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 第一回 宝玉匣中藏 年少未轻狂 (一) 相传世人为了长生不死,屡屡有人慕道修仙。其中轻则荒废学业功名把那时光虚度;重则抛妻弃子纵有高堂在上,也要寻得那深山高人参道修玄,甚是荒唐。几千年来,真有修成神仙的,却从未得见,但世人好高纵无人证,却将这修仙一事愈传愈神,说那修道之士吞罡吐气可吸收日月精华。 修行深厚者可腹藏剑丸并可倚剑作遁日行千里.纵是四洲四海,也是朝发夕至,把个凡俗中人羡慕的心口滚烫,浑身发痒。恨不能即刻陆地飞升痛痛快快过一把做神仙的瘾。纵然明知成仙之事虚无飘渺,但还是乐此不疲。而在这千百年来几经锤炼,修仙之所犹以峨嵋,昆仑,崆峒三处为最。 其间传说,各派修道之人曾多次大动干戈,至于原因嘛?说的好听些是以应天劫,说的难听些就是大家为了争夺生存空间,毕竟天地间灵气聚集之地只有极有限的所在。是故时至今日,三派已是日间凋零了。而且各派门人都称因已应四九天劫,大魔障业已渡过,为恐日后有人习得剑术为祸天下。所以自此只传技击武艺,上乘心法及剑术再不相传。 传来这样的消息,却实在是天下修仙之士的噩耗,众人心灰意冷,鲜于有人投入门下以偿成仙的心愿了. 杜王镇,洞庭湖西南八十里,位于沅江以西,镇子虽不大却已有千年历史了,至于杜王是谁至今业已无从考证了,只能从镇南门的高大却又斑驳不堪的石门坊上依稀显示着这里曾有过的辉煌。 入夜,月冷风清,现下已是初秋时节,虽谈不上冷,却已很有几分凉意了。银白的月光将整个镇子打成了苍白色,犹如披上了一层薄霜一般。一阵秋风扫过,打着漩子将地上的梧桐叶和泥沙一并卷起,呼啸着而过,竟很有些寒风萧瑟的意思。已是近四更天了,整个镇子里除了偶有更夫出没外,本应无人在大街上了,但此刻却有一条人影在路中央缓缓而行。 那人影一身的短衣劲装打扮,虽是在昏暗的夜色之下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但也能从他的身形辨别出是个年青人。而且行动之间身手矫捷,一动一静俱有法度。那人渐行渐近,银色的月光已经照到他的脸上,已可以看清楚他的模样。 虽算不得十分英俊,却也是剑眉星目,称的上是眉目清秀了,而笔直的鼻梁更显出年青人特有的的英气勃勃。只是他此时脸上神情凝重,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很慢。当走到离镇南门石坊下不远处,少年停住了脚步,微作停顿之后身体忽的前倾,左足微一点地也未见他作势运劲,整个身子却已腾空蹿起,向着石坊下飘去。 奇怪的是,他身体虽然腾空而起,但势头却不迅捷,离地之后久久不见落下,在空中好似一朵乌云一般,慢慢地向前飘落,这一纵足有六丈,直到离石坊下三四尺处,才悄无声息的落地。着地之后,少年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踱了几步来到石门坊外。举起头来眼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静静的好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且脸上不时露出懊恼又凝重的表情。 稍待一会儿,远处传来了四更天的梆子声。少年人当下深深地吸一口气,将真气运及全身。此时他的神情已渐渐平静了下来,当全身劲气运行二周天后,其身体略微作势抖了一下,竟传来全身骨节噼噼叭叭地响声,虽极轻微,但却连绵不绝。 直到年轻人将第三周天运功完毕后,方才张开双眼,此时的他已是神完气足,双眼目露精光,在月光下黑黑的眸子犹如一波寒潭秋水一般。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劲道,无一处不是精力。此时就见他长吸一口气足下一点,就向着南门外荒野飘去。此时他飘动的身形与先前一模一样,仍是极慢,照这样下去就是再过一个时辰也不见得能行得多远,何况像他这样施展轻功,需耗费极大的体力与内力,时间长了,势必不能长久,如此地举动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就这样,少年人一路飘移竟足有半个时辰,此类异人行径如放在平常老百姓眼里,自然是惊世骇俗让人看了又惊又怕。但稍有点眼界的武林人士却可看出这少年却是在修炼一门武艺,看似是在操练轻功,实则是在修炼一种独门内功,如要做到他般形态在空中飘移,需得将全身的劲道,拿捏的分毫不差,体内阴阳二气必得要调和的十分均匀,不能有半点失衡,倘若差错了半点,身子势必要从空中栽了下来。要达到如这少年人一般的境界,不花个十年苦功夫,是绝办不到的。 而此时的少年人,外头的样子虽看上去十分雅致,犹如一朵闲云在夜晚的天空中浮动 ,可内里却已是汗湿重巾,胸腹之间的真气早已乱做一团,仿佛随时都要炸了开来一样。但他此去的路程,却才只刚刚过了一半而已。 他心里清楚,自己全身的劲力已差不多要用尽了,现在的他只是挨命而已,可另一方面,他心里却又十分渴望这样的煎熬,他所修炼的内功有着极大的缺陷,而其自身的资质,又不是上上之选.是故在平日里,他拼命在外功的修行上下功夫,已期能够弥补自己资质和内功心法上的不足,当年授他武艺之人就曾对他说过,自已所学已是不全,纵是悉数传了给他,也只能是个半调子,照此下去反而误了他。 所以才只传了他下盘的功夫,已适应本来就不全的心法,少年人花了整整六年的功夫,才全部参透完当年所得,可自身的体力却一直没能跟上内力的增长。此事让他长久以来懊恼不已,当年授业老师也曾对他说过,若论他的体格只能算是中人之资,并不是炼武的上好材料,便劝他多修外功,期望通过平时外功的苦修多少能够弥补一点自己资质的不足。 是以他这七年来,无一日间断自己的外功修行。但时至今日,外在体质的增长还是赶不上自己的内力增进,这让他心里异常难受。可他却不曾知道,这七年来,如此这般缀日不停的苦练,已让他的资质有了很大的改变,只是他一直以来不曾遇得明师,自己不得知晓罢了。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少年人已来到了杜王镇外鸡宝山的脚下,再有半里就可到得山下了,而他此时却已是油尽灯枯,可心里却又很欣喜能体会到这样的感觉,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在真正磨练自己意志和体质,只有渡过这一刻的苦难,才能真正换取修行上的成果。 而先前的一切汗水和痛苦却只是通往这一刻的微不足道的过程。大自然的法则就是这样,只有当你把一切都付出的时候,你才会有真正的获得。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在这七年里,他每一天都验证着这一条真理,只要身体稍有松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会化为乌有。此时的少年人虽已有些神志不清,但他的内心却是无比的坚决。 “终于来到了山脚下了,终于可以不必在调和身体里的真气了,但现下还决不能停,要到山顶,只有到山顶才是终点” 少年人到得山下后,片刻不曾停留,就已飘身面上,此时的他,早已没有内力了,爬山已完全是在靠其自身的体力,他现下爬的是鸡宝山最陡峭的北崖,一步一吸之间,都是寸草不生的花岗岩石,很多地方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用手指抠着向上,他现在虽已筋疲力尽,但却不曾有一点的闪失,一步一指也没有落错,此时的爬山比不得刚才陆地腾挪,需得手足并用方能上行,在多数情况下还要以手代足,好在他习练多年,已可勉强办到,如有可用实手力之处,还可用足力气,向上腾起,虽不能与足下脚力相比,却也可向上六、七尺,而这六尺距离也是他这一个月来才刚有的成就。而在三个月之前,少年还只能做到徒手腾空四尺而已。在第三年爬山的时候,他连一尺也办不到。至于首次上这座山,休说是手连牙都要用上。当年爬至山顶的他,只知道吐只记得哭,大口大口的吐,大声大声的哭,当年的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人啊,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七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习惯让自己的身体吃苦,习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控制自己的身体。

第一回 宝玉匣中藏 年少未轻狂 (二) 虽然此时已是疲惫到了极点,但少年心头却忽地一陈狂喜,因为他察觉到,自己的内力在一丝丝的恢复,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确是在一丝丝恢复,在上一次登山出现这样感觉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仔细留意之下却又完全觉察不到了。 但这次,他已经很清楚的知晓自己的内力是真的在恢复,虽然照这个速度下去,即使快到山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他已证明,自己的六年来的努力终于得到了最大的回报,终于打通了最后一条足少阳胆经,完成了所有足三阳和足三阴贯通,这七年来,他日日夜夜,都梦想着这一天,时至一个月前坐功,真气打通了足少阳胆经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而在之后的外功体验的时候,却发现身体的经络却一点也没有赶上真气的流动。 而此次爬山至中途时,真气已阻塞到流至窍阴穴时,几乎不能行进的地步,已彻底失去了打通足少阳经的意义。可现下的他,却已感到真气如一涓细流,细细的痛过了他的窍阴穴,虽然这细流如此的渺小,但这已足以证明了他已成功的打通了自己的足三阳,此后只需要时间流逝,就自然可以增加自己的内力。 终于爬到风首岩了,再有一步之遥即可登至山顶,少年忽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足下在山体平滑如镜的岩石上一点,用尽全身刚刚恢复的一点内力,他要看看自己成果到底如何,如果不能跨过这三尺之遥,他宁愿自己摔死也不要再苛活在这世上了。 茫茫黑夜之中,杜王镇外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陡峭的鸡宝山显得格外的阴森,肃穆。此时已是五更天了,天上的满月业已垂至鸡宝山山顶,如若此时有早起辛苦劳作的苦人,抬头望向那山上,必能看见,天空中有一道冲天飞起的人影挂在明月之中,虽然时间短暂到眨眼即逝,但这一刻却见证了一位十八岁少年生命中第一次的辉煌。 少年人一落地,丝毫不作歇息就已站起身来,默运真气,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的将内力运行十三周天,要让自己的辛苦成果扩大到最大。真气一遍又一遍的流遍他的全身,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舒畅,**仿佛已经不存在了,只有意识在身体的经络中穿行,直至眼前一片光明。风似乎在眼前流动,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能被自己听见,山下的花香甚至也依稀流进了他的鼻内,身心是如此的舒畅,意识是这么的清明,内心却是无比的激动。 朝霞中只见少年人迎着山风,立在鸡宝山最高的凤首岩上,做着各种不同的古怪姿势。一时单足立地,另一足做一个朝天蹬的姿势,而身子却像是折断了一般往地上跌去;一时头顶着地,双手向天,身子却前笔直的平放着,如此这般连做了十二个动作,虽只有十二个动作,却足足做了有半个时辰,每个动作均做的极慢,而每一个动作却又是人的身体所不能承受的。待的十二个动作做完后,天已渐明了。 天就快要大亮了,少年人已准备下山,今日里他运行内力的时间过长,现在天色已然不早,时间紧迫,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身的汗臭收拾干净,以防被人看出他在晨间偷偷练武。随走到山脊一侧由泉水形成的小潭边准备洗个澡。就在他脱下身上的外衣的时候,却见内里用一条火红的长巾缠在少年的身上。 其色如火,虽在此时已被少年的汗渍浸湿,但仍是显得色泽艳丽,光彩照人。少年人只轻轻一拉就将这长巾从身上取下,那长巾好长,脱下之时犹如一条红色的长蟒,轻轻从少年人的身下滑落下来。 待取下来一看就见这红巾宽不过一尺七寸,而长却足有四丈有余,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像绸缎,似云锦,周身上下又好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着,且又薄如蝉翼,是以虽是老大一截,但缠在少年人身上,从外面却看不出一丝痕迹。这时的长巾上已沾满了少年人的汗水,少年人只轻轻甩手一抖,就将红汗巾上的汗水如下雨一般的甩落在地。时间紧迫,少年人跳入池内将身上洗了一遍,却很仔细的将这大红汗巾洗了个仔仔细细。此时的红汗巾在清澈无比的泉水中却犹如一条火龙一般的游走,将整个水池映的无一处不是赤色。 洗毕,少年人快速将放在水中稍事洗涤的衣服拧干,并用手将洗好的衣服抹了一遍,这一抹他却用上了内家的真力,只见手到之处,衣服上的水如被倒下来一般,哗啦啦落了一地,一遍抹完之后,衣服上已不剩多少水了。少年赶紧将衣服穿上,片该不也停留,便马不停蹄的向山下奔去。 此时的他,速度已和刚才上山时完全不同,只见他足下一沉就已落下山崖十余丈,手中一点,下坠的垫子就可放缓,当下他手足并用,所需做的功夫只是将下坠的势头稍放缓而已,不让自己跌伤罢了。在晨光下就见少年身势犹如一道黑线,直泻下山去。 待离地还有十余丈高低的时候,忽见他手下一拍岩壁顿时身形便停在空中,接着足下用力一蹬,整个身子如青鸟投林一般,平平地飞了出去,直等飞出足有十丈,快要栽到地上的时候,少年将体内的阴阳二气一浮,顿时整个身子在空中就像是被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空中缓缓地落了下来。 只一落地上,少年人足下不停点地全还往镇内奔去。此时的速度已和先前完全不能相比,好似骏马奔腾,势如流星,且他此时只依着直线奔走,遇有障碍必是从上跨过,或是从林中穿过,间中偶有遇上拦路大树,必从高高的树杈中蹿过,犹如一只俊鸟一般,迅速而又准确地在林中穿行。 待的后来,林中树木越来越密,少年心下好似不耐,干脆足下一用劲,冲天飞起,直上林中的树冠,将这片茂密树林的树冠当做大路通途,在树上奔走。只这样过了不过一刻钟,就已经赶到了杜王镇。而此时因为他这一路上的奔腾,已将他本就不怎么湿的衣裳完全吹干了。 此时的杜王镇上已渐有人烟出没。正在忙忙碌碌做早点的摊子,响着叮叮当当铃声的收拾垃圾的骡车,有些平民小户的人家的烟囱也已升起的缕缕炊烟,镇子里一派万物俱苏的景像。且说这少年人不理这些,径自绕开镇中的大道,沿着镇东南偏僻的无人小巷,一刻不停的奔走,往镇中赶去。只一会儿就将镇子走了一多半,忽地身子往左一偏,拐出了小巷,随即便见放下脚步,走上了镇东的大路。 这镇东乃是杜王镇最繁华的所在,此地所有建筑物都是一色的青砖大瓦,街两旁均是高墙林立,只偶尔在墙根下有一两个做早点小买卖的。少年人似和这些人很熟悉,做生意的人看到他俱都问好,他也不做回答,只欠身点头致意。 待的行至一座双石狮镇守的大宅前,他继尔再往左一拐,行了约有百步,走到这所大宅的西南小门上,人影一闪,已是进了这所大宅之中。 走进宅内,但见眼前一亮,只见满眼的花团锦簇,园中尽是各色的鲜花和林木,看着倒象是一座花房。内中的正在打扫地仆人看到少年进来,也弯腰行礼,少年人也不作答只笑着点点头。但见他脚下不停,再往前行了一进,已到了一个占地半亩大小的校场。 校场一边放了一地的石锁石铃等武人练武的器具,另一边却是一字排开的矮房。少年人径自走到矮房门前,推开房门,只见房内黑压压的睡了有几十号人,且俱是鼾声大作,虽已天光渐亮,却竟无一人醒来。 少年人看在眼里,不由的摇头莞尔一笑.当下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想把这群人唤醒,但过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起床。仍是鼾声震天,少年人口中轻骂了一声,随清了清嗓子,口中喝道:“起床了,起床了,一群懒鬼,睡到太阳照屁股了还在这里挺尸。”说话间的时候手脚不停,行至众人中间,随手扭着床铺上众人的耳朵。顿时房中一片大乱,蹬腿声,打哈欠声,叫骂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还有被人从床上一脚踹下来的呼痛声。

第一回 宝玉匣中藏 年少未轻狂 (三) 却说屋内众人为了穿衣乱作一团,也有找不到裤子的,也有只剩一只鞋的,更有人急急忙忙下地,却误将他人的鞋子穿在脚上,虽是一双却是一顺边,吵闹的不可开交。到得后来看见进屋的少年,纷纷笑着口称“云师兄”。 因屋中一干人等皆是年青小伙子,不免有偷懒前一晚不曾洗澡就睡下的,方才众人皆是躺在床上周身盖着被子,还不觉显。而此时众人都已揭被而起,顿时聚积了一夜的体臭味都散了开来,整个屋子一下子汗臭味薰天,那云师兄立在屋内渐觉不耐,皱了皱鼻子口中说道:“大伙都快些,都已是这般天了,仔细大师兄来了看到你们还未练功,有你们好受的,连我也受连累,我先在校场等你们,手脚都赶紧着点儿。” 说话间人已出屋子,云师兄出了屋子之后,却未在校场内等候,而是走到了先前经过的花园内,趁众人还没出屋,园内花匠又忙碌之际,舒张一下刚刚剧烈运动过后的身体,他半夜下来未曾有过片刻的停歇,虽在清晨所做的子午练气功夫有宁神去疲的作用,但终究半夜里往反镇内外一次,体力消耗极巨,先前因练功时间过长而一路的急赶,使的今日比往常更疲乏些。而此时他所处的花园内,一园的花香草绿更有着清晨特有朝露清新之气,闻在体内特别解乏正合他意。 这时从园外小角门又走进一人,也是一身短装打扮的年青人,一溜烟地跑到云师兄的跟前口中道:“云师兄早。”那云师兄看到年青人道:“小四子,这会子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早就起床?” 那师弟笑着说道:“今天不是师弟我起早了,却是师兄你来晚了,我因不喜欢吃伙房做的猪食。今儿特意早起,到姚家巷口吃何家老豆腐花。本来还想请师兄顺便在来路上也喝一碗,却没想到半天也没见师兄来,我看天色不早了只好回来,没想到师兄倒走到我前里去了。师兄今儿是走的那条路啊,我怎么没看见呢?” 云师兄恐他追问下去,当下笑道:“你哪里是想请我吃早饭,想我帮你会帐倒是真的。定是你只顾贪吃,没看见我从你身旁走过。再加上我也没料到你今日会早起,两下里一错都没看见对方怕是有的。不过你今日定是有事,不然的话老何的豆腐花再好吃,也请不动你的大架,令你早起啊?” 小四子听了也笑道:“哈哈,知我者师兄也。”说着话四下里看了看,继而对着云师兄说道:“不瞒师兄说,我今儿早起是有事,而且是为着见师兄早起的。”云师兄听了,奇怪道:“哦?这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事要起大早见我?” 那小师弟说道:“昨儿,我和杨世宏,郑大钧喝酒的时候听他们说,咱们这次要参加今年的金光大会了,所以特来告诉云师兄一声。”“能参加金光大会是好事啊,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巴巴的一早和我说这个。” 小四子听了,显得有些着急,说道:“还不只这些呢,我听杨世宏那小子说了,这次不但我们能参加金光大会,而且听说是由什么了不得的紫青双剑给我们门派下帖,虽然那小子说多半有可能是这个什么又青又紫在去万柳山庄的顺道上路过我们这里,但竟然派她二人,就已经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而且日下里就要到了,极有可能就是今天,我和师兄说一声的意思是,四师兄和六师兄现在已调到分舵了,师父这次多半连师兄你也要派去作陪,你知道的,能参加金光大会是我们门里从没有过的大事,要是这次师兄你在人前露了脸,师弟我以后日子也能好过些,再不用受杨世宏那帮小人的闲气了。” 原来这二人所在的门派,是江湖上人称金燕门的小门派,势力很小,仅能做些杜王镇于沅江的码头至洞庭湖柳家咀的小买卖。但据闻,这金燕门的开山祖师却曾是一位峨嵋门下弟子。金燕门虽小,却已传了有近二百年,此时掌门人名叫李志远,本来金燕门人丁极是单薄,传到李志远这一代时,门下竟只有他一个弟子,自然而然的,这掌门的位置也就留给了他。 但这李志远却甚是会经营,不到三十年,把个本来已是光杆境地的金燕门,硬是整顿成了门下数十弟子,虽还谈不上兴旺,但却已坐踞一方,有模有样的金燕门了,江湖人有感他的八方玲珑善于经营算计,人送外号“铁算子”。 李志远虽然门下有众多弟子,但真正亲传的入室弟子却只有七位,这云师兄却正是他的关门弟子。至于小四子这干门人,平日里的武艺多是其他大弟子等人代为传授的,而七弟子由于年纪还小没有职司。所以日常弟子的辅导,就多由他代理。 金燕门在李志远的精心打造下,在杜王镇至洞庭湖一线地域打下了自己的势力,虽还称不上独霸一方,但过往的江湖人也要给几分面子。而这条水路上的各类买卖,金燕门也均有所染指,所以金燕门虽不大但却颇富足,门下财产不少,因此来投的弟子日渐多了起来。 但也正因为李志远一味扩大自己的门派,也为日后留下了隐患,门人虽不多却有多股势力,而这云师兄和小四子是其中的中立派,虽然谁也不得罪,但同时也受到各方的排挤。平日里有时多少要受些闲气。 李志远只所以能够在几十年内将金燕门发展的如此迅速,最要紧的是因为投靠了洞庭万柳山庄的缘故,这万柳山庄势力极大,家眷及庄众加起来竟有数千之众,整个洞庭湖被他占了有大半个,仅东南一角还在白沙帮的控制之下。 而万柳山庄主人刘光武的先人乃是峨嵋嫡传弟子,现下自己虽然已不在峨嵋派中了,但一向被峨嵋视为自己门下的一支,两年的一次峨嵋弟子文武开元也都有万柳山庄门下前去参加。李志远因自己也与峨嵋有渊源,是以平日里时常走动。 万柳山庄刘光武本人门派之见又极重,时日长了金燕门便与万柳山庄联了宗,金燕门有了这棵大树撑着,做起事来自然顺风顺水。而李志远心犹未足,还想寻求更大的靠山,长期以来一直相求刘光武与峨嵋递话,希望能够参加峨嵋派五年一次的金光大会,以确立自己金燕门在峨嵋中的地位。峨嵋虽然以今不如昔,但在云贵川三省,仍有极大的势力,如能打着峨嵋派的旗号,李志远掌门就更可以放心大胆地做他的买卖了。 数十年来峨嵋为了能恢复昔日的地位,也在苦心栽培门下弟子,而近几年来,犹以紫青双剑名声最为卓著。此次前来送请贴的正是此二人,金燕门下虽然明知道是沾了万柳山庄的光,但就算如此也足以在江湖人面前聊以自慰了。 云师兄当然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照他平日的性格是绝不会做巴结奉承的事的,所以就算他知道这些,也没心思在同门面前露脸表现,所以口中虽应着,内里却并没放在心上,只催着小四子赶快练功,以应付师兄们日常的巡查。 当下二人回转身子来到了校场内,此时的校场已站满了金燕门弟子,而他们个个却都在兴奋的吵闹着,看来众人也都已知道今日有贵客临门。直至二人从外走来,方渐渐止了声息,个个装声作势的在场内操练。 小四子此时也走入人群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习练起来。这众弟子都是正值年少气盛之时,俱有争强好胜之心,都想在人前显露,是以虽然大伙练习之时不是多齐整,但个个却都卯足力气拼着命的抡背砸拳,看上去倒是挺有气势。 云师兄看在眼中叹在心里,这金燕门门派即小,传下的武艺也不多,只有一套刀法,一路拳法并一种暗器功夫。此时众人习练的正是本门的簪花拳,这路拳法以古朴,轻灵为要诣,辅以金燕门的正宗峨嵋心法,威力着实不小。只是不知这金燕门每代先人传授武艺之时是有意还是有别的缘故,内功心法并没有传全,拳法也有几式遗失。 搞的现在众人练的已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簪花拳变成了糟花拳,众人个个虽是练的虎虎生风,却把个“老翁倒灶”“阿姥种树”硬生生练成了“霸王倒灶”和“张飞种树”了。这样的功夫看着虽有架子,但真要遇上江湖中人,却只有挨揍的份了。 却说这云师兄正在叹气之际,方才花园门内又走来了三人,当先一个着一身红色绸缎长衫,身量不高不矮,黑紫的脸,身材略嫌肥胖,后两个,一个年约四旬着一席蓝缎长衫,戴一顶方冠,瘦瘦高高的个,留着两缕长长的小辫子一样的长须,要是手中再多一样水烟袋,活脱脱一个做买卖的掌柜,另一人却长的仪表不凡,身高八尺面如白玉,一身簇新的青衣短装,身上还系了一条大红的英雄巾,更显的人物英俊。 众弟子看着这三人进来,纷纷收住拳脚低头道:“大师兄早,二师兄早,五师兄早。”当先的黑脸汉子,只点了点头,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旋即收住,侧身对云师兄道:“七师弟,方才师傅吩咐,要你马上随我们去师父那里一趟,今日就不用再和小师弟们在一起了。”说完又回过身子对着众弟子道:“今日有贵客,你们一个也不得出这后院子,如有人私自出院仔细客人走了之后师傅亲自找你们算账。” 说完话,即起身往来路走去,随后的二人也并他一路回转。众人一听,知道本指望今日能一饱眼福的机会已化成了泡影,个个如同头上浇了冷水一般,没了声气。三人中的瘦子走到园门口时,稍顿一下,折转身子回头对着众弟子道:“今天除了吃饭拉屎,你们连这个校场都不许出,更别说偷跑到后花园。要是被我看见一个,小心我头一个揭了你们的皮。”说完也急急地走了。众人没好气的低声道:“是,二师兄。”

第一回 宝玉匣中藏 年少未轻狂 (四) 云师兄在一旁,看见众人这般模样,笑了笑说:“你们今儿个可要仔细了,连师傅都要治你们,看来今日的客人来头一定不小,即然今天不让你们出这个院子,练完功后就好生给我在房中歇息,就当放一天假好了。”说完也往门外走去,出门时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小四子正冲他古怪的笑着,双手冲他微举拳头,云师兄看在眼里,知他是要自己好好表现的意思,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往花园内走去。 云师兄走到花园内,沿着园子一侧的长廊走进院东一小门内,内中已有一个仆人在候着,看着他进来后,随手就将小门关了起来并上了锁。 出了小门后,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假山挡在身前,约有二丈六七多高,云师兄沿着假山走到假山一侧,转了个方向,沿着地上石子铺就的小路绕过假山,出了假山之后眼前顿时大不一样了,高大的假山背后,是一座占地极广的花园,园中花树遍布,各色山石景致俱全,哪里像是个江湖人居住的所在。 云师兄穿过假山前一个占地不小的池塘,塘中游着锦鲤而且数目极多,看见有人经过,黑压压的向来人游了过来。云师兄不理这些,快速的沿着园中九曲水廊直往前行,出了园子又连过了两进天井,往南到了一座门厅。 此时的厅中,已有不少人,先前的三位的师兄也立在厅内,厅正中坐着一位老者,身量略和先前的大师兄仿佛,而衣着却又和二师兄差不多。云师兄来到老者身前,抱拳道:“弟子给师傅请安,师傅您老人家安好。” 说完话就垂首让在一旁。居中的老者正是金燕门掌门李志远,看到自己的七弟子进来了,说道:“入云也来了,正好人都已到齐,雷扬你带了众师弟,这就去镇西三里处迎两位峨嵋派的女侠吧,宁可我们早到些,也不可误了人缺了礼数。入云你也和你师兄们一起动身,有什么不懂的事情,你在路上问你大师兄吧?你现在年纪也大了,日后也要做些门内的公事,今天就好好和师兄们学习,别在客人面前给我丢脸。” 当下众弟子欲正前上前行礼辞行,忽从厅后钻出个明眉皓齿的少女来,对着李志远道:“爹,我也要去。”众人一看,正是师傅的宝贝女儿李金玲,“胡闹,你师兄们去是为了接远客,你女儿家怎么好也和师兄们一样?”李志远愠怒道。 李金玲一听,气道:“我就是要去嘛,爹你就答应我嘛,再怎么说我也算是江湖中人,有什么不好抛头露面的,再说了今天来的两位不也是女儿身?”说完,站在父亲面前,脸上大有不服气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瘦子上前说道:“师妹还是莫要去了,今天日头很辣,况且我们此去,时辰擅早,那二位女侠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来呢?万一要是到了午时方至,小师妹可要被晒苦了。我看师妹还是留在家中,稍待一会儿见也是一样。” 李金铃往门外看了看似是略有顾忌,但心下好似又不肯死心,说道:“现在天色还早,日头也不见怎样,我又不是纸做的人儿,怎会怕大太阳晒?再说,我听传闻这两位女子长的貌若天仙,我就是要先看看传闻是不是属实嘛!” 这时在一旁的英俊少年道:“原来师妹是要看两位女侠的相貌啊,这又值什么,多早晚也是一会就能看得见的,何苦到镇外吹风受累呢?”李金铃道:“我就是要去看嘛,玉哥你别和二师兄说一样道理,打量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呢?” 那玉哥道:“这就怪了,我和二师兄有什么心思?”李金铃气道:“别当我不知道,你们不让我去,是怕有我在不方便你们向两位美人讨好。”说完话,一屋子都笑了起来。原来这李金铃,早已和自己的五师兄有了情意,而李志远也或明或暗地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的五弟子当作未来的女婿,双方家长也时常来往,虽还未提亲,但整个金燕门早已皆知,掌门未来的女婿必是五师兄无疑的了。此时的李金铃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要去见江湖中有名的美人,当然放不下心,所以一力想去一旁监视自己的师兄,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心上人见异思迁。 李志远在一旁已颇为不耐,此次金光大会是他苦心多年才换来的机会,来的紫青双剑二位女侠,实是他这金燕门先如今最大的上宾,这个时候怎容他女儿为这些小儿女心思打搅,当下喝退了女儿。让自己的四个徒弟赶紧上路。 四人出了金燕门大门,门前已早已有人准备好了马匹,只等众人上马出镇。现下要先交待一下金燕门的一些情况,这金燕门门人虽不算多,但内里派系却甚是复杂。 却说李志远一共有七个入室弟子,而这七个弟子中,却又分为了四个派系,大弟子黄雷扬入门最久也最得掌门喜爱人也忠厚,只是为人有点自私,因李志远没有儿子,所以把个金燕门当作是自己的一般,对待师弟们甚严,门内弟子多少有些看不惯。 二弟子朱凯举人最精明,也最会算计,门中有关钱粮的事情多由他打理,而他又不知用什么办法,将自己的表妹嫁给李志远做了小妾,谁想到入门不过三年李志远发妻就病死了,随被扶了正,如此一来朱凯举的势力大增,到的后来已可与黄雷扬分庭抗礼。二人也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在众弟子之中广拉亲信。 三弟子俞洛生,在一年前沅江运送货物时,不幸被贼人杀死,时至今日也没有凶手的消息。 四弟子张凤书虽有意与两位师兄相争,无奈入门不久实力不够,到得后来终被二人排挤到了柳林咀分舵去了。 五弟子苗人玉家境甚好,世代都是这杜王镇的富商大贾,虽拜在李志远门下,但其父母却并没真的想让自己儿子涉入江湖,只是希望在金燕门中自己爱子能习些武艺强身,况且有金燕门的势力,自家在当地的生意也会好做很多。而苗人玉虽没有和二位师兄争掌门的意思,但因他和李金铃相好,总把自己当作金燕门的半个主人。日后李金铃嫁入他苗家的时候,也想从中多捞些好处,他的心思虽是如此,但自己两位师兄又那里肯干,所以和二位师兄是貌合心不合。 六师兄李连生甚是木讷,人又老实,与四师兄张凤书的关系最好,张凤书被排挤到柳家咀时,自己也主动要求一同前往,李志远考虑到只一个弟子在那里,恐不能周全也就应允了。 七弟子张入云,入门最晚,在门中无足轻重,他也无意踏足这淌浑水,所以万事只作不见,能躲则躲,况且他也未想在门中久留,所以处处示弱,众师兄也就不怎么再去理他。 话说回头,众师兄弟已往城门外奔去。四人中,三位师兄都是自家养的牲口,买的时候都是精挑细选,平日喂养也极是用心,所以跑起来甚快。 张入云所乘的马却是门中旧养的老马,只是用来应景的,所以只一会儿便落在了后头,张入云看看师兄等一个个跑在前头,心想自已练了半夜粒米未下肚,如此等人,万一来人半天不至,自己肚子可要受罪,干脆在镇门口下了马,花十个钱,买了碗豆浆,并六个火烧,急匆匆的就着豆浆吃了一个火烧,将剩下的包了,上马边走边吃。 待吃完赶上众师兄的时候,已过了不少时间。此时已是辰时三刻了,太阳也渐渐的辣了起来,虽是初秋夜里颇凉,但白天里出了太阳却还是很热,偏这镇西三里外,慢说是树连草也不见一株,先前时间还早不太觉显,待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众人都已感到口干舌燥炎热难耐,到的快近午时了,太阳已将升至中天,而早已被烤烧多时的大地也开始往上冒热气,众人在荒野里,就如同饺子馅一样被上下包着,早已是汗如雨下了。 张入云因穿的是一身旧衣,虽也是一头的汗但看着样子还好些,而他三位师兄为了迎客具是一套从头到脚的新衣,新衣服穿着好看,但却不如旧衣服合体舒适,尤其众人流了一身汗之后,新衣具都黏在了身上,新染的衣料粘在身上的滋味说不出的难受,师兄们虽有心将衣服脱下但又怕贵客马上要到,万一失了礼师傅面前不好看,所以只能在那里硬撑着。 就这样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已是近未时了,众人早已将这紫青双剑两人的祖先问候了无数次了。而这午后的太阳可是非同小可,众人除张入云外都是娇养惯了的,虽然都练有武艺还能支撑,但也已有点头晕目眩了。 而张入云在一旁暗骂着朱凯举霉嘴的同时却深幸自己早上喝了一大碗豆浆和吃的那六个火烧,虽然日头再辣他也不在乎,但这样在大太阳下暴晒,却也很耗体力,况赶时辰已过中午,如先前没有吃东西的话,肚子还真的有点儿顶不住。到的后来众人再也支撑不住,都躲到马肚子下有阴凉处猫着了,张入云看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干脆在自己马儿肚下不露声色的运起功了,果然运气过后,身上舒服了好些,渐渐的连汗也止了。 此时远处隐隐传来了一声马儿的嘶鸣声,众人早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候多时,马声虽轻,但传在众人耳内却是犹如打雷一般,当时俱都站起身来。往声音来处望去。却没见着马,稍过一会儿,才从远处看到了一个小绿点,众人联想到来人名号是紫青双剑,极有可能会着一身绿,是以心下拿定了**分,纷纷上马往来人处迎去。 却说众人行至大路中央,因曝晒了半日又急急着上马,本已有些头晕眼花,看着来人还有很远,都想往前多走几步再踞足等在路上,没趁想刚才只是一个绿点子,不过转瞬之间人马就已行至众人的面前了。 众人没想到来人速度这等的快,待查觉到时已是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了。却见来的马儿前足忽地立驻在地上,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只在地上滑了两尺而已,而来人的马停了下来,黄雷扬等人的马匹却没反应过来,具都受了惊,前足离地,高高地在空中蹬着并不住的嘶鸣,黄雷扬人等因出其不意,再加上晒了半日,心智有些不清,未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被掀下马来了。

第二回 蛟龙初入海 雨夜佳人来 (一) 此时众人眼看就要落下马来,黄,朱二人因靠的较前,人和马受惊吓都较甚,眼看着控制不住,二人无奈,只得松手脱缰,脚下运力,双双跳下马来。虽未受伤,但却已很是狼狈。稍靠后一些的苗人玉,因有二人在前挡住,马惊的不如二人厉害,相较之下也还好些。 但人力怎能和马力相比。虽也竭力控马,但终是敌不过那座下的马儿。堪堪也要跌下马来,就在将摔未摔之际,只见苗人玉,右足从马蹬上脱了下来,整个身子翻起,做了个下马的动作,身子前倾,双手握紧缰绳,将所有力气都用在下坠的力道之上,那马儿被他这样全力一坠,顿时被拉的马头偏了下来,止了住马儿狂燥的动作。而苗人玉,借这马向下的之力,右足地都未沾,就又借力翻身上马,整个动作,看上去极是干净漂亮。 此时现再回说先前已见到对方马势闪在半边的张入云,他未曾料想自己的马儿也会发起狂来。出奇不意之际,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也未能当即止住,只是双腿夹紧马肚任那马儿上下翻跳,待把握好那马翻跳间隙之际,右手单手提缰,一提一拉,就将马制服,张入云为自己轻松制服马儿,心下也甚得意,但隐隐也觉得有不安之感,虽然适才这一提是趁马儿力已用尽之时,有点取巧,但后一手一拉,他却已使上了上乘内力,硬是在无力可使之时,提了一把内家真力。好在众人此是俱时手忙脚乱,想来也无从留意到他。 待众人费了半天的劲把马匹制住之住,才发现肇事的人却是气定神闲的坐在马上静观了半天,也不说话。黄,朱二人不仅心头有气,他二人平时在金燕门中一向做威惯了的,除了师傅,谁都敬畏他二人几分,此时的来人冲撞了他四人,却一个字不说,只在一旁作壁上观,好似瞧众人热闹一样。心下焉能不气,但在出门时乃师曾下严命,不得怠慢了贵客,此时来人身份尚未查明,想来也不便发作。当下里黄雷扬上前一步,抱拳说道:“未请教,请问这位姑娘可是峨嵋门下?” 那人周身穿了绿色缎子的细身量急装,身披一件翠绿色披风,头上戴了一顶大号的罗帽,用细纱罩着,连人脸都未露出,只能从身材上分辨出一个年轻女子。听了黄雷扬的话后,却未答言。只坐在通体雪白的马上一言不发,黄雷扬再上前一步,抱拳想再说一遍。 就在此时,却看见来人身后又有一位女子出现,跨下骑着一匹火红的马儿,速度也是极快,转眼也要到了众人面前,马上人还未到,就已有女子的声音传出。“诸位可是金燕门下的师兄。”话刚说完,人马已来到众人身前。 黄雷扬听了,上前道:“正是,敢问两位姑娘,可是峨嵋紫青双剑女侠么?”后来的女子此时业已下马。手一伸已将自己帽上的细纱掀起,露出面容道:“我二人正是峨嵋门下弟子,却不敢称什么紫青双剑,这位师兄,可是李师叔门下的黄雷扬师兄吗?”说完后回首对着先到的女子道:“师妹快下马来。”说着又对众人道:“这是我师妹叶秋儿,适才和我斗马不小心冲撞了各位,万望见谅。小妹峨嵋沈绮霞,不知这几位师兄尊姓大名。”说着自己抱拳向众人一一行礼,并拉着自己的师妹上前行礼赔不是。 众人看后来一位这么有礼,不由把先前的怒气消了几分,也纷纷上前还礼。先前一女子,此时也掀起面纱,露出一张白晰清丽的瓜子脸,也上前向众人行礼,只是神色间有点冷冷的,让人不能亲近。而其眼神间有意无意瞥了一眼立在众人后面的张入云,便站在其师姐身旁一言不发。 此时的张入云站在众人身后,他知道这里也没他说话的份,只是站在众人身后打量着来的二位女子。想看看盛名之下的紫青双剑是否真的言下无虚。 展眼望去,只见二人都是高挑身材,且高矮胖瘦俱都一致,双手十指均如玉管一般又瘦又长,腰枝都是一般的高,双腿修长,言动之中,身浮若柳,但脚下却又极是坚实。周身的骨格均属于小巧均确又修长的类型。 张入云看在眼里,面上虽未动容,但心下里已是波澜起伏,这二人的骨格精奇,万中无一,都是极好的练武材料,平是里一年的修行能抵的上平常武人十年的苦修,也不知道峨嵋花下来多大的心力,能找来这两个一样骨格一致的女子。且又年纪相当,更是千万人之中也不可得。心下联想到自己的资质低下。不由自感身世。 而他正在那里自感自叹之际,却不知道一双眼睛已是狠狠地在盯着他,此时在一旁的叶秋儿见张入云一双贼眼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游移,心下已是有气,又见对方不但看启遍了自己的身体,还又一点不漏地把自己的师姐也看了个遍,目光还时常游走在二人间,似是在暗中将她师姐妹二人做着比较。 不由心下更是大怒,要知她本是出身名门世家,自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出世的。又是天资独厚,学什么都快,也学什么都精,成年之后,又得师姐之助,双剑合壁威力绝大,出入江湖三年,未逢一败,跨下“千里”马儿追风逐电,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比她师姐的“逐日”还要稍胜一筹,也正是于此,二人的师父才敢年纪轻轻就让她二人走南闯北。 平日里窥伺她姐妹二人年轻美貌的登徒子弟趋之如鹜,却从未有一个落的好下场,而此时眼前这人,这般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师姐妹二人,如何让她不怒,心下决意找个机会要好好教训一下眼前的淫徒。 就在二人可自思量之际,黄雷扬与沈绮霞众人已经寒暄完毕,纷纷翻身上马,准备入城。 就在众人扬马入城之时,黄雷扬等却发现自己跨下的马匹怎么也不肯走在二女前头,仿佛十分惧怕二女所骑马儿。 而在一旁的沈绮霞此时反应了过来,对黄雷扬道:“小妹和师妹的坐骑同为异种,师兄们的马儿可能有些惧怕,如不介意,就请众位师兄,前行两步,我和师妹在后远远跟着也是一样。”说完已勒住自己的马,在原地等候。 黄、朱等人看了,知道这样的异人有这样的异马也不足未奇,口中道了几句客套话,眼里带着羡慕的神色,看了看二人跨下的二马,便上前领路,众师兄弟的马儿直到前行了足有百丈,方才放开蹄子走动开来。 张入云惊异之下也回头仔细打量了二人的马匹,就见沈、叶二人的坐骑都是一般的高大,只是一红一白,毛发都纯,通体不带一丝杂色,浑身上下像是披上缎子一样,在阳光的反射下更显夺目,最奇怪的是八只马蹄俱都被那马足下生的长毛盖住,四足落地竟无声息,好似连马掌也未打。 一行人就这样向前行着,不一会儿,就已来到金燕门宅前,李志远和其女儿业已换了一身新装恭候多时,双方见面不免又是一番客套。接着众人等进了内宅,换下外套,纷纷入座在早已精心预备好的宴席上。 此时的张入云知道自己在席上根本就没说话的份,只顾埋头吃饭,但一来人多,二来俱是尊长,和自己即不喜欢又陌生的人在一起吃饭实在是难受的很,所以虽是有心吃饭,却半日下来并没食的多少。 席间李志远自然是志得意满,兴致也颇高,不住的高谈阔论,众徒弟们见师傅今天这样高兴,少不得在旁附和,掌上明珠李金铃不时望着二女,心头又羡又妒,又不时回眼看看自己的苗师兄,时刻监督他有没有盯着二位美女。 而紫青二女对客态度也大不一样,沈绮霞甚是能言善道。说话间也温柔得体,而其师妹叶秋儿却是话语极少,众人与她客套,她却只是略吐一二字,实是三缄其口,惜字如金。好在有她师姐在旁赔话,声称自己的师妹历来就是这样性格,望众人见谅,众人几番客套下才发觉此人实是面冷难以接近,好在她是师妹的身份,有沈绮霞与众人交谈,并没拉下礼数。

第二回 蛟龙初入海 雨夜佳人来 (二) 席间二人吃菜极少,仅在一些清淡的蔬菜上动动筷子,其余的山珍海味皆是一样未动。李志远向问可是饭菜不合口味,二人回答因平日练气,食量本已极小,日常多以素食为主,晕腥更是不动,平日有时吃一两个果子也就是一天的饭量了。 李志远听到二人喜欢吃果子,忙命下人端来各色新鲜的时令水果,沈、叶二人推辞不过只得用了几个。便已称饱。 李志远见此,也就不再相强,稍待,便唤仆人将席撤下,奉上新沏的极品铁观音,张入云看着在眼中,明白这样往下不是个事,自己一个作陪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再往下赔下去,即难受也无趣,况且此时,应是自己师傅与来客商谈较重要内容的谈话时间,自己不想知道,也不想费脑筋去想,当下壮了壮胆,上前小声询问师傅,说道:“已有半日不曾去后校场,怕一时小师弟怕出来胡闹。” 李志远听了,点头道:“也好,你就去看看,这半日里不见,难免生事,你去看看叫他们好生待着,别给我惹事。去吧。” 张入云得了师傅的吩咐,心里一阵轻松,难免有点喜形于色,说话间他也不曾停留,只对众人做了个罗圈揖,便退了下去。 张入云得了令即刻退了下去,心朝左一阵轻松,难免有点喜形于色,临走的时候眼角稍瞄了一眼坐在席上冰冷半日的叶秋儿,他知道这位外表清秀脱俗却又心高气傲的女侠,一定是自视甚高,而今日却要和自己师傅这般俗人在一起周旋,心里一定很难受,但又不得发作,如坐针毡,不由的莞乐一笑。 在一旁的叶秋儿看着他走了,不由的心下又是牙咬咬的,她本不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只是自视甚高,眼前的众人她没一个放在眼里,所以根本就不想答理人家,可这位李掌门,却一会儿一句话,一会儿一个问题,好像个没完没了的话蒌子,早已心下不耐,偏自己的师姐好涵养,俱事无巨细一一做答,众人等又是一口一个奉承一口一个巴结的,心里有气闷了半日,偏在这时,自己最先认为的淫徒,却了便宜先走了,临走的时候,脸上还露出如施重负的轻松笑意,显见的对方也和自已一样忍耐了半日,偏偏又瞧了自己一眼,颇有点兴灾乐祸的样子,她本就小性,此时张入云如此,更是让她的气提到个**分,决意就算是今次找不到机会,日后路过这里给他个好看。 张入云年轻气少,还未入江湖,那里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已将来人得罪,心里还全不知晓,他回到后校场看众位师弟,也只是应个景,只待了一会儿,便要走,无奈众小师弟一个劲的缠着他问他二位女侠人长的如何漂亮,功夫如何了得,他只稍为提了一点,便已激起大伙强烈的兴趣,硬是拉他说了半日,待得他走出后园之时,天色已渐暗了。 张入云出了金燕门,心下有些懒懒的,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白天里,他看到二女的姿色品貌,站在人群之中,好比鹤立鸡群,比起自己强的多矣,且是峨嵋正宗,又是幼年入道,虽没她二人显露身手,但从二人的动作举止和亮如银星的双中看去,就已知道这二人内力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况是峨嵋高弟,不由得有点自感神伤来。 此时的他并未回家,而是向着镇南的旧巷中走去。沿着脚下碎青石子铺成的小路,在巷中折了几个弯,在一家极小的小酒店里坐了下来。酒店的老主人,看着张入云入店很是熟稔的招呼着他,并回首对着酒店里说道:“九儿快上一壶桂花酒,再来一碟新腌制的鸭头给张相公下酒。”说话间,已从内屋走出一位梳着双角发髻的少女来,手里端着个盘子,一身的红衣裳,虽是乡下自染的土布,但洗的极是干净,这女孩虽谈不上美,但也双目有神,颇为俊俏。 老汉看着少女这么快就从屋后走出,便对少女说道:“怎地这么快就将菜弄好了,不要是中午切好,放在一边多时的吧,如怠慢了张相公,这可不好。” 少女听了笑道:“爷爷怎么好怀疑人,今天我估摸着,张相公已两日没来,今天多半准到,所以才先预备下了,还没盏茶功夫呢?爷爷今天还念叨着张相公要来,叫我先预备预备来,这会子又来说我,真是没记性。”说完,放下手中的酒菜,对着张入云道:“张相公,今日又腌了有不少的豆腐果子,相公可要来一点。” 张入云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少女见了,扭头又来后屋厨房里预备去了,那老汉见姑娘时了屋,笑着对张入云道:“呵呵,我方才一时倒是忘了,不过这丫头在客人面前这么般说我,没大没小,也不怕叫人笑话了,张相公您千万别介意。” 张入云笑道:“那里,九儿姑娘天真活泼,又能持家,实是您老的福气”。老丈笑道:“她不给我气受,我已是谢天谢地了,那里还指望着她来帮我操持什么?”话音未落,就听见内屋传来九儿的声音,“爷爷您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看我以后还给捶背、倒酒了”。 老丈哈哈笑道:“偏这娃子耳尖,生气了。” 张入云不禁也在一旁陪着笑起来,原来张入云家中已早无家人,虽然有家却没人做饭,自己会做,但却懒的做,自己虽不如几个师兄富足,但家中也薄有几亩田地,平时的吃穿用度一点不缺,只是平日不喜胡乱花用,穿着打扮只是一般平民。 这祖孙二人家中只有二人,一老一少相依为命,张入云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觉得二人身世和自己一般,故多照顾小店的生意,平日里十日倒有九日是在这家小店内吃饭,而且他虽不好酒,却喜欢吃饭时饮上一二杯,他酒量甚大,一次喝一斤也不醉。 此时张入云坐在店南一角,喝着酒,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店外,天越来越黑了,杜王镇本就多雨,此是又是初秋雨季,天上先是落了几个雨点子,但不一会儿已是绵绵细雨。张入云甚是喜欢这秋雨绵绵的感觉。 尤其这小店地处偏僻,虽有好酒,但非是熟客不怎么见有人来,行人甚是稀少,四周极是安静。他很喜欢这样的景致,不由的多喝了几杯,第二壶酒也已让他喝的见底了。虽然酒量甚洪,但也有了五六分醉意,口中不由慢慢唱起了一支曲子,他练得气功底气本足,加上唱法上也有些天赋,虽只平常小调,但也给他唱的抑扬顿挫,铿镪有力,不禁把听者也带人他的歌声中,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 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 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此时他自己也借着酒兴,喝的甚是放浪形髓,手中的筷子也缓缓的打着拍子,那九儿此时已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出来,两眼痴痴的望着张入云,眼神甚是绻念,一旁的老丈更是早已听的如痴如醉。张入云越唱越高,越来越投入,这本是一首悲曲,加上张入云唱的实在是好,待一曲唱罢,店中三人都已沉浸在曲中,眼角都已隐隐有了泪光。 张入云唱完半日不语,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每逢雨夜,张入云都会唱?,唱完后总也要如此久久不语,暗自神伤。这九儿与张入云相识已久,心中早已暗生情愫,每每见到心上人如些伤心,总不禁暗自难过,心中很是悲切。 而在一旁的老丈更是早就将孙女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老丈开店日久,识人无数,阅历丰富,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相识六年,自己几乎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但总觉得眼前人深藏不露,虽有心将自己孙女的终身托付,但总怕他终有一日要远走高飞,迟迟不敢向张入云提亲,免的孙子更加伤心。 雨一直在下着,且势头更大些,将小巷中用碎青石铺成的小路冲洗的很是干净光滑,在店中混浊的灯光下每个石子都反射着微微的光。 张入云两眼直直看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心中想着心事,他目力极好,能够看清每一滴落下的雨滴,甚至可以看的清每一滴水都是圆圆的,犹如一粒粒珍珠一般,但落在地上终要被砸碎变成无数更细小的雨滴,张入云目力再好也不能看的清每一滴雨珠最终落在何处。 而此时屋檐上的雨却在不停的落着,丝毫不因为张入云而有些许的停歇。犹如人世间的无常,从来不因为人们的疾苦而稍做停留。张入云眼中看着雨水,心里想着心事,不犹心中难过起来。 而此时此刻,在小巷的拐角处却露出一抹淡淡的鹅黄色。

第二回 蛟龙初入海 雨夜佳人来 (三) 张入云正在暗自神伤之际,不远的巷口处却在此时露出一丝鹅黄色的衣角,在这古旧的老街中显得异常地夺目。不由将本已呆滞的眼神移向那一抹鲜亮的鹅黄色里。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样鲜嫩的颜色只可能是女儿家的装束啊!”张入云心中思度着。在此雨夜若能得遇一位佳人,却也是人生一件快事。只是他现下里心情不好,并未将来人放在心上,但也正因如此,他才异于以往的决意仔细打量来人一番。 就在他思量之际,那衣角已变为一位手打绢印彩花伞的女子。只见来人果然是位清秀绝伦的女子,在这古街旧巷中宛若仙子,头上未着钗环,额前留着一波流海,脑后着五色丝绦将一头长可及腰的乌发束起,身上穿着及身的银白色凌衣裙,外罩鹅黄密纱褂,目若秋波,眉如墨画,身材修长,腰如细柳,面如春花。周身上下未有一样金银首饰,只在左手腕套了一只香红念珠串,愈发显得不落凡俗,飘然出尘。 张入云看罢,也不由得呆了,他并不是好色之徒,只是身前这位女子在这漆黑落雨的夜里,身上好似披着薄雾微光,如一尊仙子降临凡间。不由他不惊异。而一旁坐在柜中的陈老汉更是看的目瞪口呆,仔细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老眼昏花,把人看错。 二人呆了半日,半晌没有说话。倒是那女子一步步走到小店前,望了望店中二人,对着张入云点头笑道:“原来是张师兄在此雨夜深巷,饮酒作歌,真是好雅致啊。” 张入云听得女子对他说话,好似认识他一样,心下思索半晌,脑海中也想不起自己认识的女子中有如此的相貌,正在想开口相问的时候,忽然发觉那女子右腰间系了一柄古质斑斓的宝剑,猛想起日间才做客门中的贵客。当下起身道:“原来是峨嵋派的的师姐,小弟适才醉酒作歌,一时狂妄的很,不想被师姐听见,多有冒犯,还望师姐多多见谅。”他本想称呼对方名姓的,只是现下实在认不出眼前这人是沈绮霞还是叶秋儿,所以口中只得胡乱称呼,心里略有不安,脸上不由地微微发红。 对面女子听了,抿嘴一笑,仿佛知道他此刻在尴尬什么。说道:“哪里,适才师兄唱的词曲俱佳,小妹实是饱了一回耳福呢!”“只是有点太悲了。”那女子微微皱眉道。说话时鼻子又嗅了嗅道:“好清洌的酒香味啊!好酒不惧巷子深,张师兄能找到这样一处好所在,真是会享受呢!” 在柜中的陈老汉听了,忙接话道:“这是小店自酿的桂花酒,只用桂花及各色鲜果酿制,不带一点五谷,喝了最是养人不伤肝脾的,姑娘惹不嫌弃,我这就去筛来。” 那女子听了,显是有些动心,只是店中只有张入云一位客人,孤身雨夜和一位陌生男子在一处饮酒,被江湖中人知道了不好说,但又怕拒绝老汉,显的心有顾忌,张入云面子上也不好看,心中有些儿拿不定注意。 正在她犹豫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声音:“甚好,老爷子,先打一壶来我们尝尝。” 众人向声音传处望去,只见先来女子身后此时又已多了一位丽人,装束打扮和先一人仿佛,只是换了一身的青衣,右手戴的,是一只墨绿色点漆镯子,举手间镯内隐隐有流光浮动,项上多了件赤金璎珞圈,越发显得她肤色冰清玉润。先一位已是人间绝色,几疑是仙子下凡,后来的这一位竟然也不落一丝下风,且神色眉间略显冷傲,好似百合出谷,与前一人温柔娇美相比别有一番景致,同样是美到了极点,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二人立在店中,本已嫌昏暗的小店却如遇了两盏明灯一般,当真是佳人光临,蓬荜生辉。 陈老汉开了几十年的店,遇人无数,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而今日却同时得见两位,他虽已是几十岁的老人,但此刻也已瞧的神醉心迷。好似回到了少年时一样。而这时从里屋端酒出来的九儿,看见来的二位女子如此美丽,却又与张入云相识,顿时嘴唇反咬,脸上的笑容化为一团愁云。 先一位女子朝着青衣女子说道:“师妹,你不是说今日劳累,想早点就寝的吗?怎么这会子又跑到这儿来了?” 叶秋儿答道:“是啊,今日白天里毙了那五个贼子,颇费力气,我又不像你,喜欢夜里在这旧街穷巷内散步,本想今夜早点休息,只是夜里下起了雨,天烦物燥,在床上半天也没睡着,好不容易快眯着了,偏有一人震天价的穷吼,这镇子本就不大,加上那人死卖力气,仗着自己练了气功,三里外都能听得见,惹的我火起,循声觅人,看看到底是谁在这里卖把式,没想到却遇着师姐你了。”说着话的时候,眼都没瞥张入云一眼,但众人都知道她是说的是谁。 张入云听了,脸上顿时红了起来,只是对方是位年轻女子,不好对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话来,干脆就在旁一言不发,只是先前身已站起,现在又不好意思坐下,气氛很是尴尬。 而此时的叶秋儿已挑了离张入云最近的一张桌子侧身坐下,自始至终没瞧张入云一眼。偏又离的他这般近,而张入云又正好面向着她,想不看着她都难,好像故意要让他难堪一样。沈绮霞也挑了她师妹对面坐下,并行动中,微向张入云点头,示意其坐下。 张入云见此,方舒了一口气,缓缓坐下。他自十二岁后,从未与别的女子正经打过交道,六年来,只知日日练武,此时却偏在这雨夜酒后,遇上这两位美女。一时间手足无措,满心想走,却又怕对方才刚来,而自己就走,恼了叶秋儿,所以一时间不知做些什么才好,若要敬酒,自己素日喝酒只图兴趣,最怕这些繁文琐节,此时真要让他上前,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当下里,只好闭口不作声,满眼向店中望去,希望能找到些话头好开口。可是这店本来就不大,所摆器具也都是些平常粗使之物,实在是无甚好开口的。 看来看去,眼神还是落在了峨嵋二女身上,白日间,张入云只是匆匆看了二女几眼,并未瞧的仔细,此时二人正好侧身对着他,已可将二人脊背腰腹曲线看个清清楚楚,在旁人看来,二人自是活色生香,美不胜收。而张入云却是硬功行家,自幼习武专重外功,二人在他的眼里,却是经络骨格分明,好似两个会动的骨架一般,张入云看在眼中,叹在心里,眼前二人的骨格生理,实是强过他十倍,自己这辈子就算是再怎么苦练,也决计追不上这二人。想到此处,不由地又痴了。 而在一旁的叶秋儿,却早已被他瞧的忍耐不住,腾的站起身来对着张入云喝道:“你在鬼鬼祟祟地看些什么?” 张入云听她对着自己喝骂,心头一惊,心下思惴,定是方才自己不小心,让对方错以为自己有意轻薄了,想到此处,不由身上一阵冷汗,一时情急智生,起身抱拳道:“还望二位师姐见谅,小弟旧闻二位紫青双剑大名,白天见面不好意思相请,今夜有缘得见二位,斗胆想请二位将宝剑一观,只是适才实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把眼偷瞄,冒犯了叶师姐,还望多多恕罪!”说完俯身便是一揖,要知他平日骨头可没这么软,此时这样举止,确实是自感刚才不觉察间,目注年轻女子,于礼大是不合的缘故。 一旁的沈绮霞站起身道:“借剑一观,只是小事一件,张师兄如此说话太过客套了,只是还请张师兄日后再不要称呼我二人紫青双剑了,这只是江湖中人无知戏谈,师门曾有严命,要我二人不得以紫青双剑自居,以我二人之不才,如何可与当年师门前辈相提并论,万望张师兄下次休提此言。不然的话,连我二人也受责备。”说着,就已解下腰中佩剑,连鞘一并递过。 张入云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剑一入手,只觉掌心一片温暖,看不出材质的剑鞘,拿在手中却是说不出的妥贴扎实,注目看去,隐约写有紫炎二字,整个鞘身好似敷了一层极微细的鳞片,只是太过细小,以他的眼力一时也看不出什么。 当下剑交左手,右手握住黑色的剑柄,指压剑簧,吟的一声就将一条紫光如龙吟吸水般的抽出了剑鞘。照的满室中的人和物,皆成了紫色。竟比店里点的灯还亮些。手腕微抖,即是一片光影,所到之处,不论人物都是毫发必现,稍放近前仔细观看,整个剑身竟如无形,好似透明之物。张入云本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仙兵宝刃之说,但此刻剑在他手中,怎么看也不像是凡间器具的样子,不由地将平日里所听得的种种传说信了三分。

第二回 蛟龙初入海 雨夜佳人来 (四) 张入云将剑握在手中,头缓缓抬起,看了看对面的叶秋儿。叶秋儿见对方看着自己,知道他的心意,他在一日里有机会将闻名天下的紫青双剑同时拜会,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肯错过。虽然他此时已知道,对方对自己似有敌意,但练武之人,爱武成痴,虽可能遭对方羞耻拒绝,却也顾不得了。 没想到叶秋儿却道:“你即看了我师姐的‘紫炎剑’,少不得也要看看我的‘青霜剑’。”说着话,只用左手二指尾指,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也未见她按剑簧,就已将系在自己左腰间的长剑缓缓提起,顿时室中的紫光便被一团青光压的只有原来一半大小,她二指倒提着剑首,向着张入云送去。 张入云有心想要将双剑同时拿在手中赏玩,故将左手中的剑鞘轻轻放落在桌上,伸左手去拿“青霜剑”,在一旁的沈绮霞,忽然思索到了什么,惊叫道:“师妹你,张师兄,别”她话音未落,就见叶秋儿抢上一步将手中剑塞在张入云手里,同时眼里还闪出狡黠的目光。 张入云悴不及防之下,已将“青霜剑”握在手里,剑刚一入手,只觉右手有异, “紫炎剑”竟迎着左手 “青霜剑”斩了下去,速度之快,根本不及做出反映,待要斩到“青霜剑”之时,只听一声龙吟,“青霜剑”光茫暴涨,一团青气,竟刺的众人不能逼视,转瞬间已将“紫炎剑”逼住,不能近前。 张入云这才稍定心神,暗幸未让二剑相交,如若任何一柄剑有了损伤,自己也难以担待。可他才刚定神,双剑就欲脱手而出,相互击刺,仿佛是一对仇人一样,这一下可苦了张入云,此时他双手握剑,随时都有被双剑削中的危险,而二剑之锋利,从其夺目的光华便可见一斑,哪怕只是稍稍捎上一点,怕是他的手臂也要被切下来。 好在他外功精纯,不用如内力一般需要运气行功,发力极是快捷,双臂一运劲,想把二剑控制在掌中,没想到他使足了全身的力气,也只将二剑势头带慢了一些,要知他自十一岁起,七年下来练的是纯阳童子功,年纪虽还不大,但双臂却已有七、八百斤的力气。此刻竟也未能奏效,无奈下,只得提气运劲,直用了有九成功力,方才将二剑稳稳的握在手中。 此时的双剑,在张入云的掌中不住的叫哮,嘶鸣,如两条游龙一般,不住的游走。“紫炎剑”顾是如一道紫电,夺人耳目。而“青霜剑”却如一波碧水,注眼望去,竟似不能见底。只一刻功夫,张入云就已感有些不支,周身汗水不住的往下落,说不得只得还剑于人,但又不肯先交出“青霜剑”示弱于叶秋儿。 足下一运劲,一道真力传出,就见桌上的紫炎剑鞘,猛的一下跳起,跃在空中,张入云忙将“紫炎剑”举起,就见剑鞘不偏不倚正好套在剑上,“紫炎剑”一入鞘,顿时张入云双手一阵轻松。.上前一步,将双剑一一交还二人手中,并口中相谢。 二人见他竟能在弹指之间,将二剑制服,又能在手握双剑的情况下,还能在脚下运劲,心中也不由的有些佩服,一时间倒也收了心中小看他的心思。 倒是张入云说道:“好神奇的两把剑啊,小弟听得江湖传说中,剑仙所用的仙剑,怕也不外如是吧?” 沈绮霞摇头微笑道:“这倒不然,若与仙剑相比,只怕还是差的远。” 张入云道:“哦,有这样的事?那真是小弟眼拙了,依小弟看来二位师姐的宝刃,已是世间无双的了,况且方才在小弟手中几乎就要脱手飞出,正如传说中的飞剑一般,如此二位师姐的兵刃还是及不上吗?不知到底仙家的仙兵能神奇到什么程度,还望师姐能赐教一二。” 叶秋儿一旁不屑道:“那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若是仙剑易得,只怕这天上到处都是神仙了!” 沈绮霞笑道:“张师兄有所不知,我二人双剑确实是师门全心打就,但与传说中的仙剑还是不能相提并论,适才在师兄手中,振翅欲飞,也是因为今日乃是月圆之夜,师门在此二剑下的禁制有所减弱,所以才有方才的一番异像。”说到这里,她略顿了顿,轻声说道:“但若论这二剑的本质倒也不是不堪造就,怪之怪我姐妹二人修为太浅,辜负了这两把宝剑。”说道这里就再不言语了, 张入云知道,她方才说的一番话已经牵涉师门机密,所以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只是已从二人口中证实世上真有剑仙一说,解开了多年来心中的一个疑问,心下激动,久久不语。 他此时在想着心事,一旁的叶秋儿倒是开口了,“张师兄,我二人的剑你是已经都看过了,现下也该让我们瞧瞧你的本事了。” 张入云听了,诧异道:“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小弟在本门,人小职微,纵有师门传授的武艺,怕也难入叶师姐的法眼。” 叶秋儿答道:“你就别给我装了,今日城外,在你那师兄像耍猴一般在马上,上蹿下跳的时候,你制马的一提一纵,就已露了底,整个金燕门上下就数你的功夫最高,此时却拿这话搪塞,不是再哄小孩吗?” 沈绮霞听她师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张入云的私密,这是大犯江湖大忌的事儿,对方很有可能立时就和自己二人拚命,所以赶紧说道:“师妹,别胡说,”她话未说完,便已被叶秋儿打断。“师姐,今日你也看到的,这家伙白日里,就对我二人不规不距的,方才在店里又是如此,豪无一点顾忌,要让师傅知道也一定不会轻饶,况且他武功比他同门高出一大截,保不定就是刘师叔说的天鹞子的徒子徒孙,今夜我必定要给他点教训,顺带给刘师叔也出口气。”她师姐听了这话,方才没往下说。 张入云听她道出自己的秘密,心下很是着恼,要知在她来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张入云却很有可能不能再在金燕门立足,虽然此时他已不需要再从金燕门下学习武艺,但这样不拿旁人的安危放在心上的举动,让他心里不由的不怒。再又思量刚才如若自己功力稍有不及,此时多半已受重伤,看来这叶秋儿平日为人,必定甚是残忍歹毒,想到这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几欲发作,但又想道,究竟自己今日也有不对之处,对方一看就知道是娇生惯养之人,纵是不讲道理,也因为有几分不通人情,并不是完全针对他,况对方又是女子,自己再量小也不应和对方做此计较。当下起身抱拳辞行,也不说话,只往门外走去。 此时身后传来叶秋儿的声音,:“方才你有本事同时握住我和师姐的双剑,怎地这会子却连手都没伸就要一走了之吗?” 张入云本已是竭力忍住心头的怒火,此时听了对方的挑衅,再也忍耐不住回头说道:“师姐如此盛情相邀,如不嫌弃,我就打一套金燕镖给师姐瞧瞧如何。” 要知他所在的金燕门,之所以号称金燕,就是从门中这一套金燕镖来的,此暗器极小,只有指甲盖般大小,外用黄金包裹内里是注了铅的,暗器虽小却可及远,前尖后阔,尾上如燕子一般生有双翅,打出去又直又平又快,善用此镖的高手,还可借尾上双翅之力,打出各种轨道,甚至可回旋飞射。金燕门下弟子,别的武艺不行,但在这一门上却下了苦功,个个行走江湖,都带的镖囊,江湖上若只论金燕镖的名气,倒也是响当当的。而且张入云,因对这套镖法,很有自信,随身只带有十几枚平日自己用竹子削成的竹镖,纵然演示起来,也不伤双方的和气。也算是自己一番心意,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还是有意相让。 叶秋儿听了说道:“谁耐烦看你练镖法,真有本事,我们就手底下见个真章,大男人说了半天还婆婆妈妈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哈哈哈哈”。张入云听了这话,不怒反笑,负着双手抬头望着天空,慢慢向店外走去。 沈,叶二人俱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涵养,四目对视了一下,也就不便发作了。 而此时的张入云心中,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波涛汹涌,他此时正直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之时,若说他比同样年纪的年轻人没血性,倒不见得,只是他幼年吃过苦,再加上数年苦功下来,人更有涵养,做事更理智冷静一些。但若要真的论及性格品性,以他平日里的沉默寡言。内向自制的性格,发作起来却是非同小可。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对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我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她资质这么好,又得峨嵋真传,纵是我今日胜了她,日后终是比她不过,六年苦功连试都不试一下吗?原来我是怕和她比武啊,哈,双儿要是知道我这样想,她会怎么想啊,紫青双剑果是人间神兵,我这辈子怕也不配用这样的兵器,终于打通足三阳了,好辛苦,我好辛苦,练功果然很辛苦啊,双儿姐姐,昨天夜里,月色真白啊,她二人的骨格生的多好啊,双儿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成就的,除非发生奇迹,她说过的。” 众人眼望着张入云空身走在雨中,渐渐远去。 正在此时。 “既如此,张某人就领教叶女侠的高招。”

第三回 风雨跃西楼 孤云下九州 (一) 叶秋儿没想到他这时反会应承,而且听他语气说的如此坚决,反觉得气势一下子被他占去,一时倒没反应过来,稍待一会儿,定了定心神道:“早该如此,只是此处地方狭窄,不好施展,你是地主,就另择一地比试吧!” 张入云听她这么一说,心内好似想到些什么,思索了一会儿道:“有一处人少地阔,甚是合适,只是距此处较远,而且没有遮雨的地方,两位师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由小弟带路如何!” 叶秋儿没等沈绮霞作答,便抢上一步说道:“这样最好,就请你带个路吧。”说完就已走出店外,沈绮霞见此,也只得提了绢伞跟了上去。 此时雨势又大了一些,张入云虽只在雨下站了一会儿,就已快淋个透湿了。店里的陈九儿见二位姑娘都手拿花伞,独张入云孤身立在雨地里。突想起什么来,急忙跑回里屋,转眼间就提了一把油纸伞出来,递与张入云。 张入云见她急急的出来只为给他送伞,虽只是一柄寻常旧伞,但也足见九儿对他的关切之心,看到九儿眼里关切的眼神和已被雨淋湿的脸颊,不由心头一阵温暖。 九儿看着张入云问道:“张大哥,你和这两位姑娘没什么事吧?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好担心。” 张入云笑道:“没什么事,你别担心,她二人是我师姐,我平日练功马虎,今晚要抽空教教我呢,只需一会儿就好。天色已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也好帮你爷爷收店。”说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二女。 沈绮霞本有心分一柄伞与张入云,后见店中少女急急送伞给眼前的少年,显是对他心有情意,只好笑莹莹的站在一旁看着二人,说道:“小妹妹不必担心,我们去去就回,你张大哥回来时,一定安然无恙。” 张入云被沈绮霞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快步送九儿回店里后,便马上当先开路。待转过了街角,店内祖孙看不到他们之时,脚底旋即加快。 开始他虽不是有心考较,但回头偶望二女时,二女却始终能跟的上,手中虽打着伞,却不见速度有半点阻碍。心中想着路途较远,有心看看自己轻功比二女如何,速度便越来越快。直到手中雨伞坚持不住,快要被风刮散为止,方放慢了脚步,再回头看时,二女始终跟在十步之内,手中的绢伞虽看着单薄,但在疾风中却好似全无反应。不知是什么质地。 三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往东南行了约有二里,已来到了沅江边古城墙遗址。叶秋儿看这城墙虽已残破不堪,但因多年来被人弃用,已在沿墙一带长出参天般的大树,并间中还长了几处竹林,虽显破败,但环境却也不俗,便住脚说道:“够了,就在这里吧。” 张入云也止住身形回首道:“此处虽佳,但就怕你我二人动起手来,草木不免会有所损伤,虽不比动物,却也是生灵,何苦为你我而有所损害,不如再前行一点,靠近江边有处残楼旧址,可稍避风雨,动起手了也方便些。” 叶秋儿尚未作答,沈绮霞已抢先开口道:“正是此理,就请张师兄前行带路吧。” 说话间,三人又往前行了不到半里,来到了一处断壁残垣之地,方停了下来。 此时三人身上已被雨水打的半湿,尤其是张入云,穿了一身青布旧服,最是吸水,且他轻功不如二女灵动飘逸,上身也被打湿了好些,反观二女,虽也湿了不少地方,但不知道她二人的衣服是用什么料子做的,只顿足抖了抖,就见衣服上的雨水如同珍珠般的全数落了下来,浑身上下一丝也没水渍。而张入云自是没那么方便,当下索性将外衣脱了下来,在手中拧干,顺便又用拧干后的外衣,将身上湿透的地方擦净,二女见他先是颇显狼狈,而现在又见他,身上淋湿了却没有遮掩,反倒大方的将身上收拾干净,虽是雨夜天色昏暗,看不太清他的相貌,但见他动作干净利落,举止大方,不由将厌恶他的念头去了几分。 到了此时张入云反倒没什么话说了,他从没经历这样私下里和人单练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礼数规矩,干脆上前抱了抱拳,行了个礼,只等叶秋儿开口。 叶秋儿见有他上前有意叫阵,便也上前一步,却被沈绮霞拉住,说道:“且慢,我有几句话要和二位说。”说着身子已站在二人中间,并对着叶秋儿道:“秋妹,你今日若要比试需的依我三件事。”叶秋儿似是早已料到她有这番言语,嘴巴撇了撇便没动静。只因二人下山之时,叶秋儿已被自己的师父交待,知道她性作执拗,怕她惹事,外出一切大小事情,需由她师姐做主,二人出道以来,沈绮霞虽从未对她苛责过,但她做据情有理,遇上拿定主意的事比叶秋儿还要倔强,每每有遇上二人意见不一的时候,到得最后都是叶秋儿没理。 所以长此以往,叶秋儿对她这个师姐也就日益无可奈何起来。心下决意还是听师姐把话说完,再作计较。只听沈绮霞说道:“第一件就是不准你得用青霜剑,一来你二人无甚仇恨,且又是峨嵋同宗不要真伤了和气,二来青霜剑只取罪大恶极之人的性命,你若用剑的话也于理不合。第二件,即然是比试,就应点到为止,不得伤了对方,本就没什么大事,不要为此结下仇怨,第三件事嘛。”说到这里沈绮霞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迎风点着了说道:“这般黑灯瞎火的,也亏你二人肯跑到这荒僻的地方来,虽说你二人许是都练过夜眼,但今时夜色已深,且又在下雨,比平日里要黑暗的多,一个拳脚照顾不到,终是要比平时危险的多,何况若是在黑夜里打斗,好像作贼一样,真真好笑,我限你二人在我这火折子燃尽之前无论分出胜负,都需住手,如何。” 张入云先前也正担心,叶秋儿的青霜剑太过锋利,虽他现在心下有气,全然不俱,不过他也不是个实心人,若真打起来,自然要更加小心,现在见沈绮霞口出此言,心知对方一来说的是实话,二来也有在盛名之下,不愿失了身份的意思,正和他意,只是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的愤愤的。 叶秋儿本就没想到要用青霜剑,听她师姐如此要求,也没放在心上,只口内应了一声,就要上前,却被沈绮霞拉到耳边,轻声对她说道:“我日观此子,在那么辣的日头下,却无一丝汗渍,显得内力颇有根基,你却不能大意呢!”叶秋儿听了,点了点头,便又上前。道了声,“请。” 张入云道:“你是女子,你先请。” 叶秋儿翻了一下眼,道:“又是这番假客套,虚伪死了。”话音刚落,便抡拳砸了过来。 张入云见了,未闪也未退,反身一个向前,也往叶秋儿迎面冲了过来,未待叶秋儿拳头落下,右腿便直直的踢了出去,腿长拳短,虽不及她拳速快,但已先一步要踢中叶秋儿的身体,叶秋儿心下虽略有些惊异,却也没放在心上,化拳为指,身子略侧了一下,要点张入云小腿的筑宾穴,张入云将小腿弯回,左足在地上一点,顿时整个人便已飞了出去,当先的膝盖,照着叶秋儿就撞了下来,叶秋儿没料到他足下功夫如此惊人,眼看其声势骇人,知道不易抵挡,只得将本已侧转的身子再侧了侧,欲待其力道用尽之后,后发制人。哪知张入云似已料到她会作此想,称着招数未老,便以左掌向她颈项间砍去。叶秋儿此时新力未生,知他这记掌力虽也不重,但若以硬碰硬的话,自己却也讨不了便宜,只好向后退了一步,让开了张入云。眼看着他从自己身前飞过。 二人这一照面虽谁也没占上风,但到底张入云先声夺人,气势上胜了一筹。 待得二人落地,回转身子目视对方,叶秋儿想到适才张入云虽让她先动手,却已蓄足势子猛击,心下更恨,口中骂了声:“奸诈。” 张入云好像却不以此为意,反而目露笑意,他知对方是峨嵋门下高弟,虽然适才举动略有不敬,但若能让对方心浮气燥,对已来说却只会是好处,况且二人艺属同宗,越是打斗的时间长,对自己武艺的不足之处越是能明白的更清楚,对方是女子,相较来看,终不会在体力方面胜过他,时间越长自己越有胜算,而且适才两人是在明处相打,都是以力相争,自己又没使暗算打冷箭,也算不得无耻。 叶秋儿见他好似脸上露着嘲弄的微笑,心下更恨,轮番又上,看情形恨不得马上就把他劈个两半才好。这一次和适才不同,她招招出手都留有余地,绝不会再出现刚才的失误,两人就这样打在了一处。 二人武艺属于一个流派,拳法相近,张入云的簪花拳自然使的古朴轻灵,叶秋儿使的拳法也同样飘逸灵动,双方身眼手脚都使的好看非常,并且两人的拳法都属小巧型的套路,一拳一指,动作均不大,身形好像粘在一起一样,在昏暗的火光下好似两只大蝴蝶在空中飞舞,极是漂亮。

第三回 风雨跃西楼 孤云下九州 (二) 双方直战至近百回合,不分胜负,叶秋儿越打越是心焦,她下山至今,从无人能与她走过五十回合,而此时二人战了这许久,也只斗得个旗鼓相当,甚或有几次,自己还差点挨着张入云的拳脚。这是她与敌从未有过的事,心里极是气闷,神思不专,竟隐隐要落了下风。 而张入云这边却比她更是心惊,他与叶秋儿对敌,立的就是不要示弱于人的心思,一上来便使了全力,而对方却似浑然不觉一般,并且招招留有后手,好似未用全力,任他怎么用尽心思,俱是一丝一毫也未伤着对方,本以为对方是个女子,如此久斗下去,怎么样也该见对方气力短下杰,谁知对方反而越战越勇,好似有男子一般的长力气。 他不知叶秋儿出身武林世家,打从在娘胎里便做了多少准备,一出世便受了高人施以洗髓拨毛,一至七岁里天天都要在秘制的药水里浸泡两个时辰,练就一身的好筋骨,若论力气长短,连沈绮霞也不能与之相争,并还因这样,虽然练武多年,但浑身上下连一块小茧也没长。而此时她与张入云打个难解难分,全因为一个留有后手,一个一上来就全力以赴,一退一进,方打了个平手,而当事人却全未觉察,只以为张入云功力过高,而有此像。 在一旁的沈绮霞自是看在眼中,只是二人相斗,并没有一丝花俏,全是力来力往,自己明知道师妹打错了注意,但也不好明言相告,而且自己这个师妹平日里也太过骄傲了一些,今日正好趁此挫挫她的锐气,只是看着她此时对敌,不时柳眉竖起,杏目圆睁,对着张入云横眉瞪言,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吃掉的恶模样。却偏又无可奈何对方的样子,和平日对敌全然不同,实在有趣,到得最后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不要紧,却让还蒙在鼓里的叶秋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想平日对敌,从没有这样心无所属的情形,仔细回想一下,今日对阵张入云,和平日里的功力相较打了好大的一个折扣,现下她浑身懒洋洋的好似气力没全用出去一样。猛然惊醒,往外跳出了圈子。张入云见她忽然住手,也得空稍喘一口气,并没追击,看她有何话说。 叶秋儿跳出圈子,稍定心神,理了理并不见散乱的秀发,轻吐了一口气,心里凝神思量,师父平日教训对敌最忌心浮气燥,我平日来有师姐之助,和敌人较量,从来都是得心应手,全身功夫都能运用的上,今天和这小子较量,却偏偏把这条给忘了个干净,此番再上,必要全力施展,不能再缚手缚脚,作茧自缚弱了自己的气势,真要用起功来,他不见得比我厉害。 想到这里,不由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张入云,她平日里见惯了名门高弟,眼界自然很高,日里见了金燕门的众弟子,全没放在心上,虽然白日见苗人玉,相貌不俗,但手底功夫却极是寻常,已存了弱视一班弟子之心,更没将不入流的张入云看在眼里。 但此时和张入云恶斗了多时,知道他功力不弱,自己不用全力的话,收夺不了对方,心下里一存敬敌之心,自然认真打量起对方来。只见张入云此时,一双剑眉,目如朗星,身形挺拔,英气勃勃的也正在望着自己。双手握着拳,虽然身量不算高,但立在当场,却如同山岳一般,气势逼人。当下倒抽了一口气,寻思道。 “这小子怎么这会子变的这么英俊了?” 而对面的张入云也正在打量着她,只是他此时无心欣赏叶秋儿的美貌,只牢牢的盯着对方身形,防她暴起出手。又见叶秋儿身量很高,似是不比他矮,心里思量。 “怪不得与我打斗时,不落一点下风,原来她手足这般长,招式收发时,虽身为女子,却在身形上不吃一点亏。 过了一会儿,张入云心里却有些急燥起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叶秋儿身上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就见她,静静地俏立在对面,左手拇指与食指相触状如拈花,掌心向天,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掌心向外,脸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张入云只觉的好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劲气,向他源源不断的冲了过来。而叶秋儿的身形气势也变得越来越重,重到连他连正眼看着对方,都觉得吃力的地步。他知道对方此时才是真的要开始动用自己的实力。而之前的打斗,在现在看来,就好像压根不曾存在过一样。 叶秋儿一阵清啸,二次再上,这一次二番打斗,和刚才的情形就全不相同了,只过了不到五个回合,叶秋儿就已完全的掌握了场上的主动,张入云一反刚才,全然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叶秋儿此时却已完全发挥了她平日里正常的实力,一套“泻玉拳法”被她使的淋漓尽致,而张入云,虽在速度比她稍快,但身法却不及她灵动,兼之其簪花拳遗漏了几式,施展开来,总不免稍有阻滞,眼看着就落足了下风。 紫青二女都以为再不出二十招,张入云一定败下阵来。可是过了二十招之后,张入云还在支撑。又一个二十招过去了,还是如此,直到几个二十招过去了,双方情形还是没有变化。叶秋儿就觉得对面的少年,声势虽然越来越弱,但他的双目却还是明亮如昔,甚至越来越亮了,自己的拳头有好多次眼睁睁的就要落在少年的要害上,却总是让他在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的躲过,而自己如稍有疏忽,对方就一定趁机而上,不让自己有丝毫失误的机会。所以自己越打越是兴发,越打是全神贯注,到得最后,尽已忘了点到而止,招招都已往对方要害上招呼,如若碰上了一点儿,对方非受重伤不可。 而张入云这面,却早已是要油尽灯枯,只是他目力极好,往往能在瞬息判断出对方的动向,自己性格又极是坚韧,七年来的苦功,也在这时发挥了作用,往往在敌人认为避无可避的情形下,还是能从对方手底逃脱。只是他心里难过,知道自己长年苦修,却还是敌不过这眼前看似弱质的女子,思来想去也没有胜敌之测,只是在苦苦支撑。 而在叶秋儿看来,却以为对方是想挨到火灭之时,落个不胜不败的场面,如这样在江湖中传扬出去,也大是丢她师门的脸面,说是峨嵋盛名之下的“青霜剑”叶秋儿,却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打个平手,如何让她回去面见师长。心下一急,意要动用起平日师门严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施展的“翻云掌”来。 而张入云就在她化拳为掌的空隙,眼见她拳势微滞,当下不容她变招,一拳打了过来,叶秋儿见了,左手拳大拇指向上,点他的脉门,右手跟着就是一拳打过去,张入云见了,左掌向下一挫,欲切在她的拳上,将她拳头挡开,右拳却故意卖个破绽,向外一扬避开对方左指点穴,叶秋儿见他此时胸前空门大露,心下一喜,双拳一个“推窗望月”齐齐向他胸前捣来。而张入云则早有准备,张开口将口中早已运了多时的一股气箭向对方面门打去,叶秋儿就觉得面如刀刮一般,剧痛难挡,不免将脸一侧,双臂也跟着慢了下来。 张入云苦等这一刻已经多时,当下右膝运了全身的力道,快似闪电般地向叶秋儿打去,眼看着就要击在叶秋儿的腰上。而就在这毫无疑问,就要打中的那一刻,却见叶秋儿,犹如鬼魅一般的,侧着头双拳向外姿势未变,也未见她足下用力。实际上若她足下用力的话,也就来不及了。膝也不弯,直直地浮在空中,向外画了一个大圈子,久久双足方才落地。 张入云一击落空,落在当地背对着叶秋儿,半晌不曾回头,他这一击已用上了全身最后一点内力,本身他内功就有缺陷,如此必胜的一击却遭到了失败,将他存了半天的斗志也丧了个干净,又见对方,竟会使用这如同鬼魅一般,不可思议的武艺,让他的心境低落到了极点。半天也没运回气来。过了良久,方才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敌人。

