鸦的状态,可不可以理解为‘炸营’?” 齐翌点头:“很形象,古时军队炸营,兵丁胡冲乱撞,很容易发生踩踏,平白造成大量死伤,如今这群乌鸦的情况也一模一样。 “而……这么容易炸营,说明这些乌鸦很可能并非一个群落的,甚至彼此戒备敌视。这种情况下,它们根本不可能好好生活在葫芦谷,这里的生态环境也完全无力供养这么多的乌鸦,不出几天,它们就要死一大片,最终能存活下来的,可能只有百之二三。” 老池已经基本失去了思考能力,只会问:“这说明什么?” 齐翌接话:“这群乌鸦,并非长时间在此生活,而是被临时运送来这儿的。” 张忠绍无法理解:“被严密监控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调动这么庞大的运力调派这种规模的乌鸦?”看书喇 “未必是长途调派,可能只是把四百里芹山的乌鸦都聚集过来了……但要动用的人力物力只会更加庞大,我着实想不出他们想干什么,以至于要用到这么多的乌鸦,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耗费这么大的力气,所图一定不小,最好小心点。” 听到这话,老池脚下动作更快几分。 葫芦谷的地势,顾名思义,就是两个圈叠在一块,中间有个小小的峡口相连,齐翌三人很快走到峡口处,却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头顶乌鸦依然在盘旋乱飞,但他们仨此时此刻都顾不上了,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峡口。 峡口空无一物,但他们都清楚,这种地形最是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万一敌人在内设伏,他们进去后将峡口堵上,他们与身后的特警就将被彻底隔开。 张忠绍表情严肃:“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吗?把我们分割开?” 齐翌:“仅仅是这样,用不着这么庞大的乌鸦群,十分之一都太奢侈。” 老池顾不上想这些,只问:“退出去,还是进去看看?” 齐翌不答,默默从老池的战术马甲上掏出一颗手雷。 老池大惊:“你要干什么?” “别管,信我。”他这么回,老池便松手,看着他拉开拉环,用力把手雷丢进峡口。 轰! 手雷炸响,火光冲天,巨大的声浪瞬间传播开,那帮乌鸦又是大惊,拼命扇动翅膀呼啦啦地往更高空更远方飞去,一时间相撞的更多了,下饺子一样往下掉,但头顶上乌鸦的密度骤减,已勉强能看见黑蓝色的天空。 齐翌没管乌鸦,盯着峡口那边,见没有动静,又从老池兜里摸出颗手雷,然后塞进老池手里:“你力气大,你来扔,扔远点儿。” 老池嘟嘟哝哝:“回头报告你写!” 他们用枪都得些一大堆报告,详细说明用枪的时间地点及事件原因,造成结果,更遑论手雷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顾忌这个的时候,何况一颗是扔两颗也是扔,老池说罢就抡圆了胳膊狠狠甩出手雷。 老池力气极大,加上苦练过技巧,服役时所在部队的手雷投掷最远及最准的两项纪录都是他创造的,至今都没被打破,如今这手雷一丢,直接看不见了影子,直到几秒后,才见原处花光冲天,紧跟着才听到炸响。 齐翌又掏一枚:“再来一颗,往远了丢,看看能不能在落地前炸了。” “你他妈逗我?这手雷尼玛七秒才爆!”老池呸了一声,让手雷在空中飞七秒,他…… 呃,他还真有这份本事。 就见他两脚叉开,右手后引,往前用力蹬了两步,口中发出一声嘿,胳膊竭尽全力猛甩,将手雷朝偏高出狠狠抛出。 七秒后,又是一阵火光爆燃,还真是在半空中炸开的。 三枚手雷接连炸响,乌鸦胆子都被震碎了,疯了似地往外奔逃,没一会儿就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地鸟尸,还有不少一时半会没死,却也再飞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挣扎。 齐翌满意点头:“三枚手雷都没炸出半点动静,应该没有埋伏,身后特警也跟上了,我们往里走吧。” 老池:“其实我觉得你不如往里边放烟花,效果可能还更好。” “这不是没有烟花吗?”齐翌回一句,当先往峡口走去。 身后,本该落后几十米,半公开藏匿的特警们也藏不住了,有两人从草丛里钻出来,讯问老池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用手雷。不过他们并非诘问,这群乌泱泱的黑毛鸟过于骇人,他们也感到极端紧张,用手雷也正常,只是想了解情况。 但听老池说齐翌貌似只是拿来探路的,这俩领导也有些懵,一人摇摇头说了声胡闹,另一人则说齐翌是这次行动指挥,听他的就是。 两人略加考虑,觉得暂时没隐藏的必要了,干脆让身后二十几个特警都出来,跟在老池身后穿过峡口,进入葫芦谷下半段。 反正除了他们外,还有更多特警藏的更深,且都是分散藏匿,足够让敌人摸不准他们深浅了。 齐翌也没多说什么,形势诡谲难辨,安全最重要,有装备精良的特警在他也更安心些,就算遭遇十倍于他们的埋伏也有把握冲出去。 至于更多?不可能更多了,老千会在这片大地上一时半会都抽不出这么大量的武装力量跟他们抗衡,而没有足够多且至少及格的装备,面对这些特警来再多歹徒都没用,排队枪毙而已。 葫芦谷的后半段,比前半截更加广阔,原先这儿同样盘旋着海量的乌鸦,但也全都被手雷吓走,此刻除了一地黑羽、灰粪和鸟尸外,没留下多少东西。 这让齐翌更加疑惑,想聚集这么多乌鸦绝不简单,可要吓走它们却比想象中还要容易,阿嫲废这么大劲究竟图什么? 带着疑惑,踩着一地狼藉向前,齐翌忽然闻到股若隐若现的臭味,很熟悉,是腐尸的味道。 他脸色微变,加快脚步。果然,随着前行,腐臭味更加明显,愈发浓烈,走近上百米,就已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程度了。 但即使臭成这样,一路上竟也没见多少苍蝇,估计都已被乌鸦消灭干净。 再走数百米,恶臭已浓烈到辣眼睛的程度,几人眼里都水汪汪的,齐翌更有头晕目眩之感,好在特警们准备了防毒面罩,他们带上后才好了许多。 老池表情严肃:“这么夸张的臭味,前边怕是有一座尸山血海等着我们。” 齐翌:“我基本没闻到血腥味,应该没多少血。” “你这还能分辨出具体的味道?” “之前可以,现在臭味太浓分不出来了。”齐翌摇头,脚步再次加快。 不一会儿,他们就见到了臭味的源头——密密麻麻一大片腐尸,竟真堆积成了山。 所幸不是人尸,看上去,以鸟尸为主,仔细扫视几眼才发现,猴儿、蛇、蛙等都有,各式各样,堆了一大片。 有些没被吓跑的乌鸦,在尸堆上跳动,时不时低头啄食腐肉,也有此前被吓跑的鸟儿,又扇着翅膀回来了,在空中盘旋片刻,也落了下来觅食。 老池有些懵:“这是……这帮乌鸦的饲料?” “应该不是专门准备的,”齐翌放下鸟尸,沉吟道:“乌鸦是杂食性鸟,虽然食腐,但并不靠腐肉为生,而且也不算爱吃腐肉,只是尸体无法移动方便觅食而已,属于凑合能吃。” 老池:“第一次见到乌鸦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对乌鸦不算了解,查的资料不准确,后来专门请教过这方面的专家。”齐翌解释一句,接着刚刚的话说:“总之,所以想饲喂它们的话,不该只用尸体投喂,过量腐尸堆积也很危险,容易中毒,甚至引发瘟疫。” “那这里是怎么回事?” “更像是废物利用……就算是养猪,密度过大都要出问题,这些虫蛇鸟兽比起饲养了几千年的猪可要脆弱得多,饲养生态一定会崩,出现大面积的死亡。处理这些尸体也是麻烦事,所以他们干脆集中到这儿给乌鸦吃。” 话音刚落,张忠绍忽然惊叫出声:“卧槽!……你们看!尸堆中间好像在动!” 第42章 鬼打墙 尸堆在动? 齐翌等人都愣了刹那,忙偏头看向张忠绍所指方向,果见那一片有一堆尸体微微隆起,往两边滑动。 有东西要出来了! 特警们瞬间端起枪,枪口遥遥指向那片区域,凝神戒备。 齐翌举起拳头,示意众人先别急着开枪,注意警戒,随后和老池、张忠绍对视一眼,三人纷纷点头,并肩悄然朝前走去。 尸山里尸体层层叠叠,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到处都是严重腐烂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尸体,但他们都顾不得脏,用鞋底往左右抹,硬生生踩踏在腐尸上,缓缓前行。 身后,特警们缓缓跟上,和齐翌三人保持在两米以内。 如此走了一小阵,那堆蠕动的尸体忽的全部被掀到一旁,地上似乎有块水泥板被翻开,有颗满是血污、头发肮脏凌乱的脑袋从中缓缓钻出。 齐翌顿时止步,拔枪对准那颗头,但没出声,凝神观察。那颗脑袋正好背对着齐翌三人,但很快转动起来,环视周围环境,下一瞬就看到了身后荷枪实弹的民警们,跟着仿佛被吓了一跳,猛的又缩了进去。 齐翌愣在原地,瞳孔皱缩。 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妈?妈!是我!齐翌!” 齐翌忙喊一声,刚缩进去的脑袋竟又缓缓探出来,茫然麻木的眼睛瞄向齐翌。 她五官虽已模糊,头发凌乱不堪,但不是宋瑞美又是谁? 见状,齐翌如遭雷击,浑身震颤不止,下意识的伸出手踉跄着往前走,不想宋瑞美竟似遭了惊吓,再次缩下地,甚至伸出只手来拉着水泥板盖了回去。 “妈!”齐翌急了,忙加速往前走,但尸山太过难走,他被绊了下,险些摔倒。 老池忙抓着他胳膊:“小心!” “快!别管我,快追上去!追上她!快啊!”齐翌推了他两把,跟着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几人很快跑到水泥板处,这块板子似乎有什么机关,底下被卡着了,齐翌拉半天也拉不开,还是张忠绍拿工兵铲插进缝隙里用力撬开一角,才和老池合力将它撬开。 老池沉着地说:“下边情况不明,大家小心点,你们在这里警戒,我先下去……” 话没说完,就见齐翌纵身一跃,直接从勉强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处跳了下去。 “老齐!”老池大急,再顾不得许多,忙也跟着跳下。幸亏洞口不深,两米有余,落地后有条约一米五高的地道斜向下往东边延伸,齐翌已猫腰弓背往里走了,老池喊他两声,喊不住,只得骂骂咧咧地追上去。 地道开始极其狭窄,但走着走着就宽敞起来了,老池勉强直起身,快速追到齐翌身后:“你慢点儿!小心陷阱!别你妈还没救出来,你又把自己搭进去了!”看书喇 齐翌深吸口气,速度真放慢了些:“你说的对……但她肯定没走远,就在前面,我们快追!” 老池无奈,只好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我来开路,你跟着我,别瞎走!” 齐翌重重点头,嗯了一声,乖乖跟在老池背后。 身后,张忠绍和其他特警也纷纷涌入,以作支援,并保护他们的后背。 几次深呼吸后,齐翌比之刚刚更冷静了些,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些地道泥土都挺湿润,看来才新挖不久,应该不超过两个月。 同时,泥土被用力拍实了,偶尔还能见到有木头、木板支撑着,防止倒塌,而且前一阵下过几次大雨,地道渗水、积水却不严重,也没看见明显塌方,看来挖洞的人是个行家,挖的地道相当稳固。 倒是符合他们对这个犯罪集团的认识,他们和老千会、伙夫一样,都是属地鼠的。 不难理解,正面实力不足,只能打这些主意,强化地利,加强自身机动性。 强则火力覆盖,弱则战术穿插,地道游击。 齐翌把发现说了,老池不由冷笑连连:“两个月?那不正是我们开始全面围剿老千会的时候?好家伙,趁着这关头打地洞,准备跟我们顽抗到底了是吧?” 齐翌不言不语。 老池又换了话题:“话说,阿姨她跑什么呢?自己儿子就在面前……你喊住她的时候,我分明见她蛮惊喜的啊,怎么又忽然被吓跑了?” 齐翌哼一声:“冒牌货!” “嗯?”老池双眼陡然瞪大:“她把你误认为冒牌货了?” 但紧跟着又觉得不对:“等等……冒牌货不是早都被一网打尽了吗?老千会这边的就不说了,背叛老千会倒向他们的就jqk三兄弟,老k去年就被伙夫弄死,q被活捉,丁勾在你面前自杀……她不该接触到冒牌货啊。” “我也想不通,但只有这个解释。”齐翌攥紧拳头:“虽然只看了两三眼,但她状态很不好,怕是受了一阵折磨……” 张忠绍忽然出声:“齐队,有句话你大概不爱听——你有没有想过,别说她了,就算是我或者池宇贤,落入歹徒手里恐怕也很难逃出来。” 齐翌沉默两三人,忍不住叹息:“想过,在前面等我们的,十有八九是陷阱……但不论是不是陷阱,作为儿子我都必须得去看看。当然,你们和我不一样,你……” “你想过就没问题了。”张忠绍摇头打断:“我就怕你急昏了头脑。既然知道是陷阱,那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齐翌:“你们不用跟我涉险的,我……” “没什么,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调查,你去哪我们当然跟着去哪。” “谢谢。”齐翌点头,继续前进。 又走了几分钟,老池忽然停下脚步,脸色难看地说:“糟糕了,前边有岔路。” “嗯?”齐翌伸长脖子,老池见状脑袋略偏,让出视野给齐翌,果见前边有三条岔道,三条路都有不少足迹,明显都有人时常穿行。 老池疑惑地说:“不合理啊这,如果是陷阱想把我们引到某个地方去,按理应该一直勾着我们……” 话没说完,就见齐翌指着最左边的岔路:“这儿。和其他足迹不同,这条道上的足迹有血污,我妈身上似乎都是血,应该就是她留下的。” 老池:“那我们就走这?” “嗯,沿着最左边的地道继续前进。另外,各分两位兄弟,去另外两条岔道探索一二,我们对讲机联系。” 张忠绍问:“如果后边还有岔道怎么办?” “自由探索,便宜行事,把环境记录下来就好。” “行。”张忠绍回身看向领导,俩特警队的领导也同意这个方案,当即点头,安排人手分头行动。 一行人继续前进,但很快老池又停了下来,前方又是岔道。 齐翌:“中间有血污,还是走这边。后续还有岔道不用停,你自己看下,哪边的足迹有血污就走哪边。” 老池问:“还要分人吗?” 齐翌迟疑片刻,提议道:“最后分一次吧,后边的岔道就不管了,人手不够用。” 老池点点头。 张忠绍又拿工兵铲在墙壁上挖了两下:“留个记号吧,这地道四通八达,怕是修成了迷宫。” “嗯。” 果不其然,他们没走几十米,又是两个岔道摆在他们面前,这回老池没有停留,径直往前走,而张忠绍则又在墙壁上留了个记号。 如此走过十几个路口后,老池再次顿足,表情严肃:“前边……有记号,还真让掌中勺说中了。” “张忠绍!”张忠绍再次纠正,尔后盯着记号看了几眼,说:“是我留得第五个信号,我们果然回到了原地。” 老池回头看向齐翌:“现在怎么办?前边岔路还是只有最右边的足迹有血污,你妈可能又选择它扎了进去,也可能,她早就脱离了迷宫,只留我们在这不停打转。” 齐翌沉吟片刻,决定再往前走走看。 但这次,他们走了有十几分钟,居然仍没走到岔路口。 老池有些奇怪:“不对劲啊,我们之前走的时候,第五第六个岔路之间有那么长吗?” 张忠绍也说:“除了刚进来那条地道确实长,后边都是最多百米出头就有岔路,我们这回走了十几分钟,就算走的比较慢,至少也走出六七百米了。” “这……”老池脸色微白,想到一种可能:“鬼打墙?” 齐翌斜他一眼:“别自己吓自己,继续前进,速度稍微加快点,小心别踩到陷阱!” “行!”老池咬咬牙,继续在前边开路,追着地上淡淡的血污前进。 又走了七八分钟,老池愈发不安,正这时,他终于看到前边又出现了岔路,连忙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又加快了点脚步。 但等他走到岔路口时,他忽的又是个急刹车,还骂了声卧槽。齐翌正皱着眉观察周围环境,一时不注意撞到了他背上,那感觉简直就像撞墙似地。 “又怎么了?” 老池抬手指向墙壁:“掌中勺留的记号……没记错的话,和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 齐翌正要反问他看到记号有什么奇怪的,他就吐出了下半截。齐翌听了心里也咯噔一声,忙往墙壁上看,又回头看看张忠绍。 张忠绍脸色非常难看:“是‘第五’的记号没错……走了千把米,居然走回原路了?” 老池脸更白了几分:“我们路上也没遇见岔道口啊,怎么会走回来?真是鬼打墙?” “瞎说什么?别扯这些神神鬼鬼的。”张忠绍哼一声。 “那你说什么情况?”老池不服,出声反问。 齐翌没理他们,盯着最右边带血污的足迹,又前后左右仔细看了地道四壁,才问道:“刚刚我们是走的哪边岔路来着?” “最右边,我记得很清楚。”老池第一时间回答,张忠绍也轻轻点头。 齐翌嗯一声,指着最右:“再走一次。” 老池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迈步向前。张忠绍多留了个心眼,经过记号的时候偷偷用手指甲在下沿处扣了一下。 二十分钟后。 老池再次急刹车,目瞪口呆地看着前边的记号:“又回来了!错不了!肯定是鬼打墙!他妈的,我们……” 叨叨着,他又想起先前在葫芦谷看到的腐尸山,忍不住咽下两口唾沫,脸上最后一丝丝血色也消散殆尽。 张忠绍挤上前,盯着记号看了半天,瞧见自己之前指甲留下的印记,同样懵了:“这……怎么可能?我原先还以为是歹徒搞鬼,故意拓印了我留下的记号在前边岔路口烙上去,可是这……这……” 齐翌看看他,又看看老池,最后看向身后的特警:“带了导航之类的定位装置吗?” 特警领导回答:“带了,但信号被土层阻隔,查不到。” “能利用陀螺仪和加速度仪之类的装置,描绘出我们的轨迹吗?” “我试试,但估计误差会很大。” “没事,先试一下。另外,有带次声波声纳装置没有?” “也带了。” “用一下,向外边的兄弟发声波信号,拜托他们定下位,并尝试把定位结果传输回来给我们。” “好。” 看着他们鼓捣起来,齐翌想了想,又走到记号边,从口袋里摸出纸币,刷刷刷写了几笔,撕下一半,又在记号下方的土墙上戳了个洞,把半截纸塞进去。 片刻后,特警们也搞完装置,看向齐翌。 “继续前进,还走最右边。另外……再留两个兄弟待在原地等我们。” “行!”老池咬牙同意。 又是十七八分钟后。 他们再一次回到原地,老池看着前边站着的俩特警,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随后默默后退半步,整个人贴到墙上,示意齐翌和张忠绍过去查看。 张忠绍看了半天后,点头:“是我留下的记号没错。” 齐翌则蹲下身,在洞口处掏了掏,摸出半截纸,展开,和口袋里的拼上,同样能对应。 他又看向俩特警:“你们始终站在这没动?” 特警默默取下执法记录仪递给齐翌,齐翌回放视频,看到他们离去,之后画面就一直固定在远处。以十六倍速播放,过了约一分钟左右,便看到老池打头带他们走回来…… 第43章 野村 特警领导在一旁操作设备,末了也说:“陀螺仪和加速度仪描绘出的轨迹,修正误差后也显示,我们走了一个大椭圆,回到了原地。声纳器传回的信息也表明,我们在底下兜圈子,离地面最浅时大约十三米,最深时十七米多。” 老池脸色苍白,浑身哆哆嗦嗦:“还看那么多干什么?那俩兄弟一直站在原地,还tm不够明显吗?真的是鬼打墙……该死的,居然真的能碰上这种事。” 齐翌斜他一眼:“不可能,别瞎说,肯定是机关……我们前段时间玩了不少密室,移动迷宫之类的机关遇到不少,我估计也是类似的原理。” 老池连连摇头,根本听不进去:“怎么可能?不存在的,什么机关能让通道变长?这么长一条笔直地路……更何况,短短一个月时间,光挖地道已经是不小的工程了,怎么可能再装上这么复杂的机关?” “你冷静点。”齐翌抓着他的肩膀说:“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但……就连几百万只乌鸦都弄出来了,什么手笔还能大过这个?虽然确实很不可思议,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可毫无疑问,他们拥有这个能力,在一个月时间内挖出这么复杂的地道机关。” 老池看看他,再看看别的特警,又看看这个地道,也不知是信了齐翌,还是给自己打气,用力点头说:“嗯,没错,哪来的鬼?