第三回 风雨跃西楼 孤云下九州 (三) 却说张入云如此必胜一击失误,让他心志皆丧,半日不曾恍过神来。 待的他好不容易运气调匀,转过身来,只见叶秋儿此时,已和先前大不一样了。 叶秋儿恼他在二人对敌之际,突施舌底锤有心要暗算她,若不是自己练成师门绝顶轻功,刚才就要重伤在在他脚下。心中不由大发雷霆之怒。顾不得师傅下山时的严命,也不在顾忌师姐就在一旁,已然运足“翻云掌”内力,只是她不愿背后伤敌,有心要让张入云正面被在她手上落败,所以只催鼓掌劲,在张入云没回头之前,并没有上前。 张入云转回身来,就见叶秋儿已等他多时,此时正双掌当胸而立,乌黑的一头长发,无风自动,白晰的皮肤在黑夜里,越发显的白嫩异常,而落在胸前的双掌,掌心间竟隐隐发出淡淡的蓝光,她本是个美人,此是看去,却是一尘不染,竟隐隐有让人觉得圣洁的感觉。好像一尊菩萨。又若一位仙子,在这大雨中,意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张入云本已斗志全无,此时看着叶秋儿这番影像,却并没觉惊异,半晌过后,嘴色反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嘿嘿,真的好像一尊仙子啊,雨水都好像不能落在她身上。峨嵋派竟然还有这样的武艺!那我之前和她斗了半日算是什么?可怜我吗?”想到这里,张入云的斗志倾刻间完全重燃了起来,心里一股无名的怒火却在慢慢升起。 叶秋儿起始时见张入云一脸颓唐,周身上下因为体力的严重透支,竟在微微颤抖。可就在转瞬间,他本已混浊的双眸竟又变为两点星光,不知怎地,这两点星光竟照的叶秋儿胸口有些发热。掌中的蓝光一时没有控制好,光华顿时暴增一倍。映的叶秋儿的俏脸也成了蓝色,在黑夜中说不出的诡异,却又那么奇幻。 张入云趁她这失神的一瞬间,一掌就已拍出。待叶秋儿查觉到时,已近面门,叶秋儿不假思索,也是一掌拍出。 一阵狂风扫起,将方圆三丈内的一切都卷入空中,张入云就如同一片叶子一样在空中翻舞着。狂风过后,他也从空中跌落下来。一旁的沈绮霞见状,已电射而止,欲待将他接住,防他摔成重伤,那知就在他快要落到地面时,张入云忽然腰一挺,半空中打个筋斗,已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对着沈绮霞沉声说道:“还没完,你别插手。” 说着话,人又已翻身再上,二女未料到他竟如此彪悍,俱都哑口无言。叶秋儿只得招架,耀着蓝光的双掌连环击出,顿时又是狂风大作,此次,张入云却再也没有被吹上天,只是叶秋儿每出一次掌,张入云必被其掌力,带的歪过一边或是被逼退六七尺,在她狂如巨涛般的掌力下,张入云就如同浪涛中的一叶轻舟一样,在大海中翻滚着,又像永不会被这巨浪击沉一样,始终浮于海面。 两人交战正酣,已无心顾及自身的安危,而一旁的沈绮霞却心下惊骇不已,“这是什么武艺?现下他早该无力躲闪了,如何还能做到这个地步?意志超越**了吗?” 而张入云内心却是焦燥不堪,现下他全凭目力判断叶秋儿的掌法来势,再通过全身心的感受在掌力来到之前做出最细微的调整,才能免于被这无法想像的掌劲打中,就如此,也让他胸中气血翻滚。 而此刻他却连逼近叶秋儿身前七尺都不能办道。而让他最感心焦的却是,如此全身心迎敌,太耗费心力,不过片刻之间,他已感觉双眼模糊,四肢麻木。有心想找一处可供躲避巨石或是建筑,可这里是近江江滩,只有浅沙,那里有巨石,虽有旧楼遗址,可是早已倒塌,只剩下不到二尺的基座,且离二人较远,身子根本挨不过去。正在他犹豫之际,忽然发现在地上有两块差不多一尺见方的碎砖块,心中一动,飞身上前,双足左右开弓,俱都踢向叶秋儿,跟着身子就向前扑出。 叶秋儿见他出此险招,也惊了一跳,要知她“翻云掌”并没练的纯熟,如要在运着掌力期间,提气纵跳的话,极有可能要受内伤,而若是撤回掌力躲避的话,又显得似示弱于人,她又心有不甘,好在她下山以来对敌众多,临场经验极是丰富。待的第一石块来到近前,心里算好准头左掌轻轻一掌击出,将第一块石头打飞了出去,正好撞在第二块石头之上,虽是以石击石力道稍减,但已将第二块石头悠悠的打飞上了天,对她已构不成威胁,跟着右掌就已拍向张入云。 只见张入云在第二粒石头飞上天之时,就已跟着纵上了天,叶秋儿第二掌自是打了个空,而张入云却在逼近第二粒石头之时,忽地一个转身,头上脚下,足尖一点石头,就已借到了力,电射一般袭向叶秋儿。 叶秋儿没料道他轻功竟能及此境界,此时她右掌已拍出,左掌又未收回,眼看着就要被打中。有心想再施先前的轻功,却因使翻云掌,现下又无力运用。心中不由地一沉。 张入云眼看就要得手,却忽然感觉全身忽遇阻力,就如掉入一堆浆糊中一样,自己的身形在慢慢的减慢,眼前的叶秋儿此时已闭上了双眼,浑身忽然俱都透出青光,满头秀发,也,成扇形慢慢飘起。张入云眼中见到叶秋儿竟然又生这样的异像,不知敌人还有什么绝招来扭转形式,心中想着速战速决,可现在他的双拳即使击出也离叶秋儿一尺左右,想到这里,忽地心下一狠,将左掌劈出,照着叶秋儿的脖颈要害打去。 黑暗的雨夜里,忽然一片青光照耀在沅江沙滩上,青光的正中央正是叶秋儿,此时的她衣发皆已飘起。面上宝相庄严,双目微闭,如同一座天神。 而此时的张入云却已被抛出在十多丈的空中。一道黄影飞起,闪电般的将他抱落在怀里。 一个声音响起:“都怪你,非要调唆着和人比试,结果被人逼的连‘龙斗发劲’也使出来,把人打成重伤,我看你如何受场。” “好师姐,你就别再逗我了,谁叫他白日黑夜里都用下流眼睛打量咱俩,我最恨这样的下作东西。当我和他叫阵之时,你不是也没拦着我嘛,当时的你还不是和我一个心思,想要教训他一下。只是叫我出头,现在出了事了,自己却说风凉话,你你也别想赖的干净。”叶秋儿在一旁急道。 沈绮霞笑道:“可我也没有让你把他打成重伤啊,连‘龙斗发劲’也使出来了,要让师傅知道你只是在和人比武,又是使在如此内力浅薄的人身上,我怕你最少也得面壁一年。” 叶秋儿急道:“好师姐,你就别再让我着急了,真要出了事,我一和师傅说你当时并没拦着我,少说你也得陪我三个月,而且你是师姐,说不定还得是半年呢!再说,这小子这么奸诈,打起来又是偷袭,又是舌底锤,又是石头的,要不是他最后一刻留手,我就是把他打死了,也不愧心。” “是啊,不过若不是他最后一刻留手,全身力量护住自己,此刻他的伤势怕是要重十倍了。”沈绮霞沉着说道。 “只是他现在伤势颇重,而且也伤势也挫了内脏,少说也得将养一两个月。”沈绮霞又道。 “他若是在床上躺一两个月,那我可如何交待,这事必要被师傅知道的,到时候如何是好。” “你大可以装作不知道啊,我看他性格这么倔强,只要你一向他交待,他一定不会把受伤的事说给别人听的。这样一来,你大可无忧了。” “那怎么行,怎么说人也是我伤的,虽然他有诸多不对,不过只要伤在我手,我总要医好他,再说了他受伤也不轻,若是此时不医好,留下隐患怎么办,这小子资质不怎么样,但这个年纪就已练成这样,一定是下了苦功的,若是因在我手里功力有所伤损,那也是我的不是。” 沈绮霞诧异地盯着叶秋儿说道:“秋儿,你今日怎么说话行动俱和往常不一样,往日对敌你从无这样的举动,这人虽有过人之处,仔细想来却也只平常。日后也许难说,只是照他现在的进境看来,终是有限,怎么今日却蒙你青眼,说了这许多话,平日的冷傲都丢在一边了,你这副样子,要是让东方家兄弟知道,怕是要气死了。” 叶秋儿听了,居然脸红道:“我和你商量事,你却扯三扯四的胡说,我只是可惜这小子的一身功夫,你没和他相斗不知道,他的眼睛亮的怕人,而且速度竟比我还要快些,他内劲不纯,却练成这样,也算难得,而且为了伤我,拚着手骨脱臼,也要得手,我往常和人较量,从没人使过这样的招数,现在想来,若是有人照他这样的打法,日后再有功力不及我的人和我较量,却也大是凶险呢!” 沈绮霞也沉声道:“是啊,他好像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劲儿,往往有着异人之举,明明功力和你相差一截,却能和你战成这样,照你这样说来,日后成就却是难说呢?只是他出身金燕门,误了他了。”转眼又对着叶秋儿笑道:“你即这样喜欢他,就拿你的‘青灵丹’救他,我保他马上就醒转过来,而且不过一日定能完好如初。只是你先摸摸你脖子,怎么连一点感觉也没有吗?还是全副心思都用在这小子身上了?“ 说完话,沈绮霞忽地暗自心惊,她平日说话语言温婉,从无今日这样尖酸刻薄,一下子又说了这么多。心下想来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叶秋儿听完沈绮霞的话,已感觉颈项间暗自作痛。伸手抚去,果然在她吹弹得破,玉肤清洁的项上有三道红印,原来张入云为了一击至敌,竟然在最后一击中,拚着将手臂间骨头全部脱臼,硬是长了七寸,方能切在叶秋儿身上,只是临到最后一刻,自觉和叶秋儿并无仇怨,如此全力一击,对方不死也成重伤,所以拚着受她全力一击,也将掌力受回,殊不知他这一善念,也为自己种下了善因。 叶秋儿摸着火辣辣的伤口,心里思索着,如要救他需用师门重宝,自负的美貌又被眼前人折损,灵丹珍贵,身上只有一粒,且对她自身修行又有大用。心里又是痛惜又是舍不得,越想越气,到得后来忽地忍不住,伸脚踢向张入云的身上,只是起脚很猛,落脚却极轻。 沈绮霞看了,又笑道:“怎么?若是舍不得也无防,我说过了,这小子性子极是倔强,你若和他说了,他一定不会对外人说起,再加上我们用别的伤药相救,他又年轻,身体强健,说不定小病半个月就好了。” 又正色道:“况且,你内力近年日益增近,照此下去不出一年,就可练到飞血重楼,水火相济的境界,到时候少了这粒“青灵丹”相辅,平白丢了一次内功突飞猛进的机会,实在是可惜。” 叶秋儿气道:“我即已踢了他,心里自是已经想好了,今日我遇上他算是我命中的灾星,他遇上我算是他的造化。” 沈绮霞听了她说这话,隐隐觉得她这番话说的不妥,只是不好点破,在一旁并没做声。 说话间,叶秋儿从腰中取出一个极精致细小的玉匣,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个圆圆的丝囊,提起翻过身来,往掌心中倒出一粒蜡丸,手下微微用力,便从中滚出一粒碧绿色的丸药来。虽只带一点清香,却已冲人耳鼻,二人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绮霞看了,笑着对叶秋儿说:“是不是这时又觉得,用在他身上有些太浪费了?” 叶秋儿白了她一眼,蹲下捏住张入云的下巴,待其张开口,伸手就将灵丹弹入他的口中。只听张入云的喉咙微微做响,已是将丹药吞了下去。 叶秋儿站起身来,看了看服药后,面色已明显变红润的张入云。一时无话。

第三回 风雨跃西楼 孤云下九州 (四) 张入云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此时雨已止住,满天的星星极是清晰。他身下是松软的浅沙土,躺在上面极是舒服,身子懒洋洋地,一时竟不想起来。忽然间猛醒想起自己方才还在恶斗,身子赶紧翻起,只觉得身体忽然变的轻松异常,口中一阵清香,全身上下极是舒服自在。展眼看了看四周,只见沈、叶二女正一喜一怒地看着自己。 张入云茫然地着着二人,摸了摸了自己身上,发现此时已被人将先前脱下的外衣套上了身,内里的衣裳却已破的不成样子。 "我这是怎么了,方才我应该是受伤倒地了吧?" 沈绮霞笑道:"张师兄不必担心,你已服了我师门疗伤灵药,此时已然痊愈,只是你适才恶斗半日,心力耗损过大,待睡一觉休息一阵就好了。你方才所服的灵药,功性极大,最好马上打坐运功,对你功力必有所助。" 张入云听了她的话,自觉身上轻松更比平常,知她所言不假。只是想到自己被叶秋儿打落,并还要对方舍药相救,心里极不舒服。神色默然地走到叶秋儿面前,一揖及地,说道:"今日败在姑娘手下,还要姑娘舍药相救,真是感激之至,惭愧之至。" 叶秋儿在他行礼时已让过一旁,说道:"今日你可没输,若以点到为止的话,却是你赢了。" 张入云低声道:"师姐就不必再说这样的话了,百招过后,我就已输了,之后的打法,只是想知道自己还能再挨多久而已,我的功夫和师姐相差实在太远,今日一败,足让我这井底之蛙长了见识。明白了武学如海,真的是没有止境。" 沈绮霞在旁道:"张师兄不必过谦,今日一战,最多你二人不分胜败而已,纵是我师妹功力略高一筹,那也是她早年服了灵药的缘故,而日后你二人的成就高下却是难说,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挂怀。" 张入云听了她这番话,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心里却觉得更加难过,只是沉声说道:"二位师姐若不嫌弃,还请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现下有点累,想独自一个人待一会儿。" 叶秋儿见他对自己如此冷遇,却不知自己为了他已将重宝相赠,气恼非常,恶狠狠地道了声:"行相再见。"便拉着自己的师姐,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二人走远后,张入云一下坐倒在地上,满眼望去,地上到处都是二人适才争斗的足迹,他每见一处,都能见到自己力有不逮,而勉强挣扎的痕迹,心里极是颓废,不愿再看,不知不觉,便遵照沈绮霞所嘱,行起功来。 起先还并不觉得,但只稍待一会儿,就觉得丹田内的真气沛不可挡,平日运气阻力极强的经络,今次却是轻轻易易的便能通过。张入云越练越是兴奋,越练越是忘我,行功到后来,竟已到了神清反明,人我两忘的境地。待他双目睁开站起,天已大亮了。 这时的他精力旺盛,自觉一夜行功,功力竟然增加了一倍,大喜之下,又觉默然,方始明白,原来这些名门大派门下的子弟,何以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的功力。自己如若按照平日里练习的方法,实在难以与其相争,但思及此,心内却不由地激起一身傲气,纵是如此,也决意和对方一争高下。若如此也能击败对手,方才是他张入云。 此时他又见到地上满眼的痕迹,心下却是一阵激动,他昨日之所以挑选此处做为战场,一是这里僻静,无人打扰,并又地势开阔,便于打斗。二是这里地近江滩,却并不是完全的沙地,而是浅沙湿土,昨日又是一阵夜雨,泥士变得更具黏性,人脚一踏上,足迹便清晰的留在上面,时间久了也不会改变。 如此一来,正好合适他研究对方步法,甚至能从对方足迹看出其行功的法门。他所习内功本和峨嵋同途,经此一来,可将对手的身法明白个十之六七,并可参照自己所学拳法,相互应证,虽不能完全习得对方技艺,但就凭这一地的痕迹也足以让他获益匪浅,再加上他才刚和对方交手不久,脑中还留有极深的印象,两下里一凑,对方内功虽然不能完全获知,但对方的拳法却是了解到了**成。 念及此,张入云全心投入这脑中及眼前的一片冥想之中,他只顾自己在这儿痴心狂想,却不觉得时光流逝。也不只过了几天几夜,直至他将心中所想完全融会贯通之后,方才作罢。 而此时的他回顾自己身上,早已是脏的不成人形了,而腹中也饥饿难当。便赶紧跳进江内洗了个澡,并将衣服顺便洗了个干净。照旧像往常一样,拧的干透了之后又穿上了身。待他入城之后,衣服也尽干了。 进得城里,第一件事便是去老汉的酒店里吃饭。早已等的心急如焚的祖孙二人,此时见到张入云,方才心下大定。口中并称,他已失踪五日了,门中师兄弟业已来找过他数次,二人又不敢将他与人较量的事告诉众人。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九儿并还外出找过他几次,张入云听了之后,心中一阵感激。只是太长时间没有回归师门,只得在店中胡乱吃了个饱,便急急回门下去见师傅。 见了李志远之后,他假称已仙逝的父亲托梦于他,称家中祠堂不宁,要他火速返归故里,一时间情急忘了通禀师门。李志远见他身上破烂,人又已瘦了许多,并面容憔悴,虽觉有些荒唐,但那时的人最重孝道,虽然张入云所说,并不太合情理,但他平日里并不是说谎乖觉之人,反对他说了些安抚的话,令他不必过份悲伤,先将家中事务料理干净,日后再来门中听差。 张入云得了这句话,便在家中闭门练功,直练到七七四十九日,恰逢阴人守孝的日子。方才重回金燕门,到此时,他已是功力大进,和两个月前的他,恍若两人。 又在门中不过十日,李志远便命大弟子黄雷扬率苗人玉及张入云二人,前往峨嵋赴会,只是觉得只三人去的话,人数太少不太好看。二弟子又必须留在门中料理事务,不能分身。正好门下有一批重要的货物要运往柳林咀分舵,所以命其众大弟子亲自看压至分舵后。到得分舵后令六李子李连生也前往赴会,如此一来便凑成了四人,因为这个数字才能令李掌门比较满意。 张入云此次是首次出马踏入江湖,又皆他近日功力大进,临行前竟一反常态,夜不能寐,前思后想,心中盼望在这大江湖里有什么奇妙、惊险的事在等着他。 而江湖呢?又何尝不是在等着他!!!

第四回 邪阳落秋水 冷月欺伶人 (一) 次日清晨,张入云便已早早起身打点好了行装,并和师兄们一起前往李志远处辞行。众人少不了又是一番礼数,临行前李志远对众弟子自然是盯嘱又盯嘱,此次远行是他多年精心努力而成。众弟子也不用为他在大会上露什么头脸,只要平安回转,完成他金燕门参加大会的事实,就已达到了这次参加大会的目的。多次交待众弟子一路上不准管闲事,不许惹麻烦,高高兴兴把会开,平平安安回门来,总之一切安全第一,和气才能生财。 而在一旁的小四子,也是对七师兄一肚子的话,盼他这一去,在大会上争光夺彩,当然顺便再带会点参加大会的纪念品。张入云一面胡乱答应,口中称一定顺路给他弄副子母剑,一面从腰中掏出五两银子递于他,要他有空就去陈老汉店中照看照看,顺便把他近日的酒帐算与他,多出来的老汉若是不要的话,那你就把它全花在老汉店里,不过不许天天吃酒。 小四子手中拿过钱,眼都笑开花了,他知道他这师兄平日不喜胡乱花用,酒帐顶多只用二两,老汉是绝不会收自己老主顾打赏的,一来主客日久,相互照应,感情颇深,二来若是师兄真的给了他,也显得把老汉当作下人看了。 剩下来的三两自然是便宜了他自己,算起来,少说可以喝大半个月的酒,并且店中还有九儿在,日日有醇酒美人,头上还少了三个管他的师兄,实在是一等的美差。而一旁的张入云看着自己这个小师弟如此开心,心中也甚是高兴。 他这个小师弟家境贫寒,平日缺衣少穿,而现在又正是他长身体的时候,少年人心性自是心高气傲,不肯受人接济,而他又是天生的乐天派,万事不愁,虽日常受欺,但却并不是真的放在心上,只这一点自己便做不到,所以日常有机会便对他多番照顾。有了这一个月的牙祭,对他身体实是很有好处的。 闲话少叙,一行三人辞别师门后,便来到城东码头,点齐货物后便上船开跋。 因这一路都是顺风顺水,所以只行了两日便已来到了柳林咀。这柳林咀地方并不大,但因地处长江水路要冲,又皆靠近洞庭湖,过往停泊的各色船只众多,所以人烟稠密。地方虽小,却很热闹。张入云第一次离家远行,这里人物又众多,少年人对什么都很好奇,他虽然内向少言,但一路上处处留心,嘴中虽不说话,眼里却将各色景像人物都看了个明白。 此时已近中午,码头里已有不少船只停泊,待众人靠近码头后,张入云就见众多大小船只之中,有一艘双桅大船与众不同,通体漆黑,甲板却是血一样的红色,主杆上还系着一条黄色的麻帆,船上四周站满了手拿长矛的护卫,人人头上都戴着一领黄巾,虽在艳阳之下却显得杀气腾腾,让旁观的人见,心生恐惧。 张入云见了,便留神打量,想看看到底这伙人是何方神圣,但看了半日,直到自己的货船靠了岸,也不曾见这船上有人走动。而此时,已等候了多时的四师兄张凤书与六师兄李连生,早已迎了上来,便不曾有暇关注这艘怪船了。 师兄弟五人相继见了礼,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张入云在一旁听的索然无味,心里只盼能快些休息。可是张凤书做为分舵当家,自然是要极尽地主之谊的。而且此时师傅又不在,也乐得向众师兄弟卖好,一路上说了不少的奉承话,后又带着众人,到了柳林咀最大的酒楼天香楼用膳。 这天香楼靠的码头极近,又是地处高地,坐在楼上可一览码头及两岸的风光。众多食客大都是来往商贾在这里歇脚,一来此处酒菜也自不俗,二来楼上视野开阔,也好顺便看管着自己的货船,吃饭时也吃的放心。所谓穷家福路,出来在外行走的人,多半不吝惜钱财,所以这天香楼生意极好,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众人来到楼上,择了一处靠近江边的桌子坐下,店中小二招呼的极是殷勤,不久所点的佳肴就已全数上齐,黄雷扬是此次的首脑,平日在杜王镇内有师傅管着,还不怎样。今日里以他一人为尊,又是身处外地。所以兴致极高,时间不长便以喝了不少,众人也都跟着畅怀豪饮,只张入云借口不善饮酒,未有醉意。 他眼中看着众人吆五喝六觉得极不自在,只好把头转向楼外,观赏江中美景。举目望去,只见江中水天一色,近前的码头船只星罗密布,景色颇佳。在此登高饮酒也的确是快意,无怪师兄几人尽皆放怀痛饮。只是江中那艘巨大的黑船,看上去却是那么扎眼,虽在楼上高处望去,却仍是觉得好似在张牙舞爪,要把身边的小船吃掉一般。 众人正在痛饮之际,忽听的楼下远处传来一阵喧哮,好似出了什么大事,师兄弟几人此时都已喝了一肚子酒,酒兴上来,个个好事,皆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上,看出了何事。 只见江中那艘大船此时已是一片惊慌景象,本来站的整齐的护卫此时却在满船奔走,手中都拿着长长的钩子,好似要捞水中的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就见从岸上奔回三个道人,都是一脸的严肃,当先两个着蓝色道袍的道人,更是上了船之后,一声也不问,先是几脚将船上几个护卫踢落江中,好似气急。而且不许落入江中的人爬上船来,直要他们找到东西方才罢休。足下又不停乱跺,好似痛心疾首的样子。 半日里,好像先还犹豫不定,几次从袖中取出件东西却又放了回去,到了后来见众人一无所获,好像痛下决心,将袖中的物事抛入江中,时候不大,就见水中一阵巨响,涛天的浪花翻了起来。师兄弟几人虽在天香楼上但也感到大地在震动,足见其威力惊人。而江中的一些小船自然更是可怜,有几艘已慢慢被震的漏水,向江中沉去。 蓝袍道人见一枚水雷下去,没有结果,正欲再行施为,却见三人中最高大的着灰色道袍的道人将手一摆,意似要二人先慢动手。他走到船边,极仔细的来回游走,并也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拿在手上,久久没有投入江中。 只见那道人,在船上越走越慢,到了后来已站定在船舷一侧,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怪叫一声,扬手将手中物事往江中扔去,先只见他手中好似有一股黑线,旋即就变为一张巨大无比的大网,直望江中落去。与此同时在那巨大的网中有一股气泡在不停的冒出水面,到了后来好似煮开的水一样翻滚着。 那怪道人见了,手中猛的一拉,就将黑网连同一团物事从江中提起,甩落在甲板上。两个蓝袍道人见了,忍不住一阵狂呼,赶紧冲了上去,并每人手中取了一根白色木棒对着网中的东西一顿猛打,一旁的灰袍道人一直握紧手中的黑网,直到网中物体再不能动为止,二蓝袍道人好似还不解气,仍又打了半晌,直到被灰袍道人喝住方才罢手。 灰道人见网中事物好似被制服,方将手中的网一抖。就见从网中落下两团东西来。他那网先前在水中那样巨大,而此时却缩小到只有一丈见方。 张入云眼力最好,众人虽未瞧的清楚,但他却已看了个明白,那二团东西只一落甲板,便被二蓝袍道人抱进船舱,但他已看的清楚,原来却是两个人,一个是位妙龄女子,一个却是个幼童。 二人都生的白嫩非常,只是白的刺眼,不似正常肤色,那女子断了一只臂膀,眼睛好像也瞎了一只,一头长发又黄又绿,身子倒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其状甚惨。幼童生的异常矮小,头上梳了一个冲天小辫,上用红色的珠子绑了,一身白肉粉团似的,若不是此刻被人欺凌毒打,任谁见了,都想搂在怀中亲近一番。张入云见这二人都是幼小妇嬬,女子身上还有残疾,而这一帮人却还如此凌虐,不由动了义愤,决意寻法救出这二人。 而这时在旁观看的黄雷扬,却已问起张凤书这起人都是些什么人物,张凤书答道:“这伙人三月前才到的柳林咀,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当先三个道士出巨资将码头以南五里处的一坐荒山买了下来,建了一座道观名为通天观,而这一干人等都是居住在这道观之中,只是道观修的较远,此地又多是商贩,本地人口不多,所以香火不旺。 却不知这伙人以何为生计。起先虽觉得这伙人可能是伙江洋大盗,但仔细观察后却有好些不像,好在这干人等从不生事,平日绝少到镇内往来,只一月之中有那艘黑船停靠一次,送些米粮生活物品,而像今日这样全体出动,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第四回 邪阳落秋水 冷月欺伶人 (二) 张凤书正说话间,就见先前的三个道士从黑船上都下来了,并带了几个黄巾卫士,其中几个人还扛了一个大铁箱子,急匆匆地向镇南跑去。 众人都是吃江湖之口饭的,虽明知箱中装的极有可能就是从江中捞上来的物事,但在外讨生活,能少一事自是好的,况且众人又无张入云的眼力,先前并没看见少女和幼童二人。只一阵说笑后,便将此事丢过一旁,又回席喝酒去了。 这一顿饭直吃到未时将尽才撤席,而在一旁的张入云早已等的心焦非常,待和众人一到分舵住处,便推说饭后积食,想外出走走,便离了众人,来到镇上。随便找了个水果摊子,假装请教老板本地游玩景地,问明了道观的道路。他还不放心,索性趁天色尚早,还有些时间干脆跑了一趟道观,踩好了点后,方回到住所,静等天黑,好夜访通天观。 好容易挨到了天黑,众人因白天都喝醉了酒。晚饭也都没吃,均在屋内呼呼大睡,张入云此时,从自己平日所穿的衣服内,挑了件黑色紧身劲服穿了,又取了日常用的一柄短刀背在身后。临行前忽想日里灰袍道人,行径诡异好似身有法术,怕此去可能会有危险,便将平日轻易不用的十二枚金燕镖也一并带在身上。推门出了屋外后,看了看四周有无人,当下连门都未开,便翻墙而出。真往镇南奔去。 他此时的身手,比两个月前长了足有一倍,此去虽有近五里路程,却不过用盏茶功夫便到了。 这通天观站地颇广,约有三四亩大小,整个道观都用老高的水磨砖墙围着,而且它地处平原,周围没有一处高地,远远望去倒是更像是一座城堡,外人休想看见观内一丝一毫。 此时已是深夜,通天观大门早已紧闭。张入云溜到观后一处僻静之地准备翻墙而入,他白日里已观察过这里,知道这墙有三丈多高,若在二个月前,他还无此功力一纵上墙,需得在墙上借力方能飞上墙头。 而此时他已是功力大进,有心要考教自己,便拣好了地方,紧了紧衣服,双脚用足力气,人便凌空而起,直升至上半身超出墙头力方用尽,他知道自己功力还未够纯厚,不能一举飞越高墙,心中微叹了一口气。但外功修的很扎实,当下并不用手,只将双臂内抱,以胸做轴,头一低双脚跟着从后翻起,轻轻易易地就越过了墙头,姿势甚是美妙,接着便如一片秋叶落地,一点声息也没有。 张入云进了墙后,背靠着墙根往院内瞧去,此时院内灯火通明,白日所见的黄巾卫士,此时也在院中满院的巡走,幸他前方有丛矮树,恰好将他遮住,加上他脚底又轻,才没让人察觉。这时有一队护卫向他躲藏处走来,他只好将身一缩,越上了一株小树。 这树虽小,承受不了多少份量,但张入云轻功极好,却也难不住他。上了树后,视野开阔了一些,正好留心观察院内情形。却见这院内广场上虽是极是明亮,但其中的房屋建筑,却都连一丝光都没有,也看不见日间见到的那三个道士。 一时间无从下手,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留意之下,就见有一座大屋守卫人手最多。猜疑应该是一处重要的所在,有心要去,可是房屋四周都有护卫,没有死角,人不得空。心内揣摩如何进屋,想了想后,便从腰间取出一枚竹制的金燕镖。手下用力,将那镖捏成两半,并用手将其挫成纺锥型。 趁守屋的众人,稍减之时,左右手齐出,一枚镖打在一人的身前不远处,发出一阵声音,一枚镖打在一人的脚上,趁二人一个低头寻物,一个弯腰抚痛之际。便疾如风一样从树上落下,一溜烟跑到二人身旁不远处,此时二人已快站起身来。张入云一个用力,身形便已在空中,升了约有二丈六七,斜斜的飞向大屋,这一蹿正是用了他平日必做的轻功功夫,虽极慢,但却全无声响,如若众人抬头必会将他发现。 就这样,他一直飞到大屋的墙檐上。趁力未用尽,他右足伸出勾住了房椽,使了个珍珠倒卷帘,变成了头下脚下之势。接着双手将一扇窗户开了一道小缝,脚下跟着一松,身子便已滑进窗内。 到了屋内,只见四面一片漆黑,屋中空无一人。一切陈设都像是从无人动过的样子,心中便怀疑屋内有暗道什么的,四处找了一圈,并无暗门,便索性闭上眼睛,宁神静听有无异常之处。 只过不久就隐约听见脚下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声音虽极微,但已能听出呼叫者,正身受极大的痛苦。不由心下焦急起来,他生怕自己晚到一步,日间所见二人可能已身遭不测,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便在房中乱翻起来。直到他将屋中的一排楠木交椅中的一把推动,地上忽然一阵声响,显出一个宽有三尺地道来。他此时已是心急如焚,便大着胆子,往洞中跳落。 待进了地道之后,眼前更加黑暗,他虽然练有夜眼,但此时也只能依稀看清前路,没办法,只好放慢了身形,而此时先时所听见的呼叫声却是越来越清楚了。 黑暗中只听得一个声音喝道:“打了你这半日,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实告诉你,你就是不从,道爷也有法治你,只是嫌太过麻烦,方与你商量这半日,你也不用想着顾那个小牲畜,他迟早也是一死,早些说出他的生根之处,道爷也好早些打发他,省得多受活罪。”说完,似在等被问话的人回答,但隔了一会儿,却不见动静,那发话的人好似发怒,口中又是一阵乱骂,接着就是一阵棍棒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惨叫声也随之而起。 张入云听了心下更是愤怒,可眼前的地道极长,又是呈螺旋状向下,行了半日也不曾见眼前有光亮,生怕一时走出了暗道,眼睛不能适应,遇到敌人的话反吃了亏。所以脚下步子仍是不快,只是听那道人的口气,好似二人一时还没有性命之忧,心里也放宽了一点。 好不容易行到眼前有了一丝光亮的时候,却听见耳中传来木头折断,棍棒落地的声音。同时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孽畜,我念你修为不易,方才给你一次机会,只用你生魂三十年。你的躯窃早晚也要超劫,何苦留念,如若听从我的安排,待期满之后,我必赠你灵丹数粒,已补你这多年来的辛劳。 至于这个小牲畜,你是不要想的了,今日不落在我等手里,日后他也定会被旁人抓了去。这也是他的劫数,这层你需要想好,不要违天夺命。倘若惹火了我,他的灵根就算你不说,我迟早也能找得到。到时候,你就更有的苦吃了,你若还是执迷不悟,我便用真火蒸你七日,到时候你不但躯窍难保,生魂也要飞灰烟灭。” 似这样又过一会儿,对方好像仍是未答应,先一道人的声音又再响起,喝道:“我师父与你客气半天,到了现在你还不松口,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知道”跟着就听见一声女子发出的闷哼声。 张入云此时听了这声音心下一骇,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往光亮处冲去。待走出那地道后,方发觉自己来到一处极广阔的地窑内,定睛一看,日间见到的三个道士正背对着他,而三人的正前方,正吊着那一女一幼。 那个幼童被一个木枷夹住脖子吊在空中,可怜一双小手死死地抓住木枷,方不致被勒死。只是被吊的时间太久,早已脱了力,脸已经成了暗紫色,眼看就要闭过气去。而那女子处境更惨,上身衣服已被剥落,露出一身雪白的肌肤,而周身上下却已被打的无一块好肉,地上还有两截被打断的白木棒,显是先前行凶的工具。再往下看,张入云不由的气冲牛斗,原来那女子肋下已被插进一柄匕首,且直没刀柄,眼间不得活了。 二人受了如此的折磨,那三个道人却还嘴角露出狞笑,脸上仿佛十分快意。张入云此刻再也忍受不了,左手从腰间掏出两柄金燕镖,右手从背后抽出短刀,大喝一声,运足了全身的力气,向三人投去,当先的一刀,快如流星般的向离二人最近的一个蓝袍道士抛去。 虽然他先前大喝一声,让三个道人有所警觉,都回首往他藏身之处望去。但也没能逃过他这全力的一掷,只听扑的一声,短刀已在道士身上穿胸而过。这一刀的力道好不厉害,贯穿那道士身体之后,余劲未消,直活活的将那道士钉在了墙上,那道人连声都未出,便已了帐。 左手打出的二枚金燕镖,因张入云生平最痛恨这样欺悔女子幼童之辈,所打之处都是二人咽喉要害,一个蓝袍道人功力较弱,不及抵挡,当时就被击中要害,翻身栽倒。而另一位灰袍道人,却显是功力深厚的多。只微微将头一偏就将飞镖让过。 而张入云此时已是杀红了眼,体内热血沸腾,也未说话,只趁着对方招架之际,便已欺到对方近身,一拳打来。

第四回 邪阳落秋水 冷月欺伶人 (三) 张入云一拳打来,那道士虽然事前惊慌,但应变却极速,迎着来拳举单手便将他的拳头架开。张入云见了心里不由一沉,这一拳是他重怒之下全力一击,差不多用了九成力,而这道人轻轻松松举单手就架开了,足见功力在已之上。 此时自己已是骑虎难下,如若斗不过这道人,自己势必有性命之忧,何况就算自己不敌逃走,那现场的一女一幼也不能得活。思来想去,决意全力一博。大丈夫当有所为,自己性命事小,眼见恶人行凶,自己如只想苟安活命,决不是他张入云的心性。 二人都是空着手,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战在了一处,这道人果然力大拳重,好在他速度没有张入云快,而且他的内功虽深厚,但拳法却并不是很深湛,就这样斗了五六十个回合之后,也只战成个平手,但张入云拳力没他重,拆解抵挡之时难免吃亏,时间长了渐渐守多攻少,这还是亏得他近日功力大增,若是两个月前,此时怕已是命丧对方拳下了。 如此下来又过了二十回合之后,张入云已显败像,那道人却是越战越勇,招招力大势沉,张入云渐渐被逼的无还手之力了,再战下去已是险象环生了。此刻他也顾不得了,决意全力施为行险着求胜,当下足尖一点,已后退七尺。站稳之后,将双手五指并扰成锥状,左上右下,摆了个古怪的姿势。 那道人看了之后,不由一愣,好似认得这是什么拳法,只是心中还不大肯定,尚在犹豫。而张入云却趁着道人失神之际,揉身又上。此一番再战,局面出现了变化,张入云已可凭着他拳法的飘逸灵动完全将道人的巨力给解掉,加上他速度稍快,渐渐掌握了场上的主动。 只是他拳法间中偶有微滞之时,故而道人也可趁此做出反击,张入云也在此时往往被对方杀个措手不及,有几次还险些中了道人的拳掌,形势极是凶险。双方就这样又复战成了个平手,只是此时二人情形却远比开始交战时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受到敌人的重创。二人如此相持下去,已成了不死不休的消耗战,胜负生死就看是谁的意志和体力更强了。 那道人先沉不住气,说道:“阁下可是峨嵋派的门下,且慢动手,听我一言。”张入云此时施展的正是从与叶秋儿相斗之时偷学来的泻玉拳,无怪那道人会认错,峨嵋派名声极大,那道人是怕张入云如是峨嵋门下的话,身后多半会有人来接应,他此时只单敌一个张入云就已险象环生,如若再来一位峨嵋弟子,自己性命多半不保,况且他平日里所做的都是丧尽天良的恶事,只要被正派门下撞见,绝无幸免。 而张入云此刻使出来的泻玉拳法虽然威力巨大,但因他所练时日尚短,无法全部融会贯通,再加上所学不全,难免有好些短处,所以处境也极是危险。又因他日间见过这道人施展法术,担心他说这番话只是缓兵之计,好趁机施展妖法。 如若让他得趁,自己全无道术,绝计无法抵挡,此刻连他自己再加上那女子和幼童共三条人命都悬在他一人之手,所以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只是不言语,一味的狠斗,并仔细留意那道人一举一动,防他施展法术。并还趁对方开口分心之际,连连猛击,险些就要了那道人的命。 道人受他一阵猛攻。好不容易才从险境下逃过,经此之后,也再不言语,也只一味的打斗,只是他心内焦燥,几次欲将手伸入怀内,都因张入云拳法太快,没能得手。而另一方的张入云见他好像要伸手入怀内取什么东西,心里更是担心,生怕他从怀内取出日间见到的水雷,或是黑网。 当下提起全部精神,手底下也更加紧了,足下好似不沾地一般,围着那道人身子,前后左右打去,到得后来,双拳快的犹如两条白线一般,在那道人身上游走,把那道人逼的连连后退。这种打法是张入云最擅长的快击,他在轻功和身体操纵上的优势,也在此得到全部发挥。 只稍过一刻,那道人已被打的全无还手之力,并还中了张入云一拳,幸亏他因拳速过快,力道有所减轻,但只这样,道人也仍是被他打的胸口欲裂,五脏六腑内,气血翻滚,更加招架不住了。 就在张入云欲趁胜追击之时,那道人忽然嘴里鼓了鼓,口内大喝一声,一团血雾从他口中喷出,直射向张入云胸前。而张入云早已预防他会使出此种舌底锤,口中箭的伎俩。足下一晃闪身就已让过。跟着就想往道人身上招呼,哪知此次道人的速度竟然快的异常,一举就封住了他拳头,并还举拳还击。他万没料到道人此时还有余力,一拳没让过,就已被打中左肩头,这一拳打的他左臂几欲折断,当时就举不起来。恍眼间处境就已变的危险万分。 而那道人的身法,此时却变地快的不可思议起来,还未等张入云反映过来,道人身体就蹦地直直地,足下好似未沾地一般,面对着张入云划了个大圈子就已到了他的身后,接着一拳击出,直取他的左后胸,这一拳如打实了,张入云必定心脉俱断。 而此时的张入云正痛疼难当,左边身子被适才一拳振的半身麻木,为了躲避这致命的一拳,只好一个懒驴打滚,向前翻出了一丈,才堪堪避过。而在他翻身之际,脑海里电闪了一下。道人的身法,他好似以前在哪见过。 待转念仔细一想。不错,此时道人的身法和两个月前叶秋儿使出的的古怪轻功如出一撤。两个月前,他就已无法抵挡,现时他身上还带着伤,慢说是取胜,恐怕此时连性命都难保了。 就在他刚刚起身,道人又已欺到他身后,双拳不住闪电般的打向张入云的周身要害,并还借助他鬼魅般的身法,不时绕到张入云的背后,做致命的打击。而张入云只得节节后退,几乎只有逃命的份了。 “我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这两个月来的功力大进,在高手看来却只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吗?”张入云一面寻思,一面逃过那道人如旋风般的攻击。 “不,还没有,他还没有叶秋儿那么快,现在的我比两个月前要强,我一定能跟上这样的速度,我还有余力!!” 寻思间,道人此时又欺到张入云的身后,而张入云此刻只能用眼角瞥到道人的身形,根本不及掉转身子面向道人。只是他这一次,再也没有选择逃跑,反将身形顿住。 道人见了心头一喜,以为此次可稳操胜券,一击致胜。 而可就在这时,只见张入云右脚立起,左足如一条鞭子一样,闪电般地向后抽出,直打向道人的小腹要害,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道人顾然可取张入云的性命,但他势必也要受重伤。张入云肯牺牲性命,那道人可没这个打算。他武艺也真高强,在出招之后,还能硬生生的收回来,用两肘封住自己的要害,同时脚下用力,身形已往后退,借此可消去张入云这惊人的一脚。 只听“啪”地一声,二人相交之处竟传来金石之声。那道人足未离地,硬生生被这一脚踢出去七尺有余。而张入云也借这一脚,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飞在空中,此时的他,左脚踢出,右腿盘起,姿势极是潇洒。而他还趁这当儿,右手从腰间摸出三枚金燕镖,两枚放在受伤的左手内,一枚夹在右手掌中。待他落在地上之时,身形业已转了过来,并气定神闲的看着那道人。 道人也没料到眼前这少年功力如此深厚,并有长力,受了伤后,还能做出这样的反击。他刚才虽用双手封闭门户,且身形还向后退卸去了对方脚下大半的力道,但仍然打的他双手酸痛非常,一时间双手竟不能握拳。 他现在心内焦急非常,后悔自己刚才没趁占上风之时,使用他最擅长的法术,要知适才他口吐鲜血,使的乃是邪教中人不到万分危急,绝不使用的天魔解体**。虽可一时间功力大增,但却不能持久,事后还要折损元气,轻则小病一场,重则还有走火入魔之患。 而此刻对面的少年人,却好似全未受伤一般,双目如炬的看着他,在黑暗中两眼亮的惊人,好似能望穿他的心事一样。道人不由打了个冷战,眼前这个少年人却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两个心爱的徒弟顷刻间就先后被其所杀,自己并还被对方逼的连解体**都使了出来,他出道几十年来从无今日这样狼狈,寻下突然想到:“莫不是我今日晦气到了,眼前的这个小子就是我的劫运杀星?” 思及此,道人再也按奈不助,急急想从怀中取出一件法器,可还没等他伸手入怀,只见一朵金星,已迎着他面门就打了过来,道人大骇,忙把头一偏,想和先前一样让过暗器,可这次他心智失神,稍慢了一点点,金燕镖顺着他的头皮滑了过去,在他头上开了一道血槽,虽伤口不深,但镖上附着的内力也将他头脑震的七晕八素。差点儿就栽倒在当地。

第四回 邪阳落秋水 冷月欺伶人 (四) 而张入云此时竟伸出右手二指向他勾了勾,意似要他上前再打过。那道人纵横半世几从受过这样的折辱,当下哇哇大叫着向着张入云就冲了过来。他知道张入云绝不会给自己机会取用法宝,只得上前和他以力相较。说话间他已呼啸着举拳打来,虽是强弩之末,但也威势惊人。 而张入云此时却像是完全恢复了斗志,且通过刚才的一番苦战,在意志上变的更具韧性,身体的操动也好像变的更加如意了,虽然左臂剧痛难当,但他此刻脑中反而一片空明。在他的眼中已能看清道人来拳的动向,只待道人力已全出,右足便向后退了一步,右肩晃处,一拳就已击了出去。 只听道人一声惨叫,这一拳竟将他右手小尾指给打断了。原来他此次眼中看的真切,一拳击出,所有力量都集中在道人右拳尾指上,二人双拳均极重,但张入云出拳角度极巧,一拳过后,已将道人小尾指打断,仅留一点皮肉连在掌上,所谓十指连心,道人虽然功力深厚,但也绝禁不住。疼痛难当之下,惨叫了起来。 张入云怎容他有片刻喘息之机,双腿已连环击出,打的那道人连连后退。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道人再施了一次天魔解体**,他此刻须发皆张,两眼布满了血丝,满头鲜血,面目狰狞,好似恶鬼。但功力却比刚才还胜了一筹,只是此时他已举止疯狂,力气速度虽强的惊人,但已不能对张入云做出有效的攻击,张入云只需小心应付,就能躲过。 那道人再也忍耐不住,伸左手入怀,想取法宝,张入云自然又是一枚金燕镖,向他咽喉要害打去,那知道人竟拚着右手再受重创,举手挡在咽喉前面,也要将法宝取出,且口中已开始念着咒语。张入云只一见他举手就知情况要糟,心内一动,跟着将左手中的来不及交到右手的金燕镖,用尚能使出些力气的大姆指甩手弹出,只可惜他左手受伤失了准头,飞镖从敌人近身半尺处斜斜的飞了过去。 那道人看了,不由奸笑了一声,左手扬起从怀中掏出的物事一晃,跟着就是一团黑气涌出。张入云见势不好,忙向旁闪了闪。那道人看了更加失笑,他这法宝威力极大,内中的生魂若是放出,不将敌人咬死绝不罢休,张入云只这样闪过一旁,济的了什么事?口中正待喝声:“疾”。忽然背后一阵剧痛,好似有什么钻进他体内,打的他两眼发黑,全身气血都已收拢,一分力气也使不出来。而此时张入云早已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脚踹在那道人胸口,当时就把道人的胸骨打断,插入心肺之内,眼见活不成了。 张入云还防他临死之前反噬,跟着一脚将他手里握的东西踢飞,方才稍稍放心,但也不敢大意,全身劲气不敢松懈,仍是死死的盯着已倒下的道人。 那道人此时已是奄奄一息,却怒目圆睁的看着张入云,颤声道:“想不到你的暗器竟能回旋飞转,只是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力拚如此,拚了命的来害我性命?” 张入云怒道:“你三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之内,残害他人性命之时,可曾有想到过生命的可贵,适才听了你们说的那一番话,这一女一幼可与你有何仇恨?你却如此残忍,今日你师徒三人命丧我手,只能说是你们的报应到了。” 道人听了惨笑道:“他二人并不是人类,这样的妖物,人人都可取之,今日我不这么做,他日也定会有人做和我一样的事。你保得了他二人这一时,保不了他二人一世。你们这些名门正派门下这样的事就做的少吗吗?倘或你已知这二人的底细,所以才肯这样拚命相搏”话说到这里,那道人已气若游丝,渐渐已闭上双眼,死了过去。 张入云看着已死去的道人,心下说不出的滋味,此次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先前那两个道人虽也是被他杀死,但是都伤在他暗器之下,并不是手刃伤敌,心里还没甚感觉,而眼前这人,却是确确实实地被他一脚踹死,脚下踢碎他胸骨的感觉依然迟迟没有消去,看着眼前道人惨死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很想吐,踢中道人的左脚竟像是使不出劲来一样,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忽然他猛地惊醒,被吊起的二人刚才还在挣扎,而他和道人已斗了多时,现在赶紧将二人解下兴许还有一线生机。想到这一层,他赶紧向二人冲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已死了过去的道人,突然睁开双眼,对着他大口一张,吐出一支血箭直向他当胸射到。这类血箭原是邪教中人临死之前安心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绝命反噬。用尽了施法者本人全身最后一点元气精华,端地是厉害非常,若是被打中一点,就是仙佛也不能幸免。 张入云年幼知浅如何能晓得这些,万幸他此刻并未放松戒备,加上他腿下脚软,身子让的还比平时快了一点点,但那血箭实是太快,即便这样,虽被自己让过大半,但耳鼻之中,还是闻道了一丝血腥之气。登时间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浑身燥热无比,几欲昏死过去。而那道人吐出血箭后,已是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张入云心中还记着那幼童和女子,不敢晕死过去,心中想着那女子多半已死而那幼童或许还在挣扎,便一步步挨到幼童身下,伸手将那幼童木枷除下,好将人放落地,可他现在口干舌燥,使不出力气,直用了三次力才勉强将木枷分开一点空隙,好在那幼童身子极小,借此就已滑落下来,张入云忙伸手接在怀中。 那幼童竟似无重量,抱在他手中一点也不吃力,并且身上还有股草木清香味,张入云闻了,竟在瞬间耳目清醒了一下,一瞥那孩子身上,却被一条细细的红绳勒的身上一道道红印,心中不忍,伸手欲拉断那红绳,谁知却是触手即断,一点也没费力气。待他放下那幼童,再向那女子身边走去进。身上燥热又甚,再也忍耐不住,一跤跌在地上昏死过去。 黑暗之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放在他嘴里,一入他口,只觉得一阵清凉,把他口中燥意驱得个干干净净,张入云一下子如获至宝,拚命吸嗓起来。时间不大,放在他口里之物就已被抽出,而被他吸入液体,此际已遍走他的胸腹,顷刻间浑身已清凉无比。张入云燥意一消,顿时一阵轻松,不觉间便已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之时,已被人翻身仰面放在地上。而他先前欲救的女子,此时也躺在身旁不远处,而那幼童正守在她身旁,满面凄苦之色,他此时的肤色比先前更白了一些,唇上起了一层干了的薄皮,显是长时间没有饮水,口干难忍。 待他见了张入云醒来之后,勉强对着张入云点了点头,便又回转头来,望着地上的女子。提起嫩葱似的小手,几次欲放在口里,却又放落,到最后好似实忍不住,举手将左手中指放在口内,用劲一咬竟将手指咬破,从手指破处流出如**一样的液体,口中一咬牙,将手指放在那女子口中。张入云见了心里一惊,原来自己刚才是被那孩子救了。 而地上的女子,此时却忽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死死地咬住幼童的手指不放,那幼童先还能够坚持,到了后来面色已变的更加苍白,过了一会儿竟如透明一般,欲将手指提起,却已无力将那女子甩脱,张入云见了,知再往下去,他势必被吸干精血而死,忙上前,捏住女子的下巴,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手指从那女子口中拽了出来。此时再看那幼童,身子竟好像小了一圈,跌坐在地上,半日也无力出声。直过了好一会儿,面色才好了一些。 张入云见他气色稍转,方问道:“小弟弟,刚才是不是你救了我?” 那幼童听了,点了点头,跟着也摇了摇头,手中向他比划了半天,好似不会说话。张入云看了半晌方明白,原来那童子的意思是,先前他救了二人,后来他自己又被人所救,幼童感他相救恩德,并不为自己救了张入云而倨功。 二人正比划间,那躺在地上的女子此刻却抖的越发厉害了。她的头发原是黄绿色的,看上去甚不寻常,而此刻却连脸庞和肤色也变的又黄又绿起来,她本来长的就娇俏美艳,而此刻看上去却又妖气十足,邪气之中反带着妖艳的美,好似有吸力一般,让人看了竟不能释目。 那幼童见了,心痛如刀绞,它虽是天地间的灵物,一身的灵液精气乃是修道之人梦寐已求之物,若和了它的灵根吞服,白地飞升也做可能只想。只是身前这个女子乃是妖兽所化,不比它是草木精华,只要找处灵山秀地稍事日月就可恢复。 而捉住他俩的道人,深谙他二人底细,知道如若如得了它的灵根,便可借此要挟,一世都要供那妖人采取自身精气,再无成仙之望。而那女子身为妖物,所修魂魄如被道人祭炼顿时厉害无比。而她一身躯壳上上下下皆有大用,不但可炼出多件异宝,而且她的甲壳还可和做媚药,如若被那妖道得了,世间不知有多少女子要惨遭不幸,并皆效力巨大,纵是剑仙中人,也不能幸免。 也正于此,妖道三人才不停催逼那女子显露原形交出躯壳。到后来不惜刺伤女子,减她的道行也要到手。可怜她虽身为异物,知道自己天性残忍,如若想从正道修仙,势比登天还难,但她竟凭大毅力,千年来未曾伤过一物,并身边还有一个修道之人做梦都想得到的天材地宝。虽仗她法力护持,自己却从未向它索要过灵液,倘惹自已贪心妄得,一口吞了它,当即就可化龙飞走。 千年来一草一兽,竟相安无事,双双修成人形,并还情同姐弟。只可恨那妖人深知二人底细,趁他二人五百年大劫之际,阴谋暗算,重伤女子,方才将二人捉住,正欲加害二人之时,哪知天道循环,自己却先被张入云杀死。 可此时女子兽性已发,就要显露原形,它又不该心存侥幸,喂了那女子自己的灵液,反长了她的兽性,此刻如若她还了本来面目,事必要狂性大发,所见生物,俱要吞食,千年来的德行毁于一旦。 日后如遇正教中人也必要取她的性命,并还因此种下魔种,日后多半也要走火入魔。此刻惟有趁她还未显形之前,喂了她生肉血食,方能让她安抚睡去。想到血食二字,幼童忽然触动灵机,走到张入云的身前扑通一声跪下,不住的磕头。 张入云见了,忙将它扶起。可它此时竟忽然开口说道:“大哥哥,我还不太会说话,我想求你一件事”

第五回 赤血救红伶 浊水渡俊鹰 (一) 张入云见它此时忽然开了口,也大吃了一惊,他虽然对那妖道的一番言语并未轻信,但据方才一番观察,眼前这二人却实有不同常人之处,不由的他不信了几分,只是他天性淡泊,纵然对方真的妖魔鬼怪也并未放在心上,况且眼前这二人,一个只是一幼童,看上去又是那么可爱,另一个也是位弱质女子,所有些诡异,但业已是身有残疾,更兼这女子长的娇俏,反更惹人怜爱,愈加痛恨这干妖道的残忍。 此时的幼童面色已极是憔悴不堪,先前他说话时就已是极细微,而稍待一刻连说话的力气好像也没有了。只是不住的用手在比划。它越比划越是无力,到的最后,竟是要昏了过去。 张入云不知自己刚才中毒倒地之时受伤已极重,若不是有这幼童用自己精血重宝救他,早已是无救了。而且如此这般的舍血救人,一次需耗它两百年的道行,此番救人,若不静养数月,绝得不到恢复,而它又不该心存侥幸,意用精血再救其义姐,至使二次失血,这一来足足打落它五百年道行,若不是他修炼千年,已是不支显形了。 话说张入云看那幼童比划半日,意似是要他舍血去喂那少女,并还一次用血极多,求他将鲜血涂遍少女全身,张入云听了,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立在当场半天不曾出声。 幼童料他多半是不愿意,而此刻那少女抖的越发厉害起来,脸庞胸际,竟慢慢生出一层硬毛出来,知道再不能等,扑通一声又跪在张入云的面前,伸手将自己冲天小辫上四粒红珠中取了两粒下来,这是它如同性命一样的宝物,给了张入云两粒就如同将自己半条性命给了一样。只是此刻形势危急,也顾不得了。 张入云见那幼童又跪在地上,并取红珠之时,脸上极是痛苦,原来这四粒珠子并不是系在幼童的头发上,而是生生长在上面的。故而取下极是疼痛,张入云见了,心中一热,慢又再扶起幼童,说道:“小弟弟,快别如此,我并不是不答应,只是在想一些心事。你先起来,我们商量着怎么办。” 原来张入云天性淳厚,又是从小羡慕仙侠中的人物,若让他舍血救人,他是没有一丝犹豫的,只是眼前这二人均极诡异,而救那少女却要如此多的鲜血,怕那少女若真的是妖怪的话,也多半是个嗜血的兽类,自己如救好了她,反害别人可怎办。 二来他此时尚是童子之身,平日里别说触摸女性的身体,便是和女子说话也极少,此番救这女子却需抚遍她的全身,这让他好生尴尬。所以才半晌不曾说话。 后又见幼童心急之下,取珠痛苦的表情,心内想到:“它只是一介妖物,此时又是如此神衰不堪,小小的年纪却知道一心要救自己的姐姐,在几番被道人折磨之后,却还又救了我一命,我自负学武多年,便是要艺成之后行侠仗义。 眼前这个幼童却似比我还要古道热肠。就冲此一点,它的姐姐纵是嗜血凶灵,我也一定救。”他本有些痴性,做起事来不信因果,总觉成事在人,人力胜天,再加上他一想到“姐姐”二字,心里更是已打定主意,决意就算是现在真的救错了人,日后这女子所犯下的罪责也着落在自己身上,自己以后再想法补过。 当下便点头答应了那幼童,幼童听了欢喜异常,忙起身救他快些施救,手中比划着,称已刻不容缓。 张入云走到那少女身前,想了想,伸手从腰中又取了枚金燕镖,提起左手,欲在手腕处,割一道口子,同时半跪下身子,挨进少女,想割完之后,就将手腕递在少女的口中,不意一下子看到了少女胸前雪白的淑乳,他是年青男子从未见过女性的身体,又是正值气血旺盛之时,不免心里**涌动,顿时间面红耳赤起来。一面心里责怪自己不该有如此想法,偏过头去,再不敢看了,一面割破自己的手腕,将伤口处放入少女的口中。 起先那少女好似昏阙了过去。不曾有所异动,待张入云的鲜血顺着她的喉咙流入她腹中之后,顿时觉得甘甜无比,犹如喝了玉露琼浆一般,一下子人便已睁开双眼,两只臂膀紧紧抱住张入云的臂膀,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张入云见她形体看上去虽是瘦弱,但两条臂膀此时却如同两根铁棍一般。其中一条所是残臂,但也还是死死地钳住自己的手臂,任是自己花了多大力气,也如蜻蜓撼树,竟纹丝不动,不由的心下大骇,生怕她就这么把自己的血给吸光了。 只片刻间,张入云便已全身是汗,浑身的血管都已暴了起来,尤其是头上的青筋,仿佛都能听见血管里鲜血急速流淌的声音。 在旁边守候的幼童也是心急无比,伸出小手来欲拆开少女的双手,可这时候少女的双眼竟已变成了血红色,那里还能认得出眼前的亲人。幼童一时情急,用了半天力也不得一点消息。突然间好似想起来什么来,便伸出小手,用足力气往少女的玉脐上点去。 那少女受它一戳,身子猛的一震,一下子就瘫软了下来,张入云趁着这一刻赶紧将手臂给抽了回来。好在那少女此后并没再狂性大发,好像饮饱鲜血之后,志得意满,恍惚间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张入云看着少女睡去,松了一口气,心中如释重负,此时的他已是失血过多,差点就坐倒在地上。而他再看了看少女的身躯,竟要用自己的鲜血涂遍她的全身,不由暗暗心惊,此时才体会到自己能力有限,要救眼前这位少女,却是要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事。 他却不知自己所学内功心法虽然不全,但修的却是正宗的练气功夫,功力虽并不算深厚,但他的纯阳之火却是极盛,加上他又是童子之身和两个月前得了叶秋儿的“青灵丹”,方能坚持到现在,若是换了旁人,纵是武艺再高强,也得被那女子吸干精血,才能意足。 就这么着,一个是张入云懵然不懂,一个是那幼童情急顾不得,打算到时候如张入云真的遇难,也用自己修炼的元婴附在他身上让他活转过来。如此两下里一凑,张入云就这么着从鬼门关又转了回来。 接下来,张入云一狠心,再次将伤口割深一些,血液继续从伤口处源源流出,落在那少女身上,而此时的少女,不但脸庞胸际长出了毛发,胸腹四肢也都已慢慢披上了一层甲壳。 但说也奇怪,只要是张入云的鲜血流经的地方,毛发和甲壳就迅速地褪了回去,露出原先白晰的皮肤,而这时少女的肤色,已变的白中透红,远比白日里看到的惨白色要健康动人的多,最奇怪的是,本身已好似被雷火打的黑焦的残臂和瞎眼,此时在血液的润湿下也变的白嫩起来,虽未复原,但看上去情势却是大好。 张入云此时强力支持不倒,只是脸色白的很厉害,浑身也早已脱了力。当他将血液涂摸在少女的胸腹之上时,渐渐觉得越发不自在起来。此时的他虽是在重度失血之下,但其脸色却变的比平日里还要红的多。 那少女此时的皮肤犹如明玉一般,一双淑乳盈手可握,腹中腰际柔若无骨,曲线曼妙之极,再往下只见丹丘惹人,牝珠吞吐,把个张入云看的血脉贲张,尴尬不已。幸他此时体内已没多少血了,一阵昏晕之后,忙强打点精神将少女腿上最好一点地方抹完,直看到少女变的尖锐异常的脚趾也恢复平常才作罢,他此时心中一松,便再也支持不住,二次又晕了过去。 张入云二次醒转后,发现自己仍是在那地窑之中,只是此时土窖中的气味芳香已极,一股浓烈的花香混着数味淡淡的的果香,迷漫在空气之中,此时他身上疲软的厉害。刚刚起身,便觉得头痛异常,好在他年轻体壮,练气的功夫也颇有根底,稍稍打坐了一会儿便可以站起身来。 起身后,他扫了扫窖内,就见来路的地道口旁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黄巾卫士,走近前看了看,众人并未死,只是纷纷睡着了,而且看脸色竟睡的极是香甜,间中还有几个打起了酣声。再回头看了看,那三具道士的尸体却都已不在了,只在地上流下了几道血迹。 先前的少女仍是躺在地上,身下和自己所卧处一样多了件由花草香叶垒成的草榻,而那幼童却已不知去向,一时间张入云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他此时身上极是慵懒,一点劲也提不起来,欲走到地道处去看看,谁知当走近地道口时,只觉得一股浓香扑面而来,让人闻了如喝了酒一般,竟又想沉沉的睡过去,忙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多步,过了好一会儿,才觉略好一些,方知地上众黄巾卫士,原来是被着古怪的香味给熏倒的。 如今他不得出去,只好在地窖中转圈子,四下看看。当走到自己的草榻处时,倒发觉在不远处,有具正用火烧着的小瓦罐,旁边还放了几枚果子,有红有黄,先时闻到的阵阵果香就是从这几个果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再走近些,黄的是几枚极大的枇杷,红的却不认识,有点像是寻常的李子,却又圆的多。 他已恶斗了半日,加上体内又严重失血,早已是饥肠辘辘,此时看着这么鲜嫩肥美的水果,更是觉着腹中空空。心内饿极了,也不管是不是有主之物,蹲下身来,就欲捡一个垫垫肚子。弯腰之后,鼻中又多了道香气,甚是浓郁芬芳,正是从那瓦罐之中飘出来的,此时的他腹中饥饿,更想吃热食,便伸手将盖子掀了开来。 就见内中只用清水煮了三个木薯,一紫二黑,也不见怎么奇特,只是那水极清,虽有三个芋头在水中翻滚,但却无有一丝混浊的迹像。张入云也顾不得太多,伸手取了一个匆匆剥了皮,就往嘴里塞。 本以为只是填饥塞腹之物,哪知入口却是浓香滑腻,酥软异常,吃到肚里说不出的舒服实在,虽已进肚但齿颊间的香气却久久不散。忍不住就又吃了一个,待第二个下了肚,忽想起木薯恰是三个,正合了三人之数,自己不防吃了两个,未免有点脸红,虽觉意犹未尽,这第三个却说什么也伸不出手了。

第五回 赤血救红伶 浊水渡俊鹰 (二) 正在他思考犹豫之际,忽地背后似有人拍了拍他,扭转身子回头一看,恰是那个幼童,小手里并拿了几样果子及几片叶子。怯生生地正看着他。此时的幼童面色稍好一些,只是额角间隐隐有些汗渍,胸口微微有些起伏,像是才赶了很多路一样。 幼童看见张入云已吃了两个木薯,似很高兴,口中发出细小的声音,手中带着比划,催张入云把仅剩下的一个也吃了。张入云以为它在和自己客气,口中说道:“我已吃了两个,尽够了,剩下的一个你吃了吧,我吃几个果子好了。” 说话间,便拿起了一个枇杷。那幼童态度却甚是坚决,一力要他把剩下的一个也吃了。口中连催着张入云快吃,只是此时的声音太过细小。 张入云并不知道,这眼前的草精,为感他连次救了自己姐弟二人,元气缺失极重,欲采摘能大补元气之物,连夜间在地中穿行,把这柳林咀方圆三百里内的地下查了个遍,才找到眼前几样东西,内中的红果枇杷虽是异种,但算来也只是世间之物,只是比寻常的药物更能补人精气。 这几个木薯看似寻常,却是灵岛仙根,也不知是被什么燕雀衔来了种子,恰又落在了有地底灵气之所,方得成活。十多年才能结一次实。恰被草精发现,采了回来。并用了地底寒潭的水煮了,方始能这么快的煮熟。 它还嫌不够,二次再往寻有无灵异之物,却是无功而返,只在顺路上又采摘了些异果,回途之时,幸遇上几片才刚刚长出的婆罗叶,极是能宁气拨毒的。想着乃姐身受雷毒,尚未驱净。又想着张入云相救之德,因自己身是草精,同感草木修行不易,未敢多取,只摘了两片,并还舍了些寒潭水浇灌它,以补失叶之累。 待它回来发现张入云已食了两枚木薯,因觉得能稍报张入云恩德,心内极是高兴,并催张入云将第三枚也吃了,哪知张入云极力不肯,没奈何,才与张入云将第三枚分食了。它自己连夜也是二次舍灵液,也是极度疲累,食了半枚木薯后,也觉精力大增,果是仙岛灵果,不比寻常。 张入云起先不肯吃第三枚木薯,后得知那幼童的姐姐还要昏睡很久,而幼童又是极小,想来半枚也够它吃的了,才与它分食。待吃完后,又看了幼童比划,似要他把罐中的水也喝了。 他体内失血过多。本也极是口渴,这水看着那么清澈,早就有意,入口之后,先还有点苦,到得舌根处却又变的那么甘甜,而且越喝越觉好喝,不觉间竟将罐中三四斤的水都喝净了。 喝完后,摸摸微涨的肚子,此时他是水足饭饱,心下极是满足。不曾想忽然间觉得鼻子有些醉,眼内有些发涨,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稍过片刻觉得再也忍受不住,眼中竟流下好多泪水出来。 起先还只几滴,但到了后来,却好似涌泉一般,张入云心下大骇,怕自己身体出了什么差错,回头看着幼童,却见它笑荧荧的看着自己,意思甚好,才略放点心。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如此泪如雨下,甚是尴尬,幸是旁边只有一个幼童,若是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怕是羞也要把他羞死。 待得终于把眼泪流完,地上已是湿了一大摊了。张入云看看也自觉好笑。只是觉得眼前一亮,似觉自己的目力,比平常又有增长,回眸动处,只觉自己双目清爽,好似也睡了一觉一样,极是舒服自在。展眼望去,这地窖虽然有点昏暗,在他眼中,却如是在青天白日之下一样。 先还不信,伸手从地下捡了块石头。奋力朝远处投去,定睛去看,已能看清石头表面及流动的方向,这是他长久以来追求的境界。心下大喜,不禁问那幼童道:“小弟弟,你给我喝的这水是什么水,是不是可以增长我的眼力?” 那幼童听了,口中细小的回答了一声,并指了指地下,头还摇了摇。原来这寒潭水,并不能增长人的功力,只是它极能洗涤万物心灵神气。对生物滋长极是有用。如若善用还是炼剑所必备之物。 张入云资质并不算好,但他这眼睛,却是生有俱来,极有天赋,朝夕不缀的练了七年,本该已有所成,只是他平日里被心思所累,做事总有些患得患失,气虽足但神却有点散,是以功劲虽到了,但境界却未更上一层楼。 此次他义救二灵,虽元气大伤,但救人之后,心怀坦荡,神气完足,再加上寒泉的一番洗涤,本来被蒙敝的双眼,一下子豁然开朗,这也是他是不顾性命救二人的因果,需知人在行善事之事,终是顺天命而为,对身心也是极有裨益的。 张入云此刻心下激动,不停用双目流连这地窖之中的境像,只是恨着地窖太小,不能尽展所能,恨不得即刻跑出室外,试试他此刻的眼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一旁的幼童却止住了他,劝他静心休养,并拿出剩下的果子给张入云吃。叫他好好休息。 幼童走到少女身旁,拿出一片婆罗叶,放在少女的玉脐上,过了片刻,就见这婆罗叶上的叶脉经络逐渐变黑,好像是有墨水渗进去一样,而少女的脸色也变的更加安详,睡的更香浓了一些。待叶子黑了大半之时,又换了另一片。并将黑了的叶子小心提着叶柄,好似欲找水冲洗,但翻了半日,这地窖之中却一滴水也没有。 幼童想了想,便将这叶子的叶柄插在了地上木枷上,那叶柄一插上木枷就已立住,内中的黑迹也跟着叶柄缓缓地往木头里渗着,只是速度很慢,比不上先前给少女拨毒的速度。那幼童好似有些心急,回头朝张入云点了点头,意似要他好好休息,自己却从地上找了个瓦罐提在手里,并又朝张入云看了看,小手挥了一挥。 张入云不知它要做些什么,心里有点疑惑。正思考时,幼童小脚一跺,跟着身子就已往地上陷落,只一瞬,整个身子就已没入地下。待看他陷落的地方,却连一丝痕迹皆无。张入云心下骇然,这是他初次看人施法,日间虽也见过妖道施法宝,却远没有眼前这一刻的神奇,此时的他已完全明了人世间真有古怪精灵之说。心下骇然之余,更坚了他修道的决心。 只过了片刻,那幼童便已从土中又钻了出来。身上一丝痕迹也没有,手中的瓦罐里却满满的盛了一罐清水。当下将清水倒入一个碗里,又将婆罗叶放入水中,只片刻间,那水但已成了黑色,如此反复换了三次水,才没有了颜色。 复又将第二片叶子换下,如此这般直过了一个时辰,才将少女身上的雷毒拨净。而剩下的黑水,被幼童并那一块木枷,在地上用手挖了坑给埋了。张入云看它的手伸进土中就好像在拨弄细沙一样的轻松,心里又敬又佩,知道果然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自己的修行之道,实在还有太多的路要走。 待幼童将手上所有的事都做完,张入云也将果子吃了个差不多。幼童见张入云伤后恢复如此之快,心中甚慰,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少女睡的也极是安详,知道自己这劫数终是应了过去,虽然此番耗损真阴巨大,但劫已渡过,安心调息,未始不能恢复,而眼前的义姐,更是离脱去原胎更近一步。 只是欠了眼着少年莫大的恩情不知该如何报答,好在眼前人是位义士,想来往后也不会过分为难他二人,心下想及此,心情大好。神色间也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劫后余生,当真是恍如隔世。 张入云见幼童高高兴兴地向自己走来,手中比划要他将地下的少女抱起,虽有些尴尬,但他已连少女的全身都已见了个通透,只是将她抱起,也就不算的什么了,当下他双手直直的将少女捧起,离的自己的身体远远的,那幼童见了,也觉的挺好笑,只未出声,一手牵着张入云的手臂,就往墙根走去,未等张入云反应过来,身子就已钻入墙中。 张入云眼见自己要撞上墙,不由惊呼一声,随又想起如果嘴巴张着,泥沙必经进入口内,忙又闭起,只这一会儿,人就已被带入墙中,入的墙中一看,方始发现只要幼童当先开路,眼前的山石泥土,就如同融化掉的潮水一般被幼童逼开,自己和少女四周好似有一个无形的玻璃罩罩住一样,四周的泥土并不能侵进。 当他回首望时,只见身后的岩石却如同未被穿行过一样,纷纷恢复起原来的样子。就这样三人如同在水中行走一样,直走了小半个时辰,间中还遇上几条河流,都被幼童从河的底部绕过。 待的后来,三人越行越低,张入云也觉着身子越来越冷,好在不久之后幼童便已放慢脚步,忽然眼前一亮,三人已出了地底。 张入云定睛一看,原来并未来到地面,而只是进了一个大大的地洞之中,洞内有光,只是因为头顶乃是湖底,被一个巨大的水晶嵌了,故能透光。洞内之所以寒冷,是因为有股寒泉,在一个大如有磨盘的石槽内涌出,但止于石槽外沿,一丝也没流淌出来,清澈无比,如同一面镜子。 此类山洞,多是远古仙人遗留,因洞中藏有灵泉,仙人离去之时将洞口封闭,这草精自无力破古仙人的禁制,但他因擅于地行之术,常能发现地底秘藏,它和那少女的修行之处,远在万里之外,此时只能先在这洞中暂时安歇,待法力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张入云见幼童在地下行走半日,颇显疲惫,忙劝它休息一会儿,好在洞中家私摆设具全,自己拣了一张石床将少女放下,起先还以为洞中寒冷,这石床一定更凉,谁知入手处却是一片温暖,想来那石床乃是用一整块温玉所制,由此一来,张入云仔细打量了一下洞中之物,初看上去均极简陋,但细看之下,才发现各种器物,原质均是不凡,只是斧凿痕迹过露,方觉的是寻常之物。 那幼童走到寒泉边上,稍闭了一会儿,便即睁开眼,好似精神又已恢复的模样,回身走到张入云身旁,细细的打量起张入云来。张入云被它瞧的有些不好意思,正欲开口相问,那幼童却已跪下先开了口,细细的声音传出:“大哥哥,名字。” 张入云以为它要问自己的姓名,心内颇为尴尬,自己一时兴起,救了眼前二人,现见对方相问自己姓名,明是想日后报答他的意思,如此一来,反觉的自己施恩望报,没了意思,心内思度着如何对答,手里欲将幼童扶起,再作打算。 哪知此次幼童跪在地上,却是重如泰山,张入云竟不能移动一丝一毫,知道自己力不能比,只得正色说道:“小弟弟,你先站起身来,我有话和你说,需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虽年幼,但将来也终会是个男子汉,除了天地君亲师,这世间可还没有什么能当得了顶天立地男子汉的一拜,况且我若没有你相救,现在怕也是性命不保,你快快起来,万勿如此。” 哪知那幼童还是跪在地上,口中还是不停的称着“名字”,直到它用手照着自己和床上的少女比划了半天,张入云方才明白过来。

第五回 赤血救红伶 浊水渡俊鹰 (三) 话说张入云看了那幼童比划半日方才明白是要请他做些什么。原来那幼童所请的,却是要他给自己和那卧床的少女各取一个名字。张入云听了,初觉匪疑所思,自觉自己年纪尚幼,况又不是二人的尊长,怎能帮人取得了名字。 而且这二人说来是人,其实却是两个异类,这样替人取名姓的举动,说不定还有别的意思在内。自己一介凡人,最好不要涉猎其中,是以一上来便欲拒绝。但待的看到幼童眼中充满期待的殷切目光,只觉对方眼中满怀对自己的信任,绝不能是对自己不利的所为,这样的目光他自己好似曾见过一样,一时间只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自己在对方目光的注视之下,眼中不犹地一热,泪水就要滚落下来。 不错,这幼童的目光就如同自己六年前一样,虽是眼中苦苦哀求,但口里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满心盼望对方能答应自己的情景。瞬时间,他已知道眼前幼童已将自己当作亲人一般的看待,在这黑暗的乱世里,自己于他就如同一盏明灯一般地温暖。他当即以手抚额,撇过头去,以遮掩自己就要滑落的泪水。 且说他现时看着幼童的举止感怀自己的身世,心下激动不已,心绪有点控制不住,只好满室内的游走,以盼自己情绪不要发作起来。直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好了一些,一旁的幼童看着他如此古怪的举止,心中虽焦急,却又不好打扰,只得等待张入云开口说话。 张入云此时心境稍定,但又怕自己二番失态,心内叮嘱自己只去想如何替二人取名字的事情,只是他自幼读书不多,只读了几年私塾,再后就并未深造,便弃文习武,好在他正经书虽读得不多,但因自年幼便心慕剑侠一流,什么《易经》《庄子》倒是读了不少。 说到什么新奇的字眼,倒是知道一些。可是学问这个东西,到底是要装在自己肚子里才行的。才疏学浅之士,眼中看得再多,但真的到了用时,却又是一个哑口无言了。呵呵 张入云此时搜肠刮肚地想了半日,也是一无所获,只见他时而倚墙而立,时而满室游走,间中无事还走到寒泉边上,举手掬了些寒泉水,只在一旁苦苦思索,幼童看了他半日,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扰他清思,只得耐着性子在一旁静候。 而张入云此刻却是心下如焚。这人的名字,虽人人皆有,但要真的让自己给别人取名字的时候,却实在是件很折磨人的事,取得不好,自己不但无了脸面,并还对不起人,但若真想取好的话,却又难之又难,眼前二人,都是灵气十足之辈,如若取个俗名,自己也觉汗颜。 苦思了半日,也不得其所,忽然想到还未问对方姓什么,自己却在此干想半日,甚是可笑,就算是自己取了个再好听的名字,如和姓氏放在一起,却又不洁不雅,也是无用。 当下张入云抬头对着幼童道:“小弟弟,你和你的姐姐都姓什么,你且告诉我,我再思量思量。” 幼童等了他半日,心内一直在担忧他拒绝此事,此刻见对方答应,当即大喜,跑到张入云面前,伸出小手便欲拉住张入云的双手,却忽然间又像害怕些什么,犹豫了一下,才用自己的小手握住张入云的手,好在触到张入云之后,却无异状,心内更喜。要知它虽是草木精华,却是百草中的君子,一身的纯阳正气。 成年男女如触碰到它,浊气相撞,当时便会令它极不舒服,而张入云修的是正宗道家内功,又是极上乘的练气法门,虽然他不是个道士,但凡人浊气极少,远比大多寻常修道之士来的干净,并且此时他还是童子之身,也是纯阳之体,是以幼童碰到了他,却无一丝防碍。 张入云见它此时脸上满怀欣喜,眼角间却渐渐闪出泪光,怕自己见了,又要回想当年之事,忙口中说话,以分它的心,道:“小弟弟,你且别忙,先和我说了你的姓氏吧,要知你这样过分激动,对你修道却是不好。”边说着,边右手抚去幼童眼角间的泪水,哪知一入手,那泪水却如同白蜡一样,触手间感觉滚热,稍待一会儿,冷却了之后,却变成了几滴白玉一样的小石子。 张入云这番无心的话,却是说中了幼童的心事,七情六欲本是修道者的大忌,它又不是人类,更忌如此,忘了本份。当下忙收敛心神,克制住自己。只是对张入云的问题,它也不好回答,只得在一头暗自思索。 张入云见他一对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不时的上下翻转,一时间又望望睡在床上的少女,显是在思索事情,心下也猜着了几分,也不好再说话,只等幼童怎么回答。 思索半日之后,那幼童方才拉起张入云的手,指了指少女细声说道:“谢。”又指了指自己道:“申。” 张入云本有灵性,近日来双目更比从前,已能些许看出二人的异像,先前又听闻了妖道师徒的一番言语,此时再听这幼童言及自己的姓氏,对于二人的来历身份,已猜到了**份。现下即知道了二人姓什么,先前脑中乱想的一干名字,就已扫走了一堆。 又细想了一会儿,幼童的名字已有着落,而这少女名字却不得要领,斗然间眼光扫到了少女的一袭红衣,心有所动,便也得了。思来想去,自己所知有限,要是再换别的,却是再不能了。 想到此,心中一放,便走到幼童,蹲下身子说道:“小弟弟,我所学有限,又不通文墨,想了半天,才想到两个名字,虽然不是甚好,但我一时也再想不到别的了,你要是觉得不行,我们再商量着办,如何?”幼童听了,摇了摇头,显是打定主意,要由张入云一人全权决定的意思。 张入云见它如此信任自己,心里也极是高兴,便说道:“你姐姐姓谢,我想了半日也没想好,且叫她谢红莲如何?你便叫做申百草怎样?”言毕之后,不由地他一阵脸红,这是他初次在人面前抖书包,若是那幼童心有不满,或是意存讥讽,他怕是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哪知幼童听了,却甚欢喜,它本是百草之首,自问也当得了这百草之名。而她姐姐取名红莲,也暗合了她的来历和他年的证果。况且它等异类,纵是自取了再响亮的名称,被修道之人听见了,也要讥讽嘲弄,而眼前这名姓是自己救命恩人所赐,意思却是不同。 它是百草精华,擅于相人,眼前恩人虽然骨格未列仙灵。但眉宇间气质却是不俗,纵是今生不能得道,来世也必能证果。自己名字由他而起,日后绝不会再让旁人有讥笑之嫌。 却说幼童得了姓名,极是高兴,口中不时念着二人的名字,喜到极处,便在洞中奔跑起来,他又擅地行之术,不时在洞壁之间,来回穿行跳跃。只是他此时元气大伤,只一会儿,便已累的喘不上气,张入云见了,忙止住了他,怕他有所闪失。 幼童走到张入云面前,举手从头上,将先前的两颗红珠又摘了下来,欲递给张入云。张入云见了,面色一沉,说道:“再不可如此,我虽不知道此是何物,但看你如此珍视,也能明白它是你极重要的宝贝,君子不夺人之美,我虽不是君子,这样的事也是不会做的,况且修道习武之士明明就该自家修行,却要窍取别人的辛苦,此类举动,说的好听些是实非善人所为,说的难听些就是心怀贪念,行为残忍的小人。 此是做人的根本,你即不把我当外人看,那就不应该这样陷我于不义吧、”说话间,他觉得自己装的太过老成,不由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提起幼童的手,将两粒红珠又粘了回去。 那幼童听了,怔怔地看了张入云半日,忽然间跳起紧紧抱住张入云的脖子,大声的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如杜鹃泣血,久久不曾停歇,好似要向张入云诉尽自己自出世以来,满腹的辛酸和委曲。自他身居山野之时,就有无数人类想要掘取他,后等他能化成人形之后,凡是得知他身份秘密的人皆想得之而后快。 好不容易修行千载,稍具防范能力时,却又被人趁自己和义姐双双大劫之时,偷施暗算,自己姐姐那么大的本事,也在正邪两股力量都施恶手之下中了雷毒,并被打瞎一只眼睛,毁却一支臂膀,日后虽然有救,但最具威力的蝎尾却被敌人生生斩去。 就这样敌人还未甘心,双双要取自己二人的性命,可恨一个自据正派的人士还说是要为人间除害,他明明知道,义姐如若伤害生灵,决不能练成浑身赤色,此番劫数过后,只要再加以时日,必能化身成龙,终脱却那一身奇毒的甲壳,易骨拔髓,二次证果,他日必有所成。 可笑双方抢夺之下,终是妖道师徒阴谋诡计更高一层,用金蝉脱壳之术,瞒了正道之士,不远万里之外的大雪山上,将二人带到这里。自己并义姐在途中被妖道三人在押解的万里路途之中,吃了多少辛苦,受了多少折磨,几次逃跑都应自己伤损过重未能成功。 待妖道把二人运至此处,稍得闲暇便于加害二人之时,却被眼前恩人所救,张入云虽武艺不高,但终是冒了奇险,将二人救下。时至今时,却不肯受自己半点好处,自己凭生第一次遇上真正的好人,此时的他如遇亲人一般,满腹腹地辛酸和泪水欲向张入云诉说,在此刻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知道不停的哭泣。 张入云这回却没有再劝他太过难过,只用手轻抚他的发际,等他泣了多时,哭声渐歇之时,才轻轻将他放落在地上,而这时地上幼童的泪水,却变成了几百粒玉白冰清的小石子了。 幼童哭了多时,心中的委曲发泄掉了好些,见到地上一片石子,也不由微微叹息,这也是他的精气所化,虽然哭过之后心境好了许多,但这一地的石头,也让他元气略伤了一些。 而此时的张入云索性坐在了地上,欲这样和他说话,省得他每次都要把头抬起。张入云此刻已是有些心急,自己从和妖人相斗至今,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而自己终是要离开幼童,回到师兄们那里去的,只是眼前看着幼童如此,如何好开口。 但转念一想,既然终要离开,还不如直说了好,婆婆妈妈,更显伤感。便开口说道:“小弟弟,你可知道此时已是什么时候了?我有一干同门在一处地方等我,现在时间已很久了,我需要回去了。” 说话间,便看见幼童脸色已变,便正色安慰他道:“你是一个男孩子,日后会长成个男子汉的,即是男子汉,便需勇敢,你姐姐此时便正需要你照顾,你若再只顾自己伤心的话,日后你一个人怎能照顾好她。况且我这一去,日后定是要回来看望你们二人,只是我不会地行之术,不知道下次来的时候,如何找你们呢?” 幼童听了他这番话,才止住了神色,虽然心中不舍,但也知道留不住张入云,又听到张入云日后还会来找他们,知道对方至诚君子,说了话决不会不算,心下稍定,开口对张入云说了几句话,只是他此时因刚才才哭了一场元气又伤,声音更细到听不见的地步了。 眼看着地上的石子,忽然想起些什么,便伸手将地上的石子都捧了起来,他只一人手又细小,不够将地上的石子一次都捧起,便示意张入云也来帮他的忙,就这样二人花了不少时间才将几百粒石子尽都捡起,捧在手里。 幼童这才走到寒泉水边,将石子俱都投入水中,并示意张入云也这么做,那石子在水中稍过一会儿,便都忙忙变软,又成了泪状,流到一处成了一颗更大的泪珠,就这样十几粒泪水相互间聚在一起,当到了一定大时,便又从水中浮起。 一出水面,便见冒起一阵气体,如将水煮沸了一样,待得白气散完之后,却变成了小拇指大小的一颗银色珠子,如此这般,直待水中所有石子全都浮起时,已从几百粒石子,变成了几十颗银丸。幼童将这些珠子都捡起,放在张入云手里,口中称道:“解毒用的。”这些银丸是幼童的灵液精华合寒泉水而成,能解百毒,对行走江湖之人极是有用。也能补人灵气,增长功力,异类吃了更加有效,只是他怕张入云知道后,不肯接受,所以没说。 张入云欲待推辞,可见到幼童眼内一片至诚,知道若再辞就是见外,便不再客气,但双方商量之下,还是留了小半给幼童,自己一数,就这样还是得了二十多颗。 却见幼童将十来颗银丸装入腰间一个小小的荷包之内,并又从里取出一片人手掌般大的绿叶,递在张入云手里。张入云见了,正是先前幼童救人用的婆罗叶,此叶能吸收人体内的毒素,对他日后行走江湖防身极是有用,也坦然受了。 只是自己一个劲的受了对方的礼物,却又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在思惴间。那幼童又从那包里取出数枚金燕镖,和一柄短刀,俱是自己先时所带之物,细一数,金燕镖一枚也没少。 这是他平日用惯了的,先前一时没查觉到,待后来想起时,人已离开地窖中,心里很有点可惜,他这次出行身上只带了十二枚,丢了一枚便少一枚,虽有竹镖可代替,但此时的他,自从遇上妖道之后,已知世上高人太多,真的金燕镖多一些,对自己只有更多一些的好处。 而此刻见原物归还,并一枚不少,心内极是高兴。眼中见了金燕镖,心里一动,伸手从腰间又取了两枚未打中妖道身体的金燕镖出来,递于幼童道:“我身无长物,唯一一件宝贝,却又是我至亲之物,不便相赠,这两枚金燕镖,随我身边多年,现在我送给你,权且做为你我相见一场的信物,今番你我相识一场,也是我俩的缘分,你虽然年纪还小,但我却想与你八拜为交,结一个异性兄弟,怎么样?你可愿意?” 那幼童听了,喜不自禁,纳头便拜,张入云见他如此,自己也俯身相拜。直到了二人互拜了四次后,幼童还自拜个不休。 张入云忙伸手将他扶起他劝他不需再多礼,说道:“兄弟之交,其义在心,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张入云的弟弟,你的名字是申百草,再不是山野之中无名无姓,任人欺凌的什么妖物。今后保护你姐姐的责任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你日后还会长大,会变的很强壮,再不会发生让你姐姐受伤的事情发生,是不是?他日若你姐弟再遇上劫难,我纵在千里之外,也必星夜而至,而我若有劫难让你知道了,你也会这么做,是不是?” 申百草自出世以来,几曾听过这番男子汉的道理气概,只听的他血脉贲张,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张入云见了,也甚是高兴,知道自己这番鼓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已起了不小的作用。 他身为异类,又有这样的法术,只要不出这个地洞,绝能自保。自己也可放心的上路了。正欲再激励他一番,再欲上路。却又见申百草此时又从荷包内取出了一个东西来。心下疑惑,他这小荷包如此细小,怎么能装的下这么多东西。 寻思间,申百草已将东西取出,原来却是一个锦囊,接着又从中倒出一个三角的小幡,张入云见了,好似自己曾经见过,却又想不起来,而当申百草将小幡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不小心微微抖了一下,便是一团黑气冒出,猛然想起,这就是那妖道临死前拿出的法宝。此时见了百草将此物取出与他,不知他有何用意? 又见百草打手势,要他小心只拿住幡上的小旗杆,万勿触碰到旗面。他这一比划,也引起了张入云的好奇心,决定好好看看这件邪教凶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展开来观看。 就见正面画了一个倒立着的骷髅,四周满是符篆,反面只有几点血迹,但看着却极显得触目,细看之下,那几点血迹竟在缓缓移动,同时还隐隐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 再往下看,就见几点血迹已然不见,幡面上一阵阴云翻滚,里面忽然显出众多妇女儿童出来,人人皆是篷头垢面,死气沉沉,一派鬼像。到得后来幡里众人好似看到张入云在看着他们,众人纷纷就地一滚,变作夜叉恶鬼,浑身冒着黑气,呼啸着向张入云而来,眼看就要透过幡内跃出,此时幡内又是一阵阴云密布,内中打出无数阴雷,将众多恶鬼纷纷打落,逼回幡内。 张入云见了,不由背上一阵冰凉,先前如让那妖道将这妖物祭出,自己焉有命在。此番能够活命,真算是自己命大。转念又想,人云: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妖道祭炼这样害人的东西,而我这点微末道行即能将他杀死,又怎知不是天理遁环,是他的报应到了?心内想到,再想这些也是无意,便对百草问道:“二弟,你将这东西交给我意欲如何?我可用不了这个,再说,我也不想用它!” 百草听后,摇了摇头道:“救,他们。” 张入云听了,想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悟,惊讶道:“照你这一说,这些恶鬼,都是凡人所变?”百草听了,点了点头。 张入云眉头一皱,心里忖道:“万料不到,世上有如此邪恶残忍之辈,此幡内少说也有几十人,如此说来,这妖道为炼此幡竟害了几十人的性命,更可恨者,内中众人,竟都是妇女儿童,实是十恶不赦,自己一脚就这样将他踢死,实在是有些便宜了他。行侠仗义之事,本是份所应当,何况是救这干可怜的妇幼,自当是义不容辞。”想到此,便以打定主意,对百草说道:“二弟放心,我日后必走遍名山大川,寻找高僧真人,定要将这幡内的苦主超度。” 百草听了,极是欢喜。张入云见他虽只是一个异类出身,心底却是这样的仁厚也极欢心,替自己能交到这样一位异性兄弟开兴。只是二人聚短离长,才一见面,便需他分离,自己要远行赴会,而百草姐弟也需在此疗伤,虽然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再次辞行。 百草知道再不能留,只得再次携了张入云从地下穿行,问明了张入云师兄弟的住处,便在地下急驰起来,此时他精力恢复不少,又少带了一人,速度快了许多,只一刻多钟,便以来到柳林咀分舵半里之外,待二人从地里钻出,却又是深夜了。 临行前,张入云将自己在杜王镇的住处告知百草,而百草也手指东北方,口称太阴山,称自己和姐姐功力恢复后便归故土。二人相候许久,才依依惜别,终告分手。 待百草钻入土中之后,张入云才长舒了一口气。举头望了望天空,此时已是月近中天,星星还是昨夜里的星星,自己一身穿带还是和前一夜无异,只是自己此刻心境,却已是恍如隔世, 回到分舵之后,黄雷扬众人早已找了他一日,看见张入云回来之后,虽是气急败坏却也放下心头一颗重石,此次出行,是他们金燕门头等大事,师父将此事交黄雷扬全权委任,甚至事关他日黄雷扬接掌门户。 张入云虽人微权轻,但缺他一人,事关师父要求的完美队型人数,如若此次出行搞砸,家中还有个朱凯举煽阴风点鬼火,你张入云好死不死,等此次大会完事后,随你怎么死,怎么消失,但如今却是千万别出任何差错。所以少不得把张入云大骂一顿。 大师兄既然开口,众师弟们自然少不得在旁附合,纷纷责问他,此次外出为了何故,有没有把师门重任放在心上,有没有把师傅的教诲记在心里,最重要的是,此次外出,有没有替大师兄着想,如若弄丢了你,大师兄回去如何向师傅交待,年纪轻轻没个算计,死哪儿玩去了?初次担当师门重任就这样上不得台面,可见还要和众师兄们多多学习,多多小心,多多思量,多多益善。 如此直骂了他一个多时辰,好在张入云平日就已被他们教训惯了,况且他从也没见得将眼前众人放在心上,待后来见众人说的口干舌燥之时,还奉上先前还没吃完的枇杷鲜果数枚,好给各位师兄润润嗓子。 众师兄此时正骂在兴头上,虽然喉咙很干,但怎么能吃眼前这个罪人的东西,正欲唤茶来喝过再骂,哪知内中的李连生,生性有点嘴馋,见眼前的枇杷大的异常,忍不住提起一个,塞进嘴里,入口就是满口膏脂,鲜香滑嫩,味美异常,二口下去差点连核也吞了。 众人本为了久寻不见张入云,白日里已是喝了一肚子的闷酒,所以火气才都这么大,此时李连生一个果子下去,就觉舌齿生津,肚子里的一团燥气给驱了个干干净净,口中忙连连声称好吃,也催促师兄们尝尝,众人见他说的这么夸张,也觉惊讶,各取了一个。 果然味道绝美,只是张入云身上所剩无多,刚好一人只有一个,虽觉意犹未尽,但也只好作罢。俗语说,吃人嘴软,师兄几个吃了张入云的东西,又连着消了腹中酒气,便不再怎么责备他,只细问他到底为了何事,连夜不归。

第五回 赤血救红伶 浊水渡俊鹰 (四) 张入云向不惯说谎,此时也说不出个滴水不漏的谎来,好在他来时也胡乱想了个理由,不论如何,先搪塞过去再说,便拿出百草相赠的婆罗叶,说是前夜,路遇一位老人,说此叶有种种神奇之处,所以自己花了十两银子买来,间中因为跟随老人去取叶子,走迷了路,方至现在才回转。 众人听了纷纷上前观看,只觉那叶子虽有些绿的异常,此外却无有别的什么神奇之处,个个都像见了怪物一样的看着张入云,想知道这小师弟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竟用十两银子买了一片叶子,要知十两银子可让一家三口人,丰丰富富的过上两个月,若是省吃俭用的人家,足可过上半年。 平日小师弟们都说这七师弟有时有些呆性,今日算是领教了,看着张入云说他一路回来几番走错方向,在外一日一夜还不曾歇息,又见这师弟此时比前一日又瘦了好些,神色也颇萎顿。 黄雷扬平时虽然架子挺大,但人倒不算坏,见自己师弟确实像是吃了一番苦,此刻反倒有些同情起他来,再只说了他几句,便让他回房去休息,并还要厨下,为他送来夜宵,吃饱了好睡。至于那十两银子买片叶子的笑话,就留待众师兄回房后,再慢慢讨论了,自此之后,张入云十两银子买绿叶的故事,算是成了金燕门中的一桩美谈了。 此日众人醒来,张入云一夜饭饱睡足,体力精神恢复了很多,仗着年轻气状,又有百草灵液,仙薯之助,竟将中毒,失血两次大亏精神元气的损伤给补了回来。间中还得了寒泉之助,洗涤了双目,相较之下反倒增长了些功力。 黄雷扬见人数齐备,想着师门重任,早起吃过早饭,即便上路。好在金燕门做的就是水路生意,门下有众多船只可供挑选,此时还可顺着沅江往下进入湖北境内,到时再取道陆路,进入四川。 一路上顺风顺水,张凤书挑选的又是门下的快船。船虽不大,但却行驶起来却很快,只过两日便已接近湖北,而此时江面变窄,水流变的湍急,碧绿的江水也变的混浊起来。 两日来,因此地也算是万柳山庄的地盘,所以一行四人,没遇上一点麻烦,黄雷扬见一路无事,行的又快,心情颇佳,每到船口停靠码头,都要上岸吃点酒,到后来觉得不够过瘾,就干脆从岸上挑了几坛酒上来。 反正他金燕门有的是钱,门下众人家境又不恶,个个出了远门带有不少银两,此时又处在安全地界内,所以能花就花,只是每留张入云在船外看护,众人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再吃,也过得算是逍遥自在。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江面越来越窄,所遇的船只也渐渐多了起来,虽是水流变急,但操舟的船老大也不敢再扯尽风帆全速赶路。速度反变的慢了些,到了正午时刻,江上的船只越来越多,渐渐布满了整个江面,船行的更慢了些,黄雷扬先还贪看过往船只景色,但过不多时便已觉得无趣,便又喝起酒来,到了后来,除张入云外,其余众人都回舱中休息去了。 而张入云此时端坐在船头,看着过往船只也觉得甚是无趣,便干脆闭目练起静功来,刚闭上眼睛不过半刻的样子,就耳听远处的江面传来噪杂的声音,因久坐无味,心内好奇便已站了起来,往声音来处看去。 就见一色六艘大船在远处百丈之外,前后排的甚是整齐,每艘主桅上挂着一面画着苍鹰的旗子。船上站了多人,都是一色的衣服,显是护船的卫士。只是其中有一艘船被两艘挂有白鹤图案旗帜的大船给阻住,不得前行,后跟着的众船也不得前行,只好纷纷停在江面上。 张入云见了颇为奇怪,少年人喜事,见这情形,知道多半是有热闹可看,便问船上水手,前面的两伙船是什么来路,那水手是走惯了这条水路的,看了两船的旗帜,便告诉张入云,挂鹰的那伙,就是洞庭以西的白沙帮,而挂鹤的那伙却是和金燕门交好的万柳山庄门下。此地界是万柳山庄势力范围,而白沙帮却将生意做到万柳山庄地界来了,万柳山庄如何能不寻他晦气? 说话间张入云的船已离大船不过三四十丈距离了,而此时船上却起了一阵大喧哗,就见一条白影当先在众船上急驰,手中还拿了件东西,后面紧紧地跟着两人,再看众船,就见喧哗声最大的船上的鹰旗竟已不见。 张入云细看去,那白影手中拿着的,正是白沙帮内遗失的帮旗。三人行的都是极快,当先一人,一路纵跃连着跳了好几艘船了,这人轻功极佳,竟能一飞七丈,只是看样子生性太过傲慢了,所落脚之处都是白沙帮众的身上。 好在他并不伤人,只是在众人头或肩膀上一点,便可纵跃好远。到后来白沙帮众,见来人如此,便纷纷躲避想让开,这白影轻功真高,看似无处可落,却忽然身子一个转折便能踩着一人,或是两腿忽然不可思议踏出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方位,还是能踩着一人。 就这样六艘船下来,却是无一回落空,到了第六艘最后的位置,已是绝路了。眼看无路可去,哪知那人往江中一跳,竟趁着此时江中船口密集,在江中借着众船只,又仗着自己的绝顶的轻功,在江中如此穿行。而白沙帮众见此,知道不能相比,却又不肯甘心,纷纷放下小舢板,叫嚣着随后也跟了过来。 张入云先见这人轻功这么高,怕是自己也是不及,心下钦慕,可是看到后来,看着他踩着众人的身体往前飞奔,便觉得不以为然起来,开始还当他是在淘气。可后来见他下了白沙帮的船,一路上所遇的不相识的船只,也是踩着众舟子或是船上的客人的身体而过,不觉便已有气,觉得此人太过傲气,虽有绝艺,却在这里取笑一干与他无识的苦人,实是不该。 他是少年心情,心下已决意,这人不过自己的船还好,若是也到自己的船上来踩人,却是不能让他得承。寻思间,便劝船头的水手都到船尾,或是进舱内暂时躲避一下。自己一人立在船头静观其变。 哪知那人竟真的冲着张入云这艘船飘来,张入云目光极锐利,心里测算对方这一脚竟是冲着他的脑袋上招呼的,不由心下更气,有意要让对方吃点小亏,默默算了算,便往旁踏了一步,算定对方顶多只能够着自己左肩才停住。 果然那人轻功绝顶,见张入云忽然动了一下,竟然在空中微滞了一下,稍稍改了一点方向,仍向张入云飞来,一脚就要踩在张入云的左肩膀上,张入云知他脚下功夫极是了得,自己只要一动,对方双足跟着就是一翻,还是能将自己踩中,若是自己猛的向后退跃让过,则又起不到惩戒这人的目的了。 当下便假装毫不知情,仍在船头眺望,待对方脚下似要踏上还未踏上,只离自己肩头只微微一线距离之时,忽然左肩连肩带臂的骨头如同忽然掉下来一般,晃了一晃。这一晃速度极快,要知常人肩处,是整一块骨头,无论怎么动,势必要带动整个身子,而来人轻功极高,只要张入云身子微动,便能跟着做出反映。 而张入云此时晃动左肩,身体却连一丝的微动都无,这是他一来自身外功过硬,操纵身体到了熟极而流的境界。二来他吸取了上一次与叶秋儿最后一击的经验,刚才一晃已将肩骨锁骨微微脱舀,只用肌肉操纵,当然身体一丝也不会晃动。只是他脱舀的时间和距离极短,外人绝看不出,也来不急做出任何反映。 果然来人这一脚踏空,身子一下子失了重心,往下坠落,而此刻张入云站的又是船首,来人落处就是江面。张入云见他要落入江中,忙欲伸手相拉。 哪知那人身负绝艺,就在此时竟还有救,忽然扭腰翻身,身子如陀螺一样,向船上转了上来,就见来人白衣胜雪,又是身处江面,这样倒卷着翻了上来,姿势漂亮已极,张入云见了,也不由心内暗喝了一声采。 谁知这时,从远处却是一阵疾风打来,一件宽宽大的东西,向着白衣人腰间便打了过来,眼看要中,张入云仔细一看原来是截大木头,此时的他想救已来不急了,而那白衣人,却伸手只在那木头上一点,就将那木头打飞,原来他手中还握了一柄折扇,折扇虽小,却能在这时万分危急,后劲不继的情况下,仍能将如此宽大的木头打飞。 张入云见了,心头一震,知道这人功力比自己只高不低。只是他这一举,将自己最后一口气也给泄掉,下坠的势头再也制止不住,二次往江中落去。 此二番往江中落下,白衣人不免有些狼狈,手中急舞着,要平衡自己的身体,而此时又是一根木头打到,这一次不是打向那人,却是冲着白衣人手中的鹰旗去的,只听夺的一声,连木带旗都一块钉在了张入云的船帮上。而那白衣人,此时也已落在江中。 只是他轻功绝高,双足只在江中一点,身子便已抬起,跟着手在船帮上用力,身体跟着又向上飞起,堪堪地竟上到了船头,只是刚才双足那一点,江水已没过了他的脚背,双脚已被混浊的江水浸湿,颇为狼狈。 待来人站定身子,他和张入云都是一个主意,都细细打量起对方来。 张入云见眼见一人,约比自己年纪大一些,一身白衣,做文士打扮,头上一顶方巾,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腰中还系一条攒珠银带,比张入云高了半个头,眉宇俊秀,目似明星,厚肩细腰,一表人才,人物极是英俊潇洒,自己看了只觉自愧弗如。一时竟没说话。 来人也是将张入云细细打量一番,也是半日未语,到后来也未施礼,反站直了身子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是何高人门下,刚才一手功夫好俊啊,小弟自负轻功也算过得去,却仍逃不过兄台刚才一着。”说话间,语气执拗,似是着恼,但偏又傲气十足。 张入云本来心下略有抱歉,若不是自己,眼前的年轻人也不至落入江中,虽然入水不深,但终算是输了一招,年轻人极好脸面,刚才一举实是大大的扫了对方的面子。 只是不知怎么的,眼中看着的这个人,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了,看着对方输招之后,仍傲气十足的样子,便觉有气。当下抱了抱拳道:“小弟刚才一点微末道行,那堪在足下显露,说出师傅的名讳来没得沾辱了师门。只是小弟名姓倒是不防说,小弟张入云,未请救这位仁兄,尊姓大名啊?”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虽然礼下于人,却也是颇为傲气,未落下风。 哪知来人听了张入云通了姓名,竟然大吃一惊,道:“你就是张入云,你是不是金燕门下,师父就是李志远?”说完话,竟后退了两步,重又仔细打量起张入云来。 张入云见他竟然自己是谁,自己从未在江湖中走动过,对方如何能够得知自己名姓师出何门,也觉奇怪,道:“哦?小弟正是金燕门下,恩师李志远。未知尊兄是何人,竟知小弟的名姓?” 此时的白衣人,已是面色微变,愤愤地说道:“我是何人倒不重要,反正不久之后,定有机会与尊驾有相见,青山不改,日后再向尊驾请教,现下小弟可要告辞了。”说完话,转身回过头,对着已从远处驶进的小舢板说道:“颜九利,今日一较我是栽在这位兄弟手上,何你可无干,若不这人从中捣乱,你们白沙帮的帮旗休想能追的回来。” 就见来的小舢板上立了二人,当先的是一个青衣秀士,倒先笑道:“这是自然,想我白沙帮众兄弟如何能是武当白鹰子的对手,今日若没有这位兄台仗义相助,如何能将阁下挡下。只是今日阁下这番落入水中确是事实,明日定有人传出个‘浊水煮白鹰’的典故,咱白沙帮兄弟真本事没有多少,少不得只能多费点力气将这事在江湖上多多为阁下宣传宣传,好教天下人都尽能皆知。哈哈。” 白衣人听了,眉目倒竖,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怔了半晌却又没发作,而此时又有一艘快船靠了过来,上面挂了鹤旗,却是万柳山庄的人。 那白衣人见了,回首对着张入云抱拳道:“今日之事,是我学艺不精。栽在张兄手里,现向张兄告辞,日后还有向张兄请教的时候,望到时候张兄不吝赐教才好。”说完又回头,朝着颜九利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便以纵身上了那艘快船,那船行的好快,转眼间,便已去了老远。 而这时小舢板上的颜九利却对着张入云执礼道:“适才多蒙这位兄弟,仗义出手相助,若不是兄台出手阻住那厮,我等如何也不能将这白鹰拦下,也就不能够取回帮旗,如此一来,这片水路,日后是咱白沙帮如何也无颜再来的了,兄台刚才举动,实是维护我帮的清誉的恩人,如不嫌弃我等,可否让我二人上船来何仁兄叙谈一番如何?” 张入云看了看二人,只见那秀士,生的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名字虽然有点不雅,倒人物却是一表风流。 另一人,高有九尺,黑紫的脸,阔口厚面,生的如尊铁塔一般,眉目古朴,虽高的吓人,长相却不骇人,墩墩实实地,看了反让人觉得极易亲近。 正欲相请二人上船,只是想到二人都是白沙帮中弟子,算来还是自己的敌对一方,自己又不是一行的首脑,如让别人看到白沙帮的人上了金燕门的船,大师兄回去必受师傅的责备。 心下寻思一番,便没开口相邀。但眼前这二人,自己看了极是舒服,也欲亲近。又恐自己半日不说话,冷了二人的心。一时心中一热。便没细想,也未说话,只足下一点,已平平的飘起,如一羽鹅毛一般轻轻落在对方的小船上。 那船极小,连操船的水手在内,已有四人,再加上那大个子极长大,已嫌拥挤,而此时张入云上了船,却见船身丝毫也未动,众人见他露了这手功夫,齐都喝采。虽未见张入云全力施展,但只见此,也知他和先前的白衣人相较,就算是有所不及也是在伯仲之间了。 张入云此时被对方一赞,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心内奇怪自己平日做事向来稳重,怎么今日却在人前显露,他不知自己适才见了那白衣人施展绝顶轻功,少年人好胜心强,不知不觉间就拿自己和对方暗自比较,刚才一不留神便将平日的轻身功夫使了出来。 上了对方的床,那黑大汉子已抱拳说道:“小兄弟你这手轻功好俊啊,看的我老何羡慕死了,只是你刚才将那白鹰打落水下的那手更俊,看的我都呆了,还以为自己眼花,要不是二哥提醒我是你用功夫将他打落,我还真以为是他腿抽筋呢!” 张入云见那大汉说话直爽,心里也甚痛快,当下抱拳,弯腰施了一礼,二人见他如此,忙也弯腰施礼,只是这小船太小,双方头都要碰在一起了,而且那大汉动作过大,船又太轻,一下子便晃了起来。 张入云见了,向后退了一步,单足立在船头尖,只一下子便将小船扶稳了。一旁颜九利见了,心下也感惊讶:“这少年好漂亮的一手足下功夫啊,年轻人轻功难得已是少见,他这手千斤坠,却是纯粹的外门功夫,看样子这少年也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如何能练成这样一身武艺,即便是和白鹰相较也仍可算是奇材了。” 那大汉见了,又笑道:“小兄弟,想不到你竟然练的一身的功夫,我老何可真是佩服死你了,你这个朋友我可一定要交。”说完,回头对着颜九利道:“你说是不是二哥。”那颜九利道:“那是自然,这位兄弟于我们有恩,只要不嫌弃我们,兄弟这个朋友我们白沙帮是交定了。” 张入云听他如此说话,知道他已听到自己是金燕门下的话了。当下正了正色道:“实不瞒二位,在下正是金燕门下,二人应该都知道金燕门素来和万柳山庄交好,此次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那位白衣人,心下甚是不安。只单小弟我一人,决不是不肯交二位做朋友,只是此次我和同门师兄一行,我非是主脑,师兄诸人还在舱内休息。我又未请教他的示下,若请二位上船,实是怕大师兄回归门中受师父责罚。至于我本人,一见二位,就觉极是投缘,如二位不嫌弃小弟,极愿和二位做个朋友。”说完又是一揖。 那大汉听了哈哈笑道:“这有何妨,小兄弟你即已口上称了小弟,便是没将我二人当外人,你师父是你师父,你是你,咱们各交各的,便理他那番弯弯绕。” 一旁的颜九利听了,再旁骂道:“大个又在这胡说,颠三倒四的没个礼数。”又向着张入云道:“我知道尊兄的难处,朋友相交,在乎一心而已,你我二人一见如故,真是人生一件快事,只要你尊兄没把我等当外人就足够了。日后有暇,还望来我白沙帮作客才好。到时我等一定扫榻以待。”说完又是一套文绉绉的话,说的那大汉一番不自在,抢过话头,对着张入云说道,自己名叫何劲举,那个二哥名叫颜九利,二人在白沙帮中分别是二头目和五头目,此次因帮主有一件极重要的货物要从这沅江而过,不得已才路经万柳山庄的地界,谁知那万柳山庄寻来武当派的白鹰来寻他白沙帮的晦气。 刚才一时不察,竟被白鹰盗了帮旗,幸亏有张入云出手相助,不然这次白沙帮的人可丢大了。三人就这样在江中叙谈了一会儿,颜九利知道张入云难处,便没做长谈,只一会儿,便向张入云辞行,何劲举倒是很不舍得,一个劲地向张入云说起,日后一定要来白沙帮找他。张入云见他只是初次见面就如此热肠,心里也很是激动。只是时间太短,不得久聚,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在三人分别之时,颜九利拉过张入云对他低声说道:“适才与你交手的,是武当有名的新一代高弟,名叫做东方文英,外号白鹰子。他还有个弟弟,名叫东方文宇,却是峨嵋门下,外号白翅子,听说功夫更是厉害。这兄弟二人德天独厚,都是少年英雄。功夫极是了得。 只为了峨嵋紫青双剑名气太大,方没太显这两人出来。他二人武功虽高,但气量却甚狭小,此次你去金光大会,必要遇着这二人,他二人武艺又高,又是出身名门世家,各人的师傅也都是当世高人,你此次前去峨嵋却不得大意呢!如到时真有麻烦,如不见异,一定要来白沙帮里商量。”说完又是一番淳淳相嘱。才行告辞。 张入云上了自己船头,见了何劲举上了自己的船后还向自己招手,直到双方的船,距离越来越远才作罢,心下甚热。只是此次无端端又惹了个武当东方文英,甚是不乐,他虽没有什么畏惧,只是又有一人和他为敌,以后的麻烦事又多了一桩,心里甚不舒服,而这人和峨嵋还有很大的关系。想着峨嵋的叶秋儿,觉得自己怎么就和峨嵋像是脱不了关系呢? 此时已是深秋,江上江风已经很冷了,但张入云却一点也不觉得,只站在船头望着这淘淘江水,渐渐出了神。

第六回 风来留花影 雨过漫荷香 (一) 待张入云恍过神来,天色已经不早,他走到船尾和众水手交待勿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说与众位师兄,以免众师兄担心。船再行驶至第二日,业已临近湖北境内,一行众人下船上岸,换了马匹改走陆路。因湖北与四川往来人物稠密,道路都极通畅,地界又相对安全,不比南疆蛮地,所以众人可放心赶路。 又因李志远又将此次行程在时间上安排的很宽裕,所以先时众人赶路甚急,但等快到了四川境内,见还有二十余天的时间,足够按时到达,并还能早到好些天,所以都放慢了行程。当行至纳溪镇时,众人商量到在这还算富足,诸物皆丰的小镇内稍事歇息,休息一天,等修整好再上路。师兄弟四人都是连日操劳,寻好客栈酒足饭饱后,便纷纷倒头便睡,一夜无话。 那知等到第二日醒来,众人却发现张入云竟病倒在床上,高烧不止。原来张入云连日辛苦,先后又因为叶秋儿,妖道,谢红莲等人之故,或重伤或中毒失血,元气心神大亏。 虽得了青灵丹,灵液相补,但张入云体质本不是上选,仙丹灵药效力不能完全接受,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又练有多年道家内功,先还平安无事。但为他这几日,白日里舟马劳顿,夜里休息时,却始终想着连日来所遇的异人,暗中揣摩各人的武功精湛之处。 心神体力俱都大疲,两下相交,终让他不能支持,他是外家高手,平日体格最是强壮,但这一生起病却比普通人还要凶险,一连三日高烧不止,人竟被这一病一下子累脱了型,幸是这纳溪镇人物皆备,寻医抓医还算方便,不然的话,恐有性命之忧。 就这样卧床五日之后,张入云才稍稍好了一些,众人内李连生倒是对他不错,他平日好吃,对饮食颇有讲究,几日下来,若无他时常照顾,张入云也不能好的这么快。 此时的张入云白天卧床休息,夜里便稍事调理气息,一开始时一运气便眼前金星直冒,他才不敢再大胆激进,冒然运气,只好仅以意念将心神稍做打理,过了二日之后,浑身气息才健壮了些,身体开始慢慢恢复,不过如此一来,他也更确实地知晓了以意练神的好处,从此后不在只顾着运气调息的内劲修炼了,而开始对精神意力的调养了。 如此又过了一日,张入云已能起坐饮食,只是身子太虚,再也不可能骑马赶路了。黄雷扬此时心里已甚是焦急,算起来,就是此时赶路,到了峨嵋也只是刚刚好而已,而眼前的张入云明显不能急行赶路,这可如何是好。 张入云一力请众位师兄先行,自己在此养好了病,便即紧赶上来,不敢误了师门大事。黄雷扬见他如此,虽有心责怪,但在众人面前也开不了口,好在还有些时间,一再商议之下,决定大家先换了马,改坐车,这样虽慢一些,但张入云也好一同前行,说不定能好起来,到时再换回马好急行。 如此商议好之后,众人再不犹豫,打点了好了行礼,第二日便已上路,此时的张入云便在车上合了被子躺着休息,他年纪尚轻,又好脸面,此次大伙为了他的缘故,俱都被他拖累,却无人斥责他,心里很是感激,自觉平日里把众人有些看错,决意这次金光大会上,如有可能,多少也为师门争点光彩。 内中的李连生尤其爱和他说话,他人本好吃,多数话题都离不开个食字,两日下来,说的张入云记了满脑子各地菜名,到后来李连生把能说的都已说了两遍,又看见黄雷扬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才不敢再和张入云说话,免他不能好好休息,自己又挨骂。 就这样,又过了三四日,张入云连日调息身体大有起色,已能如平常一样的坐卧起止,只是此时身子瘦的怕人,让人看了不放心。张入云一力向黄雷扬说明,自己已能骑马。 但黄雷扬毕竟老走江湖的人,知道他此时还未完全康复,反要他安心养病,称再过二日再说,实不行,众人就先赶路,留他一人在客栈中好好休息两日,反正大会要连开多日,到时他一人后赶来也就罢了。 又过两日,张入云的身体实是已大好了,便决定换马上路,哪知投到落脚处时,当地竟然无马可换,听当地人说起,再往前也无有驿站可换马儿,要到涪陵大县才有。黄雷扬一听心里可真的是着了急。 这几日他已忍了好些时日,一气之下,连客栈都未投,在当地买好了一路所需的物用,决定干脆连赶他两日夜的路,争取早点到地方,换马前行。谁知头一日还好,一路上无事发生,急赶了不少路。但到了第二日下午,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来。 道路立时变的泥泞不堪,马车前行困难,路便走的极缓,到了傍夜,离可以投宿的地方还远。如此一来让众人着了急,人在车里还好,但马可怎么办?此时已是深秋,风雨已很冷,如这样淋一夜的雨,马儿多半支持不住,到时就更赶不上路了。众人有点慌乱,忙急着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但能让马停进去即可,夜里好好生他一堆火,先把今夜对付过去再说。 众人一时慌乱却到那里找地方避雨去,好在赶车的老汉长年赶路,极有经验,又行了不远,发现左近有条荒径,虽看着不堪,但老人年久识多,却看出地底下的地基却是用极好的岩石铺就,往此向前必有人家,再不然的话,也当有些古迹遗址。师兄弟众人听了,觉得甚有道理,病急乱投医,也没多想便令老汉赶快前行。 果然上了荒径之后马车好走了很多,只是地方太荒僻了些,杂草灌木丛生,行车时要多加小心,待行了半里路之后,苗人玉眼尖,看见远处树丛间已露出人家的屋顶,众人得知精神一振,只是那地方看着近,却又行了有两里路之后方才行至。 待走到近前,众人看了,不由心头一凉,原来苗人玉先前所前的房顶,却只是一幢巨大古宅的前门楼,再往后却连一间房子也没有,像是被焚烧过的痕迹,而这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人家,但更像是祠堂,或是道观大庙,已极破败了。 众人见了一阵苦笑,好在这门楼极大,已能避雨,背靠着大门还能挡些风,只是地方太高,又太过寒冷,此时的风又极大,一阵寒风刮过来,众人难以忍受。那赶车老汉倒是有自己的主意,就见他一人用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马车赶上了门前,将两匹拉车的马解下,用布将二马身上的雨水擦干净,又出些豆子来稿劳已经累的极疲乏的马儿。 又招呼众人帮忙将马车停要大门的一角,这样一来门楼与马车三面包夹,形成个不太规则的三角,待过会儿在缺角上再升一堆火,即可取暖,又可挡风,老汉还嫌不够,四处找来好些烂木板,勉强将马车车身下的空挡堵起,这样一来果然风又小了好些,不久李连生又在缺角处升起了一堆火,果然暖和了好多。 而那两匹马也跟着沾光,靠在外首,身体相依,即可相互取暖,又可借火头取暖。众人各自分工,苗人玉负责铺地收拾夜里睡觉的地方,李连生负责生火做饭,黄雷扬是大师兄任务最轻,只负责等饭吃,张入云见众人都在忙碌,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想办点忙,几次都被众人挡下,到后来李连生见拗不过他,便递给他一截木头,又给了他一把小刀,说让他把木头细细的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来即可。 张入云见了木头挺大,而那刀黑沉沉,又有点细小,以为要花不少功夫才能削完,哪知那刀看着不起眼,却非常锋利,虽不能说削铁如泥,但又来削木如泥却是轻而易举。张入云奇道:“六师兄,这刀看着不起眼,怎么这么个快法!师兄你是在哪儿得的?平时却又不见你用?” 李连生听了笑了笑道:“这是我半年前用二十两银子从一个水手手里买的,当时他因在赌档里输光了钱,方才拿这把刀卖了,谁知没人应他,我见他老的可怜,才用二十两银子买下来,他卖的时候说这把刀是他年轻出海的时候,自海外得的,虽不是宝刃,但这把刀的钢口极好,越用越快,要不是身上输光了钱,怎么也不肯卖的。 我当时也没留意,谁知这把刀确实好用,这半年下来,我野外路宿升火都是用这把刀,极是方便,这火升的好,哈,饭自然也做的香。” 黄雷扬在边上大马金刀的坐着,听着二人对答,很是不耐烦,他此时甚是着急上火,这雨不知到要下到什么时候,身边还又拖着一个病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得了峨嵋。偏这眼前二人一唱一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嘴里骂了一声,心道:“两个神经病,一个是十两银子买片叶子,一个是二十两银子买把烂柴刀,一对难兄难弟。” 待张入云将木头削的差不多,李连生已将做饭的锅支好,取了些干净雨水在内烧着,又将张入云削好的木头放在火内,此时的木头已削的很薄极易燃烧,火焰顿时高了许多,四周也被照亮了不少,众人一下子温暖了许多。虽在这寒秋雨夜,却有这堆篝火做陪,众人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偏李连生眼尖,稍安顿下来之后,一双眼睛便四处游移,仿佛在寻找些什么东西,果不久,他在大门旁一个巨大的石鼓下找到了些东西,看他神情好像还颇为兴奋。众人见他从石鼓下取了不少东西出来,放到光亮处一看,原来是一堆磨菇,个头均不小,形似一个个倒扣的小伞,通体黑色,但菌褶上有了些许红点,生的很粗壮。 众人见李连生拿了那一堆磨菇已走到门檐下滴水之处,看情形他是要把磨菇洗干净了之后好下锅。黄雷扬是一行人的首领,做事慎重,见他如此忙喝道:“六师弟,你拿那些做什么。当心有毒!” 李连生听了,笑道:“大师兄放心好了,我最惯识野磨菇,虽然不知道这磨菇是什么名,但决不可能有毒,你看这些磨菇这么肥大,一定味道鲜嫩。”说完,还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些,咂了咂嘴巴,点点头,意似口味甚佳。 黄雷扬道:“我们出门在外,又在这荒郊野岭,到底小心些好,你还是不要多事了。”李连生见大师兄这么说话,也不好回答,不过终不肯死心,道:“我刚才已经尝过一些,舌头一点感觉没有,大师兄你放心好了,要是有毒我已尝出来了。 而且你看这磨菇生的这么好,丢了也太可惜,我待会做道磨菇汤,正好就咱们的馒头。”黄雷扬见他说的这么笃定,这么冷的天,有碗鲜香的磨菇汤喝自然是好过喝水。想了想也就默许了。 李连生见他不说话,就兴奋的将磨菇倒入锅内,谁知过了一会儿,他竟不知又从那儿变出块豆腐出来,要过张入云手里的刀,擦了擦就将这豆腐划好投入锅中,又取了些虾米放在内。只过了一会儿,香气就已四溢,虽只是一道简单的磨菇豆腐汤,但已让众人闻了垂涎三尺了。 苗人玉此时又将众人的碗筷拿出摆好,连赶车老汉共是五副碗筷,那老汉见了大乐,心道:“跟着眼前这几个主也挺有意思,虽是天黑雨大不好走,但在这凄风苦雨的夜里,竟然还能有眼前这样的口福,倒也是人生一乐事。”想完,看看门外的正刮着寒风大雨,再看看温暖的火焰上香气扑鼻的热汤,虽是咫尺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第六回 风来留花影 雨过漫荷香 (二) 此时的李连生又拿出一只油熏鸡并一大块熏肉,凑近火堆烘着,又拿出一瓶酒也放在火旁暖着,顿时间酒香,肉香,并着磨菇的香气合在一处,勾的大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众人赶了一日的路,早已腹中空空,饿的前心贴后背。 眼前虽是野外简单的一餐,却也给李连生整治的像模像样,个个早已想动手伸筷子了。可那知在这吃上,李连生极是倔强,坚称豆腐和磨菇还没完全煮熟,这时入口味道也不够鲜美,硬是阻着大伙。就是大师兄开口,也不给面子! 就在众人跃跃欲试之际,门对面的拐角处堆的破烂的落叶中忽然传来一连串地响声,唬的李连生忙闪过一边,就这样,仍忍不住要护着他那锅汤。就见那落叶之中坐起一人来,身上罩的是一件补丁落补丁的长褂,看形色有点儿僧不僧俗不俗的,一头的短发,更有点像是个出家人。 那人坐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口中闻到香气,便劲嗅了嗅,忽然叫道:“唉呀!不好,有人趁我睡午觉的时候,把我晚饭给偷吃了。”说完话,面朝众人,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扫,目光最后就落在了李连生手护手的汤锅上,喜道:“还好,今天醒的早,晚饭还没来得及让人给吃了。” 众人看了看他,在望了望了锅里,心里齐道:“好嘛,越来打抽丰打到我们锅里来了。”黄雷扬毕竟在外经历过,见眼前这人,虽是衣裳褴褛,卧在这乱草枯叶之中,但一身皮肤却是极白极干净,而且这么冷个天,也只是罩了一件单褂,越显得来人不俗。 在外行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人看起来有些奇怪。想到这里,便心下打定主意,过一会儿这人若真的要来讨要食物,自己等人也不要与他为难,胡乱对付他一些,宁可当他是个异人,自己礼貌些,也要不出了差错。 正想着,那人已走到近前,在火堆旁蹲下,烤了烤火,看了看汤锅里,点了点头,道:“嗯,汤烧的还不错,没算太糟蹋了这石英菌。”又抬起头对着众人道:“不知是哪位烧的这汤啊?”李连生见他说话,回道:“这位老师傅,不好意思,这锅汤是我做的。”说完话,他忽然想到,自己怎么会有“不好意思”这个词?怕是因为这人一出口就说这堆磨菇是自己晚饭的缘故吧? 有道是吃人嘴软,他李连生此刻还没动口,就已有些软了! 那人听了道:“师父?唉,你怎么看出我是和尚啊?我这不是长着头发了嘛!”李连生忙道:“老人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师傅不是那个师父!你别听错了。我刚才没看出您是出家人。”说完话,他又觉得自己怎么会用“您”这个字眼,自己难不成还真有点怕了眼前这个人。 那和尚听完他的话,笑着打量了他两眼说道:“看不出你这小子还有些眼力,你我也算有缘,我这顿晚饭即已被你偷了去,那也就罢了,只是我现在晚饭没了着落了。你看该怎么办啊?”众人听了,心里齐道:“好嘛!我就说是个要饭的,果然说了这半天,还是冲这顿饭来的。” 李连生听完,回过头看了看黄雷扬,只见大师兄点了点头意似默许。便回过头对那和尚道:“那正好,我们也正准备吃饭,吃的东西也多,您老人家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一块用一点吧。只是这汤里我已加了虾米,不知道老师傅您介意不介意。” 说着就往旁让了让,腾出个地方来,好让那和尚坐到近前。他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见了这和尚好似福至心灵,对对方加意的客气和小心起来。那和尚听了,道:“无妨,酒肉穿肠锅,佛祖心中留嘛!”又嗅了嗅道:“嗯,这花雕应该有二十五年已上了,你小子不错啊,不但懂吃,还会选酒。” 李连生这酒正是从纳溪镇上买来的,当地人好像不喜欢这种酒,虽年代旧远,却少人问津,他李连生可是识货之人,所以买了许多,众师兄弟一路上已喝了不少,此时还剩两瓶。而老人报出的年限也正好与酒家所称相符。 不由有些佩服起这人来,心里佩服之余,同时又四处寻找起碗筷来,可是众人预备的正好是一人一副,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代替的东西。 那和尚人倒是机灵,看见李连生如此,好似已经知道,忙对他说:“不用,碗筷我自己有。”说完站起身来,已跑回自己刚才存身之处,又颠颠的跑了回来,手上已多付碗筷,待走到近前众人看清楚了,原来那碗是个极大的钵盂,那筷子却是用铁做的。 众人见他吃饭的家伙这么大,又这么结实,心里对他打抽丰,骗饭吃的心思又更进了一层。正寻思间,却听那和尚说道:“唉,怎么还不开饭啊,汤已经好了,再不吃就不鲜了,说完自己已顺势了拿起了勺,老实不客气的,就已往自己的大钵盂中舀了起来。 好在他动作虽快,却没怎么过分的多舀,众人一圈下来,正好一人一碗,锅中就只剩下一点光汤了。那和尚和李连生手拿汤碗已埋头苦吃,苗人玉和那老汉却是一人手里拿了一个馒头,边喝汤边就馒头,也吃的津津有味。 张入云一口汤下去,并吃了一块滚热的豆腐,就觉那块豆腐如烫在他心里一样,肚子里顿时暖和了起来,身体里连最后一丝寒气都让这热汤给逼了出来,又吃了块磨菇,只觉口内厚实,有咬劲,虽是块磨菇却隐隐吃出些牛肉的味出来,舌尖一麻,果然味道鲜美,便也埋头大嚼起来。 众人之中唯有黄雷扬有些踌躇,他是众人的首领,要兼顾大家的安全,此时却吃的是这来历不明的磨菇,而身旁又有个来历不明的和尚,让他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正在犹豫之际,却听见了和尚道:“哎?这位施主怎么不吃啊,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就由老衲我代劳。”说完手已伸出,在一旁的李连生也道:“大师兄,这磨菇绝对无毒,我平日在这吃方面也算小有研究,刚才我已入口尝了,下肚之后便有股热流往体内钻,不但无毒,而且还多半有大补之效呢。”说着嘴里又喝了一口,嘴里嘟囔着:“嗯,师兄,现在已是深秋,要及时进补啊。” 黄雷扬听他这般说话,又见众人连那和尚都在大嚼,不由也打消疑虑,浅浅尝了一口,果然味道奇佳,也不理会那和尚伸出的手,大口吞噎起来,口中也称道:“嗯,天气正凉,是要进补。” 此时李连生已将汤全部喝完,他却没有像苗人玉一样,就着汤吃慢头,而是拿起一个馒头来,细细的将它撕成小片,堆在碗中,看样子,他要用剩下来的光汤泡馒头吃。而在他身旁的老僧此时也正在做着和他一样的举动。 众人就这么着大吞大嚼,满饱口腹之欲,好在一行人带的东西甚是齐备,吃的东西很多,虽个个都是成年壮汉,但也足够众人吃饱的了。 过了一会儿,众人酒足饭饱,只有李连生和那老僧还在吃喝,直到把最后一点热酒下了肚,两人才作罢。李连生坐在地上摸摸自己鼓起的肚子,心道:“肚了啊,肚子,虽然在这荒效野外,我老李却也没亏待你啊!”就这么着众人在饭后惬意地休息着,不久之后,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待的那声音靠近众人,却隐约能听得出有女子的声音,先众人还以为能很快就见到来人,却谁知过了半日,那人马才走到近前。黑暗中,只见来的是两人两马,虽是在风雨之中,却能从来人婀娜的体形判断出是两个女子。 但奇怪的是二人此刻并未骑在马上,而是纷纷牵着马儿在雨中前行。在寒夜风雨之中,忽然会遇上两个年轻女子,师兄弟众人不由好奇心大炽,纷纷想早点看到来人到底是何等人物。但见夜黑风高,来人还未至众人面前,却已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第六回 风来留花影 雨过漫荷香 (三) 一阵香风袭过,闻得众人不由一阵心神陶醉,愈发让众师兄弟想知道来人是何等样的人物。等那二人走到跟前时,众人不由一阵失望,原来来的二女俱戴了一顶大大的斗笠,此时走到门下,照理应该将它解下,可能是因为见到门下有男子的缘故,竟都未将帽子摘下,而是行至门楼的另一角安顿下来。连招呼也未和众人打一个。 人未看到,但那马却没戴斗笠,自然被众人看个清楚,张入云打量之下,竟差点懵住,原来这两马也是一红一白,像极了紫青二女的座骑,只是此时走起路来却是一瘸一拐,那还有半点神驹的样子。 如此一来张入云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二女,他和叶秋儿交过手,对她的身形样貌极是熟悉,刚才一入眼就已该认出来才是,此刻再看,只是为了更确信不是二女而已,他此刻的目力已可视黑夜如白昼,仔细打量之下,更加确定二女不是紫青双剑。 虽然这二人个子都比平常女子来的高,但并不是一般高矮,尤其那高个的女子,身材较瘦,与紫青二女中任一人都不相同。而先前众人闻到的香气却又是从那个矮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他的师兄们却没他那样的本事,尤以其中的苗人玉更是爱在女子面前喜事,已然开口问道:“请问二位女侠,可是峨嵋派门下?”哪知对方听了,竟理都未理,只顾在那里收拾行囊。苗人玉还不放弃,只当此时雨大对方没能听见,又道:“我等是金燕门下众弟子,二位若是紫青双剑,两个月前还和我们在杜王镇内见过面呢?怎地此该就不记得了。” 他这话一出口,张入云就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心说:“对方身是女子,此刻又是黑夜,一问之下对方不回答,就已应该作罢,怎么还再三相问呢?自己一帮人又全是成年男子,知道的是在问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这夜黑风高之时出言调戏。若让对方误会,我不是跟着一起蒙羞!”他却不知道,这男子与女子在一起,却多是脸皮厚一点的才吃的开,不然的话,他苗人玉怎能现在已成了金燕门掌门的乘龙快婿呢! 苗人玉是深谙此道的,倘若能一不留神从金燕门的女婿变作了峨嵋派的女婿那岂不更美?这脸皮厚不但无所谓,日后如能开山立派的话,说不得也得要倚仗着它呢! 此时张入云在旁却已安耐不住说道:“五师兄,你就别问了,这两位实不是峨嵋派的门下,若是的话,刚才一早就已开口了。”苗人玉也看出有些不像,又见二人半日不做声,也只好作罢,但口中仍低声道:“怎么会不是呢?天底下那有这么相像的两匹马儿?” 在一旁的黄雷扬听他这么说,却有点不高兴了,他堂堂金燕门大师兄,上一次被那叶秋儿的白马差点撞落马来,至今还认为是丑事一桩,此刻见苗人玉却对二女还念念不忘,便有点生气说道:“五师弟,就别在这儿乱说,你不想想当日那紫青双剑的二马多么神骏,差点就把你我吓下马来,今日这二人的马你也不看看,都成这样了,怎么和人家相比?”他此番说的话更轻,想是怕二女听见,苗人玉听师兄提起当日要跌下马来的事,知道师兄已经不高兴了,便再也没出声。 谁知黄雷扬此番话说的虽极轻,但那二人中却有一人开了口,声音之中明显带了怒气,语音却是娇嫩只听见对方说道:“哼,天下间就她二人配骑骏马不成?”听着话,好像与紫青二女却是相识。 苗人玉见对方开了口,以为有机可乘,说道:“哪里,我等师兄弟因数月之前才有幸见过峨嵋派二位女侠,今见二位女侠身形打扮与她二人似相仿佛,故有此言,适才得罪还忘见谅,只是不知道二位女侠却是哪里人士?可是与紫青二位女侠相识? 在下金燕门苗人玉,这位是我大师兄黄”他话未说完,那女子就已打断了他,说道:“什么紫青双剑,我家小姐却是不认识,不过早迟是要会会她的,至于我家小姐是什么人,你却是不配问,什么金燕门,我们听都没听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出门在外没事就开口与女子搭话的人,难不成你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苗人玉身上,淋地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呆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众弟子听了,也觉得没意思起来,只是她话中有侮辱到金燕门的地方,一时间众人也动了怒火,只是因对方身为女子一时间也不好发作,旁边的老僧听了,却是嘿嘿一笑,丝毫不顾及自己才刚还蹭了众人一顿饭。 此时却又有一个女子声音响起,从语音能听的出来,要比先一女子大着几岁,说道:“香丘,别再胡闹,你还不快将行礼放下来,仔细累伤了你的宝贝马儿。”又回首对着众人道:“不好意思,我这丫头任性急燥,刚才言语之中对众位师门多有不敬,万望见谅,只是现在夜色已深,我二人又是女子,诸多不便,就不叨扰各位了。” 说完便再不言语,她嗓音略带沙哑,但却不知怎么似有股磁力,声音好像是能穿透人脑子一样,说话间不怒自威,众人听了,先还有点脑胀,过后竟都不由自主地听着那女子的吩咐,再不去瞧那女子二人。 张入云见众师兄举止有些奇怪,众人好似一下子变地呆呆地,纷纷靠近火堆,择了地方合衣都睡了,只剩下那老僧还在一旁眯着眼细细地喝茶。这一来反而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也假装着睡下,却偸眼去看那二女。 此时的二人,一个在整理行礼,另一人却是走到马的跟前,仔仔细细地上下瞧着,先是将二马身上的雨水擦尽了,又将马的眼睛,牙口,脚掌全都看遍,后来又伸出手仔细将马身摸遍,当摸至马肚子时方停了下来,又侧耳听了听,好像是找到了问题所在,从行囊中取了一块药饼,一分为二,给二马吃了,那马吃了之后不久,便听见肚子一阵作响。 那女子忙令二马走到远处,那马竟好似能听得懂人话,竟乖乖地走到远处方便,末了还又走回到二人身旁。张入云虽不懂马,但看情形,也知道那马儿已好了许多。而先一少女此时已将火堆升起,并在上面支起了一个茶炉,烧起了热水。 又取出了一个不大的包袱,放在地上,只见那少女只是将那包袱四角抖了抖,就有一座不小的帐蓬,神奇地立了起来,看大小足够二人躺卧。接着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荷包,从内倒出一个极小的白色小香饼,又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玉香炉,将香饼焚了投入香炉内,不久一股清灵而又温雅的香气就已溢了出来,一旁的老和尚嗅了嗅笑着说道:“呵,极品龙涎香,好阔气啊!” 那两个女子身上的衣服与先时紫青二女的材质好似相同,虽是一身的水,却都只是抖了抖就已将身上的雨水全部落尽。待炉中的水烧开了之后,那叫香丘的少女便将炉提入帐篷内,并又提了一盏细巧的油灯入内,那年长的又看了看马儿,随后便也入了帐篷内。 二人至此就再也没出来过。张入云只奇怪那帐篷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内里的光亮连一丝也没有透出来。待又看了半晌,也不见那二女有何异动,他此时虽已身体大好,但到底精神不及平时,又过了一会儿,见实无事发生,便也合上眼睡着了。 到了约莫丑时,张入云忽然惊醒过来,他也不知是何缘故,只觉周围好像多了些东西,虽觉得自己这么想太过没有来由,但仍是留心侧耳倾听了片刻,过了多时,也未听到些什么,觉得自己太过多疑,眯糊中就又要睡下,但却在这时耳中似是听到有一片叶子落地的声音,稍待一会儿,又有两片叶子落下。此时张入云已警觉有人来到近前了。因后两片叶子落地,声音略大了一些,他已能判定是有人施展轻功来到众人不远处。 那三人落地之后,久久不曾行动,只这样静静地待着,张入云在一旁等的却着实不耐,此是他行走江湖第一次遇上夜行客,虽不知对方来意,但此刻他已全副准备,就等对方有何举动,想着平日里听众师兄弟所说的江湖中惊险奇遇的事儿,此时他竟忘了害怕,反倒有点儿跃跃欲试,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怕也是不过如此吧! 就这样直过了半个时辰,对方还是一动不动,他虽心中不耐但好在他是卧在地上,毫不费力,若让自己在雨地里站半个时辰丝毫不动,先不论体力,就是这份心力,也让他颇感费神呢,鉴于此也不由的颇为佩服来人。 终于三人中的一人安耐不住忽然开口道:“老二,你也太过小心了,在这里死等有何用处,我看这几人个个都是雏儿,早依了我,此时我们兄弟三人怕已早把事办完,身居温柔乡了,何苦如此?”这人声音中带着金属声,甚是刺耳。他说话声音虽不算大,但金燕门下众人都因是行走在外,睡觉均极小心,此番言语已把众人惊醒了,而那两个女子此时也已出了帐篷。 三人中的一人见众人都醒了过来,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即便如此,总以小心些好,白日里明明只有这两个女娃子,此刻却又多了六人,防备些总是好的。” 众人听到这话往三人存身处望去,却见这三人已立在门外,身材仿佛,都是又瘦又长,背后还背了一柄钢刀,腰间都鼓鼓的胀起,瞧情形应该都是善使暗器的能手,虽是在这么冷的雨天淋了半日,周身上下已是透湿,却不见一丝疲累,仍是一副精力十足的模样,各人都因为体热冒出丝丝水蒸气,在夜下看来甚是诡异。 虽面前只见是三人,但师兄弟们却觉得眼前这几人气势惊人,众人人数上虽比对方要来的多,却在此刻都心生恐惧起来,头皮微微发毛。对方又有一人开口道:“今夜我兄弟三人只与这两个女娃娃有事要办,几位朋友,是好的,就请让一步说话,只稍过片刻事情就完,各位仍自请安歇休息,不要多事才好。免的彼此不便多生事端,诸位意下可好?”话虽说的客气,但言语中却是傲气十足,丝毫也没将再场众人放在眼里。 众师兄弟听了他说了这番话,已知道对方是寻这两个女子的麻烦,看情形这三人多半是歹人,怕还是江湖之中的淫徒,虽是有心帮忙,但此行黄雷扬是众人的首领,所以纷纷回头看了看他。 黄雷扬人较谨慎,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两个女子看着也不是凡俗之流,说不定自己就能将事情解决掉,便低声道:“看看再说。”众人见他如此,便也不再言语,独张入云一人心生恼怒,见对方三人凶焰这么嚣张,而寻畔的对像又是两个年轻女了,虽那二人看着也不是弱者,但这样以多欺少,以男欺女的行径,已让他义愤填膺。 当中一人见了众师兄弟不言语,口中称道:“如此甚好,大家彼此都方便。”说完三人便已都朝向二女看去,内中金属嗓音的男子嘻嘻笑道:“怎么样?二位小娘子,是要我兄弟动手呢,还是你们自己乖乖跟我们走?” 先一人道:“老三,别在这里多磨牙,快点把事办完即走,省的夜长梦多。” 那老三道:“呵呵,老大吩咐敢不从命,不过先说好,那马归老二,年幼的那个女娃却得归我,她一身的异香透着古怪很合我心意”话未说完,就已被那年幼的女子打断喝道:“住口,三个无耻的贼子,白日里我就见你三人鬼鬼祟祟地,我和小姐的马儿定是你三人使坏,才会在半路上病倒。适才我和小姐早已发觉你几人躲在门外,为了让你们在雨下多淋一会儿,才故意没叫破你们。” 那老三笑道:“哈哈,小丫头猜的一点没错,你这马儿却是我二哥麻倒的,要不是我二哥爱惜这两匹马,我三人何至于到现在才追上你们,不过话说回来,你二人这马确实厉害,直让我三人追到大半夜才跟上,连我看着都想要了。哈,哈。” 那少女爱那马儿如同性命,早就因为马儿病倒没个好脸色,又见此时对方已经承认,怒气上冲,正欲怒骂,却被另一女子按住说道:“香丘,你别再多言,和这些人理论,没得浪费力气。”回头又对三人说道:“我知你三人是幽冥三兽,白日里我见你三人无礼,已露了师门标记,哪知你们色利致昏竟未查觉,今夜竟还敢追踪我二人,即来了,就再不用回去了,你三人平日里作恶多端,今夜命丧于此也不冤枉。”说完便已手按腰间剑柄,目注三人再不说话。 只见她一双冰冷的眸子好似秋水,从那弟兄三人身上扫过,三人一时只觉对方目光冰冷,打在自己身上如同有质一样,不由地打了个激令,暗觉不妙,一时不曾言语。 原来这三人江湖人称幽冥三兽,当然在其同党及好友口中却称作幽冥三圣,先前与香丘对答却是其中的老三名叫楚幽玺,人送外号盘龙兽,另二人分别是老大赤焰兽楚幽皇,老二金晴兽楚幽冥,这三人之中除老二楚幽冥外,俱是残忍好色,有年轻美貌女子落入其手,往往不但要遭到侮辱并还要被杀害,平日里作案累累,直无人理。 今日也算他兄弟三人恶贯满盈,撞在这女子的手里也是他三人的报应。他们听了这女子的话,虽个个都是老江湖,听惯了这类被害人口中强硬的话,但此刻不知怎地,怎么也提不起凶性来。 只见对方那年长女子,气定神闲立在那儿,而那叫香丘的丫环却好似将三人看作死人一样,嘴角露出嘲弄的微笑,丝毫未把三人放在心上,到了后来那年长的女子竟连眼角也未扫他们,只是手握剑把,而此时三人却已明显感觉,一股凌厉的杀气由那女子身上散发了出来,刺的人人眼睛生疼。 正在此时,一旁的老僧忽然轻轻笑了笑,老三楚幽玺此时已感不妙,侧了头看了看那老僧,忽然像是遇到了鬼一样,惊慌之下忙拉了拉身边的老大楚幽皇,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老大听了,也看了看那老僧,顿时间也如同见了鬼魅一样,吓得连退了几步。 此刻的张入云已感觉到了这时戏剧性的变化,对面的三人,看似不但惊惧那年长女子,且更害怕身边的这个形同叫化子的出家人。 那僧人此时却道:“你兄弟三人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不看她那马身上麻布口袋的标记,也该瞧见她腰间所系的“青鸾剑”,他崆峒派平时不欺人已属难得,此刻却被你三人欺上头里,并还伤了她二人的宝马,如何能与你等甘休。自六年前鄱阳湖你兄弟老大和老三被我教训过后,发誓再不奸淫虏掠,我其时又看在故人情面上才将你二人放走,谁知你二人只好了两年,便欺我生死不知,又重萌故态,现如今却又被我撞见,真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哈哈哈!” 幽冥三兽看着好似无计可施,将先前的凶焰业已收尽,当先楚幽皇寒着脸说道:“不知您雷老人家在此,小的们着实冒犯了,既然您老人家在此,我兄弟三人但能今日身退此地,必定一改前非,回乡择一地良田,再不做那卑鄙勾当。万望今日您老人家能念在家姑母的情面上网开一面。” 那和尚听了笑道:“少打你的如意算盘,实告诉你,我老人家先如今已出家入了佛门,再不开杀戒的了,但能立地成佛者,都是可渡之人,只是今日里你三人无论如何也难逃报应。更何况那女娃子功夫颇好,你三人离她可差的远,又有一把青鸾剑在手,等待会儿你等能落在我手里时,已是天大的造化了。” 三人听了那和尚一番言语,心神稍定,知道若是落在老僧的手里还有一线生机。便又转过头对着二女说道:“先前不知两位女侠是崆峒门下的高弟多有冒犯,还望见谅,不如。”他话还未说完,便已被那年长女子打断,说道:“你等再无需多言,今日总要分个生死,你即已知我是崆峒门下,便该当知道我门下的规距。如若再不进招,我可便要动手了。”说完再不开口。 三兽见话已说僵,心虽惊惧,但他三人个个都是老江湖,此刻虽慌不乱,反倒侧了头,眼神相递,商量御敌之策。待稍过了一会儿,老大楚幽皇抱拳向前一步道:“即如此,我兄弟也无话可说,只有一事要向女侠相询,就是。” 话音未落,忽地一个侧身让开,此时他身后的老二,老三已手拿一个银色小圆筒对着二女手按机簧,一阵银雨便已洒下,内中还弹出十数个火弹,那年长女子却似早已知晓一样,只听一声凤鸣,一道青光便已显出,一柄长剑带着三四丈的青茫在二人面前舞了个滴水不露,将人护住。 那知幽冥三兽所使的暗器古怪之极,那放出的银雨,一出机关,并不是直飞,而是如同飞虫乱舞一般,目标虽是眼前二人,但飞行的轨道极多,或孤行,或旋转,或放慢速度,一时间竟有百十只,再加上又是两人同时施展,威力更是惊人,看的人眼花缭乱,几疑二人是打开了蜂箱一般。 而此时那十几枚火弹也已撞落在那女子的剑网上,顿时一阵雷声炸起,内里还炸出了一阵黄烟,让人闻了几欲栽倒。那女子此时手中青光也随着暴涨,但到后来,火弹竟将剑网弹开了一丝缺口,顿时便有十数枚银针透入其内,那女子忙左手提了丫环香丘向旁闪避,哪知还是慢了一步,一枚银针已打在那香丘的左脚脚背上。 而此时先已闪开的老大楚幽皇,手中也多了一个银色圆筒,对着张入云师兄弟也是一阵银雨洒下,众兄弟此时手无寸铁,不及抵挡,张入云见其势太急,万料不到这三个恶人,如此阴险狡诈,不露声色便即翻脸暗算。 没奈何,见身旁只能够到李连生一人,便一手将李连生推倒,让他身子伏下,至少让那银针打不到其身上要害,跟着自己便向上一跃,电闪一般的升起三丈多高,手脚一伸,已附在了门楼的椽子上。 眼往下看,却听见一阵密集的“夺夺”声,原来是那老和尚将那挡在马车肚下的宽大烂木板踢起挡在众人的身前,那银针能挡住,但火弹却轻易地将本已腐朽的木板炸穿,瞬时那银针黄烟便要涌入,亏那僧人脚下极快,双脚连环踢出,又是两块木头挡上。 只可惜银针虽全部被抵挡住,但那黄烟却还是涌了进来,当场诸人除张入云和老僧外,连两匹马儿也纷纷栽倒在地上,内中还听见赶车老汉惨叫了一声,原来他身体老迈,不比众人练过武艺,又都年青,栽倒之际一不留神手臂蹭上了一枚银针。 老和尚跟着一掌推出,立时狂风大作,将聚在当地不散的黄烟全部吹散,跟着只见身影一晃,人已不见,张入云自付自己轻功也算入流,但眼见那僧人的身形,只能感叹望尘莫及。

第六回 风来留花影 雨过漫荷香 (四) 而幽冥三兽,只等手中银针放完,便已身往后退,全力狂奔,众兄弟知道此次对手极其厉害,自己决斗不过,能借自己伤了人让对头分神顾及的时候及时逃跑已是万幸。那知才刚奔出十余丈,便觉身前忽然多了一堵气墙,再往前一分也是做不到,知道对头已至,无奈之下只得停下手脚。 果然面前三丈处正立着那僧人,对着众人道:“没料到你三人竟制成了‘幽泉白蛉针’这样歹毒的暗器,快将解药献出,不然的话,稍时只会多受苦痛。”说话时,那僧人已连运罡气将三人逼退回门楼前。 此时的张入云人已落下,见师兄弟三人和那两匹马儿均已昏迷过去,口中都吐着白沫,呼吸均极急促,而那赶车老汉情况更糟,此时已是气若游丝,中白蛉针的左臂已黑的如染了墨一样。 张入云走到老人身边,按住老汉的手臂欲将臂内的毒素挤出来,那知那毒针毒性极厉害,挤了半日,毒液好像已和手臂上的血肉附在一起一样,半滴毒血也未挤出,到此时张入云忽然骂了一声该死,怎么身上带着现成的婆罗叶也不拿出来试一试。 随即便从腰间取出,放在老人中针的地方,果然旋即叶子便已开始变黑,老人手臂上的黑色也慢慢的消退下来。 老僧人见了惊道:“咦?婆罗叶!少年人,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件异宝的?”张入云没料到他竟能识得此宝也奇道:“哦,老前辈,这叶子叫作婆罗叶吗?我却实是不知道,此是我一兄弟所赠,我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 那僧人听了笑道:“这是佛门圣树的叶子,只是看你这片叶子好似才刚长出不久,不然的话效用不至如此。”说完话,转过头笑着对幽冥三兽说道:“现下有了这叶子,至多我多费番手脚便能救人,你等此刻交不交解药已不是很重要了,识相的,快点把解药交出,免我多费手脚。”三人听了此话,更加惊惧,先还打算可用解药作为本钱与众人讲价的心思也全然落空。 张入云见那赶车老汉,所中剧毒甚深,叶子变的黑透了,人却还是昏迷不醒,有心将叶子换水散完内里的毒质,只是这样一来要花点时间,怕那老汉等的时间长了,身体耐不住,便又将百草所赠的银丸取了一粒出来,塞在老汉的口中,老汉服下之后,转即脸色便好了很多,喉咙一阵做响,人已醒了过来。 张入云见这药丸如此灵验,心里甚是高兴,一面将婆罗叶放在水中,一面又从怀里取了一粒欲放在受毒较重的黄雷扬口中。 旁边的老和尚此时却又插话了说道:“少年人,你身上宝贝可不少啊!只是看样子你还不大会运用。现在你手里拿的是疗毒圣药‘百草寒露丹’,你师兄所中的毒烟一时也不至有性命之忧,何况救他也用不了一粒这么多,这三人身上就有解药,你这么着一人喂一粒,有让王八吃大麦的嫌疑,何况你那丹药颜色纯成那样,连极品寒露丹也不能与之相比,你是从哪儿得到,待会儿给我瞧瞧,还有你那婆罗叶放在酒中放散毒性更快。哎!和尚我忽然想起来,你刚才是不是连那两匹马也想喂两粒啊?” 张入云听了脸上一红,心道:“这老和尚当真了事如神,如不是他阻止,我当真连那马也喂了,想不到义弟给我这丹药如此珍贵!”忽又想起百草和红莲此刻在那地洞之中不知可将伤势养好,心内一阵惦挂。 而在一旁的幽冥三兽见张入云身有疗毒灵药,自己连最后一点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此时已是危急万分,自己活路已是微忽其危,若不作垂死挣扎,再也别想有逃生的机会。三人也未商量就已忽然分成三路逃跑,分别冲向张入云,崆峒女弟子,和大门后遗迹处。 奔向崆峒弟子的楚幽皇,还取出背后钢刀朝着那女弟子当头便是一刀,他这一刀只是虚招,跟着身子一绕,便已绕过二人,往前奔去,那女弟子正因丫环所中的毒针难治在那儿着恼,此时见敌人如此,更是恼怒至极,反手便将长剑抽出,宝剑挥处,那青茫竟又比先前长了两丈,足有七丈来长,楚幽皇始料不及,当时即被腰斩,身子变做两截,跌落在地上。 而奔向张入云的楚幽玺,却是一路而来发了无数暗器,以为可欺他本领不济,当时捉住了他胁做人质,他为人最恶,性又贪狡,临到终时还在做那痴心妄想,想取了张入云的疗毒至宝和灵丹。 那知张入云也是暗器行家,见他一路暗器打来,怕自己躲避的话,暗器会误伤了地上的众师兄弟,便取出惯用的短刀,将楚幽玺的暗器全被砸飞,无一落空而且他门户守的极严,虽是在黑夜里,也可看出身手极其矫健,盘龙兽见一时拾夺不了他,也不恋战纵身便往旁让过,已是夺路而逃。 张入云见他如此可恶,又念他出手狠毒,行事卑鄙,并还是个淫徒,手下再没容情,左手挥出,便是九点金星疾飞出去,在夜下好似九只金蜂在空中飞舞。或直,或斜,或回旋,呼啸着在空中划出漂亮的金色轨迹向楚幽玺周身要害打去。 这是他所练暗器手法中最厉害的杀着,也是他暗器本领的极致,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用。就听见“扑”的一声,当先飞的最急的一枚已打在盘龙兽的后颈,楚幽玺身势一缓,紧跟着其后的金燕镖就已陆续打到,接连听着打在身上的扑扑声,竟无一枚落空。 楚幽玺旋即栽倒在地上,当中还有一枚金燕镖回旋着打在他的喉头,当即打出一个血窟窿,死状甚惨。而居中落跑的楚幽冥此时却已被老僧拦住,先时颇显滑稽的老僧此时却已变的威风凛凛的站在他的面前,一身宽大的衣袖无风自起,好似被气体撑满了一样,他人本生地白净,此时在夜下如此形态,越显得宝相庄严,看上去倒真的有一副出世高僧的风范。 只见他双手合掌道:“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说完口宣佛号,声音宏大,众人听在耳中如撞巨钟,其声久久不歇,张入云听了,先是身心一阵烦燥,转眼便觉得灵台清明,身上一阵爽利,好似大梦初醒一般,眼前一片光明。 再看那楚幽冥早已跪倒在那和尚面前,身体微颤,头已伏地,那和尚对他说道:“你三兄弟只有你一人还有点天良,照你过往恶迹今日必遭报应,只是你不似你兄长和兄弟惯犯淫戒,一生之中并未加害过一位女子,而且你平日偶尔兴至,还能做上一两件与人为善的事,最重要是你九年前,一次酒后喜事忽发天良,花三千两银子,替一路人赎了一本账薄,却不知此番功德救了那戚家七十九口人命,戚家感你大恩,画了你的画像日日颂拜,往日的因就是你今日的果,你此刻受我大悲吟唱,一身戾气已化为乌有,同时你一身的本事也已被一同化去,普天之下无不可渡之人,你若有心皈依,便在此地为我看守这山门,扫十九年的落叶。如若你不愿意,我也不为难你,你自去罢,从今往后,但盼你改恶从善,做个好人。” 楚幽冥此时如同从梦中惊醒,回顾以往劣迹,此刻纷纷跃上心头,好似昨日才刚发生一般,自觉自己罪孽深重,已不配为人,听了老僧的一番话便即拜倒在地泣道:“弟子回顾以往只觉难再为人,师傅如肯收留,弟子从今后必定一力修行,再不为祸人间。” 和尚笑道:“如此甚好,渡一恶人比杀一恶人功德百倍,你且起来,我还有话说。”说完对着那崆峒女弟子说道:“贫僧这番安排,不知女施主可否赞同。”那崆峒女弟子此时也是一阵心神恍惚,她所处崆峒派亦正亦邪,派内修行的功夫有一小半已入了魔道,不似张入云虽功力浅薄但所修炼的却是玄门正宗,恢复甚快,还得好处。 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精神爽利起来。只觉眼前这个看似形相有些猥琐的和尚,本领却是这么大,自己的师傅怕也不过如此,闻得老僧这番话便答道:“即有大师在此,一切但凭大师吩咐,只是我这下人中了他的白蛉针,还请大师叫他快快取出解药来。” 原来她崆峒派本也擅使各种毒药,解毒功夫极高,只是这白蛉针却实是厉害,她连取了几种门下疗毒灵药给她丫环服食,却是一点功效也没有,倒末了香丘再也支撑不住,人已昏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楚幽冥听了,忙要跑过去将解药递于她,却被那老僧拉过,笑道:“你这么猴急做甚,不见那女娃身中毒针,不便男子近前,你将解药抛给她就是了。” 原来香丘所中针的位置正是在她的脚背,此刻已被那年长女子背了众人,将她的绣鞋罗袜除下,露出雪一样白的玉足验视伤口,古时女子的脚极被重视,若被人看到了赤足的话,如同**在人前一般,对方虽是行走的江湖的侠女,但此节也不能免。 楚幽冥听了这话,忙自醒悟,远远的将解药抛给了年长女子,并又取出解药一一给中毒的金燕门众兄弟服下,当然也没忘了那赶车老汉赖以为命的两匹马。待众人服了解药后,果然有所好转,纷纷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看来那白蛉针毒性太过厉害,一干人一时不能够及时恢复,张入云见此,心里甚急,算来众人若不是为了他生病的缘故也不会受此伤害,便想二次给众人服用寒露丹。 在老僧的建议之下,便取出一粒来,放入铁锅内,用刀柄将其研碎了,取了些雨水冲了,一人一杯,给众人服了,并还没忘了给那受伤的香丘一杯,剩下些许,又取了些水再冲淡些,连马也喂了,果然灵丹效用无比,众了喝了以后面色转即红润,呼吸也顺畅了很多,观其面色身上所中的毒应无大碍了。 此时那赶车老汉,手臂上的毒质已被吸尽,那婆罗叶也被老僧要过,取在手中端详,只见那叶子大如手掌,形似葵扇,通体碧绿如欲滴出水来,拿在手里竟如玉一般的散着淡淡的光泽,老僧看了不住口称颂,到后来对着那叶子合十过顶方才还给张入云。 并口中笑着对张入云说道:“此是佛门重宝,定要小心携带,不可毁伤。那女娃娃被白蛉针伤了,非用婆罗叶不能将毒中的黑质吸尽,不然的话毒虽除尽,但足下却如染了墨一样,这副臭皮囊虽生无可恋,但对方是个年轻女孩子家,最重自己相貌。你若愿意,便将这婆罗叶借与她疗伤如何?” 张入云听了这话,眼带迷茫的看了看在一旁的崆峒派二位女弟子。此时他才得仔细打量对方,那名叫香丘的年轻女子此刻却是正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楚她的相貌。 那年长的女子,约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身上着了一身的青衣,虽样式极简单,但裁剪的纤合适度,将那女子婀娜的身形却是展露的无遗,如云堆起的翠髻上插了一支朝阳挂珠钗,双手上分别戴了一只黑沉沉的玉镯,足下青鞋白袜,虽极平常,却更显得她清丽绝伦,形神美貌气度竟与先时所见紫青二女不相上下,且她的双目黑白分明,一双瞳子又黑又亮,仔细看去,眼眸竟如一潭九幽泉水深不见底。 张入云见了,竟有些神智恍惚,忙收敛心神方才无恙,心里暗暗惊奇,他却不知对方也在暗暗惊讶,她练的这门诱惑对方心神的本事,已有九年,早有成就,平日里一举手投足,言谈举止均具威力,方才众人听了她一番话便都睡下,便是她行功所致,眼前这少年竟能与她双目对视,却如若无睹,怎不叫她惊讶。 而且她方才又见张入云折挡楚幽玺暗器的一番动作干净利落,身体的反应拿捏连自己也不及。又见他一举手之间就将楚幽玺毙命,自己也自负是暗器能手,但也未能看出对方使的什么手法,她一向自视甚高,此时心里却也不由的不佩服。 老僧看到二人如此,脸上一阵微笑,他已看出张入云一身的本事,只是内功心法不全,日后难有成就,眼见张入云身有重宝,此刻那女子又正需要,她崆峒派身具正邪之长,此刻让那少年施惠与人,将来未使不能从中得些好处。 老人年轻时便是火爆脾气,眼前这少年能以不全的内功心法修炼至此,心里也很爱惜,只是他现在已身在佛门,最重因果,这少年虽然难得,但却隐隐有一身的戾气,方才的大悲吟唱也有一小半是为这少年所为,哪知张入云修为精纯,又是童身入道,形神坚凝,一身戾气此时又未显形,竟然在他吟唱之下安然渡过,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与这少年的缘法也止与此,反不如一旁躺在地上的李连生。 此时那女子已开口相谢并口中称道:“不知前辈名讳,弟子崆峒门下姚花影,先行拜过大师。适才前辈所言正是晚辈的心事,不知这位师兄可愿将宝物相借。”说完转身对着二人便是一福。 张入云听她如此说话忙将手中婆罗叶抛了过去,抛时手下运劲,平平稳稳的慢慢落在姚花影的手中,这类手法虽然江湖中人会者很多,但要做到他这样四平八稳,不见一丝歪斜,又在空中停留如此长的时间,实是少之又少。 众人见他又露了这手本领,也不由点头微叹。那和尚笑着对那女子道:“呵呵,我的名讳早就已经忘了,你们年青人多问也无益,日后你回转师门,回你家师傅就说路上遇到个叫“红叶”的老和尚就可以了。至于小伙子你。”他又对着张入云道:“崆峒派向不受人恩惠,她今日得你婆罗叶之助,日后一定会想法还了你这人情,到时你可别太将就,要知她崆峒门下本事可大着呢!”说完仰头哈哈大笑。 一番话说的张入云有点脸红,他自是施恩不望报的,只是老和尚这一说,却会让对方心生嫌疑,心里有点不自在起来。那女子心里也是一阵不好意思,暗怪这法号红叶的僧人为老不尊,虽自己有心相报对方,但此时被这老和尚一说,万一日后张入云出个难题,到底讨厌。两人都是面皮甚薄之人,一番话说的二人都在一旁无语。 待姚花影用婆罗叶将香丘体内毒质吸尽,又服侍对方睡下,方从帐内走出,此时香丘已被她抱入帐内休息,她不好意思将婆罗叶仍是抛了回去,只得走到张入云身前,双手将绿叶递过,张入云忙恭恭敬敬的接在手里。 二人距离甚近,不由相互打量了对方一眼。姚花影见眼前这清瘦少年,虽然身形较弱,但一双明目星光闪烁,竟不在自己双目之下,虽有些瘦弱但腰板却挺的笔直,相貌虽称不得十分英俊,但也是剑眉秀目,尤其一身的英气逼人,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春魅力,不由添了几份好感。 张入云见她一双眼神再不像先前一样深不见底犹若黑洞,反倒变的亲切起来。此是他首次在心态平和之下与年轻美貌女子对视,虽觉对方美貌异常,但也不由变的紧张起来,此时一阵清风拂过,但觉对方一身处子的幽香扑面而来,从他鼻端飘过,闻在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经此一来,他反而收敛心神,不再害羞仔细打量起对方来,姚花影见他先时尴尬,这是她出入江湖见惯了的,暗笑对方也不过如此,哪知瞬间张入云便已恢复常态,反倒把眼注定,似笑非笑的仔细打量着她,一时间自己只觉对方目光如炽,鼻中又闻到对方一身男子气息向她袭来,反倒把她看的一时芳心微乱,粉面微红。 若不是对面这少年目光未露淫邪,当即便想发作,如此被张入云看了多时,自己再也支持不住,赶紧扭头便走,刚转过头去,便长舒了一口气,胸膛内的一颗芳心,几欲跳了出来,这是她修炼多年来从无有过的现象,心下惊惧不已。 旁边的老僧却已看出姚花影这番却是她的目力不能制人,反被人制的道理,心中暗笑,此番让这小丫头尝尝受制于人的味道也好。 当下各人回归自己休息的地方安歇,只有楚幽冥一人将他兄弟二人择地埋了,张入云欲上前帮忙,却被红叶阻住,他此时也自感疲乏,再过不久天也要亮了,便也赶紧躺下休息,虽然想到此时楚幽冥才刚皈依佛门,但心想有红叶僧在旁,应当无事,躺下后过不久便已睡着,他连日染病,又是一夜辛劳,这一觉只睡到天光大亮才起,起身后,就见众兄弟却还未醒,而那崆峒派的两个女子却早已不见了。