肯定是机关!” 张忠绍适时接话:“那我们要怎么脱离这个圈子?要换个岔路试试吗?” 齐翌回身,看向那三个岔道,沉吟片刻后说:“进去其他岔道,可能又会陷入别的困境迷宫,而且只有最右边岔道有血污,如果兜到其他路上,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看书喇 老池重复问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还走最右边的岔路?那不是又折回来了吗?” “岔路本身应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岔路里的机关……一定有掩藏着的门,我们边走边敲击两侧墙壁,看能不能找到空心的墙。” “好!”老池自告奋勇:“那我敲右边,掌中勺,你敲左边。” “行。” 齐翌补充:“光你们两个不够,大家都动起来!” 特警们纷纷应是,于是乎,原先笔直的队伍忽然朝左右两边略微分开了些叉,就想蚯蚓长出腿来,变成了蜈蚣。队伍一边缓缓朝前走,一边咚咚咚地敲着两边土墙,尤其以张忠绍动作最剧烈,敲着敲着就抓起工兵铲狠狠戳一铲子。 就这样走了百多米,张忠绍动作忽的顿住,喜形于色:“这里有问题!门!有门!” 说罢,他双臂挥舞,很快就把一层土块挖了下来,露出后边的铁皮泡沫门,跟着一铲子扎进门缝里,用力撬了几下,直接把关死的泡沫门撬变形打开来。 齐翌提着手电往里照,浓眉顿时挑起:“足迹,血污,就是这儿,我妈往这边走了!”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足迹,又仔细观察了泡沫门,皱眉道:“看来,这门是在我妈走过一遍,同样绕回到刚刚的岔路口后,才忽然开启把前路堵住,露出新的这条岔路的。 “我妈没想那么多,直接跑进去了,门外这几枚足迹确实略微朝左偏移,可惜之前没想到这方面,没发现这处破绽。” 张忠绍接话:“后边肯定还有不少类似的机关,把相应的岔道都封住了,让我们误以为只有这么一条路,结果兜兜转转回了原地。我就说不是什么鬼打墙。” 老池耳朵顿时红了,觉得有些丢人,岔开话题问道:“那我们是往这儿搜寻下去,还是再看看后边的机关?” “识破了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齐翌摇头:“耽误了快一个钟,我们赶紧追上去吧。” 几人知道齐翌忧心母亲的情况,便也没多说什么,纷纷点头往里走。 这道洞穴里的情况,和之前大体相似,都是走着走着遇岔道,但又略有不同,岔道出现的频率更高,而且通道也更狭窄些,似乎是挖到后面,时间没那么充裕了,人高马大的老池走在最前,就显得有些拥挤逼仄,不得不像刚进来时那样猫腰弓背。 加上血污越来越淡,追踪也愈发艰难,遇到岔路时只能通过足迹新旧程度判断,追踪速度大减,齐翌心里着急,却也无法可想。 也重新遇到过两回“鬼打墙”的经历,但有之前的经验在,他们这次很快找到机关,继续顺着宋瑞美留下的足迹往前追寻。 就这样又追了一个多小时,地道忽的豁然开朗,迎面传来凉爽清醒的山风,叫老池整个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提起万二分的精神。 “我们出来了?” 特警队长拿着个设备看了几眼:“出来了,我们现在位于芹山南麓的砾石峰东南坡,在巴区范围内,海拔高度大约在二百二十七点六米。前边是金梧峰,正对我们的西南破相对平缓好走,但植被相当茂盛;西北坡和东北坡则十分陡峭,到处都是悬崖峭壁。 “另外,过了金梧峰,再翻过前边的两座小丘,又有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山谷,那儿坐落有一片废弃多年的自然村,叫升云村,零二年的时候才通上水电,零六年巴区政府发动村民迁出,到一零年,随着最后一位老人在村里离世,这座自然村彻底废弃。” 老池欣喜不已:“这岂不是最天然的据点?他们肯定……” 不等他说完,齐翌就给他泼了盆冷水:“升云村么?逮曼温妙的时候搜过,里边确实有人活动的痕迹,但下边兄弟搜过去的时候已人去楼空,在周边几公里范围内展开地毯式搜索才逮到躲在深山里的七人,已全部落网。” 老池一噎,心里不服气:“灯下黑大家都晓得,万一他们觉得已经搜过的地方足够安全,又搬回去了呢?” “可能性不大,我们无规律的杀过几次回马枪,即使在全力对付老千会的时候,这些已探明的据点也没放弃搜寻,第二三回确实逮到了些作死的,之后就再无收获了。” 张忠绍见老池吃瘪,忍不住轻笑两声,但笑完后还是帮他说话:“不管怎么样,既然有个自然村落在那,我们都过去看看吧,歇歇脚吃点干粮补充体力也好,更何况阿姨可能也去了那边。” 齐翌嗯一声,指着地面:“植被茂密也有好处,至少痕迹一时半会抹不掉,我们继续顺着查吧。” 老池:“动作最好快点,阿姨不知跑哪去了,深更半夜待在深山老林里可不安全。” 齐翌握紧拳头,想到自己遭遇的猛虎。 如果宋瑞美也碰到…… 别说猛虎,就是头攻击性稍微强些的野兽,她的处境也很危险。 “走!”他心急如焚,当即朝前跑去。 老池一把拉住他:“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送命去的!这样,你好好跟大部队待着,我和掌中勺帮你去打前锋,放心,我们一定平平安安把阿姨给你带回来。” 齐翌不肯:“一起,我们……” “你就得了吧,”老池按着他肩膀:“你什么体能自己心里清楚,都快油尽灯枯了,就算能咬牙坚持又能撑到什么时候?跟得上我们脚步吗?” 他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但却是实情,齐翌默然无语,只得长叹口气:“拜托你们了,注意安全,小心陷阱!” “放心吧,我和掌中勺两人搭档,龙潭虎穴都留不住。” “再安排两个……” “不用,人多反而不好,我们当侦察兵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就是要化整为零。” 齐翌无法辩驳,只能看着他俩离开,迅速钻进丛林深处。 特警队的俩领导上前,一左一右站在齐翌两边,问道:“要吃点东西先休息一下吗?” 齐翌抬手看看时间,已近凌晨了,一路下来体力消耗却是很大。 虽然没有胃口,但他是识大体的人,当即点点头,招呼所有人原地休息一阵,尔后放下背包,取出水和压缩干粮,慢慢嚼着就水用力往下咽。 特警队长递过来两根香蕉:“吃点儿?香蕉含糖量高,有助于体能恢复。还有红牛,来一罐吧?” “谢谢。”齐翌没客气,接过后瞥了他包一眼:“你带这么多东西?” “也不多,应急用的。”他笑笑,又给齐翌留了几根能量棒,便自顾自的吃起来。 他们吃的都很快,不一会儿就填饱了肚子,齐翌强行忍住悸动,让大家再原地休整片刻。 期间,齐翌几次抬手看时间,队长看见了便问:“是不是着急?着急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没事,这些兄弟都是铁打的汉子,撑得住。” 齐翌摇头:“我隐隐有种预感,敌人的獠牙快要露出来了,怕是有场硬仗要打。大家还是好好休息下,养精蓄锐,别影响了战斗力。” 他虽然忧心母亲的安危,但既然老池和张忠绍已经追了上去,他就选择相信二人。更何况,他母亲重要,特警们同样重要,他不能一味的压榨兄弟,让他们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面对危险。 万一因此造成本来可以避免的牺牲,他会做一辈子的噩梦。 特警队长拍拍他肩膀,轻轻点头。 又歇息了近十分钟,特警见齐翌看表更加频繁,但仍没有催促大家起来继续前进的意思,干脆率先站起身喝道:“特警二大队,全体起立!” 众特警歘地一下,齐刷刷起身。 齐翌看向队长。 队长笑道:“休整差不多了,再歇下去肌肉彻底疲软,反而很难再提起劲来,教导员你说是吧?” 另一位领导轻轻点头:“说的不错,齐队,我们出发吧。” “好。”齐翌感激的对二人点点头,一马当先继续前进,但走着走着,很快就有俩特警绕到前方打头。 教导员主动解释:“这两位也都是侦察兵转业的,身手了得,最擅长查找蛛丝马迹、发现陷阱,有他们开路更安全些,效率也不比你慢。” 齐翌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众人翻山越岭,花了两个来小时便越过金梧峰,但刚上小丘时,接到了老池来电,说他们追踪着足迹来到了升云村,但追到一片废弃的院子里后,就失去了宋瑞美的踪迹。 齐翌大急,连忙询问那边的情况,但老池他们也说不清楚,院子四处都翻找遍了,仍然没有发现。 “原地等我们,我们马上就到,自己找地方藏起,多加小心!”齐翌咬牙说道。 老池:“放心,我和掌中勺轮流休息,顺便侦察下看看这里有没有埋伏。” “嗯。” 挂断卫星电话,齐翌看向特警队长:“能再快点儿吗?” “我们是没问题,关键是你,能撑得住吗?” 齐翌咬牙:“可以!” 虽然脚底板剧痛,双腿也和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堪,但齐翌的意志力向来非常人可比,此刻拼着一口气强撑,速度竟又快了些许。 再加上有老池和张忠绍在前边趟过路,打头侦察的特警也再次提高了些效率,一行人仅仅用了二十多分钟,就越过小丘,来到升云村的村口。 村子里,大量的土房子依然留存,只是大多也都仅仅只剩个轮廓,森林早已重新占领了这一片,有高大的树木甚至直接从房子里长出来,撑开了墙壁,捅破了屋顶。不少房子早已倒塌,只留一片断壁残垣,笼罩在夜色当中,看起来说不出的荒凉死寂。 之前特警们涤荡过这儿好几遍,前前后后逮了十三人落网,不过齐翌还是第一回踏足这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齐翌隐隐觉得,这片破败的村落好像一头看不清全貌的庞大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把他们一口吞下。 深吸口气,驱散心底的不安,齐翌低声喝道:“全体警戒,尽量隐蔽,警惕伏击!池宇贤和张忠绍在村子东南角,去那儿和他们会合!” “明白!” 第44章 吞没 一步两步,齐翌等人渐渐朝着老池等人所在的院子逼近。 身后特警渐渐散开,不似之前那样呈笔直的队伍,而是按各自分工以各个战术小队的方式重新排列组合,各自戒严,整体呈现一个扇形,边朝前走边扫视四面八方。 渐渐地,他们散开的更大了些,蔓延到了隔壁两三条巷道,同时拱卫最中间的齐翌及两位领导。 很快,众人来到小院外,齐翌没贸然进去,先隔着墙轻声和老池对了接头暗号,又安排半数特警在外警戒,才缓缓走近小院之中。 老池和张忠绍一左一右迎了上来:“路上还好吧?要不要歇会儿?” 齐翌摇摇头,身子却很老实,往前迈了两三步,一屁股坐在已有些腐朽的光滑门槛上,两手缓缓搓揉着自己双腿。 是真的要到极限了,连走两天山路,陡峭蜿蜒姑且不说,单单走过的路程就不下六十公里,近十万步之多,根本不是寻常人受得住的。 老池上前说明情况:“之前和你讲过了,我们追踪足迹到这个院子里,就那片荒草地,就忽然没了踪迹,我们也想过有其他密道,但掌中勺把这片都翻了遍,也没发现,基本可以排除这个可能,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是又被人带走了。” 齐翌不言不语,死死盯着那片草地。 老池忧心忡忡:“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但事实……算了,你放心,他们的老巢肯定就在这儿,跑不了,我就算掘地三尺,也帮你把你妈带回来。” 齐翌终于回话:“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毕竟早就猜到,我妈献身,大概是敌人故意放出的诱饵,如今把我们引到了套子里,诱饵被回收了也不奇怪。” “老齐……”听他这么说,老池反而更担心了。 “我没事,”齐翌轻轻摇头:“既然我妈在这儿被带走,更说明升云村就是他们布下的陷阱,该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千万小心。” “放心,这里交给我们就是了,”张忠绍拍拍胸膛:“你好好休息,干脆睡一觉,等有发现了我们叫你。” 齐翌并未推脱,身子往门框上靠:“也好,你们先仔细查查这座村子。另外,也让特警队的部分兄弟歇歇脚,换着搜寻。” 虽然忧心母亲的下落,但他身子真受不住了,不得不停下。 张忠绍说声放心,从他包里翻出睡袋,扶起他走进矮房里间:“这里我们大致清扫过,你就在这睡着。抓紧休息,再过两小时天斗该亮了。” 齐翌轻轻点头,钻进睡袋中。 过了片刻,又有几名特警进来,同样放下睡袋,钻进去睡觉养神。 但他睡不着,虽然头疼欲裂,但眼睛一闭,就是母亲蓬头垢面的模样,好似在无声向他求救,怎么都睡不着。 齐翌又睁开眼,定定地看着门外,刚刚老池指着的那片荒草地。 眼前好像被罩上了一层轻纱,齐翌看着近在咫尺的草地,也觉得隐隐绰绰,宛若梦境,有种不真实感。 “又起雾了……”齐翌反应过来,山林间不知不觉起了薄雾,笼罩了废弃的升云村。 这个时节,山林起雾倒是正常的很,山江四面环山,又有两条大江奔腾而过,汇聚为一,庞大水系近乎覆盖整座城市,本就极其潮湿,又受山林阻隔雾气发散不出去,空气略有变化,就会形成雾气。 所以山江又有雾都的别称,雾天占比极重。早些年城里有不少工厂,轻重工业蓬勃发展,更是连年酸雨,环境比现在更差几分。 只是,雾气也不免引人遐想,齐翌思维就不禁发散。 似乎每次查案时碰到雾气,都要发生点事情。如今更疑似一头扎进歹徒布下的陷阱,他们大概率要利用浓雾,来把地利优势进一步发挥出来。 问题不大,以身涉嫌本就在计划之中,齐翌不怕对方动,只怕他们一动不动,一点踪影都抓不住。 何况,上回在老家那,他也利用浓雾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对于自然环境,他也很善于利用,甚至反过来把对方的地利,化作自身的优势。 “必须保证头脑清明,洞悉势态,才能及时作出应对,快睡!”齐翌强迫自己,可睡眠这种东西,本就强求不来,越执着越失眠。 逼自己放空了几分钟,齐翌仍保持清醒,他干脆放弃了,开始仔细分析敌人:“他们这次的行动,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至少暴露了一条讯息,我妈……不是阿嫲!” 早在第一眼看到蓬头垢面的宋瑞美时,齐翌就隐隐松了口气,此刻仔细琢磨下来,虽不免担心宋瑞美安危,但这块石头也已完全落了地。 钓鱼用的饵有无数种选择,绝不需要让当家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吃这么大的苦。就算想洗白自己,或者接近齐翌,也不必绕这么大个圈子。 回头想想,如果宋瑞美是阿嫲,那她的失踪就很没道理,主动暴露自己的异常来,平白让齐翌起疑,并有了戒心。 这对齐翌来说是个绝好消息,只要不是宋瑞美不是阿嫲,把她救出来后,自然能母子团聚。 关键是…… 怎么救? 他目光闪动,暗暗微调原先的计划,同时,整个人也终于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雾气愈发浓重了。 凌晨六点,天空隐隐泛起鱼肚白,晨曦却无法刺破浓雾,整个升云村,仍昏昏暗暗,能见度不及五十米,隔开一小段路,身影就开始变得模糊。 众特警都提起万二分戒备,深知敌人即将露出獠牙来。 俩领导连连做出安排,将原先分散在升云村各处的特警都收了回来,在院子周围警戒,只留两个三人精英小队外加老池和张忠绍继续在外巡查。 除了警戒与侦察外,他们还承担有“诱敌”的重要任务。 但…… 察觉到外界情况有异,气氛不对,齐翌惊醒,从睡袋中爬了出来,努力活动活动腿脚,走到院子外,严肃问道:“怎么了?” 特警队长眉头紧锁,拧出个大大的疙瘩:“黄忠云、徐志和张亚平没回来。” 齐翌脸色微变:“有回复吗?” 问虽是这般问的,但齐翌清楚答案。果不其然,特警队长很快回答:“没有。命令已经下了将近十分钟,人没回来就罢了,一点讯息都没有,怕是已经糟了袭击。” 齐翌用力握拳。 遭袭,在预知范围内,有牺牲也在所难免,做好了心理建设,只是碰到了心里仍然很不好受。 而更关键的在于,听意思,对方袭击的时候似乎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果然,特警队长又说:“我问过离他们最近的两组兄弟,都没听到异常动静,也没见到可疑人物靠近,侦察时一切正常。 “我想不通,我带来的兄弟各个都是精锐,他们虽不是其中最出众的,但也算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在缺失视野、环境不定的情况下巡游侦察的时候,绝对会严格按照三人阵型小心戒备着前进,一人盯着正前,两人分别巡视左后与右后。 “没人负责一百二十度的视野,绝对没有死角,即使雾气再重也不可能有人悄无声息地摸进他们发动袭击。” 齐翌:“有没有可能,是弩?” 队长眉心拧地更深了。 教导员则直接否认:“不会,弩虽也能一击毙命,也确实算是无声武器,但弩箭的停止作用不强,空腔效应较弱,对机体造成的瞬间破坏有限,很难让人中箭瞬间休克,更难让人中箭即死,总有个过程。除非三人都是被弩箭直接射入颅脑,否则就算遇到袭击总能发出点动静。” “既然有‘除非’,就不是没可能。”齐翌叹息:“不过现在争执这个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队长:“我再派人出去侦察?” “不妥,对方隐匿于暗,又能无声偷袭,可能会再次出手。”齐翌说道:“先把老池他们也收回来吧。” 教导员:“那我们怎么找黄忠云他们?” 队长:“要不,我发信号弹,让第二批隐匿的兄弟跟我们会和?” “他们藏着的意义更大些,”齐翌再次摇头:“先把人手全部收回,我们一起出动。” 俩领导对视一眼,无声商量片刻后,点头同意,于是队长传讯让所有特警回来,而教导员则进了房间,把休息的特警全部叫醒。 过了七八分钟,老池等八名特警返回。他们早听说了黄忠云三人失联的事,脸色都很不好看,各个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随着齐翌一声令下,所有特警全部出动,三人成组,每组前后间隔十米左右,保证仍能看到对方的模糊影子,尔后首尾一组全力警戒,中间几组各取工具,拆房砸墙,砰砰砰闹出偌大动静。 就这么沿着黄忠云小组此前侦察巡游的路径,特警们一路拆过去,很快抵达信号消失的地方,路上确实空空如也,没有弹头,没有搏斗过的痕迹,也没有血痕。 又往前走了一路,一无所获,众人折返,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探查百米,仍然没有收获,如此反复几次,特警们不由面面厮觑,惊怒之余,便是满满错愕。 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痕迹? 三名特警人间蒸发了不成? 唯有齐翌略松口气:“还好,目前来看,他们应该只是遭遇袭击,而非袭杀,人大概是被抓了。” 特警队长忙回头看他:“怎么说?” 教导员反应很快,不等齐翌再次开口就想明白了,解释道:“悄无声息的袭击不易,处理现场更难,而且如果把人杀害,再把现场处理成这样也没必要,反正我们发现他们不在,就知道他们肯定出事了。” 齐翌点头:“对的,所以这么费时费力,一定另有目的,我猜是想拿他们作为人质,甚至作为诱饵,围点打援。” 队长怒极:“他们敢?妈卖批的,敢弄我兄弟,我搞死他们!” 是个很有血性的主儿。 但现在光有血性没用,教导员现实得多,虽也惊怒交加,却能维持冷静,侧目看向齐翌:“齐队,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齐翌左右看看,又抬头望天,平静地说:“今儿多云,这场雾一时半会怕是散不去。” 一听这话,教导员眉心瞬间拧紧:“你的意思是,敌暗我明,不能轻举妄动?” “不……白天雾气再重,起码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不算特别糟糕。”齐翌却摇头说:“何况,雾气对视线的遮蔽是公平的,能为敌人所用,也能为我们所用。” “怎么用?” 齐翌果断说:“退出升云村,进入密林,化整为零,分散行动!山里掩体极多,只要我们躲好,敌人也无法奈何我们。” 队长不干:“可黄忠云他们还在敌人手里,藏起来又有什么用?万一他们用黄忠云逼我们出来……” “那他们不就暴露了吗?”齐翌打断他:“更何况,围点打援需要布置,如今黄忠云他们悄无声息,就说明对方还没布置好,否则就直接用他们引我们过去了,现在我们仍有时间躲进暗处。” 教导员问:“然后呢?” 齐翌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砍树,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一条隔火带,然后……放火,烧村!” 队长瞳仁骤缩:“你疯了?!先不说后果,黄忠云他们可能还在村里!” “放心,这么重的雾气,大火一时半会烧不起来,但能让敌人受到威胁,他们自然就出来了。” “水火无情,难以预料,更难控制!一旦失控,别说黄忠云他们可能死于非命,更可能烧掉整座芹山!太冒险了,我不同意!” 齐翌平静看他:“我妈可能也在村子里,我不会用他冒险。” 队长愕然,努力逼自己平静下来,死死盯着齐翌:“你有把握?” “嗯,在既定方案当中,现在条件也算成熟,有相当把握,听我安排就好,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好,那我信你一回!拜托了齐队,救出我兄弟!” 第45章 火 第416章 火 “现在刮的是南风,而我看过地图,升云村北的山谷里有片大湖,依托大湖,我们只需要至多一小时就能清出隔火带,并控制住火势。同时,点火点我也选好了,火势不会蔓延太快,但能造成足够威胁。” 密林,齐翌给众特警细细讲了大略方针,见众人都听明白后,开始做出妥善安排。 “老池你和张忠绍实力最强,隐匿功夫也最厉害,如今重新脱离敌人视线隐藏在暗中,就不容易再被发现了,没必要聚在一起,各自再带一位特警兄弟小心潜伏到升云村周围吧,嗯,就在这两个位置附近,适当收集些相对干燥的柴火,看见信号弹后立即点燃这两栋矮房。” 他展开一张草图,却是结合卫星地图和刚刚特警们勘察所画的升云村分布草图。 老池和张忠绍轻轻点头,示意明白。 齐翌又点了另外几名精锐特警,也是各带一人,分散潜伏到升云村附近,拢共安排了十二个人,计划定下六个起火点,分布在东南、正南、西南三个方位,每个起火点两栋房子。 他圈出的位置极其考究,不但考虑到房屋大小和周围的林木荒草分布,还考虑到了风向及因周围山势走向而可能引起的大体风向变化,确保火势能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蔓延,给敌人造成足够威胁,又不至于以太快速度焚毁整个升云村,也能最大程度避免火势烧到山林里去。 而且,六处起火点不用全部被点燃,只要有半数建功,基本就能奠定局势,不过这话他没说,以便众特警全力以赴,免得升了侥幸心理。 当然,他还是补了一句,遇到危险直接放弃任务撤退,以保全自身为重,不必执着于点火。 剩下的十余特警,则全部被齐翌安排到了北边割草砍树,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清出一圈至少宽十米的防火带,进一步保证火势可控。 队长仍然忧心忡忡:“砍树倒是没问题,但动静肯定不小,万一引来敌人怎么办?” 齐翌平静的说:“那不是更好吗?省的我们放火了。” 队长一愣,旋即了然,齐翌没打算玩阴谋,他从最开始就说过,放火不是为了杀伤,只为逼出敌人,能不放火就建功自然再好不过。 教导员则问了另一个问题:“纵火容易,灭火怎么办?虽然村北有水源,但远水难救近火,我们甚至连合适的装水容器都没有。” 齐翌:“学去年滇省战士的路数,以火灭火,把能点燃的东西全部烧光,火势自然就灭了。更何况,雾气这么重,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烧下去,水汽升腾而起,又不至于升的太高,发散太远,一发干冰弹下去就能引来雨水。” 教导员:“干冰弹?你已经安排好了?” “刚给领导打过电话。” 教导员动容,忍不住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连这种离谱的计划都能通过,领导有够宠他的啊…… 就算他说破天,放火烧山这事也太大,别说王支队了,就算分局领导也兜不住,按理来说不可能同意的。 去年滇省的消防战士能展现以火灭火的绝学,一方面是他们经验丰富能力出众,另一方面也是山火已经蔓延,值得适当冒险。 要没有此前那场山火,谁也不敢直接把火点上,不论什么理由。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不是说着玩的。 原先教导员以为齐翌打算先斩后奏,这样一来计划倒是可以执行,只是事后恐怕也难免被追究责任,只是如果真能控制住火,并揪出埋伏在升云村里的歹徒,处理起来也不会太重,为了救出失联的三位兄弟,这份风险他们冒了。 但没想到齐翌真敢给领导汇报,而且听上去领导还同意了,怕是请动了王支队的师父出面背书…… 齐翌面无表情:“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七嘴八舌的又问了些小细节方面的东西,齐翌一一解答,尔后下令:“行动吧,另外,给第二批特警同志传讯,包围升云村,声纳生命探测仪之类的装备全部用上,别放一个人逃脱。” 半个小时后。 教导员摸到齐翌身后,平静地说:“暗哨传讯,果然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摸了过来。” 齐翌头也不回:“抓了就是,要敢反抗,击毙也行。” 他始终盯着升云村的方向,即使大雾更加浓厚,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教导员:“已经拿下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但你们可以问问他,那三位兄弟是不是在他们手里,虽然我估计他们什么都不会说。” 教导员脸色不太好看:“确实,他们什么都不肯说,最很硬,牙里还有毒囊。好在我们也算经验丰富了,抓住他们的第一时间就把嘴撬开,物理撬开,他们没有咬毒囊的机会。” 齐翌嗯一声:“所以没什么问的必要,严加看管就好,等把这伙人彻底端了,该了解的信息自然能了解。” “可我担心他们见情况不对提前撤离。”教导员忧心忡忡:“升云村规模不大,但也不小,再有大雾和树林掩护,靠第二批同志那点人手,即使他们装备精良,也很难保证守的滴水不漏,我怕……” “那也比让他们继续蜷缩在山村里,甚至布下陷阱围点打援的好。”齐翌心态放得很平和:“山林里环境再复杂也复杂不过升云村,我们要避免的只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只要能打乱他们节奏,就是我们赢了,再之后,根据情况不同,我有七八套解决方案等着他们。” 教导员愣住:“能详细说说吗?” 齐翌点头,但只给他讲了大方针:“细节方面就先不罗嗦了,总之到时候随机应变,灵活调整,听我安排就是。但……我需要你们保证全身心的信任我,情况危急时,我可能会下些看似很不合理甚至很荒唐的命令,你们也得不打折扣的执行,能做到吗?” 教导员面色一肃:“我们大队纪律严明,过半都是部队转业的兄弟,服从命令自是天职!只要你能救出我们兄弟,放火烧山我们都干了,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很好。”齐翌满意点头,但跟着话锋一转:“我无法给你们保证,只能尽力而为,提高把握,并把伤亡降到最低。” “那就够了。”教导员点点头:“我先去给兄弟们通通气,强调一下,也好让他们有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迟疑。” 齐翌回声好。 又过了大半小时,雾气散去些许,但仍然浓厚,人走出二三十米范围,就只能看见道模糊的影子了。 期间,齐翌隐隐听到了一片枪声,但充耳不闻,也没多问,并吩咐特警们不要多管,专心执行自己的任务。 而此时此刻,队长和教导员也联袂而来,郑重地说:“防火带已经清理了出来,长约四百米,最窄处也有十二米有余,但有些大树残留在防火带里,来不及砍伐。” 齐翌嗯一声。虽然他挑选防火带的位置已十分考究,尽量避开了那些高大的树木,而挑选容易清理的荒草灌木下手,但凡事难以尽善尽美,仍有些许大树落在防火带范围里边,就算用电锯都得锯上许久。 不过影响不大,他早就下令,避开大树,把大树前后的植被清空了,防火带的效用不会受到本质影响。 看了眼队长递过来的照片,齐翌又问:“老池他们准备妥当了吗?” “妥当。” “还有可疑人员摸过来探查没有?” “之前又摸过来三人,都被拿下了。” “第二批同志那边呢?有什么发现?” “也有,一小股人,约莫七八个意图转移,被他们拦下,当场击毙两人,抓获两人,剩下的逃回升云村里。目前也不太确定他们是仍在村中,还是抓住了别的缺口转移走。” 齐翌思忖片刻后,果断下令:“发信号吧。” 教导员深吸一口雾气,拔出信号枪,朝天扣动扳机。 信号弹发出尖锐的啸叫冲天而起,留下一道刺眼的光柱,尔后在最高点轰然炸开,只剩一团闪烁的光球悬浮于空,久久不灭,浓雾亦难以彻底阻隔光芒,即使离的极远,也隐约可见。 尔后,久久没有动静。 过了十多分钟,在众特警翘首以盼下,才终于有人捕捉到几点荧荧火光,染红了小片浓雾,紧跟着,又隐约可见一抹黑色侵染雾气,不多时,黑色愈发浓烈,化作大片滚滚浓烟,浓雾再也遮蔽不住,还有刺鼻呛人的烟味钻进特警们的口鼻之中。 火焰烧了十多分钟,借助风势,终于彻底燃起来了。 果如齐翌所说,雾气浓重,湿度极大,清晨时分山间的树木草叶又多沾露水,确实极难点燃,点燃了短时间内也只见黑烟,难见明火,不容易蔓延开来。 可一旦蔓延,情况就不一样了,高温高热蒸腾水汽,挨的进的浓雾很快就被驱散,枝叶楼宇上的水珠也很快就被蒸干,地上水渍飞快退去,不一会儿就被烘烤的干燥无比,不易燃也成了易燃。 眼见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刚刚还只是隐约可见的几点光晕,转瞬就成了连成一片的光幕,就连这边的浓雾好似都又淡了几分,特警队长不免忧心忡忡:“齐队,这么大的火势,不会失控吧?” 齐翌死死盯着那团光幕片刻,又看了半天风向,点头:“放心。” 可特警哪里放心得下,仍是惴惴不安,心情忐忑。 下决心归下决心,真放了火,仍不免胆战心惊,隐隐有些后悔,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不断用对讲机传讯,让特警们加强警戒,又一次次与第二批的特警领导沟通,拜托他们盯着点大火,情况不对立刻出手,决不能让火势往计划之外的方向蔓延。 一旦火势失控,哪怕齐翌主动背下主责,他们也逃不脱责任,一个缓刑乃至实刑搞不好就落下来了。 明知可能造成后果却因自信能够避免而执意点火,最轻也构成过失犯罪,不管牢到底要不要蹲,至少这身警服铁定保不住。 这么严重的后果,哪怕齐翌说的天花乱坠,如今看到火势这么猛烈,他们哪里顶得住压力?没看齐翌自己都眉头紧锁吗? 但很快,齐翌眉心展开了——随着大火烧的更近,浓雾更淡,他看清了,火势完全按着他计划范围内走,虽然蔓延很快,但完全没有半点失控的迹象,左右都还有几百米的缓冲距离。 火势难控,齐翌布置的时候当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把安全范围预设的极大,而如今火势只占了这片区域的三分之一不到,且不偏不倚,落在正中,他微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虽然,就算失控了,他也有补救的方案,但多少有些冒险了,能不用上还是不用上的好,如今这样就不错,火顺着升云村一路烧过来,烧到湖泊自然就会停下,左右再被防火带阻拦下来,慢慢就会熄灭,何况他还准备了人工降雨来灭火。 而,就连放火的他们都心惊胆战,如果歹徒仍然呆在废弃村子里的话,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果不其然,待火势蔓延到眼前,大雾被驱散到能见度超两三百米时,齐翌顿时看到大片人形的影子,以相当慌乱的姿容跌跌撞撞朝他们跑来。 “真的出来了!”特警队长和教导员对视一眼,兴奋地浑身绷紧。 齐翌扬起一抹狞笑,高举双手:“警戒!隐蔽!据枪预备!” 众特警早发现了人影,各个精神振奋,再听到齐翌下令,顿时纷纷找掩体躲避,并举枪遥遥瞄准目标。 他们速度不慢,不一会儿就跑到微冲的有效射程内。 但齐翌并未轻举妄动,等他们逼近到二三十米范围之内,才忽的一声大喝:“鸣枪示警!” 那伙人刚被这声大喝吓了一跳,跟着就听见砰砰砰响了三枪,好悬没尿了。 齐翌准确抓住他们心神震颤的机会,瞬间从灌木丛里跳出:“投降不杀!”| 第47章 胆寒 第417章 胆寒 齐翌一行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前边潜伏的特警回报,他们已经发现了歹徒及人质的踪迹,目前正死死咬着,其余特警也迅速出动,按齐翌的方式,以迂回包抄的方式从歹徒左右两翼抄了过去,预计三十分钟内可以将对方包抄,至于是否行动,就看齐翌的命令了。 对方人数并不是太多,四名人质,七个歹徒,合计十一人,其中歹徒里还有一男一女俩老头,没什么战斗力,携带的物品也不多,同样轻装从简,唯二的两杆长枪还是猎枪,但所有人腰上都挂了一杆轻弩,不可不防。 这点不出齐翌预料,这片大地可以说是地球上枪械管控最严格的地区之一了,短枪、猎枪还勉强有机会弄到,想搞微冲或者步枪,着实难比登天,即使老千会也仅有偷偷带进来的几杆,装备在最核心最精锐的打手手里。 但在丛林环境下,弩箭的威力也不可不防,它的有效射程不比微冲近,甚至可能还远些,无外乎精度可能略差些,但后坐力同样微小,稳定性更强,在熟练操作的高手手里,近距离下完全可以用于精准狙击。 何况弩箭飞行更稳,自重更重,贯穿力也更大,特警们穿着的轻型防弹背心很可能防不住。 即使齐翌已经敲定了行动计划2.1最终修改稿,听起来也还靠谱,把握很大,而且细节方面都是教导员自己亲自制定的,但…… 教导员看着他的背影,仍有些惴惴不安。 这家伙,出了名的不安套路出牌,不按计划行事,哪怕是他自己订的计划,也随时可能在2.1的基础上衍生出2.1.1或者2.2甚至3.0版本出来…… 齐翌没想太多,只是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不断复盘计划。 三名特警和宋瑞美必须要救出来,我方牺牲还必须降到最低,尽全力避免有特警阵亡,这种情况下,就没条件再去考虑活捉了,必要时得果断出手,该打残打残,该击毙击毙。 所幸在乌鸦事件后,这帮人的行动要么被定义为孔布习鸡,要么被定性成战争行为,可以不用办案抓人的那一套操作,威慑劝降什么的,完全可以直接设伏出击,不吭一声就动用武力,让齐翌的把握高了一大截。 不过,这群歹徒明显是这伙人的核心,掌握有不少情报,如果有条件,齐翌还是想尽量抓活的。 在脑海里复盘了七八遍后,齐翌长吐一口浊气:“教导员,你过来下,我刚敲定好2.3.2.1版计划,有把握在留下那两个老头老妪的情况下,把人质救出来,不过其他人歹徒就自求多福了,你来参谋参谋。” 教导员眉毛乱跳,这计划做的和毕业论文似地,让他很想说你定下“终极最终打死绝不修改稿”后再给自己说就好,但还是忍住了。 过程的参谋才是最重要的,有助于他摸清齐翌的思路,好在最终决战时打配合,何况一个人的思维总容易受限,集思广益更容易查漏补缺。 就这样,特警们很快完成包抄,齐翌也吊到了队伍后方两百多米处,但他并没有急着下令行动,只是让特警们继续跟上。 他还在等一个重要契机——上级领导给这群歹徒定性。 而且,他们也很可能摸向另一处据点,让他们当当带路党也不错。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齐翌收到王支队传讯——这伙歹徒的犯罪行为已被定性,允许直接击毙歹徒。 特警教导员立即看向齐翌:“行动吗?” “再等等。”齐翌仍不着急,下令继续跟着。 又跟了一路,那伙歹徒却不继续往前走了,找了处植被茂密的山坡,在布置陷阱,另有几个歹徒抄着狙击弩狞笑着朝仨特警走去。 齐翌明白,他们打算在这设伏,捡起围点打援的计划对付自己。 无奈,他只好放弃追着他们找其他据点的想法,下令行动。 砰!砰砰砰! 伴随着一声令下,数枚震爆弹顿时从几个角度同时抛出,几乎不分先后炸开,爆发出极其耀眼的强光。 紧跟着,六名特警在不同方位朝天鸣枪,惊的爆盲的歹徒慌乱扑倒,同时八名特警猛冲而上,两人瞬间将眼前的歹徒放翻,两人持枪转身警戒,剩下四人一人一个,扛起宋瑞美和仨被绑的特警往前冲。 这套行动,是教导员安排的,齐翌只是定了个强攻的大方向。毕竟他不确定特警的训练水平、默契程度和携带装备,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干。 而不出预料,歹徒经过最初几秒的慌乱过后,很快发起狠来,开始怪叫着胡乱射击,剩下几名特警顿时放下枪口,看到有威胁的立即开枪,有条件的话打四肢,没条件就直接击毙。 一时间,密林内惨叫连连,另有四名特警见基本控制住局势,瞬间从丛林里冲出,直扑俩头发花白的老人而去,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控制。 “开枪!这里!” 然而,老人悍不畏死,顿时出声示警,挡下便有俩躲在树后逃过一劫的歹徒丢下短弩,从腰间拔出手枪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所幸齐翌仍料到了这种可能,在发现他们俩躲在特警射击死角时,老池就已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此刻见他们拔枪,当即朝前冲了两步,一脚一肘,几乎不分先后地将俩歹徒打的横飞而出。 这姿势有些别扭,他自己也一个踉跄,但转瞬便调整好,朝特警们下了个射击的手势,紧跟着朝更高大地那歹徒扑去,右手射箭般窜出抓着歹徒手腕,一拉一拧便扭掉了他的枪,尔后转身弯腰,两腿交错,自歹徒臂膀下钻到他身后,顺势反剪住他的胳膊。 歹徒疼的嗷嗷乱叫,正本能打算转身回击,老池又一脚踢中他腿弯,顿时把他踢的半跪在地,尔后庞大的力道朝下猛压,直压的他抬不起腰,才不慌不忙地把他手铐上。 待得他拿下歹徒,战斗业已结束,除了一名凶徒命歹被直接击毙以外,其他都没生命危险,尽数活捉。、 齐翌长呼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如他预料,闪电出击强攻,拿下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也没太多风险。只是毕竟有人质再他们手中,这才力求尽善尽美不出半点差池,否则1.0版本的计划都绰绰有余了。 顾不上搭理歹徒,齐翌走到惊慌失措的宋瑞美面前,按着她的肩膀:“妈,是我,儿子来救你了。” 宋瑞美瞳孔巨颤,根本无法保持冷静,好像被吓疯了似地,嘴里嗷嗷乱叫,挣扎着又要跑。 齐翌则忽然想起,宋瑞美失踪那晚,值守烂尾楼的特警说看见“他”领着宋瑞美进楼…… 想来,就是那时留下的阴影,让她连自己儿子都不敢信任了吧? 就是不知,她是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她儿子,还是以为自己亲生骨肉要害她。 齐翌心尖猛缩,气都喘不上来,只得用力把宋瑞美拥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背:“妈,是我,阿翌,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宋瑞美拳打脚踢,甚至张口狠狠咬在齐翌肩膀上,齐翌疼的脸色扭曲,却不肯放手,仍轻轻拍打母亲的背。 