第七回 神僧训教诲 古刹定妖邪 (一) 二日早间醒来,却发现那崆峒二女已走,张入云不由有些惆怅,昨日晚间那叫姚花影的崆峒女弟子所使的青鸾剑虽是惊鸿一瞥,但也足见其威力,依她与叶秋儿地气质仿佛,照此推算,叶秋儿的那把青霜剑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上一次与叶秋儿的比斗,沈绮霞为何一力阻止二人不得使用兵器打斗,此时的他也是完全明白了。上一次比拚,自已全力以赴之下用了若干心思和气力才只勉强算是输的不太难看而已。 但在此刻的张入云心里想来,却如同一个大笑话一般,自觉自己与上述三人之间的距离犹如有一道深深的鸿沟,远的让他好似觉得自己永远也追不上一样。而姚花影如今不辞而别,虽然和张入云还谈不上什么交情,但多少也可从中看出那女子并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张入云虽不算是个气量狭小之辈,但他自幼因为自己身世,最狠被人轻贱,行事思虑容易走极端,想及此内心顿时激动不已,想他六年来日夜不缀地苦练,可在他人眼里看来,却如微不足道地存在。让他如何能不激动,一时间发了呆性,立在门外怔怔的在那里发痴。 他此时因为内心激动,一身的劲气布满全身,全身的力道如欲脱体而出,张入云伸出自己已紧握成拳的右手,放在眼前,若有若无的把眼看着,一时间意随心动,劲随意走,就在他将紧握着的拳头放开的一刹那,一股劲气透掌而出,如有质之物,打在了他左首上方一丈多高的香樟树树枝之上,顿时树枝被这股劲气打的吱吱作响,并着十几片绿叶落了下来。 张入云茫然的看着眼前飘落的树叶,一时竟反映不过来,只是若有所悟的想着适才发劲的那一瞬间。 左掌起处,右首一丈多高的细枝也被打了下来。 此时张入云惊喜交加,劈空掌,他竟在一夜之间炼成了劈空掌。这是大多数武人一生的心愿,而他张入云却在不满二十的年纪就已练就,无论现时他的掌力是多么地微弱,但他的武艺已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他不是没想过这一天的来到,只是他从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自此以后他与敌交战,就可兵不血刃制敌于死地,更可化掌为拳,融在簪花拳内,出敌于不意,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出身默默无名小派的少年竟会修成如此上乘的武艺。 他一时兴奋,生怕将那悟得的练气法门忘却,忙急着演习,竟不顾有旁人在场,将自己的全身武艺显露,一套簪花拳打完,接着就使泻玉拳,两套拳法使完这后,他还意犹未尽,将自己从两套拳法中悟的拳法也显露出来,虽是太过粗糙,漏洞极多,但却威力惊人,一时间劲气纵横,两边树叶翻飞,将楚幽冥好不容易打扫好的门前打的满目狼藉。 一旁的楚幽冥顾然看的目瞪口呆,万料不到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的功力,昨夜三弟命送他手果然不是幸与,而在他身旁的红叶僧看的却是脸上阴晴不定。 眼前这少年此时已是形若痴狂,偏他又在金燕门下,无有名师能够克制于他,日后行走江湖,极易沾染异类,或是在外与人为仇,照他这样的习气,若只是一介平民,不会武艺,也还罢了,偏他武艺此时已是登堂入室,今后所遇之人,绝不会是现如今这样的寻常武夫,他又没有师门可以庇护,照此下去轻则性命不保,重则归为邪异。想及此,不由长叹了一声。 张入云只管在旁兴奋,却一时想不透到自己如何能够练成这劈空掌力。照理说张入云此时的功力还谈不上能够参悟的到这层境界,而他此刻却能意外习成,全占了一个“纯”字。 他这六年来日日夜夜想着的就是如何练成所学的十二式图解,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拜在金燕门下,也只是为了当年授他这十二图解之人一句无心戏言。待入了门后,得授师门中不甚看重的内功心法,他却如获至宝,虽这心法传到李志远手中已是残缺不全地不成样子。 但他却全力以这不全的峨嵋正宗心法去补那十二解中自己阻止不前的进境,终于花了六年多的时间才全部得以贯通,要知即使以他的资质,如得到全部的前二十七解,也至多只用三年的时间就可以全部习会。 这六年来,他日夜想着的就是如何更进一步,每一次成功,每一次进境都为他带来巨大的精神鼓舞,十二解的图形心法,早已在他心里熟极而流到了极致。 平日名门大派的子弟所习皆是上乘武艺,虽其师傅已为这干子弟打下了极好的基础,但一来是循序渐进以为日后修练做准备,二来也是源其上乘内功心法太多,门下弟子有选择地余地,习练起来自然少了一份心力。 独张入云只有这十二式图解,三月之前终于习会之后,他已无有可学,怅然若失之下,他只能进一步发掘这心法的内中潜力,而这段时间来,他又连番遭遇,虽然他服食了灵丹,神药,但他自已身体不堪负累,反而累的病下,也正于此,让他身体得以喘息,虽有小半药力白白浪费,但余者却终于被其全部吸收。 而他又三次重伤之下,身体已极需外力调养,此时所服的药力虽然过猛,但反倒比平日健康状健之时所得好处来的多,身体更易锻造,昨夜又逢红叶禅师大悲吟唱,将他灵台洗净,一夜之间身体竟已全部恢复,今时他又自感身世遭遇将体力真气引动,几番凑合之下,竟让他得悟上乘心法,一时间龙虎交汇,体力真气已能随心而放,练成了劈空掌力,自从后什么吹气成箭,百步神拳也已不在话下了,叫他怎能不喜。 待他将拳法舞毕,一时间立在当场,心里百感交集,喜的是自从以后自己技艺又进了一大步,悲的是自此之后,再无可以向前进境的内功可练。自己如同汪洋中的一叶轻舟,左右环顾都无岸可进。一时间竟有英雄气短之感,立在那儿,一双虎目竟隐隐要有热泪溢出。 红叶僧在旁看着也不由不一阵悲叹,眼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如此辛苦才得已达到这层境界,却又已到尽境,无人可以相助,一时忘了先前心内的守诫,激动年青时的意气,踱至张入云身旁,柔声道:“你现如今即已练成如此掌力,要知学海无涯,不一定要拘泥于现成的界定,我观你腰背,想来你轻功不弱,足下功夫不俗,何不顺着这个意思,将此功力用在脚上,要知这一动一静皆是道理,世间万物都有你可学之处,不要默守陈规想当然,手脚的界定不要那么明白,况且人的足力要大过手力十倍,你内功有缺陷,刚好可以以足力相补,只是要谨记手快足慢的道理,你若能想法子将这层弥补过去,何愁功力不能再进?” 一番话说的张入云愣在当场,久久不语,这番道理,他平日里也曾隐隐的悟到,只是没有这僧人说的明白,更重要的是身前说这番话的人是一武学大师,分量不同,足以证明照此修行下去是完全正确的,张入云闻了老僧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心胸顿时开朗起来。 又听禅师提到他内功缺陷,知道对方已经看出自己武艺破绽,还明告于已,显是看出自己伤心之处,有心帮助自己。一时心情激动,翻身拜倒道:“师傅在上,请授弟子一拜。”说完便欲叩头。 红叶忙将他拉住道:“实告施主,你我无缘,做不了师徒,和尚我刚才一番话未有深思便已出口,已是越理,日后恐还要受担待,而且对施主来说也不一定完全就是好事。施主快请起,我还有话要对施主说。”说完手中也已加劲欲将张入云提起。 哪知张入云生性倔强,口中道:“弟子即知与师傅无师徒缘份,不能常傍师傅身旁聆听教诲,但常言道一字尚能为师,今老禅师说了这番武学至理与弟子,如何叫弟子不以师徒之礼见礼,还请老禅师授弟子一拜。”说完也是以力相抗。 红叶听他如此说话,已知他为人爽直,今番听了自己一番道理,虽知道不能成师徒,但也要谢他说的这番话,心喜张入云为人性格,口中便道:“呵呵,即如此,和尚我就做了你这一句师吧!”说完授了张入云一拜,待张入云还要再拜时,却被红叶阻住,张入云知他二人缘尽于此,便也不再勉强。 红叶见他站起身来,便对他说道:“和尚我有句话说与施主听,万望施主今后能够常想起,倘能听从,那就更是和尚我的功德了。”张入云听他说的颇为慎重便道:“禅师只管请说,弟子万勿不遵的道理。” 红叶又观了观他的脸色方说道:“那老僧就斗胆直言了,我观施主气色,隐有杀气在身,不瞒施主,以老僧我的眼力,已知施主这身本领来的煞非容易,只是施主此时的武功太过激进,未必便是好事,要知技击之流,终属小道,武艺练的越高,习武之人所需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多,若不能以心智化解自己所练武力的的话,纵是练成天下第一人,也是无用,但望施主日后行走江湖时,多与人为善,行事当留一线,要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种善因者得善果,老僧此番话说虽的太过冒犯,但未始不是本着为施主着想。” 张入云听了,心里一阵奇怪,听红叶这番话,好似自己日后要成恶人一样,对方是个有德高僧,绝不会打妄言的,如此一说,反让他谨慎起来,施礼道:“老禅师尽管放心,弟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家母自幼家教甚严,弟子平日虽然狂妄,但也决不敢违背家母的训教。”古时人将孝道看的极重,张入云说出此言,那已是将话说的慎重到头了,红叶见他口出此言,也甚欣喜,忙合掌称佛。 张入云闻他口称佛号,又见他此时人物清洁,宝相庄严,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对红叶道:“老禅师,弟子想起一事,倒是有求师傅。”说完伸手入怀取出一件东西来。 正是得自申百草处的妖幡。依样学百草当时,小心翼翼地拿住旗柄。轻轻展开与红叶看。 红叶接过仔细看了之后,惊骇道:“此是混元子母落魂幡,邪教之中极厉害的凶器,只是为炼得此幡便以有五十四条人命在上面,并还要每人生辰相生相克,才得厉害。炼幡时受炼之人需精气完足,一个不留神先行陨命的话,还要再换人代替。依此能得成此幡怕不要送了百十条人命,尚幸此幡还未大成,幡上魂魄还有救。不然如真的变成厉鬼,怕要神佛显圣才能得解救了。” 张入云听了道:“依禅师所说,这些魂魄禅师可以解救了!那真是太好了。”红叶道:“谈何容易,依我微末道行如何能够,需的我师父或是大师兄才有法可解,即如此也得花二十三年的坐功方可,此类凶物施主是如何得到手的?还望施主相告。”张入云见他见问,便将通天观一事说了,他不惯说慌,想了想连申百草与谢红莲二人也未隐瞒,照实与红叶禅师一总说了。 红叶听了张入云一番话微叹道:“怪不得施主的寒露丹能有此效力,原来却是百草精华所炼,并还是修炼千年参仙的泪白。照施主如此说来前番却是老僧我多虑了,不想施主如此宅心仁厚,只为一念竟甘冒奇险,也要救与自己素不相识之人,最要紧施主明知对方身怀灵异也不生一丝贪念,实是难能可贵,照此算来,施主今后定可无虑,纵入了迷途也迟早知返,就依眼前这五十四条人命为施主所救,也是莫大的一番功德。只是老僧有句话,好教施主知道,那申百草虽只是一介草木,但能有这样的心境,它日必在正果,只是那谢红莲却要施主多加管束,依先前施主所言和老僧推算来看,这谢红莲必是鳞介之类修炼而成,她本性残忍好杀,却能以大毅力修炼至此实属不易,只是她此次被人所伤,心性许会大变,她的本领太大,胜过申百草十倍,能将她重伤之人也必定是道行极高之辈。如此一来此事怕还没完,万一到时惹的她凶性大发,那可是人间一祸害,好在她虽未与你结拜,但照理来说,你也可算是她的义兄,况你又救过她的性命,此类异物,性虽残忍却极忠义,日后如能由你长加管束,倒是施主一番功德。只是她此次失了自己一件至宝,于她成道来说虽是有益,但她必定怀恨在心,定要索回方能罢休。若是为此而又惹出事端,却又辜负她今次所遭的一番劫难了。” 张入云忙问她失了何物,是何等模样。红叶道:“此物说了也无妨,只是怕你知道她的本相,厌了她了。” 张入云道:“老禅师但说无妨,我即知她姓谢,她的本相我也多半能猜的出了。” 红叶道:“你即知道那是最好,省得让你害怕。不错,正是她的蝎尾,虽是异类修炼之物,却也是宝妙非常,一共一十三盘节,中藏水火风雷,五行密藏,并着阴阳二气和她先天的戾性,端的是厉害无比,如惹折开每一节皆有妙用。如能假你之手替她索回,或是你劝她止了索回的念头。与她却是大妙,且她是鳞介出身,他日修练功成必会化为神龙,你姓名之中又有个‘云’字,所谓云者从龙,她的修炼成败,许会左右你异日的证果。” 张入云听了,点头称道,言道自己如能得遇这姐弟二人,一定不负禅师所言。 二人说了半日的话,此时已是日近中天了,苗人玉当先第一个醒来,二人见有人醒了,便不再言语。接着是老汉,过了好一会儿,黄雷扬也醒了。众人见楚幽冥已做僧人打扮,先是一阵惊恐,后又得红叶解释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了惊慌。 只是此时中毒并不重的李连生却是一直未醒,众人甚是奇怪,倒是红叶僧解释说,李连生的气色脉像极好,并不防事,反劝众人上路,好在众人所乘是马车,就算李连生未醒也不算是负担,听了红叶僧的言语,心下略定,便埋锅造饭,只是做的饭菜不甚入口,此时众人方明白李连生的好处。黄,苗二人,更是不由感慨道,还是师父李志远英明,到底师父心有成算,当日力荐李连生与众人一同上路,原来用意在此,不然的话,师兄弟几个如何能一路风尘仆仆不但未见变瘦,反还重了两斤? 待众人饭毕,一切收拾停当,李连生却还是未醒,师兄弟们只好将他抬至车上,此时已是未时将尽,黄雷扬心里焦燥急着催促众人快些上路,众人起程时,张入云对着红叶深深一揖,红叶见此也口宣佛号,合掌送行。此时山水经一夜大雨洗涤,变的极是干净,虽是深秋草木不盛,但也显得此地山清水秀,别有一番景致。

第七回 神僧训教诲 古刹定妖邪 (二) 再说一行众人,往前急赶,黄雷扬见时间耽误太多,又见一路上人家渐多起来,晚间投宿方便,便一路未停,直到夜里二更天行至涪陵县才停下来,好在此县甚大,客栈并未关门,众人丰丰富富的吃了一顿,各自安歇,但李连生却还未醒,好在他气息稳固,面色红润,众人才放了心,把他抬到床上,便各自歇息去了,大伙都是病后初愈,又赶了一天的路,挨着床上旋即便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李连生却是第一个醒了,他见众人都还在睡,也未叫醒,自己腹中饿极,便先用了早饭,这一顿直吃了有三五个人的饭量,店中老板和小二看了不住点头,心想若是店中的客人都能像他这样吃就好了,实指望他能在店中长住,哪知等师兄弟几人陆续醒来,用完早饭,便嚷上路,老板不由地一阵长叹。 众人见李连生经此一睡,人反变地精神了好些,连身体好似也轻盈不少,不似先前略显庸肿肥胖。到了涪陵众人已可弃车换马,黄雷扬拿钱出来打发老汉酬劳,并多给了他一两,补他一路辛苦。 张入云也感他一路辛劳,对自己多加照顾,并还无枉的受了一针,也私相给了他二两,乐的老人嘴都合不扰。他却不知,自己所给老人服食的寒露丹解了老人中的毒后,药力还有存余,老人经此以后,不但身强齿健,还得享遐龄。连那两匹马儿也都多活了几年。 却说众人换了马匹之后,一路急行,连赶了四日的路,黄雷扬算着时间已能在大会之前按时赶到。方才慢了一些,这一日众人早起时贪睡了一个时辰,所以算来到了晚间,行至下一站投宿之处时便晚了一些。 哪知太阳刚落西山,天便黑的异常,直可用伸手不见五指形容,天上连一丝的星月之光也无,好在众人身上都带有引火之物,随手便扎了几个火把,哪知火把只能照见自己周围丈多方圆,往前竟已不能辨认方向。 众人这才着慌,只好先停了下来,一时间没个去处,此时众人已行至是四川腹地,照理四川境内秋冬时节天气较为温暖,但不知怎么此刻的气温竟冷的怕人,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添了衣服,可还是嫌冷,张入云觉得越来越奇怪,隐隐有不祥的感觉。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呼喊众人名字的声音,师兄弟听了纷纷心头一震,如此的寒夜郊外,何人能认得自己,只是此时冷的实在熬不过,即有人声,当有人家,先寻声过去,总比在原地挨冻来的好。 张入云却觉得情况变的很不妙,几次想开口劝大伙别去,但又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跟着大伙一同前行,心下打定主意,全身打点齐备,以随时应对不测。 众人再往前行了几百步,忽然前方空中飞起一支紫色的火箭,虽是在四周漆黑的夜里,却还是光彩夺目,那火箭造的甚是奇特,一连在空中三次爆开,到末了最后一次炸开化为万点紫花,才落尽了。 师兄弟几个见前方有了指引登时把脚程加快,不过一会儿就估摸着来到火箭升起的地点,只是火把能照耀到的范围极小,一时众人也不能确定是否已到了地头。 此时的张入云已走到了众人的前面,他此刻已觉不妙,先前的火箭升起也有些蹊跷,看样子倒有些像是江湖中人遇难求救的信号,一时心急离了众人有十多步,忽见火把到处照出一面砖墙,忙回首告知众师兄。 众人走到近前看了,倒觉得好似是座寺庙的外墙,商议之下,决定沿着墙壁找到大门,不想这座古宅占地颇广,大伙直走了顿饭的功夫,方才找到了大门,一看果然是座寺庙,只是已是年久失修,残破不堪地很。 黑夜中,只见一座硕大的山门好似张口就能将众人吞下去一样,而门里面却是望不见边际的黑暗,看的师兄弟几个触目惊心,裹足不前,就在此时,正前方忽有一道白光闪过,照的众人眼前一亮,已能隐约看出前方不远处的寺庙正殿,只是那白光不停闪烁,忽明忽暗,众人看的并不真切。至此大伙都已是脊背生凉,两腋夹汗,众目相对之下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恐的目光。 张入云想了想,众人里以他的功夫最高,虽前方安危不知,但自己一人前去总比众人多几分把握,便对黄雷扬说道:“大师兄,今夜处处蹊跷,你看这寺庙这么荒凉,此刻天色又是黑的这么奇怪,万一要是里面藏着什么精怪野兽,我众人要是在此歇息的话,岂不是危险万分。不如由师弟先上前打探一番,众师兄且在这庙门外戒备,万一要是我过会儿遇上危险,众位师兄也好接应。” 黄雷扬此时已是吓地慌了,见张入云这会儿却敢独自一人主动要求犯险,正合了他的心思,只是到底是自己师弟,一面嘱咐小心,若有不测,即刻退出,不要有丝毫迟疑。倒是李连生心热,要同张入云一同入内,张入云知道他功夫不够,便力劝他留下。一番言语之后,方才上路。 但说张入云一路小心,摸索着谨慎前行,入得正殿之后,当中的佛像已经瘫塌,佛首跌落在灰尘草垛之中,结满了蛛网甚是凄凉,倒是四周的金刚力士保存的颇为完好,只是个个青面獠牙,张着血盆般的大口,手拿着诸般法器立在那儿,更显得气氛诡异。 张入云也自负是个胆大的,可此刻也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再看前方好像又有白光透出,便绕过正殿,出了殿后,但见殿后广场之中立了三人,作犄角之势分立,当中一人手上提了一把宝剑,精光闪耀,张入云先前所见的白光正是此剑所放。再看清另两人,张入云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那两人却是两月之前与张入云比斗的紫青二女,二人此刻皆是面色凝重,纷纷手按剑柄,看情形,随时就会出剑御敌的样子。 场中三人此时都是警觉异常,见到生人进来,忙示意催其快走,待叶秋儿认出却是张入云时,不由秀眉紧锁,倒是沈绮霞开了口道:“原来是张师兄,此处险恶,还请张师兄速离此地。”说话间,只听的远处传来厉啸之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的向此地袭来。 一旁的叶秋儿见情势危急而张入云却在那儿犹豫,忍耐不住,喝道:“你此时还不快走,不要命了吗?”沈绮霞也道:“现在情势危险,形式已是千钧一发,张师兄速离此地,此番来的妖邪不是你等武人能够对付得了的。”她心内焦急,说的话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张入云听她二人这番说话,自己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此刻果是危险非常,当下也不答话,即已扭身回头,往庙门外众师兄处闪去。 到得众人身边,此刻门外已是狂风大作,而门内却是一点风势动静也没有,众人此刻害怕已退入到门内,见张入云闪出,忙出口相询,张入云只勿勿的说了说,便领众人向外冲去,那知行不数十步,便因风势太大的无法前行,最重要的是跨下的马儿,一个个好似腿软了一般,竟驮不动众人,纷纷足下放软,不得前行。 师兄弟几个没耐何,只得下马,牵着那马儿向前,哪知此刻只张入云还能勉强往前,黄,苗等人,却实无力再向前挪动了。而本是漆黑的天空,此刻却已变的乌云翻滚,不时闪着电光,却未闻雷声。 那云生的奇怪,到了后来竟落在了地上,向众人逼来,众师兄弟看这云来的险恶,实无法,只好往来路上退去,直退到了山门内,乌云方不再进逼。 张入云见此已知这番是逃不出去了,虽然自己有心想向前一探究竟,但倘若只能自己逃出此地,把师兄们留在此处也没甚意思。当下众人商议,只得回身寻找紫青二女再做计较。 二女见张入云不但未能离开,反还又带着数人回转,更加着急,而此时那厉啸之声,却已是近至庙门之外,好在并没有再进一步进逼,而只是在那寺院外,不停游走,到了后来厉啸之声密集,寺外四周都有声息。显见来的怪物不只一个,怕不有百多口。 叶秋儿见此知众人逃走无望,转身责怪张入云道:“都是你,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此番来的妖物极厉害,连我和师兄师姐都许有危险,到时妖怪来袭,我和师姐都要全力抵挡,那时哪还能够护的了你,你这人可真真讨厌,气死我了。” 沈绮霞在旁说道:“秋儿,你就别再愁急了,说来也怪你不好,非要用本门信箭引周围同门或高人前来救援,哪知却将黄师兄众人引了来,即然事已至此,趁妖物还没来,能筹划一些总是好的,大伙且尽心力吧。” 师兄弟四人见她二人说的如此慎重,心里不由凉了一截,连声名显赫的紫青双剑都已如此,自己这伙人,技薄艺轻,十九是难逃此劫了,只是所谓无知者无惧,此刻众人还不知前来的是何等妖怪,心里还不是非常害怕,总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拚他一场,总不能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就在众人害怕,纷纷取出兵器准备御敌之际,正殿之中又传来了声响,众人此时已是惊弓之鸟,纷纷你看我看你,心里捏了一把汗,往后退了一两步,手中紧了紧握住的兵刃,准备迎敌。哪知走进跟前的却是两个青衣女子,皆是长发飘飘,美貌异常。 张入云仔细辨认下,却是崆峒门下的二女。

第七回 神僧训教诲 古刹定妖邪 (三) 张入云见是崆峒门下二女进来,一阵惊讶,心里想着这实在是巧,竟会在这种险境下不期而遇,她二人武艺不弱,况且那姚花影手中一把青鸾剑极是厉害,实是一位强助,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与众人联手御敌。 那女子见众人中有张入云在内也不由吃了一惊,旋即眉头一皱,像是遇上了十分棘手的事情,后又见紫青二女及那位着白衣的男子在场,好似心头稍定,眉头方展了展。 此时的沈绮霞见了那位女子,好似认得姚花影,已走出人前,上前见礼道:“未想此刻能遇上崆峒姚师姐,实在是万幸,看来今夜我们众人都有解救了。” 姚花影见了,也忙还礼道:“妹子见有贵门信箭在空中响前,冒昧前来,此刻初来乍到,不知此地深浅,还望沈姐姐相告。” 她自知这一干峨嵋弟子本领不弱,纵然今夜不敌妖物,至不济也可全身而退,况且在峨嵋派下只要是能下山行走的年轻弟子,身上必佩有师门祖上留下的护身金符,真要到了危急时刻,施展出来,绝可无虑。沈绮霞如此说话,实是为了眼前一干金燕门人而出,她心里略为奇怪,怎么这紫青二女与金燕门下竟然交情如此之好。 虽说峨嵋派是名门正派,向来是行侠仗义,只是眼前人人都是行走在刀口舔血的险恶江湖上的,早知道江湖之中刀光血影,临到危急自然是人人以自己的安危为计,若是为自身的缘故相求那也罢了,此刻沈绮霞却为了江湖中不见经传的无名小派相求自已,却实是让她奇怪。 她崆峒派虽和峨嵋派素有声息往来,只是相互之间的恶感却还多过好感,此时见对方如此说话,怎叫她不奇怪。想到这里不由仔细打量起沈绮霞来,一双如幽泉般的目光洒在沈绮霞的身上。沈绮霞被她瞧的有些不好意思,想是怕被她瞧出自己的心事,脸上竟不由地泛出些桃红来。 就在这当儿,寺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凄鸣,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沈绮霞这时正好开口道:“此时情况紧急,妖物转眼即至,姚姐姐如不见疑,还请守住这广场中的正南方位,我三人已将正中方位把好,此番前来的妖物,五行之中却只怕火,姐姐此时前来正好解我众人南门之忧。” 姚花影道:“不知这来的是什么妖物,妹子也好早做个准备。”叶秋儿嫌自己师姐说话太过文绉绉地,抢上前说道:“却是三只僵尸,只是修行年久,已成尸王,周围百里之内僵尸俱都听它三个调遣,且再过不久就要变成飞天夜叉,到时危害不只此地一方,我三人路遇此地,正好撞见,怕它日后危祸人间,想趁今夜扫荡,谁知却被金燕门下诸人也一同撞见,此事现在已变的极为棘手,还望姚姐姐能伸援手。” 姚花影听了,说道:“原来是僵尸,怪不得只畏惧雷火呢!这位姐姐想是青霜剑叶姐姐吧,妹子姚花影,先见礼了。”说完朝叶秋儿一福。 原来姚花影只在前年于师门之中见过沈绮霞一面,当时叶秋儿武艺还未深造未能下山。姚花影行走江湖时,人送“绿牡丹”的外号,腰间一柄“青鸾剑”向未遇上对手, 待得叶秋儿下山时,偏她也喜着绿,仗着一把“青霜剑”在江湖中行走两年也从失过手,江湖中人好事,见此二人相类,跨下又都有一匹极好的良驹,日间出行时,若不知情还以为二人是一人,便也送了叶秋儿一个“青凤”的外号。 如此一来,二人绰号与掌中宝剑,都犯了对方的忌讳,宝剑名驹美女在江湖之中谁人不爱!江湖中人得知有这两位人间绝顶的人物,早已想看看这二位年轻一辈女侠客对阵的风采,如此一来在江湖中越传越神。 实则此二人从未谋面,当在一般喜事的年轻一辈中,早传出二人不止一次对阵的消息,自然各人有各人的捅戴的一方,俱是传出自己所爱之人胜出,倒的后来,越传越不像话,姚花影为人性格内向,还未怎样。 但叶秋儿却是个火爆性格,一般搬弄口舌之辈早已被她教训不知有多少,但如此一来,双方都是慕名已久,虽然从未表示过,但女孩儿家心高气傲,二人又都是自负品貌武艺一流的人物,早就有心想见对方一面,分个高下。 此时在此地相遇,虽然情势危急,二人不由地把对方细细打量,果然觉得对方盛名无虚,虽未知道对方武艺如何,但只观对方品貌气度,就已让自己汗颜。都觉得对方胜出自己不少,却不知,二人都是犯了女孩家的心病,实则两人品貌气质不分上下,各有各的美艳,再加上沈绮霞和姚花影的艳婢,若不是此刻是危险紧急的当儿,众人便是看着眼前这众位美人,怕只怕看都能把众人的肚子看饱了。 二人相视一会儿之后,姚花影方道:“姐姐请放心,金燕门下诸位师兄,小妹几日前就已认识。”说着指着张入云道:“若不是得了这位张师兄灵药之助,小妹的婢子香丘此时怕还身染剧毒,今日相遇若能稍作报答,正合妹子心意。”说完又瞥了张入云一眼,叶秋儿听了,心中暗暗惊讶,心道:“想不到几日不见,这小子就长本事了,连姚花影这样的心高气傲的女子,都得了他的帮助,却不知道这几人到底遇上了何事。”又见姚花影竟接连打量张入云,不由地有些惊异,一时不知怎地,竟有些心烦气燥起来。 沈绮霞见叶秋儿一时间没有说话,场面略有些尴尬,便引荐起身旁的白衣人对姚花影说道:“这位是我与叶师妹的师兄,白翅子东方文宇。”那白衣人见自己师妹为自己引荐,便对着姚花影施了一礼道:“小弟峨嵋东方文宇,今日有幸得见崆峒姚师姐。”他人甚高瘦,又是一身白衣长衫,作一儒士打扮,虽只是简单的一揖,却也显得他举止极是萧洒。 张入云进了此间还只来得及张望紫青二剑及姚花影,未有仔细打量此人,今听见这人正是颜九利要自己小心的东方文宇,不由细看了一下。 只见这人头戴一顶书生打扮的文生巾,面若银盘,生的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腮如敷粉,唇不点而红,虽是弟弟,却比他哥哥东方文英还要高大些,却又显得一派书生气相。自己打量之下,只觉对方不论根骨相貌均比自己要强的多。自己近来见惯了俊秀人物,虽已没了心思感叹,但多少还是有些不乐。 只觉天下哪来这么多的一流人物,自己要到何时才能与这些人比肩。谁知此人也正在打量着张入云,二人双目相触,都是惊讶了一下,只是此时张入云人在黄雷扬身后,自己是师弟,师兄没说话,自己不便开口,见对方如此,只得报已一笑。 正在这时,众人只听见,周围的厉啸声忽然压近了过来。听声音已从四周纷纷望众人存身之处欺来。沈绮霞听了忙说:“不好,妖物已来了,还请姚姐姐入位,众位金燕门的师兄,却到我三人当中来。” 黄雷扬等人闻她所言,连忙向三人走去,谁知站在一旁的姚花影听了,先是皱了皱眉头,似是在想心事,略思忖了一会儿便开口道:“不必了,这样吧,还请众位金燕门的师兄,站在正南位,我在一旁护持。 说着又对那婢子道:“香丘,快把潜光琉璃盏取出来点着了。”那丫环听了,先是一怔,接着忙从背囊内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形式古朴,透明琉璃制的灯盏来,又取出一个小皮囊,从中倾出些香油。 那油色如琥珀,其香扑鼻,隐隐有百花的香气,又取火石将灯点燃了,登时便有一团冷冽青紫的光茫升起,将手持灯盏的香丘浑身笼住,那光好似可从人身体透过一样,青紫色的灯光从那艳丽的小婢女身体穿过,将香丘一丈方圆内都映成了青色,在漆黑的深夜里,越显得光可夺目。 姚花影见香丘准备停当,便对着金燕门众位师兄弟说道:“还请众位师兄走入小妹婢子手持的灯光中,最好众位环坐在灯光下,不要留有死角,也好到时倘有不测有个照应。切记万勿出了这灯光,要紧,要紧。” 众人此时早已心胆皆寒,见姚花影这番说话,还未等对方说完,早已跑到那婢女身旁坐下,虽然众人早就兵刃攀在手里,但此时冷汗早已浸满了双手,拿在手中的兵刃又滑又腻,极不舒服。 独张入云进了光圈之后,并未手拿兵刃,只在左手中捏着两枚金燕镖,身子也未坐下,只用单腿跪地,空着的右手也杵在地上,看情形却像是随时准备行动,此时已将全身姿势调整好到最佳的状态一样。头脸间也未有冷汗流出,只聚精汇神的全力用目力和耳力在观察四周。 众人见他果与别人不同,也不由暗暗点头,叶秋儿见他如此,怕他过会儿会不知深浅前去冒险,虽有心提醒他,只是她素与张入云交恶,此时若是说了关心对方的话,怕众人误会,今日在场人数太多,何况又是三派门人聚此,若是被人误会,传扬出去,那自己脸可丢大了。 想及此,又暗怪张入云,此时也不替自己省心,心头想起,不由又有些气恼,口中“哼”了一声,只好将握住的青霜剑剑柄的右手又握紧了一些。 就在此时忽然啸声戛然而止,一时间四周静的出奇,空气好似凝固,众人知道马上就有妖物来犯,心内不由一阵紧张,金燕门下更是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此时的李连生说什么也记不得今天的午饭是吃的什么了。 忽听一声巨响,后殿的大门突然被撞的飞起,那么巨大几有两丈的木门直往立在广场中峨嵋弟子飞去,当先正对着的就是东方文宇,却见他不慌不忙,待大门飞近。手中的长剑就如一弯满月划出了一道剑影,随即发出一两丈长的茫尾,将那木门劈成两截,跟着手中又连挽了几个剑花,就见那木门如被刀削豆腐一样,顿时被削成一团木屑跌落在地上。 金燕门下见他竟有如此神兵利器,如此的手段,不由心里一阵安慰,心想今天晚上是有救了。 就在此时跟着前殿又是“呯呯”两声,前殿出扇后门也被撞飞,分别向着场中三人,和金燕门众人飞来。虽然不及先前的后殿正门巨大,但飞来的势头更急,更猛烈。 待那大门飞及众人面前还有五六丈距离的时候,就听两声龙吟,叶秋儿和姚花影两人都从腰间抽出两道青茫,跟着就如两条青龙巨尾扫过,撞在巨门之上,只听“哐当”两声巨响,只一击就将那两扇木门打成粉屑,其势比那木门撞飞时还有猛烈,黄雷扬等人只觉耳中一阵轰鸣,眼前一片飞灰卷起,待尘埃落定,只见姚,叶二人,手中各提了一口三尺青锋,两柄长剑各放出尺许长的青茫,不时吞吐,将本已绝色的佳人,映成了两位绿美人。但待众人再举目向四周望云,却是吓了个心胆皆丧。 原来此时已从正后二殿,涌进无数的僵尸,个个声嘶厉啸,向众人咆哮而来。先进来的一群想是才刚成尸不久,虽也是张着血盆大口,满口獠牙,但还多少有些人形,身上多还挂着些衣裳,待看到后来,却全是些白骨嶙峋,浑身披毛,头如笆斗,双目赤红的长大骷髅,眨眼间众尸已如潮水般的将众人围在广场中间。 黄雷扬等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个个浑身上下的的骨节如村妇筛豆子一般,身子不犹自主左右乱颤,此时方才知道姚花影为何要众人蹲坐在地上,原来是怕师兄弟一个不留神,吓得跌出阵外。 而这时,反倒是手中持着琉璃盏的俏婢,劝众人小心些,众人毕竟是年青男子,听了这话,觉得不能在一个妇人面前太过无能,心里方才稍拿定了些。 此时沈绮霞也已将手中的紫炎剑抽了出来,但见场中四道剑光吞吐着三种不同颜色的剑光,迎着众多扑来的僵尸纷纷扫落。 想不到那僵尸竟是十分不经打,剑茫过处,如入无物,将一干扑来的全都斩落,到后来四人使的兴发,剑中茫尾越变越长,到底姚花影手中的青鸾剑与众不同,独它茫尾最长,竟达七丈,沈,叶二人短些只有五丈来长,东方文宇的“裁云剑”更短,只有三丈不到。 四人同时挥动,瞬间就将场内的僵尸扫倒大半,黄雷扬等人看了心下大定,照此算来,再过片刻,眼前这般妖孽便可扫荡干净了。谁知姚花影等人脸上神色却越变越凝重,手中的宝剑也越挥越慢起来。 此时场内剩下的多半是那些高大的骷髅。众人的宝剑斩在这些骷髅的身上已远不如先前灵活,只见剑锋过处,虽也能将这些僵尸斩断,但剑锋落处都要发出一溜火光,那些僵尸虽也都被劈的哇哇大叫,但一次只能劈断其一两根枯骨,不能一击毙其性命。 一时间众人却杀不了几只,再过一会儿,这些僵尸好像已明白只凭自己的利爪钢牙抵挡不了众人的仙剑,纷纷口中喷出绿气,不一会儿场中就被这股中人欲呕的绿气布满。 姚花影等人的剑茫在这绿气之中挥动已嫌阻滞,远不如一开始的灵活,到后来那绿气越喷越浓,僵尸已可在剑光中的穿行,更有修行深者,还能迎着剑光喷出绿气,将迎头而来的剑茫略荡开一些,从容躲过,并能趁着众人剑光空隙,挥动鸟爪,向众人袭来。 如此一来众人还要回剑防守,只这样不过一会儿,攻守就已易主,那十余个骷髅此时在绿气中上下翻飞,众人的剑光却被越压越小,尤其是东方文宇手中的宝剑,受了妖气沾染,剑光越变越弱,到了后来,那茫尾,竟已不见。 他只得将宝剑在身前舞了个滴水不漏,不让众僵尸近前。再观金燕门众人形势却要好一些,他数人所在是正南火位,绿气在此聚集的较少,又有潜光琉璃盏的神光护佑,众僵尸不敢近前,而姚花影手中的青鸾剑又不惧污秽,仍是犹若蛟龙一般在空中飞舞,只在绿气中略有阻碍。 又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四人中东方文宇越来越不能支持,沈绮霞见此知道已不能持久,她本打算等到那个尸王显身,才施杀手,可见此情形,知道今夜会有一场恶战,决不会如自己想像的那样容易了结。 此时二更天还不到,现在又是深秋,夜里时间又长,如此下去决支撑不到天亮,没奈何只得先一步施为,到时再作打算,便开口向姚花影道:“还请姐姐将众位金燕门众位带离三丈以外,妹子要略施小技,为免伤及辜,还请暂避。” 姚花影见此,忙对着香丘说道:“香儿,拿定琉璃盏,众位师兄也请端坐在地上千万毋动。”说完,将手中的青鸾剑倒提回来,剑柄冲外,向着众人一挥。 她此剑虽名青鸾,却也可凤舞,瞬时就是一阵狂风大作,将金燕门众人连带丫头香丘,一起望南方吹去,自己也紧接着运剑拨开绿气,跟着一个玉女投梭,便从拨开的绿气空隙中穿过,其速如电,竟比已被吹走的金燕门众人还快了三分,待她一落地,跟着又是运剑柄生风,将飞在空中的众人,轻轻巧巧地接了下来。 这一套动作做的一气呵成,潇洒至极。张入云看了惊的目瞪口呆,如此的轻功,他连想都未曾想过,而眼前这个瘦长的少女却可从容办到。自己先一时虽也知道姚花影武艺不在紫青二女之下,如此看来,自己先前却把眼看错,这女子竟比紫青二女功力还要高些。 就在此时,紫青二女已将双剑合壁,瞬时两道剑光合在一起,却变作了金色,手中挥处顿时将绿雾切开了一个大口子,三人之中东方文宇当先第一个跳出,跟着便是叶秋儿,由沈绮霞殿后。 待身后众多僵尸向三人扑来之时,沈绮霞甩手抛出一点极不起眼的暗赤色光华,落在众僵尸当中,只听一声山崩也似的巨响,在僵尸群中炸响,将众多僵尸炸了个骨肉横飞,场中的绿雾也被一炸扫荡了个干净。 而场中四人也忙挥动手中宝剑,不然毒气与僵尸的骨肉侵近。待烟消云散之后,只见场中的僵尸俱是已被炸了个灰飞湮灭。黄雷扬等看了,不仅一阵狂呼,可只狂呼了一阵,就又都止了声气。 原来峨嵋众人和姚花影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待的众人发现的时候,却见此时的空中,正凝空停着三个白毛怪物。虽也是白骨嶙峋,钢牙利爪,但细看之下,身形却比先前的众僵尸要细小的多,只和常人相差无已,并且下身还长出不少筋肉,一吐一吸这间,尽是白气,中间一个竟留有一头长长的乌发,背后并还隐约生出一对肉翅,只还未成形。不能用作飞翔。这三个怪物和先前僵尸不同,已是白骨的眼眶中竟生有肉眼,并在不住转动打量着众人,如此形象反比先前众多僵尸还要吓人。 张入云见了,不由出声道:“不是说还没成飞天夜叉吗?怎么这三个就已经学会飞了。” 在他身旁的婢女香丘道:“不是,这三个尸王修行年久,身上长出白毛,已渐能在空中飞行,只是还不能持久,看这三个情形离变成飞天夜叉怕已用不了多时,尤其当中那个母的,更是行将成功了,张相公莫看她此时如此丑怪,待变为夜叉之后却是极俊俏的呢!到时她就可从容入世,危害人间呢!” 张入云听了,不由哑声道:“哦,有这样的事?”眼中看着如此丑怪的妖物,将来却会变成一位美娇娘,到时可真是不知要有多少登徒浪子,要命丧她口!想到这里,却有些好笑,竟然连最后一丝畏惧也都抛开了。 而沈绮霞四人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四人只凭掌中宝剑的嘶鸣就已知眼前这三个僵尸十分厉害。果然那三个白毛僵尸在空中怪啸一声,就已扑了下来,其声刺耳,如金属相互摩擦,入的人耳,众人便是一阵昏晕,尤其黄雷扬三人更是差点就被这怪啸声震地昏了过去。 再看空中,却只剩下一尸,另外二尸却都已欺到人前分别向着众人进击。此时的二尸再不与先前的僵尸不同,行止间与常人一样,膝盖卑躬手臂俱能弯曲还比常人灵活十倍,如此的欺近众人身旁,剑光竟不能击中二尸的身体,反要推挡对方钢牙利爪袭击,双方便这样战在一起,久战之下,众人毕竟都是肉身凡胎,百十回合后俱都被累得手软筋麻,那二尸却依旧是上下纵跳快捷如出,一丝不见疲累。 到了后来二尸见久战不下众人,也纷纷口吐白雾,不一会儿便将场中布满,这白雾和先前众僵尸吐的绿气相差太多,众剑光落在里面,如搅浆糊,顿时剑光挥舞变慢了许多。 紫青二女和姚花影手中剑光还好,东方文宇的裁云剑剑光最弱,受限制的也最厉害,那二尸看出便宜,竟都齐向东方文宇欺来,虽有三女相互救援,但一下子东方文宇也已变的险象环生,好在东方文宇内功底子极厚,此时虽是危急,但他却不慌乱,一口宝剑,将自己的门户守的极严,那二尸一时也攻不进来。 沈绮霞见如此下去势必不支,心内焦急忖道:“我四人空有四柄宝剑,却无一人会使剑术,如此下去定会不支,霹雳子只有两粒,刚才已用了一粒,此时尚有一尸还未出手,看情形她却又是最厉害的一个,照此下去如何是好。难道我众人今夜倶要命丧于此。”她素来行事稳重,处世不惊,此时想到忽然想及此,也不由打了个冷战。 久战之下就见那白雾一点点向众人近身袭来,金燕门众人早已被白雾笼罩,幸有神灯护体,不得受害,但另外四人却被这妖气越压越近,众人见这白雾险恶,心料多半有毒,都是尽力挥动剑光,将妖雾挡在身外。 当中只东方文宇因宝剑不如别人,久战之下内力渐弱手中的长剑挥动也越来越慢,妖雾也离的他最近,到了后来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 东方文宇此时心胆尽皆竖起,心想:“今夜我命休矣!”沈绮霞见此也只得将最后一粒霹雳子打出,先救了现在燃眉之急再说,就在她将发未发之际,东方文宇的胸口忽有一片红光透出,只见红光到处那白雾顿时就被逼走,二妖尸一时受了感应,顿时哇哇大叫起来。 东方文宇好似也未料到身上竟有这样的宝贝,顿时一阵狂喜,又见红光可制白雾,忙伸手入怀,从内衣里取出一件如同护心镜般大小的晶萤透亮的东西,此物只一取出,便放出千道红光,握在东方文宇的手中,就如同一轮红日一样,将场中众人头脸眉发都映成赤色。 那白雾在红光的照耀下如冰雪遇上烈日,纷纷消融变成黄水落在地上,这白雾乃是那二妖尸精气所化,此时被红光照散,二妖尸立受重创,纷纷落在地上惨叫嘶鸣,其声好似老鸹。 紫青二女也不料东方文宇有这一件克制妖尸的法宝,见二尸已落地,好似还受了创伤。如此一来四人精神复又大振,顿时局面又倒转过来。 哪知空中的母妖尸见不是路,巨口一张,从口中吐出一个栲栳般大小的绿色光球,也放出夺目的绿莹莹的万丈光茫,虽是一介妖物炼就的内丹,但此时在黑夜之中也依旧是光彩照人,夺人耳目,不下于众人手中的仙家宝刃。 瞬时就将东方文宇的红光敌住,虽那红光好似妖尸的克星,但一来东方文宇不会运用,少了灵气,二来那绿珠在空中母尸的操纵下却是灵活异常,不一会儿东方文宇便已落了下风。 另外二尸顿时精神大振,重又吞云吐雾将四人裹住,沈绮霞见此再过不久又要回到原来的危险局势,再顾不得最后一粒霹雳子宝贵,向空中母尸便即打去,心道:“眼下所畏者只这母尸一人,东方师兄已有克敌的法宝,只要将这母尸打倒便可将另二尸逐一收拾。好在此时空中的母尸已聚精汇神在与东方文宇手中红光斗法,正好施为。” 素手扬处,最后一粒霹雳子便已向空中的母尸扬面打去,当即又是一声震天价的巨响,就见空中又是一阵雷火,因此一枚是在空中炸响,其势比刚才第一枚威力还要大一些,沈绮霞满以为此举一定功成,谁想到那母尸不比另二尸,竟有机智,因有前车之鉴,早已有了防备,见沈绮霞暗器打到,早让过一旁,跟着巨口一吸,便想将吐出的内丹收回。 哪知那霹雳子乃是峨嵋派先祖留下的灭魔至宝,威力绝大,范围又极广,妖尸虽已让开,但还未免波及,其时内丹又未收回,受了雷火余威,最未重创,但也让妖尸受伤不轻,连带着地上的白雾也被震散了好些,一时间三妖都受伤不轻。气的三妖尸齐都大叫。 尤其那母妖尸的声音最是刺耳,众人听了心烦气燥,胸膛内的心脏好似要被那声音激得跳了出来,峨嵋派与崆峒派门下修的俱是上乘内功心法,心智极奇坚凝,一时听了只是气血翻滚,并没怎地。 但黄雷扬众人却不能和他们相比,其中尤以黄,苗二人最不济事,皆因他二人不但修为浅薄,并还已破了纯阳之身的缘故。只一会儿功夫,两人就都已被这催心裂肺的声音震的昏了过去。而省下的李连生此时也已是眼珠翻白,要晕过去,也就是瞬间的事了。 三妖尸见这厉啸之声竟能制敌,便也不再进击,转而只停在空中专司作啸。如此下去,只过了盏茶功夫,连那叫香丘的丫头也不能支持了,手中的琉璃盏渐渐也把持不住了。 姚花影见照此下去,金燕门下和香丘势必要被这厉啸给叫的心跳而死。她虽有日月神弩,但此时空中却有三人,就算是能射中一人,也不能止了这怪啸声。虽尙有对策,但事关重大,不能轻用,思来想去,便和沈绮霞商量道:“沈姐姐,照此下去,小妹的婢女和金燕门下众位师兄,势必要受重伤。以小妹之见,不如我四人将这三尸引走,你看如何?” 沈绮霞此时也被这啸声扰的全身经脉的气血极不舒服,再看琉璃盏下的众人,果如姚花影所说。此时危急当口也来不想到别的计策,便也点头说道:“就只怕这三尸不随自己走,反害了他们。” 姚花影道:“无妨,妹子这潜光琉璃盏,防卫妖魔是极有效的,此时所点还只是妹子自家收集的灯油,若是真到危难之时,小妹身上还带有家师昔年留下的神油,到时燃起绝可无防,只是这神油极珍贵,向不轻用罢了。” 沈绮霞听她在此危急时刻还把这神油看的如此珍贵,知道这神油必定事关重大,便也就不再下问了,何况持灯的又是她的婢子,她自己理当知道轻重,姚花影即如此说话,自然是无用再顾虑的了。 想到这里便也打定了主意道:“即如此,就依姐姐所言,我们众人还是暂离此地,以免连累他们。”说完便向叶秋儿与东方文宇打个手势,顷刻间三人就已收了剑光向庙外飞去,那么高的寺墙三人只一纵就已全部越过。 姚花影见三人已走,便对已有些神智不清的香丘道:“香儿,你留在此地千万小心,到时如有意外,你就将师祖的神油点起,切莫迟疑误了性命。”说时看了一眼此时已站起身来的张入云,见他神色并无异样,心下略定,有心想和他说句话,只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况且此时时刻紧急,稍迟一些,自己不但赶不上峨嵋三人,此处的四人也有性命之忧,想到此再不犹豫,足下一跺,身子便已化为一道青影蹿起落在墙头上。 往后看时只见三尸果然向自己这面扑来,便从容落下墙头,向沈绮霞三人所去方向追去。就在姚花影与众尸去后不久,一道灰影也从墙头一越而过,朝着姚花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七回 神僧训教诲 古刹定妖邪 (四) 原来这三个僵尸,修行日久,各项灾劫也已快渡完,再过三数年即可功行完满,到时便可变作飞天夜叉,尤其那只母妖尸,若论功行即使是在此时也已足够,只是从僵尸变为飞天夜叉有违天和,成功之时必遭天雷,这母僵尸怕自己到时难以渡过,特意放缓,只等她的两个臂膀一同功行完满,到时三尸聚在一起应劫,把握要大的多。 本来这三尸在这水镜寺内修行,周围乡民都知道这里闹鬼早已无了人烟,哪知被东方文宇知道此地有这三个尸王,他贪那三尸的天灵盖可做玉板,剩下的骷髅头,在日常炼制丹药时又有大用。 又仗着自己才从师门得了一口裁云剑,便大胆相邀紫青二女一同降妖,紫青二女得知此事,想到日后三尸若变作飞天夜叉对人间危害太大,也未禀告师门便已幸然同意,行前沈绮霞行事稳重,便相邀二人在白日里就去水镜寺寻找妖尸藏身之所,相借正午纯正阳气轻松取了三尸的性命。 但被东方文宇怕若是如此作为,到时会损了三尸骷髅的灵性,直挨到傍晚斜阳夕落之时才行下手,那知那三尸竟不畏残阳,一被三人打开棺盖便已惊走,此时三人这才知道妖尸厉害,只是局势已成不死不休的势态,妖尸也不惜损伤真元,用**力遮避天空,并召来百里之内所有僵尸协战。 东方文宇三人想要暂时躲避也已不可能了,众人没想到自己被是前来除妖夺宝,却反被三尸看上,他三人都是根骨奇好的年轻修道之士,且三人又正好合了二阴一阳之数,恰好与妖尸阴阳相合,若被三尸取了沈绮霞三人的性命,嚼食了三人的精血,三尸不但所损真元能够恢复,功力还可大增,绝可躲避过天雷,只怕当即便可功行完满变为飞天夜叉。 所以才如此拚命与众人相斗。见沈绮霞等人逃走哪肯放过,虽是留下的还有金燕门数人,但内中除了香丘外,筋骨都甚平常,相较之下虽然逃走的众人厉害的多,但好处却又大的多,便纷纷起身,紧追不舍。东方文宇此番前来本为夺宝,但没想到三尸竟是如此厉害,若不是自己有才刚取自,自己兄弟处的一件纯阳至宝,此刻怕已命送黄泉了。 张入云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举动,他身无长物,没有一样可以制敌的法宝,却还是起身向众人落跑的方向追去。 他只是执拗地觉得自己若是不这么做的话,那和众人的差距就像是永远无法逾越一样,自己一定要亲眼见证今晚的一场大战才能甘心。当然他也不想成为众人地累赘,只想远远地跟着。 哪知此时先走的众人因今夜恶战,都已全力施展轻功向前急驰,真个是飞驰电掣,转眼就已不见,好在张入云的轻功与众人相差不远,起身之时又已瞧好方向,前方还有三个白毛怪物做标记,起先跟了半日,也未跟丢,只是到了后来众人行的实在太快,终于将张入云抛开。 张入云一下子失了众人标记,顿时眼前一片漆黑,他又往前跟了一阵,到底无有众人的踪迹,只得停下了脚步。此时的他只觉得身前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中,显得自己是那么地无限渺小,若是此刻妖尸从黑暗中无声地来犯,他连一丝抵御的措施也没有,剧列的心跳告诉他此时的自己是多么害怕,无法调整正常的呼吸,显示着自己是多少地弱小。伫立在黑暗之中的自己,此时只觉得周围的黑暗沉重地已可将自己压死一样,少年人在这一刻是这么深切的了解到自己是多么的孤独和无助。 过了良久恐惧感也丝毫未退,少年人单手抚胸,想将就快要从胸膛中跳出的心脏压回去。可就在这一瞬,剧烈的心跳又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练武七年绝不是为了一人特意跑到这里来害怕的,我日常每日往返鸡宝山时,心跳也是如此迅速,却从未有过迟疑,自己此时身体绝对可以支持,武学上的修为不仅只有身体上的锻炼而已,精神意志也是极奇重要的,此刻眼前只是一片黑暗不能视物而已,人的五感不至于此,只要自己仔细留意,总有机会。”想到此张入云慢慢平静了下来,身子也单腿跪地,一手触地,闭上眼睛全身聆听起周遭的一切,手中触到的冰冷的大地,让他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内心的意志又坚强了几分。 终于远处传来了几声凄厉的啸声,这叫声如若巨雷一般地落在少年人的耳中,这一刻他已牢牢地记住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夜下,少年人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他却不知自己的双目此时却如一泓清泉一样,在黑夜之中流动。 张入云没料到此时的他竟可在这黑夜之中视物,本来他炼就的夜眼,必需的在黑暗之中至少有一丝光亮才可使用,但此时在这没有一丝光源的情况下,自己也还是勉力能够辨认眼前事物的轮廓,他知道自己的目力又更进了一步,心下略慰。 少年人再不停留,展开身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全速赶去。向前行了一会儿,脚下的路却是渐行渐高越来越陡峭难走,待上行了约有半里路程,砍杀声音越变越近,终于在爬上一座小山丘之后,张入云发现了众人。 只是此时各人的情况更加危险,原来沈绮霞四人此时行至一处狭窄的山道上,妖尸仗着自己会飞,已将山道两头都给堵上,四人再无路可逃,妖尸复又重施故计,又用白雾将众人裹住,东方文宇也取出那件护心镜与母妖尸对持,沈绮霞等人此时故然是精力憔悴,但众妖尸也因受了伤凶焰也有所减弱,妖雾内丹此时也不如先前厉害,众人一时间还能支持,但人力终就有限,如此对持下去,势必难逃一劫。 张入云看了知道自己上前也难帮的上忙,就只那妖雾,自己撞上去许就有生命之忧。有心发暗器相助,便苦离众人太远,山路又窄,只一上去必被众尸发现,到时不但帮不了人,自己还有性命之忧。只好看了半日地势,瞧定方向,花了大力气,绕至众人交战山道的上方,且喜双方交战甚酣,自己又穿了一身灰色衣裳,众人并未发现自己已攀至众人的交战上方十余丈处。 叶秋儿见久战不下,心里不由着急,她是个火爆的性情,凡事喜欢行险图个痛快,可偏一旁的沈绮霞处处挟制她,要她沉着应战,二人双剑合壁又不能持久,不然气息若相同,要受很重的内伤。又见东方文宇越来越支持不住,众人内要是少了他,怕更难持久,不由心中一急,忘了计较,故意卖个破绽,假作自己青霜剑被妖雾克制一时竟不能举起,一妖尸见此大喜,当头飞落,鸟爪便抓向她的头脸。 叶秋儿正等它这一着,当时衣发皆扬,轰的一声,周身青光大盛,使出当时与张入云相头之时的所使的“龙斗发劲”这是她体内本命神火,一经催动,端地是威力至大,那妖尸不料叶秋儿有此绝艺,虽它飞行迅速也来不及避让,身体就已被真气撞上当时受了重创,叶秋儿此时又不顾受伤,跟着青霜剑反手一撩,竟轻轻松松的将妖尸斩作两段。 但她妄动真气,又在发力后发动真气,肺腹之内已受内伤,身体登时萎顿,人一下子不支便已栽倒。被另一妖尸看见,痛恨之下,不顾性命从空中向她扑来,连姚花影和沈绮霞前来救援的剑光也不怎么顾及,只是略为避让,剑光在它身上顿时擦出一阵火星,虽受了伤,但它仍要把叶秋儿抓死。 张入云见情势危急,再也不能等待,忙从上至下,先发了一枚金燕镖,跟着又打出两枚。 那妖雾果然厉害,金燕镖一入内速度便就放缓,但此时张入云在此情急之下,已是用了十成功劲,威力极大,宛如一朵金花在白雾中穿行,煞是好看, 好在妖尸是在众人头上飞行,那里的妖雾要薄的多,两厢凑合之下,还是被镖打中,正中颈骨妖尸附痛之处,妖尸受痛,当时脸向上一抬,正合了张入云的心思,跟着的两枚金燕镖也已飞向它的双眼。就听那尸惨叫一声,一枚镖正中在它的头骨上,另一镖却已将它左眼打瞎,当场打的它在空中连翻筋斗。但它凶顽狠恶,竟不避痛,身形一展,舍了叶秋儿,就往张入云处飞来。 张入云见它朝自己存身之处飞来,也不甚惊慌,反抽出自己腰间短刀,举刀相迎,姚花影见了知他此刀难挡妖尸的爪牙,惊呼一声:“不可。” 但其时妖尸已扑上前去,只一接触,虽是精钢百炼的钢刀,也是一触即碎,张入云见自己的兵刃果然不能相敌,好在他先前已将四周地形查看清楚,借着一刀挡搁的空隙便已闪开妖尸的进范。 他此刻没有向后逃跑,却反向下白雾之中落去,姚花影见他这时眼看就要落入白雾之中,心里一阵紧张,哪知张入云已一脚踏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顿住身形,他知道自己若往后退,无论如何也难逃妖尸的进击,若往下走,进入众人仙剑攻击范围,到时候反得活命。 果然才刚站定在岩石之上,妖尸就已翻身下击,被姚花影一剑挥去,剑光过处就见一阵火星飞舞已将妖尸右爪斩落,痛的妖尸大叫,却还是不舍张入云,一意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姚花影剑光虽快,但终究距离过远,扑救不够及时,一时间闹的张入云在岩壁之上,上下躲避再不敢向前,而先前被斩作两段一尸,虽未身死,却已摔倒在地上再不能飞行,只落的地上远远的不停口内喷着妖雾再也无法进逼,凶焰大敛。无奈沈绮霞因要抱起已受了内伤的叶秋儿,否则地话,再不过几个回合就可将妖尸制死。 此刻却是苦了张入云,只见他如猿猴一样在岩壁上躲闪那妖尸,他此时已手无寸铁,再不能稍作抵挡,全凭姚花影从旁救助,但只这样也是凶险万分。 就在这当儿,张入云忽听山道下传来一声娇喝:“张入云接剑。”匆忙之中,只见一抹绿光向自己飞来,忙举手抄在掌内。 定睛一看,正是叶秋儿的青霜剑,登时精神大振,原来沈绮霞见张入云此时身处险境,又是为了自己师妹才受妖尸追击,叶秋儿此刻又因受伤不轻业已昏迷过去,手中的宝剑既然一时无法运用何不借与张入云防身?虽然于理有点不合,师妹醒来后难免尴尬,但此刻救人要紧,便不再顾男女之嫌,提起宝剑向张入云投去。 却说张入云接过宝剑,心中大喜,转手一抖就将长剑在手腕中挽了一个大剑花,只见夜空中顿时出现一个极大的绿色光幕将自己全身护住,那妖尸便再不能近他的身,张入云接过仙剑后精神抖擞将将宝剑挥舞,一剑连着一剑向妖尸攻去,至此场上情势已出现了重大逆转,虽然叶秋儿受伤倒地,但二妖尸也已是相继受了重创,自己这面还添了个生力军张入云,他虽然不擅长使剑,但所处地势极好,不受妖雾限制,可尽展宝剑的威力。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两妖尸就已被先后被戮,残尸碎骨落了一地。待二妖尸一破,姚花影便与沈绮霞手舞宝剑,扫荡妖尸遗留下来的妖雾,张入云因自己身处上方,不好施为,自己又对仙剑控制的不够好,不便参与,只得留在岩壁上,趁此就便细观自己手中宝剑。 只觉那剑和上一次所见炯然不同,甩手就是四五丈长的剑茫,剑身好如流水,挥动时产生的剑光犹如一面明镜,甚至可以清楚的照见自己的身影,握在手中,长短轻重无不合适到了极点。心里又羡又妒,不意此剑竟是这样的好法。 稍顷,二女已将妖雾扫荡干净,此时的叶秋儿也已苏醒过来。张入云见此,忙从高处落下,顺手就将青霜剑还给叶秋儿。叶秋儿见张入云竟拿了自己的宝剑,本因受伤而变地十分苍白俏脸竟一下了变的通红。张入云第一次见她露出小儿女的形态,虽知她是个小性高傲的小姐,但此时满面通红,颜带羞涩的她,却更显的楚楚动人,让人见了怦然心动。 可一旁的沈,姚二人可没他二人这般兴致,原来二人将二妖尸除死之后,本想救援东方文宇,心道现下只剩一只妖尸,大势可定,可哪知那母尸见自己同伴被杀,惨叫之下,竟变了气势,一动如水似油的乌发,竟皆飘起,满头乌丝在空中如孔雀开屏一样撒开,虽她是个骷髅丑恶异常,但在夜下众多宝光的照耀下,竟显出一股诡异莫名的美。 张入云抬头望去,在他的眼中却觉得这母妖尸筋骨奇秀,想来在世时也是一个练武奇材。就听那妖尸口中尖叫一声,那绿珠竟然一下子暴涨了十倍,东方文宇手中的护心镜当时就支持不住,幸有沈、姚二女抢上全力运剑相护,方才未被绿光吞没,好在那绿光只一乍起,跟着就已慢慢缩小,威力顿减。 众人方才舒了一口气,可就在此时,先前已死的二妖尸的枯骨竟然抖动起来,飘至空中分立在母妖尸的身旁。 姚花影是崆峒门下高弟,见多识广,见妖尸如此,尖叫道:“想不到妖尸竟然炼成‘阴魔解体**’并‘月下搜神术’,不惜拚损本命真元也要施法,将两个同伴的残魂炼成,如此一来可怎生是好。”说完与沈绮霞对视,好似盼望从对方眼中看到希望,哪知沈绮霞此时却是一脸迷茫,一点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反惊道:“姚姐姐,那妖尸行的是什么法术能有如此厉害吗?” 姚花影见她也不知晓,知道对方也无法可施,此时危急,她反倒沉稳下来,思忖一会儿沉声道:“沈师姐,你座下的马儿此时可能唤来,如若可以,还请马上召唤。”说完自己已抿嘴吹出哨声,其声悠扬,远远地飘了出去。 沈绮霞见她如此,知道事必不小,忙也作啸声唤马。事完便问姚花影,所为何事,当直如此非如此不可。 姚花影先是口中不答,反而舍了绿珠,挥剑向妖尸而去,果然妖尸身前有一道无形的障幕护体,但姚花影的青鸾剑也确实厉害,直震的妖尸手捏的法诀乱颤,一下子已聚拢地枯骨又复分开,但那母司变地乖觉,只受了姚花影一剑,便身向上飞起,直升到姚花影剑光够不到的地方,方才止住。 至此姚花影见能做的事已全部做完,便回头对众人说道:“万没想到这妖尸能神通至此,待会儿她炼完,必定要将我众人血肉食尽方肯罢休,那厉害无比,飞行神速,你我五人之中无一人会使剑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我真后悔不该大意将琉璃盏留在那寺院之中,唯今之计,只有你我众人回到寺院,用神灯破她的,只是现在路途遥远,那只一会儿就可施为,方叫沈姐姐唤来跨下的神驹,尽量尽快点赶回,早一时到达,我众人就性命就更多一分周全,现在你我人再不可犹豫,速往来路赶去,也好早一点迎上马儿,这妖尸此时的内丹只做护身之用,我们弃了它也不会追赶过来,快快随我上路吧。” 众人见她如此说话,忙都舍了那绿珠,果不曾追赶。只叶秋儿受了内伤,不能快行,沈绮霞当即将她背起,叶秋儿和她亲厚也就没推辞。四人一行快速向水镜寺赶去,一路上尽显各人轻功高下,当先的姚花影快如流星,身影如虹,向前方流去,且时不时还要回首稍待一下众人。 沈绮霞平时做人沉稳向来不露声色,从未在人前显露过,在此时危急之时方显了真本事,虽负了一人,却仍是速度不减,竟排在了第二。 张入云和东方文宇却是在伯仲之间,差的只是两人起脚的差距,行了半日也没见变化,张入云见自己此时连掏心窝的本事也拿了出来,也才排了个不三不四,心里一阵感叹,此时他已无心沮丧,反是由衷的佩服二女的轻功。 再行了一会儿,就听远处马蹄声翻滚,倾刻间就有一白两红三马先后行至众人面前,姚花影见只有三匹马,心中暗骂一声该死,刚才一时惊慌忘了兑人数,只将自己的赤虎唤来,却忘了召唤香丘的银螭,此时人是五个,马只有三匹,可如何分配。 可时间却不容她仔细考虑,眨眼间,马已至五人身旁,沈绮霞知道自己师妹的千里要比自己的马儿还要神骏,此时马儿不够分配,便当先抱着叶秋儿跳上千里的马背,东方文宇见了,也跳上沈绮霞的逐月马儿,张入云见众人都有马,独自己无马,一时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却在此时,已身在马上的姚花影忽然对着张入云素手一招道:“上来!”她这话声虽不大,听在张入云耳里却如雷鸣一般。 原来姚花影见三匹马儿是分先后到的,已知沈绮霞的红马要比自己的赤虎与叶秋儿的千里稍逊,此时峨嵋门下三人已上了马,算来也只有让张入云坐上自己的马儿。虽然此举大违其时男女礼教,但好在她对张入云颇有好感,说来也不是十分的不情愿。 张入云见她如此,心里先是一震,复又一阵心动,知道她此时为了救人方不顾男女之嫌。感激之下,再不敢耽搁,握住她的纤纤玉手,翻身上马,只觉对方玉掌温暖润滑,握在自己手里如若无骨,心神不由一荡。 只是上了马后,张入云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无处可放甚是尴尬,心内想道:“总不能抓住马尾巴吧?”一念及此张入云忽然警醒,自己刚才一方心思与日常迵异,自己越是这番做作,越是显得自己是好色之徒,大敌当前,自己却在这里胡思乱想,岂不是辜负了对方对自己的一番信任,想到此不由身上一阵冷汗,忙用双臂圈抱在姚花影的细腰上,只是对方纤腰温软,心头还是忍不住一浮。 耳中却只听见姚花影冰冷声音传来:“我这马快,抱紧些!”张入云听了,忙手里紧了紧,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姚花影已是羞的满面通红,脸上热的连耳根子也烫了起来,只好借着自己冰冷的语气,来稍饰心头鹿撞。 待张入云手里抱紧了些姚花影后,却又听姚花影又道:“还不够,再紧些。”说到后三个字,连声音都已发颤了。张入云没奈何,只好手下加劲,牢牢地抱住了姚花影,这一抱之下真个是软香温玉抱满怀,张入云只觉得对方身体娇若无骨,抱在怀中如同化在了自己身体里,眼中看着对方白的吓人的脖颈,鼻间又闻着对方发际传来的处子甜香,一时间真是神仙也禁不住,胸膛一下变的滚热,心神荡漾起来。却又在此时感觉对方心脏也剧烈的跳动起来,虽是隔着两层衣裳,却还是跳动的那么明显。 姚花影一时情难自禁,虽知张入云此时一定知道自己心跳剧烈,但也顾不得了,忙将手中缰绳一抖,便催马向前行去。张入云坐在马上只觉猛地一颠,若不是自己抱的紧,当即就要落下马来,方知姚花影刚才并未虚言,想到此不由又是一阵惭愧。 那马实是神骏,只后腿轻轻一撑,身子便已向前蹿出了十余丈,转瞬间便已赶上了先行的三人。黑夜里三匹马儿不断加劲,到了后来犹如两朵红云裹了一道闪电,向前流去。时间不长便已较出了三匹马的脚力,那逐月虽只驼了东方文宇一人,但行到后来,也被渐渐甩在了后头,姚花影的马儿和叶秋儿的千里却是不分上下,并驾齐驱。眼看马上就要到了水镜寺,可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一阵鬼哭也似地呼啸,瞬间即至。 张入云回头一看,只见两个门板大小的骷髅头已追了上来,周身围着火焰,虽是漆黑的深夜,也被它照了个通明,口中不断发出哭声,并着两只黑泂也似的眼眶,其状骇人之极。 东方文宇落在后面,第一个就要遇上,他又从怀中取出了护心镜,想借镜中红光稍作抵挡,可此时却已无用,那骷髅头只稍作避让,便又再上,况且骷髅有两个,他镜只一面,如何顾的过来。 眼看就要无幸,张入云就听耳边姚花影说了声,“坐好”。便一提缰绳,那马当即人立起来,姚花影单手将马头拨回,另一手已从马腹下取出一张小弩,跟着双腿夹紧马腹,持缰绳的左手也松了开来,当即将手里早已捏好的两枚弹丸放入弩内,跟着指扳机括,只见两点火星便已射了出去。分别撞在那两个硕大的骷髅头上,当即震天价的爆开,将两个骷髅炸地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 可才刚落定,便已翻身再上,浑上下除了周身的火焰略损了一些,竟然没有一丝损伤,且都暴跳如雷,竟都舍了东方文宇向张入云二人袭来。姚花影忙拨马再往前行,但那马速终究有限,如何抵的过飞行神速的,只眨眼间两个恶鬼就已到了,张入云身后。 张入云这时心跳剧烈地要到了嗓子眼儿,见了那恶鬼张着门一样大小的巨口,向自己咬来,当即血往上涌,自己眼睛也红了,一时间再不作计较,拿定主意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要尽自己一番心力,足下在马臀上一点,右拳拚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就向当先的一个骷髅砸去。神志不清之下,只听见众人一阵惊呼,跟着眼前便是红光万丈,随即自己便已昏死了过去。 待他醒了过来,却见自己已身在水镜寺之中,众人正围在自己身边,忙翻身起来,还好,自己身上并未受伤,只是自己心中一片迷茫,便问众人刚才发生了何事,自己为何竟一点事也没有? 姚花影和沈绮霞反显诧异道:“怎么?你自己竟然不知?”张入云摇了摇头。众人几番追问之下,见他竟真的是不知道地样子,才由沈绮霞说道:“没料到你自己身上竟有着纯阳至宝,而且威力大的惊人,只一瞬就将那二妖重伤惊走,早知道你身有异宝,我众人也不用费这么大功夫虚惊一场了,你难道自己真的不知道吗?”张入云听了,仍是茫然不知,思索了良久,却才手按腰腹之间醒悟过来。

第八回 贤霞借骏马 拙云忘香娃 (一) 张入云手按腰间,良久不语,过了半日,才开口相问道:“小弟实不知自己身有异宝,只多年前有位至亲赠我这一件物事,嘱我日常佩带不可离身,却并未我告诉我可用作防妖御魔,还望沈师姐能再将刚才发生的事说地详细些。” 沈绮霞见他神色虽略有些异样,却不像是在说谎,便答道:“刚才情形实是危险之极,叶师妹先前便与我商量,如真遇上危险,便持自己本门护身金符,犯险携了张师兄一同飞回峨嵋山去。”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已在一旁坐下调息的叶秋儿,叶秋儿见自己师姐说了这话,不由把脸羞地飞红。 众人听了不解其意,独东方文宇听了,脸却变的惨白。原来这护身金符非到急难之时不可妄用,而且峨嵋门下,一人只得赐一符,实是关系众人将来成败身家性命的大事,现如今峨嵋门下懂得剑术的门人已极少,能借金符作遁携人一同逃走的能人也已不多,叶秋儿功力不够,原本带不得人,而且此时又是重伤之下,如再携人飞遁更是凶险。 东方家兄弟早都恋着叶秋儿,近日相遇在一起谈笑时,还听得叶秋儿说起张入云,只是当时说的都是些讨厌张入云的话,可现在她却与师姐商量要携张入云一同逃走,分明把他看的极重,叫东方文宇如何不怒。 此时又听沈绮霞对张入云说道:“正在叶师妹欲施法之时,谁想张师兄却是一时性急,竟舍身与那相斗,我等众人皆以为张师兄此番是无幸的了,哪知就在那瞬间,张师兄的腰间却忽然红光大盛,飞出一只火鸦来,虽形体不大,两翅煽动时却有万丈红光,只一击就将那两个重创,并吸走好多身上的妖焰,那两个骷髅头像是怕了那火鸦,只此一个照面,便都回身飞逃,那火鸦见了逃遁却没再进逼,只恍眼间,便又飞回张师兄腰间去了。”说完,众人却都往张入云腰间望去。 张入云见了,知道众人是想一睹自己腰间红绫,但想起双儿留下的信上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人看见,不然会有杀身夺宝的危险。只是眼前都是正教中人,想来无虑,尤其日前借观紫青二姝宝剑时,二女也未推辞,情面上更加不容,再回首看了看自己的众师兄,还好众人都已昏晕过去,还未醒转,少了自己一分心事,略犹豫了一下,便抖手将腰间红绫拽出。 众人但觉眼前一亮,就又一段老许长的簇新红绫从张入云的腰间抽出,虽宽不过两尺,但长却有好几丈,张入云双手不停抽了多时才将红绫取出,沈绮霞靠得张入云较近,一时好奇便上前从张入云手中接过红绫,初看也只寻常,红绫两头只各简单地画了一只火鸦和太阳,中间还有几许云彩,便无有什么新奇之处,只是那红绫新的异常,照理说这是张入云贴身收蔵,就是才刚买来上身的,至少也该因为贴身佩带多少有些褶皱才是,可那绫身却是一丝痕迹也没有。 沈绮霞也是内力深厚之人,若单论其道力更在叶秋儿之上,慧眼细看之下,却觉那两头的火鸦和太阳,一个振翅欲飞,一个却似是放出万道金光照在那流云之上,而那云彩被阳光照了却慢慢浮动起来,且越看下去那云越密,到了后来,浮云已布满整个红绫,在那太阳金光照耀之下,竟隐隐露出满绫密密麻麻的符篆。 这才觉这绫不寻常,回过头便递给坐在地上的叶秋儿和东方文宇一并观看,张入云见了心里一阵激动,这红绫自入他手,从未在人前展示,自己将它爱如性命,也从不肯借于别人观看,从时是因为众人奋战一夜,又多承众人的情才能活命,才一时推辞不掉,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眼前众人几乎都是女子,他自认为女孩儿家清洁,纵是伸手染了他心上人赠给他的红汗巾他也还能忍受,况且眼前众女子又都有倾国之貌,心里也更说的过去。 但那东方文宇却是个男子,若是伸手触到他心爱之物,却让他无法忍受,好在此时东方文宇已对张入云心存成见,此刻又见对方在人前展示宝物,更是心里不乐,只远远了看了两眼,便把目光移开,这一番举动倒是让张入云长长地松了口气。 叶秋儿接过之后也是看了半日看不出是什么宝物,口中称道:“姚姐姐见多识访广,你我不识,她是一定知道。”说完便欲起身递过,姚花影见她此时身上有伤不太方便,便抢上一步,从她手里接过。 她比众人大一两岁,早行走江湖几年,又是身处崆峒门下,正邪两派都有见识,阅历见识比众人丰富的多,可几番看了也认不出是何物,倒是在一旁的婢子香丘年轻好奇,趁主人在思忖的时候,将那红绫从头到尾看了几次,又用手摸了个遍。见众人半天也没言语,就略带稚气地道:“小姐,我看这老长的红巾子,倒想是画上那哪咤身上佩的混天凌。” 众人何尝不是这么想,只是心里觉得太过虚无飘渺,若是从自己口里说出更显得自己幼稚,方各自只是心里暗想而已。 姚花影见自己的丫环在一旁不守礼仪,越众乱说,轻骂道:“就你这丫头会说嘴,这么多公子、小姐在这里,就你一人知道?快退过一旁闭上你的嘴,再胡说,仔细我罚你。”说地香丘吐了吐舌头,退过一旁,只是脸上并不见委曲,想是平常如此惯了的。 姚花影接着对众人说道:“我这丫头平时宠惯了的,各位万勿见笑,她方才虽说的鲁莽,却也有些道理,此宝我实说不出什么,只是仔细看来,定是件上古神器,年代怕比小妹的青鸾剑还久远,而且看来威力不至于此,张师兄日后勤加演习,定必比我众人手上的宝剑还要来的有用,只是小妹说句张师兄不要着恼的话,以云师兄现在的修行,身携此物多半容易召人窥伺,在未能妥当运用之前,千万别在人前显露才好。”说完将红绫交还给张入云。 张入云虽知这红绫定是件宝物,却没想到也被这名门高弟说的如此慎重,方知此物实是件奇宝,心中想到赠宝之人对自己的一番情意,不觉泪上心头,眼眶里也有些浸湿了。 他这番动作自是瞒不了在场众人,俱都被一众人等看在眼里。张入云略显尴尬,见自己众师兄此刻,还未醒来,欲换个话题,便开口询问众人,自己的这几个师兄是否中了妖尸的妖术,怎地到此时也未醒转。姚花影等人听了尚未作答,倒是那香丘在旁先开了口,笑道:“云相公万勿担心,你这几个师兄,在我家小姐神灯护持之下,一丝损害也没侵着,他们几个只是被那怪啸震晕了,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不醒,以婢子看来,倒不是那啸声威力大,反是你这几个师兄被吓的厉害的成份。” 她再想往下说时,见姚花影已在对她怒视,忙捂了嘴,退过一旁,再不敢开口。 姚花影开口道:“张师兄还请放心,依小妹来看,你这众位师兄,想是连日来辛苦奔波,心神疲惫的厉害,今日见了这许多离奇恐怖的事,又被那妖尸的啸声一引动,故此过昏厥过去,好在他几个呼吸沉重,身体断没有受伤,依小妹说来,不如由我燃一支清神醒脑的薰香,倒好趁此让你众位师兄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晨起就不妨事了。说完便嘱咐香丘将前番使用过的龙涎香取出焚了。果然那香气不同,众人闻了都是心神清爽,大家都是辛苦了一夜,身心都已极疲倦了,便纷纷找了地方打坐调养内息。 张入云行功与众人不同,就是睡在地上练功也是无碍,只是怕被众女子见了不雅,只找了一处地方斜倚了休息,只过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我们在此休息,但那妖怪却未曾死的干净,要是夜里再来偷袭可如何是好。” 沈绮霞睁开眼答道:“张师兄请放心,只刚才一战,那妖怪已元气大伤,不经数年调息绝不能恢复,此时的她多半已是深入地府,觅地养息去了。” 姚花影也岔口道:“是如沈姐姐所言,那妖尸几年之内是再无法作怪的了,只是等她好了的时候就怕她已成了飞天夜叉,那就更不好拿她了,这妖物最是记仇,我等众人日后必要遭她的报复,除几位金燕门师兄和丫环香丘在琉璃盏的神光遮避下,她看不出形体外,我们这几人之中倒是张师兄最为可虑,到时只盼她因见张师兄身怀重宝,不敢近你的身才好。”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说的太过露骨,忙住了口。 沈绮霞似是略有觉察,但却未曾表露,只口中说道:“此事倒是无妨,待小妹回转本门后即刻禀报师长,定将这妖尸伏诛,造福苍生,永绝后患。” 张入云听了,倒是老大不以为然,他倒并不是不怕妖尸日后寻他为仇,只是他生性有些古怪,自觉万物生长自有它的道理,纵是妖邪也是奉应天命而生,如他安心害自己性命,自己出于自保将它杀戮倒是于情合理,而若因是它是妖邪平日会吃人而屠诛它的话,自己却并不苛同,是问天下间万物,有谁不是以残害别的生灵为生,在人看来妖尸是妖,那在天下间的生物看来,人类何尝不是最大的妖,众生灵若为自保,还可自圆其说,若只为什么造福苍生却是休提,自身不正何以为天下,在他张入云看来这是天下间最虚伪的话,不意竟出自沈绮霞之口,不由将往日看重她的心思冷了几分。 却说这张入云一番心思众人如何能得知,相询过后,众人再不言语,一干人即如此合衣在那水镜寺中过了一夜。

第八回 贤霞借骏马 拙云忘香娃 (二) 次日清晨,众人先后醒转,经此一夜同生共死,众人之间亲厚不少,沈绮霞与姚花影二人惺惺相惜,说了不少知己的话,叶秋儿和姚花影倒是说不到一出,却和她的婢子香丘很投缘,两人都是泼辣性格,叶秋儿又从来没将世俗主仆之礼放在心上,说话间不论尊卑,香丘胆又大,见此更是谈笑无忌,若不是姚花影一再阻止,差点儿就要认叶秋儿作姐姐了。 叶秋儿这一番言笑,反对了张入云胃口,自觉这刁蛮的丫头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而他自己却是对东方文宇横竖是不怎么上心,对方对自己也是淡淡地,说不上几句话二人便已无话。好在此时黄雷扬三人已醒了过来,众人知道东方文宇是峨嵋弟子,知道紫青双姝生性难以接近,今番得遇东方文宇,大家同是男子要好言谈的多,有心趁这番遇合,和这峨嵋有名的高徒攀上点关系,言语之中极力奉承。 他们这一番做作却也解了张入云一番尴尬不用再勉强自己和东方文宇谈笑了,只是见东方文宇虽对自己几位师兄也极礼遇,只是言谈之中,神情形态略有些作态,并未将黄雷扬几人放在心上,张入云生来有些痴性,见及此,便更少与这白翅子言谈了。沈绮霞见了,知道二人此后是再无可能交结为友,知道自己预料之事还是发生了,心里略替张入云叹息。 众人会短离长,稍倾,姚花影便已请辞,沈绮霞一力邀请她主仆二人就便参加峨嵋派的金光大会,顺便也好引荐自己一干同门,姚花影却道自己近日有本门要务,自己脱不开身,二人只得约了日期日后相见。黄雷扬也想趁此和峨嵋三人一同上路,却被对方告知三人还要去一处迎接远客,暂时还不得回转峨眉山,也只得作罢。这五人骑的都是快马,就连东方文宇座下也是万里选一的良驹,顷刻之间都已去的不知踪迹。黄雷扬看了看众人马儿急驰尚还在扬起烟尘,对着自己三个师弟大手一挥,他四人也拨寨起程了。 谁知众人走到寺外要牵马匹的时候,就听黄雷扬叫了一声:“苦也。”原来只见庙门外,但见四副马鞍,哪里还有得马,怪道昨夜里那一群僵尸在寺门外多时未入,原来是在消受众人这四匹马呢! 长途行走若无马做脚力如何使的,黄雷扬虽是心内颓丧,但他是众人的首领,怎能显露出来,好在此地离自己昨夜投宿的地方已不远,就是行走也应该半日之内便可到达,众人一日之内已没吃上口热饭,只用随身携带干粮充饥,再说现在也顾不上就地埋锅造饭,此番若是再误,怕真的是不能按期而至了,便纷纷打点精神快步前行。 就如此也足走了有近三个时辰,方才达到预定到达的落脚之处,果不出众人所料,这地方太小也是无马,黄雷扬此时只得对天长叹,若不是他气力不够,差点就要仰天长啸了。 众人见如此虽然心里焦急无比,只是焦急济得了什么,况且一行人长途步行,又是一夜的辛苦,早已饿的厉害,眼看无计可施,怎么也得把五脏庙先祭一下,说到吃李连生就来了精神,四川美食闻名天下,众人连日来赶路,一路上也未曾好好吃一顿,此刻众人都有点灰心丧气,正好借这吃来打点精神。 虽这里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只有些粗菜,但也给办来了尖椒土豆丝,回锅肉、麻辣豆腐、架子白肉,鲜笋肉片几味,俱都是极能开人脾胃的菜肴,尤以那架子白肉最是诱人,只白灼过五花肥肉放在木架之上,另又放上几只放满各色调料的小碗,吃的时候随众人欢喜,只搛了白肉蘸了调料即可食用,端地鲜辣滑嫩异常,再加上众人又都饿极,一顿山吃之下接连添加了几次,尤其李连生自从上次昏迷过后,食量大增,只他一人吃的就几有三人的饭量,一餐饱饭,直吃到肚子打腆方才止住。 众人俱都摸着肚子打着饱嗝,且休管它如何回师门复命,先照顾好自己的身家再说。就在众人肚子志得意满,心神阑珊之际,忽闻店外传来马儿的嘶鸣之声,众人不由精神一振,纷纷捧着肚子走出店外。 却见有两个精壮的汉子,骑着马另又牵了四匹高头大马正立在店外。那马生的都极神骏,顾盼之间,极是矫健。四人见了极是高兴,只是心下犹豫,这么好的马却不只这马主人肯不肯相借,若要花钱买,这马如此好法,自己身上的钱虽带的不少,不过只怕也不够,况且人家还多半不会卖于自己呢! 正在犹豫之间,那二人打量了师兄弟四人后,反倒先开了口,问道:“敢问四位壮士可是金燕门下的英雄?”黄雷扬听他报出自己的师门,忙接口应了,二人当中一红脸汉子说道:“如此真太好了,小的是文武镖局康占春,这是我好兄弟郑光耀,我二人奉了峨嵋派沈女侠之命,前来为四位送马。幸在此地遇上众位,不然若是错过了,违了沈女侠之命,回去就不好交差了。” 原来那沈绮霞三人出了山门便见着地上的马鞍,知道众人脚力皆被僵尸所害,此地不远处,有个文武镖局的分舵,这文武镖局地处四川境内自然少不得要和峨嵋门下交接,其中数次在外走镖也多亏峨嵋门下相助才将被劫的镖银夺回,是以极是尊敬峨嵋派弟子。 日久之下,这文武镖局也能算是峨嵋门下半个亲兵。今番对敌妖尸,张入云出力甚多,而众人的马匹,却又多少因为自己的关系才会丢失,如若不管,面子太也过不去,所以三人特地绕了些路,吩咐镖局中人,替金燕门下准备四匹好马,是以才有眼前这桩子事。 众人听了尽皆欢喜,一时间天上竟掉下来四匹良驹,真真是没有想到,只可惜来的迟了一些,不然的话,方才也不得吃那么许多食物,此时众人肚子里都积了食,如何好上马赶路。偏又在那二人面前不好展露,只得假做请二位入店里奉茶,顺便也问清楚如何得派二人前来送马一事。后又问二人可曾用饭,俱回答不曾,便又力邀二人在店里吃个便饭。 那两个汉子倒也爽快,也不怎么推辞,便都应了,黄雷扬忙着店家上菜,自己众人却只在旁赔话,筷子却始终是拿起来又放下,半天也没见动一口,那二人在镖局门下做事见惯世面,见几人都是腆着个肚子,知众人都吃的极饱,不能马上就上路,心里虽然好笑,但脸上却没也露出,只顺着众人的意思,也吃的细慢些,众师兄弟也在旁喝了些茶,好早点儿消食。 那二人饭量也极大,虽然吃的慢,吃下的食物却没比众人方才少多少,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吃好。此时众兄弟已好了好些,也便出门纷纷上马,果然那马神骏,跑起来又快又稳,虽然众人肚子里还有不少存粮,却也没见怎么给颠着。那两个汉子,直向西送出约有二十里方才和众人分手。 且说众人骑了骏马上路,果然比先时快了许多,一日间往往能赶平常近两日的路,到了地头天也就近黄昏,众人方才知道这有好脚力的好处,算来就如此,每日不但行的轻松,到了峨眉山下还能早到些时日。 果然众人早了两日到得山下酒泉县,算计着明日正好在县内休息一天,后日入山早一日投到峨嵋派,也是众人并他金燕门的礼数。师兄弟四个这一月来尽是赶路,尤其这后半月更是心力操劳,生怕不能如赶至,现如今已可及时到达,众人心头一块巨石终于放下,这一夜都睡的极是香甜,好久不曾如此好睡,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方醒。 起身只后又是一阵山吃海喝,安心之下吃的极是欢畅,什么爆炒鸡珍,豆鼓凤爪,粉蒸肉,花雕醉香肘子,直上了二十余样菜方才作罢,饭毕就让店家烧了热汤,好给众人洗涤身体,这一路下来,已好久已没有好好洗洗干净了。 这一洗足用了一个时辰,众人才穿了衣裳出来,此时众人身上爽利,极是自在,真个是酒足饭饱精神爽,连日疲累一扫光。张入云此时也觉自己这个大师兄,虽平日里架子大些,但出门在外却也没亏待众师弟,跟着他身后办事,虽有时嫌他累赘,但此刻换了二师兄在此,只怕还不得如此享受,心里想着也觉得挺好笑。黄雷扬看着众师弟此时也是精神焕发,心里也不由有些得意,自觉自己做事甚是周道,众师弟得能如此,自己脸上也有光彩,况且竟此一向四人在旁人眼中都成了自己死党,日后承接门主大位,更是近一步。 只是这人不能太得富贵,众人只安静养了半日,便又静极思动,这峨眉山众人都是头一次来,样样事物对这几人来说都是新鲜,此时众人身上皆都安怡,就想出外游走一番,也长些见识,黄雷扬此时也兴致正高,只是他是首领,不能露色于人前,便严令众人一定要在黄昏之前回来,自己却一转眼已和苗人玉一起走不见了。 李连生也恋着此地美食转眼间也没踪影,只张入云一人留下看家。张入云先也在店内打坐了一会儿,可不知怎地今日却也有点坐不住了。一是为了这几日里见到的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众人的技艺均是高出已上,他连日来睡不安寝,食不知味,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应对众人种种绝艺,以便弥补自己自身的不足,还有红叶僧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至今也没能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所谓欲速则不达,如今得了空,反倒一时不知从何处着手了;二是为了再过一日就要入那峨眉山,此是他第一次参加名门大派的聚会,到时年轻俊杰必定不少,自己不知比这些人如何,如此一番心思下来,他却再也坐不住了,也独自一人信步走出馆驿。