忽然,他脑袋里电光一闪,咬咬牙,在她耳边吹起口哨。 经典老歌,九妹。 他隐约记得,父亲生前很爱吹这首歌。 果然,宋瑞美动作一顿,轻了不少,虽仍咬着齐翌肩膀,但嘴上力气也小了很多。 齐翌继续吹口哨,偶尔小声哼两句,巴掌仍一下一下拍打在宋瑞美背上,动作愈发轻柔。 不一会儿,宋瑞美松了口,浑身发软,却是昏睡了过去。 齐翌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地上,靠着树坐下,浑身却仍忍不住发颤,呼吸窘迫,难以喘息。 老池上前,见他左肩通红一片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忙上前拉开他的衣服,老池愣了一下:“牙印?我操,你被谁咬了?这也太狠了把,都快看到骨头了……” 说一半,老池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母亲,回头又见宋瑞美满口鲜血,不由愣住。 良久,老池轻轻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教导员押着老头老妪走了过来:“齐队,确定了,这俩就是首恶,你要不要讯问一下。” 齐翌回神,缓缓转身,眼神冰冷的犹如两把利剑:“你们俩,谁是‘阿嫲’?” 老头tui一声:“憨杂种,阿嫲也是你能见的?” 齐翌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脸上,踹的他仰面倒地,鼻子都歪了,鲜血像拧开水龙头似地哗哗直冒,疼的他抱着鼻子惨叫打滚。 “老齐!” “齐队!” 教导员和老池都被吓了一跳,忙抱住他:“使不得!人已经抓了,你冷静点!” 齐翌不管,任由他们抱着,又看向那老妪:“你是‘阿嫲’?” 老妪原先跪在那呵呵冷笑着,不想齐翌下手这么狠,顿时被吓住了,此刻听齐翌发问,忙收敛起不屑一顾的表情,老老实实的说:“阿嫲不在,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只是根据她的命令做事。” 齐翌示意老池松手。 “你别再胡来啊!”老池关心的警告他一句,和教导员松开手。 但这时,齐翌忽然拔枪指着老妪的额头:“那你没用了,去死吧。” “老齐!你冷静点!” 老池又被吓了一跳,想阻止他,又怕齐翌用力抵抗反而叩动了扳机,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老妪被吓的脸色发白:“你不能杀我!我已经投降了,你……” 齐翌猛的朝天开枪。 砰! 下一瞬,枪口下压,再次指着老妪眉心:“不能?” 老妪目眦欲裂,浑身发颤,裤子顿时湿了。 “我还有用!我知道的情报很多!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整座芹山,一共有一百一十七人,我知道他们躲在哪,也知道他们的任务,知道阿嫲的目标,你放过我!我全都招!” 齐翌:“我不想听。阿嫲在哪?” “我真不知道啊……” “那你去死。” “别,求放过,我真的知道很多你们想要的线索,我申请立功机会,我带你们……” “我拒绝。告诉我阿嫲在哪。” “我真不清楚……” “那你去死。” 一旁,老池身子缓缓放松,并给教导员也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嗷嗷打滚的老头拖下去,不用在理齐翌了。 跟齐翌长期配合形成的默契告诉老池,齐翌已经冷静下来,不会真的干掉这个老妪了。当然,必要的防备还是得有,精神病人喜怒无常,鬼晓得他会不会哪根筋没搭对,砰的一下送老妪去西天。 双方拉锯几个来回,老妪慌乱间倒出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并在最后关头提议,她尝试着联系阿嫲,看能否把对方套路出来,齐翌同意。 之后,老妪便带齐翌和一干特警将附近的三处隐秘据点扫荡一空,又占了一处洞穴,试着联系阿嫲。 等待的过程中,齐翌顺便讯问了她,她倒也老实,把知道的信息倒的一干二净。 阿嫲的最终目的她也不得而知,但他们这伙人潜伏在芹山,则是受到背后支持阿嫲的漂亮国某公司指引,想办法制造一场大瘟疫,以便倾销他们的特效药和疫苗。 实际上,不仅是这里,阿三、东南亚诸国、非洲、拉美,人口密度高发展又欠发达的国家都是他们的目标,他们在全世界范围内派出了诸多研究团队,躲在深山老林里,彼此情报共享、成果公开,既合作又竞争,就看谁先取得最终成绩,便能负责主导推动紧随其后的世界大行动。 一旦目标达成,就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长期巨额利润,还能顺带清理冗余人口,缓解世界范围内的资源压力。 换言之,他们竟认为自己是在做贡献,淘汰掉他们认为该淘汰的“废人”。 当然,为了避免反噬,上边严令禁止研究变异过快的rna病毒,只能从dna病毒、细菌、真菌等相对稳定的微生物上下文章。 相对而言,进度最快的是阿三那边,因为那里管理宽松,他们压力不大,但这儿进度也不慢,因为总部最重视这里的研究,投入了最多资源。 这片大地的执政体系拥有太过强大的执行力,很可能有阻碍大流行顺利展开的能力,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逆向研究出了疫苗或药物。所以,他们想在第一时间,就把这儿的医疗体系彻底击溃。 老池听了怒不可遏,三年抗议的苦难历历在目,让他更无法容忍:“你他妈的,这么缺德的勾当都干,不怕下地狱吗?” 第48章 有惊无险 第418章 有惊无险 老妪唯唯诺诺:“我知道错了,我……” “现在知道错,早干什么了?”老池越说越气,很想拔枪把她毙了:“你他妈不是知道错了,你他妈只是害怕了!操你妈的!草菅人命的狗东西!” 老妪瑟瑟发抖:“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上了贼船,我不害人,他们就要害我,我都是被迫的。” 老池冷笑不止:“被迫?好家伙,被迫当上了主管?” 齐翌咔嚓一声给手枪上了膛:“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讲,阿嫲还要多久到。” “我真不确定,这我也做不了主啊……要不我再联系她问问?” 齐翌斜她一眼:“怎么?想催她几次让她起疑?” “不是,真不是,我真是全心全意要配合你们。” 齐翌呵呵两声,却也没再说什么,没逼迫太过。跟这集团对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逮到能主动联系上阿嫲的高管,目前来说这老妪的价值挺大,齐翌愿意暂时给她点耐心。 然而,左等右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齐翌耐心也耗尽了,老妪再次拨打电话,结果却显示关机。 “操!”老池一拳狠狠锤在墙上:“妈卖批,这逼肯定是逃了!他妈的,真够谨慎,这样都不上钩。” 齐翌没说话。 虽然确实抱着相当的期待,但理智也告诉他,阿嫲上钩的可能性不超过三成,想要钓出她来,没那么容易,这老妪的重要性还不够。 除非能逮到她的关键心腹,并取得对方配合,才有六七成的可能性成功。 但既然计划失败…… 他冷冷地看向老妪。 老妪吓的菊花脸彻底缩成一团:“饶命!警官饶命啊,我……” 齐翌懒得再看她表演,摇摇头:“带走。” 她还以为齐翌要把她拉下去处理掉,一时间屎尿齐流:“警官!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有用,我还知道一些人,知道他们的据点位置,我全都说!” “事到临头了才知道说?早干嘛去了?” 第一个字齐翌特地用了平舌音,听在老妪耳朵里就是“死到临头”,整个身子都抖得像筛糠似地:“再给我个机会,我……” “下去慢慢说吧。带走!” 齐翌摇头,既然阿嫲已经起疑,那其他据点的人大概也已经转移,她的供词已不那么至关重要。 不过急切间他们肯定不可能转移的那么干净,难免留下尾巴,知道据点位置还是大有意义的,齐翌话梅说死,只是让她下去慢慢招。 王支队这边,还是给他挤了罗尤勇和小秦俩兄弟出来,这会儿正好能派上用场。 至于他,该归队了,乌鸦传疫非同小可,他也得去献上一份力。 夜里,罗尤勇打来电话,告诉他进展。他对这些其实已经不太感兴趣,反正无法直接逮到阿嫲,但有几个名字引起了他的兴趣。 刘东林、徐英平,汪医生,还有章晚瀶。 就是出现在那两张纸条上的几个名字。 说来有点尴尬,他终于知道那字读什么了,临…… 头三个都是新加坡人,这仨是他们本名,十七八年前偷渡入境,费了些功夫搞定身份后,十多年来对外一直用化名生活,做些生意,也怪不得姜晓渝怎么也查不到他们。 徐英平和刘东林是做进出口生意的,该团伙借助他俩的渠道,近些年走私了不少东西。汪医生情况比较特殊,化名叫汪起峰,竟是个颇有名气的主任医师,主攻传染病学方向,当年能通过政审获得事业编制,肯定废了不少功夫。 最让齐翌警惕地史章晚瀶,他并非阿嫲下属,而是合作对象,似是阿嫲背后的漂亮国公司高层,只是阿嫲始终没见他。 琢磨片刻,齐翌问:“纸条上的内容给她看过了吗?” “看过了。” “她怎么说?” “徐英平和刘东林要在四小时内送一颗心脏去北贡,貌似是要救阿嫲的一个亲人,女儿还是什么的,她也不是很清楚。至于汪医生,他们发现汪医生与老千会的人有联系,怀疑他起了二心,但还没动手。章晚瀶刚刚说过了,疑似漂亮国医药公司高层,想见阿嫲,没见成。” 齐翌沉吟几秒,说声知道了,便挂断电话,又给姜晓渝打过去。 很快,姜晓渝回复,定位不到这三人的下落,但徐英平的信号在两小时前才消失,最后登录的基站位于巴区水云码头。 “翌哥,要分出些人手去那看看吗?” “你搜搜那一片的监控吧。”齐翌叹息,他也想带人过去看看,但情况不允许,禽流感的事已是迫在眉睫,其他工作都只能先放一放,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姜晓渝通过技术手段去调查了。 姜晓渝也晓得情况,说声知道了,便挂断电话。 齐翌压下头脑里的风暴,转身走进防疫专家组的办公室里。 …… 万幸,经过七天努力,芹山范围内的乌鸦被扑杀了九成之多,堆积成山的腐尸也被焚烧掩埋,虽然难免对生态造成极其严重的破坏,但为了防止疫情大规模爆发,这也是无奈之举。 何况,数量过于庞大的乌鸦,本就对生态环境是个巨大的负担。 可仍有数万之巨的乌鸦逃过一劫,它们化整为零,散入芹山各处,想要一一扑杀极难,何况还有不少可能已经逃出芹山的范围,亦或者将禽流感病毒传染给了其他鸟类。 因此,防疫办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一直在严密监控。 又过了三天,截止当天下午,主城范围内已报导鸟类禽流感案例上百,监控鸟类数万,幸运的是暂未发现有人被传染,与鸟粪密切接触的张忠绍,也没感染到病毒。 四天后,针对新型dna禽流感病毒的检测手段出炉,筛查更加精确,从数百案例中晒出确诊鸟类七十三只,占比22.9%。 此后继续密切监视染病情况,发现感染的七十三只飞鸟有七十一只在三天内死亡,一例病重濒死,仅一例轻症,另观察鸟群中新增三例感染。主城区范围内,新增禽流感鸟类百余,其中新型禽流感六例。 这个数据,让齐翌和一干专家都松了口气,确定近期并非禽流感爆发期,且新型病毒因为释放时机不当,加上研究并未彻底完成,死亡率过高而传染率过低,也并未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并且不具备太大的爆发风险。 他们仍没掉以轻心,继续监控了十天有余,确定只是虚惊一场,不仅没有半例被证实的人类感染病例,就连鸟类之间都没造成流行,这才郑重其事地写了报告,各成员签字后呈交上去,并降低防疫等级。 专家组解散,抽调的人力送返,齐翌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却有无穷无尽的疲惫将他彻底淹没。 得到王支队消息的瞬间,他劲头一松,好悬没差点昏过去。 可他还是强撑着,坐老池的车来到了市精神卫生中心住院部,妇女病区。 是的,精神卫生中心。 宋瑞美的状态极其不好,遍体鳞伤不说,精神世界也是满目疮痍,所以在生理上没有大碍之后,就被送到了精卫中心,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齐翌顶着漆黑的卧蚕见到了负责自己母亲的主治医师。 “目前来看,宋女士有较为严重的被害妄想以及强迫倾向,不信任包括我们医生在内的任何人,总是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自己安全。另外,心境方面,则表现出典型的双向障碍,抑郁且躁狂,情绪极其低落,但稍有刺激就会爆发,反应极大,脾气难以自控。” 主治医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目光落到齐翌身上,态度很不客气,语气也冷硬下来:“为了病人的病情,我需要了解她的实际情况,请你配合,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这话,齐翌还没什么反应,站他身后的老池却炸了:“不是,医生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以为老齐害了他母亲吧?” “我没这么说,只是想更进一步了解病人的过往,有过什么境遇,才好制定出匹配的治疗方案。” 话虽如此,但医生语气很冷,摆明了就是怀疑齐翌虐待母亲。 这也难免,阿嫲集团牵扯过大,关于宋瑞美的情况医院了解也不多,何况齐翌这段时间也没怎么来看她,仅抽空来两三回,每次医生问话都语焉不详,难免惹人误会。 齐翌轻轻一叹,解释了前因后果。 医生听的有些懵,这些经历未免也太玄奇了,让人忍不住怀疑齐翌是在说书。但听齐翌说完,又看老池在身后悄悄摸出警官证出示,这才肃然起敬,连忙道歉:“对不起齐警官,我不知道竟是这种情况,我为自己刚刚的态度向你道歉。” 齐翌轻轻摇头,不在乎这些:“我妈究竟怎么样?” “到现在病情还不太稳定,不过知道了病因,后续就有针对性的办法矫治。”医生说:“万幸,经过几次检查,无论ct还是核磁共振成像,都显示宋女士不存在器质性的病变,智力方面也没有影响,也就是说,还有痊愈的可能,至少控制住病情正常生活的希望很大。” “那就好。”齐翌松口气,有希望就好。当然他也清楚,大脑和精神太过神秘,现代医学仍未揭开其神秘面纱,了解不过冰山一角罢了,甚至很多方面还停留在经验学的范畴,到底能不能治好,谁也不能打包票。 这时,医生又有些为难的说:“另外……既然是你这张脸让她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那我建议,这段时间你最好不好近距离的直接接触她,以免对她造成进一步的刺激。” “我明白。”齐翌点头,他很清楚,即使宋瑞美见到他时反应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大,但仍然非常激动,所以后边他再来医院都没直接探视她,仅仅是隔着玻璃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也因此,即使有很多话想问她,也一直憋到现在没问。支队方面,顾虑他的感受,在派出姜晓渝等女警柔声试探无果后,也暂时放弃了问询,一切等她病情好转,至少也得稳定了再说。 想了想,齐翌给医生一些建议:“我妈跟我过世的父亲感情很深,但同时怨念也很深,因为我爸曾经出轨……所以,我建议别直接提我爸,但我爸生前喜欢《九妹》这首歌,你们可以给她放。” “好的,这很关键,大概率有助于她情绪稳定,我会尝试。” “还有,我爸给她留了枚玉镯,她戴了二十多年,奉若珍宝,但出事时碎了,所以你们最好别提这茬,也别让她看到玉镯子。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搞个和那镯子很像的,骗她说镯子还在,看能不能安抚住她。” 医生这次却否了提议:“不行,她情绪状态不稳定,任何坚硬锋锐的物品都不能接触。事实上,妇女病区里包括医务人员在内,都不能戴首饰。而且你也说了,那镯子她戴了二十多年,哪怕再像恐怕她也能看出不同,搞不好反而会刺激到她。” 齐翌:“行,这些方面你们才是行家,听你们的。” 医生又问了些宋瑞美的性格和喜好,包括喜欢的运动、娱乐方式和饭菜等,齐翌默然,才发现自己对母亲关心远远不够,连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都不知道。 对此,医生并不意外,这些年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了,父母不懂儿女,儿女也不了解父母,彼此都很关心,却又停留在表面,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他反过来安慰齐翌:“别太在意,你毕竟工作特殊,对家里缺少关心也是难免,舍小家为大家嘛,我们都能理解。” 齐翌却更难受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六个字眼听起来那么刺耳。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劳医生多费心,我先回去了。治疗方面,您说了算,该用什么药就用,即使存在一定风险,只要您认为有必要,我也愿意承担。只希望如果有什么情况,还请您第一时间转告我。” “好的,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全力以赴。” 第49章 家常 第419章 家常 八月三日,盛夏。 今年的夏天,比去年更夸张些,燥热难当,空气都被高温蒸的扭曲了。 一如齐翌的心绪,焦灼,烦躁。 宋瑞美仍没出院,好在状态已平稳许多,只是见到齐翌时仍难免焦躁,齐翌只能尽量避免见她,好在,姜晓渝亲和力极强,还能跟她聊聊,齐翌便请姜晓渝多陪她说说话。 这天下班,齐翌又在停车场里等姜晓渝,顺便通风降温。 即使有遮阳棚,齐翌还专门又在挡风玻璃那放了个遮阳伞,可仍挡不住热浪侵袭,车子停了一整天,还是烫的根本没法坐人。 等了片刻,温度降下来了一些,姜晓渝也正好到了,怀里还抱着份文档,远远地就将它递给齐翌:“翌哥,查到了,二十年前导致你父亲死亡的那场车祸,牵扯到的另一对遇害司机父子的家人,那个老司机的老婆女儿在十三年前失踪之后,正是去了贡榜。” 齐翌精神一振,忙接过报告翻看起来,同时问:“怎么发现的?” “去年你们涤荡完北贡后,我们的线人并未全部收拢,他们在那打探消息,再加上官方也通过正式渠道与那边的警察局取得联系,一起花费了几个月功夫,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查到了蛛丝马迹。 “有个北贡警察在那找到了些线索,这对母女曾被关过几天,因为打架,并且是偷渡入境,还被遣送回国,但被她们跑了。” 齐翌:“跑了?” 他翻看几眼报告,忍不住呵呵冷笑。 说是跑了,倒不如说是被卖了。当时北贡电信诈骗还没起步,但犯罪业已相当发达,那对母女姿色不错,到了北贡后落到了一帮非法团伙手里,被强迫卖银,结果和嫖客发生冲突,把人指头咬断了一根。 被北贡警方遣返回国的时候,该团伙又出了点钱,把她们买了回去。 这事堪称玄幻,但想到是在十多年前,齐翌也说不出话了。 那时候,别说北贡这等魔窟了,就是在国内,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翻完全部报告,齐翌发现没了后续,忍不住皱眉问:“再之后呢?” “那就不清楚了,她们‘跑了’以后便再无音讯,还在查,但人海茫茫,那边的侦查手段又远逊于我们,恐怕很悬。” 齐翌放下报告,别说北贡,就是在国内要找个失踪多年的人都难比登天,无异于大海捞针,短时间内怕是根本没指望。 姜晓渝问道:“你说,这阿嫲会不会就是她们之一?年龄的话,那位母亲应该对的上,她今年该七十多岁了。” 齐翌摇头:“年龄不是问题,谁也没规定‘阿嫲’必须是个老妪,也可能是个中年女人,甚至是妙龄女子,毕竟即使是病毒研究小组的组长,那个死老太婆,都没见过阿嫲真容。 “至于可能性……确实很有可能,‘阿嫲’疑似与老千会有仇,而二十年前那场车祸正是老千会的罪魁一手策划,不但害死了我爸,还让另一位司机父子遭了无妄之灾,一个当场死亡,一个重度烧伤后在极端痛苦中死去,可谓是血海深仇。” 姜晓渝:“我也是说,而且她们去了北贡魔窟,或许真能在那发展起一股不小的势力,并获得漂亮国非法集团的赏识,跟老千会作对。” “是啊,”齐翌叹道:“北贡这个地方……呵呵。” 他轻轻摇头。北贡经过去年涤荡,已经和平安定了许多,但此前那等腥风血雨的环境,不知滋生了多少穷凶极恶的歹徒,逼迫多少原本忠良的人走上不归路。他们大部分扎根北贡,在去年被涤荡一空,但也有不少脱离了那块土地,仍在其他地方蛰伏。 就是不知“阿嫲”集团是不是这种情况。 勉强算是个突破,但暂时而言只是个太过泛化的方向,还需要顺着继续往下追查,甚至需要点运气…… 想到这里,齐翌将报告一卷,对着姜晓渝招招手:“上车吧。” 随后,他钻进驾驶室,报告丢进扶手箱里,姜晓渝顺手拉开副驾驶车门,才发现老池居然也在车里,吓了一跳:“哎,池大哥你也在啊?” 老池笑而不语。 齐翌翻白眼:“这货懒病犯了,宁愿在里边闷着受热,也不想在外头站会儿。” 老池:“嘿,说谁懒嘞?瞧瞧我这身腱子肉!” “爱锻炼不代表勤快,多得是懒得要死的肌肉兄贵。” “滚滚滚,外头也他妈四十五六度好吧,能好到哪里去了?还不如窝车上对着空调口吹凉快些。” 姜晓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调笑,默默坐到了后排。 也只有面对老池的时候,齐翌看起来才稍微放松一些,能开开玩笑。 齐翌挂档松手刹踩油门,往市精神卫生中心开去。 一路和老池拌着嘴,时间过得倒也快,不多会儿就到了目的地。远远看到熟悉的山岗,齐翌脸色就沉重起来,嘴上也没了话,眸子略略暗淡。 连累母亲至此,他着实难受至极。 老池也没了骚话,默默看向窗外。 将车停好,三人并肩走进住院部,来到妇女病区,又见到了那位医生。姜晓渝换了衣服鞋袜,进入病区探视去了,那位医生则陪同齐翌穿过员工通道,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宋瑞美。 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让齐翌觉得自己在参观动物园,而玻璃那头的“动物”却是自己母亲。但他也知道,精神病人情况特殊,为了方便医生治疗工作展开,能方便观察到患者情况,并保护医务人员安全,这是权衡过后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齐翌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最终在沙盘室找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她此刻光着脚盘腿靠墙坐着,捧着一本书,静悄悄的浏览,跟边上大呼小叫玩沙盘的病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医生上前:“她最近安静了不少,尤其是在看书时,经常还会笑,也能比较正常的交流,所以我们都鼓励她多看看书。如果接下来情绪能一直维持稳定,再通过我们的评估测试,大概就可以出院了。不过,最好还是别提她被劫持的事,只言片语都别,她听到还是容易爆炸。” 齐翌说了声谢谢,又问:“最近她还在吃药吗?” “刚停两天,还算稳定。”医生说:“等会儿条件允许的话,你可以试试见她,如果她仍然能保持平静,我明天就安排她做测试。” “好。” 说着,齐翌看到有个膀大腰圆的女护士走进沙盘室,四下看了几眼,走到宋瑞美身边,蹲下微笑着温柔的跟她说话。 精神病院太过特殊,经常有破坏力十足的病人发作,需要医务人员有个相当优异的体格才能方便控制,偏生妇女病区又不方便安排男护士,只能找些体格雄健的姑娘了。 据医生说,他们这的门都被拆了许多,平均两个月要换三扇。 然而,愿意来精神病院的女护士本就相对少,何况还要好体格,所以这里一向缺人,医院没有办法,也只能安排些寻常的护士过来帮忙。 而且体格寻常的护士才是大多数,雄健的女护士没几个,专门负责照顾那些易燃易爆炸,或者攻击性十足的病人。 比如照顾宋瑞美的这名护士。 别看她威武雄壮,人却很温柔,出了名的好脾气,这里的病人大多都喜欢她。 交流几句后,宋瑞美便放下书,跟着她离开了沙盘室,七拐八拐的,来到了探视间,也在医生办公室的视野范围内,两者相连,中间有一道门,门边也有个单项的观察窗。 看起来有点像刑警队的讯问室,却也是为了确保安全。 姜晓渝已经在这等着了,她没坐着,站在门口,听见开门,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上去:“宋姨,好几天没来看您了,您还好吗?” “是晓渝啊,没事没事,知道你工作忙,不用老来看我,我在这挺好的,很自在,很多朋友,你别担心。” 房间里的声音清晰地传进齐翌耳朵里。 很多精神病人,不发作的时候,其实跟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尤其像宋瑞美这样的,中枢神经系统没有器质性损伤,智力和正常的沟通能力不受任何影响,只是容易受到刺激和惊吓,变得歇斯底里。 就像日常中脾气上来了,人就无法沟通了,甚至可能在激动中做出很危险的举动。 这就很有迷惑性,哪怕齐翌,第一次看到宋瑞美和姜晓渝正常沟通,甚至提到他的时候,就以为母亲恢复正常了,提出想见一见他,医生考虑再三,让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才领他到宋瑞美身前,结果宋瑞美瞬间炸了,抓起凳子就想打他。 事后宋瑞美也极其后悔,可当时就是无法控制,她说看到齐翌瞬间心脏就跳的要炸了一样,好像齐翌想害她,本能地激发起了求生反应。 之后,齐翌一直不敢见自己母亲,不是怕自己被伤害,是不想让宋瑞美事后又懊悔不已,茶不思饭不想,平白受折磨。 姜晓渝和宋瑞美继续唠着家常,唠着唠着,又自然而然的提到了齐翌。 宋瑞美目光略略暗淡下去:“说到阿翌,他现在怎么样了?胖了还是瘦了啊?” 姜晓渝撒了个谎:“这段时间他没往外面跑,胖了不少,还白了些呢,呐,您看,我偷拍的他照片。” 为了保护病人隐私,探视家属不能带手机进来,姜晓渝只能打些纸质照片。而随着治疗,宋瑞美已经可以毫无障碍的看齐翌照片了,只是仍未试验过面对真人。 说着,姜晓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高p摆拍图,拍的是齐翌正靠在办公桌角看报告的照片,他特地换了身精神的衣服,好好拾掇了自己,整理过头发,调整了半天姿势,拍出来还怪帅的。 宋瑞美接过,盯着照片看了半天,眼眶湿润,嘴里却挂着笑:“那就好,那就好……这个死没良心的,老妈在住院,他自己倒是胖了……之前也是,成天忙工作,明明那么近,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妈。” “会有机会的,”姜晓渝笑道:“翌哥成天跟我们说,等您病好了,就不回去了,您就在主城跟他一块住。” 宋瑞美明显意动了,但很快她就连连摇头:“那不成,我在老家待了大半辈子,早待习惯了,家人朋友都在那里呢,城里一个朋友都没有,也无聊得很,不成不成。” 很明显,她知道这年头娃儿都不喜欢和长辈住,不喜欢被过度干涉,她真要跟齐翌住了,怕是会影响齐翌找媳妇。 想到媳妇…… 宋瑞美又看向姜晓渝,再看看手里的照片,过了片刻,在口袋里翻了翻,又掏出一叠照片出来,有意无意地说:“说起来,你偷拍了他那么多照片啊……” 姜晓渝微楞,闹了个红脸:“阿姨!” 宋瑞美拉住她手,在手背上拍了拍:“晓渝啊,你人真好……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个女儿。臭小子有什么好的?还是女儿会疼人,每次看到亲戚女儿围着传,我就羡慕的很……” 隔壁,齐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想冲进去说声妈你够了,别那么油腻,怪恶心的。 姜晓渝都有些尴尬,羞意退了几分,但也忍不住斜眼看向观察窗的方向,紧跟着又像触电似地夺回目光,盯着自己脚尖。 她知道,齐翌在玻璃另一边看着。 老池狠狠拍了齐翌后心一把:“阿姨都给你送助攻了,你小子抓住机会啊!晓渝绝对对你有意思,别辜负了人家!” 齐翌摇头:“她只是不够了解我,我这性格,除了你以外没人受得了的,在一起才是害了她。” 老池yue了声:“你少来,老子才受不了你!再说了,处处又不会怀孕,试一下呗,不行就分开嘛!” “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分手后你让我们怎么工作?” 也是这个道理,老池撇撇嘴不劝了。 而这时,齐翌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指着宋瑞美,侧目看向医生:“医生,我今天能见见她吗? 第50章 姨太 第420章 姨太 咔嚓…… 听见开门声,宋瑞美心脏骤缩,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 看见齐翌那张熟悉的面孔,哪怕姜晓渝早已提醒过她,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双眸子仍止不住震颤,心脏砰砰乱跳。 “阿……阿翌,你……你来啦?”她颤声说道,浑身微微发抖,但总算没像之前那样情绪瞬间崩溃。 齐翌眼神微黯,嘴角却勾起笑容:“是我,妈,好久不见,你在这边都还好吗?” “好……好久不见,我很好,你……”她上下扫视齐翌两眼,眼里泛起了水光:“你瘦了,也黑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晓渝不是说你很好吗?” 姜晓渝站在一边,说不出话。 齐翌:“我最近在锻炼,想着以后再遇到事请可以保护好身边的人,结果练太猛了。” “撒谎……” …… 停车。 齐翌抱着方向盘,久久无言。 老池宽慰道:“好啦好啦,至少今儿阿姨见到你没有情绪崩溃,是个好兆头,估计用不了几天她就可以出院了。” “确实,”姜晓渝也接腔道:“阿姨情绪越来越稳定了,说明治疗很有效果。这次你把她接回去可不好再丢她一个人在老家了,你得多陪陪她知道吗?阿姨受了这么大刺激,以后你多注意着点,别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我知道。”齐翌虽然失落,但却异常冷静:“虽是我的错,但罪魁祸首是‘阿嫲’集团。” 姜晓渝连连点头:“没错,他们嚣张的够久了,好在我们这段时间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一旦确定罪魁祸首的身份和下落,这个集团必将分崩离析!” 齐翌没接茬,放狠话表决心没有意义,真刀真枪干他丫的才有用。 默默挂上前进挡,给一脚油门,齐翌开车送姜晓渝和老池回家。 …… 四天后。 姜晓渝又抱着笔记本来到齐翌办公室。 见她脸色不太好看,齐翌暂且放下手头工作,看向她问:“怎么了?” “肖寄泽的朋友找到那对母女了。” “噢?”齐翌略显诧异,肖寄泽这么神通广大的吗? 原本只是想死马当活马医,让肖寄泽问问他那边的记者朋友,没想到居然还真有收获。 不过……虽然确实有点打脸,但能找到目标下落就是好事,姜晓渝怎么这幅表情? 正打算开口,就听姜晓渝语气诡异的问:“翌哥,你知道烤全羊吗?” 齐翌挑眉,烤全羊能有谁不知道?不过转念一想,他怪了解肖寄泽的,当即“明白”了姜晓渝的意思:“他勒索你烤全羊?” 姜晓渝脸色更加怪异,摇头说:“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不是,他指的是曾经的缅北‘特产’烤全羊。” 齐翌茫然,但紧跟着,他脑海里有电光闪过,双眼顿时眯起。 姜晓渝同时提醒:“还记得池大哥卧底进曹家的诈骗窝时,那帮人称他们为什么吗?” “肉羊!”齐翌长呼一口浊气。 姜晓渝点点头,又掏出一封信件,从里边取出份发黄的报纸递给齐翌,说道:“这对母女,先是打伤客人,咬断客人的指头,之后又妄图逃跑,还险些成功了,不法团伙恼羞成怒,把她们虐杀后做成了烤全羊,然后大搞团建,逼其他受害人吃干净,以作震慑。” 齐翌抓报纸的手都在颤抖,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发黄的纸张头版头条,赫然是张烤羊的大图,只是这羊大到诡异,没有蹄子,反倒像紧握的拳头。 扫了眼报纸顶部,是11年3月4日刊。 姜晓渝又接着说道:“还有,这家报纸绝版了,就在刊登出这条新闻后几天,记者、主编和老板便先后失踪,没多久报社就散了,当时引起轩然大波,明眼人都知道是被不法集团报复,但大家都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吭。 只有少数几个老记者义愤填膺,想发报怒斥,但无一例外全被驳回,他们及家人也受到死亡警告,无奈下他们只好瞧瞧藏起这份报纸等机会,直到肖寄泽问起他们,他们顿时认出这对母女,给我们提供了照片。” 齐翌声音极冷:“这个集团还在吗?” “还在。他们很有眼力劲,虽依附伙夫的势力生存,但见机不对,在伙夫和北贡四大家族掐起来时,核心人员就逃之夭夭了,只派外围和少数中高层去摇旗助威,之后涤荡北贡这批人也被一网打尽,但意义不大。” “也就是说,顶多算伤筋动骨,但没动摇根基?” “硬要说也是动摇了的,贡榜官方的话语权比起以往大了太多,相对的这些不法集团的生存空间就被压缩了不少,已经没有以往的影响力了,但不可否认,依然很逍遥。” 齐翌冷笑:“我看不惯,想办法把他们一并收拾了。” 姜晓渝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翌哥,我们现在不好插手北贡事务,太敏感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们动刀子,会有很多闲言碎语的。” “那就把他们引进来!”齐翌斜了姜晓渝一眼:“既然他们手里的受害人有不少是我们同胞,生意肯定和国内有关。你等着,我这就琢磨琢磨……” 姜晓渝又劝:“当务之急,还是把重心放在‘阿嫲’身上吧,不宜再节外生枝了。这样,先把阿嫲解决掉,之后腾出手,再慢慢对付这些作恶多端的非法团伙。” 说着,姜晓渝强行转移话题:“还有,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对目的已经遇害,就不可能是阿嫲,我们的线索又断了。” 齐翌:“被乌鸦齐篡位的老千会前魁首呢?他的家人调查过没有?” “查过了,合法妻子和六房姨太太全部查了遍,”姜晓渝说:“他估计是身体有问题,虽然女人不少,但没有儿女,否则当时也不会看中你爸,乌鸦齐也没可能篡位。” “难保他的老婆和姨太太不会动歪念。说说调查结果。” 姜晓渝哦一声,从齐翌手里拿回自己的笔记本,翻找了几页后,说:“合法的妻子早已过世了,剩下的六房姨太太失去他的庇护,也大多死于混乱。 “仅有五姨太,经过一阵颠沛流离之后,流落到了菲律宾,变卖掉所有金银细软开了家家政公司,跟国内几个平台都有合作……嗯,菲佣你知道吧?” 齐翌没理最后一句问话,直接琢磨起来:“东南亚虽然混乱,死亡率也没高到这种程度,肯定是乌鸦齐在背后搞鬼,悄悄害死这些姨太太来扫除隐患。这种情况下,五姨太不仅躲过了一劫,还能做起菲佣生意,着实不简单。” 姜晓渝懂他的意思:“我也怀疑过她,但就目前调查结果而言,她确实没什么问题,生意上很正当,提供的家政佣人也确实是那种手续齐全并经过培训的中年妇女。” “咦?中年妇女?” 姜晓渝目光微斜,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危险:“所以你果然不懂菲佣……菲佣出名是源于那边的文化氛围,出来的佣工大多勤恳专业有分寸,而不是青春靓丽。” 齐翌哦一声,岔开话题:“这不能说明什么。再进一步查查这个五姨太吧……话说,既然她和国内的各平台有合作,那她应该时常来国内,对吧?” “没错,但她来基本都只来魔都、花都、鹏城和香江四地,没见她来过内地。” 齐翌:“已经调查到这一步了吗?你是不是悄悄用黑客技术了?” 姜晓渝小心翼翼地看看左右,末了仍不放心,又悄悄过去把门关了,这才走到齐翌身边:“她应平台邀请于下周来天府,因为平台有意进一步开拓成渝城市圈市场,你要不要趁机接触她一下?” 齐翌微惊,低头看她。 她忙解释说:“跟她合作的平台确实会把佣人调配到全国各地,但那样太麻烦了,不利于开拓市场,所以一直以来也只有魔花鹏江四座城市的市场规模不错,其他一二三线城市都是零零散散的。 “但这些城市对家政的需求也在与日俱增,所以平台有意打造西南总部,将一部分菲佣直接送过来,随后辐射中西部几个省份,目前在天府和我们山江之间犹豫,我觉得他们可能更倾向于天府。” 齐翌却不是惊愕于五姨太要来西南,而是晓渝的行为:“你越界了,这些事说不定是商业机密,你就这么挖出来……” 姜晓渝:“放心,我” “知道你技术很好,自信没有人能发现,但这是有没有人发现的事吗?”齐翌瞪她一眼,却又有些无奈。 他清楚,姜晓渝为了帮他破这桩案子,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曾几何时,她连查个具有一定嫌疑,但没被正式列为嫌疑人的死者男友都不愿意…… 知道她是受自己影响,齐翌更加痛心疾首,不希望她走上邪路:“晓渝,我们的任务是破案,但不能用犯罪的手法来破案,你明白吗?” “那你呢?”姜晓渝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听到这话忍不住了,反问他。 齐翌眼神一颤:“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姜晓渝寸步不让:“你很清楚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很清楚这条界限在哪儿?那我跟你是一样的,我也明白自己要对付什么人,清楚我和他们的区别……” “所以我们不一样。”齐翌闭上眼:“你说反了,我一直认为我的手段不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准则也是歪的离谱,所以有任何惩处我都认,甚至于报告我都会主动把这些不正当的手法写上去。” 姜晓渝愣住。 所以这才是齐翌屡立奇功但多数时候反而有过无功的原因? 他居然自曝? “正义也好邪恶也好,无序相比于有序,造成的破坏和恶果一定比正义相较于邪恶要来的更多也更可怕,正义混乱的人甚至更可能因为坚信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挥舞起混乱大棒来更加肆无忌惮,因为他们有的是借口说服自己,也有不少人拥趸他们的行为,乃至于效仿。 而我不一样,我清楚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从都到尾都是错的,布置的提倡,而且学我者疯,像我者死。甚至我很清楚自己经常在犯罪的边缘游走、试探,哪天被扒了警服换上囚服我都不意外。” “你……” “所以,你不能学我。很多时候,我所作所为都并非出于职责,而是我自己心里扭曲的善恶是非观念,为此我不惜僭越规矩,然后主动汇报领罚,因为我把善恶摆在首位,所以我尊重它,并心甘情愿付出代价。 你跟我不一样,在你心里第一位的是职责是法律。那么,既然你把它摆在了首位,同样的,你也必须尊重它,否则首位二字就太过可笑了,你也更容易因此而扭曲,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晓渝哑口,半晌后,才叹息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但……这真的不是商业机密,我没动黑客手段,都是用精确检索的方法搜到的公开信息。” 