第八回 贤霞借骏马 拙云忘香娃 (三) 张入云出了客栈,只一人在街上行走,这酒泉县是四川腹地,又座落在峨眉山脚下,来往朝山的人和当地居住的人均多,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但人物均丰,馆驿,酒楼、店铺林立,端地是热闹非常,他三位师兄此时已是一晃眼之间连影子都已不见了。 可他张入云此时却是心事颇重,并无心观赏此处的景物人文,出来走走也只为了散心而已,所以他只拣那地势偏僻,人烟稀少的地方行走,到了后来,竟走到了当地民居的弄堂里,此时已是午后时分,成年男子都在外劳作,而女子自然是留守家中,轻不外出,小巷内只偶然间有老人和孩子出没,而离此地只一条街外,却是店铺云集的大路,算的上是闹中取静了。 张入云颇爱这里的景致气氛,石子铺就的小路,在小巷内弯弯绕绕,依稀把他带回到了杜王镇去,可惜此地无酒,不然小酌几杯,倒是不错,想到这里,张入云竟在这小巷之中,寻起酒家来。 就在张入云走不出数十步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哀叹,其声幽冤,竟似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此时虽是深秋午后,但空中乌云密布,天光并不明亮,耳边还能听见四周人家种的槐树被风吹的枝杈作响,但见一阵清风拂过,即是半天的落叶。 所谓落叶知秋,想是那佳人见不得秋风扫叶,只此秋冷寒风枝落叶,难得佳人触景伤情生幽冤哪!此时四周静寂无声,空无一人,张入云走在此地,如同这片天地只得他一人而已,虽是孤独寂寞,但他的心境却是甚为空明,一念不生,正好洗涤他近日里一颗屡被激荡的心。 可此刻却又飘来女子孤寂之音,一时间张入云感同身受,竟生惺惺相惜之念。只是他自幼受的是君子教诣,虽有心想遇那人相见一面,但此地是世俗民居,不比江湖儿女,怎能任自己妄为。所以只一动念,便又熄了此举的想头。心思展转之际,不由也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曾隐蔽,那声音便也远远的飘了出去,哪知那女子倒好像是听到他的叹息,反倒“噫”了一声,而此时的张入云已较先前又往见走出了十几步,而女子的声音却是只从前方几步处传来。一时路过那民居时,张入云不由侧头望了一眼。 却见原来是一间小店,门头上挂了一个茶幌子,店中极小,只有两张小矮桌,看情形,只五六人便可将这小店挤满,在店的一侧却只坐了一位中年妇女,着一身粗布衣裙,不知怎地,以张入云的眼力,竟看不清这妇人的眉目,只觉这妇人容颜苍老,虽年纪不一定很大,但面容却很憔悴。 那妇人见张入云眼望店里,以为是个主顾,便主动上前相迎,口中笑问“这位相公,可要进来喝杯茶?”听声音倒不算苍老,只是和先前传来的女子的声音全不相同。 张入云这驻足一观,只为见见出声间的人,此时却见这妇人笑脸相迎,不由地有些尴尬,怕她心里笑自己是个好色的登徒子,一时间倒是有点不知所措,稍顿了一下,想到此处无酒,饮茶也是一样,便道:“这位大嫂,我是路经此地,一时与同伴走散,方才走了半天的路,却是有点口渴,只是我不大爱喝茶,想问问你贵店之中可有没有酒卖?” 那妇人作难道:“这酒我这小店里可不曾有,还望客官将就着用点茶吧!”张入云听了道:“无妨,没酒也可以,麻烦你给我一碗煮茶的白开水也可,照算茶钱就是了。”说完,人已进了店里,选了一张靠南首的桌子坐下来。 那妇人听了,便回首进了后首厨房里,过一小会儿,人便已出来,没拿了一盅茶水,反倒端来了一个小酒坛,对着张入云道:“这位客官,我这里店里虽没有常卖的酒,却昨日里才买了一坛做菜用的米酒,客官要是不嫌弃,可要尝上一点?” 张入云见她热心待客,不忍拂了她的意,自己又有好些时候没吃过米酒,一时间反倒想起幼年的时候,在家中瞒着母亲偷喝米酒的事,心中一动,便对那妇人说道:“如此甚好,正好我有些口干,若是喝了热酒反不如这米酒畅快,贵店要是有下酒菜,麻烦大嫂再随便拿上两样来。”那妇人听了甚是高兴,转身入内不过一会儿,便端上一碟香豆,和腌泡过的凤爪来。又为张入云布了筷子,酒碗,一时间动作倒是麻利,甚是干净利落。 张入云见她虽是粗布陋衫,但却洗的极干净,用的碗筷虽也是粗陋之物,却也是给收拾的一尘不染,连屋内的墙角地缝也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虽是一个小小的茶馆,但张入云坐居其中却甚是舒服,迥不同他平日所见的店铺。不由有多了几分好感,尝了尝那米酒,虽味道一般,但却甜的并不腻人,还能过的去,倒是那香豆和凤爪极是美味,正好一甜一辣,即便是吃多了,也不坏了口中的味道,越吃下去反而越觉得那香豆奇香,那凤爪松软可口,不觉间竟喝了有三盅。 那妇人见他吃的香甜便道:“客官想是有些饿了,我这小店里还有平日常做的鲜肉小馄饨,味道倒是不错的,客官可要来一碗尝尝?” 张入云此时已是吃的味口大开,听了之后便点了点头。不大会功夫,那妇人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出来,张入云吃了半天的冷食,虽是美食,但也觉得有些胃冷,此刻见了端来了这香气四溢的热馄饨,不由心里暗赞这店家会做生意。 再看那馄饨,却是用蓝底子大碗盛了,中间飘了二十来个如珍珠般浮起的馄饨,又打了一个鲜黄的荷包蛋,旁用自己不知名的翠绿的叶子做点缀,虽只是寻常的小吃,却也给这妇人做的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吃了一个在嘴里,果然鲜美,薄薄的面皮一触即破,里面的肉馅又滑又腻,尤其那汤味道更佳,鲜香不说,还依稀有股荷叶的清香味,虽让张入云喝的涓滴不剩,但却一点也不胀人肚皮。 张入云这一路而来受李连生的照顾吃了不少美食,但相较起来却是以这次这碗馄饨最是美味。饭毕张入云会账,那妇人持双手接过,却见她手生的白晰,并不像她的年纪。那妇人好似看出张入云在看她的手,忙将钱揣入怀内,上前收拾殘桌,张入云虽觉有些异样,但也并未怎么怀疑,只口中道了声谢,便出了那小店。 出得店外,一阵秋风吹来,颇有凉意,但此时张入云吃饱喝足,一身的温暖,并不觉显。只是此时的空中乌云更盛,地上一溜蚂蚁,正在那儿搬家,看样子再过一会儿就要下大雨。地下也有几条蚯蚓爬了出来,想是不耐下雨之前烦闷的天气。 张入云看着这一地爬行的小动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刚才的店里如此一尘不染实是有些不正常,按说四川是地处盆地,冷暖夏热,此时虽是深秋,但此地却不见得怎么寒冷,蝇虫之类小动物,并未全灭,而那店里墙角地缝之中别说是苍蝇,便是小虫蚂蚁也没有一只,实是通着古怪。 张入云想着那妇人,并不苍老的嗓音,白晰的双手,并先那幽冤的长叹,一时不察,意好起心起,返身又回到了小店门外,他此时出门只走了几步,来回只一小会儿,可那店中妇人,却已坐回到先前的位置,看见张入云复又入内,神色却有些慌张,瞬息间便已掩饰过去,上前欲问张入云如何又回转店内。 哪知张入云眼色锐利,并未进屋,却只是盯着那妇人的双手,原来张入云目力奇佳,先前并无怎么留意,所以并没瞧的仔细,此时留心之下,便和刚才大不相同了,就见那妇人的双手此时极是干净,照理这会子一眨眼的功夫,这妇人纵是来得及将残桌收拾干净,却也无论来不及洗手,就算是洗过手用汗由擦干了,也断然不会连一点水渍也没留下来,若不是这女子练有轻功,身法极快,便是这女子掌上功夫了得,下过苦功。 那妇人见张入云盯着她的双手细看,以为对方看破自己的行蔵,心里不由一拎,又见张入云此时眼里精光大盛,以为要对自己不轨,她是练武之人,平日里条件反射,反应灵敏,一时不留意,便露了形态。 张入云见她原本颇显浑浊的双眼,忽然间变的清澈无比,腰板也一下子挺的笔直,他目力奇好,只这妇人一挺腰,就已看出她腰间柔软,丰纤适度,那里还有一点老迈的影子,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子。一时间两人就如此一个在店内,一个在店外,互相对望着。 那女子此时心里上下翻滚,要知她是为躲避仇家,不得已才隐居在这闹市陋巷之中,她只一人居住此地,虽有至亲之人却是两三年才敢去见她一次,自己虽然武艺高强,但她的仇家更加可怕,一不谨慎,露了行蔵便有杀身之祸,自己的亲人性命也多半不保。只得苦着自己在这里苦渡岁月。 今日午时,她一人独坐店内,因见了秋风扫叶一时不察感叹身世,却被这年青人给听见,后见来人竟往自己的店中望来,少不得自己一番做作,好把对方蒙骗过去。先还见对方虽也是个江湖中人,但一来年纪甚轻,看样子并没有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二来又见张入云颇懂礼数,待人随和,自己对他也有三分好感就将防范之心去了几分,但那知这少年只一出门再回来,却是气质大变,一双明目夺人心脾,好似能看到她心里去似的,一时间那女子心神大变,已起了杀心,运真气于双掌之上。 哪知张入云此时却是非常后悔,他刚才一没留意之间,便又走了回来,见那女子果然如自己所料不是个普通人,并还是个武家,此时已被自己弄的两人相对尴尬非常,一时间深深责怪起自己来。一来是因为他自己平日里在师兄弟面前也是隐瞒自己的武艺,知道这在人前隐匿的苦处,自己一下子撞破了对方,实是对这女子不敬,二来他还惦着先前这女子的一声长叹,怕对方误会自己是个好色之徒,此番窥破对方行藏是有意要轻薄这年青女子。 想到此,他实在是不好意思,一时间收了目光,想要上前陪个礼,但又怕明说了反而犯了对方的忌讳。他却不知自己这一番谨慎,却是救了自己一命,对面这个女子是江湖上有名的辣手仙娘,若不是近年性情大变,此刻的张入云已是她掌底游魂了。 那女子见张入云收了目光,不知他是要做些什么缘故,一时间虽有些茫然,但掌力却未撤,随时做好取对方性命的准备。哪知眼前的张入云,却忽然上前抱拳一揖,只中称道:“晚辈金燕门下张入云,年少冒失,刚才一时唐突,冒犯了前辈,不胜惶恐,望前辈您万勿见怪。”说完又是一揖,那女子见他如此说话,却也一时说不什么来。 张入云见她没说话,便又说道:“即是前辈不语,晚辈也深以为戒,虽然我才疏艺浅,但师门教训甚严,不敢乱了江湖规距,将来绝不敢露了前辈你的行藏,向旁人说起,已免扰您清修。”说完,又看了看那女子,此时的女子心里犹豫不定,杀与不杀,在她心头萦绕,眼前的少年人,虽看上去并不十分英俊,但瞧对方气质神色却是不俗,不知怎地,她竟一时下不了狠心,总觉得对方是一至诚君子。不会用谎话哄骗自己。 张入云见她还是不说话,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便又作了一揖道:“即然前辈不肯赐教,那晚辈也不敢再作清扰,告辞了。”说着,倒退了几步,待退出对方视线之后,赶紧转身急走,想想这样不好,便又放缓了步子,慢慢踱出小巷,他却不知那女子,身影却是如鬼魅一般的飘出小店,看着他背影多时方才回转店里。 张入云回到店中时,才只刚刚申时,三个师兄一个未回,他也并未在意,只是想着方才发生的事,回想起来实是有点心惊,暗自思量,自己江湖阅历太浅,纵然自己眼力很好,可用在这时,反而给自己增加麻烦,又思量到那女子,不知何故隐居于此,江湖险恶,绝不是如此简单而已,虽然对方易了容,看不出那女子的相貌,但只照自己的眼力看来,这女子的年纪也不见得比自己大多少。 想到此不由触动往事,心潮起伏之下,极想回去再看看那女子,虽然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妥,但好奇心炽,竟不能克制,一时间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打起坐来,先还不能安静下来,但稍后心神渐渐收敛,他竟安然入定了。 这几日里他所遇事情太多,所有的武艺只在他脑海里有个映像,却并没有好好调理过,是以他这一坐竟然坐到夜里四更天,方睁开双眼。他修的虽是玄门正宗,但所会不多,极难象今日这般打长定,这五个时辰下来,于他自己受益良多,内力虽谈不上更上一层楼,但心中的一些疑难,已有了些眉目,欠缺的就是日后多加演习了。 醒来之后,不由觉得肚子饿了,下午的一餐已让他消耗了个干净,虽然有心找点东西吃,但此时已是深夜,他面皮又薄,不好意思烦劳店家,只好在房中挨饿,方打算再坐下,鼻中却闻到了饭香,正在这时同房的李连生也饿醒了,原来先时他三人见张入云入定,便没打搅他,谁知他这一坐竟会这么许久,好在李连生还惦记着这个师弟,命店里人端了饭菜入房,以待这个七师弟醒来后充饥,当然准备的饭菜份量很足,也方便自己这个做师兄夜里吃个宵夜。 此时二人正好一同醒来,刚好一阵享用,那李连生实是想的周到,生怕夜里吃冷食,特意要店家备了火锅,夜里二人不辞辛苦,竟把火点了,虽是深夜,但菜色也颇为丰盛,并还有酒,正好借了火头温了好吃。 二人话不多,说来说去也就是个吃,当问到张入云今日有何收获时,张入云只提起自己下午吃了碗特别好吃的馄饨,那知李连生竟来了兴趣,一力要明日早间去当早饭吃,张入云见此怕露了那女子的行踪,只推说自已信步而行,已记不得了,那李连生口中直称可惜。 因明日就要入山,所以只好等大会过后才好回来找寻,张入云口中只是喏喏称是,心里却实指望他下山之时就忘了此事,二人酒足饭饱之后便即洗嗽休息,一夜再无事发生。 却不知窗外有那张入云日间所遇的女子守了半夜,她担心张入云泄露自己的行踪,所以追踪到此,本为见张入云如若失信,便干脆在夜里将其击毙,没想到张入云回到这么深夜方醒,并和李连生同房,两人却又吃了这么长时间,听了半日竟是些菜名,自己却在窗外窗檐下枯守了半日,甚是气闷,好在听了半日,也没见张入云说起自己有什么异样,心里稍宽,又听他二人,日后还要回来,所以才悄声离去,准备下次再来探望一次。 张入云此时睡在床上,却不知自己已从鬼门关外走了一趟。

第八回 贤霞借骏马 拙云忘香娃 (四) 次日众人一早醒来,便收拾打典好一切,骑着马儿入山,此时的众人既兴奋又有些心虚。兴奋的是时至今日,总算是到了峨眉,回转师门的话,有太多的见识经历可以和师门中人炫耀;心虚的是,自己只是一个小门小派,峨眉之中除了万柳山庄和自己相熟外,再不认识别人,自己又艺浅技薄,生怕出丑露乖。 三人一时间竟因心情紧张没了话说,只往那峨眉后山行去,但见眼前这山路越来越难走,纵是马儿神骏也不免吃力,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舍身崖下,果然这里有先时康占春所说的文武镖局中人在那留守迎接马匹,四人向来人道了谢,交还了马匹,正欲再向山上行去,却被文武镖局唤住,请他们稍待,四人问起何事,来人说,稍等会有人前来送四人上山。 果然只略坐了一刻钟,就有人从山外骑马而至,众人看了,心头一喜,原来,来的人正是康占春。此地众师兄弟没有一个认识的朋友,有康占春接应,要方便省事的多。果然康占春行至众人身前,行过礼后,便领着众人上内,口中并还称道,再往山上便只能弃马单人步行而至,此时天色尚早,来投的峨眉的弟子还不多,到了午时人便会多了起来,到时趁此也好方便介绍众人多认识些峨嵋派众老少英雄。 四人就如此徒步而上,先时在山下还好,道路稍算的上平整,只是到了后来路却是越来越难行,有几处不用轻功的话,竟难飞渡,三人中除张入云外都已开始感到吃力,只是张入云一向不在众师兄前显露,只走在最后一个,不紧不慢的跟着众人,而那康占春却似是功力颇深,行动举止间不见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众人快他就慢,众人慢他也慢,到了后来看四人实在支持不住,反主动停下来要求休息,以全众人的面子。 就如此直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四人俱是身有武艺之辈,却还要费如此的周折,若是寻常百姓,就更难登此山了,怪道是峨嵋派要选此处作为开会的场所。 行到后来,师兄弟中反而是大师兄第一个支撑不住,强要休息起来,而平日武艺低微的李连生反是显得尚有余力,向被称为门中二代弟子第一高手的苗人玉反还有些不及他,而张入云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在一旁装作疲累,为免被众人看出,只是坐的远远的。 而此时登山的峨嵋弟子也渐渐开始多了起来,俱都是精神奕奕,一身的披挂,却极少有人如金燕门下这几位累的汗流夹背的,到了近午时,人方少了起来,但服色却越是简陋,往往兵刃都未挂在身上,而多半是用布包着背了,只能依稀看出些形状而已。 先有些人康占春还能认识一些,并还稍占停留寒喧一番,到了后来,却是认识的人越来越少,来人也只朝众人抱个拳,便已如猿猴一般的施展轻功飞身向前,更有些人,却连礼都未施,只如星丸跳掷一样,从众人身上飞过,一纵就是七八丈,据康占春说起,这些人俱是峨嵋派的嫡传弟子,所以武艺轻功要高出常人一大截。 就如此众人又休息一会儿方才有力前行,终于在有近三个时辰之后才来到距山顶不足百丈的十方岩,此岩位置甚好,可一览山径,将岩下登山的人看个清清楚楚,虽有到了午时,登山的人已很稀少,但俱是轻功出众之辈,速度都是奇快,虽离众人很远,但不一会儿已到了半山腰。 张入云在岩上暗暗留心,试比较与自己如何,却引来众师兄的好奇,众人看了也都夸赞,当中犹以一个白点最为特殊,行的比别人都快,而且不只是快一点,而是快上数倍,这样的轻功就是张入云也是望尘莫及。 在他神眼留意之下,发现那红点,竟不是人,而是一匹白色的骏马,上还坐了一人,看身段还是女子,就见那马一纵就是十余丈,那山路本来就窄,一人通过都还难行,何况还是一匹马,却见那马竟丝毫不做停留,只是一路上行,把个在它先行的峨嵋弟子赶的越行越急,到最近竟合在了一处,那马上女子好似不耐,但到底不敢放肆从众人头上纵马越过,只得更在后面。 到后来行至一片滑不留神的极陡峭的山体时,她竟不从山路经过,而是纵马直上,上了如水镜般滑的岩壁,那马脚下却丝毫没有打滑,竟在那岩壁上奔跑起来,众人看了只觉得匪异所思,天下间竟有这样的马!张入云眼尖,但见那马蹄落处,就是一块沙石飞起,原来那马的四蹄毛色很长竟生有脚爪,起落之间竟可用爪抓住岩壁直入石中,是以才能在那岩壁上奔跑如飞,而那先前已上到半山腰的峨嵋弟子,此刻也纷纷加快速度,省得为那白马赶上,到了后来一行人竟和那白马同时到达十方岩。 到了此处地势开阔,已可以不用担心再被那白马赶上了,张入云和众师兄都是一个心思,估量着来人多半是叶秋儿那个急性子丫头。哪知来人却和叶秋儿长相全不相同,虽也戴了顶罗帽,围了细纱,却是着了一身的白衣,当上了十方岩,看见张入云一行人却是手掀细纱露出脸来。 却见她一头长发做云堆盘起,眉不画而翠,目如点漆,转盼之间风采夺人,鼻如凝卵,耳似缀玉,唇不点而红,细身量,一身的肤色欺霜胜雪,尤其是一张鹅蛋脸,温柔动人,让人看了不自觉就想亲近,却没料到这女子对周围一大圈人全未理睬,反倒是朝着金燕门一行人下了马,走进众人身前嫣然一笑,却见她面若桃花,腰似拂柳,真个是美人一笑倾国倾城,看的众金燕门人心都快醉了。 只是心下嘀咕,这女子倒底是谁,怎么会冲我们几人笑,反把那些峨嵋嫡传弟子丢在一旁,全不理会。正在四人思忖之际,那女子竟已行至张入云身前福礼道:“张相公,没想到你和你的师兄们也在今日到此,真是巧的很。” 张入云此际,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他倒不是见不得美貌女子对着自己说话,只是此时的他觉得周围十几双,当然也包括他三个师兄的目光,正齐刷刷的盯着自己,看的他浑身都不自在,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也难怪众人好奇,此时的张入云只是一粗衣布衫,他人又生的不出众,又是小门小派,再加上他一行的武艺又极差。此刻却有位天仙般的美人,独对他一人青眼有加,怎不叫周围这些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大叹不平。 众人自然不能怪那美人无眼光,只能怪张入云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骗了美人的芳心。而此时的张入云,却也在那里犯难,一时之间,实想不出自己认识过这样一位美女,近来他一路上都是遇得美女,虽未或佳人青眼,但至少也饱了几次眼福了,眼前这位就是和姚、叶三女相比也是不差分毫,他张入云目力奇好,怎么就想不出来这女子是谁呢? 还是他身旁的苗人玉对女子才称的上是过目不忘,只是眼前这丫头与先前相比,变化太大,自己一时没有察觉,听了她的声音才确定了这女子是谁,一时惊讶之际,不由脱口惊呼:“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 他话未说完,那女子已是柳眉一竖,脸上已显了怒意,和先时对张入云态度迥异。而此时一阵微风拂来,一股奇香从那女子身上传来,钻入了张入云的鼻内,顿时让他想起此人是谁,原来她却是崆峒姚花影的婢女香丘,怪不得她这么容易恼怒苗人玉,原是上一次在红叶僧处,她就说过讨厌苗人玉的话。 而她对自己礼敬有加,想来却是自己借给她婆罗叶,替她除了脚上毒质的原因吧,只是没想到她此时换了那日婢子的打扮,却是如此美丽,尤其是她一身异香,让人近得她的身旁,更是容易心神颠倒。张入云却不知,这香丘年纪虽小,却随自己的主人出道甚早,虽还只有十五岁,却也得了个俏罗刹香妃子的绰号,只是她年纪尚小,艺业未能深造,不离主人左右,名声未太显罢了。 此次红叶僧处一役,让姚花影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婢子如是功力不够,下次未必会再有高人相助,所以特意带她到了月儿崖无涯子师伯处,用乾阳再造丹替她洗髓拨毛,又将早已传给她的魁光剑解了禁制给她,一时间香丘功力大进,才敢让她一人前来峨眉山。 话说回头,张入云被周围众人看的好不尴尬之际,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原来是香丘小姑娘你啊!没想到你换了一身装束却和大人一样了,刚才我和师兄们一时竟没能认得出你,真是惭愧惭愧。不知你家小姐姚姑娘近来可好,日后见了你家姑娘烦你带声好。” 他眼见这小姑娘,不知该称作什么,说她是仆人,但估计天底下没几个男人会拿她当下人待,但若是不说,却又把师兄们的身份给降低了,所以他只好东拉西扯的胡说一通,稍饰尴尬。 香丘好似不乐意张入云说她小,听了小嘴一撅皱眉道:“我才不小呢!我家姑娘如今已让我一人独自行走江湖了呢!不过倒是谢谢你还能记挂着我家姑娘,两天前我家姑娘还曾和我说起,日后不知要怎么谢张相公你呢?” 张入云听了,怕她提及水镜寺里发生的事,而让师兄们知道自己身负上乘武功,忙开口道:“不用,不用,只是些许丹药小事,我身上还有很多,再说那叶子更是当时即还,与我丝毫无损,谈什么相谢,你家姑娘太客气了。” 香丘听他寒露丹还存有许多,不由喜上眉梢,便再不上马,和张入云并肩而行攀谈了起来,一时间金燕门众弟子之中多了香丘一个女子,引得众多峨嵋弟子侧目观看,众人见香丘和张入云谈笑风生,甚是亲密,还以为二人不是小夫妻就是一对情侣,纷纷自感天道不公,自己技艺高深,又是名门大派弟子,娶个老婆反不如这无名小派其貌不扬的小徒弟,真有功夫练了白练,名门投了空投之感。 他却不知,香丘只是小孩儿家心理,哪有半点儿女私情在内,可怜张入云在不知觉中,已被众名门弟子在口中杀了千遍,他张入云身还未至峨嵋,坏名声却已在内传扬开去了。

第九回 黠仙道妖劫 十方诉心曲 (一) 一路上香丘与张入云说的话很多,与金燕门众弟子却只寥寥数语便再不回答,把个苗人玉恨的牙痒痒的,张入云不惯和女子说话,尚幸香丘年纪不大,又是个婢女,自己才显得从容一些,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开口问她今年多大了?家乡何处? 香丘笑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不过小姐和太师傅都说我今年十五了,至于家乡就更不知道了。”说道这里,略顿了一下,张入云听了,吃了一惊,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为怕香丘伤心,忙转话题问道:“哦,你才只十五岁吗?却长的这么高了,真是看不出来。”说完笑着略用手比了比道:“你看,你才只我比矮了一点点!” 香丘见了,反倒气鼓鼓地道:“才不是呢,人家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这么高了,这么多年一些也没长,那个时候,小姐还比我矮很多呢!谁知道到了后来,就一直也没见长,反倒是小姐越长越高,过后就高过我了,真真急人!” 张入云笑道:“有这样的事,那是挺奇怪的了。”又转过头来安慰她道:“不过你也不用在意的,现下你已经挺高的了。”香丘不服道:“那怎么行,还是像小姐那样子才好。” 张入云道:“为什么?”香丘答道:“要是像我家小姐一样那多气派啊,生的高些,省的被你们臭男人小瞧!”说这话的时候,却丝毫不在意周围一帮臭男子却正在盯着她瞧。张入云见了,笑道:“生的高些有什么用处,形象上的俊丑高矮,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真的多有气派啊?” 香丘也笑道:“张相公,这个道理我也知道,我家小姐也不只一次和我说起过,只是说这话的人,需得要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方可,不然的话,却也只是一般庸俗无用之辈的遮丑之辞而已,若是做了那样的人,以我家小姐的话,就更是不堪了。”说完话,好像发现有点语及张入云的意思,忙辩道:“张相公,你别误会,我没说您。”她见张入云笑而不语,便又道:“真的,真没说您,前几日,我家小姐还夸您来着呢!” 张入云听了,惊讶了一声“哦”,他虽不甚在意,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有一个绝色红颜背后夸奖自己,也足让他欣慰了。香丘见他露出惊讶的神色便道:“真的哦,我家小姐可是很少夸奖人的,尤其是年轻男子。只是我家小姐一再交待不要和别人说起,所以不便告诉你夸奖你什么?” 她这一说,反而更引起周围人等的怀疑,都以为姚花影与他有意,张入云见香丘如此说话,怕她只会给自己添乱,忙笑着道:“你快别说了,我自幼就听不得别人夸我,实不相瞒,你若是再往下说的话,我怕自己的耳根子都要变红了。” 香丘反不然道:“这有什么,即是我家小姐说过的话,就一定不会错的,张相公,我常听小姐说起,一味的谦虚的人,反倒是因自卑的心理在作祟,相公你可不要是这样的人哦!” 这小婢子无心的一句话,却倒是勾起了张入云长久以来的心事,他心内忖道:“不错,诚如她所言,我平日里总见自己不如别人,这一路而来,又见多了姚、沈之辈,心里多是只怪老天不公,未始不是有自卑的心理,大丈夫当断则断,真要逢事遇到绝处,只当以全力击敌,作这些无谓的怨天尤人之举,只会更加让自己被人耻笑。平日里我虽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也只是一念闪过而已,终不如这小姑娘当头一棒直言不讳说的痛快。姚、沈等人的修行之路,绝不是我张入云的路,终我一生,不弱于人也就是了。若是如此还未见得别人怎样,自己却在这里轻贱自己,实是最无用的人所为。”想到这里,心里激动,顿时雄心万丈,眼中精光四射。 香丘在旁看了,以为他发了怒,忙道:“张相公,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香丘的气了?要是真的生气,香丘向你陪不是了。”说完,站在石级上便弯腰对着张入云赔礼。张入云见了,忙让过一旁伸手提着她的手肘,将她扶起,笑着道:“小香丘,怎么会呢,你快别如此,不然的话,反倒让人以为我真的生气了。” 香丘看了看他才道:“真如此的话,那就好。不然我这次虽赔了礼,但日后却别想我再和您说话了。”张入云听了,哈哈笑道:“哦,想不到你的脾气倒是挺大的嘛,平日在你家小姐面前你也是如此的吗?” 香丘答道:“哼,我家小姐才不怪我呢,平日里要是有男子在我家小姐面前放肆,小姐的脾气比我还大呢?”张入云听道:“哦,呵,看来,你这身的脾气却是传自你小姐而来的喽,如此说来,你家小姐平日待你一定是很好的,是不是?” “那是自然,只有我和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小姐是从来不责怪我的,只有在人前,小姐才摆起主人的面孔。”香丘答道。 张入云问道:“哦?这是为何?是不是姚姑娘怕你在外面给她惹麻烦,才这样对你的?” 香丘听了气道:“我家小姐才不怕惹上什么麻烦呢!再说还有什么人敢惹我家小姐。哼,都是为了周世光,周世宏兄弟几个,平日讨好不上我家小姐,又不敢说我家小姐的不是,只好把气出在我身上,一有什么事情就跑到太师傅那里去告状,太师傅每次都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把我一阵责罚,时间长了,小姐怕我再因为淘气被太师傅责打,便只好在外面对我严厉起来了。”说完,她眼圈竟都红了,脸上露出少有的愁苦委曲的神态。 张入云见她这样便问道:“太师傅是谁。周氏兄弟又是谁?”香丘回答:“太师傅是我家小姐的师傅玉音师太,周世光几人却是小姐的师叔毒龙师太的弟子。”张入云听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他对江湖中事所知甚少,即便是大名鼎鼎的崆峒派长老他也不从听闻过,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心高气傲却又天真顽皮的小姑娘竟也露出悲伤难过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得这个小丫头身上也有着和自己伤心委曲的事,不由对她生了几分亲近之心。 此时已是正午,峨眉山上又是风景奇秀,艳阳之下照得香丘白衣胜雪,宛如仙子,偏巧她这时却又是眼泛桃红,哪里有昔日小婢子的样子,竟俨然变成一位花信年华的丽人了。张入云未料到这个小丫头竟然会有如此美丽,一时间不曾留意,竟看的呆住了。 他这一举动,没想到却已被香丘看在眼里,谁知她这次竟不恼怒,只笑着问道:“张相公,你在看什么呀?”张入云未想到一时忘情,已至被这小妮子有此一问,他面皮本薄,一时被香丘问住,脸上顿时变的通红,有心想说自己什么也没看,但一来这有违他素日的性格,二来也怕被香丘识破他在说谎,反更加轻视他。 只得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未料到你换了这身装扮,竟然这么美,一时没留神多看了两眼冒犯了你,惹你生气的话,我先向你赔不是。”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末了,竟真的要向香丘赔起礼来。 香丘忙上前拦住,笑道:“这有什么,我生来不怕人看的,相公你说我长的好看,我心里其实也很高兴呢!” 张入云听了,如释重负,吐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不过,我看你平日不是挺在意陌生男子唐突举止的嘛。” 香丘道:“那也得要看是什么人,若是我讨厌的人如此举止,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的心都有,若是我不讨厌的,再怎么看我也不会生气的,再说,相公您也不是陌生男子啊!” 她这一席话,摆明了是要说给走在二人前面的苗人玉听得,气的苗人玉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他这个师弟不论是家世,武艺,相貌,伶俐均差他好多,可现如今却有位天仙般的美人,和他一路并行卿卿我我说了半日,末了还给那小丫头借机又把他骂一回,怎不让他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尚幸此时众人已行至山顶,已有峨嵋门下的弟子在接待与会的各路英雄。黄雷扬取出请柬,小香丘也拿出了拜山的贴子,说要求见紫青双剑,却被告知紫青二姝却还未回归峨眉山,那峨眉弟子看了香丘是拿了崆峒派姚花影的贴子,十分礼遇,热情召待她先在峨眉后山极僻静的女弟子修行所在歇息下来,并称最迟今夜二女定然回来,劝香丘先暂时住下,顺便明日也请一同和众人观礼。 香丘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因和张入云师兄弟居处不在一块,临行前在张入云耳旁小声说道:“香丘有件事想求张相公,要是张相公愿意的话,请在今夜子时到十方岩走一趟。”张入云见她说的大方,观她神色,也不像是有什么私密之事,便点头应允了,香丘这才放心的和峨嵋弟子前去歇息的地方。 而此时张入云四人,也在峨嵋弟子及康占春的陪同下往各人的住所安置。虽然现在还未到开会的正日子,但峨眉弟子已到了不少,众人一路行来,凡有与康占春相识的人,便也给四兄弟介绍一番,依张入云的眼力观察,旦凡是峨嵋嫡传弟子,虽各有高矮胖瘦俊丑不同,但俱是神光内敛,精气十足,自己师兄弟几个实在是和众人相差太远。 这才相信了盛名之下无虚士,看来这峨嵋派择徒极严,凡能入得门内传授武艺的,都是资质出众,根骨精奇之辈,自己的武艺虽不一定在这些人之下,但到底一眼望去,都是能人,而自己只身在此间,一点也不觉得有甚高明之处,他心内虽然早有准备,但此刻事到临头,也还是不免一阵愕然。 黄雷扬等人也看得不胜惊讶,一下子身处这么多俊杰之中,顿时觉得大为紧张,生怕自己有什么照顾不到,有所闪失,丢了师门的脸面,有心想找几个相熟的万柳山庄的门人叙谈叙谈好充充门面,却是一时间竟找不到。就在黄雷扬引颈盼望之际,却见不远处的古树下围了不少年青弟子,众人围的虽严实,但还是不时的有白色的宝光从内透出。师兄弟几个都是年轻人,好奇心起,便也走上前去看个究竟,也好长长见识。 待几人挤到人群中后,才看的清楚,原来是个着白衣的年青秀士手里举了个大如银盘,白白亮亮的护心镜也似的东西,正发出耀眼夺目的寒光。 四人刚一挤进人群里,就觉得一股寒气逼了过来,虽然此时已是深秋,人人都已穿了一身厚衣,但也一时禁不住,纷纷打起了寒战,更有如苗人玉,黄雷扬武艺低微之辈,还连连打着喷嚏,一旁的峨嵋弟子见这二人内力粗浅抵挡不住寒气,纷纷露出嘲弄的笑意。 张入云看了看那人手里提的银盘,除了颜色与光芒外,大小式样俱与东方文宇当日在水镜寺所持的护心镜一模一样,便留了意,再看拿着宝贝的人,却正是他哥哥东方文英,他此时正在和一个又矮又瘦的峨嵋弟子争论着什么,待过一会儿,那与他争论的人好似不信,拨开人群,飞跑着从它处提了一担水过来。 那一担两桶水,均比寻常农家所用水桶要大了一号,两桶相加怕不有三百来斤。可他提在手里却如是两根灯草一样,到了人前,便口中劝众人闪开,东方文宇也劝众人远远的站开,立时几十个峨眉弟子便往外退了出去,留出了五六丈方圆的场地,可东方文英还嫌不够,一力要众人退出十丈开外,众人就又都往外退了一点,因人人都是峨嵋高弟,俱是心高气傲之辈,便再也没往外退了,东方文英见了,也就不再力劝,只口中道了声:“小心。”

第九回 黠仙道妖劫 十方诉心曲 (二) 此时场中只剩东方文英和那峨嵋弟子在内,就见那峨嵋弟子二话不说提起一桶水,向东方文英泼去,就见满满一桶一百几十斤的水,如一条白龙被他从桶中抖了出去,直射向东方文英,而东方文英却是不慌不忙,只单用一手持了护心镜,另一手捻了个法诀,口中喝了一声:“咤。” 顿时护心镜中射出一道极亮的寒光迎着那白龙就撞了过去,就听见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原来那条水龙在顷刻间已被那白光变作了一条如水晶一般透亮的冰柱跌落在草地上。一时间在旁观的众弟子喝彩声不绝于耳。 黄雷扬等人,见这班峨嵋门下弟子,又在此炫耀自己门中的法宝,直觉得这干人不似凡尘中人,虽然这几天来师兄弟四人已在水镜寺中见过姚、沈诸人大施仙剑异宝,但此时在这青天白日下又再次显露,更觉得真实可信,而一旁的张入云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好似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却又怎么也记不起来。 可此时场中的峨嵋弟子却并未放弃,又拿起了另一桶水向东方文英泼去,这一次他做的促狭,手下施了混元劲,将桶内的水凝成一个大水球,高高的向东方文英头上抛去,张入云看的仔细,只这一手,就足见这矮个子内力惊人,使的力道也极精纯,若换了自己便做不到。 那东方文英好似是故意显示他法宝威力,偏是不急不忙的,没有及时的将水球化做冰球,哪知那水球在离东方文英头顶不远处,忽然暴开,顿时十丈方圆内皆被布满,如同一阵急雨般的落了下来,眼开着不但是东文方英,连张入云等一班围观的人都要被波及在内,而那始作俑者,却早已高高的跃起,退出十丈之外。 而东方文英,却只是将那镜举在头顶上,口中大喝一声,接着那护心镜放出千道光茫,一时间黄雷扬等人只觉眼前一片白光,待白光熄落,却见满天水珠已变做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落了下来。此地是峨眉灵境,满山的奇花异草被这一片漫天白雪衬得越发奇丽清香,几疑是到了天上仙境,把黄雷扬等人看的都呆住了。 正在众人心痴神醉之际,却听见全场一阵暴笑,跟着就是一阵乱骂,黄雷扬众人往四周看去,原来此时场中除他四人之外所有的峨嵋弟子都已在那水珠落时的一刹那,纷纷施展轻功都已退出十丈方圆之外,独留着他四人在场内落了一身的白雪,而那些弟子骂的正是刚才那使促狭的峨嵋矮子。 张入云本可从容退出,但如此一来便在众师兄面前露了自己的功夫,况且,他也不愿一人独自躲避,便只好也留在场中。如此一来,四人便显得十分的显眼,而那东方文英却已认出了张入云,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向着四人走来。张入云见他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便心道不妙,少不得要有一番纠缠。 果然就见东方文英抱拳对着自己道:“原来的张兄,适才行法时收势不及,冒犯了,还望不要见罪,不知张兄何时到得峨眉山,怎不教小弟知晓,也好让小弟早点见兄台一面啊!”说着话的时候,却是一眼也没瞧张入云身旁的黄雷扬诸人。 张入云听得他那不阴不阳的一番话,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有心想走,却又如何能够,只好安下心里的烦躁,也对着东方文英抱拳道:“原来是东方师兄在此显露法宝,些许白雪只是小事,兄台何必挂怀。”说着手指黄雷扬等人给东方文英介绍道:“这是我大师兄黄雷扬,五师兄。”说完又对黄雷扬道:“这位是武当白鹰子东方文英大侠。”说完话,就已退至大师兄等人身后,只想不用再与东方文英打交道,一切全凭黄雷扬交接。 黄雷扬听得眼前人是东方文宇的哥哥,自以为在水镜寺中东方文宇也算是患难一场,少不得和东方文英一番叙阔,交谈中也言及水镜寺一事,并极尽赞美之辞,把个峨嵋派三人,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哪知东方文英听见紫青二女也在内,反而皱了皱眉头,望了望张入云,一时没了言语。黄雷扬倒是忽然问起张入云如何得东方文英一事,张入云听了,尴尬地皱着眉说道:“月前,我众人路过沅江时,得与和东方兄见过一面,其时师兄们还在休息,就未将师兄们唤起,何况当时,小弟一时不察,还和东方兄闹了点小误会。”说着,便把当日的情形简略的交待了一番,过后,还抱拳向东方文英赔礼道:“当日小弟实是一时不知,冒犯了东方兄,还请东方兄海涵。” 东方文英也忙上前抱拳道:“当日实是小弟的不是,此番还想请张兄原谅呢!”说着也是一揖。黄雷扬见自己这个小师弟,竟在一日之间,连把武当派高弟和万柳山庄的人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少不得当着东方文英的面将张入云臭骂了一顿。反是东方文英在旁力劝。 此时先前散开的众峨嵋弟子已复又聚拢过来,众人还想再看东方文英的法宝,不奈这五人没完没了的说话,只听人群有人叫道:“喂,白鹰子,你到底还说不说你这法宝的来历啊,我们一行人都等了多时了,想叙旧友的话,过会儿再聚,没看见大伙在这等着嘛!”东方文英听了,笑着对张入云等人说了声:“抱歉,稍待再叙。”便对着众人道起这件法宝的来历。 原来此物是他在三个月前得的,其时他人尚在武当山,因自己碰得巧,恰让他碰上久未回归门中长老鸥鹭子师叔祖,其间又是他奉的茶,因鸥鹭子喜他资质,又是首次见他的面,便拿出两个护心镜与他做见面礼,如今他手中持的就是其中一面。东方文英问起这宝物的来历,鸥鹭子叹了口气才与他说了。 原来他旬日前路过阿那泰山脉时,忽见一山间天空中紫气翻滚,乌云密布,云中不时有天雷落在地面上,知是有精怪修成气候,天降神雷正打它呢,如躲过即可修成妖仙,自己决意按下剑光去看看,若是善良可造就的精怪,就想法收伏,若是个残忍邪恶的妖物,自己也就便顺手将其消灭,免得成了气候为害人间。 那知运动剑光快到那落雷之处时,却发觉山谷间有三个妖道正布了刑天大阵在那里引动天上神雷,加大了天雷的威力,看情形,也是想借天上落雷,趁机窃取妖物的内丹,因鸥鹭子见那天雷势头是那般的大,却是时久无功,因他有自己的计较,便一时间没除了三个道人,也欲借此三道人之力趁机挟制那妖物。 待他飞至那遭遇天雷的妖物身后时,却发现原来妖精不只一个,并且那么巨大的神雷竟都没能将那二妖打出原形。鸥鹭子是何等人物,一眼就已看出小的一个是个修行得道千年的参精,一时间他欣喜若狂,原来他苦自修行三百年,却仍是道力未够,到如今也只是勉强算得上是地仙之份,可若是能得了这参精,竟以他这一味药力,加上自己多年来采集的灵药,再花上十三年的功夫,便可炼成九转大还丹,到时只服一粒便可霞举飞升,得成天仙位业,叫他如何不喜。 只是眼见眼前的两人法力均极高强,尤其是那着红衣的女子,那么多的神雷打下来,她只口中吐出一团紫气,并着一颗栲栳大小的紫炎珠,便将天上神雷挡下,纵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被那参精手中发出的山雷挡住。只是有那三个妖道所布的刑天大阵作祟,这神雷落了半日也不曾停歇,反倒越来越大越密起来,到得后来那女子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匍匐在地上显出原形,却原来是一只身长丈许,形似琵琶的蝎子精。 只是难为她竟能一生不害一命,把浑身形体修成赤色,见及此鸥鹭子一阵犹豫,下不得决心是否到底要取了这蝎精的性命,到底她修为不易,看其形态,也是得道千年的灵物,又难得不伤生灵。 正在思忖时,却见那天上神雷越下越密,鸥鹭子见了,知道这是最后一阵神雷,再过得一时三刻,这两只妖物即将难满,纵是有那三妖道的刑天大阵作鬼,也还是让这二人安然渡过了,而那显了形的蝎精,却在此时使出那比自己身子还长的七色蝎尾,幻化成了百十丈长,像天空神雷扫去,却见金钩过处,天上神雷纷纷被打落下来。 鸥鹭子见她竟有这么大的道行,如此看来,安然渡过这天雷神劫是无疑的了,心中想到,如若错过,这二妖的法力还将更大,到时就是连自己也不得轻易制服,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想着天仙位业,一时贪念大盛,再不顾及什么善恶二字,只将他的天罡剑祭起,趁神雷密集之时,悄悄绕到二妖的背后,趁二人一个不留神,一剑竟轻轻易易的将那蝎尾斩落。 一旁的张入云听得东方文英正如此得意的诉说,不由地虎目一睁,右拳紧握,顿时骨节噼叭作响,而众人正在入神的听着故事,却并没有人留意着他的举动。 东方文英接着说道,那蝎精被斩了蝎尾之后顿时翻天似的搅动身体,已乱了阵脚,如此一来,满天神雷就已落了下来,慌忙之中那蝎精的内丹再也不能抵挡,可那蝎子却在此时还在维护参精,如此一来那一颗颗神雷都打在蝎精的身上,这却正好称了欧鹭子的心意,他还担心蝎精万一要是不敌,即刻嚼食了参精以补自己的元气呢! 可那蝎精的甲壳再怎么牢固也经不起那神雷,只两下,就已打的那蝎子皮开肉绽,将她一条臂膀打断。而那参精,眼看情势已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再不顾及,收了山雷,只将口一张,从内吐出一片片月白色的精华,虽只是淡淡的一层,但那神雷撞在上面,却轻易间就被化解。 鸥鹭子看了大是心痛,他知道这是参精的毕生修炼的精华,每吐出一口就要减一分法力,若是吐完了,就是将参精得到手也是无用之物,一时间只见那参精不停苍白着脸吐着本命真元。 自己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却在这时,天上神雷却一下戛然而止,照理说这神雷收的绝不会如此之快,鸥鹭子掐指算来,原来是那三个妖道见蝎精已被重创,而参精却在大吐真元,也怕它耗光了精华,忙收了刑天大阵,那落雷因早过了时刻,那刑天阵一收,自然也就逝去无踪了。 此时神雷一收,窥伺参精的两起人,就都已在第一时间向二妖扑去,到底那三个妖道早已筹算多时有了准备,为防同道中人也来抢夺,早已分出一人展动子母落魂幡,向鸥鹭子袭来,那妖幡实是厉害,大大小小五十四条亡灵幻作的瞬间即向他扑来,鸥鹭子不及抵挡,只得运剑回防,就这一瞬间,妖道三人就已带了二妖运地行之术逃跑。 那妖人看似法力不甚厉害,但地行之术却是极精,鸥鹭子连运三次裂地搜神之术,也只将那十三个盘节的蝎尾得到手,到底是让妖道一众都给跑了。经此一来,鸥鹭子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实是让他痛心疾首。虽得了十三盘节的蝎尾,但那蝎尾戾气太重,他清净修道之人不能运用,只得将它折开,分送众人,先一时已将风,雷二节赠给自己好友,此刻又将冰,火二节送给东方文英,东方方英又将火节给了自己的弟弟东方文宇。才有了先时水镜寺与僵尸僵持的一幕。 说到此,张入云已明白了申百草,谢红莲的来龙去脉,只是想着红叶僧曾要假手借自己之力,收回这蝎尾,此时看来,收这蝎尾的,都是剑仙一流的人物,便是眼前的东方文英,自己就多半收夺不了。正想着此事时,众人听完故事却都已散了,黄雷扬等人也快速前行至众人的住处,毕竟几人爬山至此连饭还未曾用过呢!临行前,黄雷扬还与东方文英交待,过后一定来慎重道歉,才向拜别。 到了住所,众人丢下行李,匆匆用过中饭,又谢过康占春,黄雷扬第一时间带了张入云去寻那万柳山庄的门下赔礼。接待二人的正是刘光武的长子刘晓榕,少不得张入云又是被当场责骂一顿,刘晓榕虽没说些什么,但看来事情却还没完。 黄雷扬见此事颇大,自己也不好处,恐怕要禀明了师傅才能处理,当下只好带张入云回到住所,责令他禁足在房中,哪里也不能走动,心中还在想着,自己这个师弟怎么如此不省事,初次出门就这么多的麻烦,又是走失,又是生病,又是惹祸,若不是他,此刻众人怕是早已到了峨眉,一路上也少了那么麻烦,想及此,又是对着张入云一阵乱骂,好在张入云,却实是一副好脾气,任他怎么骂也只是受着,并无一句还口。 他却不知张入云根本未将这类事放在心上,自己大师兄如此,终也有他自己的难处,自己惹了祸,给他说两句也只不痛不痒而已,而且经此一事,他也多半不会在金燕门中待下去了,想到此,反而为这个大师兄日后背了自己这口黑锅而有些担心。

第九回 黠仙道妖劫 十方诉心曲 (三) 如此,张入云一行人就在金燕门的住处安顿了下来,此时到得大会的各路英雄已极多,因峨嵋是天下武林大派,虽现时已比昔年兴盛之时衰落不少,但仍不失大派气像,峨嵋三十六宗及各派客座参加大会的英雄加起来也有六七百人,虽是山上地势广大,但也找不到那么多屋舍去。 何况他金燕门只是无门小派,被安排的住处就更加不显眼,师兄弟四人被安排在一处不当眼的角落,好在地理颇为清净,少有人来,众人也可借此好好休息,只是四人皆有自己的心思,都想着明日大会时各路英雄群英聚集的场面,人人都盼能趁此展露头角,多多地见见世面,连张入云也是心潮起伏,他此次前来大会,还有他的心事,心里虽知道希望渺茫,但也想着能借此大会之际,能见到自己盼望已久的人。 且说大家在屋内都是各有各的心事,四人均是无语,到了未时三刻,却有峨嵋知客的弟子前来请黄雷扬,黄雷扬听了,整了整衣襟就去了。 时间不长,就已回转,回来时他一时并不言语,只皱着眉头看了三人半晌,到末了,方开口道:“适才峨嵋汪剑秋汪师叔召我前去,只为了这金光大会武比一事,咱们金燕门虽是第一次参加大会,却也赚着了两个名额,只是我们师兄弟有四人,名额却只两个,一时却是不好分派,所以要和师弟们商量商量。” 原来这峨嵋五年一次的金光大会,除了为各派门人在此地一聚,相互交流之外,还为的是让各派门人都能有一个武艺进益的机会,共有“文谈”和“武比”两个项目。 所谓文谈即是各派年轻弟子,可在峨嵋长老开讲时自由提问,询问武学上的机要,只是话虽是如此,但武林中门户派别心理极重,各派各门都有藏私之心,每年虽也有人提问,但真正能回答武功要诣的长老却是极少,多是一带而过,何况武术一道需要的是身体力行,真有悟得上乘心法却要求教的人往往已是年纪老大,羞于人前提问了,而若是各门中奇材异士,却也不希罕在人前发问,何况问了也不一定比问了来的好。 而武比,却是直接的多,峨嵋本有三十六宗,每宗不论大小,均可派两名年轻弟子前往武比,规则就是和别的门人各展生平本事,将对方击倒,只是毕竟众人都是一派之下门人,所以打斗时规矩颇多,有时就是胜了对方,若是手法过于毒辣,或是用了别派阴毒的功夫,反而会被判作是落败。 这武比还有样好处,就是只要是参加武比的弟子,均有好处,哪怕是一上场就落败的人士也可获得一件奖励品,而每胜一场奖励都会更丰厚一些,及至大会的前四名时,即可入得峨嵋藏经阁内,饱览峨嵋历年来收藏的秘笈三日,若是得了第一,不但可在峨嵋诸位长老门下修习半年,并还可得一件奇门兵器。 所以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对这武比一事,均看的极重,往往各门各派内,为了门下弟子上场的这两个名额,都会打的不可开交。而它金燕门这一个小门小派,却也因为可以参加大会,而取了两个名额,这相对别的门人多的宗派,已是可把眼都羡慕红了的事儿。 黄雷扬得了这个消息,照他原来的计较,是想让苗人玉和张入云参加武比的,一是因为他身为大师兄,又是众人的首领,若是一上场就落败,实在丢不起那人,而李连生又是众位入室弟子中出了名的武艺最差的;二是因为苗人玉是众门人中武艺最好的一位,而张入云是小师弟,又从没走过江湖,纵是一上场就输了,却也与门派颜面无损,也可正好趁此让他历练历练。 可谁知这小子却在月前背着自己,惹了师门最为倚重的万柳山庄。此时已是带罪之身,怎可让他再参赛,若是他参赛后,一不小心走了大运赢了那么一两场,那更是对万柳山庄的公然挑畔。 他思来想去也只得开口道:“依我看来,这武比也只是为了各宗的门人有一个切磋的机会,参加的武比的门人不要将输赢太放在心上。我本人需要在这次大会上和各派门人及前辈有所交流,不能分身,七师弟年纪还轻,又是首次闯荡江湖,这次大会的武比还是由五师弟和六师弟出马比较妥当些。” 众师弟听了之后,尽皆不语,只默然称是,黄雷扬是一行人的首领,他即已开口,那就已经是定下来的事了。而这参加武比一事,若是武艺根基深厚者,自然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只是苗、李二人今日里都曾见过了峨嵋各宗派年青一辈的人物,心里却只是惴惴不安,生怕武比的第一场就败下阵来。 而张入云却只是有些可惜,他此次有心为师门争一些脸面,以报答众人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而且当他听得只要参加比赛就可得到奖励,想起小四子临行前托他帮带的子母剑一事,心想正好可以借此解决,只是黄雷扬没同意自己出赛,看来自己还得另想办法,又得多费一番手脚,略嫌麻烦罢了。 就如此,四人在屋内再也没有外出,此是峨嵋根本重地,虽是各宗人物极多,但金燕门下都是辈份极卑,又是初来乍到,只怕说错行错,所以众人都只安心待在屋内,只等明日开会,反正大会要有旬多日,到时等各路英雄都已熟识后,再外出结交也不迟。 入夜,子时,张入云待三位师兄都已熟睡后,就已起身,以他此时的轻身功夫要做到穿衣着鞋不发出一丝声响,已不是难事,除了是他内力精纯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他外功下了极大的功夫,浑身上下骨节与肌肉控制的无不自如妥贴,一举一动都极为到位,没有丝毫的多余动作,只恍眼间就已穿戴完毕。 待要出门时,他略想了想,便改走窗户,只用手略将窗子开了一道不大的缝,他就已如一条滑不溜丢的大泥鳅游出了窗外,接着单手触地,借着下滑的势子,身子一折,就已稳稳的站在室外。只是此处是峨嵋重地,他张入云不敢造次,不敢施展轻功,只轻声前行,好在此时虽偶有峨嵋弟子巡视,却并不阻他外出,就如此只盏茶功夫他已就来到十方岩。 此时已是深夜,四周极静,虽已是深秋却并不是很冷,盖因此地是天地间灵气聚集之故,甚或偶有飞虫出没,并多是能身上发出荧光的飞虫。天空中一轮明月正高高的挂在中天,照的天地皆是白色,合着峨眉奇秀的风景直似人间仙景。 张入云立在这十方岩之上便可鸟瞰整个山间,此时已迥不同日里的一览无遗,而是升起了阵阵云雾,遍布在整个山腰之上,如此一来天上的明月星辰连着地上的云雾,并着云雾中犹如星光闪耀的飞虫,直让人怀疑身处宇宙间星空里。 张入云人本胆大,此时已行至十方岩最突出的岩体上,伸开手去,已可见那云雾从指尖穿过,几乎可以错认为自己身处云端,在那空中飞行。见及此,少年人默念:“到底要到何时,自己才能飞行绝迹于这青冥之中?” 他当年习武也只是为了一念贪玩,虽儿时的玩伴一再说他这一身也难有成就,但他秉着自己母亲的执拗的性格。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之,谁想七年下来,离成剑仙的影子却还不曾得见,虽是他现在年纪尚轻,但时光如梭,百十年间的岁月,对于炼气修仙的术士而言,只是弹指而过,自己又无名师指点,照现在的进度,自己此生是绝对无望的了,一时间张入云大有英雄气短之感。 正在他思忖间,身后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转过身来,果是香丘到了。张入云只是奇怪,凭自己的耳力,竟没听出香丘已走近身旁。她此时装般已和白日不同,上身穿了一件青缎子背心,下着白绫细折裙,又恢复了往日婢子的着装,只是头发并没盘做双髻,只是将一肩长发略作绾起,其余则是披在脑后。虽是轻装简服,但她生的秀丽,反更有飘然若仙之感。 只听香丘开口道:“想不到张相公竟比香丘先到了,婢子失礼了。” 张入云言道:“哪里,我也只是才刚到的而已。”心中想着:“这迟到爽约怕是天下间女子皆有的通病,连这个小婢子也不能免。” 香丘走近身前又道:“都是香丘一味向叶姐姐求教,耽误了功夫,才让相公在此久等。哎哟,张相公你怎么一身的水。”原来张入云久立云雾之中,自己想着心事却没察觉到,潮湿的云气已将自己的身上打了个半湿,头脸更已经全湿了。 而香丘却是素手一伸,已递过一方罗帕,张入云见她的绣帕十分清洁,自己又是男子,忙道:“不用。”只用自己衣袖上还不怎么湿的地方将脸擦净,只是擦了半天也没擦干,神情颇显狼狈,看的香丘在旁又是一阵娇笑。 张入云被她笑的有点不好意思,忙转过话题,说道:“不知香丘你唤我来此,所为何事啊?” 香丘听他说了此话,方正了正色道:“正是有一事相求相公,只是这东西颇为珍贵,就怕相公不答应。” 张入云道:“我身上除了一条红汗巾,并无长物,除此之外,你要什么尽管拿去好了。还有就是以后别再叫我张相公了,我没读过什么书,肚子里一点墨水也没有,再就是我武艺辈份均极低,就连你现在的功夫,都已多半胜过我了,只不知才几日不见,怎么你一下子功力进步这么多,你若再如此称呼,却是折杀我了。” 香丘听了,奇道:“张相公,你怎么知道我的内力进步了很多!怪道是我家小姐说你眼力非凡呢?”原来张入云日间和香丘交谈时,就见她腰际转动轻盈,胸腹之间及说话的声音起伏与往常相比大不相同,尤其脚下足趾在行走时强劲有力,不经意间,屡屡会用上趾间的力道,这都是她体力真气充盈的表现,只是香丘内力才刚大进,故比较着相,容易看出,若是再过些时日,便不显了。 但就如此,也只有张入云的眼力,才能看的出来,寻常武人也只会觉眼前这个丫头,特别有精神罢了。 却说张入云听了香丘说的话,却并未做答,只是笑了笑,反问道:“哦,你家小姐这么说我的吗” 香丘接口道:“是啊,小姐还说你的内功有缺失,但还是能够练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也很佩服呢!” 张入云听了,黯然道:“哦,是吗?如此说来,反而应该说是你家小姐,眼力过人吧!” 香丘却未听出张入云意志消沉,又说道:“这算什么,我家小姐极精先天神数,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相公你的寒露丹和婆罗叶是从何而来的呢”说到此,她忽然住口,只因为她发现自己说了姚花影一力让她不得告知张入云的话,自己一时说漏了嘴,回去要是让小姐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阵唠叨。 张入云听了,心中却是一动,便道:“先天神数?是不是你家小姐凭此善知过去未来?”香丘见张入云已有此问,干脆道:“这个倒不一定,若是问过去的事,还有些眉目,若是问未来,人的命运变数极多,虽说命由天定,但也有人力胜天之说,而且我家小姐此时功力尚浅,遇事也只能知道个大概而已。”说到这里又正了色说道:“香丘今日所求相公的事,就是为了能向相公求取三粒寒露丹,还望相公能不吝赐与。” 张入云还在想着姚花影会先天神数的事,听了香丘的话,随即就伸手入怀,取出藏寒露丹的革囊,口中并说道:“你要寒露丹是不是为了防毒,若如此的话,婆罗叶是不是也用得上。” 香丘见他答应的如此干脆轻松,心想自己果然未将人看错,心下极是高兴。口中谢道:“婆罗叶倒是用不上,香丘这次求药,却不是为了治毒。”接着又道:“原来相公你还不知道这寒露丹除了可以疗毒外,还是大补药,只是用在人身上还不怎么显,若是妖物的话,却是必欲得之而甘心的。” 张入云奇道:“哦,有这样的事?”香丘道:“是啊,我和小姐这一行,就是为了能收服一只妖物,有了这寒露丹,不怕这怪物不显身,太师傅若是知道我得了寒露丹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她说道这里,却触动自己心里两件心事,口中说的虽是高兴,但心里却是怎么也乐不起来。 张入云的眼力何等厉害,香丘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眼中,他见这小丫头又好像有心事,为了逗她开心,便从革囊中取出五枚寒露丹道:“三粒够不够?这样吧,我给你五粒如何?”香丘听了,又喜道:“如此就更好了。”伸手将丹药过了,伸在怀里,一时高兴,暂把自己的心事丢过一旁。 却说香丘一时高兴,身上的异香越发浓洌,不止张入去闻得,连山间各色飞虫也被引动的飞至香丘身旁飞舞,这些飞虫多是得了峨眉山间灵气的,个头均大,且多是身有荧火,舞到后来,竟越来越多,几把香丘裹成一个光人,张入云在一旁看了,心里不由得称奇。但见月色下飞虫如星光飞舞,中间围着一个丽人,荧火映得香丘裙衩飞扬,面色在冷洌的青光下,虽是时明时暗,却是肌理晶萤,白晰异常,让人不能逼视,确是无疑于云中仙子了。 香丘先一时,还甚觉好玩,但到后来,飞虫越来越多,忽然寒了脸,口中喝道:“去。”顿时满天飞舞的荧虫,竟一下电射般的飞走,黑夜中,如无数道光雨直坠,又如一朵巨大的花朵爆开,美的异常,却又颇显诡异。群虫飞走之后,场内却只留下面含薄怒的香丘。

第九回 黠仙道妖劫 十方诉心曲 (四) 张入云上前笑道:“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本事,确是很好玩啊。”香丘却道:“哪里,太师傅最见不得这个了,若是知道今天晚上我这样,又要受一顿责罚了。”张入云笑道:“谁叫你有这一身的香气,这些飞虫想是以为你身上有花蜜,所以都飞来朝贺了啊!呵呵。” 他知香丘如此必有别的缘故,只是怕这是她身上的秘密,所以没有明说。香丘道:“张相公,这身香气害死我了,有什么方法可以去除就好了。”张入云道:“没有啊!我倒是觉得很好闻,而且你这样一来,也更显得好看。”说到这里,他又自觉有些冒犯她了,不由脸上一红,自问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和这小丫头在一起说话,却是丝毫没有拘束。 谁知香丘听了他说的话,却是一时无语,反慢慢踱到岩边,过了半晌,才幽的说道:“张相公,你有没有家人?” 张入云不想她有此一问,呆了一下,便据实答到:“没有了,我父亲死的早,母亲也于三年前过世了。”说了此话,他也触动自己的心事,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方又开口道:“不过我近日里认了一个义弟,他还有一个姐姐,如此算来,我却也算是有两个亲人了,你身上的寒露丹也是我义弟送的呢!” 香丘轻声答道:“我知道,小姐说过的,她还说你的义弟和他的姐都不是人类。”张入云听她说此话的时候,并未带有鄙意,反倒是有些幽冤。又听得她轻声说道:“太师傅说过小姐尘缘未了,就在这一二年之内就要择人嫁了的,到时我就要和太师傅在一起生活了。” 张入云听了,怪道:“哦,有这样的事,你不和你家小姐在一起吗?”旧时如香丘这样的贴身丫头,如姚花影嫁入夫家,多半是要作为陪房也嫁过去的,若是女主人为了能留住自己的丫头,或是免得自己的丈夫在外寻花问柳,香丘也有可能被男主人收入房中作妾,呵,这就要看男主人的品行了。但若是如香丘所说的留下伺候姚花影的师傅,这却比较奇怪了,也难怪张入云会觉得不寻常。 张入云见她此时神情落漠,显是不愿意留下陪伴那个什么玉音师太,便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大可以去和你家小姐说说啊,再不济到时候一走了之就是了。”香丘听了,却是笑不出来,说道:“小姐也曾提起过几次的,但太师傅态度却很坚决,再说这天下虽大,我又可以去哪里呢!”她此时身立危崖,只见一阵凉风袭过,将她的发鬓吹乱了些,四周的冷云又从其身上拂过,宛如置身在云雾里,而此刻她又颜带忧伤,直如月中广寒仙子,美的不可方物,只是太过冷了一些。 稍待,香丘勉强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说说你的义弟吧,他们二人都是妖怪,都生的很可怕吗?” 张入云见她问起这个,也乐得岔开话题,便道:“哪有!他二人生的都很看呢,尤其是我义弟,生的和粉团似的,又是娇小的异常,是人见了就爱,而且你日前见过的那位红叶禅师也和我说他心地纯善,今生必成正果。”说话间还有手比划着申百草的模样。 不想香丘听了,却是十分喜欢,一时兴高采烈,高兴异常,并口中称道,日后必要见一见他,好歹也要抱在怀里玩一玩,听得张入云反有些忍俊不禁,只是见她此时心情大好,却也让自己舒一口气。谁知又听她问道:“哪,那个红莲姐姐呢?她生的有多好看,比我如何?”说话间,理了理她略显凌乱的秀发。 张入云见她问此话是,脸上却有些娇羞的神态,面容微泛桃红,竟和适才那个月下的冷美人全然不同,另有一番说不出的美,一时不察,“自然是你更美。”这几个字便欲脱口而出。 只是他生来不愿意说谎,又不喜自己见了美人就有些颠倒的心境,略顿了顿才说道:“说论相貌,你二人实是不相上下,只是红莲看年纪比你大些,让人看着觉得更娇艳,更成熟一些。” 香丘听了却是很不满意,恨道:“我就知道要比我强,可恨我这身体五年来却没长一些,要不然我也生的更漂亮更成熟些。”张入云听了她这番谬论,忍不住笑道:“你才多大,就想变的成熟些了,我看你现下这个样子就很好,又可爱又漂亮。”谁知香丘听了他说这话,反倒盯着他的眼睛瞧着,口中娇声说道:“是吗?” 张入云被她盯着有些浑身不舒服,忙道:“是啊!不如日后你家小姐嫁了人之后,我带你去见他们好不好,红叶禅师说过,红莲妹子的本事很大,有她在场,到时就不怕你的太师傅来找你了。” 香丘听了这话,又变了颜色,抬头望了望天空,过了半晌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小姐待我很好,一直以来都把我当亲妹妹看待,但我和她早晚是要分开的;太师傅待我虽很严厉,但若不是她把我从荒山之中捡回来,我自己这条小命,怕也活不到现在,就算只为了报恩,我也是应该伺候她老人家这一辈子的。” 张入云见她的神色复又变地忧伤起来,不忍道:“我觉得你这么做不对,一个人若是欠了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却要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做为回报,这对自己来说,却是极其残忍的。既然是残忍的事,那就必有它不当之处,你大可以用其它的方法来报答她啊。” 香丘听了苦笑道:“谢谢你,张相公,你能为我说这样的话,我已很感激你了,只是香丘只是一个小婢子,做不了什么大事,也想不出用什么别的办法来补偿。” 张入云听了她说得此话,又见她脸上无奈的神情,不由地心中一痛。又听得香丘说道:“我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竟和相公你说了这一篇乱七八糟的话,承相公不弃,却听香丘把这些话说完,有些话,连小姐面前,我也不曾提起过呢!”说着,又看了一眼张入云。张入云见她口出此言,显是已把自己当作知心朋友一般的对待,虽然对方论起来只是个婢子,但他遇人从不问对方的身份,听香丘说了此话,心里极是受用。 抬头看了看天空,就见天上银河,如一条玉带挂在夜空之中,满天的星辰一望无际。便展颜笑道:“我呀!小时候也有很多不开兴的事情,那个时候啊,我最喜欢爬到高高的地方,躺下来看天上的星星,就只觉得天地下只有我和夜空里的星星,再不会想起什么烦恼的事了。 妈妈说过,人生不过只有百年而已,而这天上的星星却不知挂了有几百万年,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它也看了有无穷次了,却也依然在天上闪耀着,真要是有哪一天它在天上挂累了,就化作流星,落了下来,纵是它存在了百万年也不过如此。天上的星星尚且如此,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到了今日还是不太明白妈妈说的意思,只是每一次这么看星星的时候,确是心里平静了不少。”他话虽说的如此,却没透露出当年并不只是他一人躺着看天上的明星。 说话时,他四下里望了望,一时童心忽起,便施展轻功,落在十方岩外一处滑不溜手的岩壁之上,此处下面就是万丈深崖,人若掉了下去势必跌的粉身碎骨,只是一来张入云艺高胆大,生性又喜登高,二来那岩壁虽然颇为陡峭,但人若躺在上面,却并不会下滑。 一时张入云躺在岩壁上,只觉四周均是云雾,又是卧在峨眉绝顶,山下夜景,借着月色可一览无遗,一时心情大乐,纵是山上寒风凛洌,他也全不放在心上。就在高兴时,就见香丘也纵身而起,她崆峒派轻功,另有别样一功,就见她人立在空中一个转折,身影划作弧形,便已轻轻巧巧地落在张入云的身旁,也依样躺下了。果如张入云所说的,一时只觉得身处星空之中,心境一时清明,便也将心事放下,只在那里观赏群星。 张入云见她看的入迷,便提醒她道:“不要在这里久卧,山风太冷,小心受凉。”却听香丘道:“没事儿,我自小就不怕冷,这点子冷风,一点也没放在我心上。”正说着,忽然高声道:“快看,流星。”却见一颗闪亮的流星,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消失在星空里。看得香丘兴奋异常。张入云见她如此大惊小怪,却是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他却忘了自己当年首次被人教着躺下看星星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模样。 就在张入云笑着摇头之际,却闻见鼻间飘来的处子幽香,侧头看去,就见香丘并排躺在自己身旁不足一尺之处。而自己的目光却正落在香丘白晰的脖项之上,一时间只觉得一股异香,正绵绵密密地自她白嫩异常的脖根深处所处的衣袖内阵阵飘来。 目光再往下移动却是香丘微微隆起的胸部,虽还未发育完全,却也把他看的怦然心动,此时的张入云,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自上一次他看过谢红莲的赤身**之后,便会偶尔思及,而这时又再看到年轻女子正卧在自己身旁,只觉自己举手便可握住香丘的纤腰,一时**大动,便想将香丘搂在怀里一吻。 思忖间,自己的身子便已有所动,但他七年来玄门内功岂是白练,身只一动,心头便已清醒,一时间全身上下便已被冷汗浸湿。又再想到如若如此举动,怎对的起香丘对自己的信任,若是让无双得知岂不让她心冷。念动之间,一时只觉的无地自容,抬手就给自己一个清脆的耳光。 香丘听得他打自己的耳光声,立时清醒过来,怪道:“张相公,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自己打自己耳光?” 张入云见她发问,更是惭愧无地,眼中已见她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态,知她已怀疑自己刚才欲行不轨。他生来不喜作伪,干脆直接与她说了,刚才见她在月下美的不可方物,一时不察,竟欲不轨,想在她面孔上吻一吻。说时虽是很小声,但心里已打定主意,到时香丘若是翻脸,自己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求得对方的原谅。 哪知香丘听了,却是一串娇笑,口中说道:“小姐只说过,长的漂亮的男子需要小心,却没想到,貌似忠厚的张相公你也一样要提防呢!”接着又斜着眼瞥了瞥张入云道:“嗯!今夜的星星我已看得够了,免得让张相公你又一时意图不轨。”说完人已立起,施展轻功跳回十方岩,只留下当场羞愧地恨不能跳下山涧的张入云。 待得张入云也飞身到了岩上,香丘却还并未离开,二人此时都有心事,一时都未开口。张入云再笨,却也知道香丘此时并未真的恼了他,只是如此一来,他却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如此,二人直在十方岩上待了半日,只相对无语。到了后来,只听得香丘道: “我明日一早便要离开,相公你来不来送我?” “到时,我一定来。” 如此二人又是半日不语,接着却又听香丘道:“张相公,其实叶姐姐为人很好的,你平日不要恼她才是。”张入云闻了,皱眉道:“叶姐姐?你是说叶秋儿吗?这会儿,你怎么忽然提起她来?” 香丘道:“明日她也说好要来送我的,我知道你二人微有嫌隙,怕你二人到时见了对方不愉快。”张入云答道:“这有什么,我虽和她有过一番争执,却从未恼她啊?”香丘接口道:“如此说来,你是喜欢她的了?” 张入云哑然失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恼她,竟一定是喜欢她了吗?虽然我不讨厌她,却也谈不上喜欢,在我眼里,和她可能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想来,她也是如此作想的吧?” 香丘道:“这却不然,叶姐姐却从没真的说过你有什么不好,反倒还夸奖你武功虽不高,但底子却扎的很实,再就是只说你为人有些太过骄傲了,照你的性子,闯荡江湖的时候容易吃亏。” 张入云没想到叶秋儿竟能说出类似沈绮霞的话来,心里着实一阵好笑,便对香丘道:“我们不谈这些好吗?说实话,叶姑娘对我有什么看法,我真的不放在心上,不过她是峨嵋高弟,说的话,总有她的道理,你即已告诉了我,我一定日后留心就是了。” 他这番答复,香丘却不甚满意,只是又不知该怎么说,一时欲言又止,又愣在了当场。二人如此,又是半日没有说话。 张入云见天色不早,无奈地望了望天空,方才对香丘说道:“此时天色不早,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准来送你。”香丘听得此言,也知道天色太晚,势必要回去,也是一时不乐,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言语,只并排走在张入云的身旁。 张入云见她此时走在自己身旁,漠漠无语,脸上却透着失望的神情,方叹了口气道:“你放心,虽然我未曾对叶姑娘有多大的好感,但她的一身本领我却是极佩服的,若照你所说的叶姑娘并不恼我的话,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向她多亲近就是了。” 香丘听了此话,方才展颜笑道:“如此才好,其实叶姐姐为人也就是太骄傲了些,你二人碰到一起才会说不到一块的,等你和她相处熟了,就知道她为人真的很好了。” 张入云见她虽有满腹的心事,却还在一力为旁人着想,不由地心头一酸。又见她此刻虽是满脸欢笑,却无人知她在人后也有悲伤忧愁的烦恼。一时情感流动,顿住身形开口道:“香丘,你。” 香丘见他停下说话,却又半日不语,奇道:“张相公,你有什么话想说。”张入云本想对她说,若是日后姚花影嫁了人,香丘可愿意和自己一同闯荡江湖,可这样的话,叫他一个少年人又如何能说的出口。 呆了半晌,只得涩声道:“没什么!我只想问你,日后你若是有暇,可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我的义弟。”香丘听了,看了看他的脸色,若有所悟道:“那当然好,我也很想看看你那个可爱的义弟弟,和那个很有本事的红莲姐姐。” 二人说话,都有一些语带双关。一时间虽未明示,但二人却是心情大好,再无言语,只默默往山上走去。

第十回 娥眉徇私情 颠云战文宇 (一) 第二日清晨,张入云便已早早地起身,他一夜未睡,只是打坐静养,虽只有两三个时辰,但已足够他恢复一天的疲劳。起身时他只觉精神饱满,劲力充足,自觉这几日内力又有所进益,心中略喜。此时室中的其余三人却是未醒,一来是因为此时天色还早,二来是因为众人此刻已是身在峨眉绝顶,终于可以不用再如往常一样地赶路了,可以放心大胆的睡个安稳觉,是以张入云起身出屋时,却是没有碰上一丝麻烦。 他如约来到山道中静候香丘,虽是早到了一些,但只稍等了一会儿,就见香丘已牵着马儿身着张入云的方向走来,身旁还并肩伴着叶秋儿。自水镜寺一别,张入云已是有些时日,未曾见过叶秋儿,今日得见,她却改了平日装扮,也是如香丘一样的一身白衣,周身上下未着有饰物,只是将长可及腰的秀发垂在脑后,用一金环束了。腰间挂了那片刻不曾离身的青霜剑,下着几可及地的长裙,只略露出一双白色丝鞋,整个人物一副江南水乡女子的打扮,再不复平日里江湖女侠的一身英气。 叶秋儿虽早已得知张入云会前来相送,但待亲眼见着张入云在山道间相候时,还是不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好在香丘见张入云已然先到了,极是高兴,已快步迎了上去,口中并说道:“张相公,你这么早就来了,刚才我还和叶姐姐说,你是必到的,她还不信呢!”说的张入云看了叶秋儿一眼,却没成想对方也正望着自己,并因听了香丘说的话,脸上竟有些不好意思。 张入云见她如此,却是一时不得明白,只因他不惯在女儿面前说话,今时又多了一个叶秋儿在一旁,更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倒是叶秋儿只有一开始略有羞怯,便转为正常举止,只是此次她的神色并不如以前倨傲,除了略显冷淡之外,并没做什么让张入云觉得不自在的举动。倒是香丘见有这二人相送,心情极好,一路上不住和两人说话,张、叶二人却是各有各的心事,虽提了几番精神,却也没有香丘一个人说的话多。 三人依依惜别,又因都有一身的轻功,是以直送至山下才住了脚步。香丘见此时天色已不早,张、叶二人今日都是有事在身,知终不可再留,便只得上马辞行,临行前询问二人何时才可得见。 叶秋儿笑着说道:“沈师姐已在给姚姐姐的信中提及,明年二月就前去崆峒探望姚姐姐的,到时我事必一同前去。再有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向我提到的沁香梅的膏子也一定搞制好了,正好带了去,给你和姚姐姐。如此算来,也就只有四五个月的事,你急些什么!”一番话说的香丘不住点头,口中称道沁香梅的胭脂一定要多多地带些来。说完话又目视着张入云。 张入云稍想了一会儿,方开口道:“此次大会过后,我恐怕不会在师门之中旧居。最迟等过了年,也就离开,到时我是一人无事一身轻,天下间那里都可去得,崆峒派是天下名门,我早已向往,现在算算,等到了明年二三月份,我定会到崆峒一游,只是你和姚姑娘都是女子,我一介男丁,怕是不宜见面,你最好现在和我说个地点,明年二三月时,我必到那里等你如何?” 香丘听了他这番话,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虽然相见有些麻烦,但也只能如此,于是便口授他到时只在山下水月庵一带走动即可,那时她自会前去。张入云说此话时,已是打定主意,此次不论师门如何怪罪自己,到时也自动请辞,虽说是惹了点祸才走,但如此一来师门对万柳山庄也算是有了交待。说此番话时,他却不知自己日后,别说二三月间到不了崆峒,并还差点在这峨眉山脚下住了一年。 香丘见二人相送良久,也怕他二人误了事,一番事情已然交待过,便不再拖沓,已纵马而去,她跨下的银螭脚力不在叶秋儿的千里之下,虽是山路难行,却也是转眼间便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相送的张、叶二人颇为尴尬的立在当场。 二人尚是首次单独相处,虽是叶秋儿此时的装扮清丽脱俗,在晨光中直如仙子,但张入云也是无心留意,而叶秋儿也是在一旁无有言语。张入云想了想,便借口道:“此时天色已不早,我们现在又是在山脚下,我看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误事,叶师姐,你看如何?”见叶秋儿稍点了一下头,他便如得了圣旨一般,施展轻功向山上飞奔而去。他虽是脚下不停,但却也只步出一箭之地,叶秋儿便已追至身旁。 张入云不知道该和这个刁蛮的丫头说些什么才好,只得埋头飞奔,已期早点赶至山顶,好早些结束这尴尬的一幕。谁知反倒是叶秋儿先开了口,只听她口中说道:“想不到自水镜寺一别,只十天的功夫你的轻功却又进步了。” 张入云听她说了此话,心中有些愕然,便也道:“是吗?我自己倒是不曾觉得。”叶秋儿道:“那可能是你自己的身体还没适应的原因,若是换了在水镜寺时,你就做不到现在这么轻松的换气奔跑。只是就只是在那时,你的轻功也较三月前身处杜王镇之时大大地的有进步!” 张入云虽知道自己经过和叶秋儿一场较量自己艺业大进,但却没想到对方却是知道的这么清楚。不由地说道:“是吗?这么说来,我在三个月前的轻身功夫很一般啰?”叶秋儿听了,不屑道:“那个时候你的轻功只能算是在爬,现在嘛?马马糊糊了。” 张入云不由地又“哦”了一声,倒不是他不信叶秋儿说地话,或是听了她这番言语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是他二人现在已是越行越快,张入云已是使了九分的力,而叶秋儿却还是和没事人一样,一气说了那么多话,也仍是面不红气不喘的,不由地他不佩服。 却又听她言道:“上一次在水镜寺夜奔时,连师姐也没想到,你能够跟的上大伙,虽说其时文英师兄因久斗了半日,气力消耗过大,轻功打了折扣,但你到底也没比他慢一分,仍是能跟了上来,能做到如此便已算很不错了。虽说师兄平日在轻功上并不专功,但在男弟子之中,也算得上是个中好手了。” 她说完这番话,见张入云并无言语,便又接口道:“你别心里不服气,我话虽说的轻松,但其实却是在夸赞你呢!要知道东方师兄入了我峨嵋派二十年,又是掌门师伯看中的人,他的一身功力,却不是你在金燕门里练的几年就能比得了的。”说到此,见张入云还是未开口,便道:“怎么,我只说了这几句话,你便生气了?” 张入云接口道:“没有的事,我只是不惯被人比较,你东方师兄是名门高弟,何苦和我一个金燕门的小徒弟相提并论呢?”他说此话的时候,语气甚冷,却没并想到叶秋儿听了,反笑道:“你是金燕门的小徒弟吗?你模样看起来虽是老实,心里却不老实,骗了金燕门上下老小不算,连我和师姐都被你骗了。” 张入云听了,心里一动,口中称道:“这话怎么说?”叶秋儿道:“上一次杜王镇比武,又是下雨,又是夜里的,你却偏要行了那么多路到沙滩上比试,其时我就心里觉着古怪,虽有师姐在旁,却没想到还是上了你的当。”张入云见她已看破了那时沙滩偷师的事,一时不好意思,脸上不由地红了起来。 却没想到此时的叶秋儿却正在看着他,又道:“若不是你的内功和我峨嵋心法同源,并还是在金燕门下弟子,我和师姐迟早也要把你身上的功夫追回来。”张入云听了,冷笑道:“这是自然,你峨嵋派紫青双剑多大的名头,做这点子是当然是平常的紧。” 叶秋儿道:“你别这样不以为然,我峨嵋派对武功心法外传下有严旨,若是妖邪得了去,那是必诛无异地。你以为我是在向你示威吗?何况如是事发,我这个泄露机要的人首先要受责罚,你在无意之中已给我添了好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若不是这次师姐对我力说无妨,不然的话,我现在还真不知怎么办呢?”说话时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委曲表情。 张入云听了她说了这样的话,不由歉然道:“即如此,我就随你去向尊师陪礼就是了,只是现下我已然会了你不少武艺,若是想废了我的武功,那我可恕难从命,说不得,只好一走了之。” 这话说的叶秋儿莞尔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貌似忠厚,却是一肚子的坏心肠。其实你即然能将我的武艺偷走,那也是你的本事,况且你又是身处金燕门下,算来也不能完全算是外人,我只是恨你首次见到我和师姐的时候,一双贼眼,滴溜溜的上下乱瞧,太不规距,就连我师姐当时也是按捺不住。” 张入云听了她说到自己貌似忠厚,内里一肚子坏点子之时,不由一阵心跳,生怕她说这话,是因为昨天夜里,自己对香丘所做的事,已被香丘告诉了她,一时心里大窘,慌乱中忙说道:“哦,是吗?沈姑娘也是这么看待我的?” 叶秋儿见张入云称呼自己叶师姐,当提及沈绮霞时却是称呼沈姑娘,语气之中明显将二人分别看待,不乐道:“当然,不然我师姐那么稳重的人,怎会同意我雨夜里和你比斗,要知道,我师姐性子外和内刚,若是把她惹恼了,岂能像我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张入云听了怪道:“哦,有这样的事?呵,我倒是一些也没有看出来。”叶秋儿此时也觉得不该背后谈论沈绮霞的事,便改口道:“先不说这些,我倒没料到,你会和小香丘一见如故,并还帮了她一个不小的忙。” 张入云听了,想了一会儿才轻声答道:“也没什么一见如故的,只是我觉得她比较平易近人,容易相处罢了。”没想到他这一番话,却又让叶秋儿有点着恼,气道:“哦,是吗?我听你说这话,却不像是在说香丘,反倒是像在说姚姐姐。” 其实不论香丘,即便是姚花影,又何时是容易相处的人物了,张入云有此一说,无非是因为自感身世与香丘有些相似,二人容易亲近;而叶秋儿说的此话,却完全是因为日前曾见姚花影一反江湖中人传言的对张入云另眼相看。 姚花影一番动作虽让她有些紧张,但到底她还不知张入云的心思,所以此时正好借这一番话来试试张入云的心思。没想到张入云听了这番话,却是一时想起姚花影来,想起前番她竟出人意表地邀自己上马,又想起当日搂住她的时候,其微颤的身体,竟一时未有回答叶秋儿。 叶秋儿见他先一时表情还算正常,到后来脸上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女孩儿家对情感之事,心思缜密,见张入云此时一副傻傻的表情,即已猜到他此时定是在想些不轨的心思。联想到当日,自己重伤之余,还想着要带他一同逃跑的时候,而他此刻却还在留恋当日与姚花影的温存,不由大怒,嘴里轻骂一声“淫贼”,便已全力向前奔去。 此时的她已使出了全力,顿时她的身影如同化作一条白线,虽是山崖陡峭,但于她来说却是如同通途大道一般,无有一丝的阻碍,自然一下子便已超过张入云很多。张入云虽无心与她比快,但他也是自尊心极强之人,一时也施展了全力,虽仍是赶不上她,但也不是差的很多,而且他眼力奇好,往往落脚之处选的极佳,常常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叶秋儿狂奔了一阵,怒气渐消,又见离山顶已是不远,自己还有话要对张入云说,便放下了脚步,驻在当地。却见张入云恍眼间,便已来到跟前,心里略慰,说道:“你轻身功夫果然进步了很多。” 此时张入云见叶秋儿忽然住了脚,也只得停了下来,只是他功力没有叶秋儿深厚,内功心法又有缺失,举力换气不能如叶秋儿一般轻松。此时的他已是脸上泛红,微微有些气喘,叶秋儿看他被自己累的如此,心里一面一阵快意,一面却又有些心疼。 只是她此时还是有些气恼,不愿立时就改了脸色,只淡淡地说道:“听说你在沅江边上将东方文英师兄给惹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张入云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心想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听她说了这句话,以为她和东方家兄弟交好,此时东方二兄弟还没有把自己怎么样,她却先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便冷笑道:“也不算是惹了他,只是我张入云的脑袋,没被他当球踩罢了,若是这样也算是惹了他,那我今后遇上武当派的人,却还是绕远些走的好,免得他们见了,没得踩我。” 一番话里虽说是武当派,但他说得此话时,却是眼驻叶秋儿,明显把叶秋儿当成和东方文英一样的人物。 谁知却听叶秋儿道:“你不用说的这样阴阳怪气的,我知道他兄弟二人,因得了师长们的真传,武功高出平辈中人不少,外出行事,总是占着上风,以至到现在傲气太盛,做事往往盛气凌人,这一点就连我和师姐也是看不惯地,只是你此番让他,受了自出道以来第一次的这么大的丑,可教他如何能噎的下这口气。再有就是,这一次白沙帮的人在江湖上力言当日他被你打落在江里如何如何,说了很多极难听的话,让他更加下不来台。” 张入云不乐道:“那他要怎样,难不成要我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他磕头赔罪不成?”叶秋儿见他说话一点不领自己的情,不由薄怒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若是有心气你,何至于私下里和你说这事!”一句话说的她自己脸上一阵通红。 张入云此时就是再笨,也能听得出叶秋儿说这话,却是向着自己这一面的。只是他思来想去,也觉得叶秋儿没有帮自己说话的理由。 叶秋儿在一旁脸红了一阵后,方定了定神道:“以你现在的功力,若是日后遇上文英师兄,就算不敌,至少也要到百招以后才会落败,大家又不是死敌,到那时终不会赶尽杀绝的。我只担心你此次在大会上,会和文宇师兄动手。” 张入云道:“我知道那兄弟二人弟弟的本事要比哥哥来的大,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只要是不行奸诈之举,他兄弟二人连心,做哥哥的失了面子,当弟弟给他找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此时艺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待我日后武艺精进,再胜了他也就是了。” 叶秋儿听了摇头道:“文英师兄是不会将此事说与文宇师兄的,他此时到我峨嵋来,因是客座的身份,绝不会在大会上与你争斗,文宇师兄也正是看重了此点,才多半会在大会上和你叫阵的。她一番话,说的张入云如一头雾水,听不明白,只得问叶秋儿这是何故?叶秋儿听了张入云这一问,却是哪好意思回答。 原来东方家兄弟二人,因两人都恋着叶秋儿一人,所以兄弟两人均将对方看作是自己的情敌,二人品貌武功都是上上之选,所以虽身是兄弟,却是不管做什么,都是在暗中较着劲。二人又是自视甚高,自觉放眼现在武林之中,能与其比肩的年青弟子少之又少,而叶秋儿日后,不是成了自己的老婆,也得是自己兄弟的老婆,总之迟早也是他东方家的人。 而叶秋儿自行走江湖之后,多遇得是狡诈淫邪之辈,余者便是平庸无能之徒,几年下来,也从没对别的男子动过心,这一来,也让二兄弟放心不少。谁知自杜王镇与张入云一战,叶秋儿竟少有的屡次提及张入云,虽然每次论及其人,都只是说了他一些坏话,却也足以引起兄弟二人的注意。 所以才有了先时在沅江之上,张入云虽是碌碌无名,却被东方文英熟识一事。其时,东方文英并不知张入云功力深浅,但公凭那时张入云别具一格的怪异手法,就已知道对方是位劲敌。而这次自己在张入云手下失风的事,他自然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弟弟的,可没想到白沙帮竟真如先前所说,一力将此事在江湖中传扬开来,闹的路人皆知,自己想设法隐瞒也不能够了。但他却不知,东方文宇也有事瞒着他,未将当日在水镜寺叶秋儿竟欲携张入云一同逃走的事告知他,两人虽是兄弟,却为了一女子,都是一肚子的心事。 叶秋儿得知张入云和东方文英交恶,东方文宇事必也要前来寻畔,一是因为到底手足情深,自己为哥哥找回张入云的场面,也属当然,二是因为,若是此次将张入云打败,也好让自己哥哥日后无颜再与自己相争。 况且他在水镜寺见过张入云的身手,虽看出他修为甚深,但与已相比却颇有不如,是以心中更有把握。而叶秋儿因大家都是同门,自己又和张入云交过手,深知东方文宇的厉害与张入云的不足,知道张入云若是与其相斗有败无胜,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一番话。只是她怎好意思告知张入云,东方家兄弟与他交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是以半日里红了脸也不曾言语。 过了半晌,才听她说道:“他为什么缘故如此,你暂且别管,我与你说这许多话,只是想告诉你他的厉害。” 张入云不屑道:“哦,是吗?难不成他的功力尚你师姐妹之上。”叶秋儿见他话说的还是这么不入耳,便又有些气恼,有心想不理他,弃他而去,但想到事关他的安危,轻则受了内伤,重则许有可能丧了他性命,也只好忍气道:“这也不然,若论内力,他实是比我强些,但若论剑法,他却又在我之下。”说到此,见张入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气,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气道:“他的厉害却是因为他练成了先天罡气,这你总该知道的吧,你自负可有本事挡得下?” 张入云听了,不由一惊,要知先天罡气在江湖中的传闻,已是陆地神仙一流才会使的绝艺,它是人体体能所能发挥地极限,若再要修行下去也只有剑术一途了。未曾料到东方文宇才只是少年之身,便已练成,叫他怎能不惊。 一时激起了他的兴趣,便问道:“先天罡气?我本以为这只是江湖人传言的一种武艺,未想却是真的。却不知道,到底是个如何厉害法,还望师姐,能不吝赐教。” 叶秋儿见他话风转的倒快,不由白了他一眼,此事毕竟事关他性命安危,自己不可任性,便接着道:“先天罡气,只有正派玄门内力修行甚深者才可施为,行功时,可刚可柔,刚者,开山裂石,威力绝伦;柔者,伤人肺腹,杀人于无形。照你现在的功力,又未练成罡气,绝无法抵挡。” 张入云听她说的如此,知她讲的是事实,只是他生来性格执拗不受威吓,明知危险但也要试试,终不成还没有比试就现已认输。只是他口中还是说道:“那可怎么办?要不我一上来就认输好了,省得他一上来就把我打成肉饼,或是把我打得内伤,吐血身亡!” 叶秋儿道:“那倒不用,文英师兄虽然练成了罡气,但毕竟时日还浅,威力尚小。你只要小心应付,也不一定就能伤得了你。”张入云奇道:“哦,有这样的事,你不是说得罡气如此厉害吗?怎么我还能有方法应付?” 叶秋儿见他如此相问,先是犹豫的一阵,但最后仍是答道:“只因为他此时罡气威力尚小,还不能及远,只可放出七尺,且只能借由双手放出,到时你只要。” 她正欲说时,二人却听见,距两人不远处的十方岩之上传来一记冷哼声,接着就是一道白影一闪。叶秋儿见了,先是有些惊慌,又有些愧疚,但只稍待一会儿,便是柳眉竖起,脸上也显了怒色。张入云见了,心里也猜到了**分。 稍待,又听叶秋儿说道:“我没想到,近日你的功力大进,轻身功夫尤其精进,若到时你真的与他相斗,只要你不近他身前七尺,就绝可无事,以你现在的功力,若只为抵挡,绝可撑得一二百招,此是金光大会,终不会让你二人性命相搏,到时见你二人斗的这么久,定会有长老前来阻止,那时就算是你落了一点下风,但又未真个落败,何况我师兄成名甚久,于你也不算太伤面子。” 张入云第一次听她说了这些于已有利的话,心里奇怪,只是他却隐隐觉得不便相问,便说道:“如此说来,那我是一丝取胜的机会也没有的啰?” 叶秋儿答道:“说了这许多,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指望先天罡气是以你现在的功力能够小看的吗?若是换了我师姐的话,两丈之内,不用抬手,即可取了你的性命。” 张入云听了,惊道:“哦,沈师姐也练有先天罡气吗?”说完,又看了看叶秋儿,忍不住又问道:“那你呢?是不是也会?” 他这一问,却让叶秋儿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道:“工师姐道心坚凝,比我又多了三年面壁之功,功力胜我不少,所以在一年前就已练成了罡气。我此时修为尚浅,却是不曾会。”说时眼神停留在张入云身上,看他有没有露出嘻笑的脸色。又道:“师姐大我一岁,况我又因为你。” 说到此处,想到自己为了上一回治张入云的伤,用了一粒自己的青灵丹,待日后内力大成之时,少了这灵丹之助,功力会少好些,便是练成罡气,也要折损威力,不由又狠狠瞪了张入云一眼。 张入云却是不知他的心思,便问道:“因为我什么?我做了什么对叶师姐不利的事吗?”叶秋儿心高气傲,此时她自然是不会相告的,口中只称道,没有什么。张入云见她不悦,便岔开话题道:“那崆峒派的姚姑娘呢,她会不会习得先天罡气?”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却是触怒了叶秋儿的心事,以为他张入云事事关心姚花影,此次对香丘这么好,怕又是爱屋及乌的原因,便怒道:“这个我却是不得而知,只是自上一次水镜寺灭妖来看,她的功力怕还比师姐要高些,想来多半也会,只是她崆峒不能算是玄门正宗,就算是练成了,威力也要比我们峨嵋派来的小。” 说完见张入云脸色有些将信将疑,便道:“你不信?他崆峒派有小半已属魔道,所以门下弟子武艺多半速成,此时姚姐姐的功力虽在我之上,但十年之后,却是难说。” 那知张入去听了,却笑道:“还要练十年才能赶得上人家吗?到那时你岂不是要练成老太太了?”叶秋儿见他竟然取笑自己,顿时大怒,扬手就是一巴掌,张入云见了脸一侧,却终是没躲过去,仍是被她手指击中,当时便留下三道红印。 叶秋儿见了,不由气也消了,歉然道:“才说你武艺有长进,此刻怎么又变得不济了,这一巴掌却也没躲开?” 哪知张入云却笑道:“本来是能闪开的,只是想到你对我说了这么多为我好的话,我却触怒你,也是我的不是。可是我又有些怕痛,所以只挨了半个耳光,不过你的手还真重,即是这样,仍是很疼,但望你下次下手轻些才好。” 叶秋儿见他并不为自己打了他生气,反和她开起玩笑,便也笑道:“若要是我打得轻些,却需你听话才行。”话一出口,她就已后悔,一下子脸上羞的通红,立在那里,再不好意思说话。 张入云未料到,她竟会口出此言,二人都是年轻人,内心情感极易波动,一时他无计可施,虽已知道叶秋儿对自己有了好感,只是又怕她是一时失言,便干咳了两声,想了想方道:“你说你比你师姐小了一岁,却不知道你师姐有多大年纪了。” 叶秋儿见他换了话题,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据实答道:“我师姐是癸亥年生辰,比我大一岁,你呢?”二人叙了年岁,原来他和沈绮霞同岁,只是比她小了三个月,而叶秋儿却是与自己都是八月出生,只是要比自己小一岁。 二人叙完自己年岁,不由觉得亲近了一些,不觉间竟已并肩而立。叶秋儿见身旁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自己却不知什么原因偏偏是心慕于他,心里也是有些犹豫,只是当她看到张入云亮如明星的双眸时,好似又想到些什么,便不再乱想。 而张入云却是初见叶秋儿这样面泛桃红,一副女儿家的形态,一时间竟不能和往日的那个刁蛮丫头联系起来。此时正是清晨,空气清洌,叶秋儿一身的白衣,望之超然脱俗,更有她一头只有一枚金环束起的及腰长发,随着清风轻轻飘荡。直让人疑为仙子降临人间。张入云见了,不由赞叹造物主的灵奇,竟生出这么多美丽俊秀的佳人来。 二人如此不语半日,叶秋儿见时辰已近,自己还要急着回山,便忙道:“其实你也有两样胜过东方师兄的本领。”张入云问她是哪两样,叶秋儿答道:“一是你暗器功夫较好,我两次见你使金燕镖,就知你在暗器上功夫非比寻常,虽然大会上施展暗器略显不雅,但只要出手时先声叫破,也不算什么,到底这也是你自己的真功夫:二是你的身法很快,我轻功比你高出不少,却不知怎地,若只论身法而言,却还是比你慢了一线,也不知你是怎么练的,想来你金燕门别有秘法,再不然就是你是天鹞子的徒弟,你却对周围的师兄弟一直隐瞒。” 张入云听了,奇道:“天鹞子?这个名字,我也只从你口内听闻,之前家师却从未提起过这位前辈。” 叶秋儿答道:“天鹞子照理说因是你掌门师伯,只是可能你师傅都不一定知道其人。” 原来这金燕门的祖师,本是当年峨嵋派的弃徒,虽未做得什么奸恶之事,却是因当年道心不定,被妖女破了元阳,是以被逐出师门。其时他所未练成剑术,但功夫却已是登堂入室,因不忍自己一身本领就此失传,所以便收了弟子,但他知道自己是带罪之身,不敢在江湖上放肆,所以只收了一名弟子就已作罢,而之后他的门人,也就照了此规距,不敢多收弟子,往往至多只收一二人。 如此一来师门事必凋凌,又因所授门徒资质有限,两百年来,当年师祖所传的功夫也只剩下五六成而已,可偏传到张入云上一代,却遇上了天鹞子这一个天纵奇材,仅凭祖上留下的这一点本事,竟是练成了一身惊人的本领,三十年前,并还和峨嵋派刘乘风长老比试过一场,竟得大胜,一时被刘乘风引为平胜恨事。 天鹞子的师傅见他竟然以下犯上,不由动了怒,将他重重责打了一番,其实天鹞子正是年青气盛,又是个性乖张,一气之下竟是一走了之。其师事后也颇为后悔,只是人已再也寻不见了。只得在风烛残年之际,又收了李志远这个徒弟,但其时无多,功夫更是没传多少,就是撒手人寰。 张入云不知自己师门竟还有这样的典故,一时心生向往,不知当日天鹞子大胜刘乘风之时却是怎样的风采,想到此,竟对这位未谋面的师伯心生知已之感,只是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一时间张入云见叶秋儿竟和他说了这许多师门的秘密,不由地心存感激,有心想对她说一些自己的身世,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便只得道:“我却不是天鹞子师伯的弟子,身法虽快些,却只是用了些呆办法,在修外功时下了些死力而已。” 叶秋儿见他并不是天鹞子的弟子,不由又多一层担心,但口里却安慰道:“其实我说了这半日,文宇师兄,却并不一定真的会和你赌斗,到时若是没有此事,反倒是我多心了。” 张入云听了,却反觉得心里一甜,知她虽如此说话,却又与自己说了半天小心防备的话,实是因为关心自己之故。此时天已大亮,二人都已知道自己已耽搁了时间,只是心里异样,并未太放大心上,但终恐天亮之后,山上行走的弟子变多,见二人清晨并肩而行,传出些风言风语来,便只得到了别,各自回其居所去了。 待张入云回到自己寝室时,师兄三人却已都是醒了,少不得只好又撒了个谎,称自己早起,晨练了一会儿,黄雷扬见自己这个师弟越来越是胆大,不由地暗暗头痛,只是今天他三人都起的太晚,自己自身不太正,也就不好意思再教训他一顿。 师兄弟四人,就这样漱洗完毕后,赶快去参见各位长辈。张入云少不得也跟在众人身后,只是他衣着朴素,在四人之中并不显,况又有黄雷扬一再叮嘱他,让他不得单独与外人接触,所以此后张入云虽已到了峨眉绝顶好几日。 但山上众人,却是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个小徒弟。而且此地虽是峨眉绝顶,但官僚作风却与世间无异,张入云早已厌了这到处都要磕头的地方,到后,但凡是能参拜过的前辈均已参拜过之后,张入云干脆称病不想外出。黄雷扬也正怕再带着他惹那万柳山庄的人不高兴,即已拜见过各位前辈,便也就不再需要他,只是怕他又惹是生非,即严令他不可外出,而张入云却有着自己的心思,一心想着如何应付东方文宇的先天罡气,所以一直在家打坐,甚是乖觉。

第十回 娥眉徇私情 颠云战文宇 (二) 几日下来,张入云虽日思夜想,揣测印证自己与东方文宇的武艺,却一直都没有找到致胜的手段。好在他为人还算豁达,心里已然打定主意,到时如真有东方文宇向自己挑战,能推就推,实在不行,尽自己一番心力,也就是了,就算输了也不代表日后就及不上人家。可他到底年轻,性子又是执拗,即便不能取胜,也决意要尽自己全力。 顾此一来,他反而内心转为平静,为东方文宇一战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是叶秋儿未何他说明真相,挑战他的人,却是立意要在天下英雄面前,让张入云丢一个大脸面的。 这一日早间,已是到了武比的第一日,此时苗人玉和李连生因前一日已抽好了签,要分别前往不同的赛场比试,只因金燕门的弟子人数过少,黄雷扬也不好意思让自己的师弟单独一人前往,只好让张入云陪同李连生前去,自己却和苗人玉一路。临行前又是一番盯瞩,不免又是让张入去不要生事,李连生比试时小心,参与第一,人平安就行,不要走着去,抬着回,张、李二人自是领命不题。 这大比因是由七十四人参加,不免嫌人数太多,所以参用淘汰制,一人只一次机会。又因每一宗有两个名额,为了以示公平,这二位弟子都会被分配在天地两个大组之内,除非是到了决赛,不然的话是决不会碰面的。 但因与会的参赛弟子有七十四人之多,不合正数,所以为了好比赛凑成四八,三十二组之数,其中有二十人要比别人多赛一场,苗人玉还好被分在天乙第七组,可李连生比较不走运被分在地甲第十三组,正是需要多赛一场的二十人中之一。峨眉后山地势再广大,却怎么样也容不了三十二对人同时比赛,所以天字组被安排在本山举行,而地字被安排在后山翠屏峰举行,张入云二人为了早作准备,只好早一些起身,前往翠屏峰。 这翠屏峰,说是一座山,但地势却较平坦,且离本山不远,二人脚程颇快,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已到了,张入云见一连着下山上山,两翻跋涉之下,李连生竟然面不红气不喘,路上偶尔和张入云交谈时,也是平心静气,意态从容。不由暗暗称奇,看样子今日自己这个六师兄竟好似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武艺有了长进,连心理好像也做好了准备。 等二人到了地头,已有不少各宗弟子在那里等候了,二人上来即在大赛临时搭起的草庐内找到了与会的主持人,正是峨嵋长老汪剑秋。但见他六十多岁的年纪,长瘦身材,面相白净,着一身蓝布长褂,虽颇显破旧,但洗的极是干净,又配着他蓄下的五绺长须及一顶东坡巾,显得极是清雅,隐隐一副得道高人的气派。 兄弟二人上前见过礼,在汪剑秋的指引下,看过一旁公示的水牌。原来就是连翠屏峰,也不够地方安排所有人同一时间参赛,是以只能分批进行,一次也顶多只能容八对比试。而李连生因比旁人要多比一场,所以安排的场次靠前,到了巳时初刻即要开比,而此时天光已经不早,已有人陆续到了安排好的场地,张、李二人赶忙到了自己的预定的赛场。实际地方倒也简单,只是在一块较平坦的地面,多洒了些黄土而已,二人到时,已有数人在此等候,询问之下已知是李连生的对手。 此时观战的人也不多,尽是自家兄弟,双方又都是年青人,性子焦躁,即已相见,便立时提意开比,在得到临场的一位峨嵋主持比赛的弟子允许之后,二人便已要摆开架势。张入云眼力好,见对方是个精壮汉子,行动之间孔武有力,显是个外家好手,他是知道李连生的功底的,见此忙嘱咐李连生,比试时小心对方重拳,免被打伤,李连生听了只点点头即上了场。 二人临场后,匆匆见过礼,便就动手,那精壮汉子得知李连生出身籍籍无名地金燕门,又见李连生身量不高,还有些偏胖,以为自己运气不错捡了个软柿子。意欲一击致敌,只一见过礼,便已气势汹汹地向李连生冲来,那知李连生竟也是一般的想着进击,见对方汉子向已袭来,算准距离,右脚迈了一小步,跟着右拳自下反撩而上,那汉子见他此一击拿捏的甚巧,虽然拳势怪怪地,毫无力气,但打向的位置却是心口要害,不得不挡,便使左手一格。谁知竟没格中,李连生的右手已然避过,高高扬在了汉子的头顶之上。那汉子见李连生胸口大开,心里一乐,接着右拳便要捣了过去,谁知李连生气力未竭,右拳举起之后跟着就化为手刀砸了下来,汉子一见,心里暗道不好。这一掌竟奇快无比,一刀斩在那汉子的脖根之上。当即打得那汉子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 此时场外的峨嵋弟子见了,只冷冷地高声说道:“地甲第十三号金燕门李连生得胜,败者无需气馁,请前往汪长老处领取参赛奖品,胜者也稍安毋躁,同样前往汪长老处静候下一场比试消息。”说完转身就已走了,只留下当场惊的目瞪口呆的张入云和那汉子的几个同门。待几人恍过神来,赶忙上前扶起口吐白沫的同门,而张入云也行到李连生的身前,想要好好看看这一个真人不露相的师兄,谁知李连生也是呆在当场,眼里泛着奇怪的目光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待张入云将他唤过神来,相询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藏着这本事的时候,他竟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会的。张入云又问了两次,见李连生还是说不知道,他只道这六师兄也和自己一样,自有私练的功夫,藏技这么多年,今日才得显露。既然对方不肯说,想来也是有难言之隐,他性格乖僻,不喜勉强人,便不再追问下去了。 等几人走到汪剑秋的面前,那年青的壮汉却还未醒转,众同门正手忙脚乱的给他推血过宫,却怎么也无济于事。汪剑秋走近前看了看他的伤势,又探了控他的鼻息,方才说道:“不妨事,他只是一时被掌力给震晕了。”说着,右手在那汉子的玉枕穴上点了二指,那汉子即该就醒了过来,只是人虽醒了,却怎么也站不起身来,忽地一口气喘不过来,哇的一声,吐了好多污秽出来,想来今天早饭是一点也没剩下。 幸得汪剑秋把他拎起,不然身上少不得要能的一蹋糊涂。却听汪剑秋仍说道:“无妨,无妨,他只是脑子受了震荡,要昏晕一阵子,在床上静躺个一两日就好了。”说着吩咐他几个同门,将他好好安置。又转过身来对着金燕门二位门人道:“年青人好霸道的掌力啊,却不知是你们中那位施展的啊?是你吗?年青人!”说完话,眼注张入云。 张入云见他眼往自己时,精光一闪,以自己的目力竟不能相对,不由暗暗佩服。心道:“峨嵋盛名之下,果无虚士,眼前这个好像地位不高的长者,竟也有如此功力,且好像已看穿自己一身武艺凌驾于他人之上。”心中虽是如是想着,口里却没停,忙拉过李连生,口中称道是自己的师兄所为。 那汪剑秋听了,稍露惊讶之色,口中道:“哦,是这位年青人吗?老夫倒是一时眼拙了。”说完仔细地将李连生打量一遍。先是脸色有些狐疑,但绕着李连生看了一圈之手,眼中却好似已释了怀。只未开口,默然无语。 张入云本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见他竟不开口,微微有些失望。却在此时又见汪剑秋唤两人,走近身前,对李连生说道:“年青人,你今日第一场比试胜的好快,我看你气力好像也没损多少,要不要提前比试一场,好早些回去休息啊?” 原来,李连生因要比旁人多赛一场,而他第二轮比试的人,也自提前来观礼,此时那人也正无事,而李连生既然已胜了,也正好与他比试。汪剑秋见李连生并无异议,便也自安排二人相斗。而此时,第一轮场上比试的双方却还多未分个输赢呢! 交战双方此时又来到操场上,李连生见这一次的对手,竟比刚才那一位还要精壮,直生的如一座铁塔一样,身量足有九尺,此时已然脱了上衣,露出肌肉虬结的臂膀,不住在场上游走,好似一条下山猛虎。张入云见了也不免吃惊,见这人生的竟和白沙帮何劲举也有一比,不由暗自替李连生捏了一把汗。 而那巨汉见此次对敌是李连生中等个头的小胖子,眉眼间还有一股子市俗气,也不由一乐,只觉身前这人,像厨子多过像习武的,又如前一位一样,也存了轻敌之心。 二人礼拜过后,李连生不免说些客气话,那巨汉听了,张开血盆大口乐道:“小兄弟请放心,我老葛定会手下留情!”李连生倒也和气,听了这话却也不恼,只点头称谢。至此二人便以在场上放对,那汉子欲让李连生先出手,以示相让,口中连叫李连生出拳,李连生见了,也不做客气,跟着右手一拳,又如适才一样反撩而上。 他身高只能及对方胸际,这一拳打的虽高,却也顶多只能触及对方胸中,那巨汉见这一拳无力,也不做搁挡,只一拳迎着李连生的拳头过去。 那知李连生这一拳好快,汉子拳未伸直,力未尽出,便已相遇,只听砰的一声,如中金铁,李连生一拳即将巨汉连拳带人打飞,那么长大的身子却被像个草垛一样打的飞起足有五尺多高,轰的一声巨响摔在地上,已是人事不醒了,好在这次却没口吐白沫。 看的再场众人,并那先前被打倒还未走的汉子同门,又都惊呆了,张入云在旁也是一样膛目结舌,此次他已做好准备,仔细去看这深藏不露的六师兄绝艺,可仍是一无所获,只觉自己这个师兄欲触着对方拳头时,手腕一抖,其力便猛然间剧增。 却在此时又听场外督赛的峨嵋弟子冷冷说道:“地甲第十三号金燕门李连生得胜,败者无需气馁,请前往汪长老处领取参赛奖品,胜者也稍安毋躁,同样前往汪长老处静候下一场比试消息。”说完转过身又走了。 众人忙欲抬起那巨汉救治伤势,哪知此时汪剑秋却已是行至众人身前,看了看巨汉道:“不妨事,他只是一时被巨力催逼,憋过气了。”说完,伸手在巨汉胸前运气揉了两三下,却听扑的一声,巨汉放了个响屁,一时竟自醒了,只无力站起,还需人搀扶,但看情形,却比上一位要好地多。 稍顷,众人又回到大赛地草庐内,此时就见水牌上李连生的名字已被人用朱笔画了,而在他身边的另两人名字却被用蓝笔给勾了。汪剑秋也已坐回到堂前,又看了看他二人,却未开口,而这时另有督赛的峨嵋弟子行至二人身旁,告知二人,明日即可在本山比试,不用再到翠屏山来了。原来这翠屏山到底远些,在此设场比武,只为了能同一时间削减人数而已,今日过后,参赛人数,便已由七十四人降至三十二人,已足可在本山一日内赛完,众人也不用再远途劳顿了。 张、李二人得了告示,想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两位师兄,便已回程。二人都未料到赢得会如此轻松,此时才只巳时二刻而已,一路上张入云再和李连生谈话,李连生却才回复自然,说自己适才比斗时,一时太过紧张,竟有好些事不记得了,张入云见他言语真诚,不像是在说假话,此时再一回想,自觉近来,自己这六师兄是与往日不太一样。 等二人回到住所,大师兄与苗人玉,却还未有回来,二人商量之下,极欲外出看看别宗弟子比斗时的热闹。四人居所虽是偏僻,却离赛场不远,不多时便已行至,但见场上有八对弟子,正在捉对厮杀,独不见苗人玉二人。正寻找间,张入云忽觉背后有人走近,忙转过了身子,定睛看处,却不是自己的师兄,而是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东方文宇,张入云见了,心里一惊,暗叫不好。 可东方文宇此时已行至他身前,抱拳道:“原来入云兄在此,不知兄台适才去了何处,却叫小弟一番好找。”张入云见他说话客气,与当日在水镜寺见面时迥异,虽是他此时笑容可掬,反让自己觉得对方心里藏着算计。只是得面上也装装样子笑了笑,说了与李连生前去翠屏峰比试的一事。却未接东方文宇的话,并未相问他是为何事找自己。 而东方文宇这一方,却哪里是不知道张入云的去向,只是他怕若是私底向张入云下战书的话,容易被张入云拒绝。有心想在人多处时,公然向张入云挑战,年青人心高气傲,周遭又全是和自己年纪仿佛的平辈弟子,到时不怕他不答应,若他真是不敢答应的话,也足可在峨嵋所有门宗下大大地伤了张入云的面子,他知道自己心上人是霹雳般的脾气,若是知道张入云如此地懦弱,必会被她看不起,便更谈不上会倾慕于他了,而此时地张入云却哪里知道这些因果。 东方文宇见对方竟不上勾,只得撕破脸皮,面做愁色道:“小弟有一事要劳烦入云兄,方才已找了入云兄多时,但此刻见了兄台,却又怕兄不答应,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张入云听了,不由心里一阵苦笑,知道该来地还是躲不了,他却并不惧怕与东方文宇比试,实际上自从初次遇见了东方家兄弟,就一直有心想着如何能与这二人较量一番,只是此时他自觉自己武艺还不能相敌,不原轻犯对方,但此时东方文宇已然如此说话,当下便也按着套路说道:“文宇兄何处此言,大家皆是自家兄弟,有甚话只管直说,弟但有力可及者,无不从命。” 他这一话一出,东方文宇眼着便是一亮,只是口里还是言似犹豫地说道:“此事却实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只为家兄严命,不敢不从。却又怕伤了你我兄弟之间和气,小弟一时实是难为。”说着竟一揖到地,又高声道:“但有冒犯入云兄处,还请兄不要见怪。” 张入云见他为和自己比斗,如此处心积虑,不由心里一阵好笑,手里却忙将东方文宇扶起,口中称道:“一定不会,但说无妨。”如此二人一来一去,已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毕竟峨嵋白翅子的声名卓著,此刻竟在大厅广众之下与人作揖,实算得上轰动效应了。 东方文宇见已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心中一喜,仍垂首道:“只为上月兄台与家兄在沅江上有一点小嫌隙而来,小弟虽在家兄面前力说入云兄不是有意与万柳山庄为难,之所以如此必是另有隐情。但家兄因为受了万柳山庄庄主相托,却未成事,一直心生愧疚,引为心病。 今番在大会上见入云兄也在此,因他是客座身份,不便相扰,只好命小弟前来与入云兄比试一番,一来以释前嫌,二来如此的话,万柳山庄一面也可交待过去。只是如此举动到底私心太重,如伤了我与入云兄的交情,弟实不安,但一面又是家兄严旨不得不说,故此小弟好生难为。” 张入云见他已将话说死,自己也实无退路,心中想到当日东方文英那日蛮横的举动,一时心绪激动,便欲答应。忽见东方文宇身后走过来两人,不由一阵心喜,心道:“有这两个救星来了,我正好抽身。”忙高声唤那二人。 待二人走近身前,原来却是黄雷扬和苗人玉,张入云将东方文宇的一番话说与黄雷扬听了,自然让他一阵惶恐,忙不迭地向东方文宇套起交情起来。说话间竟要把张入云带到东方文英面前,当面责罚。又言及众人怎么样也是在水镜寺内共过患难的,还相请东方文宇在乃兄面前美言几句。 东方文宇怎肯将众人带至自己兄弟面前,如真那样,这场架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起来了。自己又对在水镜寺除妖中,只有张入云露脸一事耿耿于怀,被黄雷扬说起,一时不自在起来,便也懒于和黄雷扬应酬,只口中说道,再回去劝劝自己兄长,便起身告辞了。 张入云见自己这个大师兄竟如此灵验,不由一乐,心内忖道:“当真是一物降一物,爱脸面的东方家兄弟,确是最怕自己大师兄这样聒躁,会经济的人。”想到东方文宇败兴而走,不由莞尔一笑。可转回头时,见到自己的师兄正满脸寒霜的看着自己,忙止了脸上的声息。一时间无话,想了想,便问起苗人玉的比试结果如何。 却不知他这一问正撞着二人的痛处,原来苗人玉此次上场,满以为自己在金燕门中功力最高,若要本门在大会上露脸,都着落在自己一人肩上,所以自信满满的上了场,哪知才到场上,未及两个回合,就被对方制住,好在对方手底留情,掌力含而未吐,自己才能毫发无损的下场。 黄雷扬婉转的和张、李二人说了,四人自不免又是一阵叹息,等问起张、李二人战况之时,二人却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时引动地黄、苗二人也呆住了,二人竟像是从未见过自己六师弟一样,仔仔细细地围着他看了几圈,却怎么也瞧不出什么出奇之处。一时弄的苗人玉非常尴尬,面上通红,直恨不地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又恨自己怎么时运如此不济,却偏让自己师弟抽到了上上签,又得脸面,又得好处。 说到好处,张、李二人不由问起这次苗人玉得了什么奖品,苗人玉红着脸从大红英雄袍内解下一把短剑来。张入云接过手里,就见那剑鞘黑沉沉地,一时竟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抽出一看,却是一柄二尺九寸精光四射的短剑,虽只是这次武比最低一级的奖品,却也是上好精钢打就,张入云看了,心道:“这峨嵋派好阔气啊,这把青钢剑,少说些也得二百两银子!这样的剑,这次大会少说也要打造四十把,一下子就是近万两的银子使了去,那里还像是修道人清静无为地府地。” 心里如此想着,便推手将剑交在李连生手里,可李连生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略看看就交还给了苗人玉。苗人玉因嫌配了这把剑不雅,直如告诉别人自己初次上台就已输了一样,忙还是收在自己袍内,他那袍子宽大,剑又甚短,在外间却是一丝也看不出,一时也遮得住。 四人此时已是无事,便在当地观看起众人比试起来,张入云得有此次机会,怎肯放过,一时立意仔细观看各派门人的武世,只是此时天将近午,众人胜负也分得差不多了,不久之后已各自散去,四人也自回屋内用饭。张入云也只得回去,下午又伙着黄雷扬来看赛,只是又要当心东方文宇前来骚扰,看的不甚自在。 如此这样,又到了第二日,黄、苗二人也兴冲冲的跟了来,一意想看看自己这个六师弟的本事。这在本山的赛场却甚是正规,就见当地搭了八座擂台,离地七尺来高,排在操场中,甚是气派,而这时观看比赛的人也多了不少。 李连生今次的对手,却是个瘦子,那人好像已事先知道李连生掌力厉害,一味与之缠斗,李连生却还如前一日一样,右手只是不住的反撩下劈,可偏是那对手好像不知如何化解,竟是只要李连生一如此,便往后退,一时间竟被李连生追的满台飞奔,可他轻功也真好,竟是屡屡在间不容发之下,仍是闪开了李连生的重拳,场上这二人如同猫捉耗子一般的举动,看的下面的黄雷扬和苗人玉张大了嘴,下巴险些也掉在了地上。 只是二人在场上一直如此,开始时众人还觉得有趣,可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两人还是一个劲的满台的游走,那瘦子轻身功夫好极,虽然情势甚是危险,但看神色,气力还算完足,反观李连生却是头上已见了汗,看情形,反有可能率先支持不住。而底下看赛的人却是早已倦了,纷纷转到别的擂台去了,更有甚者,已有年青的弟子在那儿打赌,要看看到底是瘦子被先打趴下,还是胖子先累倒下。 而黄、苗二人也已觉无趣,见有万柳山庄的弟子也在旁比武,便上前卖好去了。而一旁的张入云却是全神贯注在观看场上二人的动作,只觉这二人一实一虚,刚好是两个极端,实者重如泰山,虽是方寸之地,也可力生千钧;虚者轻若鸿毛,虽只一线之间,却也有立足之处。一时间和自己的武艺加以印证,竟然于武学之道,又有些领悟。 却在此时,张入云听见身旁传来人声问道:“怎么?年青人,你看的如此仔细!是不是瞧出些什么来了?”张入云侧头看去,竟是昨日的翠屏峰的长者,峨嵋长老汪剑秋。以自己的功力,他人至自己身旁,竟是一丝也未察觉,若是换了与敌厮杀,此刻自己已成了死人,不由地心里对这位前辈生出敬意来。 当下行礼说道:“弟子愚钝,一时也看不出个仔细,只勉强觉得在下的师兄并那位瘦长个的兄长,好像各占了一虚一实来。” 汪剑秋听了,笑道:“你能悟得出虚实二字,已是不简单了。只可惜其他弟子却是不知,如此难得地内功身法迥异的一战却是不来观看,生生是给糟贱了。只是你这师兄好像是新学不久,功力太不纯,才让这天台宗的小伙子坚持了这么久。他的师父是谁,你可知道,是不是叫雷天鸣?” 张入云听了,回想起前事,猛然触动前机。回汪剑秋道:“前些时日,弟子路过一地,得见一位禅师,听旁人说起他俗家好像是姓雷,却不知是不是前辈所说的那人。”当下将红叶禅师的相貌说与汪剑秋听了。 汪剑秋听了一番描述,仰头哈哈笑道:“却不是他还有谁,二十年不见,原来他竟出了家,呵呵,他那样的人也能出家,真是个大笑话。”说完抿嘴想了想,又道:“却也难说,怪道是当年楚妃子说他生具根性,今时出家,倒也有些来由。” 张入云见他竟说了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也只得在旁净耳聆听,这时汪剑秋又对他笑道:“我说的这人,在三十年前大大地有名,此次他却趁你师兄不备,借他作幌子,为了当年与我峨嵋的一点嫌隙,来与峨嵋年轻一辈的弟子为难。可笑他人已出了家,却还是有这么大的火气,又可笑他竟欺我峨嵋无人,只用这么一点搜神小术,又未传你师兄惊神指法,竟指望只如此,就能将我峨嵋一干弟子都打败。如今我说了他的来历给你知道,下回你若见了他,也好替我臊臊他的面皮。” 原来那红叶僧,未出家时俗名称作雷天鸣,外号轰天雷,一手三十六路奔雷掌法,纵横半世未遇敌手,只早年为了一个女子与峨嵋派有些纠葛。李连生看似愚钝,但内里却是浑金璞玉,红叶僧看重他根骨,欲受他做过记名弟子,好传承自己一身俗家武艺,只为和李连生相聚时间太短,只得用些小法术,传了李连生一星半点,好与峨嵋门下为难,开个玩笑,待日后有暇,再来传授。汪剑秋年轻时也是风流人物,与雷天鸣也算得是朋友,今见了李连生的身手,自然想起他来。 就在二人说话时,忽听众人一声惊哦,只见一道人影在台上高高飞起。原来台上那瘦个汉子,终于没能躲得过李连生的奔雷掌,那汉子人生的又瘦,一拳竟将他打的足有九尺多高,二人又是身在高台上,如此一来,离地约有个一丈五六,众人怕把那汉子摔坏,忙伸手相接。 那知早被汪剑秋如一只大鸟般飞起,接在怀里,落在地上对众人道:“无妨,无妨,他只是一时被重力打的闭过气去,稍待即好。”而此时又听见那台上传来熟悉地声音:“地甲第十三号金燕门李连生得胜,败者无需气馁。”呵呵,原来这一场赛事,还是那位峨嵋弟子督赛。 李连生如此威力的一拳,顿时将他的名字在众人之中纷纷传了开去,一时间大伙都在问李连生是谁人门下,当得知是金燕门后,不少人不屑一顾,却另有消息灵通的人讥笑道:“你等知道些什么,却不知金燕门下还有一个本事更大,上月在沅江船上将风头那么劲的白鹰子打地满地找牙,没奈何只能落水逃命去了,先一时我还不信,可前几日我却亲眼见到二人还在山上相遇,那白鹰子见了人家还和没事人一样,反倒作揖讨饶。”一番话说地众人结舌不已,只这一刻起,他张入云的名头就算是在山上传开去了。 此时的李连生已闯入了武比的十六强之内,着实为金燕门捞了不少面子,众人在外行走,也常常引动旁人来看李连生这匹黑马,黄雷扬虽口上没说,但心里却也是极高兴,只苦了苗人玉,在一旁默不做声。 可到了次日比试,却果应了汪剑秋所言,峨嵋门下弟子不是易与,这回所遇的敌手,正是四人首日登山时,那个使促狭的矮子。那矮子虽貌不惊人,一身功夫却是内外兼修,只一会儿就看出李连生武功破绽,两三个回合内,就将李连生给制住。金燕门武比征途即告以结束,换了他们去汪剑秋处领奖品。

第十回 娥眉徇私情 颠云战文宇 (三) 到了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发生,原来苗人玉因不想与李连生比试所得奖品优劣,故拉了黄雷扬去了别处。 汪剑秋见张、李二人到了自己身前,笑容满面道:“来了。”又对李连生道:“小伙子,这回你输的可不冤,这次你遇的是峨嵋本宗的嫡传弟子,论实力可进本次大会三甲之内。年轻人,胜败来是常事,只要输了之后能找到怎么输的道理,就没算白输,来来来,这次的奖品,却是有几样精品,就看你有没有眼力。”说话时,却让李连生先挑。 原来此时已来了八人,都是从十六强之中被淘汰下来的,是以共备了八样兵器,只是这次却不再是短剑之类的兵刃,而是各色武器皆有,布在汪剑秋身前的台上,下用一席黄帛垫着。因李连生虽也进了十六强,却比别人多赛了一场,所以他却比旁人有优先权,另一位和他一样也多赛一场的人,已挑了件寒光闪闪地匕首走了,如今众人却等他一人先挑。 李连生不好此道,他又已有了那把锋利的小刀,不愁做饭时没家伙使,所以看了半日也委决不下,此时旁边又有一个小姑娘在那里起哄催逼,便只得请张入云帮他拿拿主意。张入云帮他看了看,就见台上兵器确是件件不错,只是有些过于长大,平日携带不便,自己这个六师兄也多半不会使。 有心想选间短小的匕首之类的,却偏以被人挑走,而且自己师哥已有了一件不错的小刀,一时间连自己也拿不定注意。却在这时那小姑娘催的更凶了,另外五人也被这小姑娘引动的有些着恼,大家此时都是败军之将,心情都是大差,见张、李二人在这里犹豫都有些生气。 张入云听那小姑娘所言却是心里一动,又想起汪剑秋刚才说的那句话,知道这位前辈是在事先提醒自己。便凝神看着桌上的兵器,一时间从头又看了一遍,眼中一过,却怎么只见有六样兵刃,再看了看,原来台上还有一样手指大小的黑色叶状,金不金玉不玉的的东西,先众人没留心,只当是压黄帛的镇纸之内的东西。 张入云见了,不由心里一动,伸手就将那物事拿在手里,那旁边的小姑娘见了却是心中一跳。张入云拿在手里,就见那东西,却是和一片柳叶一般,只略沉些,也略厚一些,上还用细花雕了一只五爪黑龙,虽只方寸大小,但手工却极是精致。 那小姑娘见张入云拿了那叶子在手中看了多时,叫得更凶了,说道:“胖子,你到底瞧好了没有,你这样瞧来瞧去,要让小姐我和这几位师兄等到哪年?你师弟在那儿看什么叶子?赶紧挑件兵器走人,小心等急了我啐你。” 她这一说,李连生也不好意思起来,只得来催张入云。张入云已打定主意,对李连生道:“六师哥,我瞧这件东西透着古怪,不如我们就挑这件如何?”李连生此时面上已是红了,那管得了这么多,便连连点头,只将那物事交到汪剑秋手里。 汪剑秋见此,看了看旁边已气地双眼通红的小姑娘,笑着又问李连生道:“你可决定好了么?可要记住挑过了之后,可不许再换啊!”一句话说的李连生又有点犹豫,却被张入云道:“前辈所言我和师兄都已知道了,我二人就要这件。”说完取过那物事,携了李连生就往外走,路过那少女身旁时,还冲她笑了笑。 二人只一出了草庐就听见身后传来那小姑娘的尖叫声,口中大叫道:“汪师叔!!你怎么这样,也不帮我!”却听汪剑秋略带委曲道:“你这小丫头,这怎么能怪我?你不看我刚才我还问了那少年一次,怎算是没帮你?要不是你急急地样子,人家也不至于铁定了心要拿走。” 又听了那少女撒娇道:“我不管啦!你不给我要回来,我就要你再给我打一套,还要比那套还好。” 却说张入云和李连生回到居处内,看了那黑沉沉地叶子半日,也没看出个究竟。但他心里知道这必不是件俗物,只是一时间看不出来,便决意到了午后去请教一下汪剑秋。 谁知他二人才从住所处出来,就遇着早间那个小姑娘正领着一个着蓝衫的少女向二人走来,待那小姑娘瞧见张入云和李连生,当即指着张入云高声叫道:“就是他!就是他!!抢了我的蟠龙镖,他当时还得意的笑呢!你看师姐,他又在笑了,你快帮我把他教训一顿!”那蓝衫女子似是早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的脾气,回头对她说道:“我们出门的时候不是说好一切听我安排的吗?怎么这一会子就忘了,你若再闹,我就不管这事了。”说着又安慰了她一顿,那小姑娘一心想要得那李连生的物事,才耐着性子在一旁不言语。 那蓝衫少女行至二人面前行了礼,说道:“二位师兄见礼,小妹是落霞山飞云洞杨碧云,这是我师妹上官锦,今番到此,只为了早间这位李师兄取得那蟠龙镖。实不瞒二位,这镖我师妹早先就看中的,也曾求过汪师叔,却是一直未得。今番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到手,却让李师兄争了先。此时想与李师兄商量能否相让。不瞒二位师兄,这镖虽好,若是不曾练过独门手法,取去却也是无用,转不如相让我师妹,我二人自有其他物事交换,自问也绝不在这蟠龙镖之下,小妹也知道如此要求实在太过无礼,只是我这师妹确实心慕已久,让小妹我也很为难,若二位是因为她刚才说了许多无礼的话而着恼,但望两位能看她年纪幼小,不知礼数上,能原谅则个。”说完便拉着那小姑娘给张、李二人赔礼。 张入云和李连生见她要求虽有些过分,但好在此人尚算知礼,又见她拉着自己师妹给自己陪礼,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二人都是年青男子,素不惯于女子打交道,见那蓝衫少女说地真诚,都已动了九成心思,可惜此时苗人玉不在身旁,不然倒是能有好一番纠缠。 李连生眼望张入云似是想听听他的意思,张入云见了笑道:“这是师兄之物,但凭师兄发落就是。”李连生见他也不置可否,又见那蓝衫女子生的美丽,一时头脑一晕,便即点头应允了。 那上官锦见对方准了,心里一喜,当时便一蹦三尺来高。却在此时,又听张入云说道:“且等一下,小弟却有一件事想请教师姐,万望杨师姐能够答应。”上官锦听了,当即不乐道:“就你事多,又不是正主,却哪来的这么多彰致。” 张入云听了笑道:“却不为别的,只是小弟也是习武之人,想趁此开开眼界,看看这蟠龙镖,有什么厉害处。”上官锦听了,方松了口气,口中道:“原来是这回事,这还不简单。”回头对着自己杨碧云道:“师姐,你就露两手给他看一看,早点打发他,我们也好早些回去。”说完话,转念又一想,忽对张入云说道:“喂,先说好了,看过了之后,可不许赖了不换。若是坏了心思,我可不答应。” 那杨碧云听了自己师妹答应了他,暗觉不妥,师门手法岂是能随意示人,只是如不显露的话,又怕对方不答应交换,自己这个师妹是师傅的幼女,从小娇惯坏了的,如不得偿她的心愿,日后少不得要和自己纠缠。 没奈何,只得从张入云手里要过了蟠龙镖,取在手里,对着众人道:“这镖虽叫蟠龙,其实却该称作柳叶镖。”说着,只手指一推,便将张入云研究了半日也无法打开的黑色镖套推开,从中露出一片雪白的柳叶镖,杨碧云伸出右手,只有两指将那镖儿捏了,再用那拇指和食指一推,瞬时间,那本来只有一片的镖叶却一下子变作了一把银光闪闪光可鉴人的扇 又听她说道:“这镖看似只有一枚,其实却是二十四枚的一套,是由上好的镔铁打造,只为这镖太轻太薄,出手时往往会成螺旋状射出,才有了这蟠龙的雅号。”说话间只见那二十四只镖儿在她纤纤玉手里不停地滚动,不住穿绕在她各个指间,被她耍得犹如一团活物一般。 张入云也是使暗器的高手,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的五根手指竟能灵巧到如此地步,虽未见她功力如何,仅只瞧这手法,就已足见一斑,而一旁的上官锦更是看的两眼冒光。 那杨碧云环视了一周,见周围也无有什么好作靶子的事物,她又不愿损伤树木建筑,一时略为踌躇,待看见远处五六丈外有一块巨石,不由一喜。只见他右手一扬,竟有九枚柳叶镖飞出。却未如她所说的一样,只直直的向前飞出,当即钉在石上,写了个人字。跟着又是一扬,又是四枚飞出,却排了一个直子平平飞出。 此时杨碧云已使的有些兴发,将剩下的镖交在左手里,却在手里分三个指缝捏了,又是甩手飞出九枚镖儿,此时却是果如她先时所说,如树上落下的叶子一般,环绕着向前飞去,穿花绕树一般地钉在那石上,虽是杂乱无章,却是同时落在石上,写了个三字。 张入云见了,即知道这柳叶镖和他金燕镖不同,实是让人难以防备,而且这姓杨的少女双手的灵巧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手握二十四只飞镖的情形下,竟然还可以使出如此纯的力道,实不是自己所能。 自己虽然可以也可以同时一次使出九枚,但一来金燕镖比这柳叶镖重的多,使起力来也容易轻松的多,二来也无法做到如此这少女一般举重若轻,何况手里又还握了那么多枚含而未发的柳叶镖。而且这柳叶镖如此轻薄,一次可发射多枚,也不是自己的金燕镖能做到的。 正在这时,杨碧云已并右手二指将最后两枚镖射出,脱手时那两枚镖却做一路,只如一枚镖飞出,等快到了石上,却忽然猛地分开,成了个倒八字钉在那石上。通观那二十四只柳叶镖,竟在五六丈外的巨石上,端端正正的写了个金字。张入云见了,却是心中一凛,未想到这少女的内力也是不弱。那上官锦见了却是一声欢呼,也不等众人招呼,便已抢着去收那镖,反倒是她师姐劝她小心些,不要割破了手。 此时杨碧云已行至二人身前,手里拿着一个手掌大小,乌木做的小匣子。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团黑色的丝帛,顺手一抖,却原来是一件乌丝制的背心。只听她说道:“此是金丝皂叶甲,是我落霞山特产乌衣草并金眼狒狒的背毛所制,虽轻如鸿毛,却是坚实异常,穿在身上寻常刀剑绝不能伤,小妹自问也抵得过师兄这蟠龙镖,还请师兄收下。” 李连生接过之后,看了又看,也看出什么端地,便又递给张入云。张入云提在手里只觉得轻如无物,看了看那背心上果然隐隐露出金光,留意之下,只见那背心上的每处经络上皆是穿了一条金丝。一时好奇心喜,双手用力撕扯那衣服,竟用了八成力,不见有一丝走样,知道果然是件异宝,很替李连生高兴。 那小姑娘上官锦见了张入云看地如此仔细,却是不高兴道:“这叫乌金甲,我们落霞山一年只能出产一两件,拿这个和你师兄换这柳叶镖实是便宜他了。你看这么仔细做什么,又不是你的!”原来她深恨张入云多事,若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用自家宝物来换。虽说这乌金甲每年都有出产,但到底是珍贵之物,她终是有些舍不得。上官锦说完这话,便携了她师姐头也不回地走了。 及夜,李连生取出金丝甲与黄、苗二人相看,黄雷扬见了果然不凡,不由啧啧称奇,甚是羡慕,只苗人玉仍是怏怏地不甚高兴。 至此之后,四人已是无事在身,每日里都是外出观看比试,日子过的甚是自在,那叫杨碧云的女子竟也在场上,而且风头正劲,却是夺标的大热门,张入云连看了她两日的比赛,知道她一身武艺虽然不俗,却还抵不上她的暗器功夫,只为在大会上不好施展,本领打了折扣。张入云看的虽开心,却又怕东方文宇再抽空与他啰嗦,所以每次外出,都要跟在大师兄身后,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到的第三日已是武比的决赛,而那叫杨碧云的女子竟也进了决赛,与她对阵的却是那峨嵋矮子,这一日兴许是决赛的缘故,峨嵋派的长老来的甚齐,除了掌门傅丹青,还有自己相熟的汪剑秋,东方文宇的师傅刘乘风和紫青二女的师傅伽难师太,甚或客座的武当名宿东方文英的师傅天池上人也到了,其余人物虽多,张入云却是概不认识。众人皆坐在擂台的北首的高台上,俱是仙风道骨之辈,可惜张入云对这些都无兴趣,只是一带而过,便将视线移向擂台。 正在擂上二人要开打之际,张入云却听到长老落座的高台传来一小阵骚动声,他一时好奇,便望高台上看了一眼。却原来此时高台上又已多了一男二女,年纪都极轻,可峨嵋掌门竟对这三人持着晚辈礼数,台上所有的长老此时都已站起,看来此三人来头不小。这时傅丹青已拉着那少年男子让至主座,可那少年却怎么也不肯,没奈何只得又唤弟子搬来三张交椅,安排在东首上首位,那三人倒是不客气,一一坐下了。 张入云此次来峨嵋便是携了一番心思的,此时见了这古怪事,不由将大赛一事已然放下。专心打量起这三人来。只见当先的少年面如冠玉,鼻若悬胆,一双俊眼开合之间,竟是精光四射,好似内力深厚至不可思议。另外二位女子都是做妇人打扮,看情形似是这少年的亲眷。先一位着黄衫的妇人年级极轻,也就十多岁的年纪,一头云鬓宛若刀裁,两弯柳梢眉拂着两点秋波,看眼力,其功力竟不在那少年之下,而且其相貌绝美,周身衣履干净异常,全身上下不带一丝烟尘,纵是沈绮霞之柔,姚花影之媚,叶秋儿之娇,何香丘之俏也均不能及。 此时台下的众弟子之中,也有人发现了这台上三人,一时间竟有些弟子贪恋这两个女子的美色,不再看那擂上二人比试。那美妇人好似已发现这些少年正盯着自己,竟不着恼,反倒抿嘴一笑。这一笑直如梨花乱颤,引得那台下一干名门正派弟子,一时间也不能自禁,尽皆颠倒。 哪知当张入云看清了第二位青衣女子面孔,顿时心口如遭巨槌,一时竟不能呼吸。双目只盯着那妇人再不离开,直愣愣地立在当场。过了好半天之后,他身旁的黄雷扬已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见他如此看着那女子,举止颇为无礼,忙伸手欲将他身子拉回来,哪知他这一拉之下,反让张入云痴痴地向着那高台近前走去,黄雷扬用了吃奶的劲竟也不能拉得动他一丝一毫,心想这小师弟何时长了力了,脸上却忙使眼色给苗人玉和李连生。三人协力抱住了他,可张入云身据千斤的力气,此时又是激动之下,力道遍布全身,三人哪里抱得住他,反被他拖得向前。 此时众人已被这师兄弟四人惊动,那高台之上的诸位长老也已发觉。待张入云走到台下,仍是目不转晴的看着那女子,可那女子却似是无觉一般,看都没看他一眼。台上众长老中,刘乘风脾气较为火爆,见这后辈竟然对自己本门太师叔祖的亲眷如此无礼,当时怒道:“你这后辈,是哪一宗的弟子?竟敢如此无礼。”而台上的另二人也早已发现不对,当中那黄衫美妇人忍不住对着青衣女子轻声道:“双儿,这小伙子是谁,可是认识你?”青衣妇人看了看张入云,木然摇了摇头。 张入云见她竟不认自己,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紧锁重眉,睁大的双眼,浑身上下竟因一时激动,颤抖了起来,两只眼睛拼命挤在一处,方没让泪水落了下来。他生来性子执拗,从不勉强他人,今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果如当年所言已做了他人的妻子。对方即不肯认自己,自己又何必为难人家,相隔多年,自己终于能见到了心上人,已是自己莫大的幸运,自己也该知足。想及此,不由闭上眼睛,微摇了摇头,口一张,将一口冤气吐出,便已失魂落魄地去了。 刘乘风见张入云这后辈,连理都未理自己,不由怒上心头说道:“来人啊!有谁知道这是哪一宗的弟子?”此时的东方文宇已越众而出,他几日来都欲寻机找张入云较量,无奈他时刻与自己的几个师兄在一起,自己一直不得机会。今次见张入云这一番奇怪的举动,自以为机会来了,刘乘风又是自己的师父,当下忙行至台下答道:“启禀师父,这位弟子乃是金燕门的门下,名叫张入云。” 刘乘风听了,竟然“咦”了一声,原来他事先从得叶秋儿告知,这张入云极有可能是天鹞子的弟子。他一生唯有与天鹞子的一战,引为凭生恨事,他为人不错,但却有些气量狭小,虽已贵为峨嵋长老,却也还是不改当年脾气。见这个少年也如当年天鹞子一样放荡无羁,不由又勾动当年心事,便口中称道:“文宇,你把他给我把他叫住,问问他怎么敢在长辈面前如此无礼?” 东方文宇得了这句话,如得了圣旨,一溜烟就已跑至张入云身前对他说道:“入云兄,还请留步,家师有话吩咐。”张入云此时心情正坏到极点,虽闻得此话,却并不停留,仍是朝前行去。东方文宇本已是有意寻畔,见张入云如此正好发作,就听他喝道:“站住!张入云,你当我峨嵋派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任意胡为的地方吗?” 此时黄雷扬听得此话,忙上前欲打圆场。谁知张入云却当真已掉过头,走近东方文宇的身边,皱着眉心存蔑视地看着他,却是一语不发。黄雷扬一见,知道形势不好,忙就上前拉他,却听张入云已然开口傲声说道:“我知你今番挟私欲与我较量一番,想在众人面前将我击败,好替自己扬威。却不知我也是久欲与你比试一场,今日我心情正好,你又有此意,我看我们就不要生那许多枝节,就在此地较量如何?此刻峨嵋门下尽皆于此,谁赢了谁都得极大的体面,也正合我二人之意,你看怎样?”他此时心下激奋,口中说出的话也是不留一丝余地。 东方文宇见此虽是合了他的心意,只是张入云刚才的话说地异常刻薄,又在众人面前说破自己的心事,不免恼羞成怒,只是此时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不便发作,便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刘乘风也欲看看张入云的身手,他心中终是好胜,想让自己的弟子为自己争回一些脸面,于是便对他点了点头。东方文宇见了师傅都同意了,便回过头来,手臂往外一伸,说了声:“张兄,请。” 张入云听了,也不答话,只凌空一个筋斗便往场外无人处,平平地翻了过去。一干围观的峨嵋弟子,虽不知他武艺如何,但见他起身就是三丈多高,一个筋斗一下子就翻出去五六丈,姿势又干净又利落,不由纷纷喝采,黄雷扬三人看了更是惊骇莫名,三人都未想到,这个朝夕相处的小师弟,轻功竟高到如此地步。而本是围观擂台上比赛的不少峨嵋弟子,也因为这喝采声,而被召了过来。 东方文宇看张入云显露轻功,自己也不愿示弱,也纵身而起,可他身子起的却不高,只一丈数尺,再看他只越了三丈不到就要落在地上,可不知怎地,他的身子竟不再下落,硬生生在脚离地面一尺多高的情形下,如凌空飞行一般地滑出去三丈。他人生的本极英俊,又是身作文士打扮,一身宽大的白衣,长袖过处,端地是一副仙家气派,不知有多少峨嵋女弟子见了此番境像为这倾倒,而待他脚落了地,顿时人群中发出雷鸣般的喝采声。其中更有好事兼消息灵通的人士在人群中奔走急呼道:“开打!开打了!峨嵋白翅子要和金燕门的古怪小子要比武了,这可要比擂台上二人打的精彩!” 此时却见场中的东方文宇抱拳向张入云说道:“此处是峨嵋境地,张兄远来是客,还请张兄先动手,小弟自当礼让三招。”说完,长袖一摆,姿势甚是潇洒。 张入云见他刚才一手轻功提纵术,就知他内力明显在自己之上,他虽没有轻视东方文宇的意思,但他此时心中难过,已再无顾忌,他本是放浪形髓的性子,在金燕门中忍了这么久,早已憋得狠了,今日又碰上自己大失意的事情,决意再不委曲自己,好好吐自己心中一口恶气,纵是粉身碎骨,也不在这峨嵋弟子面前,落一丝下风。 此时他和东方文宇相距不过五六尺,众人就见他缓缓扬起右手,还没等众人回过意,就听见地上传来三记闷闷的声响,举目往去,原来东方文宇的脚下已显出了三个手掌印。 “劈空掌!这是劈空掌!这小子才多大年纪,竟已会了劈空掌!”只听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呼道。 东方文宇见了地上这三个掌印,不由皱了皱眉,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子功力不弱,是自己一个劲敌,但不知他的功力竟已高到了这个地步,看来自己介时还真不能大意呢!而一旁的黄雷扬三人,已是看的面面相觑,实无法把这地上的掌印和自己平日影响中那个有些傻傻的小师弟联系在一起。 张入云见对方半日也没动静,他此时心里繁乱的紧,也不说话,只口里暴喝一声,便举拳向东方文宇砸了过去。东方文宇看准了来拳,右掌切出,一记手刀便欲斩他的脉门,张入云见了,将拳头松开,复又将五指并拢,成一锥状,也向东方文宇的脉门上啄去。 东方文宇见了,面上微微一笑,右掌也放了开来,五根长长的手指状如兰花一般地打开,便将张入云手臂上的五处穴道笼罩在其内。张入云早有所算,见他掌法精妙,知道自己不能相及,已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将手腕收回,改用手肘向东方文宇当胸击去,跟着左手就已抵在自己右拳之上,全力下击,端地是快如闪电,力道惊人。 东方文宇不知他竟然变招如此之快,力道又是如此骇人,没奈何只得左掌也全力击出。围观的众人只听场中一声如金铁相交的巨响,跟着地上的黄沙便已被双方的劲气激起,瞬时间场中已是烟雾弥漫。围观的人群,先是觉得一阵劲风拂面,将众人脸上括地一阵生痛,后又见黄沙袭来,只得纷纷往后退去,而一旁的黄雷扬三人见了这小师弟石破天惊的一击,人人惊地都张大了嘴,好似口里给塞了个鸭蛋,半晌没能闭拢。 而先时那不认张入云的青衣女子,见场中二人相击张入云明显输了一筹,终于再也没能忍耐住,张开樱口轻呼了一声,脸上关切之色,跃然于上,可这一切却被身旁的少年,看了个清清楚楚。 再说众人只见场中烟雾里,张入云的灰影被这一掌,竟震地凌空倒翻了出去,落地之后,还硬生生滑了一丈,而东方文宇虽也被这一击打的连着倒退了五六步,方才稳住了身形。只是落地之后,他的脸色还算正常,面上并还露出了笑意,反观张入云却是沉着面,铁青着一张脸,半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挑着眉说道:“哼,天授神力。” 原来张入云这几日里,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同东方文宇较量,他从叶秋儿的口中已知东方文宇的内力比叶秋儿还要高一筹,就知若是只靠内力,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用了几日的心思才想到这一击,以期一上来便能将东方文宇制住。 要知拳重一升,肘重一斗,他刚才这一击,已是占了东方文宇极大地便宜,况他又是外家高手,身体操作熟练异常,这一击不能不说他已用了全力。可万没想到东方文宇竟生具异禀,天授神力,虽只仓促间地一推,却也是力重万钧,如此一来,自己累年修练的外家功夫,在此人面前,竟是如同无物一样,自己此时更是被他打的气血翻滚,好一会儿才将体内乱作一团的真气平复下去。 此时已有不少本是在观看擂台比武的弟子,都被这二人更精彩的打斗给吸引了过来。此时众人面前人影一闪,只见张入云又是一拳当胸打到,东方文宇见他竟然如此彪悍,心里也不由一凛,只是手下却是不慢,仍是一掌切出,此时他已知张入云功力比自己逊了一筹,自己又是身具神力,若是硬碰硬,对方绝计讨不了好,便也不再和张入云纠缠,跟着就是左拳挥出,首次主动进击起来。 却没想到张入云这一击竟是虚招,只一到了东方文宇身前,右手拳竟丝毫不作停留,已往地下沉去,众人就见他急转直下,身子已经颠倒了过来,成了头上脚下之势,跟着右脚击出,正撞在东方文宇的左拳上,只听又是一声金铁相交的巨响,一阵劲风又向着围观众人扑面而来,且风势竟比刚才那一击还要大些,而看台上的刘乘风竟然已激动的站起身来。 原来他惊的倒不是眼前这少年腿力惊人,而是这少年扎实的身手,在这电光火石之际,这少年竟还来得及变招,并还能将全身之力都用在这脚上,实是可怕之极,假若能得遇明师,再过个三年五载,自己的弟子哪里能是他的对手。 此时场中已是尘埃落定,张入云虽被打翻了身子,但仍是站在原地。却是换了东方文宇此时被震出一丈开外,正沉着一张面孔,脸上阴晴不定。而张入云此时却又开了口,冷声哼道:“哼,也不过如此。”东方文宇见他如此口气,再也按捺不住,虎吼了一声便已猱身上前,两人随即战在了一处。 二人眨眼间,就已走了四五十个回合,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上下。此时他二人都是以快打快,每一击且都有千斤之力。就见场上二人拳脚不时向交,传来那好似将人的骨头都能碾碎地撞击声。功力低微或胆子稍小的弟子,听了这声响不由地毫毛皆竖,心胆皆寒。而黄雷扬三人此时看的,更是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再也说不出一丝话。可台上的那个青衣女子却是越看下去,越是忧心。 二人就这样又斗了三四十个回合,到底东方文宇玄门正宗修炼多年,又是身具异禀,而张入云虽也是内外兼修,手足并用,但还是因如此打法并未经长时间磨练,而稍显生涩,此时虽然还未落下风,但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若不用奇谋,绝不能取胜。思忖之间再不犹豫,就见他冒险猱身而进,翻身滚至东方文宇脚下,竟背脊着地,一个兔子蹬鹰,双腿自下而上向东方文宇踢去。东方文宇见他这一腿力大无比,自己也不敢抵挡,只得向后一跃,可张入云招数古怪,双手一扭竟还是朝着他当胸踢了过来,东方文宇一时不察,只得脚下用力,凭空跃了起来。 哪知张入云正等着他这一跃,右手扬处,就是九枚竹制的金燕镖,用了自己当日自己最厉害的手法向东方文宇打去。此时台上的杨碧云已和那矮子较量结束,眼看这张入云镖法惊人,也不经动容。 谁知这看似已避无可避的九枝金燕镖,却被已跃在空中的东方文宇单手放出一道气墙给纷纷击碎,剩下一枚回旋打向他头颈的金燕镖,也只被他将头轻轻一侧,潇洒地躲过。而同时场下已传来有人惊呼道:“罡气!先天罡气!这白翅子竟然已练成了先天罡气!!” 看台上长老们此时的神色却是不尽相同,掌门人傅丹青略带疑惑地看了看身边刘乘风,而刘乘风见了却是欣然捋了捋自己的长须,脸上甚是得意,可在一旁的青衣女子脸上的乌云却是又多了几分。

第十回 娥眉徇私情 颠云战文宇 (四) 待东方文宇落到地上,就听他笑着开口道:“久闻金燕镖名动武林,可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如此。” 张入云听他如此说话,也还口道:“是吗?”说着左手又是一扬,指间如拨琵琶,将七枚金燕镖鱼贯打出,成一条直线向东方文宇当胸打去。此时镖已不是竹制,速度与劲道都比刚才大了许多,只是他先后因义结申百草和水镜寺一战,失了五枚,眼下只有七枚金燕镖,威力虽然有所减弱,但也因少了两枚,力道有所增强,而在此时却正是他需要的。 东方文宇见此,忙又手推罡气想将这几枚金镖击碎,可此时的金燕镖却是铅制,个头虽小份量却重,本就是擅破内家真气的暗器。先天罡气虽将其中四枚打成铁饼,但仍是有三枚硬是在罡气上打了一个孔,给钻了进来,东方文宇此时罡气功夫还未练得到家,回气较慢,一时金镖打到,把他弄了个手忙脚乱,连连躲闪之际,可还是被一枚金燕镖打在头上,将他的方巾打落,顿时一头长发被打散了,模样甚是狼狈。 看的张入云不由笑着奚落他道:“如何?东方兄,小弟这金燕镖,还过得去吧?” 可在一旁观战半日的叶秋儿却是为他提了一口气,她在峨嵋和东方文宇相处多年,知他功力还不至于此,可张入云却为了一时意气,刚才明明打了东方文宇一个措手不及,却并不趁胜追击,而是选择在这么多峨嵋门人面前奚落于他,自己师兄平日比试有胜无败,最好脸面,他这一番话说出口,二人势成水火,不死不休。 果然就见东方文宇听了他这一番话,脸上顿时成了猪肝色,只见他双拳向怀内一抱,一声暴喝之下,周身一抖,只听得“嘭”的一声,一团劲气,从他身上射出,将场上灰尘激起,向着四周激射而出,而那被崩起的沙石打在围观的人脸上,竟隐隐生疼。 可在这时就见场中,忽然翻起一阵急风,如青龙吸水一般,将场上灰尘卷起,瞬时间便已被清扫干净。众人定睛看处,却原来是张入云抿嘴将真气吐出,化作疾风,将那沙石吹走,他这么做虽然只是从口内喷气,功力没有东方文宇来的深厚,但他人身形不动,不作一丝势派,只姿势优雅地将头摇了一摇,就将空中的灰尘扫荡干净,姿势潇洒已极,不露一丝火气,引得围观的年轻弟子山崩也似的喝起采来。 此时台上的峨嵋掌门傅丹青见了此景,不由向一旁的刘乘风劝道:“刘师弟,我看你还是把文宇这孩子叫回来吧,他此时已用了全力,我怕这个叫张入云的小伙子支持不住,若是受了重伤,到底伤我峨嵋弟子的和气。” 刘乘风回道:“启禀师兄,此子极有可能是金燕门天鹞子的徒弟,天鹞子此时真人未露相,却派这一个小徒弟来这里捣乱,不知是什么用意,我看这小子招式古怪,只怕技艺还不至于此,文宇纵是功力比他高些,怕也是难以伤得了他,还请师兄再稍待片刻,到时真要有了闪失,你我再出手不迟。” 傅丹青知道自己这个师弟,凭生将与天鹞子的一战失败引为恨事,此刻二人弟子难得交战,弟子赢了就和他赢了一样,这时多半是劝不住他,而自己也颇为这个少年好奇,只是他是峨嵋掌门,做事务须考虑周详,万一这个少年真的是和师叔祖的二夫人相识的话,到时候事情可能会变得难以收拾。 此刻场上二人已对峙了多时,张入云经此一番恶斗,胸中冤气吐了不少,头脑也清明起来,见东方文宇此时又向自己冲来,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一件事来,忙猛喝一声:“慢着!”东方文宇此时已是全力以赴,有心将张入云一击斩落,可忽然被他叫住,只得沉声道:“什么事?” 就听张入云朗声说道:“东方兄,你我二人在此空斗了半日甚是无趣,小弟一时想出了个主意,以添我二人比试的颜色,不知东方兄可愿意听一听?” 东方文宇仍是沉声道:“什么事,你快说?” 张入云又道:“今番武比的参赛者皆有礼物,我知东方兄与令兄,一人各用一件护心宝镜,小弟也愿意拿出两样东西来,与东方兄作一赌斗,谁赢了谁就将对方的东西拿去,也不枉我二人斗了一场,只不知你能否代令兄作主?” 东方文宇见他久战之下竟还有心情打赌,不由心里一阵犹豫,只是当着此时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怎容得自己示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见东方文英只铁青着脸,却并未摇头,便回过头和对张入云说道:“你用什么东西打赌,难道用你的那条红汗巾子。”他这话一出口,那高台上的青衣女子,就好似被人打了一拳。 却听张入云苦笑道:“我那红汗巾,是要带进棺材里的,恕小弟实难从命。”说着话,从腰间取出一个革囊,说道:“此囊内,各有十九枚百草寒露丹和一片婆罗叶,小弟欲与此二物和兄做个赌斗,你看如何?”围观的众人里,有见识高者,知道这寒露丹和婆罗叶的妙用,听得此二物,不由惊呼起来,要知寒露丹婆罗叶能治百毒,行走江湖时多一粒在身,就等于多一条性命。 可东方文宇毕竟年轻识浅,不知这二物的根底,开口嘲笑道:“你倒打的好算盘,只有这两样东西,便想换我和大哥的宝物?”张入云也笑道:“东方兄如嫌不够,小弟还真的是一时身无长物,不如。”他看了看自己的双臂道:“不如再加上小弟的一双手臂如何?只要东方兄赢了小弟,小弟这双手臂就任凭兄台拿去如何。”他此言一出,便分别有二人惊呼出来,却分别是场下的在一旁观看的叶秋儿和高台之上的那个青衣女子。其余的峨嵋弟子听了也不由唏嘘起来。 傅丹青听了不由眉头一皱,见这两个后生此时竟然如此胡闹,再也顾不得刘乘风,高声说道:“文宇,不得如此胡闹,你二人都是峨嵋一脉,不可如此骨肉相残。” 东方文宇听了,只得向傅丹青抱拳道:“谨尊师伯法旨。”却回头对张入云说道:“就依你。” 张入云笑道:“不敢,不敢,却还需有人做个见证。”环顾了一周,见沈绮霞正在和叶秋儿并肩而立,就挥手就手中的革囊向她扔去,并抱拳向着沈绮霞道:“还请劳烦沈师姐做个见证。” 东方文宇见他如此,少不得也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那面护心镜,也抛给了沈绮霞,一旁的东方文英也木然这么做了。 张入云见事已停当,便对东方文宇笑道:“小弟的这双手臂还请暂时寄放在小弟这儿,若是此番比试小弟输了,日后当将它割了下来交给兄台。”说完话,单手一伸,说了个“请”。 东方文宇此时早已是蓄势待发,一听他开口,便已低吼一声向张入云袭来。二人复又战做一团。此时的东方文宇已用了全力,果然他力大招沉,又是一身峨嵋绝学,精妙非常,转瞬间就已取得场上的主动。而反观张入云只偶尔能用一两记劈空掌稍做还击,可瞬时就在东方文宇的掌风中湮没,全无威胁。 更可怕地是东方文宇掌力吞吐到后来,竟形成风岚,掌风过处犹如利刃切面。张入云此时全凭自己绝顶轻功和绝佳的目力,在这波涛汹涌的掌力下,纵跳腾挪,方不至身受重伤。只是如此下去太过危险,终不能长久。 东方文宇以为如此下去,张入云总有出错的时候,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对方就如狂涛中一叶扁舟,始终浮于波涛之上,虽是危险,却丝毫不见他步法有些许散乱。如此下去什么时候是个了局,终于按捺不住,双掌齐扬,使风岚将张入云的退路阻住,跟着不惜损耗元气,又是一掌推出,放出先天罡气,欲将张入云压死在这气漩之内,众人眼看着张入云就要不幸,齐都惊呼,叶秋儿见了更是急得差点将嘴唇咬出血来。 可就在这众人皆以为张入云无法可想的时候,突然只见他身形一晃,身子竟如鬼魅般地化作一道虚影,在空中划了个圈子,硬生生地从那罡气的间隙中挤了出来。等众人再看清他时,却见他身影还未落地,只是如同凌空一般驻在空中,双脚并未落地。 人群当中顿时有人惊呼:“流云术!这少年竟会峨嵋派的流云术!”可他话音还未落地,就见张入云却已是右足一点地,已然向东方文宇飘去,跟着就是一记重拳砸下,直取东方文云的面门。 此时东方文宇已是旧力刚吐,新力未生,何况他刚才妄动真气,已然受了内伤,此时哪里来得及抵挡,但他到底玄功深厚,武功底子打的极牢,在此情况下,还能有所反应,脚下一撑,身子已向后退去,双手一扬,已交叉护住面孔。 只听一声巨响,东方文宇被这一拳打的身子如同油瓶一样,在地上滚出三丈多远。这一刻转变实在太快,二人转瞬间都是生死两重天,围观众人大都看不出其中的道理,只是心里已生生明白,眼前这两个少年,都是生负绝艺之辈,不由地暗暗心生敬佩。尤其一干年轻弟子,更是明白,在这二人里任是其中一人,都将是今后自己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时所难以逾越的高山。 再看场上的二人,此时的东方文宇,已被这一拳打成重伤,口角留血,一张俊脸变地血红,再不复平日里的轻松娴雅。他刚一起身,却不检察自己的伤势,反倒是满怀幽冤地看了一眼在场的叶秋儿。众人见他此时竟还望着叶秋儿,都觉奇怪,可峨嵋长老和一班嫡传弟子,却是知道东方文宇此刻在想些什么。 当日他在张入云与叶秋儿相送香丘时,就已暗地跟踪了叶秋儿,直到叶秋儿为关心张入云,说出自己会使先天罡气才自恨声走开。 今日与张入云一战,见张入云对自己的峨嵋拳法竟然了如指掌,就已疑心自己心上人暗授本门拳法于他,直到后来张入云使出了峨嵋绝顶轻功“流云术”才更加深信叶秋儿竟为一已之私,将本门秘法也传了给他。 要知峨嵋年轻一辈弟子当中,只紫青二女才会使得流云术,便是自己也未曾学会。这流云术是峨嵋前辈祖师所授,练到功力精深者,即可排云驭气,出入青冥,若不是叶秋儿将自己练功秘法相传,这张入云如何能够学会!他是为了心恋叶秋儿才与张入云对阵的,可如今却见自己心上人竟然为了他做出这许多违背教规的事,怎不叫他心冷。 叶秋儿当局者迷,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心里也正奇怪,可是此该就连身旁的师姐竟也满脸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猛然间惊醒,忙道:“师姐,我没有。” 再说此时已落在地上的张入云,他身形刚一站定,就见其脸上一阵痛苦,跟着“扑”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原来他适才强使内劲,硬生生地使出当日如叶秋儿一般的流云术。其实却只是他将刚习到的劈空掌力运劲法门使在腿上,再靠着他六年来日夜不缀的轻功基础,硬是勉强办到,只是这一来自己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又不合他在施展之后,竟不换气,连使内力,将东方文宇打伤,此时他已经是伤上加伤,只是算来终究要比东方文宇强一些而已。 张入云慢慢走到东方文宇身前,哑声说道:“东方兄,怎么样,可是还要比试吗?”他二人此刻虽然还没有一人倒下,且张入云的功力又比东方文宇略逊一筹,可到底刚才东方文宇在众人已输了一招,年青人极好脸面,这一战打到这个地步,本已该主动认输了才是。 可东方文宇此时却是低着一颗头,脸色阴晴不定,浓眉紧锁,睁大了一双眼,脸上竟偶有狰狞之色。他此时满脑子都是叶秋儿如何情深意浓,暗地传艺给张入云,而自己又在天下英雄面前惨败的模样。忽然一时血往上涌,狂吼一声道:“我要你的命!”跟着右手一扬,就是一记手刀自下而上打出。 张入云见这一掌离自己还有五六尺,可耳中却听到“哧”,“哧”地声音,跟着就是一股极强劲风刀向自己脸上袭来,赶紧将脸一侧,脚下一移,可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被东方文宇的气刀自他腰腹间直打到肩头,硬是打得他倒飞出五尺,跌坐在地上。 围观的众人齐都惊呼,高台上的那个青衣女子见了,脚下一动,身形就欲蹿出,可她眼力奇好,只一瞬间看出场上情形,跟着就是脚趾运劲,本欲蹿出的身形就已止住,若在旁人看来,还只以为她只是将身子稍稍前倾而已,可她这样的举动,如何能瞒得过身旁的两个少年男女。 此时张入云已然站起身来,却见他自左腹至右肩的衣服已是被切开一条长长地犹如利刃所制的口子,虽是深秋天冷,但那气刀,也已将张入云的内外三层衣裳全部切开,只露出内里一条火一样的红绫。那青衣女子见了张入云身上的伤口,失神叫道:“修罗斩?”说完竟回头看了看一旁的武当长老天池上人,那上人见这女子看了他一眼,不由心中一个咯噔,额头上竟然泛出了冷汗。 原来武当派三百年前龙蛇混杂,门下弟子忠奸都有,所会的武艺也有正邪之分,这修罗斩确是如今武当派名令禁止的邪派武功,天池上人冒大不违,自行练了,并还传给自己的弟子,而此时不知怎么竟连东方文宇也已经学会了,却又偏偏被身旁这要命的克星知晓了,叫他如何能够不怕。 张入云起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摸摸了红绫有无损伤,万幸竟是一丝也没有坏。他不愿将红绫被那么多人看见,只一收腹,便将那缠在身上的红绫全部落在腰间,跟着双手在腰间做罗圈状的按了按,就已就那么长的红绫全部在腰上缠紧,他这番动作虽做的隐秘,却没能逃得高台上那个少年人的眼晴,那少年人看清张入云腰上的红绫之后,竟首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跟着眉头一皱,脸上显出不悦的神情。 此时张入云见上身衣服已被东方文宇的修罗斩打烂,索性将身上衣服扯下,露出一身结实的筋骨,顿时场外传来阵阵唏嘘声。而当叶秋儿看了张入云一身筋骨之后,方才明白为什么张入云与当日与自己比斗时,竟然比自己还要快了一线。 原来张入云身上一身肌健竟是坚实异常,他此时身形虽瘦,但周身却是肌理分明,全身上下无有一丝空隙,尤其腹侧和背脊两处,更是被练的犹如钢铁一般。可他身上却无一处的肌理因过于发达而至凸起。 叶秋儿是轻功高手,一见之下,就已知张入云曾将全身肌健练至极限,再又据如何才能爆发出最大的劲力与速度,而又将股肉收起,其间辛苦,非常人所能想像。想到张入云因内功心法缺失,而拼命在平日里苦修外功的情景,不由鼻中一酸,眼中泪水就欲夺眶而出。而台上那个青衣女子,见眼前这个少年,只因当年自己一句戏言,而果真将身体锻炼至此,想到他这六年来孤身一人练功地辛苦,一时再也没有忍住,一行清泪已落了下来。 此时的峨嵋掌门已发现场面已然不可收拾,忙喝道:“文宇,同门相较怎可使出如此霸道掌法,你快立时给我住手。”可东方文宇此刻已是状若痴狂,眼中只有一个张入云,哪里还听得见掌门人的声音。傅丹青见东方文宇已近精神失常,便对刘乘风道:“刘师弟,你快把你这个徒弟给我拉回来。”刘乘风此时脸色已是变得难看之极,虽然心有不愿,但掌门人发令,不得违背,便从高台之上跳下,向二人行去。 可谁知但他走到近前,却见张入云将手一摆道:“慢着,我二人今日一战,皆是各凭自己本事,都是以力相较,并无一丝花巧。况我二人此时已是全力相搏,人生得此一战实乃一大快事,若此刻有人阻我二人比试,就是我张入云的仇敌。刘师叔,你也不想自己的弟子抱憾终生吧?”一番话说地刘乘风,竟在一旁呆住,半晌没有言语。张入云见刘乘风被自己一番话劝住,再不犹豫,低喝一声,向着东方文宇冲了过去。 此番二人再战,情形又已不同,东方文宇这修罗斩实是霸道,双手连环劈出,犹如手中多了两柄长有七尺的钢刃,并还可长可短,迅捷异常,再不复刚才施展罡气时,力有不逮的情形,况他本就有一身的峨嵋绝艺,此时的他身兼峨嵋、武当两派之长,立时把张入云打的处作下风。 反观张入云,却是凶险非常,他本就比东方文宇技逊一筹,而此刻对方却又多了门修罗斩这么霸道的武艺。此时二人虽都是身负重伤,且东方文宇还要比他深一些,但他终不及东方文宇天授神力资质奇佳,并多了十年的苦修。况且东方文宇因身为峨嵋门下大弟子,旧在灵山修炼,平日里服食的灵丹妙药极多,身上的伤势恢复起来,也比常人快了数倍,若他此刻是用困兽犹斗来形容,那张入云此刻却只能用挨命来解释了。 只过了顷刻,张入云便已被东方文宇的修罗斩打的身上大大小小无数道伤口,虽是未受重创,但他也已血流全身,成了个血人。叶秋儿见张入云如此受苦,情急之下抱住沈绮霞道的手臂道:“不要打了!师姐,你快点想个办法,让他们不要再打了。” 沈绮霞此时也是眼放晶光,心神失守,却只安慰她道:“你先别慌,你不是最喜欢他眼睛的吗?你快看他的眼神,可是像要认输的模样。”叶秋儿在她指引下,向张入云望去,果见他此时眼神依然是那么明亮异常,虽是在东方文宇排山倒海的刀风下,狼狈地躲避,但眼中仍是没有一丝犹豫,依然是那么目光如炬。 张入云心里十分明白,自开始打斗到现在,自己还没有近过东方文宇身前三尺,自己的身体一直在他修罗斩七尺刀锋外,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他坚持了这么久,只想等一个机会,等到东方文宇双刀生出空隙,自已就一举进到他的身前,到时全力一搏,只求一击定胜负。 可久候之下,东方文宇虽然状若痴狂,可手底下掌法却无丝毫破绽,不由地心里一沉,知道此刻的东方文宇也是如自己一样全力以赴,再不会出一丝错误。而他自己却是血越流越多,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纵然他不犯错,凭我自己的力量,我也要把它找出来。” 此时他已再无体力犹豫,就见东方文宇又是双手连环,左上右下地如同旋风般向自己斩来,便伸出右拳,看准势头,使出七成功劲,猛力打出一记百步神拳,将东方文宇的右手刀稍稍抬起一线,跟着自己就借着收拳地势子,已矮身如陀螺般地,飞速向对方右前方转去。 张入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番能否躲得过东方文宇跟着就要斩下的左掌,他只知道,他此时已经尽了全力,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仿佛都已拧在了一起。此时的他已全神贯注这场生死之战,心中没有一丝牵挂,纵是自己此时已身负重伤,但他的速度也没有比平日慢了一点点。他只知道此时只能相信自己的身体,或许他这六年来日夜不停地苦练,也只是为了这一瞬间,恍惚间,他似已觉的一切都变地慢了起来,天地间一切,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展现在眼前,自己甚至能看清东方文宇那一刀激起地气流,也甚至能听见那刀气削落自己一绺发梢时,因头发断裂而发出的脆响。那声音真的很好听,可又犹如死神的舌头轻轻舔过自己的面庞。死!在这一刻离他是那么地近,可他在这一瞬间,却真地是那么地享受! 电光火石间,张入云刚一让开东方文宇那致命的一刀,便已用左掌在地上猛地一击,顿时他的身子已腾空而起,刺刺地向着东方文宇飞去,这一掌他在平时每日必练习的鸡首山上曾尝试过了无数次,未想却在今日得以用上。 东方文宇见自己右手刀被对方激起,跟着身形就已化作一风一样的向自己近身拂来,知道张入云是想近自己近身三尺之内,好让自己修罗斩无功。但他自己功力当真精纯,虽是连环斩下已经收势不及,可他还是硬生生将左手地刀锋往下移了一点点,就如此也已能将张入云的来路封死,偏张入云这一转,行动神速之极,自己那么快那么锋利的刀锋,也只稍稍将他的一绺头发削落而已。 张入云见他一击不中,复又将收回的右手刀连环击出,自己此时已身在空中,避无可避,知道此时只有孤注一掷,于是踏出那早已算定的一脚。只见张入云身在空中,双手后振,宛若白鹤亮翅,腰间却如同折断了一样,为了自己右足能最大的限度的触碰到东方文宇的身体,鼻尖几能贴到自己的大腿上,向着对方的掌心踏了过去。 所有能做的一切的一切,他都已做了,现在!他只需要见证自己奇迹地出现! 趾间传来脚底踏在实处地喜悦,张入云在这一刻笑了! 此时东方文宇右手刀刚出,左手刀还未收回,却被张入云一脚踏落掌心,顿时间,东方文宇的空门大漏。 却见张入云右足只一踏上右掌,跟着脚尖使力,整个人就已借着这个力,转过身子将左脚飞出。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功夫,唤作“穿云连环脚”,是他自幼时起,就因和别的孩子争斗,而从书上习来的。 长大后他更是将这绝技无数次的练习,只因为当年在一个小小庭院里,一个幼童为了练这穿云连环脚,而认识了一个女孩 东方文宇被这当胸一脚踢出足有六丈开外,围观众老少英雄看了,竟然不敢相信这眼前的一幕,场上一下子变地静寂无声,只传来东方文宇在地上翻滚的声音。 李连生见自己七师弟竟使出这鬼神莫测的身法,踢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再也没能忍住,一下子狂呼起来,可人群中,只有他一人在喝彩,在艳阳下,显得那么地苍白,那么地孤独。 而高台上的青衣女子,见张入云踢出如此漂亮的一击,想着当年那个还需循循善诱的男孩,今日却已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早已是泣不成声,泪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张入云足下一点,朝前纵出六丈,就已到了东方文宇身前。只见后者正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披头散发浑着一身的泥土,其状甚惨。张入云见他此时模样,任谁见了也不能同平日里谈吐文雅,风流潇洒的东方文宇联想在一起,不由把刚才心中一团豪气收了好些。他刚才与东方文宇恶斗半日,心里实知道对方的功力,要比自己高出不少,心中对他也实是佩服,自己此番能够胜他,全是因为自己求胜之心远在其之上而已。自来英雄相惜,今见东方文宇变成这样,也不免有些伤感。 哪知东方文宇见张入云到了自己身前,却好似见了鬼一样,口中狂吼道:“别过来!你别过来!”张入云又向前一步道:“东方兄。” 东方文宇听见他开口,兀自抱着头道:“你别过来,别过来。我没输,我没输!!” 张入云见了,轻叹了一口气,便转身往回退去。 东方文宇见他走了,又道:“你别走,别走啊,我没输,我没输。”可他只见着张入云头也未回的向前走去。急道:“你别走,我还能打,我还能打!”情急之下,竟纵起身来,举拳又向张入云打来,虽是重伤之下,但拳劲依然虎虎生风。 张入云听见身后脚步声,回过头来,见东方文宇竟还有气力向自己打来,也不由不佩服,只是他拳法已乱,自己只轻轻举手,就已能搁开。只到了后来,东方文宇竟越打气势越盛,他情急之下,右手一拿,便已擒住了东方文宇的脉门,将其制住。 可东方文宇仍是不依不饶,口中念念有词,仍是举起剩余地一只手向自己打来,张入云见他已不成话,只得手下运劲,将他制的瘫软在地,口中并称道:“今日东方兄已累了,等日后恢复气力,小弟再奉陪。”说着就欲放开他。 可谁知东方文宇,竟还是口中吼道:“没输,我没输,我东方文宇怎么会输给你这不入流的功夫。”跟着只见他被张入云捏住脉门的那只手,竟自从手肘处幻化出一只毛茸茸的绿手来,无声无息地切入张入云的小腹内。 张入云只觉腰间一寒,瞬时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已从那寒处流走,一身的精力也在快速的消失。眼往下看,见东方文宇竟多了一只手切在自己的腹内。他眨了眨眼晴,再看看那绿手,又看了看东方文宇已变作狞笑的面孔,一时竟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钢牙一咬,提着东方文宇的脉门的右手就已使劲把东方文宇向空中抛去,待东方文宇身子落下,抢上一步,右手成拳连着肘部,自上而下,将东方文宇砸倒在地 “会法术又怎样,堂堂地峨嵋派也一样被我打倒在地。” 艳阳下,场上所有人就听见张入云如此喃喃自语。 跟着他口吐血雾,仰面倒下 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抹青虹就已拖着长长地虹尾,将张入云接在怀里。