齐翌:…… 他岔开话题:“这位五姨太什么时候来?只去天府吗?来不来山江?” 姜晓渝嘴角微扬,又瞬间压下:“按公开的消息,应该是大后天,来不来山江我就不清楚了,没说。” 见齐翌陷入沉思,姜晓渝又试探着问:“你不会觉得她这一阵过来参观考察,时间太巧合了点吧?” “没,我在尽量摒除主观影响,去重新分析下这个人。”齐翌说:“带着怀疑的眼光去看,就连呼吸节奏都觉得很有问题,这样没有意义。” 听了这话,哪怕姜晓渝对齐翌已十分盲目相信,仍不免带上一丝丝怀疑:“可……你明显已经先入为主了,还能排除影响?” “能,但确实有点难度……你能弄到更多关于这个五姨太的资料吗?最好是各种事迹之类的。” “这个简单,”姜晓渝有些调皮的笑起来:“但……你要那些公开但明显很假的资料,还是要些真实但得花点手段才能搞到的事迹?” 第51章 出卖 第421章 出卖 天府国际机场。 看着一群人簇拥着一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登上辆黑色保姆车,齐翌回头问:“她就是老千会前boss的五姨太,许诺?” 姜晓渝连连点头:“就是她,她是泉州人,幼年时随父母下南洋去了新加坡,略有成就后又辗转到菲律宾,也是做菲佣的中介生意,再之后她不知怎么的,父母就过世了,她也成了老千会前boss的第五房姨太。” 这些资料姜晓渝之前都给齐翌汇报过,但既然齐翌问起,她便又说了一次:“中间有一段资料空白,查不到什么东西,反正前boss回国的时候,她也在身边,前boss死时她就消失了,可能熬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最后又回到菲律宾,重操父母旧业。 “从公开的信息看,这位生意做的确实不算太大,但正好碰到国内一二线城市的家政服务业走向专业化需求的道路,菲佣又确实出名,双方结合,互乘东风,这才有了一定规模。 “但即便如此,凭这位许诺的公司,比起老千会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仍然啥也不是,影响力财力都不在一个档次的。而这年头想发展势力,钱权都不可或缺,照道理她不可能发展出足以威胁到老千会的地下势力,造成点麻烦都很难。” 齐翌也认可姜晓渝这番判断,瞧瞧阿嫲团伙干的那些事,哪项不得大把大把的往里边砸钱?多的不说,上百万只乌鸦要耗费的钱财就是天文数字,那些科研项目烧钱的速度更比直接拿钞票去焚烧发电都来的更夸张。 许诺这家公司根本吃不消。 这也是姜晓渝始终觉得齐翌想多了,五姨太许诺不可能是阿嫲的原因,实力根本不允许。 但齐翌仍有不同的看法——许诺本身掌握的资源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背后那个漂亮国医药巨鳄,只要这家集团愿意全力扶持,许诺的财力根本不是问题,甚至财力弱点更好掌控,也更有利于引人耳目。 那医药巨鳄会全力扶持吗? 答案不言而喻,本就是他们在做研究,他们不出钱谁出钱?至于许诺,只要在替他们打掩护的时候,稍稍挖点儿墙角,撬点儿成品过来,就能发挥出巨大效用。 但这里有个巨大的破绽,齐翌谁也没说,只是自己暗自思量。 所以姜晓渝被齐翌说服了,两人向王支队打过报告后,花了几天时间走流程,跟着紧赶慢赶,终于及时赶到天府,之后姜晓渝束手束脚的探查了一圈,终于查到接机人的身份和车牌,他们提前下了停车场躲着。 不多时,眼前的保姆车发动,齐翌等了片刻,但没等太久,远远吊着跟了上去。 他们这次行动有正当程序,取得了天府警方的配合,但配合有限,齐翌也不想让他们参与太多,免得消息走漏,所以就不指望能借助监控等技术手段远程跟踪了,权衡再三,还是采用相对原始的方法。 只要不跟丢,能不被发现最好,被发现了问题也不大,正好用于试探。 一路七拐八拐的跟上前,副驾驶的老池开口:“咬紧点吧,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刚刚连续两次拐弯明显就是试探。” 齐翌哦一声,油门踩深了些,光明正大的跟在保姆车屁股后面,心里有了计较。 在老池手把手的指导下,配合他思路灵活的脑瓜子隔着这么远还能被发现,对方有两把刷子。 发现齐翌不退反进,保姆车骤然加速,往车流里钻去,试图甩掉齐翌,但齐翌车技也不弱,加上胆子大,虽不免被拉开了一些距离,但仍咬的很紧,不至于跟丢。 对方挺有分寸,虽略有超速,也只卡在10%,见甩不掉齐翌便也放弃了,车速又落回限速线上,也不再故意往车流里挤,任由齐翌跟着。 直到抵达酒店,对方停车后,顿时又有几辆轿车围上来,各下来些大热天仍穿西装打领带的壮汉,示意齐翌靠边停车。 一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挂着笑容,走上前敲敲车窗,微微弯腰,彬彬有礼道:“这位朋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就是可能有些误会……” 齐翌下车,掏出证件:“警察。许诺在吗?” 金丝眼镜一愣:“警察?不知你们找许总什么事?我可以代为传达,或者请她的律师过来与你们……” “那你传达一下吧,我们想跟她见一面,了解些情况。”齐翌再次冷着脸打断他:“具体事项不方便透露,你传达就行了,请她务必配合。” 金丝眼镜脸上仍挂着笑,只是脸色出现些许迟疑,仍温和的说:“好的,我会帮几位警官传达。但您说的不清不楚,许总这边事务又特别繁忙,恐怕……当然,许总向来重视两国关系,更尊重贵国的风俗法律,肯定会配合,哪怕再忙也会请律师来配合各位警官。” 这话绵里藏针,但齐翌毫不在意:“你传达清楚就行,另外,麻烦给她附上一句,如果她本人不来,下次登门拜访的恐怕就不是我们了,国安的同志也很想见她一面。” 金丝眼镜微微眯眼,笑容仍然不变:“多谢提醒,我一定传达到位。” 说完,他跟身边的一群西装男子讲了几句话,便退回到保姆车那边。 齐翌静静等着,过了约莫一两分钟,便看到许诺被人扶着从保姆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齐翌这边。 齐翌大拇指往后戳:“上车吧。” 许诺不为所动,微笑道:“不知几位警官找我什么事?” 齐翌取出传唤通知书递给她,答非所问道:“放心,程序我们都已经走好,你律师当然也能调出不少刺,但你是聪明人,应该不会让他这么做。上车吧,你选地方,找个轻松安静点的环境。” 许诺还没表态,金丝眼镜男绷不住了,他笑容消散大半,语气也不似刚刚那般温和,强硬了些许:“警官,你们这就过分了吧?许总带着诚意而来,努力为两国友好发展做建设,并且愿意配合你们工作,但……” “你们先去房间吧,”许诺却制止了他:“没事,我愿意配合调查,相信几位警官也不会故意刁难我,我陪她们去一趟就是了。” “可是许总……” “去吧。”许诺态度坚决,挥手让他离开。 金丝眼镜一咬牙:“如果你们肆意刁难,我会请律师通过大使馆像你们要个说法。” 齐翌表情不变,任由他们扮红脸白脸。 随后,许诺拉开后排座上车:“我也是第一次来天府,对这儿并不熟悉,不如三位警官选地方吧。” “我们也不是天府本地的民警,从山江过来,对这里也不熟悉。既然如此,郊外随便找个空地如何?” 许诺微楞,随后点头:“也行。” …… 半小时后。 齐翌将车停在路边,示意众人下车,随便站在一棵树下,回头看向许诺:“许总一个人能闯下如今的家业,还真是不容易。” 许诺笑眯眯的:“警官有话直说。” “也好。”齐翌点头:“还没做过自我介绍,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们。我叫齐翌,山江公安南屵分局刑侦支队民警。” 许诺愣住:“你就是齐翌?久仰大名,听说你覆灭了不可一世的老千会。” “你也知道老千会?” “原先是不知道的,”许诺摇头说:“但在菲律宾,也有个庞然大物横亘在所有老实本分做生意的商人面前,我们都必须在他的游戏规则下做事,常年被他们吸血。就在前不久,这个庞然大物忽然崩溃,内部分裂出无数山头,彼此倾轧,根本无暇顾及我们。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东南亚诸国一直有个极其庞大恐怖的跨国集团,名叫老千会,而我们国内那个制定规矩的兴友集团,正是老千会在菲的分部,而分部的负责人叁老板早在去年就已经被你们抓获。 “老千会覆灭,各分部要么被其他地头蛇取代,要么就像兴友集团一样内部山头并起,分崩离析,许多此前捂的密不透风的消息也都流传了出来,让我们有所耳闻,同时也感慨不已,着实没料到现如今还有类似老千会这样的集团隐匿暗中,为非作歹。” 略一顿,许诺又露出笑容,对着齐翌轻轻颔首:“说起来,真得感谢齐警官为民除害,还我们这些生意人一个朗朗乾坤。” 齐翌脸色冷下来:“许姨太,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乌鸦齐落网之前,你当真没听过老千会这个名字?” 许诺笑容僵了瞬间,紧跟着继续绽放,依然灿烂:“齐警官这是专门调查过我。姨太……这个称呼,当真好久没听说过了。” “所以,能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那段时间在外人看来或许风光,个中冷暖却是不足为外人道,对我而言,那是段不愿意回想起的过往,同时,我也不想再跟老千会扯上关系,只想安安生生的做生意,以免惹麻烦上身。” “这借口倒是合情合理。”齐翌翻开笔记本:“但我们对老千会依然很感兴趣,他们虽然覆灭,可还有太多疑团没解开,希望你能配合。” “这就是你们找我的原因?”许诺反问一句,才说:“很遗憾,我早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过去这么多年,早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情况,恐怕没法解答你的疑问。” 齐翌不跟她搞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问:“乌鸦齐篡位,你怨恨过他吗?” 许诺笑意不减:“恨他什么呢?我做姨太又非本意,谢他助我脱离魔掌还差不多。” “即使他追杀过你,害你颠沛流离?” “我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齐翌目光飘远:“可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死了。” “齐警官,你该不会以为我倒向了他,跟他沆瀣一气吧?” “那倒是不至于,以他篡位者身份,最戒备地就是你们了,你要真跟他有合作,被他利用完成后,肯定是找机会弄死的结局,以绝后患。你还活着,就证明你跟他之间没有接触。” 许诺:“那你找我……” 齐翌:“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以乌鸦齐的能耐都没找到你,而我们却一查一个准,轻而易举就掌握了你的真实身份。” 许诺终于彻底变了脸色。 姜晓渝也是一愣,满脸惊愕:“是啊,我怎么没想过这种可能……” 齐翌回头看向姜晓渝:“你怎么查到的这条线索?” “通过整理老千会的证据,发现乌鸦齐曾经追杀过前boss的老婆和姨太太,其他人都死了,唯有五姨太不知所踪。”姜晓渝说:“我就又追到了暗网,发现果然有人悬赏这位姨太,而就在今年初,悬赏信息有更新,我顺着追查就发现了许……” 略一顿,她看向许诺,改了称呼:“发现许总,之后又针对许总个人,发现就在公开信息里,有许总您给人当过姨太太的传言,经过多方核对,我基本证实了这点。” 许诺脸色更黑几分,从包包里摸出手机,操作半天之后,她气的把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胸膛急剧起伏。 她彻底失态了。 齐翌:“很明显,你被人卖了,对方故意用这种略有波折的方式,埋下了你暴露的引子,大概是想让你做替死鬼。” 许诺握紧拳头,深吸口气:“我当年见机早,逃到了老千会势力最弱也最混乱的三角区,在那苟延残喘,东躲xz,熬过了几年时间,然而之后碰到梅功核行动,三角区乾坤再造,恢复了秩序,却反而没了我生存的空间,我只得又躲到北贡。 “然而,乌鸦齐一直没放弃搜寻,即使出动的力量并不太多,对我也是大威胁,尤其几次险些发现我,更让他加大了力量投入。 “最终,我被他们撞破,肩膀中了一枪,慌乱中逃进了贫民窟,被一个女人所救,她说她能帮我躲过一劫,但有个条件……” 第52章 浮现 第422章 浮现 在贫民窟,有人帮过许诺,但同时也有要求…… 齐翌心思一动,若有所思:“你对这个女人还剩多少印象?” 许诺:“印象很深,历历在目。她年纪不大,但看起来很落魄,衣不蔽体,遍体鳞伤,那个房间也很狭窄脏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我猜得出来,她恐怕是个被迫卖银的可怜虫。我当时都很怀疑,她那个样子,自顾不暇,还怎么帮我?” “果然……”齐翌脑海里有电光闪过,瞬间想到了那对被做成“烤全羊”的受害母女。 救了许诺的,会是她们吗?如果是,她提出了什么要求?是不是救她们母女? 知情人就在面前,齐翌自然没必要瞎猜,直接问:“要求呢?” “杀人,”许诺闭上眼睛,忍不住轻轻叹息:“她看到我中了枪伤,以为我也是个大佬,跟人火并负伤,所以希望我逃出去后能帮她报仇……我不敢告诉她实情,怕她不帮我,所以同意了,但也反问她为什么不让我救她出来。” 说到这里,许诺略一顿,表情复杂莫名,过了半晌才接着说:“她回答我,她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只希望能有人帮她复仇,出口恶气。” 齐翌沉默良久,将刚刚想到的可能撕碎,并在心中暗暗道了声抱歉。 或许有点儿矫情,但齐翌确实感到丝丝愧疚,觉得自己不该让吃了无数苦头的冤魂又蒙上被冤枉的委屈。 “她怎么帮你的?” “让我藏在床底的暗格里,并告诉了我一跳逃出去的路径。”许诺说:“那条路本来是她给自己准备的,但那晚过后,她忽然熄了那种心思,不想活了。” 齐翌默然。 真的不想活了? 或许未必,又或许只是那一瞬间萌生死志,但人的心思本就复杂多变,随着时间推移又萌生起生的欲望也很正常。 一心求死的人,也不乏死到临头忽然反悔的。 那对母女正是因为逃跑险些成功,结果还是失败被抓回去,才被虐杀后做成烤全羊。现在看来,女子该是又因为某些原因重新激发了生欲,但这种重新激发出来的欲望,恐怕已不太强烈了,无法支撑起足够的韧性,因而功亏一篑被抓了回去。 若非如此,她们再顽强些,跑的再快一点,或许真有机会逃出生天。 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齐翌:“你最后履行承诺了吗?” 作为一个警察问这种问题无疑很奇怪,这不是明摆着问许诺有没有杀人? 许诺回了他一个眼神,然后不出意料的说:“当然没有。虽然,这些年来确实常常因此愧疚,是我食言了,但我不后悔,虽然对不起她,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假意答应,并且永远不会履行承诺。” 齐翌嗯一声,也不意外。 “再之后呢?她自身难保,即使能助你解一时之围,也不可能帮你逃出北贡。” 许诺:“没错,她不行,但有一个人可以,也正是因为那个人,帮我的女人才能在那种环境下找到一条生路。但也就是这条生路,让我碰到了她。 “沿着那条路走下去,我见到了她,我们俩都很诧异,我是意外居然会碰到她,她竟然没死,而她意外的是,顺着这条路找到她的不是那女人,而是我。” 齐翌定定的看着许诺。 即使知道自己被出卖了,这女人还铺垫这么久,直到现在都还在有意无意地卖关子,没说出对方的真实身份,说明在许诺心中,这个人分量太重,以至于让她潜意识的不愿提及,再三回避。 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阿嫲”了。 而这种潜意识的影响,其实很是薄弱,到了如今,她该吐出对方身份了。 果不其然,许诺对上了齐翌的视线,郑重的说:“是大姐,宋书钰,老千会前boss的正妻,她并没死,而是化用了乌鸦齐的手段,找了个替死鬼脱身,接着就藏在幕后,经营北贡,试图找到机会予以乌鸦齐重击。” 齐翌心中顿时升腾起万千思绪,最后化作“果然”二字。 阿嫲就是宋书钰,老千会曾经的“老板娘”。 齐翌早先就有过这个猜测,只是得知她因病“自然死亡”后才抛下这年头,但如今听到答案,仍然一点都不意外。 许诺:“就是在她的帮助下,我逃出了北贡,之后一路辗转落脚菲律宾,重新经营起父母生前的事业。这些年,我一直兢兢业业,跟她也没什么联系,但没想到她会忽然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 “我这个人其实很自私,所以我丢下了对那个女人的承诺,甚至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我也很感激大姐曾经的救命之恩,但她既然想害我,我也只好把她卖了。” 这就是在撇清自己了,齐翌不相信许诺这些年跟宋书钰没有联系,一直干干净净做生意,肯定帮她干了不少事,但齐翌没拿出证据,许诺当然不可能不打自招。 齐翌现在也无心追究这些,只说:“讲讲宋书钰,越详细越好。” “我对她了解其实不多,那个男人还在世时,她就很低调,跟我们这些‘姨太’没什么接触,喊她一声大姐,回我一句五妹,也就完了,点头之交而已。 “而且,我对那个男人没什么感情,也没指望他死后继承多少家业,所以彼此同样也没太大矛盾,事实上,我们看的都很明白,他那样的大佬去世后,家里人有多少能善终的?尤其他没有子嗣,基本都能预料到结局,所以都在有意无意谋退路,相互间自然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不过……我确实也知道她一些经历,倒是玄奇的很,让人佩服。她是潮汕人,还算是个千金,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当年那个男人能起家,少不了她的帮衬。 “不过她在遇到那个男人之前,其实吃了不少苦头,他爸妈想带她出逃,被抓住了,最后只把她藏好,她眼睁睁看着父母辈抓,然后拼了命的逃出去,靠着一夜小扁舟妄想漂洋过海,结果被艘游轮救起,结果噩梦才刚刚开始。 “她被卖到了葡京,因为颇有姿色,被训练成了‘美女荷官’,光洁溜溜地给人发牌,还要伺候那些大腹便便的客人过夜,但她没放弃,练出一身赌术和察言观色的本领,偷偷去别的地盘赢钱,也不敢赢太大,靠着积少成多,攒了点积蓄。 “她不敢直接给自己赎身,就勾搭上了个客人,把他迷的神魂颠倒,然后把钱给他,托他把自己从赌场‘买’下来,末了翻脸不认人,把那客人直接杀害,尔后直接撤出葡京落脚北贡,金钱开路下,稍稍吃了几次苦头后,发展起了一点小势力,然后遇到了那个男人,与之结合,一步步发展出了老千会偌大的基业。 “或许,也正是因为有类似的际遇,她在那个女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所以才抬抬手帮忙吧? “当然,别指望她这种人真的善心大发,类似际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肯定也是看中了那女人的复仇之心,觉得她是个很好的苗子,可以培养成心腹。但在发现那女人把机会让给我之后,她肯定就放弃了,她不会收容那种烂好人。” 齐翌了然,所以那对母女最终逃跑失败,除了韧性不够外,缺少宋书钰的帮助,也是重要一环。 不过话说回来,宋书钰的经历确实足够玄奇,遭逢那种苦难还能崛起,甚至在乌鸦齐篡位后假死脱身,化身“阿嫲”并勾搭上漂亮国医药巨鳄,简直有几分天命之子的味道了。 老池和姜晓渝只是听许诺讲个大概,都听得震撼不已。 真要展开细说,足够出本书。 同时,动机也有了。 复仇。 她曾经遭逢的苦难,就是她复仇的动力。 那十年是她一切悲剧的源头,所以她仇视这片大地,与漂亮国医药巨鳄勾搭,妄图予以这片黄土重创。 乌鸦齐篡位,并试图向她挥舞屠刀,所以她借刀杀人,利用齐翌除掉乌鸦齐。 