第十一回 灵台磨心智 月影奈何天 (一) 众人见张入云倒地,李连生及叶秋儿都欲抢上前来将其接住,谁知一条青影自高台上拖着长长地虹尾,竟其速无匹地将张入去就要栽倒在地身子搂在怀里。 众人俱都是眼前一晃,只觉一道青影流动,场上即已多了一人,定睛看去,果是那先前一直默然不语的青衣女子。台上那个美少年见自己妻子果与那个少年相识,又不顾污秽地将这少年搂入怀里,脸上似有愠怒,但他掩饰功夫极好,转瞬间即已消失,只是还是没能逃过身旁黄衫女子的眼睛。那黄衫女子看了看少年,再看了看场中的青衣女子并她怀中的张入云,不由挑了挑眉,但却并没言语。 青衣女子只一将张入云搂在怀中,即将其身子放了下来,见地上黄沙污秽,便双腿一曲跪在地上,却把张入云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旋即右手如拨琵琶,封住了张入云周身三十六处要穴,左手并二指只一运劲就是一道白色光华跃出,按在了张入云的灵台穴上 张入云睁开双眼,见自已正躺在青衣女子怀中,而对方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喜极道:“双儿姐姐,你终于认得我了!”那女子点了点头,颤声道:“我早就认得你了,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不将我给你的红汗巾缠在身上?”张入云听了,看了看已晕倒在一旁的东方文宇后晒道:“那红汗巾是你给我的,他那样污秽的男子,可不配碰我的红巾!” 那女子听了,知道张入云将自己送给他的红巾爱若性命,一时心情激动,忍不住又是一行清泪涌了出来,落在张入云的脸上。 张入云见双儿如此,也哽咽道:“妈妈死了,你也走了,天下虽大,却再没有一个人要我!今天你又不认我,我真恨不得死了才好。” 双儿看着他柔声道:“我不认你,是为你好,我的仇家太过厉害,如知道你认得我,必然要取你性命,我又旋即要走。若我不在你身边,谁能护得你周全。” 张入云听她要走,心里又是一阵心痛,只是他性格倔强,不让自己流露于色,使那女子伤心,便勉强振作神色道:“我刚才那一踢,你可曾看见?” 双儿听了破泣笑道:“看见了,看的很清楚呢,你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左右不分。不过你已做的很好了,已比我踢地还好呢。”说着话,用手拂了拂他的已凌乱不堪的发际柔声道:“阿云啊!你已经长大了,当年的小男孩如今已长成男子汉了。”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深情款款的看着张入云。 张入云此时虽是满身伤痕,并且体内的内伤极重,但他此时躺在双儿地怀内,头枕在她的膝下,鼻内又闻得双儿一身地花香,额上还被她一双玉手轻轻抚慰,平日里做梦才会有的情境,此刻却已是身在其中,虽是一身奇痛,但他自己却已是丝毫不觉得。只把两只眼晴睁地大大地,深怕眼前人,只待自己一闭眼就会消失无踪。 二人就如此在场上近千人面前,做出这小儿女的姿态,丝毫没有在意身旁众目睽瞪地目光。围观众人虽不知道这二人是什么关系,但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二人正在心心相映,情深意浓。场上诸长老,虽觉不妥,但此刻也心生怜惘,一干年青后辈看了,更是意乱情迷,如痴如醉,近千人中,竟一时没有一个人忍心将二人喝止。 可在这时,却有一个人声音,将二人从甜蜜中惊醒。 只听台上那美少年,清声说道:“无双,这孩子即是你小友,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他此时内伤颇重,你可将妙德池内的小还丹取出一粒来与这孩子疗伤。”说着便对身旁的黄衫女子打个手势,又道:“此刻时辰已不早,我和姝凰先走一步,你给这孩子服了丹药后速速赶来,要知那九曲天罡阵,少了你一人可破不了。”接着就挽了那黄衫女子的手,与峨嵋诸位长老告辞,众长老见了,忙都起身相送,二人却是将手一摆,意似让众人止步,便径自下了高台,向高台背后走去,转眼间就已不见踪影。 此时场内众峨嵋仍是在盯着跌坐在地上的张入云和无双二人,对那美少年夫妇离去并无留意,可忽觉眼前金光大盛,再把眼望去,已有两道金光从高台后纵起,呼啸着向西方飞去。年轻弟子看的惊异莫名,不知是什么东西,长老们却是看的面面相觑,纷纷对着西方躬身施礼。 无双见这二人一走,好似松了一口气,只是她知道张入云此时伤势极重不敢再耽搁,忙从怀内取出一个羊脂玉瓶,翻过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内倒出一颗朱红色的小药丸,虽只是丹药,却竟有寸许长的毫光放出,双儿知道这药丸一经取出,不能在外存放过久,忙将它放在张入云的唇边,可刚将药丸放下,她又好似有些犹豫,脸上皱着眉,像是思考些什么,终于好像是在下定了决心,竟没将那小还丹放在张入云口内,反是自己张嘴将那丹药给咽了下去。 张入云见她举止有异,但却不疑有它,只静待其变。果然,无双将小还丹咽下之后,却好似凝神运气的样子,接着樱口一张,便是一团云雾裹着一缕红烟向张入云的脸上喷去,待射至面孔时,竟从其七窍钻入颅内。张入云先时觉得七窍一阵剧痛,忍不住就是身子就是一挺,却早被无双用右手按住胸膛,运劲将其心脉护住。 待那红烟也钻入他体内时,张入云只觉一阵清凉,刚才那云雾钻入体内的疼痛已被一股暖流代替。跟着那气流立时就在张入云的体内走遍全身,向着被东方文宇抓伤处聚笼,只片刻功夫,就将一缕绿气逼出,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却不四散,只径自凝在空中,煞是诡异。 待那绿气终于被逼尽时,无双忙将护住张入云胸口右手丢开,运力向那空中的绿气凝空一抓,竟立时将那绿气收成一粒绿珠,随着玉手一挥,就将那珠子拂出五六丈,砸在地上,竟变成了一淌绿水,跟着就是一股中人欲呕的臭味飘出。 张入云只觉无双护住自己心脉的右手,只一离开,自己全身就已燥热难当,竟一刻也不能忍受。无双见了,忙将右手又按了下去。此时张入云体内毒已拨尽,却不见无双将那口中所吐烟雾有所减弱,反更盛了一些,那本已流至张入云腹际的真气,不但没有收回,反倒继续往他的足下沉了下去 顿饭功夫过去之后,张入云虽有无双在灵台和胸口用真气护持,但渐渐也不能支持,全身上下渐渐变地越来越热,好似用炭火在烘烤自己一样,只是他身体强健,又是多年苦功吃下来,虽然难已支持,却仍在忍受。反观无双,脸上神色,反倒是越来越凝重,渐渐呼吸沉重,额头上也有了汗水,张入云见双儿此时辛苦,反倒不再将自己身上伤痛放在心上,只担心起对方来。 傅丹青看着这二人此时举动似已不像是在疗伤,他修行多年,虽仍是未得剑术,但此刻渐触门径,看到这二人影像,已渐渐明白了其中道理。就在这时,只听无双一声闷哼,已是将口内的烟雾收了回去,再看这时的张入云,已是汗水布满全身,人也瘦了不少。 无双见张入云此时人已呼吸变地深沉起来,知道已经大功告成,心里不禁一阵喜悦,开口说道:“好了,你已服了小还丹,此时药力已经发作,你先睡一会儿,等醒来之后就会觉得好很多,只是你此次受伤太重,三个月之内不能挪动身体,切记,切记。” 张入云此时身上已是懒洋洋地,又见她要自己睡去,反急道:“不要,我知道我睡着以后,你就会走!”无双听了这话,也是一阵心碎,只得强忍着心痛说道:“阿云,你长大了,又这么本事,终有一日会找到一个喜欢你,而你又喜欢她的女孩成婚的。” 张入云却道:“不要,这世只有妈妈和你对我好,我不要,也不愿找别的女子做我的妻子。”双儿听了哭道:“不,我对你不好,我好难过,当初我要是告诉你的混天凌的用处,你也不至被他打伤。” 张入云此时已是昏昏欲睡,却反安慰她道:“没关系,我现在身子很好,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精神也觉得好多了。”双儿急道:“你不知道,你中地是我武当派的幽冥神爪,这门功夫对人体伤害极大,若今日没有我在身旁,你必要被废了武功。”想到这里,又哭道:“我真后悔,当日没有多教你几式,我本以为你资质不好,多教了你反而等于害了你,谁知今日见了你的功夫,竟大出我意料之外,若我当日就能看出你的毅力,你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受这么多的伤。”说完话,双手紧握,银牙紧咬,竟将嘴唇咬出血来。 张入云此时,已是神智不清,没听清她后半句说地话,只轻声道:“也没什么,我从没将武艺放在心上,废了就废了。我反倒很感激今番受伤,不然你也不会到我身边,和我说这么多话。”说着再也没忍住,渐渐昏睡了过去,只是手中还紧紧握着双儿的衣裙,怕她离去自己不得知道。 皇甫无双见张入云终于睡去,却还不忘抓住自己衣角,心里着实难过。她性子本极温和,今日却忍不住动了大怒。寒眸闪处,即已剑指高台上的天池上人。 天池上人见她正看着自己,不由个激令,心神一晃。耳中只听得她一声娇叱道:“吴劲松,你给我出来。”天池上人见她竟在天下英雄真呼自己真姓名,显是已恼怒到了极点,又想着她手握武当双龙敕令,捅有派内生杀大权,不禁心头猛颤,一时再也克制不住,膝下一软,已跪了下来,口中哀道:“弟子在,紧听长老训令。” 皇甫无双喝道:“吴劲松,你可知罪。”天池上人已俯身拜道:“回护法长老,弟子已知罪,弟子不该违背师门禁令,私自开启藏经阁内**,学会本门毒辣武艺,更不该擅自传与弟子的劣徒,而至劣徒私向授于他的兄弟。如今至使这位金燕门弟子重伤,数罪并罚之下,弟子实是罪该万死。” 皇甫无双见他供认不讳,竟一点也不抵赖,一时反倒不好制罪于他,只得长叹一声道:“吴劲松,我不是你本门师长,若是罚你重罪,终是有些下不了情面。如今我只罚你终其一身看守本门藏经阁,并着你看守你的弟子,终他一身不得使有你传授的邪门功夫。若是日后被我知晓,你或他还在使用这邪法害人,我纵在千里之外,也必用飞剑取尔等的首级。”说完又对傅丹青道:“傅掌门,令门下东方文宇不是我武当派的弟子,非我所能辖制,但贵我二派,数百年来,同气联息,实不愿为了此事伤了我两派的和气,希望傅掌门能于此事,严加管束于他,不要外传于江湖之上,祸害武林,若能如此,我武当派足感大情。”傅丹青听了,忙俯首道:“紧遵师叔祖训令,弟子一定严加管束。” 无双知道,她终不能杀了东方家兄弟为张入云出气,此时见双方长辈俱已俯首,也稍泄心头一口冤气。低头见张入云睡的已甚是安详,心里又是一阵安慰,只是自己终不能一直抱着他坐在这许多人面前,即是终要分手,还不如干脆一些的好。 思忖间只得伸手将张入云抱起,行至黄雷扬的身前,将张入云递到其手中说道:“令师弟今番受伤极重,虽已服了灵丹,但他骨格和肺腹均受了损伤,百日之内,还请尊驾能好生照料,莫要挪动他一点儿。他若是醒了,也紧请告之其千万不要运功疗伤。切记,切记。”黄雷扬见她的身份特殊,辈份更是奇高,自己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回答,只接过了张入云后,一时语结,不知说些什么。 皇甫无双却是只看了张入云一眼后,怕自己又因过悲而流露于色,一狠心扭头即走。此时她心里想着:“今日已和武当及峨嵋翻了脸,自己日后即要回归海外神山,再无暇回来,此时若不稍显本事,终是难以服众。” 想到这里便再不犹豫,玉手伸处便捏了一个剑诀,接着足下一顿,只见一团银光,旋即将周身上下笼起,口中喝了一声:“疾。”便见又是一道毫光从她身后闪出,瞬时便是白光万丈,人眼见了,竟不能逼视,众人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那白光生处,竟是一片只筷子长短,形似柳叶的东西。在空中悠悠地围着无双环绕了一圈,便又隐入双儿的胸膛内,只在那东西进入双儿体内的一刹那,便见她周身上下白光旋即暴涨,几成了一个光人。众人见了,只得用双手捂住眼睛,待光茫过后,睁开双眼,却见无双人已起在空中,正飘在高台前方。又胆大者,竟忍不住大叫道:“剑、剑仙,这女子竟是剑仙!!!” 却见此时无双身在空中对着傅丹青朗声说道:“傅掌门,金燕门下弟子张入云是我昔日小友,他母亲昔年曾有恩于我,是以我才授了他一点武功,只没想到他今日会与贵派弟子斗至重伤,他此时年轻气盛,难免说了些无知的话,望傅掌门能看我的薄面,不要加罪于他。” 此时的傅丹青已率了众门人跪了下来,广场中哗啦啦七八百人跪了一地,竟无一人站着。只听峨嵋掌门答道:“紧遵师叔祖法旨,弟子一定恪守于心,不令门下与这位小兄弟为难。”无双口中谢道:“如此甚好,还请劳烦傅掌门了。” 说完周身白光一暴,人已蹿止高空,略作犹豫,好似是在认清方向。跟着便是身影一折,在空中划了个大大地“之”字。接着便如流星飞坠一般,往西方落去,其势竟比先前那两点金光,还要快捷地多。 在场众人从未见过真的剑仙降临人世,今见了此番奇境,竟一时都跪在地上忘了起来,只久久地看着白光隐没的西方,无有一人言语。

第十一回 灵台磨心智 月影奈何天 (二) 却说待无双走后,在场的所有弟子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一时身处梦中的感觉,万没料到今日竟然有幸得遇真正的剑仙,适才张入云与东方文宇的比试虽然精彩,但此刻大伙的心里都已算不得什么了,众男弟子,都只在留恋适才无双如仙子下凡,傲视寰宇的风采。 可一干峨嵋派的长在感叹之余,却完全不做此想,今日峨嵋派有数的大弟子,东方文宇这一败可是把他峨嵋派几百年来的威风给扫的干干净净,虽说适才无双已说了张入云得过自己的传授,但在场上的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东方文宇比张入云只高不低,却仍是被张入云打了血染黄沙,并还将这峨嵋佳弟子逼的使用武当派的邪门功夫。博丹青原本对东方文宇满怀希望,实指望他今后能够光耀峨嵋出份大力,可今日一战实叫他失望透顶。 虽说口中答应无双今后绝不为难张入云,但到底面子难看,若要自己此刻还要能做到和颜悦色,实在是不能够,只得口中稍慰已受伤的张入云和东方文宇,又匆匆给几乎被人给遗忘的今日武比大会的获胜者发完奖品后,便旋即脸有愠色地宣布散会。 此时场内最尴尬的就是黄雷扬三人,他三人此行,被是委了师门重任地,李志远在送四人出门时千叮咛万嘱咐,此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在今日,自己这个小师弟,若是在常理来说,是为自己金燕门争得了大大地脸面,可依人情的话,这个闯祸的祖宗,却在一日之内,将师门两座大靠山,都给得罪了个干净,万柳山庄的人见自己举荐的金燕门,今日竟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个个脸色阴沉,虽为直接出口教训,却早已让黄雷扬吓了个一身冷汗,想到日后怎么回归师门,黄雷扬更是脸泛苦色,实不敢再往下想。 三人待回得住所后,只得将张入云妥善安置,而他倒好,睡在那里,好似一切与已无关,黄雷扬看了,连发火的力气都是没有了,只剩下满腹焦虑。 竖日,三人都没敢外出,只恨这大会还有三日才能举办完毕,自己一行人,还要在这里多受三四天的罪。反倒是峨嵋派的长老汪剑秋来看了张入云一次,等他略微查看了张入云之后,脸上阴晴不定,李连生人较耿直,见他脸有疑虑,便出口相询。 汪剑秋想了多时,方捋了捋自己的长须道:“观令师弟的伤势似是极重,如照常理,此刻绝不能这样安然而卧,看来令师弟服下的那粒小还丹,实是非同小可的灵药,我只奇怪的是,此时令师弟伤势还似不只一处,确且地说,是一身筋骨全被伤及,且都在恢复之中,说起来,这反倒是这孩子的福气。 他现在已是成年,却还有被再造筋骨的机会,实是亘古未有的事情。只是如此一来,他这几个月之中,全身上下却是脆弱到极点,若是在这几个月之内将其筋骨长好,不但对自己无益,轻者残废,重则落下极重的内伤,一世受苦。你几位是他师兄,这几个月之内,实在是要处处留心将他照顾好,不然的话,定要误了他这一辈子,切记,切记。” 黄雷扬见他说的话,竟和无双临走说的一样,知道不假,只是看着这小师弟却仍是在安然的睡着,不觉心中有气,浑不知身旁的众人都因他而忍受着那么多的麻烦。 三人好不容易在山上又挨了三日,待第四日一早,便要下山,众人到了峨嵋掌门行礼时,博丹青却也不曾多言,反倒问了问张入云的伤势,黄雷扬自称无妨,他这一说,本是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却不知如此一说,反增了博丹青和刘乘风几人的怒火。 原来东方文宇被众人抬回之后,一身的伤势虽然并不甚重,但其精神意志,却是受了重创,人醒之后,便是满口乱语,本来俊雅风流的佳弟子,此刻却是变作了疯子一般,每每口中还提到叶秋儿的名字,并许多痴话,若得众多同门全来耻笑,实和平日里那个天之骄子完全二样,博丹青见自己平日下了莫大心力培育,倍受期许弟子,如今竟变成这个样子,教他如何不伤心,又听得黄雷扬说张入云的伤势竟无大碍,让他如何不怒! 幸得一旁的汪剑秋听三人次日就要下山,反倒询问黄雷扬等,如何将张入云护送下山,三人这才想起自己若要下山还需一番功夫,再带一个不能有一丝震动的张入云,却是如此能够?还好汪剑秋,及时提醒,思来想去,却是无有个着落,汪剑秋本想劝其将张入云留下养伤,可见掌门师兄此时脸色,就知即使留下,却也不是安生的所在,长一辈的长老自不会留难于他,但年轻一辈的弟子却是难说,照此看来,早一日离开,反倒是件好事。想定之后,便告知黄雷扬,明日晨间离开时,自己会派两位峨嵋轻功高绝的弟子相送。黄雷扬等见汪剑秋如此热心,自是感激不尽。 到了第二日,果然汪剑秋同两个峨嵋年青弟子前来相送,那两弟子个头均矮,一双眸子却都是亮的怕人,虽是干枯瘦小,但行动间,却是迅如鸟兽,二人抬着一副担架并一个大活人,却在那出奇陡峭的石级上健步如飞,又没有一丝摇晃。一路上也未同黄雷扬三人说话,只一味下山,只一会儿,就把三人甩得老后,待三人近午时才到山下的时候,却见二人早已在山下等候,并已从酒泉县内,雇了两个极健壮的挑夫,并备下了午间的饭食。 二人见三人已下得山来,却未和众人在一起用午饭,反是起身请辞,行前只对三人一躬手,却行至张入云担架旁弯腰行了一礼,复又对挑夫重重的叮嘱了一番,才将手中的担架扔了,回山去了。 那两个峨嵋弟子走后,三人将张入云又小心翼翼地放在二位挑夫的担架上,这二挑夫虽是普通山野村夫,但也长年吃这行饭,俱是身强体壮,又有一身的长力,那峨嵋弟子挑选的又是其中健者,行前又给了重赏,虽是长途抬着张入云,又是山路难行,但一路上却是未出一点差错,反倒把刚从山上下来的三位金燕门弟子,累得够呛。 待到了客栈,在店中安置了之后,黄雷扬见这二挑夫实是一路上辛苦,虽是之前,二人已收了工钱,但他金燕门有的是钱,又取了一些散碎银子赏了,二人自是欢喜不尽地去了。 及夜,三人用过晚饭之后,仍是分作两个房间安歇,此时已是张入云受伤后的第五日了,但他仍是在睡,并未醒转,好在他此刻竟是脸色红润,并不见因几日未有进食,而神色有所颓萎。当夜,李连生自是一个独睡无话,但隔壁房间的大师兄和五师兄却是偶有争执,只是二人说话时极轻,手里动作却大,常常将屋中桌椅拍的山响,把个李连生几次吵醒。 第二日,李连生早早就已起了身,黄、苗二人却是过了不少时间还不曾起床,李连生因早起无事,只向店家交待,若是房中另一位客人醒转便速速告之邻房的两人,自已却是去寻找张入云日前所说的,美味小吃去了。到得后来,黄、苗二人同时起身,才一刚出房间,便唤店家要酒喝,店中掌柜见这二人酒瘾这么大,竟是一起床,便要饮酒,虽是啧啧称奇,但他开店的,害怕人多花钱嘛! 待李连生吃饱了肚子回来,却见自己二位师兄正在饮酒,并手里挥舞唤他过来,并说有事相商,待近前听了二位师兄说了一番原委,李连生不由地眉头一皱。 原来前夜二人在屋里交谈多时,黄雷扬只一开始时埋怨张入云为自己金燕门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自己此行本是欲为日后门内掌门一事而来,此时看来,情形却是大为不妙,不由地他不说了一肚子冤气话。 可偏巧苗人玉听了,他却是心里另有算计,此番前来,他本是为了能在江湖上扬威立万,可此行却并不顺利,一路上他受了不少闲气,一是在红叶僧处,受了香丘的嘲弄,可后来香丘见了张入云,态度却是大变;二是自己明明是门中年轻弟子第一高手,可此番前来,却比自己六师弟还要不如,一柄青钢剑佩在身上,简直就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至于张入云,当日见了他的一生功夫,简直就是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 他生来荣华富贵,享受惯了,平日里做事都是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对于女儿家,他更是一腔的自信,可没想到,才出了家门口,不过一个月,却碰上这么多碰壁不如意的事,心里又想到自己两个师弟都是身藏绝艺,日后自己在门内岂不是要被这二人比了下去。 李连生在柳林咀分舵,还好些,可张入云却是近在咫尺,年纪又轻,平日里虽看着人有些呆气,但当日于东方文宇一战,不提一身惊人的功夫,就只他那一副比斗时的霸气,自己看了就要为之心折,如此一来,决意要甩开张入云这个门内强敌。 便一力在黄雷扬面前,指责张入云此一行的不是,到后又提及,他藏艺这么多年,怕是什么奸细,又对黄雷扬说起,当日刘乘《》过,张入云有可能是什么天鹞子的弟子,这天鹞子是谁还当先回本门向李志禀报,至于张入云此时,却是绝不能带回门内。不想他这一番言语,却让张入云受了一场磨难。 黄雷扬本也是对张入云大发脾气,但他人心并不算坏,若要他做出此刻弃张入云于重伤之下而去之举,自己这个大师兄却是下不来这情面的,但无奈苗人玉从旁一力挑拨,及到后来,又说此行多番不利,张入云此事又是若了这么大的麻烦,何况现下又是敌我不分,还是暂不带回为好,至于黄雷扬所担心地张入云重伤无人照料一事,可以在当地租一处房子,再找个可靠的人及时照料,等回禀了师父,到时再回来接他也不迟。 黄雷扬虽觉不妥,但他想着自己多年来的辛苦,如今掌门事许会旁落,也就顾不得了,何况苗人玉,还在言语中提及,此行回去,二人一定共同时退,自己日后一定力保大师兄坐上门主的宝座,一时利令至昏,也就没想那么多。 李连生听了二人如此说话,自然是没有同意,但无奈二位师兄是长,又已是拿定了主意,自己也不得违背,只是自己说到要留下照料张入云,却早被苗人玉从一旁力阻,言语中提及本门与峨嵋及万柳山庄的利害关系,又谈及若如此,许会拖累到四师兄张凤书,张凤书与李连生本是姑表兄弟,一说起这层厉害来,李连生也一时为之语结。 到得最后,三人终于商定,等张入云醒来之后,便晓以厉害,劝其在此地养伤,然后再租了房屋,找好佣人,三人便行上路。 众人又在这店内住了一日,等到了第六日凌晨,张入云才醒传过来,醒时见李连生面有难色,便问了起来。李连生人较实在,知瞒不过,就说了出来,本还以为张入云会脸色会很难看,却未曾想他倒是一脸的洒脱,一点也不以为意。 到了第二日,众人见了张入云已醒转,因此时张入云已知晓,也省了一番力气,但各自外出,找人的找人,租房子的租房子,末了李连生,还提来了日前,张入云曾在那民巷之中用过的鲜肉馄饨,张入云睡了几日,腹内早已空空,此时有如此美味,自是吃起来份外香甜,只是自己已不能行动,身上用不得一点力,不竟吃饭,甚或大小便出恭,都要请人代劳。一时很是尴尬。 可待他吃完饭后,李连生竟催店家,烧了热汤,取了澡盆,说连日张入云昏睡,身上已脏的不像样子,此三人一去,怕要过了年才能回来,虽是雇了人,但到底不是自家兄弟,不能尽心,要给张入云洗一个澡,张入云一时竟是感激的说不出话来。 待到李连生要给自己脱衣洗浴的时候,张入云却是尴尬不已,谁知反被李连生嘲笑道:“师弟,我看你这就是有点想不通了,天下间不论男女尊卑,生来都是赤条条地,未带一物,大家心怀淌荡,何来尴尬,你只为想的太多,才会这样,要知道,自己心存芥蒂,才会误以为他人心也如你心。” 张入云未曾料到自己这个看似稚拙的六师兄,竟能说出一番近似佛理的话来,不由一时震惊。果不怪那红叶禅师竟然会将李连生认作自己的弟子,他自出世起,便恪已自律,虽说如此行为,使自己行为不失检点,但和李连生这样心内不存一物相比,到底落了下乘,此时听了他这番话,竟然一时想得有些痴了,一时将平日里的自己行为想了过来,可是有多少看似君子大方之举,背后也不尽存了不少妄念呢!念及此,不由地有些自愧起来。

第十一回 灵台磨心智 月影奈何天 (三) 待李连生将张入云的衣屣脱地只剩那件混天绫时,李连生见了这红绫时,竟好似这件物事非同一般,恭恭敬敬地将那红绫收了,垫好放在一边,张入云见他对这红绫竟如此小心翼翼,一时自己先前提着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下。只是他忽然想起日后,这红绫难免不被照料自己的人看见,若是被人窥伺,自己已几近废人,如何能够周全,心下虽然不舍,但照自己现在情形却也只好如此。便央李连生将红巾盛在一个革囊里,外用个木匣子装了,求他到时在自己居所择一处藏了。 他这六七日来,未曾梳洗,身上已是赃极,今日洗了个澡,果然舒服很多。张入云这三个月内,浑身的经络骨骼都在重新生长,一日之内如此婴儿一般,往往需要睡上半日甚或更多,洗完澡后身上舒适,不觉便又已睡下,待醒来的时候,却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此时黄、苗二人,已将人和房子齐备,房子只是一处民居,虽不大,却是屋舍俱全,总共租了六个月,却只花了十两纹银,人是本地一个年纪六旬,相貌墩厚的老者,姓李,此人祖藉此地,量不会个不规距的人。只多许了他几两银子,要他妥善照顾好张入云。 临行前,李连生又买了那鲜肉馄饨与张入云吃了,并趁两位师兄不知,将那木匣藏在屋梁之上,还怕张入云此时身上银两不多,取出二十两与张入云。张入云见他为已,竟是事事尽心,不由只怪自己平日将这六师兄看错,心里着实感激。 三人临别时,黄雷扬面有愧色,他虽也是心中对张入云恼怒之极,但此刻他几人毕竟是弃张入云危难之际,他又是作威惯了的,自不会在小师弟面前说些道歉的话,只是把那 照顾张入云的李老头叫他身前,又递了一两银子与他,着实的与他说了一番厉害,那老人得了银子,自是口中不迭的应承。张入云见自己这个大师兄能做到此地步,已是让自己另眼相看了,心里却是真的不曾怪过他。 就如此,张入云就已一个人在酒泉县又住了数日,那老人虽然偶有照顾不周,但到底此时自己落难,不能与平日计较,能胡乱将就,也就将就了。只是常与师兄几人相处,平日里还不觉得,此时自己孤身一人,却又觉得寂寞无聊,日子竟是一天比一天难过,好在他自小就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不几日,就已调整好心态,日日以思考东方文宇一战为乐,只将趁此机会,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功夫长足的进步,做一个总结,也好为将来打算,只是他上次已吃过在路中染病,妄动真气的苦,再加上李连生和黄雷扬临行前一再叮咛,所以再没敢运真气加以演练,只静待自己的身体一日日地恢复。 时光迅速,又是五六日过去了,至此已离受伤过去了半月的时间,张入云虽然还是无力挪动一点,但到底神气精神要比半月前好了许多,只是每日里思考武学上的疑问,却不能身体力行,实是让他气闷,夜里往往没有以前睡地香甜。 这一日夜间,他又是在过了良久方才睡下,到了深夜,恍惚中好似觉得有人用手摩挲自己的脸颊,那手又滑又腻,抚摸在张入云的脸上,令他极是舒服,他人虽已是在梦中,但仍能感觉到那手是出自一位女子。隐约中张入云只觉那女子手抚自己的脸,竟是良久也不曾止歇,口中好似还偶尔发出幽幽地叹息声,张入云听那女子的声音好像极是熟悉,一惊之下,忙即睁开双眼,却见眼前一亮,已是天明了。只脸上那玉手婆娑的触觉依然停留其上,口鼻中还隐隐有一股熟悉的清香味。 又过了二三日,张入云的斗室竟有佳人来访,却是峨嵋沈绮霞,原来当日一战,张入云将自己的婆罗叶和寒露丹俱交在沈绮霞手中,自己那一日,一战击败东方文宇理应胜得他的两面护心镜,可其时黄雷扬等人,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敢来向沈绮霞索取战利品,如此来这事就没一事搁下了。张入云人醒之后,也曾思及此事,只不过现在自己一身的伤痛,那里能理得了这些,再加上他对沈绮霞为人颇为钦佩,倒是不疑她会借此贪没了自己的宝物。 果然沈绮霞今日来访,便是为了此事,不但将张入云的两样宝物带来,还将东方家兄弟的冰火两面蝎精的盘节也给带来。张入云多日不见生人,心里已经很气闷。今日难得遇上,还是为佳人,不由心情大佳。 而今日沈绮霞穿着打扮,却与往日不同,并未将一头长发只简单的用丝绦束了,而是把那满头青丝细细地分了,梳成了需耗废不少心思的朝天髻,这发式虽较正式,但沈绮霞人本生的端庄,这一发式正好称她,越发显得温柔淑雅,观之可亲。难得她今日又穿了一袭桃红色的连衣凌花石榴裙,显得她一身地华贵端庄,与叶秋儿地一身英气全然不同,容不得张入云不眼前一亮,虽是冬日里穿这样的夏装难免惊世骇俗,但她本不是凡间人物,怎可与世间女子相提并论。 沈绮霞放下宝物与张入云一番寒喧过后,却并未就走,反是走近张入云的身前,观了观他的气色,稍待方叹了口气道:“不料,你竟是伤的这般重。”张入云见她忽然说出这样私蜜语气的话,不由脸上微微一惊。却已被沈绮霞觉察到了,笑道:“我说此话,不为别的,只为我来时,受了秋儿的重托,她知我家传医术不恶,是以要我此番前来,若可以的话,细细地看一看你的伤势。张师兄,你若不嫌弃,可容我搭一搭你的脉息如何?” 张入云见叶秋儿未来,却是沈绮霞来了,心中实是有些疑惑,他心里有事,为怕沈绮霞笑话,方才一直未问,此番见沈绮霞主动说起叶秋儿,不由忍不住开口道:“不知叶师姐近来怎样,她不是向来和沈师姐你形影不离地吗?” 沈绮霞见他问起叶秋儿,先是忍不住笑了笑,但后却皱了眉道:“她呀!却是被你害的不浅。” 张入云听得沈绮霞如此作答,忙问其究竟。 沈绮霞皱着眉答道:“今番东方师兄败在你手,掌门师伯虽未说什么,但其心里却是失望的很。因那日见你与他对阵时,好似对我峨嵋派的拳法不但深为熟悉,而且拳脚中也偶尔夹杂着本门的拳法精诣,所以才会追问你是怎么会本门的拳法一事,东方师兄虽未说,但其它弟子却有耳闻你和秋儿在杜王镇交过手。追问之下,秋儿是个火爆脾气,不但说了那日和你交手一时,还说了当时失手用龙头发劲将你打伤一事。掌门师伯闻讯很是生气,数罪并罚之下,将秋儿罚在浮云洞面壁一年。此时她已是洞中面壁思过,所以无法下山来探望你。” 张入云听了,心里很觉不安,其实他与叶秋儿也并未有过深交,但那日在峨嵋山道里的一番交谈,却让他对其观感大为改观,今又见她为自己偷艺一事,而受责难,他本是不愿负人的性格,现今叶秋儿如此境遇,更是感觉自己实是对不起她。 沈绮霞听他自责,反安慰他道:“在浮云洞内面壁也未尝都是坏事,虽说浮云洞是本门刑罚弟子的所在,但其洞壁上,却载有历代祖师曾留下的内功心法,秋儿这一去一年,对她的功夫却是大有好处,她的资质本在我之上,说不定一年过后,她的武艺就要超过我呢?” 张入云听了她说叶秋儿资质还在她之上,自己一时好奇,就想见问,沈绮霞聪明伶俐,见他一开口,就知他想问些什么,却是自己抢先说道:“有什么话,你且过会儿再说,你现在有伤在身,我怕你说的话多了,过会精神就短了,先容我探了你的脉息,再与你说话如何?” 张入云依了她的话,只得任由她轻轻拉过自己的臂膀,伸出如玉管似的五根手指,搭在自己的脉门上。哪知沈绮霞肌理晶萤,皮肤滑腻,虽只有指上一点与张入云的皮肤接触,却也让张入云觉出她肤质异常,不由地心中一动,心跳猛地变快。 沈绮霞正伸指探在他的手腕上,张入云如此心理,她总能不得知。她从脉息中已知道张入云好似有什么心事,不由地也心里想到些什么,一时间脸竟红了,本来如玉一样白的脸颊上,如今却是如同浓浓地抹上了一层胭脂,她今日穿着本就娇艳,而现在的脸上因泛桃红更是显得国色天香,确是有沉鱼落雁之容。 此时屋中只有二人在独处,把张入云看的一时有些心神不守,他知道沈绮霞必是医道过人,自己若是乱想,对方一定能够得知,便忙收敛心神,闭上眼睛,再不敢看她。 却不知,沈绮霞的这次诊脉,竟是用时良久,张入云一时等地有些不耐,便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就见她正是一副在用心思索的样子,只是眼神有些迷离,若不晓得的人,倒是以为眼前这佳人是在思虑心事。张入云外功精熟,身上各处操纵的极是熟练,此时虽只腕上一点皮肤与沈绮霞接触,却也隐隐地,好似能觉得对方指上的血液流动甚是不平静,与此时沈绮霞面上的表情完全两样。 又过了好久,沈绮霞方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一张口就说道:“观你脉像沉实,你一身的伤虽重,却已无大碍了,最要紧的却是你的全身经络骨骼,竟在慢慢地发生变化,照我看来,这样的变化于你的身体来说,只会变好,不会变糟,实是要恭喜你了。只是你近来,好似有些心绪不定,脉息中略有些火气,想来是你最近夜里可能睡地不甚踏实之故。只要你熬过眼前的三个有,不但功力尽复,说不准还能有所进益呢。”说完,从怀内取出一个青瓷瓶,递于张入云道:“这是我家传的养神丸,这瓶内刚好有九十粒,足够你三月的用度,每日只在睡前服一粒,可保你夜间睡的沉稳,骨骼经络在夜间生长的最快,如此一来,若是服了这药的话,兴许不过三个月,你就能恢复如初了。” 张入云听说服了此药能让自己早点恢复,自是高兴非常,口内忙不住的称谢,他却不知这药的珍贵和沈绮霞为了取这药,在三日里,往返了几千里的奔波。 二人相处已是良久,此时已是隆冬,夜里黑的极早,张入云见沈绮霞在天色这么晚的时候,却并未言走,他是主人,自己不好逐客,只是二人毕竟都是年轻男女,共处一室这么长时间究竟不好,他张入云眼看着就要是金燕门弃徒,自然是无所谓,可对方却是峨嵋门下极受宠爱的弟子,若再传入峨嵋掌门耳中,浮云洞内怕不又要多一个面壁的人! 沈绮霞也好似查觉到张入云的心里的疑虑,在房中踱了几步后,反倒忽然开口与张入云说道:“张师兄,此地甚是幽静,现在又是已近夕阳,小妹我想在你这里再坐一坐。”她话说的虽轻松,但却好似颇废了一番功夫,言到后来,声间竟微微有些发颤。 张入云答道:“沈师姐,还请随便,只要不嫌小弟这里地窄屋陋,尽管歇息好了。只是还请沈师姐日后,再不要称小弟张师兄了,如不见外,只管叫我阿云或师弟好了。” 沈绮霞道:“我知秋儿那丫头多嘴,已说了我的生辰与你知晓了,即如此,那我日后只管叫你张师弟好了。”她口里虽说了这话,但脸上却无丝毫表情。 张入云只见她自找了较远处一张椅子座下了,却不再说话,半日里只在那椅子上独自坐着,待到后来,虽不真切,但好似听到沈绮霞口中轻声地,喃喃自语地说道:“阿云,师弟。” 夕阳下,张入云只见眼前,正斜斜地坐着一位丽人,她人生的本白,此时在夕阳的余辉下,更是白的不似真人,而是如同一尊玉像一般,加上她口中半日不语,长长地睫毛只在脸上空自低垂着,再合着她高高地鼻梁和尖尖地下巴,更如同是画上的玉人一样,一副完全迥异于叶秋儿地沉稳的美。看的一旁地张入云一时没有留意,口中情不自禁道:“好美!” 沈绮霞好似被他这一句话,从沉思中惊醒,待回过意后,才脸上红了一红道:“你惯与女子如此说话的吗?难怪秋儿说你貌似忠厚,心里却不老实。” 张入云听了她说的话,自己一时语结,竟半日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位丽人,虽是人甚和蔼,但长久以来在他心目中,却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仪,自己和她在一起,却总是因心生敬佩而不敢亲近。二人虽无嫌隙,但却还不如和叶秋儿相处自然。此时张入云心下惴惴,自是不敢再乱说话,这屋子本小,二人一时间都不说话,顿时便觉地很是尴尬。 沈绮霞也觉得刚才一句话说地张入云有些难堪,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她也羞于向张入云解释,只是将白地亮人的脖颈引了引,只是她此时心里跳地厉害,以张入云的目力,依稀能看见她玉肌下的青筋在一张一弛地起伏着。 二人就如此在这尴尬的气氛里渡过了良久,张入云虽觉得有些奇怪,只是见沈绮霞这样,他也不知该行如何举止,只是此时屋中虽是尴尬,但他竟不太为意,虽然自己心里说不出有什么感觉,但在这一刻里,他却是自觉颇为享受。 又过了许久,天色已大黑了,沈绮霞知再不能留,便踱到张入云身前说道:“此时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你在此好生养病,以你的毅力,我想不出两个月,就能全部恢复。”说着转身欲辞。 张入云见她即刻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忙口中留道:“师姐,慢走!”沈绮霞听他说的急促,回转身道:“什么事?”张入云道:“我此时身上有伤,现在却又多了寒露丹这几样宝贝,放在身边反不好,还请师姐帮我把这几样物事藏起来。” 沈绮霞问他藏在何处,张入云把眼望梁上瞟了瞟,沈绮霞抬头望梁上看去,仔细分辨之下,果有一个和横梁一色的木匣在其一角隐着,嫣然一笑之际,便欲纵身而起,忽想起自己正穿着石榴裙纵起不雅,想了想,便玉手一伸,冲着梁上的木匣凌空一抓,竟将那木匣凭空收在手里。 张入云见了大惊,他虽然事先已知道沈绮霞习得先天罡气,但却不知她还会凌空取物,这木匣虽小,但照她刚才那样举重若轻的手法,就已足见她功力纯熟了,相较之下,她怕是要比叶秋儿功力高出不只一截,只奇怪她平日里怎么一丝也没显出。 沈绮霞见他脸色上已露出疑虑,便开口道:“张师弟,我会凌空取物一事,还请你勿要与别人提起。”张入云答道:“这是自然,只是,这是为了何故啊?”沈绮霞道:“我想你应该已然知道,秋儿到现在还没有习得先天罡气,她若是知道我已会了凌空取物,我怕她心里会不高兴。”张入云听了,笑道:“我看倒是不见得,叶姑娘平日里虽然有些小性,不过性子却是很直,她若是知晓了你会这门功夫,恐怕不会生气,反倒会更加怒力地在功力的修为上下功夫。” 沈绮霞见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颇为惊讶,言道:“想不到你只和秋儿单独说了一次话便这么了解她。”说完垂首不语,只将那木匣打开,将手中的各色宝物放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方道:“不错,这确是我不如秋儿的地方,她性子虽鲁直,但心中却不藏一物,如今虽在修为上有所限制,但日后修行地越是精深,于她却越是有益。十年之后,只怕到时的她已是不可限量。”说着抬起了头,眼中幽幽地显是颇为向往 张入云见沈绮霞今日言谈举止与平时颇为不符,正在思忖时,却见她已将木匣收好,不偏不倚地又抛回原地,劲道准头,都是自己所不能及的 当沈绮霞请辞,行至门前时,忽然回过头对张入云轻声说道:“张师弟,日后可要我再来看你?”张入云坦然回道:“那自然好,我在这里一人枯坐甚是无趣,师姐若是愿意,只请来好了。”沈绮霞听他如此回答,却好似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后,方嫣然笑道:“那好,等过年的时候我再来。” 张入云先前还不觉得,见她此时真的要走,心下里忽然很不舍得,便脱口而出道:“师姐留步!”话刚一出口,他便已后悔。 可此时沈绮霞已止了脚步,回过头道:“什么事?” 张入云不喜说谎,只得说道:“没什么,只是一时舍不得你走。”沈绮霞听了,心里一甜,口中却道:“这是为什么?”张入云见她如此相问,口中实是难以回答,于是道:“也不是为什么,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么多的话,再加上你今天坐那里实是很美,所以才一时口不择言,请你留下。” 他以为自己说了这一番话,恐要若对方不高兴,却不知此时沈绮霞心情大好,只听她笑道:“呵,那我下次来的时候,仍是坐在那里让你瞧可好。”张入云见她竟不生怒,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一时斗胆,竟说道:“那好,只是下次你再来的时候,可要做的近一些才好。” 沈绮霞听他语里已有些调笑的意思,抿嘴薄怒道:“不和你乱讲。”心中一时激动,终没忍住,行至张入云身前。拂拂他额前的乱发,整了整他身上的衣被。之后,方飘然而去。 张入云也如坠云雾里,只觉方才沈绮霞拂试自己的手背滑的腻人,弯腰替自己收拾衣被时,自己又几能闻到对方领口内的幽香,一时心里说不出的心满意足,这一晚他虽忘了服沈绮霞留给他的丸药,却也是睡地极是香甜。 从第二日起张入云服了沈绮霞留下的丹药后,果然夜里睡的极甜,晨时起来,也精神极是完足,十数日过云后,他自觉近日恢复的要比往日快的多,只是还不敢行动及乱运真气。 可他的好日子,却是就此而止。 当日里,苗人玉为张入云找人看顾时,便是心下留了心。那找来的李老头,虽是貌似忠厚,人也客气,却偏有一样好赌钱的恶习,这几日里,他手气不好,输了不少。见张入云一个病人,身边却又带有好多银两,夜里睡得又沉,便留了心。

第十一回 灵台磨心智 月影奈何天 (四) 又过了几日,一日里,张入云自晨间醒来,至了午时,也未见那李老头来,他心底仁厚,先并未在意,但过得午后,老人竟还未至,不由地心里一沉,他目力极好,又是多年的功底。只一留心,就觉得屋内被翻动过,虽然痕迹并不显,但屋内外,却被翻的极是仔细。想到这里,心里一骇,猛地把眼朝屋梁上望去,还好,那李老头毕竟老眼昏花,虽二人相处了一个月,却一直也没发觉这最要紧的物事。 张入云见梁上木匣仍在,不由心里略放了放。心内想到,这李老头人还算好,到底只谋了自己财物,却没害自己的性命。只是他这想法,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淡了下去。 两日过去了,张入云虽然精神还尚好,但到底长时间未有进食,腹内早已空空如也,这饿的滋味,平日里人是不得而知的,只听着书上说过饿死人,等事情真到了自己的身上,却完全是两回事了。张入云从没想过,饿的滋味竟是如此的难受,往常他练功时,也有过一两日忘了进食,可这一次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他一人独自躺在床上,所能做的只是微微转动脖子看看周围的一片小天地,不能行动的困难,使他无有一点别的事情可以转移自己饿的感觉。 此刻的他,是真正体会食色性也,这句话的含义了。为什么食会放在色之前,他只觉地孔老夫子当年,怕也是与他一样体会过其中的含义。 可要命的却还在后头,虽然他已有三日未曾进食,但以前吃进去的东西,却还得出来,这屎之一物,若是长时间藏在肠内,会慢慢被肠壁吸收,渐渐变成如石头一样的东西,但这到底还能暂时收在腹内,先不用理它。可尿却比不得了,张入云纵是外家高手,一身的肌肉,关节控制的无不自如妥贴,可他就是修练的再高,也只把这尿在膀胱里存了三日。 在这最后的一日里,他把自己一生至今的荣辱竟都想了个遍,再又想到李老头之贪婪,苗人玉之奸佞,黄雷扬之伪善,东方兄弟之盛气凌人。他本有一身乖张的癖性,一时竟不怒反笑,索性就在床上尿了个痛快。事毕还在想着自己那话儿:“老兄啊!老兄,你此刻是快活了,可我的大腿却是要受罪了。”要知人的尿液腐蚀性极强,若不将污秽在双腿上的尿迹擦干净,时间长了,双腿皮肤却要受极大的伤害。 可灾难的却还不至这些,张入云所处的小屋内,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来走动,却不期又多了好多客人。原来屋内因久已没人走动,蛇虫鼠蚁之辈顿时多了起来,自地又是地处灵山,自然这类东西的个头均不小。张入云竟从未想到过自己竟是如此的害怕老鼠,这东西虽看似不惊人,却也是满口獠牙,时不时还在张入云面前剔毛理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更有那蟑螂蚂蚁各色小虫,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他衣被上穿行。只不留意间,便能爬到他身体里,其间痛苦真的是比死还难受。此时的张入云,只想着那李老头当日,若是一刀将自己宰了,恐也现在来的痛快。 如此下去,又过了七日了,张入云虽是十日内粒米未沾,连口水也未喝,竟仍能支持,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只是此时他神志已是极度衰弱,再有一二日怕是真的要一命呜呼了。他这几日内如此拼命坚持,全为了当日李连生告诫他不能运气调功,行动身体,如若不然不但武功尽废,人怕还要落地残疾。 可眼前情况,显是已无法可想。平日里自己这里不曾有人来,自己此刻也提不得劲大声叫喊,这十日内,他内心无数次的交战,只为了能在这几里等得有人能来。可是现在他人在饥渴交加绝望之下,只得把心一横,忖道:“武功若废了,身有残疾又待怎样,穷我一生之力,再寻法恢复就是,到时候,若真的无力挽救,自己再寻死也不晚。可要我在此等死,却绝不能够,只有一线生机,自己也要活下去。” 当下想定,便不再犹豫,只将全身劲气放起,极微小心地试图一点一点运动真气。可他此时全身经络还未长好,如何运得真气,只一刚开始,便将真气运岔,瞬时间只觉得自己胸腹之间如遇重压,难受异常,只过得片刻,面孔便已涨的痛红,连呼吸都是极为困难。张入云未料到一运真气,竟是如此危险,好在他刚才也是一力小心,所行真气,也是极微弱,尚幸不至伤了性命,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后,方渐渐好了一些,只是呼吸之间仍极是难受。 如此一来,他是再也不敢再运动真气的了。他在这几日之内早已盘算好,当日李老头虽将他的财物搜刮一空,但因沈绮霞所赠丹药的瓷瓶过于简陋,却并未带走,他想到如能下地,将那药丸吃上一两粒,许能让自己再多活几天。 此时他的体力已越来越是哀弱,知道再不能等,只好勉强起身,先起动上半身时,还好些,虽花了不少力气,但到底人还是爬了起来,可等他欲行动双腿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如此死物一般,竟是一点也不能移动,情急之下,张入云努力用手搬动自己的双脚,想让自己支撑着能站起来,可没曾想,双脚刚要落地,自己身体却已是失去重心,向前栽去。幸他双手还有些力气,将被子扯动了一些,身子方斜斜的倒在地上,可他此时双脚无力,却是甩在了地上,只听得咔嚓两声作响,双腿像是已经折断了。 双腿虽是有钻心的刺痛,但也因为自己饿的手脚发昏而顾不得了,只是他此时跌在地上,已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此时已是腊月,天气也已极寒冷,张入云此时栽出棉被外,顿时觉得异常寒冷,一时间手足间被冻的生疼的感觉,让他知道方才自己能躺在被窝里,就已是极走运的了。就如同天下的苍生,虽以为自己是极度困苦,却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加不幸。自己此时如此,全因自己年青不晓事,乱了方寸,若是异日再有如此情景,绝不能再这样。 只是此刻的他,身上却是越来越寒冷,意识也渐渐模糊,心内只想道:“原来自己这条人命,却是被冻死的。” 张入云窗外不远处,已有百姓因年近岁末,而纷纷准备年货,小镇内一派兴旺祥和地气氛。却不知在这小镇的一角,却有一个年青人,正需要人们的帮助 张入云在地上就这样躺着,也不知被冻了多少时日,虽只心头仍有一点心火暖着,却也终是慢慢熄了下去。待他再有知觉的时候,却觉得是有一双暖手正在自己身体四处摸索,那手每到自己身体一处,就将体内的寒气给一一逼了出来。张入云未料到自己竟会如此地渴望这双手抚摸自己。他此时尚是童子之身,慢说是女子,就是平日里男子触碰自己,他也一样浑身不自在。可现如今他却是如同婴儿留恋母亲一般,只想着那双手不要离开自己的身体。 可当那双手抚至自己的小腿时,虽初时觉得温暖异常,但随着体温的恢复,他的两条腿折断处,也是越来越疼痛,到最后自己只觉得那双手竟如同一双火钳一般在炙烤着自己的双腿,他此时人早已是虚弱之极,腿上那里有劲道退让,有心想喊叫,可是喉咙里却怎么也出不了声,终是在一阵剧痛之下,人复又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却是被窗外的震天价的爆竹声给惊醒的。等他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已是换了个地方,不再是自己原来所居的小屋。此时的他虽是心神迷惘,但也明白自己这条小命,已是保住了。 他看了看这屋内的陈设,却是间不大的屋子,只有自己身上躺着的一张床,和几个高大的柜子,屋内的一角还搁着一个红泥小炭炉,上面正嘟嘟地煮着什么,一应物事虽是破旧,但也收拾的极是干净,简直可说是一尘不染。再看了看自己身上,却发现自己此刻已是赤身**地卧在一床暖被里。虽然甚是不雅,但光滑的身体触在温暖的棉被上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舒服,与当日自己冻倒在寒冷的地上,却是天上地下。且他此时身上,也已被洗地干干净净,甚或鼻内还能闻到一股皂荚的清香味。再不复前几日里一身的酸臭气。 只是还未待他仔细体味自己此时身上的爽洁时,肚子却是争气地叫了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时日未曾进过饮食,此刻神智一清醒,强烈的饥饿感,便又浮上心头。墙角的红泥小炉内,显是炖着粥汤一类的食物,可旁边没有人伺候,自己如何能吃的到嘴?他此刻是说什么也再不敢像上一次一样地妄动真气和轻易下地了。 张入云看着这屋内清洁,显是有人来经常打扫的样子,可偏在这时,却是连一点人声也没有,他眼中看着那红泥炉上丝丝荡着的热气,耳旁听着那炉里嘟嘟翻滚着的声音,鼻下闻着自炉中飘来的浓浓香味,腹内的肠胃如同被人扯开,再又拧起一样的难受。可偏偏窗外爆竹震天,屋内却是死一样的沉静。直过了两个多时辰,张入云的肠胃,在腹中绞痛过了无数回之后,方始从楼下传来了一丝脚步声,接着便听到有人脚踏楼梯的是。 张入云仔细聆听,方始知道自己原来正身处在一个阁楼里,而那传来地脚步声,却正是往自己这里走来,他不由心下一阵激动,是福是祸,终是要闹个明白了。 却听“吱”的一声,屋内的小门已被来人推开,只几步就走到张入云的身前,等张入云看清来人的面相,却是不由地心里一沉。 原来来人正是月前被自己窥破行藏的那个中年妇人,张入云见是她,不由心中一拎,心里暗暗觉得不妙,可此时,自己人已被她所救,怎么样也算是赚到了,福兮祸兮,就看老天地安排了。那妇人见张入云已醒,好似自己早就料到一般,脸上未露神色,口中也未开言。只又出屋取了碗勺,从那红泥炉里舀了些热粥出来。 张入云见了,心内大喜,暗道:“纵是再死一次,这次也要做个饱死鬼!”他满心以为那妇人马上就会给他粥喝,可那妇人做事偏是细作,想是怕把张入云烫着了,竟在一旁仔细的吹了半天,到末了等递至张入云口边时却是只有微温而已。 张入云见盼了半日的美食,终是到嘴,心里早已是乐开了花,一时也忘了开口相谢,忙欲张嘴去接,可没想到自己久日不动,全身肌肉已经萎缩,连张嘴都已变地困难,嘴里舌头虽是上下翻飞,可一张嘴却愣是半日也没张开。 那妇人见张入云眼珠乱转,一脸尴尬的模样,似已知道他的难处,只是脸上却露出不悦地神色,并口中喃喃道:“怎么过了这么多日,还是这样?”手里却已把递在张入云口边的汤勺给收了回来。 让张入云到嘴美食眼开泡汤,心里一阵难过,可让他更惊讶地却还在后面,那妇人在一旁并未将碗勺收起,反是自已低头吃了一口热粥,接着伸出一只手,只轻轻用劲,便将张入云的嘴巴捏开。张入云到此时,忽然好似知道那妇人要做什么,忙嘴里欲呼喊出声,可还没等他呼出声音,那妇人已是檀口一张,将张入云的口堵上,舌头一伸便已将口内的稀粥渡入张入云的口内,跟着又是一口真气从她口来涌来,还没等张入云喉咙作出反应,那粥就已滑入张入云的腹中。 可是张入云从来未有和成年女性有过接触,就更别提接吻,他心里虽知道眼前这个妇人要比她形象上要年轻好些,但到底此时他看到的却是一乡村妇人,一双玉手虽白,但脸上却是褶子连着褶子,并还生了好多黄黑斑点,一张面孔生地又老又丑,一时心里恶心,刚噎下去的热粥便已从腹内呕了出来。 可还没等他吐出口,就觉得眉间正被一道冷地怕人的兵器指住,定睛一看,竟是一根长有一尺七寸,遍体青蓝地钢刺,正抵在自己在右眼下,张入云看那钢刺尖利的吓人,并着那蓝色,显是淬了毒的,一时心里害怕,竟将那粥含在口中。 耳中只听那妇人冷声说道:“咽回去,若是敢吐出来一点儿,我就刺瞎你一只眼睛!” 张入云被她用钢刺制住,一时惊地呆了,只觉得对方虽是年老,但一双眼睛却如同利刃一般,以自己的目力,竟也被刺的不敢对视。手中的一根毒刺,更是离自己的右眼只有一线,但那妇人显是腕力强劲,外功极佳,那钢刺被她稳稳地拿在手中,竟如生了根一样,停在空中动也不动。而那毒刺又实在生地太尖,心惊之下张入云不由自主地强咽了一口口水,那稀粥自然也就被吞入腹中。 那妇人见张入云已将粥咽下,也不开言,只手腕一翻,那么长的一根钢刺就已在瞬间不见。接着又拿起碗中的汤勺,舀了热粥向张入云口中喂去。 张入云此时再也不敢违逆她,只张嘴接了就吃,此时的他,被这妇人刚才那一吓,竟已可以自如的咀嚼吞咽,也不知是怕被这妇人再用毒刺逼迫,还是怕那妇人再嘴对嘴地喂他饭食。 几口下来,张入云终是久日未有进食,饥饿的**战胜了恐惧,再不想别的,只一心想填饱自己的肚子。可那妇人偏是做事细作,仍是不紧不慢,半日才喂给张入云一口,见张入云吃了一口下去,往往还要等上一点时间,她也不嫌麻烦,碗中的粥只稍稍有些变冷,便俯身从那红泥炉内再填上一些来,几次三番之下,过了老长时间,张入云的肚子兀自还是没有吃饱,他此时吃了几口之后,肚中饥火更盛,有心想吃个快活,可那妇人偏偏不如他意,只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地喂着。 待张入云只吃了十来口之后,那妇人就将碗勺撤去,竟不再喂她。此时张入云的馋虫正被勾的乱叫,见如此,口中差点就骂了出来。可到底自己命是人家救得,眼前的情形,摆明自己是肉在砧板上,哪里还有自己反抗的余地。他心内只得安慰自己道,此时能活着,已是大大地赚了,为人不可太贪。可到底肚子不争气,仍是饿得难受,而接下去发生的事,却让张入云把饿也给忘了。 那妇人手脚麻利,只片刻间,就将那手中碗勺,并红泥炉都已收走,只留下那炭火,换了一个老大的水壶放在上面热着。接着又从外间,取了一个老大的木桶进来,并几番楼上下跑动,将桶内放了大半桶清水和好些洗漱的用具上来。 张入云见她忙成一团,偏又做事沉稳,虽是几番上下,却没有一次拖沓,只片刻就已将一切准备好,只是他想到刚才那妇人以口喂粥,并身上还留有皂荚香味,忽然又一个更不祥地念头从他脑里升起。 果不其然,那妇人将桶中倒上热水,复又将水壶重新换了水烧在那炭火上后,就向张入云床边走来。只一伸手,就掏进张入云被里。此时张入云脑中忽然闪过,那只在书中曾提到过的“面首”二字,忙大喊一声:“使不得!” 可那妇人的手,竟比他的嘴动地还快,只那个“使”字还未出腔,便已被妇人的一只白手哐了一记耳光,她使力甚巧,虽打的张入云痛疼难忍,但却一点也没将他身子震动,接着复又用手将张入云的嘴捂住。 只听她又狠声道:“我能救你,就也能杀你。你若是再挣扎走了真气,我立刻就杀了你喂狗,你若是还想活,就乖乖听话,你以为我想看你赤身露体的样子吗?” 张入云听她这么说,知道她并不是为了那事救了自己,心里稍稍放下。可眼下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势必要在这妇人面前赤身露体,被她瞧个通透,面上实在是太过尴尬。可复又一想,此刻自己卧在床上,只怕早已被这妇人在自己不知觉时,替自己洗过一回了。又再想到前时,自己在床上尿床的情景,他人本豁达,又有怪僻性。想到这里不由自我解嘲,不但未怒反倒笑了笑。 那妇女见他忽然不再挣扎,反而笑出了声,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但她生性不爱多说话。虽是见疑,却也未开口相询,只手里不停,已将张入云从被中抱起。 此时的张入云,因饿了有半个月,身上早已是瘦得皮包骨头,但到底也有几十斤重,那妇人将他捧在怀里,却如无物一样,只走到桶边,将张入云轻轻放入水里,她手下极轻,张入云那么大个人落入水里,竟是一丝水花也未溅起。 接着就动起手替张入云洗浴起来,她手里极稳健,替张入云洗澡时也是一丝不苟,张入云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未落空,连身上那话儿也是未有放过。张入云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被褪了毛的白鸡,正被这妇人如宰鸡人一样,在热水中翻捡着。直过了好一会儿,那妇人才将张入云从水中掏出,用布擦地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水渍后重又放回被窝里,此刻的张入云虽是尴尬到了极点,但那妇人做事如此尽心,心里也不由地感激。 此时已是黑夜,一弯新月,已布在空中,那妇人将张入云放至被窝内便行至窗前,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头掐指算了算,竟一改刚才狰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只稍歇了一会儿,妇人就已起身将木桶取出清理,虽是满满一桶的水,但也只有一手拎起。 张入云只听得楼下接着传来倒水声,和洗东西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那妇人竟又提了那桶上来,并上下往回取了清水。张入云见及此,再笨也知道此时却是换了她要洗澡了,本已被他从心头按下的“面首”复又升了上来。 果然,那女人待炭炉上的热水烧好后,就已开始宽衣。张入云见此赶忙闭上眼睛,可在这时却听得那妇人冷声说道:“你若是想看我的身体倒也无妨,只是从来看过我身子的人,都已成了瞎子,而见了我真面目的人,却都已成了死人。” 张入云此时当然是装作已睡着没有听见,那妇人见了,鼻内“哼”了一声,复又开始脱衣服,而张入云的耳中,却不时地能听到衣裳从妇人身上滑落的声音。

第十二回 宿雨夜凄凉 残红落叶晚 (一) 张入云见那女子真地开始洗起澡来,自然是将眼睛闭地紧紧的,原先他是想自己赶紧睡着,省得此时如此尴尬,可要命的却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却是一点睡意也无。耳中听到那女子擦洗身体时发生的流水声,心里面更是从未有过的精神。 虽是他长久以来严以自律,但此时却也是神舍难守,实是想偷眼看看这女子到底长地什么模样。一来是因为这女子做事处处古怪,惹得自己好奇心大盛。二来是他还记着那女子刚才的一吻,即然吻都已经吻了,怎么样他也希望那个女子能长地年轻漂亮一些,不然自己心里实在是堵的难受。 且说张入云躺在床上,正在强自忍耐,可过了多时,那妇人仍是洗个不休,未有一点像是要结束的样子,确是把一旁的张入云闹地心烦意乱。 好容易听得那女子洗毕穿衣的声音,张入云一时再也耐不住性子,微微侧头去看那女子。就见那她此时已是身穿亵衣,正立在木桶旁,伸出一只玉手正在桶内掏摸着什么。张入云从未见过女子穿着如此地少,待要不看,却又有些心动,等他只瞧了一眼,就再不舍得丢下,原来那女子一身体态实在诱人,一双笔直地长腿虽已藏在衣服里,但仍是遮挡不住那一双曼妙的曲线,裙下虽只露出小半截小腿来,但却是葱一样的白,自小腿肚开始如被刀削一般笔直,直沿伸至纤细的脚踝,张入云看着那女子如白玉一样的脚踝,凭生第一次生出邪念,心内实是想将其握在手里。 他心念及此,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可那女子偏是耳尖,听到张入云的吁气声,便已知觉,鼻中不屑的“哼”了一声。 张入云被她窥破心思,不由脸上一阵发烧,忙闭上眼睛,再不敢看。可只过了一会儿,又听见那女子的掏摸水的声音,复又忍不住再睁去看。这一次他没再敢看那女子的身体,只专注那女子在做些什么。看了几眼后方才明白,原来这女子此时,正在水里拾起自己的头发,她捡拾地极是仔细,虽那木桶里已早被捡了个干净,但还是反复几次的再检视。直到她满意为止,手里才停了下来,接着却是走到那炭炉旁,把手中的一团青丝塞在炉火内,转瞬间,那一团青丝就化为了灰烬。 此时已是深夜,那女子洗完澡后,并未将一头长发束起,反是仍它披散了,遮住自己的面孔,看起来着实有些恐怖,再加上此时空气中又飘着的烧焦头发的糊味,越发显得这女子举止诡秘,张入云在一旁看了,不由打了个寒战。 等那女子收拾好一切,却是一径又向张入云床前走来,这房间甚小,只有张入云身下的一张床。张入云见她做事这么诡异,前番又吻过自己,心内不由地有些惊慌,若这女子当真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此时也不会再让自己感到有多惊讶。现在的他,虽是心里害怕,但也不失有点跃跃欲试。 哪知道,待那女子行至张入云床前,只伸手取了床上一副棉被,就已身往后退。张入云好奇,想看看她到底会睡在这屋内的哪一处。 只见那女子走到那组高大的木柜前,扬手就将那手中棉被扔在其上,她手法极巧,那么大的一张被子,却如同一片叶子一样方方正正地轻轻飘落在那柜顶上。再看那女子,此时已是在原地将鞋趿了,露出亮白的玉足。接着那又如同猫儿一样弓了弓身子,复又双手振起,伸了个懒腰。这妇人胸膛本就生地丰满,如此弯腰后仰,更显得腰枝纤细,双峰玉立,更要命的是还在一瞬间露出一点玉脐,看地张入云又是一阵心火乱跳。 可在这里,却听见那女子身上骨格竟在的极细微噼叭作响,张入云见了心里一惊,这女子这些异样的举止,显是外家高手。只是自来女子注重形态,武艺一门较重内功,如这女子一样,一身绝好外功,偏又一身诱人身材的,却是极少极少。 再看那女子,伸完懒腰后,却是如同灵猫一样地,双足一用劲,就已上了柜顶,落时,也是两手先落地,竟真地如同猫儿一样,连一丝声息也未发出。着地之后,那女子便已盘身躺在柜顶上。 那柜子虽是高大,但到底柜上面积不够容一人躺卧,何况那女子身材颇高,更是显得地方太过狭小。可只见她盘在被上,只将身子各处都抖了抖,便不知怎地,已是稳稳当当地卧在其上,并不见地方有一丝狭窄。而且那女子腰枝极柔软,再加上她一双长腿,睡觉时竟可将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在黑暗中看去,反更像是一只猫儿卧在那高高地柜顶上。把一旁的张入云看地一时唏嘘不已。 那女子自上了屋顶后,只抿嘴将离身子远远地油灯吹灭,便不再有动作。张入云见那女子睡下,方才舒了一口气,此时的他才有时间回顾自己近日的发生的一切。窗外仍是不时地传来爆竹声,偶尔还有大人和孩子的嬉笑声。张入云听了,不由叹了一口气,虽是只一墙之隔,却和自己有身处两个世界的感觉。他此时腹中仍是肌饿难当,虽想用心寻思现在发生地一切,但到底身体太过虚弱,精神又短,不知不觉间,竟又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张入云忽然猛地惊醒过来,侧头望那女子,却见她此时已是下了地,正在那里穿鞋,见张入云醒了,只回了一下头,却未出声,她一头青丝生的极是稠密,虽已是到了白天,但仍是看不见其确切相貌。只能见到她露出一双亮地惊人的眼睛,看了一眼张入云。 张入云见了这女子此时的形象,不知怎地,竟是觉得有些不自然,自己也说不上来,却总觉得她与昨夜有些不同。 正在他心里思忖间,却见那女子又是如同猫儿一样的伸了个懒腰,此时却只听见她身上如爆了豆子一般,浑身上下,四处作响。而在响声中,那女子的身形也虽着声音暴涨,不一刻便恢复了原来的身形大小。 张入云见了,才知道方才自己心里惊异,却是为了这女子身材变矮的缘故。而今见她身材暴涨,便已知道这女子的外家功夫实是修到绝顶境界,一身骨骼已可收缩自如,昨日夜里,正是她施展缩骨术才能卧在那柜顶上。 张入云自己便是外家高手,自然知道修行到此等境界的辛苦,何况这女子的缩骨术,不是只用在一时,而是在施展后,足足在那柜顶上躺了一夜,功力之高,直到了匪异所思的地步。一时心惊羡慕之下,口中不由自主地惊道:“缩骨术!” 那女子听到张入云口出“缩骨术”三字,也停下手里收拾的棉被,竟开了口说了一句令张入云惊讶十分的话。 “不错,正是缩骨术,怎样,你可要学?” 张入云万不料她竟会口出此言,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本以为这女子是在开他玩笑,便讪讪地道:“此等异人异术,纵是师徒之间也不轻传,前辈你还是不要和晚辈我开玩笑了!” 那女子听了,却是不耐烦地道:“谁和你前辈晚辈的,本来就是要教你的,你武功实在太低,不教你一些,那可怎么成!” 张入云听这女子这番话,却是一时摸不着头脑,呆了一晌,方问道:“晚辈与前辈您素不相识,如何堪以受此绝艺?” 那女子仍是冷声冷气道:“都和你说了别再叫什么前辈后辈的,我教你武艺自然是有我的用意,我现在只问你要不要学?” 张入云怪道:“那晚辈该如何称呼您?” 女子道:“这个屋里除了你,就是我,你一开口当然是在和我说话,难不成你有和自己说话的习惯!现在我只问你,你可要不要学,先和你说好,我授你武艺,却也并没安了什么好心。” 张入云听了这女子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心中仍是没底,只是眼前这人外功绝高,正是自己渴求的良师。虽是女子,但张入云却是生来未曾将这些俗事放在心上,只是他现在心下犹豫的是,不知这女子今后会拿自己怎么办。现在的他,已是手无缚鸡之力,说句实在点的话,确是如鱼儿一样,身在砧板,只有任她蹂躏的份。张入云这半月来,遭遇坎坷,性情已有些变化,现在自己无力和这女子争斗,便决意先依了她再说。 想到此,张入云便说道:“如此正是我梦昧以求的事,只是晚辈我现在重病缠身,一时也习不得武艺,还有前辈的名讳,还请见赐,不然前辈只传武艺,不赐姓名,在下实在心里不安。” 那女子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也不必如此做作,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的伤,自有我替你治,但你如想伤好后一走了之,却是休想。至于我的名姓,说了你也不知道,但你即然定要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本姓腾,名字却早已不用,知道我的人,只称我作‘隐娘’,你日常只叫我隐娘即可,只是在人前,却不可如此,如疏忽了,小心我取你性命。” 张入云自小就喜欢侠客一流,《聂隐娘》这部书自是看过的,她虽姓腾,但一身诡异的功夫,却也当得了这个名字。只是这女子叫作隐娘,却又让她身上更增添了一副神秘的色彩。 待二人说完这番话,那女子便行至一旁,背对着张入云,将一头长发细细盘起,接下来不知怎么,她手里忽然多了一团事物,那女子将那物事往头上一套,瞬时就又变回昨日那个又老又丑的中年妇人,这时张入云才知道,这妇人平日里脸上始终是戴着一副极为精致的人皮面具的。这类江湖传说中的奇物,他还是首次见到,心里不由好奇心大炽,再次留意之下,又发现那女子的身高,也悄悄缩了有两寸来长。 那女子又出外漱洗,片刻后回来,又精心帮张入云也漱洗了一番,看的出来,这女子极爱干净,昨日里张入云已见一斑,今日她端来的漱洗用具,也一样是干净异常,无一样有一丝圬垢,偏那女子做事手脚又极快,在常人来看极繁琐细碎的事,到了她手里却是一会儿便清清爽爽的做完,且做事时,又是一丝不拘,丝丝入扣,将事务时间安排的极是合理,只刚帮张入云洗漱完,那炖在红泥中的细粥也已煮好,那女子也同时将一应碗勺,也准备齐全。 张入云见她做事如此尽心,自己未曾用过早点,反先来照顾他,虽然这女子言语中冷淡,但实比张入云平时所遇外热心冷之辈强得不可以道理相计。一时心内不安,忙欲开口谦让,可话还未出口,那女子好似就已看破她的心思,脸上虽是戴了人皮面具,但一样能将眉毛竖起。张入云见了,心里一惊,便不再说那些客套的话了。 只是这隐娘服侍的张入云虽然极为尽心,但喂起张入云饭来,仍是极慢,还是像昨日一样,喂一口,要等上半天,粥冷了之后,便再添热的来。如此下去,也只是喂了十几口便又作罢,张入云已知她的性子,也不敢和她相强,虽是腹中饥饿,但却不敢再要。 吃完了早饭,隐娘却又从一旁,取出沈绮霞赠给张入云的养神丸,但并未给张入云直接服下,而是将其研碎了,用米酒分成三盏,只让张入云饮了一盏, 张入云只一看见隐娘取出的青瓷瓶,就已想起自己仍放在梁上的木匣,想到那条红绫,一时心里激动,已见于颜色,可他又怕眼前这女子,不一定即是良人,若说出那木匣,反遭她窥伺,只得一时隐忍,心里算计,即然李老头有心偷窃还寻不着,这隐娘也不一定就知觉了,现在还是不要说出来,等日后自己伤好了再去寻找。他心里虽是如此想,但那条红绫对于他来说却是如同性命,一刻看不在眼里,都是难以忍耐,一时脸上竟急出了汗来。 在一旁的隐娘心思缜密,自然是早已看出,却偏是在旁不作一声,只待喂了张入云药后,便出了门外,只留下在床上干自着急的张入云。 一时张入云有了这件心事在身上,也就顾不得别的了,肚中的饥饿也忘在了一旁。直等到了中午,隐娘来为他中饭时,也已是难以下咽。可那女子偏是有耐心,只等他像吃药一样的把中饭,又给他服了一盏养神丸泡制的米酒,才又让他歇下,自己又自外出。 到了晚间也同样是如此,张入云经此一日地折腾,已是神色不堪,脸上已有些灰色。直到了隐娘又帮他洗浴时,才转了主意。 原来到了夜里,隐娘又拿出木桶给张入云洗澡。张入云虽只和她相处一日,但已知道她极爱干净,此时见她又要给自己洗澡,却也不怎么感到惊讶,只佩服她做事竟是如此不怕畏麻烦,现已是隆冬之际,也不忘清洁。只是自己又要有一番尴尬,面上甚是难堪。 待隐娘又将他抱出棉被,却让他发现自己身体上一处奇怪的东西。 原来昨日里,他因过于尴尬,被隐娘抱在怀中时却是闭了眼睛,而未有发现。今日人又被抱在隐娘怀里,也是不好意思看她,而只好将眼睛偏过一旁,可当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下时,却发现自己的两条小腿上,都各用了数道银线绑着,而看那银线起处,竟是在自己的骨头里,一时心里骇然,不由身上猛地一动,却早被隐娘手里一紧,容不得他又一丝挣扎,接着便又是一个耳光,落在他的脸上。