至于那医药巨鳄…… 很显然,早在乌鸦齐篡位之前,老千会和这条巨鳄就勾勾搭搭了,所以她才有机会与之搭上线,取得合作。但在乌鸦齐篡位后,这家集团也没放弃与老千会的合作。 乌鸦齐,伙夫,阿嫲。 三头下注。 不,还不止这三头,之前逮的研究人员明确说了,东亚、南亚、东南亚诸国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家集团,野心勃勃,所图不小,妄想重回殖民时代,破碎第三世界及发展中强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重新趴在这些苦难的人身上不断吸血。 虽然现在他们也在吸血,但套上了层文明的外衣,虽细水长流可持续发展了,但仍不够爽利,况且哪怕是他们也必须顾及同层次的竞争对手,甚至还得看更在他们之上的巨头的脸色,想要跟进一步真正屹立巅峰,唯有打碎现有秩序,在混乱中一口气攫取足够的资源。 如此势力,已是人类公敌,齐翌定要彻底撕开起虚伪面纱,推动全世界共同诛灭他们。 但眼下的关键还是阿嫲。 兜来兜去,又回到最原初的问题:“你知道宋书钰在哪吗?” 许诺摇头:“我说过,我这么多年都跟她没有联系。” “一点办法都没有?” 许诺还是摇头。 “她身边有多少人?” “不知道。” 除却刚刚讲述的过往外,关于宋书钰,许诺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应该不是装傻充愣了,以阿嫲的谨慎程度,类似许诺这样的“弃子”,不可能找到她的下落。 但问题也在这里…… 就这么把许诺推出来,未免太过浅显,齐翌不可能轻易上当,反倒许诺很可能因此把她的信息全都给卖了。 她根本起不到转移视线的目的,反倒会暴露自身。揭开最神秘的那层面纱之后,哪怕在没有其他线索,阿嫲的难缠程度也要下降好几个层级。 “除非……暴露‘宋书钰’这个身份,本就是她的目的?”齐翌心底忽然浮现起这个念头,旋即压下,面无表情的看向许诺:“感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后续你再想起什么,随时跟我联系。” 许诺:“会的。” “对了,友情提醒一句,虽然你可能自己也有心理准备——多加小心,宋书钰既然出卖了你,那她随时可能对你下手。” 许诺表情微变。 她当然有所预料,但被齐翌捅破,仍不免略略失态。生死危机面前,没几个人能保持淡定,就是乌鸦齐那样的枭雄,被关在羁留病房时也不免焦虑。 齐翌伸出手:“如果你扛不住,可以来找我们自首。” 许诺:??? 自首? 就听齐翌接着说:“相信我,对你而言看守所和监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尤其去年看守所出过投毒事件后,到现在都还草木皆兵,宋书钰的触手绝对伸不进去。” 许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 齐翌懒得再说,转身就走:“上车吧,我送你回酒店。” …… 傍晚。 将许诺送回去后,齐翌在附近兜兜转转,终于找到家合适的宾馆,能遥遥看到对面酒店的情况。 没办法,许诺落脚的酒店级别太高,最便宜的标间都超出他们的报销标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直接住那家酒店,不利于齐翌后续计划展开。 姜晓渝一边“架设”自己的装备,一边问:“翌哥,既然你明知道阿嫲或许是故意暴露出宋书钰这个身份,为什么还要在这干等着,等对方落子?这不陷入被动了吗?” 齐翌:“无所谓,被动也是动,现在这种情况,被牵着鼻子走一阵都行,能走就好,总好过像无头苍蝇乱碰乱撞。” 老池不懂这些,但他懂齐翌:“这种态度……所以你又跟‘阿嫲’隔空达成默契了?打算围绕许诺落子?” “不是许诺,她只是引子。”齐翌摇头,正打算展开解释,他手机忽然发出刺耳的铃声。 他话一顿,竖起一根手指,摸出手机看了眼号码,接通:“喂?” “齐警官!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第53章 密谋 第423章 密谋 当齐翌三人赶到现场时,就见许诺失魂落魄的坐在沙发上,周围站了一圈西装保镖。 齐翌鼻尖抽动,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顺着味道绕过茶几走到另一张沙发背后,就见那个金丝眼镜男子倒在血泊之中。 他的模样相当凄惨,脖子上有道巨大的锐器伤,身上七八个血窟窿,还在缓缓往外渗血,胳膊大腿上甚至还各插着一柄尖刀,连金丝眼镜都破了,只留半个挂着耳朵耸拉在鼻梁上。 蹲下身,齐翌仔细探过他的颈脉搏,又照照他眼睛,轻轻摇头:“死透了。” 许诺浑身一颤,眼眶顿时被吓红了:“怎么会……” 齐翌问:“怎么回事?” 他扫视现场,十三个西装保镖,竟然护不住一个人,任由对方逞凶? 迎着他的目光,众保镖先后低下头去,不敢与之直视。 这一眼就看出来了,都是些酒囊饭袋,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根本不顶事,拿来凑数吓唬吓唬普通人还行,真遇到危险肯定缩的比谁都快。 而且这帮人西装线条流畅,明显没有偷偷带枪。 果然,许诺说:“当时我正准备洗个澡,让管家帮我放水,结果忽然有三个人从窗户外扑进来,冲着我管家一顿乱砍,我吓得躲沙发后面,外头他们听到情况不对冲进来,我赶紧给你打电话,之后那三人见我们人多,就又翻窗跑了。” 得,感情这些保镖不是被吓住,而是压根就不在房间里。 安全意识怪薄弱的,他们难道不知…… 嗯? 等等! 许诺也算是从魔窟里冲杀出来的女强人了,那群保镖没有安全意识,她难道也这么糊涂吗? 想到这里,齐翌扭头看向许诺,果见她虽眼神躲闪,面色惶恐,但身子却稳的很,丝毫没有发颤。 齐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他很快又听到阵脚步声,跟着,一群民警蜂拥而入,钻进这间总统套房,很快分散开四处调查,另有几人各在角落摸出手机打电话。 为首一高高大大、两鬓斑白的中年民警沉声问:“谁是报案人?” 齐翌闭上眼睛。 他看明白了,许诺是想借天府警方的力量来自保,同时把他齐翌踢出局。 许诺显然听进了齐翌傍晚说的话,警队里才是最安全的,此时此刻的阿嫲不敢也没有能耐在警队里杀人。 但她绝对不甘心自首,也不想落入齐翌手中彻底陷入被动,干脆把天府的刑警拉出场。 为此居然不惜杀了对她忠心耿耿的管家,也是够狠…… 等等,杀人是真,管家忠心耿耿就未必了,如果管家也是阿嫲的眼线的话,倒算得上一石二鸟,既拔除了耳目,又能获得庇护。 只不过…… 齐翌忍不住叹息:“权宜之计罢了,用这种方式获得保护,你觉得能持续多久?时限到了你还能赖在警队里不走吗?到那个时候,你的处境一样危险,甚至犹有过之。” 中年刑警冷厉如刀的目光顿时剜了过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现场……嗯?是你?齐翌?大名鼎鼎的刑侦疯魔?” 齐翌脑袋一歪。 他在外界的绰号难道不是山江刑侦之虎吗?什么时候变成了疯魔? 对方自知失言,顿时打了个哈哈,随后脸色一肃,敬了个礼,待齐翌还礼后又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久仰,齐队你的事迹我都了解过,大名真是如雷贯耳,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齐翌客套的回了两句。 对方又自我介绍:“我是丞相区刑侦大队的教导员,李好。” “嗯,你好。” “不是你好,是李好,木子李,好人的好。” 齐翌:…… “齐队你怎么会在这?来追查案子?” 齐翌这次行动虽走了流程,也给天府市局交了介绍信,获得了在当地一定的执法权,但没大肆宣扬,反倒请对方尽量保密,很是低调,是以李好并不知情。 齐翌没说太多,岔开话题,介绍了这里的情况,尔后又看向许诺:“我刚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许诺低垂着头,似心不在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当然不可能承认,况且一切只是齐翌的猜测,未必就是他想的那样。 良言难救该死的鬼,齐翌见状不由轻轻摇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能感受到李好客气之余带着隐隐的排斥,明显不想他插手,也不自讨无趣,留个号码就离开了。 姜晓渝明显也看出了些什么,心有不甘:“翌哥,我们就这么走了?” “留着干什么?李好明显不想我们干涉他查案办案,硬留下也没用,反倒可能被他走程序排挤走,不如我们主动退开,报王支队再和这边市局交涉一二,看看能不能取得这桩案子的调查权。” “我看悬。”姜晓渝丝毫不报期望:“他再宠你也没用,影响不到这边领导的决策。发生在当地的案子咱们硬凑上去,他们脸上挂不住,显得只有我们会办案,他们都是饭桶似地。” 齐翌:“这不还有你吗?哪怕头儿他师父的面子都不好使,但你爸的面子肯定好使。” 姜晓渝:“又要刷我爸的脸?成,那我给老头子打个电话……” “不急,走程序,别越级上报。”齐翌摇头:“先走吧,回去继续按我们的节奏展开工作。” “哦……但话说回来,就算我们暂时不能插手,也可以提醒下李好不是?” 齐翌:“提醒他干什么?案子真由他破了,许诺被关进这边的看守所,我们见她就不太方便了。” 姜晓渝一愣:“这……不好吧?万一她真出事了……” “自作自受,活该。” 齐翌加快了脚步。 姜晓渝又楞了下,半晌后才回神,快速追了上去。 回到宾馆房间,齐翌把房门锁上后,表情顿时变了,声音也压的极低:“刚刚在外边说的话都做不得数。” 姜晓渝:“啊?” “那队刑警有问题,他们好像赶到现场之前就已对现场情况十分了解,基本没有讯问和观察就直接开展工作了,而且……你见过几个民警到现场后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的?今儿不但有,还挺多,有五个。” 姜晓渝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滚圆:“这……不至于吧?按你的说法,岂不是整个警队都烂到骨头里了?” “不至于都有问题,但肯定有人在背后安排,所以打电话的民警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被人利用来泄密,其中肯定还有正经汇报工作的,被用来当做故布疑阵的棋子。” 老池想法简单且直接:“李好?” “不,不是他,来之前王支队跟我说过这个人,是他曾经的战友,一直有联系,能信,王支队也说了,他会给李好通气,所以刚刚他的表现,其实就是在提醒我。” 姜晓渝仔细琢磨齐翌的话,问道:“那你说刚在外头说的话都做不得数,就是我们不报告王支队,不走流程接手这案子?” 齐翌:“程序还是要走,是不能不管许诺死活,我们是警察,哪怕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能让别人把她害了,这是原则问题。” 姜晓渝的心落了地,她就说,齐翌再不守规矩,也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前些天提点她的话都还历历在目,齐翌大是大非上永远把握的很准。 “那我们到底要不要提醒李好?” “约他晚上收队了出来吃个宵夜吧。” “哦。” “先干活,把设备架设好。” “哦。” …… 夜,十二点许。 就在酒店不远处,就有几条深邃的小巷,里边开了无数苍蝇馆子,大半夜的,巷子里仍飘香四溢,哄闹声此起彼伏,却是无数食客深夜仍在觥筹交错,吃着火锅喝着酒吹牛逼。 齐翌和姜晓渝并肩走进巷子,随意找了一阵,便站在一家罐子面前。 树新蜂江湖菜大排档。 起这种名字,老板倒是调皮。 “就这吧,给李好打个电话。” “哦。” 十几分钟后,李好赴约,找到齐翌后径直走来,挂着笑容落座。 刚一坐下,齐翌就开门见山的说:“你队里有鬼。” 李好好悬没从凳子上跳起来,笑容也彻底消失了:“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队里有鬼,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李好瞳仁震颤,眸子里倒映的灯光明灭不定:“怎么说?” “你这么问,就是有所发现了。”齐翌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我没有证据,只是看到你们办案觉得不太对劲,怀疑许诺在你们到来之前曾经打过招呼,好确保她不会陷进去,毕竟她只是想寻求庇护,没打算真的吃牢饭。” 李好:“你的意思是……这起杀人案有问题?许诺自导自演,贼喊抓贼?可为什么啊?你说的庇护究竟怎么回事?她被人追杀?” 齐翌先喊了声服务员上菜,才接着说:“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我们边吃边说吧,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内鬼吗?” 李好:…… 他没好气的瞪了齐翌一眼:“你这么问我能怎么回答?肯定说不是啊!” “那我信你。”齐翌轻笑,他相信的其实是王支队的眼光,当即挑些能透露的信息转告他。 “老千会?阿嫲宋书钰?三姨太许诺?”李好跟听故事书一样,久久回不过神:“你说的案子我也略有耳闻,毕竟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但真没想到,细节居然这么……嗯,精彩。” “所以了,我想抓阿嫲,想摧毁那条巨鳄,而且时间很紧,可暂时没有头绪,只好拿许诺当突破口。” 李好:“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不告诉你。” 李好:…… 他发现跟齐翌说话真的很气人,几分钟时间就被噎住好几回。 强压着烦躁,他表面上的客气也没有了:“那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你们只要别tian……唔唔唔!” “咳咳咳,”姜晓渝一把捂住齐翌的嘴,看向李好,眼睛弯成月牙,笑颜如花的说:“李教导,您别听他胡说八道,确实是有规矩,涉密的东西我们不好也不敢透露。” 李好额头上青筋暴起,冒出一个硕大的#字。 你妈逼刚刚是想说别添乱是吧? 添乱是吧! 妈卖麻批,要不是王秉钧说过你的臭毛病,老子有心理准备,要不是看在王秉钧面子上,老子这杯茶就泼你头上! 齐翌没好气的扒开姜晓渝的手:“你干嘛?” 末了,他扭头又看向李好:“继续说。晓渝刚说的没错,有些东西确实不好给你透露,不过需要什么配合,我们自然会直说,希望你们别多问,相信我,执行就好。而目前,我只希望你们别天天围着现场,围着许诺,让出一点点空间。” 所以误会了?不是添乱? 李好青筋散开。 姜晓渝也松了口气,讪讪的陪着笑,甩了甩巴掌:“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有苍蝇。” 齐翌:??? 有苍蝇你捂住我嘴?怎么?喂我吃吗? 齐翌又说:“另外,希望你继续保持你对我的排斥,不让我们直接插手案子,直到我们走完程序,你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但还是明里暗里给我设置障碍。” 李好:“这跟我一贯表现不符,我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怕是反而会引起怀疑。” “那后边设置障碍就算了,审批下来前不让我们查案就行。” “那没问题。不过……这么演有什么意义?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说李好,姜晓渝都想不通齐翌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有种故弄玄虚的感觉。 齐翌却不回答,抬眼看向厨房:“菜怎么还没上?晓渝,催一下。” 姜晓渝哦了一声,走了。 等了两三秒,齐翌忽然往李好那凑了凑,声音压的极低:“李教导,拜托你一件事。” “嗯?”李好愣住,下意识地看向姜晓渝背影。 听王秉钧说,这女娃不是她铁搭档吗?什么事还得支开她说? 结果,就听齐翌比了个手势说:“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出这个动作,别犹豫,开枪打我!” “啊?” “打头,眉心,务必要一击毙命!” 第54章 坏消息 第424章 坏消息 晃眼间,又过去三天时间。 也不知是听进了齐翌的话,还是本就在许诺的计划当中,随着李好的调查深入,竟找到了些许藏的很浅显的破绽,指向了许诺买凶杀人的可能。 破绽不大,只能说明许诺具备一定的作案嫌疑,但也有些模棱两可,属于拘留也可,不拘留只是跟进调查也行。 本来以许诺的社会地位和实力,有律师出面,大可不拘留只做一定程度的限制和监视,即使拘留了也能办理取保候审,但她却表现得异常配合,律师也只是例行公事般配合,甚至还隐约在引导警方把她暂时先拘了。 这更加证明了齐翌的猜测,许诺确实和本案有密切关联,并且想借看守所来庇护自己。 李好与齐翌沟通一阵,决定遂她的意,直接拘留。 况且,一旦被拘,后续就不是许诺说了算了,李好对她这种行为极端厌恶,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本案破的漂漂亮亮,让她“求仁得仁”,判个杀人罪。 而齐翌这边,也让李好全力投入凶杀案的侦办工作中,其他全都别操心,这就是最好的配合。 对此老池不太理解:“这不是让丞相区的警力被套住了吗?那个叫宋书钰的放出许诺信息,明显就是想让许诺牵制住我们的注意力,好让她从容退走。明明都已经看破了,为啥还要让她牵着鼻子走?” 齐翌斜他一眼:“那杀人案就不破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事有轻重缓急,反正人都拘了,先放一放嘛,等我们逮住宋书钰……” 齐翌打断他:“第一,阿嫲是阿嫲,宋书钰是宋书钰,虽然怀疑宋书钰就是阿嫲,但这也只是许诺透露出的信息,未加以证实,你别先入为主。第二,命案侦破,兵贵神速,没得拖延,时间越久线索越难找,命案越难破。就算许诺并非被出卖,全是阿嫲计划中一环,那也是阳谋,我们绕不开。”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 “池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姜晓渝笑道:“被牵制的只是李教导那一队人,我们可没陷入泥潭。” 老池嘟嘟哝哝:“光我们仨顶什么用啊,人太少了。” 姜晓渝神秘兮兮的一笑,不再接话,继续低头鼓捣电脑,齐翌也不搭理他,抱着警务通不知在跟谁聊着。 没办法,老池只得躺床上,百无聊赖的耍手机。 三个人里,就他是真的没事干。但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齐翌和姜晓渝,齐翌暂时没给他安排别的任务,没事干才是正常,别松懈就好了。 这方面老池足够专业,看似百无聊赖,实则一直监视四方,这栋宾馆楼周围及内部早就被他偷偷放了好些专业的侦察设备,稍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如此,又过了两天时间。 李好不愧是王支队的战友,能力相当出众,两天调查下来,果真又锁定了更多的证据,许诺隐隐感到事态超出掌控,变得有些焦虑,开始主动申请要见律师,但李好同意其中一次见面后,后续的会见都给驳回了。 老池:“这下许诺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呵呵,不想落我们手里,结果摊上了杀人罪,够她受的!” “就算她不多次一举,落我们手里也未必好受。”齐翌平静的说:“这些年来她暗中帮阿嫲做的事,未必就比杀人罪轻了,甚至手里可能不止一条人命。就算真的摊上杀人罪,只要之前的事捂好,她律师能耐又不小,至多就判个死缓,更大可能是无期,甚至就十来年的有期徒刑。” 老池眼睛瞪得滚圆:“她休想!杀人罪没跑,以前犯的事也休想捂住!落到我们手里哪还由得了她,一五一十全都得给老子招咯!” 姜晓渝看向齐翌:“这样一来,我反倒觉得她更像是在演戏。” “是啊,”齐翌说:“她没真的和阿嫲闹翻,否则想要寻求庇护,多得是方法,不用杀人这么夸张。之所以还是这么做了,怕是要确保牵制住丞相区的警力,毕竟其他案子都可以拖,杀人罪拖不了。” 老池无法理解:“可她为什么……” “为了自保。”姜晓渝冷笑着说:“先不考虑忠心不忠心的,既然她不干净,阿嫲手里就掌握着足够她判死刑的证据,她不想死就只能配合阿嫲。” 老池张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这帮人心真黑,果然啊,上了贼船就休想轻易下来了。” 齐翌耸耸肩。 姜晓渝收回目光,继续操作电脑,屏幕上无数数据流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忽然,齐翌猛的从床上坐起:“头儿来信了,发现宋书钰下落,在国道处被卡点拦下,她身份证都是假的。” 老池:“这……她就这么暴露了?怎么暴露的?” 他一时间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针对宋书钰布局良久,他们甚至还没开始真正行动,宋书钰就暴露了? 我还没用力,你就…… 齐翌:“之前听到宋书钰这个名字,我就让晓渝查了她的资料,并根据她二十年前的面貌加以技术处理,预测她如今的长相,传输了回去。卡点处的兄弟就是发现她有点眼熟,对比了那几张照片后发现的。” “那我们……”老池搓搓手。 齐翌打断他:“别想太多,这人绝对不是我们的目标。” 老池愕然。 “你不也觉得很不真实吗?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暴露,再说了,既然是要潜伏,她难道不晓得利用二十多年时间慢慢整容,完全换一张脸?” 老池眨眨眼睛:“对哦……所以肯定是替身吧?但这法子未免也太浅显了,她……” “这也是阳谋吧?”姜晓渝接话说:“有一丝丝可能,她故意兵行险招,反而糊弄过去,所以我们不可能掉以轻心,程序上也不允许我们松懈,肯定要投入警力追查下去的。” 齐翌摇头:“没那么简单……虚虚实实,混淆视听,等着吧,不出意外的话,大场面马上就要来了。” …… 齐翌预测的没错。 接下来三天时间,山江那边又逮了八个“宋书钰”,其中机场一个,火车站一个,长途汽车站两个,剩下的全都在国道、省道和高速公路中拦下。 说不定还跑了一两个漏网之鱼。 鉴于此,山江市局不得不加派海量警力,将水陆空三路堵的水泄不通。 姜晓渝轻叹道:“果不其然,她出招了……说不上巧妙,但确实让人头疼,防不胜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翌沉吟。 姜晓渝见他不答,又说:“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真打算用类似曹操疑冢的方法,八面出击混出去,另一种则是……” “她不会赌运气。”齐翌摇头说:“空港排除,水路看似隐蔽,其实也难逃天罗地网,十有八九,她仍是选择陆路潜逃。” 老池逼着自己努力跟上齐翌的思路:“可你怎么能肯定她就在天府呢?或者说,就算她曾经在天府,中间也有足够的空挡撤离,逃到其他山沟沟去,再伺机转移到边境处走陆路逃逸出境啊。” “说的没错,但我什么时候说过她在天府?” 老池一愣:“那我们这些天一直待在这……” “待在这里,查的就是天府吗?”齐翌笑道:“我只是为了让她以为我在这罢了,而且……晓渝,你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姜晓渝轻轻点头,抬手指着屏幕:“有七个地方比较可疑,其中嫌疑最大的是……” 话梅说完就被齐翌打断:“很好,我给王支队打个电话,安排妥当我们就出发。” 老池:“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齐翌看他一眼:“不用管那么多,你脑袋瓜子想不明白。” 老池:…… “那我收拾东西?” “不收拾,轻装上阵。” “哦。” …… 夜。 见到王支队安排来的三人,老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 齐翌拦住他,对来人伸出手,与之用力一握:“很高兴你做出正确的决定,把握住了机会。” 对方面无表情:“我没得选,更何况,我也想报仇。” 齐翌轻轻点头:“交给你了,相信你有分寸。” “放心。” 说罢,他和对方交换了车钥匙,领着老池和姜晓渝坐上那辆面包车,趁着夜色悄然上路。 老池仍一副没缓过劲来的模样,嘴里喋喋不休,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齐翌没理他。 面包车一路疾驰,稍稍兜了个圈,很快经pzh,过六盘水,入了滇省范围,之后继续朝南走,过平远,下文山,在次日傍晚抵达麻栗坡。 把车停在山里,借着树林隐蔽,齐翌下车:“就是这?” “嫌疑最大的地方就是这儿,”姜晓渝眸子很亮,自信的说:“我仔细分析对比过一年来的信号增减和移动轨迹,并核对了其实名制信息,摘除了绝大部分的正常信号,初筛出了约莫四千多个可疑的信号源,然后再次进行筛查核对,最终选定七处约两百余信号点。 “这里不是信号聚集最多的,不是最隐蔽最靠近边境的,也不是最有序或最无序的,各方面都太过普通,毫不突出,所以我反而认为,这里的嫌疑最大,其他位置,可能是在故布疑阵,设下疑冢。” 齐翌轻轻点头,认可了姜晓渝的思路。 观察了片刻环境,他又问:“这里离信号聚集地大概有多远?” “两公里多些。” “信号源的实名信息都搞清楚了吗?” “嗯,基本上都是些农民工或者大学生,早些年间或是信息泄露,或是有意出卖,总之实名信息都被这帮歹徒利用了。” 齐翌:“去年就已经做过大力宣传,并提供了便捷的核查渠道,去核实自己名下的号码以及号码所注册过的账户,结果到现在这些账户还被歹徒利用,说不过去了,都截下来,回头追究责任。” “这……”姜晓渝有些迟疑:“不太好吧?大学生也就算了,有些农民工,特别是其中几个年纪很大的,可能是真的搞不来,我查到有几人的终端信息还是诺基亚的功能机。而且,也不能排除克隆号码的可能。别人不清楚,我再清楚不过了,营业厅说得好听,但克隆号码是确实可行的。” 齐翌:“记下来再说,也不一定全都要以‘帮助网络诈骗犯罪活动罪’来调查处理,核查清楚事实后,依据性质不同,再决定是批评教育,还是直接立案走刑侦程序。” “哦。” “接下来,你要密切关注这些信号,但别被信号所蒙蔽。他们真正决定行动之前,肯定会把手机处理了,可能是故意留在原地,也可能埋到别的地方。当然,也不排除故意带一两部电话的可能,总之机灵点,发现异常及时汇报。” “好。” 话音刚落,齐翌的警务通响了起来。 齐翌脸色微变,忙掏出警务通个看。 他们所处的地方非常偏僻,其实没有信号,但这次行动,王支队特地给了他一台支持卫星通话功能的警务通,就是为了方便在没信号的时候也能方便通讯。 不过这次行动之前,齐翌特地打过招呼,不是火烧眉毛的急事不要联络他,等他主动联系,以免出了岔子,但此刻却…… 齐翌没有瞎猜,看了眼号码发现时王支队打过来的,直接接通:“头儿,什么事?”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要有心理准备。” 齐翌眉心紧拧。 什么坏消息?居然这么郑重其事。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尔后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建设之后,说:“你讲吧,我听着。” “就在刚刚,精神卫生中心给我打了电话,你妈……不见了。” “什么?”齐翌瞳孔骤扩,双眼瞪得滚圆。即使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没料到竟是宋瑞美再一次失踪,他忍不住质问道:“怎么回事?住院部妇女病区不是全封闭管理吗?她怎么可能消失?查过监控没有?” 第55章 行动 第425章 行动 王支队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低沉异常“问题就出在监控这里。” “监控又坏了?” “没坏,但比坏了更糟糕。”王支队说:“摄像头拍的清清楚楚,宋瑞美把照看她的护士骗到角落后,不知用什么方法弄晕了她,换了她的白大褂和口罩后,拿了她的胸牌刷卡走了。” “什么?”齐翌彻底失态了,呼吸急促,眼冒金星。 弄晕护士,换衣服逃离住院部隔离病房? 这…… 王支队接着说:“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医院有对应的措施,要离开隔离病区,不仅仅需要刷卡,还得摁对应的指纹,按理宋瑞美出不去,更别说她身形和那个健硕护士相差太大,白大褂披身上太过宽松,肯定有人跟她里应外合。” 齐翌眼眸里的神采渐渐暗淡:“你打算怎么做?” “找人。”王支队说:“这事你知道就行,别管了。事实上,告诉你都已经违反了规定,她是你妈,按规矩你得回避。” “知道了。”齐翌长呼口气,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我就留在这儿,继续计划,我妈那边……你看着处理吧。” “嗯,那先这样,挂了。” 挂断电话,齐翌踉跄两步,幸亏老池眼疾手快,忙把他扶住:“怎么了?” 齐翌:“我妈不见了。” 他把王支队告诉他的事一五一十转告给老池和姜晓渝。 “怎么会?”老池难以置信:“阿姨她……” 姜晓渝也说:“不应该啊,这不合逻辑,何况……翌哥你别生气,我偷偷调查过阿姨,没有问题的。” 齐翌痛苦的闭上眼睛:“如果她真藏这么深,你查不到也很正常……但却是,不合逻辑,我想不通。” 得到消息的那一刹那,齐翌心中那个早已被否的可能再次明晰起来,浮出水面——阿嫲就是宋瑞美,他苦苦追寻的元凶,正是他亲生母亲。 但紧跟着他又觉得不对劲,逻辑根本不通,如果宋瑞美就是阿嫲,她完全不必演这出苦肉计,再往前推,她甚至根本不需要失联。 一同操作猛如虎,其实什么目的都达不成。 退一万步说,她非得这么干,在彻底排除嫌疑后,她也没必要再玩一出失联。 总不能是闲得慌故意逗弄齐翌。 所以问题来了,宋瑞美绝非阿嫲,也不可能是集团的高层、核心,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逃出精神病院?又是从哪找来的人跟她打配合? 想不通,而且越想越痛苦,齐翌烦闷的锤了锤自己脑袋。 老池忙拉住他:“老齐,你冷静点!” 齐翌泄了劲,摇头:“放心吧,我没事。” 姜晓渝斟酌着字句:“那个……翌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宋姨不是你生母?” 齐翌:“我早就偷偷做过鉴定,她是我亲妈无疑。” 姜晓渝说不出话了。 偷偷做鉴定,就离谱,但确实是齐翌能干出来的事儿…… 齐翌:“没事,别担心我。不管她了,我们继续计划,无论如何,必须先把阿嫲逮住。” 姜晓渝有些担心地看了齐翌一眼。 突逢变故,他不可能真保持住平常心,以这样的状态去办案…… 正想说些什么,老池目光却先一步落了过来,轻轻摇头,尔后嘴唇轻启,无声地说:“别管他,让他有个具体目标,对他更好。” 姜晓渝仍欲言又止。 她当然清楚,这会儿让齐翌有目标有事做,对他最好不过,但这案子…… 阿嫲是个比乌鸦齐更难缠的对手,即使面对面碰上,稍有不慎都可能翻船。而如今追查了对方这么久,终于有了眉目,更是担不起半点风险。 何况,阿嫲所在有七种可能,他们现在只是堵住了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种,究竟是不是,还得依赖齐翌进一步判断,但如今他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不出错漏吗? 姜晓渝对此很怀疑。 但…… 她很快摇摇头,决定还是向着齐翌,相信齐翌。 而此时,齐翌强打起精神:“我们现在暂且不宜轻举妄动,先在附近窝着,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恢复体力,等天黑以后,老池,你戴上设备,悄悄侦查附近,记住千万别暴露。” 老池并无二话,用力点头。 就这样,三人在深山老林里蛰伏起来,白天一动不动,晚上则由老池悄悄侦查四周。至于姜晓渝和齐翌,则不论白天黑夜,都趴在电脑屏幕面前不知在干些什么,活像俩网瘾少年。 过了三天,面包车上载的硕大的锂电池电量耗尽,老池当晚的侦查任务便取消了,背着电池哼哧哼哧下山,到接应点找到接头人,又扛了块新电池哼哧哼哧的回来。 他把背包递给姜晓渝后,不解的看向齐翌:“老齐,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还有,咋个一直让我侦察周围环境,但就是不往可疑地点接近?” “因为对方一直龟缩不出,我们很难用侦察的方法找到对方下落,派你出去侦察,只是为了摸清楚周围环境,为接下来行动布控做准备。” 老池:“你认准阿嫲就在这了?” “没有,但这些天又排除了四处,只剩三处可疑之地了,这里仍然是嫌疑最高的一处。” “那其他地方就不管了?” “请李好负责了。”齐翌平静地说:“山江的警力不能动,只能委托李教导,招集一批在天府的曾经的战友,再抽调部分他绝对信得过的人手,跟我们打配合。” “那这里就我们仨?” “暂时是,多了容易打草惊蛇。” 老池啧一声,觉得有些冒险,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齐翌的判断,没多说什么。 想了想,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你妈那边……” 不想齐翌竟然很平静的样子:“还没消息,王支队没再跟我联系,我也没问。” “哦……没事,你别想太多,相信王支队会妥善处理的。” “嗯。” 正这时,姜晓渝忽然开口:“翌哥,从一小时之前,这些信号就再也没移动过了,已经与之前的记录持平。” 齐翌忙起身走到姜晓渝身边,低头看屏幕,跟着又抬手看看表,观察观察左右环境。 等他琢磨了片刻后,姜晓渝小心翼翼地问:“要去看看吗?” 齐翌:“你继续留在这,密切跟踪信号,有异常情况通过对讲机联系。老池,我们下山。” “去哪?” “公路上看看。” “啊?”老池不能理解:“公路?不是,你觉得他们会走公路?不可能的,公路多容易暴露,要我说他们肯定藏在山里,借着丛林遮掩悄悄咪咪的……” “很多毒贩也是觉得山高林深,想悄悄摸进来,结果大部分都被逮了。”齐翌斜他一眼:“别小看滇省缉毒兄弟的能耐,在深山里抓人,全世界恐怕都找不出比他们更专业的,阿嫲没可能走这条路。” 老池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等等,就算山里不安全,也没可能走大路啊。” “我没说她会走大路。” “那你……” 齐翌不再多解释,闷头赶路。 老池没办法,只好快步跟上他。 他们藏身的地方离公路不远不近,一公里多的距离,二十多分钟就走到了。 远远地,老池就看见路边停着两辆山地自行车,而齐翌径直往自行车边上走去,直接跨上坐:“走吧。” 老池有些懵:“骑这个?” “是啊。” 他倒是没太多疑惑,只是有些怀疑的打量了齐翌两眼:“你行不行啊?这里山高路陡,骑车搞不好比走路还费劲。” “但至少快,而且……”齐翌从行李架上的骑行包里摸出了拖车绳:“实在不行还有这个,你拉得动我的吧?” 老池:??? “倒也不是不行……往哪走?” “下山,往边境方向,那里有个镇子。” 老池哦一声,一马当先骑了出去。 盘山公路下山也不是一路下坡,偶尔也有往上的路,好在都不算太陡了,齐翌能蹬,两人速度还不慢,半个多小时后就到了山脚,隐隐能看见远处的镇子。 不只是镇子,还有民警设卡拦截,老池盯了半天,发现打的是缉私查毒的招牌。 他扭头看向脸色微微发白的齐翌:“这应该不是巧合吧?老王……咳咳,王头儿跟这边联系过了?” “嗯。” “不怕打草惊蛇吗?” “不会,边境严查道路是正常的,一动不动才惹人起疑。何况也没指望这关卡真能拦下阿嫲,只是为了压缩她的活动空间。别管那么多,直接骑过去。” 齐翌脚下略顿,不再和老池并肩,落在他的后边,两人呈一条直线,不疾不徐地朝关卡处骑去。 关卡处的民警很快主意到他俩,同时老池减速靠边,他没表明身份,以普通骑行者的角色配合检查。 过了卡口,齐翌满意点头:“不错,滇省同志不愧身经百战,即使看到自行车也没掉以轻心。” 老池嘟嘟哝哝:“这不理所应当的吗……” “不,就在前两年,东南沿海那边有次缉凶,发现某通缉犯下落后,民警将各个路口堵得水泄不通,最后还是让那个通缉犯跑了,他当时就和我们一样,笃定民警追查重点是机动车,于是骑着辆单车大摇大摆沿着河滨小路出了包围网。” 老池目瞪狗呆,然后反应过来:“所以你就认为,阿嫲也会用类似的办法大摇大摆的逃出去?那你明显多心了,你刚也说过,这边的同志很负责……”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阿嫲现在到底长什么样?用的什么身份?” 老池愣住。 齐翌接着问:“一个重要嫌疑人,如果不知道样貌,也不知道身份姓名,就算站我们面前也认不出来,某种程度上,他摆在明面上的身份是清白无辜的,如果他想走,会怎么做?” “光明正大的出境就可以了……”老池咽口唾沫:“那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就全都是无用功了?” “不,她频繁搞事情,还用许诺和大量面貌与‘宋书钰’有几分相似的女性故布疑阵,就证明了她还没走成。” 老池不理解:“为什么?” “三种可能,一是阿嫲明面上的身份也是个通缉犯;二是阿嫲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是我们的熟人。” 老池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又忽觉齐翌说漏了一个:“第三种可能呢?” “有个很重要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抛下,但这东西带不走,过不了安检。” 老池懂了:“所以不论哪种可能,阿嫲都只能用偷渡的方式离开,边境线是她绕不过的难关,对吧?” “对,”齐翌说:“所以边境这边的人一定要动起来。如果没有调动,看似几百公里的边境线处处是破绽,实则可能处处有眼线;但动起来就不一样了,警力毕竟有限,重点盯守几处,就意味着剩下的地方无人蹲点,这就是阿嫲要的机会。” “说白了还是围三缺一呗?可阿嫲凭什么中招?” “这就是我这段时间接连布置的意义了。”齐翌放慢车速,停到路边:“说白了,我就是要给阿嫲提供一跳路,一处对她而言绝对安全的破绽,完全没有民警盯着,没有人堵截,那么阿嫲就算再谨慎,也十有八九会踩坑。” 老池默默兜回来停在他身边:“你咋会然停下了?刚刚说啥我没听见?” “不走了,就停在这,把车扔路边,会有人来处理,我们进山。” “又进山?”老池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离镇子已经很近了,此时已近深夜,镇子里没几盏灯,马路上也是昏暗一片,他俩完全藏在黑夜当中。 齐翌转身跳下路肩,往山上走去。 老池忙跟上,然后再次追问齐翌刚说了什么,齐翌没办法,只好给他重复了一遍。 他听完后满脸怀疑的说:“这她能上当?” “正常来说,以她的谨慎程度确实未必会轻举妄动,但如果滇省最近确实有行动呢?而且动起来后也确实存在一定的破绽,存在几处薄弱点。 “最关键的是,我人在天府,无法掌控滇省的情况,鞭长莫及。” 明天请假一天,值大夜班,还要迎接市局检查,着实腾不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