第十二回 宿雨夜凄凉 残红落叶晚 (二) 只听隐娘冷声道:“我昨日已和你说过,若是再挣扎走了真气,小心我杀了你喂狗! 你现在却在这里动什么?想作死吗!” 张入云刚才见了自己腿骨里竟有银丝缠绕,只是一时惊慌,此时被隐娘打了一耳光,人已清醒,似已知道自己脚上绑的银丝,并不是害自己之物。但他终是不放心,只得开口相询道:“弟子见了足下骨里穿着的银丝,一时惊惧,所以才会挣扎,还望前辈见谅。不过心里终是有些疑惑,还望前辈能明示一二,这银丝穿在我腿上,到底有什么用处?” 那隐娘听了,脸上似是不耐,但皱了皱眉头后,仍是开了口道:“你自己前番作死,摔断了本还在痊愈的腿骨,若不用这银丝从你腿里穿过,将你的骨头接牢。以你现在腿骨复原的情势,就是长好了,也成残废。” 张入云听她话说的虽冷,却并没有带有一丝做作,倒是信了她**成。便口里谢道:“如此的话,倒是谢谢前辈了!” 隐娘却道:“你也不用如此假客气,我已说过,我救了你,于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再有,你能活下来,那也是你自己的造化。” 张入云忙接着问道:“前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您说地清楚些,晚辈实是一时听不明白。” 腾隐娘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我已和你说过,不要再什么前辈晚辈的乱叫了。” 她却不知,以张入云的性子已算是寻常人里话很少地了,若真要是换了另外一人,只怕说的话,比他要多十倍都不止。 张入云见她又发怒,以为她必不肯再往下说,哪知却听隐娘说道:“哼,说了你听,也无妨,告诉了你实情,免得你还在这里尽说些假仁假义地话。” 说着她已将张入云放入桶内,接着道:“当日,那姓李的老头偷了你的财物,弃你而去的时候,我就已知晓。本来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只是我前番听说你打败了峨嵋派的东方文宇,以为你应该还有些本事,有心想试试你,便在你窗外观察了你数日,见你竟能在不吃不喝之下,接连撑过十日,以为你资质过人,体质尤其不错。可你心境太差,明知自己不能妄动真气和移动身体,却在第十日里就忍耐不住就要下地,本来不欲管你,但看在你体质极佳的份上,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不想你竟又能在寒冬的地上,倒卧五日也不死,所以才把你救了回来。那知等我查看了你的身体,才知原来你这几日能得以支撑,全是仗了灵药之助,现在已非常后悔,但我为人心性,只一救人,必是要救到底,既然你已逃过这一劫,那也是你的造化。但你日后若还是让我失望,我依然会取了你的性命。” 说完,一双冷眼直勾勾的盯住张入云道:“怎么样,你现在可还感激我了?” 张入云听了她说的话,知道她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个人受了十五日的苦,心里不由一寒,但他恩冤分明,论起是非,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只见他哑然笑道:“我受了这十五日的苦,一来是那李老头贪心害人所至,二来是我识人不明,遇事又心浮气燥所至,三来是我当日艺不如人,虽将东方文宇击败,却又落得一个重伤。这三点和你一样也不沾边,怎会怪你。而且你又救我于危难之中,自然是只有感激你的份。” 隐娘在听他说话时,只将他眼睛也直直盯住,见他说了这一大段话,眼中却没有一丝灰色,知张入云语出真心,并没说谎,一时怪笑道:“呵呵,是吗?看来你终有些进步,只称我为‘你’再不称为前辈了。”张入云听她如此一说,显是观察到自己刚才言语已涉激愤,不由地面上一红。 却又听隐娘道:“再说一件事于你听,你那姓沈的朋友,自从当日和你约好过年时,要来探望你,果然如期而至。待她寻不到你之后,差点将这酒泉镇翻个遍。后虽将李老头找到,却也问不出个什么,她是正派门人,明知那姓李的弃你而去,有可能会误了你的性,但也不好取他的性命,只能责骂了他几句就走。之后她又私自下山两次,俱来寻你,却又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隐娘竟然抿嘴得意地道:“嗯,这女孩资质武功胜你十倍,尤其心思缜密,悟性很高,其中竟有一次,好似查得你的失踪与我有关,前来我这里,两次相试,但她到底年轻,都已被我遮掩过去了。哼,可惜她这一身绝好的天资,终是为情所困,看来日后也没什么大出息。”说完话,转过头看着张入云笑道:“怎么样,现在你还感激我了吗?” 张入云听了,见她如此兴灾乐祸,却也不恼,只口里说道:“沈姑娘是我朋友,她连番来看我,却都被您阻住,却是让我很着急。但她只是我的朋友却不是您的朋友,您这么做也不算有什么不对,再说,您一人隐居于此,怕也有您自己的一番难处。沈姑娘这番找不到我虽然心里焦急,那也是她对朋友的一片心,日后等我回去和她见了面,我想她自然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还有,您只怕说错了,沈姑娘与我只有几面之缘而已,说泛泛之交也可,哪有您说地什么寄情与我的这些话来?” 隐娘听了冷笑道:“这女子性格坚毅,即看上了你,只怕今生很难再改心思,我只可惜她一身的根骨才有此言,信不信在你。至于你日后能不能还有机会见到她的面,现在只怕还谈不到,全看你的日后的造化吧。只是今日我已说的够多的了,你这么多话,还是留到以后和她见了面再说吧!” 说完,又取了炭炉上的热水倒些在木桶内,直将桶内水的温度加到张入云快叫出来为止,方才作罢。张入云知她难惹,再不敢和她说些什么,只得闭了口,再任她揉搓。今日的隐娘替他洗澡时也格外的用心,只等到把张入云快烫成一只红虾米后,方才止了手。 等把张入云放回床上时,张入云已是快被热晕过去了,虽是数九寒冬,却也是热地满头大汗。隐娘见他如此,心里好似也颇得意,脸上带着笑,收拾完了洗漱用具后,自己也洗了,只是她今日洗澡时没有花费昨夜那么长时间。但张入云仍是见她在洗毕后,将水中的头发捞出,用火烧了,才又如昨夜一样,跃到柜顶上睡觉。 竖日,张入云醒来之后,隐娘依然如旧的精心照料他,只是今日的粥却要比往日来的稠一些,她喂饭时的速度也快了一些,但这次却是换了张入云食不下咽。原来不知怎地,今日张入的早餐竟是难吃地很,虽看着也是如前两日一样,珍珠白色的大米粥,可换了今天,却是难吃无比,好在隐娘也不催他,只端了勺在一旁等候,时间长了,自是要再添些热粥在碗里,可张入云却发现,越添下去,那粥越是难吃,吃在口中犹如嚼蜡,又似是一口生碱。 隐娘在旁也不作声,只静看他吃粥,张入云也是要强的性子,见她有意戏耍自己,欲待不吃,但自己命是她救的,不欲和她相强,再加上一番生死下来,他的性子也被磨平了一些,自己的性命尚有大用,不可为了一点小事就放弃求生的机会,何况,如换了十日前,这味似蜡碱的稀粥,对他来说却是天下间最美味的佳肴。 想到此,他口里只憋了气,尽量不然味道在舌上存留,过了多时,终是一声没响,把稀粥吃完,隐娘见他竟能将这么难吃的稀粥吃完,心里虽然快意,但倒也有些佩服他的忍劲。 却没料,待吃完了饭,她又将沈绮霞的养神丸取出,仍是研碎了分成三盏给张入云服下,只是她这次却没有用米酒合药,而是用醋,这醋是她自己酿的,端地是奇酸无比,把个张入云口酸地龇牙咧嘴止不住地流口水,虽只味道酸地厉害,却也比刚才难吃的热粥不差多少。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到了夜里,待隐娘将张入云洗好身子放在床上时,却未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而是将他俯身放在床榻上,张入云见今日有异,忙欲开口询问。却听得隐娘已开口道:“待会不论你有什么感觉,也都要给我一丝不动,更不可运一丝内力相抗,若是差错了一点,到时我可再救不了你,待你废了武功,成了残废之后,只怕到时你自己要自杀还来不及呢!” 说完,也不等张入云答话,便以左掌并二指点在张入云的大椎穴上,跟着右掌运掌力抵在张入云的脊柱,遍走张入云身后的周身穴道。 张入云只一被点中大椎穴,心里就是一惊,此是人身上极重要的穴道,稍闪失了一点,自己性命立时不保,轻侧也要成残废,到时除了项上的一颗人头尚能活动之外,头部已下却再无知觉,到时实比死了还难受。 此时的隐娘除以左手运劲自张入云的督脉点起,一路下走,右掌却是一刻不停的在张入云背后运劲,张入云先一时还不知隐娘如此所为何事,但只觉自己身子自大椎穴起,脉络就已被一点一点地调理顺畅,才知她是运内力,打通自己身体的经络,一时心里大惊。要知道,隐娘如此举动,对张入云来说,实是大有益处。经此一来,张入云自身功力必可大进,只是他心里疑惑,隐娘为何要挑自己重伤之下如此,要知自己全身脉络正在重生之际,实是脆弱无比,稍有一点差池,自己就有性命之忧。而且隐娘如此行功,实是大损自己真力,一番行功下来,必要折损她不少地功力,她与自已绝无交情,却又肯为自己出此大力,心里实在是想不通。 正思付间,张入云就已听见隐娘口中传来沉重地呼吸声,知她此时已极是疲累,虽是两日来折磨自己,但张入云此时,却是只有感激她的份。 如此下来,直耗费了两个时辰,隐娘才行功完毕,只刚一停止,她就已累倒在床边,口里直喘着粗气,与她平日里的行色从容,却是判如两人。 张入云见她为了自己竟受如此大累,心里感激之下,只待她刚将气喘匀,便开口相谢道:“实不知前辈何以如此厚待晚辈,张入云今受前辈的连番大恩,心里实是感愧,现在的张入云也不敢也谢,只望日后终有机会能报答前辈。” 隐娘扶在一旁才只将气喘平,听了他说完这番话,只冷笑道:“怎么?你又开始称我为前辈了吗?先收起你这番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话,只论现在,你以为就只今夜一次行功,就已完事了吗?” 张入云虽知她不会说谎话,但此时实在被她说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开口道:“晚辈我对运功打通人体经络之术,实是不知,还望前辈能不吝赐教。” 隐娘听了,却在旁沉默一会儿,好似相通之后,才开口道:“我不知你有何机缘,竟能和世外剑侠能有如此深交,只是她看错了你的几个师兄,以为他们可以好好照应你,竟不惜消耗真元,又借着一粒小还丹之力,用大周天法门,欲颠倒乾坤,行那无相舍身法,好让你一身根骨再造,只是她因要在瞬间将舍身法完成,好似也用了左派的法术,虽是行功神速,但到底使你身子变的太过虚弱。” 说到此,隐娘竟冷笑了两声,又道:“偏你不知好歹,竟然冒然行功,将她一番心思全都白费,此时的你,不但根骨没有造好,还使得你一身经络全乱,如此一来,爱你却是害了你。” 说到此,她又走到一旁,取出沈绮霞的赠给张入云的养神丸,放到张入云的面前,又道:“这是那姓沈的女弟子送给你的丸药,却哪里是什么养神丸,此丹药所用的药材,俱是珍贵已极的圣品,常人只一粒都是千金难求,她却是大方,一口气竟替你送来九十粒,哈哈,真地是情之深,爱之切。本来那女子也颇通医理,只是她见你身体虚弱后,全身根骨又是再造,一时关心则乱,竟只想着如何为你身体恢复迅速,才将这药丸赠你,以望你服用了之后,到了夜里药力发作,可再快一点助你经络生长,好让你少的功夫在病床上受罪。但她却忘了你和她不同,若以她的资质天份,用了此药自是无可厚非,但你的原本资质和她差的却是不可以道理计,如此一来,初服用时虽显药效,但时间长了,于你的身体却可说是虚不受补,不但好些药力被你糟蹋,并还因残存的药力滞留在你体内,而对你身体有所伤害。所以我才说,弄巧反拙,此二人都是出了大力,可到现在,却差点把你弄成个残废。” 说了这一堆话,她又舒了一口气,才又气道:“只是如此一来,却也害了我,为了让你恢复,少说也得再行十二日之功,到时你经络根骨,能恢复几成,却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第十二回 宿雨夜凄凉 花红落叶晚 (三) 张入云听完她这一番话,心内不由一沉,一时没了言语,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如前辈所言,却终是我误人误已,想来是我资质浅薄,也无福消受这番恩惠。” 那隐娘此时已是疲累不堪,但听了张入云这番话,还是止不住地气道:“你说你资质浅薄那是有的,说是你无福消受,那却全是因为你为人蠢笨,又乏耐力所至,当日你本有机会自救,但机会却全被你糟蹋,你那些日子里,原算计的也对,只要取到这青瓷瓶内的丸药,即可自保不会饿死。等再挨上十日,到了过年时,自有那姓沈的女弟子来救你。就算她来不了,这瓶里还剩下的七十余粒丸,如按七日一粒服食,也足够你一年之用,到时你身体早已养好,还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副下场。” 说到此隐娘已没了力气,略歇了歇又道:“偏你没有耐力,本来你养了一个月的伤,手足已能渐渐活动,你只是要耐着性子花个两三日的功夫慢慢移动身子,拿到这青瓷瓶即可。可在你急功近利之下,终是功亏一篑 ,害了自己不算,还连带误了别人。” 张入云被她一番话说地哑口无言,他这几日自思自己当日,实已是无可奈何才会行此下策,自以为已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被隐娘说需花两三日功夫才拿到瓷瓶一事,却是把他说地心里一惊,当日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此去做,但到底因长日里饥饿怕没有体力,才行放弃。若真的耐着性子却做的话,终有放手一搏的机会,或是自己一上来趁还有些精神的时候,早些日子就行此举,怕早已是拿到手里了。他越想下去,越是觉得自己错的太多,只觉得平日一向自负的耐力及毅力,到了关键时候却都假的,自己唯实在心智方面,有太多的地方需要修炼。 正在他心里思忖时,隐娘还是反身外出,将木桶取出倒了,又再洗涤过后,复又拿了进来,看样子,虽是已疲累不堪,却还是要再坚持洗澡。张入云见她竟如此地爱干净,心里也觉得太过诧异,隐娘这时的已累到什么程度,他是十分清楚的,论理该早已不能行动才是,可她还要行此举,看来也不止是洗澡如此简单的事了。 果然隐娘待洗好后,已无力再将那木桶搬出室外,而是只穿了亵衣,来却张入云床上的棉被。张入云本以为她取了棉被即走,可谁知她只是将棉被展开,跟着自已也翻身上了床,张入云见了,吃了一惊,免不了要惊出声来,可才只一动气,便觉得隐娘右手已然微动,想是又要打自己的耳光,忙就住了口。 隐娘见了却冷笑道:“你总算是记着挨了两回打,现在学地老实了一点。我若不是现在无力,怎会和你同卧一床,你现在只是有伤在身才容你睡在床上,等伤好了,有你睡地上的时候。”她也实在是累了,只一说完话,人就已晕睡过去。 隐娘这张床,本只能容一人睡卧,如今却躺了两个人在上面,自然显得太过捅挤,好在不和怎地,隐娘人看着虽身材高挑,卧在床上竟是一毫也没有碰到张入云的身体。但到底两人挨的太近,从其身上传来的一股股体香时不时地能钻入张入云的鼻内,张入云心内想着那日看见得隐娘的脚踝,虽是灰心丧气之下,仍是有些心猿意马,只可惜他的头现在还不能过分运转,只能从余光看到隐娘一头的长发披在她的脸上,秀发中间微微能看见内里白色的肌肤,却说什么也看不清她脸的模样。张入云在如此折磨之下,直过了一个时辰方才缓缓睡着。 到了第二日张入云醒时,身边人却早已起来,看得出,隐娘虽是经了一夜的休息,但气色仍是未大好,还是有一些疲累神衰的痕迹留在其脸上。而且脾气也越来越不好,只张入云有一丝违逆她,便是一记耳光。 到了吃饭时间,隐娘的脾气愈加不好,张入云今日的米粥竟比前一日还要难吃,而饭后的养神丸,今日竟是用酱油合了给他服下,把张入云口里咸地已觉不出别的滋味来,却又偏不给他喝水。张入云见了她这副气急败坏地样子,自是不敢说什么,只得暗自忍耐。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二日,期间隐娘每日里都要给张入云运气调理经脉,实是异常辛苦,张入云几次劝她休息一两日,却全都她骂了回去。这几日内,她的脾气也随着渐长,所做的饭菜,也越来越是难吃,从一开始的白粥已变成了黑粥,而每日给张入云合药用的水也是日日不同,翻着花样的折磨张入云,把她小店里能所有的调料都给张入云尝了个遍,什么辣椒、丁香、八角,无所不用,张入云只觉自己一辈子都没尝过如此多地味道,只盼自己早日复原,离这婆娘远远地,再不受其所害。 不觉间,已是到了隐娘所说的行功最后一日,到了晚间,隐娘外出良久,回来时,只见她脸色惨白,手中拿了一只青瓷小碗。递到张入云的嘴边,说道:“喝下去。” 张入云见这碗里装的并不是药或食物,而是满满的一碗血水,其中不只有一股血腥味,还有着很浓烈的臭味,并着一股子花香,更衬得那味道难闻之极,张入云虽经过这几日各色调料味道的调教,可还是不能忍受。 隐娘见他犹豫,当即怒道:“你喝是不喝,若是不喝的话,我即刻杀了你,只当我这几日白辛苦一趟。”说话时,虽是满脸怒气,却能其眼中看出焦急的神色。 张入云见她这一会儿语气与寻常不同,又想起这几日里,她虽时不时折磨自己一会儿,当到底她日日为自己辛苦运功,那是做不得一丝假的,换了寻常人,就是至亲间,也不一定能如此尽心,她却一日日的硬是坚持下来。心里一热,便张开了嘴,却谁知那血水真的是腥臭异常,虽是他心有准备,但只一入口,但肚里却是跟着一阵翻滚,仍是要吐了出来。 隐娘在一旁早有准备,见他把嘴张开,忙捏住他的鼻子,直灌了下去,跟着见他要吐,却将手往下一抹,便将他下巴给解了下来,令他不能闭上嘴,又再点穴将他喉咙治住,瞬时间,一碗血水,就已灌进了张入云的肠胃。 张入云将那碗血水吞水腹内后,顿时觉得胃里如有升起一团烈火在焚烧自己的肠胃,接着那烈火就已开始向四肢沿伸,片刻间张入云的头脸也好似被火烧烤过一样变地通红。起始时他还想忍耐,但只一会儿后就已按捺不住想要呼痛,好在他的下巴已被解掉,想叫也叫不出声来。 一旁的隐娘赶紧将他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水桶内,今日她没在桶内倒入热水,而是放了满满一桶的凉水,可这正好合张入云所用。张入云的身体入水后,只感觉那水清凉,一时浑身上下畅快无比,可这水也只将腹内的火缓得一会儿而已。不久体内的燥热竟已将那满满一桶凉水,都化作了热水。 隐娘见这药力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猛烈,不得已之下,只得伸出双手,一手按在张入云头顶百汇穴,一手俯身抵在他的下阴穴上,竟已自己身体做媒介,将他体内的热力缓缓抽走,张入云在她引动之下只觉身上一轻,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可才刚缓过劲来,却又觉隐娘的双掌中,竟将刚才的收去热力又缓缓的送了回来,顿时他自己又紧张了起来。 好在隐娘只将热力缓缓送出,张入云身体一旦受不了,她也随即便告停。若张入云的身体躯壳将那些热力吸收了一点,她又再将热力送出,似这样,直过了两个时辰方才作罢。而此时他二人,却早已是精疲力歇,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但隐娘却未作罢,丝毫没有停歇,仍勉力将张入云从水里抱了出来,放在床上,此次她却是将张入云仰卧在床上,左掌并二指,点在他的膻中穴上,为他行功炼气,张入云见了,心里却是大骇,隐娘这十数日来,日日都要耗极大地精神为自己调理经脉,已是近油尽灯枯的境地,适才那如烈火般的药力在她的导引下,自己才能涉过难关,可她也随之消耗了太多的内力。 几日下来,张入云已很清楚隐娘的内力修为,知道隐娘此时的功力已不足以替他行功,如此勉力而为,实是太过危险。到时如要是她力歇而止,不但自己的舍身法要前功尽弃,连着她自己也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心里实不知隐娘为和会为自己拼命到如此地步。 果然隐娘运功只不过一半的时候,便已支持不住,张入云见了,心里一叹,以为终是要功亏一匮,却不料,正在此时,就见隐娘将口一张,便有一道鲜血从口内吐出,跟着她的功力却是随之大增,行功速度也变快许多,可是她的功力流失的也快,只盏茶多一点的功夫,体内骤增的内力,也已渐渐消失的差不多了。 好在今日张入云得那药力,行功速度甚快,到了隐娘真力耗尽时,竟堪堪将功行完。而此时的隐娘已再也支撑不住,力歇之下已翻身跌倒。可她在身体下落时,仍怕砸到张入云,勉强将身子偏一偏才跌落在地上。 张入云本以为此时总算大功告成,自己连番受罪也终是要到了尽头,可就在他感慨之际,忽然觉得全身经脉,都已生出缕缕真气,竟全部往丹田内注去。初时其丹田内还能容纳的下,可到后来真气越来越多,已再也存不下那么多的真气,张入云这时只觉得下身好似要胀裂开来,腹内如用千百把小刀在乱蹿一样,痛地他须发皆张,两眼都已翻白。 可就这样那团真气却还不止歇,浑身上下的真气依旧仍在往丹田内注入,渐渐地张入云胸膛内也存了真气,只待行至他口中,从他口里吐出。张入云见此,虽只若泄了真气,对已来说,行功即不完满,但除此也无他法,只得将就,欲行这下策。可正待他张口欲将真气吐出时,不料本以跌坐在地上的隐娘,复又从地上站起,一手压在他的胸膛上,不令那股真气上行,想运自己内力强将张入云体内真气给压制下去,可她现在的内力却哪里还能够做到这一步。 无奈之下,隐娘只得也将口一张,堵住张入云的嘴,将体力真气从口中送出,不令他的真气上行,可如此一来却苦了张入云,片刻间,他的身体就好似皮球一般地被撑大。此时的张入云再也忍不下去,手臂一伸,就欲将隐娘的头推开,可早被隐娘也用双手将他的手捉住,张入云复又扭动身子想将她甩脱,可也被隐娘翻身压在他的身上,无可奈何。 二人就如此僵持了一柱香的功夫,隐娘见此,知道时间长了,张入云命必不保,一急之下,用了全身力道,将一口真气送出,直灌入张入云体力,终将张入云体力的真气压下。 一时间张入云丹田内的真气被击回全身脉络里,这就好比万丈大坝倒塌,里面无穷尽的河水被放出,瞬时间强大的真气流遍了他的全身,直上升冲到其头顶百汇穴,才如遇上高墙,复又被顶了回来,如此这般来回足有五趟,那真气才被消耗殆尽,而之前每流遍一次张入云的全身,却都将张入云全身的经络冲刷一边,而每一次的冲刷,也将他的经络更进一步调整到最佳境地,至此张入云的舍身法,才算是大功告成。 此时骑在他身上的隐娘,却已早没有了力气,只得躺在张入云的怀里。本欲稍事休息,可跟着人就已是晕了过去。在其身下的张入云,此时也已是没了力气,只得任她睡在自己身上,跟着他自己也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张入云醒来后见隐娘却仍是在睡,知隐娘此番功力耗损的太过厉害,昨夜里她又行了邪派的解体**,一时还无法恢复,怕还要再睡一阵。而张入云自己此时手脚却已稍能活动,但他又不敢用力,只小心翼翼将一旁的棉被盖在了隐娘的身上。 醒来后的张入云,只觉得怀中这妇人一身浓郁的体香,可偏她脸上戴得这张人皮面具太过丑恶,虽有心想揭下来一睹起真面目,可只一想到隐娘的脾气,和她前先的恐吓,就早已没了那胆子。 只这样,隐娘足足睡了有两夜一天,也仍是未醒。期间却把张入云又饿了个半死。 到了第三日早晨,她才睁开眼起了身,此时的她尚记不起自己还躺在张入云的怀里,只在朦胧中挣扎着爬起,醒来后又嫌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太过不舒服,伸手就将其扯了扔在一边,一时露出头脸来,却被身下的张入云看了个清清楚楚。 待隐娘发现张入云却是在自己身下时,已然来不及遮掩,又看到张入云看到自己真面目惊讶的表情,心中跟着火起怒道:“怎样!我的相貌可是把你吓得半死?”

第十二回 宿雨夜凄凉 花红落叶晚 (四) 却说张入云在悴不急防的情况下,陡然间看到了隐娘的真面目,竟一下看地呆住了。隐娘见他看到自己的容后竟半日不语,心里更是愤怒,虽身在张入云怀里,却一时忘了下来,只怒视着他,口里冷冷地说道:“怎么!你还要看到何时?我虽刚刚救了你,却也可以再杀了你。” 哪知张入云这一回,却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未理睬她,又自看了好一会儿,方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隐娘听他竟口出此言,心下激怒银牙一咬,跟着就是一掌击出,结结实实打在张入云的左脸颊上。这一掌她未留力,直把张入云打地眼前金花灿烂,口内三十二颗牙松动了有一多半,当即半边脸就已高高地肿了起来。 原来张入云眼前这女子,一副相貌原本不俗,虽是在床榻上熟睡了两日,才刚起来时有些睡眼朦胧,但也掩不住她一双好似九幽寒潭般地双眸,张入云不知怎地,以自己的目力竟也不敢与她对视,只觉对方双目诡异,过目之后,自己竟然有些形神不守,加上她那又高又直,好似刀削过的一般的鼻子,又配着其目光凌厉的眼神,若和沈绮霞等一干美女相比虽略为逊色,但她肌肤白地异常,仿佛常年不见阳光一样,脸上显得有些病态,但却又有一番神秘莫测,诡异莫名地美。 只可惜她一张俏脸上自左眉梢起,就被如利爪般的利器在其吹弹的破的脸颊上划了三道又深又长的伤痕。那三道伤痕好长,直到了她的胸际,且伤口又深,划的她原本一张俊脸皮开肉绽,几可见骨。一副本就绝好的容貌,就此给毁了,令张入云看了也不由地不可惜心痛。 再说此时的张入云体内经络才刚恢复,身体还很虚弱,却被隐娘这一掌打地痛澈心肺,眼前一阵旋晕,差点就昏了过去。忍不住急怒道:“你做什么,这么用力!想打死人么?” 隐娘道:“我即有本事救你,自然也有本事杀你,惹地我火起,我便一天割下你一块皮肤,让你一点一点地受足了几个月的活罪才死。”说话时她眼神诡秘,又配着她一口利牙反咬,实是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却没料张入云此时却道:“你不会的!你花了这么大一番功夫才把我治好,绝不会为了这一点闲气,就把我给杀了。我若猜的不错,你现在的功力可能只剩下原先的六七成了,你下了这么大的本钱,一定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图谋,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但至少可以保证,你现在还舍不得杀了我。” 隐娘没想到到张入云经了这一番生死,竟然变的如此会说话起来,自己实是有极重要的事要他去办,见他此时心里已有所查觉,知道自己暂时不会加害他,一时不能奈何他,心里不由更怒。但她一向心狠,此时又在激怒下,一意要占了张入云的上风,一时忘了计较,脸上反娇笑道:“是吗?没想到,才刚医好你的伤,你就一下子变聪明起来了。不错,我现在是舍不得杀你,但让你不死不伤,却又痛苦不堪的法子,却是多的是。”说话时,她只一阵诡笑,手里却并无动作。 可张入云忽觉下腹内,一阵搅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内里爬来爬去,而且其手脚极多,所过之处惹的张入云腹中一阵奇痒。虽那东西只动了一下,却也把张入云吓了个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隐娘见张入云被自己吓得脸色苍白,身上打起了寒战,不由十分得意。口中道:“怎么样,现在可是怕了吗?你若是再敢忤逆我一点,我便让你体内的虫儿一天吃一点你的内脏。反正你身子生的壮健,不过几天功夫就可恢复,就如此这般一天只吃你一点血肉,等吃上三四个月,待你形同枯稿时,我看你到时还敢不敢再和我强嘴。”她见张入云被自己吓得竟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由得意非常,竟一时放声笑了起来,其声如怪鸟,甚是恐怖,更诡秘的是,张入云腹内的毒虫,好似感受到了主人的得意,竟也在张入云腹内丝丝地怪叫起来。 张入云此时方知道自己中了她的暗算,但他生来性格倔强,不受人胁迫,仍是口中强道:“我即中了你的暗算却也无话可话,到时候就算你没害死我,我难道不会自杀吗?” 隐娘听他仍和自己相强,却是冷声道:“你以为落在我手里,你会有自杀的机会吗?待我好好折磨你一番后,看你还能这样强嘴?” 张入云听了,却是只管冷笑道:“你只管试好了,以后的事我尚不清楚,但先如今,你想让我服低却不能够,真要是如你所说的,等你折磨过我之后,我再服了你的话,只怕到那时,我人早已是元气大伤,怕也办不上你什么忙了。再说,如此逼迫下,就算我勉为效力,你不怕我到时心生变故吗?” 隐娘见眼见这个少年,竟不知好歹说出如此话来,虽是年轻不懂事,但却也不失一番傲气,一时间这番情景,令她想起一个人来。当即火冒三千丈,心里已是起了杀机,只是她杀人时与众不同,不怒反笑,却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来,抚在张入云发际,替他理了理发梢,口中柔声道:“是吗?如此说来,你是断不肯依我的话行事的了?但是你的性命终是我救的,你言语中对我尊重一点,万事皆顺从我一点这并不算过分吧!何况我为了救你,花了如此大的代价,你这般自负侠义之辈,总应该寻机报答,不该如此和我无礼,对不对?” 张入云听她转口说了这样的话,自己也不得不低了声音道:“这个自然,你救了我一命,又花了这么大的心力,我心里实是非常感激,但有所请,我一定义不容辞。只是你这般暗算逼迫我,实是让人心冷,怎叫我到时心甘情愿为你做事。” 他却不知,自己说的这番话已犯了隐娘的忌讳,惹地她愈加愤怒,此时抚在张入云发际的那只玉手已是俏然下滑,缓缓落在了张入云的心口上,只等她掌力一吐,便取了张入云的性命。 而张入云此时哪里知道自己这时正在经历着一番生死,只觉对方的手掌冷冷凉凉地,抚在自己裸露的胸膛上,虽有些痒痒地,但却又觉得有点儿说不出来地舒服。 于是张入云又道:“腾姑娘,其实我刚才说的那句‘可惜了’,并未是真的替你的相貌可惜的意思。虽说你现在相貌已毁,再不复往日的模样,但说到底,昔日你未受伤时,也曾经是美人一个,既然捅有过,又何必太放在心上。世间有太多碌碌无为之辈,活在这世上,不为自己活着的每一天开心的过活。而只为了能够一朝捅有,穷一生去奔波,实是可笑的很。更有甚者,往往是东施效颦,自以为是地开心,更加可笑可怜。” 他见隐娘听了自己这番话,竟未恼怒,便又道:“再说,我并不觉得你现在的相貌有什么难看的。你武功高,手段也高,容貌长的也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隐娘那一日玉骨冰清的脚踝,不由脸上红了一红才道:“就连身材也生地极好,在你身上,却是集了众多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太多优点。虽说已被毁了容,但即如此,也还是遮不住你与生俱来的魅力。你若真的如此在乎自己的容貌,腾姑娘,这世界神奇的所在甚多,如你信我的话,日后我定当穷一生的精力,为你求取到能够恢复你容貌的灵药如何?” 隐娘听了他这番话,一时出神忘了说话,等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听的太入神了,脸上竟有些不好意思,忙收起仍按在张入云胸口的手掌,挥了出去又打在他的脸上,口中还冷声喝道:“腾姑娘是你可以叫的吗?”却不知,张入云挨的这一掌,已是从鬼门关外,又走了一遭。 张入云耳中只听隐娘又道:“你方才一番大道理说的倒是不错,可是你本领低微,内功也只有那一点底子,还不是妄自刻苦修炼了那么多年,才至今日的境界吗?如此说来,你又何尝不是穷一生去奔波?却如此又来教训起别人来?” 张入云听了一时语结,想了一会儿方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也一样是在做一些无劳之举,但我与那些只为追逐名利的人不同。我只是在多年以前有人给我做了一个梦,而前日在峨嵋顶上的一战,我这场梦已做的差不多醒了。” 隐娘听了冷笑道:“即不为名,那就是为了色?” 张入云听了,也不着恼,只轻笑道:“不是你想地那样。”说完,想起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无双,一时心冷,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隐娘本以为他还有下文,却半日不见他开口,便故意引逗他道:“看你不出,你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臭男子,却有峨嵋门下那样高明的女弟子对你青眼有加,我听你的师兄们所说,怕是那位女剑侠也与你相熟,可是有此事?” 张入云见她说的越来越不成话,急忙说道:“这是我的私事,为何要告诉你?而且峨嵋沈姑娘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乱说,免得惹人误会。” 隐娘见他竟用话讥讽自己,心里恼怒,却是在一旁幽幽地道:“哦,是吗?那我日后杀了这姓沈的女弟子,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张入云见她竟说这话,忙道:“她又和你无怨无仇,你要杀她做什么?再说,她武功比我高的多,你要杀她也没那么容易,你别忘了,此地就在峨嵋派脚下,你若对她不轨,怕是自己也有性命之忧。” 隐娘却道:“哼,就凭她的那点本事,我还不放在心上,何况杀人,就一定要武艺高强才杀地了的吗?我只需要和她说我知道你的下落,到时寻机下手暗算岂不省事?” 张入云听她如此地狠话,心里有些着急,但口里仍是装着冷笑道:“只怕没那么容易,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么笨,会被你暗算地到?沈姑娘心智武功,都比我高的太多,你是不会得逞的!” 隐娘也冷笑道:“如此正好,那我更非杀她不可,不然如何服得了你,也需得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到时我就算偷袭不成,还可以用毒,再说等我和她说你已落入我的手里,她到时为心疼你,一身功夫自然施展不开,十成功夫怕只剩下个五六成,那时我自是手到擒来。等把她杀了之后,我看你还有何话说。” 张入云没想到她竟这么毒辣,偏又说地话,都是又有些再理,心里焦急,便无心和她斗口,于是说道:“我二人斗口,你何苦把旁人带进来,我知道我斗不过你,甘拜下风就是了。实和你说,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你杀了她于你有什么好处,还要再为自己树下强敌,到时我自恨你,你交待我办的事,就更不尽心了。” 隐娘听他说的话,虽仍是倔强,但口气却已是服软,不由有些得意,但只觉得是为了怕自己伤害沈绮霞才口出此言,却又不甚满意。口中仍冷声道:“谁稀罕你说这些。”她此时已察觉还俯在张入云身上,甚是不雅,忙从翻身下床。可待见床上,已落下了自己不少头发,忙一声惊呼。口里说了声“该死”,手上忙拾捡起来。 张入云见她眼力极好,下手又快又准,只片刻间就将床上所有青丝捡起,也不由地不佩服,可正在此时,忽见隐娘将被子一揭,自己一下赤身露体在她面前。虽是自己这些日子已经被对方看了个通通透透,但此时却还是白天,不免还是很不好意思,口中急道:“你做些什么,哎哟。”他话还未说完,隐娘却已扯住他的头发,连着他的身子一下提起,登时痛的他泪水直流,口中呼起痛来。 等他先要叫骂,却没想到隐娘已先开口骂起他来,只听她骂道:“该死,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的毛发。”说话间,双手却是不停,要将两日来张入云落在床铺上的毛发捡尽,只是张入云身上的毛发,不比自己的青丝好捡拾,纵是她眼力手法均异常人,一时间也捡不完。到后来直惹的她火起,扬手又反抽了张入云一耳光。 张入云前番几次挨了她地打,还可勉强说是事出有因,可这一回他却挨打挨地莫名其妙,实不知这世上还有人会被丢落毛发而被打的道理,何况自己也在这屋内住了十多日了,前番也不见她为此事打自己,可如今却又为这事如此大发雷霆,心里一时不明白,也是气恼异常,刚要和她理论,却见隐娘好像如他肚里蛔虫一样,已先自怒视着自己,一时害怕,却把到了嘴边的话,也给咽了回去了。 隐娘只一将床上的毛发捡净,便走到炉火前,欲将毛发焚烧了,可两日下来,炉火早已熄灭,她又少不得要找来火石取火,如此又是一番周折,心里更是恼怒着急。等将毛发烧了,她忽然又瞅见,当日自己吐在地上的鲜血,心下大骇,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忙捧了清水,仔仔细细的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直到不留下一丝一毫,方才住手。待她将手中诸事做完,却又开始烧起热汤来,看意思,仍是要替张入云洗澡。 一会儿功夫,各样器具便已备齐,张入云见隐娘又向自己走来,口里忙道:“腾前辈,在下现在手足已勉强能动,洗澡这样的事情已能自理,还是不劳前辈您代劳了。” 可隐娘拿管这些,走到他身前,就将其抱起,放入水中,欲待洗涤时,忽然犹豫了一下,好似想起什么事来,便走到外间去了。张入云见她走了,先以为她见自己已能行动,也不好意思,再替自己清洗,心里正松了一口气。 可只稍待一会儿,却见隐娘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剃刀来。张入云见了,心里便觉不妙。果不其然,只待她一到了张入云的身边,便举刀往张入云的头皮上落去。 张入云忙惊呼道:“你要做什么?”隐娘不屑道:“做什么,你自己还不明白?” 张入云道:“身体发肤授之夫母,你又不是我的亲人,凭什么剪我的头发?”隐娘道:“我救了你的性命,只剃你一点毛发算得了什么!”说话间,已然下刀。 张入云忙偏过头去,急道:“哪可不成,当初我可没要你救我,再说了,你救我也是另有目的,现在却要来剃我的头发,我可决不答应。” 他这番话说的隐娘更怒,也不和他理论,只冷声道:“谁和你再罗嗦,我不只要剃了你的头发,但凡是你身体的毛发,我都有剃掉,谁耐烦替你日后收拾这么多的琐碎。” 张入云听她还要剃自己身上的毛,一时急了,口不择言道:“哪你为什么不先剃,你头发比我浓密地多,更是该剃。再说我身体上的毛发,又为什么要剃?你若是剃了你自己的,我就答应也剃我的。” 隐娘听了,鄙意道:“你怎么能和我比,我身体发肤都是练有功夫的,每日不是在洗浴时收功,绝不会掉下来,此番会落在床上,全是因为前日替你行功,太过劳累所致。再说我的身体。”说到这里她啐了张入云一口道:“哪里有你身上这么多。” 其实隐娘这番话,倒真的是有点错怪张入云了,虽说张入云是男子,但体毛却并不算太多,她若是有幸遇上位猛张飞或是黑李逵的话,恐怕这时,连剃都懒得剃,而是把直接把对方的皮都给揭了。 无奈张入云却是抵死不从,一时间隐娘却也怕割伤了他,想要点他的穴道,但张入云此时经脉脆弱,容不得长时间卦闭。想到这里,隐娘也略让了一步,说道:“即如此,那你的头发就先不剃,反正日后我也要教你头发上的本事,到时候再等你长出来,也嫌太过费时。但其他的毛发,却是不能不剃,容不得你再推辞。”说完就又动手。 张入云见自己还是脱不得这场劫难,又待挣扎,却见隐娘左手一晃,手中又多一柄寒气逼人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上,口中并喝道“我这已是最大的忍让,你若再违逆我,小心我即刻就将你喉管割断。你信不信我割断了你的喉咙,照样能医得好?” 张入云只觉那柄匕首,凉的怕人,抵在自己的喉节下,顿时上面的皮肤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容不得他再说过个不字。 隐娘手下极快,只见一柄亮闪闪的剃刀,不停地在张入云身上滑过。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张入云浑身上下已是一毛不拨,他这辈子也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光滑过。 张入云此时看了看自己身上光洁的皮肤,又再看了看自己胯下,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不由地一脸无奈,心里大吞苦水。 隐娘倒是在一旁不住地看着眼前自己的杰作,心下甚是满意,尤其她看到张入云脸上无奈的神情,她心里更是得意。 张入云见她一脸得意,心里更加气恼,可自己已为鱼肉,哪里能挣得过她。只好口中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剃我的头发了吧?” 隐娘听了,嘴角一动,却说道:“待会儿再告诉你。”说着手里动作,将各色用具收拾好。张入云见她动作,知她也要洗澡,自己不便再看她,只得转过头去。 待隐娘洗好后,张入云又她问了一遍,却没想到隐娘竟不理她,仍是手中不停,将各项物事收拾好后,反身又出了屋子。 等她回来之后,手里却端了一个托盘,内里有一碗蛋炒饭,和四色小菜,行至张入云身前,将其放下。张入云本想倔强一些。欲和她说,不告诉他原因,他就不吃饭。无奈自己又是已有两日不曾进食,肚子实在是有些不争气,再加上长时间以来吃的都是隐娘故意做的粗粥,已把他嘴里淡出个鸟来。眼前虽只是四样小菜一碗炒饭,但却是做的色香味俱全,常人看了都要食指大动,莫说是已饿了有一个多月的张入云了。 张入云心中想到自己连身上的毛都剃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当下先不说话,只管狼吞虎咽的吃饭,果然隐娘做饭功夫一流,虽只是简简单单地蛋炒饭,但也给她做地米饭又香又糯,鸡蛋又嫩又滑,内里好似还加了些辣椒,吃起来更是开味,四味小菜更是鲜香无比,一时间张入云口里止不住地在动,只可惜此时他的双手转动还不够灵活,筷子使的不够灵便,吃起饭来不够随心意。 隐娘见了,又转身出了屋子,从外拿了个勺给他,又取过张入云手里的筷子,将小菜夹入在他手里的勺内,张入云只管举勺入口即可。此时张入云吃地口顺,一时嘴里哼哼唧唧地道:“这才像话嘛,你做菜这么好吃,人又细心,虽是容貌有些损伤,但只要脾气改一改,一定有婆家要你。” 刚说完这话,张入云只觉脖颈一凉,跟着就是自己衣领一紧,待他瞟眼看去,只见隐娘那根长有一尺七寸的毒刺,已是穿过了自己的衣领,钉在了自己脑后的床梆上。耳边还听见隐娘冷声道:“什么时候?你已变地在我面前敢如此大胆地说话了?”

第十三回 枯木逢春雨 ?蛇吐白信 (一) 第十三回枯木逢春雨?蛇吐白信(一) 张入云虽早已知道她的脾气,但心里终是对隐娘有些不服气,此时自己又被她折磨一番,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哪知隐娘当即就翻脸,一时积威之下,自是丧了锐气,只得将身体紧紧稳住,已防自己稍不小心,被那尖锐的钢刺碰破一点油皮。看那毒刺,蓝地怕人,若被刺中,只怕一时三刻即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偏隐娘促狭,手里只将毒刺慢慢地抽回,临取走时,还故意从张入云喉节下扫过,嘴中还柔声问他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你的话不是很多吗?”见张入云只瞪大了眼睛,连喉咙都不敢咽一下,心里甚是得意,又道:“是不敢了吗?” 张入云听了只睁大了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却又见到隐娘手里的毒刺,已顿在他咽喉下方,不再往回抽动。一时无奈,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相强,实是自找无趣,心中只得字慰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让她一时,也不见她就能一辈子吃定自己,只得将头微点。才又见隐娘将毒刺收回自己衣袖里。 张入云见隐娘将毒刺抽走,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在此时又看见隐娘在收拾碗筷,他饿了这么多日,难得一顿饱饭,可现在肚里才刚垫了个底儿,却见隐娘就要撤走,自是不答应。忙口里阻止道:“别!我还没吃完呢!” 却只听隐娘冷声道:“你长日里饿了这么多天,不应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若是吃坏了肚子,谁耐烦伺候你!”说此话时,她却是一点也没提到这顿饭是她自己做给张入云的。 张入云知道和她是讲不了什么道理,只能由得她,心里只能安慰自己,起码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今日总算是见过油腥了。正当他聊以自慰的时候,隐娘却又从外间走了进来,手里并还多了一样东西。 张入云见那物事,约有一尺来长,外用黑绸包了,从外型看,只是圆圆地,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根据他的长时间以来受折腾的直觉,以及隐娘面上露出的微笑,他已是暗觉不妙,“咕咚”一声,张入云竟不由自主地咽起了口水。 果然隐娘走到张入云身前,一举手就把张入云的被褥给掀了,露出里面如同光毛鸡一般的身躯。虽是她早有准备,但还是止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张入云被她讥笑,当然是不好意思,只他还未出口,眼里看到的东本,却让他又吓得呆了。原来隐娘此时已将手中的黑绸,在床上展了开来,那绸布好长,展开后竟达四尺,令张入云恐怖的却是,那黑绸上竟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亮光闪闪,足有一尺长的银针。 张入云看到如此多的银针摆在他面前,自已又如同一尾待宰的鱼肉,正放在砧板上,自然是知道马上就要放生的一切。不由苦着脸咽了一口苦水道:“腾前辈,我看你还是把我给杀了吧,晚辈张入云,实在是受不起,你这么大刑伺候。” 哪知隐娘却白了他一眼道:“你瞎说些什么,我花了这么大的阵仗,又要动那么多的气力,你以为我愿意吗?若是换了别人,就是跪在地上求我,磕一辈子响头,也休想我帮他施这‘银针解穴术’。”说话间,便已抽出一根银针来,欲向他的百汇穴刺去。 张入云见她又来,欲伸手遮挡,却见隐娘已是寒了脸道:“你休要再拉扯,我这针下去,若是错了半点儿,小心把你刺成傻子。真要是成了那样,我就把你圈在后院当猪养,让你吃上一辈子泔水。” 张入云其实也知道自己举手阻挡,也是徒劳,但即为鱼肉,总也得容自己翻两次身吧!可眼前这位辣手仙娘,却是容不得自己有一丝的反抗,无奈之下,只得再次低头。 两个时辰后,张入云却是已变成了一只全身银光闪闪的刺猬。 隐娘看了,心里甚是满意,举手擦了擦自己早已汗湿的额头,方舒一口气,想到这么长时间来的辛苦,总算是见了效果,心头总算是有了一丝安慰,只是不知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是否真的能如自己所愿,完成自己的心事,眼下实在还没有底。心里微叹,万事也只能先行一步,是一步了。此时她精神已是极为萎顿,她前番元气大伤,还未复元,今日又是好强,晨起后,为了能将张入云的体质恢复到最大程度,也未吃饭休息,便赶紧施术。此时早已是饥累交加,疲劳极了。 张入云见她性子虽作,但对自己却是尽心尽力,两个时辰内,刺遍了自己身上各处穴头,手法之巧,眼力之准,功力之纯,精力之盛,没一样自己能比得了,不由地他不佩服,现又见她为了自己累成这样,心里终是不安,于是低声道:“腾前辈,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隐娘听了他的话,一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忽然开口说道:“自今日起,你要和我一样,每日仔细洗浴,不可让自己的毛发随意洒落在地上。以后做事尤其要小心不要受伤,若万一受了伤,一定要赶紧将伤口包好,勿要见风。倘若是有血迹落在地上,也一定要赶紧打扫干净,或用清水稀释,或挖土深埋。”她好似知道张入云要有疑问,还不待张入云开口,便挥手道:“你先别问,等过几天,我再和你细说,现在最要紧却是恢复你的身体,你只要将所有心思都用在这上面就可以了。”说完这番话,她实是劳累异常,一时不觉,竟扒在张入云的床头睡着了。 张入云见她竟累成这样,心里却一阵感激,只可惜自己满身的银针,虽有心给她盖上件衣服,却也是不能够了。他自己也是一番劳累,隐娘施了两个时辰的银针,他也自看了两个时辰,加上期间,隐娘下针时,自己身上出现酸、麻、痛、木等各种感觉,也把他累得够呛,一时也自睡着了。 夜里,隐娘忽然惊醒,看见眼前张入云睡地正香,心里一宽,一时松了一口气,待她看了张入云身上的银针,见其恢复地不错,心里更是高兴。便趁张入云熟睡时,与他起针。 当银针只起到一小半,张入云却已是醒了,隐娘怕他一时忘记,起身挣扎,忙手里将他按住,好在张入云人还清醒,醒来见自己一身的银针,就未起身。直等到隐娘将针起完,才欲开口。 哪知隐娘,却是已先开口道:“看来,你平日在外功一途上,却是下了些功夫,这解穴术用在你身上,竟好似格外有效。我不是自夸,经我这一番施术,你的功力少说进益了五年,虽仍不能和你当日舍身**行圆满时相比,却也不无小补了。” 张入云听她谈及自己功力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忙问她缘故。 却听张入云说道:“这舍身法和你的解穴术到底有何不同,还请前辈您多多指教,晚辈对剑仙一途甚是向往,前辈若能不吝赐教,我实是很感激地很。” 隐娘此时心情甚好,只笑道:“谁希罕你的感激!我只问你,现在你还怪不怪我拿那么多的银针插在你的身体里了?”一句话说的张入云脸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 隐娘却不理他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会认识那位剑客,不过你的运气实在很好,照她能施舍身法来看,她不仅是位剑侠,并还是功行极高之辈。舍身法到底怎么施为,我自己也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纯以内家真气做引导,钻透人的七经八脉,以**力锻造人的筋骨,并一定要得是会剑术才能施为,其间道理极有可能和剑气有关,而若能炼得剑气地话,那她就绝不是寻常的剑仙。” 话说到这里,隐娘自己也好似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年竟会认识这样的人物,忍不住又仔细看了看张入云,希望能在他身上看出点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来,可展眼望去,眼前这少年除了练功勤奋一点外,实是没有什么出色之处。 过了半晌,隐娘只得又说道:“至于我的解穴术,却是完全另外一回事。武术修行除了内外家功夫外,还有些异术也可起到修炼的作用。我给你施的银针,实是为了你贯通穴脉而用的,只是银针到底是实物,不能代替真气。所经之处,只是刺激人的身体,只能是尽最大努力唤起人的潜力。你一向注重外功修炼,用功又甚勤,只为你资质不佳,日常用的许多功夫,却是被自己的身体给埋没了,我这番银针解穴,于你这样的人来说最是有利,若是换了前番和你相见的那姓沈的女子,怕就没有这么大的作用了。” 一时间说的张入云若有所悟,只躺在那里冥思苦想。隐娘见了,却劝道:“你现在不用太将这类事放在心上,你此刻本领太差,强自去想这些,于你自己身体只有损无益。还有,你莫要忘了,自今以后,你要小心自己的毛发和身体,日常里万勿损伤。不然的话,只一柱香内,便有性命之忧。” 张入云听她又提及此言,忙问道:“到如今你总可以和我说说,我到底为什么也要和你一样,从今往后日日要小心自己的身体了吧?” 隐娘听他终是把这话问出了口,虽是心里不愿提起,但终还是要说了出来。只听她说道:“我本是异教门人,因十二年前,为了一事叛教而逃。旦凡我教下所有弟子,出外行走,皆要被教祖下了禁制,只一叛教,教祖便可施展搜魂术,即刻赶来诛杀。万幸我在走投无路,危难之际得了一块上古玉符,但因我是出身异教,不能将他运用自如,仅能护得住自己身体而已。倘若是身上可代形之物脱体,一样会被教祖运用法术查知。所以才会落下如此爱干净的毛病,而你现在也要和我一样,是因为我花了十年时间,特意从苗疆习来的蛊术,以便将来我练蛊功成之后,可借用这本命蛊,以代自己形体遭劫。虽然如此一来,我自己也要元神大损一次,但终是要好过丢了性命,可这咱蛊术向有秘传,我孤身一人,又是叛教在外,却是难以求到,虽苦练了九年但还是未能成功,现在我已将我的本命蛊移入你的体内,如此一来,你就如同成了我的身外化身一样,如你平日里有个不小心,也将身体发肤遗失,一样会被教祖用搜魂术寻到,到时他知道我用你做替身,为了伤我,一定会将你杀死。” 隐娘这一番话说地张入云当时心口一阵冰凉,他事先虽然早已知道隐娘救自己决不是那么简单,但也没有料到竟会如此复杂,且隐娘又会如此心冷,只想救了自己来作她的替身。只是他性子执拗,不愿欠人恩惠。至此时,他知道隐娘对自己这般尽心,却原来是这般道理,心里反倒一松。只是想到日后自己仍不免要代她一死,不由地心里止不住发冷,自觉这世上果然是没有好人。 张入云想到这里,不由地气她道:“你现在已用我做了你的替身,异日只要我代你一死,即可以永绝后患了是不是?那你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功夫救我做什么?” 隐娘知张入云此时心里一定不舒服,只是她向来为人冷漠,自己虽说别有用心,但如无自己施救,张入云此时也早已是身死多时了,所以心里却并不在意。只口里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行走南疆多时,却始终未能找到蛊神娘娘,所习得蛊术也没有精深到最高境地,虽能代形,但却不能代替元神。教祖若是杀了你后,发现我在教中本命神灯却未熄灭,自然知道我还未身死,到时你虽死了,却是要前功尽弃,还连带我的本命蛊也被害,元神要受大伤害,算来却是无用。 张入云听她如此说话,便在旁晒道:“你即知道,那还费这么多周章做什么?枉你这么处心救我,岂不是要白费心机。” 隐娘听他语里讥讽,知张入云在怪自己给他下蛊,但她杀人如麻,那将别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听张入云这样说话,反倒更坚了害人之心。 当下只听她道:“我知你心里一定怪我给你下了蛊,但却不知先时,是谁说过因感激我救他性命,为了报答我,但凡我有要求,一定义不辞地话来!” 张入云听她拿自己的话在挤兑自己,他年轻气盛,不愿落人口实,忙辩道:“腾姑娘,你不用拿话套我,我说过的话,不会不算,只是你在要我做事之前,却没和我说清楚,就先下蛊,我本以为你是个好人,虽然面冷但心却是热地,此时见你有如此图谋,自然有些心凉。但你即救过我的性命,莫说是要下蛊,就是再取了去,我也不放在心上。” 隐娘听了却冷笑道:“我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你会如此以为,那也是你瞎了眼,太过年轻不懂事的缘故。”说完,却笑道走到张入云身前笑道:“只是你一会儿前辈,一会儿又是姑娘的,你到底是想怎么称呼我呢!”说话时,只见她媚眼如丝,张入云见了不由心里猛地一跳,虽是隐娘脸上有着那么难看的三道疤痕,但此刻看在他眼里,却好似全不存在了。 张入云见隐娘忽然间变地娇媚无比,一头奇长黑发此时竟已蟠在她白玉般的身体之上,虽是她此时已在亵衣外罩了一件单衫,但到底太过单薄,仍遮不住她诱人地身材。此时再被她那一头长发裹住,竟越发显得秀色可餐,形体诱人。尤其隐娘一双妖瞳竟如有引力一般,将张入云的双眼钉住,不能挪移。 张入云只觉此时心口发热,一时竟生出**来,身体也有了反应。正在他头晕脑胀的时候,忽然脑海里灵机一乍,心神猛地清醒了过来,赶紧将头侧过一边,不敢再看她,口里只随嘴说道:“你是我救命恩人,你要我怎么称呼你,我就怎么称呼。” 隐娘见张入云定力竟然这么深厚,自己用了媚功之下,竟能这么快地清醒过来。心里也不由不佩服,知他练地果然是道家玄门正宗,应了自己的对他初衷,不由对张入云又增了几分信心。

第十三回 枯木逢春雨 ?蛇吐白信 (二) 第十三回枯木逢春雨?蛇吐白信(二) 隐娘见张入云定力深厚,知他练的内力是玄门正宗,虽然功力低微,但定力却足,心中也不由地佩服,只是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刚才她地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现在听了张入云说起,一时自己也想不出怎么回答,只好开口道:“你今年多大了,我和你序一下年纪,看你到底应该叫我什么?” 张入云听她问自己的年纪,这才想起现在已是新年,自己已在病榻上又长了一岁,不知觉间,自己现在已是快近二十了。想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但一身的本事,却还只能算是低微,一时触动心事,心情有些低落。 隐娘见他没有回答,便开口道:“我知道你今年十八了,是不是?” 张入云心里正懒,只低声答道:“现在已是正月,我已经十九岁了。”他垂头想了想,又开口道:“你呢?有多大年纪了?” 隐娘问他话时,却没想到会说出自己的年纪,一时被张入云问地语结,口里没好气地道:“有你这样问女子年纪的吗?反正我比你大的多,从今后,你只管叫我‘姨’好了。” 张入云不愿她比自己长一辈,虽然他知道隐娘的年纪一定比自己大些,但她若不是脸有伤痕,面容却也是娇嫩异常,怎么也不像是有三十岁的年纪。于是口里乱说道:“想做我的姨,你就省省吧,我最小的一位姨娘今年都有五十多了,难不成你已有这么大年纪?” 隐娘听了气地啐了他一口道:“听你鬼扯,你打量我不知道你的身世,前番我早就从你师兄的对话里得知,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从什么地方钻出五十多岁的姨娘来了?我知道你不想比我矮一辈,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德行!小心惹得我火起,要你叫我姥姥。” 张入云鄙夷道:“想做我姥姥,我看你还是等下辈子吧!看你的年纪顶多也就,哎哟。”他话还未话完,就只见隐娘已行至他身旁,伸出一掌轻轻地按在自己小腿骨上,那掌看着落下虽轻,但下力却重,尤其是按在他断腿触痛处,当即张入云只觉得腿骨断裂的接口处好似被两股力道来回的撕扯,疼地他两眼翻白,头上黄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落。 原来张入云口里说出隐娘将来不会做姥姥,却是正触动了隐娘的忌讳,立即心里大怒,用心要治一治张入云,这日渐增长的傲气,是故她使单手放出阴阳二气,好杀杀他的锐气。 但张入云性子也执拗,见隐娘欲用武力使自己屈服,不由也犯了牛脾气,想着自己在她手底,已连番俯首,本是看在她相救自己一场的情面上。而此时他已知道隐娘是有心要利用自己,心里也就不那么客气,思及隐娘惯以武力逼人,心里想到若如此下去,日后何时是了局,有心也想让她知道自己是条汉子,不是那可欺之辈,是故虽是隐娘连加了几次力道,当他只除开始时不备,呼了一声痛,此后只将脸偏过一旁,不去看她,只在那里强忍。 张入云越是如此,却越是犯了隐娘的凶性,却听她口里说道:“哼,原来你是不怕痛的。”说话时,手下却是连催了几次劲。二人如此相持下去,只一会儿功夫,张入云就已是汗湿重巾,不但他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就连床上也被其汗水浸湿不少,可他偏是一声不吭,只在那里死挨。 隐娘没想到他耐力竟是如此惊人,手底掌力虽已连增,竟还是治不住他,隐娘知若再加力,势必要将他伤口处折断,这可不是自己的心愿。但她更加不愿在张入云面前显出自己奈何不了他。只想了想,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手底下再不用刚力副迫,却是改柔力在他伤处游走。 张入云只觉得隐娘手底一轻,腿上的痛处顿时消失,只是他此时伤口处已被痛的麻木,还没什么感觉,等那麻木的感觉一过,却又觉得腿上变地奇痒,开始只是痒地难受,只一会儿功夫,那痒竟好似从腿上传遍全身,直痒到张入云心里,又好似他骨头里有千百只蚂蚁在游走一般,到后来那些蚂蚁竟似是随着他的脊椎爬入了脑子里,跟着他就觉得脑壳就一阵发麻,痒到厉害处竟连每一根发梢都在发痒。心里实熬不过,又不愿示弱于人,到了此时竟不管不顾,张嘴一合,竟欲咬舌根自尽,却早被一旁的隐娘将他下巴解掉。 隐娘虽恨他不听自己命令,但又见他只为了一个称呼,就欲寻死,心里实是又好气又好笑,心想眼前这少年行事竟是这般地傻,哪里还有个江湖豪杰的样子,如此作为,倒更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想到“孩子”这两个字,她不由地心软了下来。只将手上阴劲收回,并将张入云的下巴又装了回去,口里道:“怎样,你可服了我?” 张入云先时被隐娘将下巴解掉,全身气血又被隐娘施术痒地不能行功,连想运真气裂体自杀都做不到。正在他彷徨无计时,却忽见隐娘松了手,顿时松了一口气,身子一下子瘫在床上,半天也作不得声。待听了隐娘说的话,仍是不服气地道:“你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弄的人浑身发痒,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一刀痛痛快快地杀了我,大家清净。” 隐娘见他还口里强硬,也冷笑道:“杀了你?那有这么容易的事,你长这么大都白活了,江湖险恶地,那有你这种阶下囚徒说话的份。” 张入云听了,争着道:“哼,除死无大事,你此刻不杀了我,难道我自己不会寻机自毙吗?” 隐娘见他竟好似孩子似的,犯了顽童一般的习性,确是一阵好笑,有心想讥讽他一顿,但看到张入云耐力极强,现在又犯了牛性,只怕就算数落了他,怕也不起作用。想到这里,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一事,眼前张入云这性子,正好合用,便口里挤兑他道:“哦,这么说来,你不怕死,也不怕痛,却只怕痒,是不是?” 张入云没想到她会口出此言,但口里不愿输与她,便说道:“不错,只要你不用刚才那样的手段,你就是把我的腿剁了,我若皱一皱眉就不是好汉。”他此时已被隐娘作弄地浑身乏力,头晕脑胀,口里竟说出江湖的套路来。 隐娘听了自觉好笑,但脸上却未露出,只顺着他的意思说道:“那好,你既然说了这话,那我就和你打一个赌,如何?” 张入云问道:“什么赌?你快点说。” 隐娘笑道:“我只和你打一赌,我不用刚才那样的手段,却另用别的法子折磨你,如过了四十九日,你还不服输,就算你胜了,到时只随你叫我什么,我都答应你。但若是你四十九里熬不过去的话,从此后只要我一乐意,嘴里一声咳嗽,那你就需得要跪在地上口称姥姥给我磕三个响头。” 张入云听了后,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这个赌我太吃亏,除非你输了以后口称老爷也给我作三个万福。” 隐娘见他入套,便笑着道:“好,就依你!” 此时已是子夜,虽然张入云才刚睡醒不久,但一来被隐娘折磨了一番,二来他也终是才刚恢复,身子还虚,所以此时却已是极为疲累。他身子瘫在床上,只躺了一会儿,就已睡着。 只他还没睡多久,就已被隐娘唤醒,并手里还拿着一盏黑糊糊的浓茶,递给他道:“喝了再睡。” 张入云伸手接了过来,就见那茶虽是黑色,但内里竟好似还有活物,可是太过细小,以自己的目力竟也看不清楚。只隐约能看见,那一团团的虫子在微微蠕动。他虽然胆大,但见了这样的东西也由不得他不头皮发麻。 隐娘在旁见他犹豫,便讥笑他道:“你不是说过,不怕死地吗?怎么竟只是一杯茶就让你如此害怕,你若怕死,还是趁早磕头。” 张入云道:“谁害怕了,我只是觉得这茶不干净,看了觉得恶心。” 隐娘道:“实告诉你,这茶不但有毒,连内里的虫子也是毒物,你若不敢喝,直说就是了,何必拿话遮掩。” 她说这话,只能让张入云更加难堪,心想只才敢打赌,自己就要畏难,实是没有出息。若照此下去,如何能过得剩下的四十多天。想到隐娘的讥讽,再也不作丝毫犹豫,一仰脖,即将那茶吞入腹内,虽未沾着舌尖,但仍是能感觉一股腥臭的味道。 隐娘看他真的喝了,心里也甚高兴,又对他道:“这才是第一晚,你先好好享受吧!等过得了今晚,我再想法子招待你。”说完,仍是在张入云身旁躺下,只合了被子,不一会儿就已睡着。 可张入云却没那样的福气,自那茶一入腹,他即是觉得胃里一阵燥热。跟着胃里就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地乱搅。那搅动自胃里开始,慢慢地落到张入云的下腹,足足花了三个多时辰的功夫。直到卯时三刻方才渐止,如此正好一夜下来,张入云连眼都没合。而此时隐娘反倒醒了,看得出她一夜休息的不错,虽只睡了两、三个时辰,但面色已经有些红润,再不复原来灰白的面容。 张入云见隐娘起来,正好有事求她,可偏今日隐娘起床是不似往日,穿衣着鞋,均比平常忙了很多。等她起来一切准备好,张入云早已是憋得双目痛红,青筋直冒。 隐娘算了算时辰,再看了看张入云的气色,知道此时,时间刚好,若在磨蹭,容那些毒虫在张入云的腹内多停留一些时刻,对张入云的身体便有妨碍。便不再拖沓,径自出外间取了净桶与张入云后,便转身出了门。 张入云这一次方便,直拉地他肝肠寸断,差点没把五脏六腑也一起打下来,到了事毕时,只差一点便要脱肛,至于便门,更是早已红肿不堪,俯身看了看,只见桶内一片漆黑,想来连尿液都是黑色的。 隐娘过了半个时辰才又进屋,想是她早已知道要发生的事情,入内时,手里已是端了一盆热水和抹身洗脸的用具。 张入云被隐娘抱回床后,又被她抹了一次身,人已清爽好些,虽是身上轻松了些,但两条大腿,却是止不住地打抖。 隐娘见了上前笑道:“怎么样,这还不到半日,你若坚持不住,那就趁早赶快说,省得要受那么多天的罪,我也跟着受累。” 张入云此时已是没有力气和她斗嘴,见她又讥讽自己,只将头一偏,不再理睬她。隐娘见他果然性子执拗,心里才放了些心,忙出外准备,还继续施为。 自此以后,张入云就没过得一天好日子,隐娘整人手法极多,不但每日里要用银针刺他周身各种极痛的穴道,有时并还将针烧红了烧灼他的身体。张入云这多半月以来,饮食也是千奇百样,只是多为毒虫毒药,至于味道,那是自不在话下。更有几次厉害的,隐娘竟将一些毒虫逢入他的腋下,或是让其钻入张入云的鼻内,又再从其口或耳中钻出。张入云初见这些毒虫,心里还自胆颤心惊,但只要露出怯意,隐娘必在一旁讥讽,言语中也定会连着嘲笑他数日。张入云终是气盛,又本来就是年轻胆大,到得后来,在隐娘的言语挤兑下,却是直当自己身子不是自己的一样,如此一来,竟被他安然渡过了四十多日。 一个多月下来,张入云受了无数酷型,见识过了无数毒虫,虽是如此,但他的身体却不见衰败,反是一日比一日精神旺健起来。 等到了第四十七日,隐娘忽然持一把银刀,将张入云的大腿根处的皮肤割开,从内竟取出了无数的虫卵。这一日隐娘不比往常讥讽他,还是神情凝重,只在一旁小心翼翼,仔细检视,手里不敢错漏了一个,等将张入云两边大腿里千百颗虫卵尽数取出,早已是月上中天,不知不觉中二人竟如此渡过了六个多时辰。 经此一事,两人都是剧为劳累,只待隐娘将张入云的伤口缝好,二人就双双倒在床上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张入云起床时,隐娘竟是首次于他之前未醒,反倒是醒来后的张入云此时,只觉得自己现在状态大好,自己身体竟然从未有过的精神旺健。举手投足间,均觉得力气很大,虽不敢妄用内力,但凭感觉已认为无大碍了,偏此时隐娘一直未醒,不好询问于她。只是看着隐娘此时睡地甚是安稳,倒便宜张入云今日不用再受她折磨。 张入云看在眼里,乐在心上,只心里暗想,最好她睡死过去,永远也不要醒。看着隐娘此时眼皮微动,却好似正在做梦,只是她额头上升起一抹愁云,想来做地却是在估恶梦。看的一旁地张入云更是开心不已。只是这一个多月以来,日日有隐娘和他斗口为乐,此时少了她与自己说话,竟觉得有些孤单起来。 哪知等到中午,隐娘竟还没有醒过来,张入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和隐娘相处日久,知道她体力极好,虽是个女子,但她却精擅外功,一日下来,从早忙到晚,也不见有什么疲累,夜里也只是睡个两三个时辰,就已足够。可今天她已睡了有七八个时辰,却兀自未醒,不由地让张入云有些担忧起来。 果然到了晚间,隐娘竟发起热来,直热的他额头暴热,但浑身却是冰凉。张入云见她竟与自己去年在纳溪镇生地病的一般无二,这才着了慌。有心想找来凉水与她降温,可他自己此时也是病人,双腿还未痊愈,如何能下得了地。 此时却见隐娘因身上寒冷,已不由自主地蜷缩成一团,张入云看了心里也甚不是滋味,只能将自己身上的棉被与她厚厚地裹了,却在一旁干着急。他这么些日子来被隐娘折磨,心里甚是恨她,但此刻见她重病,却恨不得她马上能好起来。

第十三回 枯木逢春雨 ?蛇吐白信 (三) 第十三回枯木逢春雨?蛇吐白信(三) 过了良久,隐娘还是不见好转,本来一头极长的秀发,也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张入云一看到隐娘的长发,忽然想起,他二人已经在室内过了一日,自己和隐娘的头发,想来也已落了不少。想到这里,他赶忙坐起来检查。 平日这项工作都是有隐娘代劳,今日张入云自己动手,才知其间的辛苦。原来人一天内竟会掉下这么多的头发,等他好不容易将几十根头发尽都打理好后。张入云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如何将这些头发给烧掉。 此时的隐娘,脸上的表情好像变地更痛苦一些了,已合上地双眼,眼珠转动也愈来愈厉害,口里有时还发出梦呓声,只是听不清楚她在些什么。但其声甚哀,好似她在梦中正竭力挣扎着什么。张入云看了一时不忍,伸出手来,在她本已烧地滚烫的额上抚了抚,谁知隐娘竟一把用双手将其手捉住,放在怀里,再不肯放开。她手劲好大,张入云的右手在她双手揉搓下,手骨竟然吱吱作响。 张入云从未见过隐娘眼前这软弱的一面,本来按道理,自己见了她这副样子应该甚是解气才是,可他现在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为隐娘口里发出的悲哀声自己太过熟悉,当日自己每一次晨起为练功而往返鸡宝山时,每到自己筋疲力尽的时候,这声音也曾从自己口中发出来过,只是远没有现在隐娘此时来地厉害。 他知道隐娘性子比自己还要倔强,本事又比自己大的多,可现在正躺在床上的她,却竟比自己往日任何的时候,都要来的无助。张入云又看着隐娘脸上,那几乎深可见骨的伤疤。此时在她烫地通红的脸上,愈发显眼,想着她当年吹弹得破的粉脸上,竟遭此毒手,不由暗怪自己,当日却是那么轻松的说出她脸上的伤痕无碍的话来。 一个女子爱惜自己的容貌有时更甚于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却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不负责任的话,真不知道是该用理智还是冷漠来形容自己。自愧之下,张入云决定,等隐娘好了之后,自己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再也不让她生自己的闲气。 可眼前的事,却还是需要处理完毕的,手里的头发还没有焚烧掉,而隐娘,他也没有能照顾好。张入云一时心情激动之下,决意要下地试一试。可在下地之前,他却是用了不少时间,才将自己的右手从隐娘的怀里抽回来。 此时的张入云腿上已渐能活动,只是腿骨里绑着的银丝还在,一直以来在隐娘的要求下,他都未曾移动过双腿。所以直用了有两柱香的时间,张入云才慢慢地将双脚放在地上。 待双脚落地之后,张入云用手臂将自己撑起,他此刻不敢在腿上冒然使劲,身上的重量有九分是在手里,只有一分落在了脚上,满以为自己还要手足并用才能前行,可谁想到,双腿虽是久未驻地,但此刻却是极为稳健,虽然因长时间卧在床上,未有用腿行走过,显得有些头重脚轻,走起路来略显虚浮,但只过一会儿,自己就已能适应了。更奇怪地是那银丝虽然穿在自己的腿骨内,却一点也不阻碍自己行走,除了腿上略显肿胀了一点外,竟与平日行走一般无疑。 张入云一时大喜过望下,竟想跃起试试看,可他到底遭遇过了一番大劫,此时行事已比往日沉稳的多,念头只动了一下,便已作罢。腿好之后,他再不敢停留,忙将头发在炉火上焚了,又外出取了手巾,用凉水冰过,放在隐娘的头上。再又想了一想,又外出用壶打了水,放在炉火上,等水开了之后,好洗澡或是抹身用。 张入云又坐回隐娘身旁,试了试她的额头的温度,虽比以前稍好了一些,但仍是在昏迷之中。他不懂医术,此刻虽然隐娘身在病中,但自己却无能为力。有心想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可是这时已是深夜,自己又不是本地人,深夜请大夫到一陌生的女子房中看病,未免惊世骇俗,好在隐娘虽在昏迷中,但呼吸还算有力,并不像有性命之忧的样子。张入云只好打定主意,再观察一夜,若是明日她还不有所好转,就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思忖间,忽然低头瞥见隐娘的一头秀发,想起她的头发也是需要整理的,虽然隐娘曾经说过自己身体发肤是经锻炼过的,但此时她在昏迷之中,难免会有意外,张入云思考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先检查一下才放心。 只是隐娘头发好长,几可及地,她又不矮,一头秀发竟足有七尺,一时尽被裹在被中,张入云费了好大一番劲也没能将它给取出来。无奈何之下,只好打开隐娘的被子想稍作检视。 掀开被后,张入云只觉眼前一亮,原来隐娘一头秀发太过绵密,虽是病中有些凌乱不如平时有光泽,但亦还是如一缎云锦一样陈在隐娘的身下,月夜下看着隐娘的娇躯卧在她一头几可遮盖整个床铺的头发上,虽觉得诡秘异常,但又有股说不出的美。 张入云不敢耽搁,忙俯身略看了一下,却也不见什么落发,伸手将隐娘的一缕头发取在手中,只觉手中头发非常厚实,虽只有少少地数十根,但看着却已能结成一绺辫子。好奇心这下,取了一根在手指里,略拉了拉,只觉得隐娘的头发结实非常,虽他手里已用了挺大的力,却仍不能将其扯断。 张入云不敢再浪费浪费,忙将棉被又盖在她身上,却在合上棉被的时候,见到隐娘的项上,有一块用红绳系着的羊角玉符,物虽小,但竟如一点淡绿色的烟波,仿佛流动在隐娘雪白的粉颈上。想来这就是隐娘曾说过的,可以护身的古玉符,张入云只略看了一眼,就要将棉被盖上,可在自己替隐娘盖被子的时候,不竟将那玉符触动移开了一线,露出玉符下三道红印。 张入云一时停下了手脚,想看清楚那红印是什么,仔细察看之下,竟是三道伤痕,看位置,竟和隐娘脸上的伤痕在同一直线,张入云骇然之下,想把这伤口看个究竟。到底这道伤痕会有多长,可他将棉被略为拉下看时,却发现那伤痕自隐娘左肩起竟直深入到其左胸,在划过隐娘的**后,还是一路向下。张入云越看下去,心里越是害怕,直将被子全部打开,果然那道伤痕直到隐娘的下腹才止。 眼前隐娘身上这一幕,直把张入云看地呆了,他万没想到,隐娘这道伤痕竟是如此严重。一时间只觉自己原来好些想法,却是如此地幼稚,在隐娘这道伤痕面前都已无有力足之地。往日的理智和自信,现在好似都已不存在了。 他不知道自己若是也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还有几分活下来的可能,他只知道,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自己,却还和隐娘有那么多的争执。此时后悔地他,真的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实在是有些无地自容。 张入云思考了很久才睡,只是他如今已养成了每日洗澡的习惯,虽是深夜里,但直到洗净了身子才上床歇息。 第二日晨起时,因前一晚睡的迟,张入云恍惚着,也起来的迟了些。等他想起还有病人要照顾时,赶忙振作精神起床,可侧头看去,哪还有隐娘的影子。 。张入云见隐娘不在,顿时心里一空,好似少了些什么,急忙起身下地,想出门寻找。可行至屋门口时,那房门忽地打开,正好与隐娘对了个面。 隐娘见他竟已下了地,马上寒了脸道:“是谁允许你下地行走的,快给我滚回床上去。”只是她未想到,今日的张入云竟是特别听话,只她口一开言,就已老老实实地爬回了床上。 隐娘此时手里正端着张入云的早饭,难得她今日倒是没有再刁难张入云,一应的饭食都是正经菜肴,并还有鱼有肉,比以往要丰盛的多。谁知已饿了多时的张入云,此刻却没有吃饭的心情,反倒是时不时拿眼打量着隐娘。 隐娘见他今日与往日不同,不知怎地,竟被他看地有些不好意思,当下恼道:“你看我做什么?要是怕饭里被我下毒,就趁早别吃。”说着就已端起托盘,意欲拿走。自是被张入云赶忙阻止,他虽关心隐娘,但却也还没忘了自己的肚子,知道隐娘难惹,若是恼了她,怕再过一个月也吃不到现在这样正经饭食。 就听张入云忙道:“别,我现在正饿地厉害,怎会不吃。只是昨日夜里,你发地好热的烧,没想到你今早就和没事人一样,所以心里有些奇怪。” 隐娘听了只淡淡地道:“没什么,这只是我的老毛病了,一年总有个两三次,只睡一日夜就好。” 张入云见她态度冷漠,照自己以往的经验,知她不想谈及此事,自己自然也不敢再问,只好赶紧埋头用饭,生怕隐娘一个不开心,又要反脸拿走,所以吃地极快,一会儿功夫,就如风卷残云一般,瞬间将盘内所有食物一扫而空,连个菜汁也没留下。 隐娘看他吃地香甜,心里也自开心,心头一点愁云也先自抛过一边。待将空碗残碟收拾干净后,就对张入云说道:“你且起来下地走走,我看看你恢复地如何。” 张入云听她这么一说,立时瞪大了眼睛,问道:“我已经可以下地了吗?” 隐娘答道:“你现在已经痊愈,难道还想占着我的床赖着不下?这么久以来,我天天对着你身上那么难闻的气味,也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罪。现在你已好了,休想我容你再腌?我的床铺,你快给我滚下来。” 张入云兀自不信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赶我回床上去?” 隐娘见他还是不动,恼道:“那是因为你不听话,没我命令你竟敢下床,想找死吗?再不下来,是不是要我揪你下来。”说着话,以挽起袖子,做势上前。 张入云见她话说地认真,忙即滴溜溜下了地。虽听隐娘说他身子已痊愈,但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只小心地在地上走了走。 隐娘见他恢复地很好,心里甚喜,想试试张入云到底,经骨在舍身法锻造之下,修到了何种地步,便猱身俏然而上,趁着张入云一脚踏出,还未落地的空档,一掌向他腰间拍去。 张入云才刚恢复,又未料到隐娘竟会出手打他,一时促不及防,已来不及招架。但他到底有苦炼了多年的功底,虽是不及抵挡,但身体自然而然生出反应。腰身忽然扭了一下,就已将隐娘这一击堪堪躲过。但隐娘好似早有准备,这一掌虽落空,却见她将臂一曲,已反转过了手腕,跟着中指一弹,已点向他右肋下的章门穴。这一指若点实了,只怕张入云要在床上小躺半个月。 张入云见隐娘竟点向自己身上的要害,心里不由一惊,可他刚才腰身一扭,已将身上的余力用尽了,身势已老,眼看就要被隐娘点上,自己心里一下子拎起了老高。却在这时,忽觉自己心惊之下,腰间不只怎地,竟然劲气充盈其中,他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已不由他犹豫,忙借力跃起,不敢相信的是,自己身体竟如被弹弓弹出一般,飞箭一样的射向屋子另一头,眼看就要撞向屋里那一排高大的木柜,却又觉腰间一轻,转头看去,原来是隐娘已赶在他头里,伸手捉住了他的裤腰,将他提了起来。 张入云见自己被隐娘提在手里,竟如同提了根草棍一样,全不费力,心想:“这婆娘力气好大!”跟着自己就已被隐娘放在地上。 隐娘见他腰力不错,刚才激射时,气劲又极充沛,心里也甚欣喜,点头道:“不错,你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已在我意料之外,虽然还未能尽善尽美,但能这样,你也该足以自慰了。 张入云听了不懂,忙问道:“前辈说的这些,我都不懂,还请您能说地明白些,也好让小子听得懂。” 隐娘笑道:“呵,你还称为我为前辈,看来你还未把我二人的赌约忘记,今天已是第四十九日,只要把今天熬过去,那却是算你胜了。” 她这番话却说的张入云脸上立时挂不住了,想到昨日里看着隐娘伤口时的自责,又想着两月来她对自己的照顾,一时心绪激动,心里热起,便跪在当场,叩了三个响头,口称腾姨。 却早被隐娘将身子让过,不受他的礼,口内还冷笑道:“我有那么老吗?哪有你这般大的侄儿,你且起来说话。”说完,想了想,又侧着头对张入云笑道:“你倒识机,取着巧,救了自己一条性命。” 她这话说地张入云有些听不明白,自己跪在地上也觉得颇为尴尬,便起身问道:“这是为什么?” 隐娘答道:“我腾隐娘与人对赌有胜无败,怎会输在你手里,到了今晚你要还是不服低,我就一刀将你杀了。你还当真以为,我会给你作福叫老爷吗?”说时,她嘴角冷笑,不知怎地一口白牙竟是若隐若显。 张入云听了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如坠冰窖里,又看着隐娘一脸凶相,说话时浑身上下一股杀气,知她说地不假,不由身上冷刺刺地打了个寒战,半晌不语。 却谁知,隐娘好像是在张入云身上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绕着他周身上下看了又看,临末了,还走到张入云身前,比了比,忽然口中说道:“奇怪,你在床上睡了这几个月,个子却好像是长高了些。” 张入云被她一番话说地有些莫名其妙,一时不能明白。 隐娘又自端端正正地看了一回张入云,方又开口道:“不错,是真的长高了些,约莫比原来长了寸许。”说话时,隐隐皱着眉头。 张入云见她皱了眉头,忙问道:“怎么,个子长高了,对我的身体却不好吗?” 隐娘挑了挑眉对张入云道:“也不见得,总地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你精擅外功,身材高大些,自然威力更强,尤其对你这样不是天生神力的弟子,效果更是显著。只是如此一来,你轻功就要打一点折扣,要想恢复到原来境地,还要再花一番功夫,虽说你现在根骨要比原来要好地多,眼下你还觉察不出来,但要练到以我预计的效果,到底又要浪费不少时间,总有些美中不足。” 张入云听了,并不在乎道:“原来是这样的原因,这也不算什么,只要我假以时日,再用点心力不就可以了?” 隐娘不屑道:“哪有你想的这般简单,你练功这么多年,已是习惯了原来的身体,大病一场之后,本来就需调理,你又筋骨再造,更要花时间去适应,偏此时你个头长大了些,数举之下,若再恢复常态,却要来得困难地多。我本想用半年时间,重新教你许多功夫。但以你现在的情况,怕是半年之内难以功成。” 张入云听她并未食言,果然是要教自己武艺,心里知道她外功奇高,正是自己的良师,心下高兴道:“你如真的教我,到时我一定全心全力去学,定在这半年之内,将你所教地本事,悉数学会。” 隐娘听他言语轻松,不由晒道:“你以为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吗?我说用半年时间将你教会,自然是要你全力去学。难不成,你还以为在我手底下,你能偷懒不成?再说,用半年功夫教你,乃是算准了日子,半年后有事要你去做地,你现下身体这样,要是到时不能成功,岂不惹厌?” 张入云见她话说地颇为凝重,又想起隐娘的脾气。只怕这半年之内,自己一定是难过的紧,想到这里,不由地心下乍舌,方才觉得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委实托大了一些。 却听隐娘此时又道:“且不管这些,你且上床去,我先将你腿上的银线拆掉,以后的事,再容我好好想想。” 张入云听了,不敢违逆她,只好马上上床,心想这银丝深入自己骨内,拆下来时,只怕自己要受一番痛楚。 那知,隐娘自卷起他的裤管,只几下就将那长长地银丝抽了出来。张入云只觉腿一有些麻痒,却并不觉得痛苦,待抽完后,起身看了看自己腿上伤口,就见连血都未流出,只微微能见到几个血点,连个伤疤也没有,不由地他不佩服隐娘如此精湛的跌打医术。而他本想看看那缠在自己腿上的银丝到底有多长,是什么模样,却早已被隐娘收起不见了。 隐娘见张入云起身就对他道:“你现下身体已好,可尽快行功以适应现在的经骨,我还有事,你现在屋内打坐调气吧。”说完就已出门。 张入云听有隐娘的吩咐,知道运真力已无危险,便赶紧行起久日未有运行的真气来。初时周身上下的真气难以接续,虽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但进展却甚微,张入云不由地有些急燥,连番运气都遇阻不下,不由起了急性,运起真气向体内阻止的各关窍急冲。他此番行功,本来甚是小心,生怕自己根骨还不够凝练,妄动真气的话,会损伤了自己的身体。刚才一时心急,冒然急冲,只才一开始,便已心生悔意,怕自己太过激进,运岔了气,再让自己受伤。 却谁知在他强自运力之下,体内真气竟在经络内一泻千里,如同长江之水泛滥,瞬时冲破自身各处关窍堤坝,好多原先久不能贯通的要穴,竟只在自己这一次运功之下,丝毫不费力气的通过,只一会儿功夫,张入云竟完成了自己本以为要花费好几年功夫,才能融会贯通的穴道。 狂喜之下,他不敢放过这次难能可贵的机会,只久坐在床上运功,一遍又一遍,容自己的真气在周身各穴道里流动,以期能收获到最大的成果。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方自睁开双眼。 待他下地之后,却未见隐娘,出门去找她,却见隐娘的小店大门紧闭,人也不知所踪,一时张入云倒有些慌张,但又想到她本领高强,行事诡秘,怕是外出有事。又见此时天才微亮,以为自己行功,竟过了一日夜的时间。 他见此时已是黎明,心动之下,竟又回房运起十二式白阳图解来,这十二式峨嵋自古不传之秘,用在此时刚刚根骨凝练的张入云身上,却是极为合适,盖因这十二式功夫,都以身体意念为窍要,正好能配合现在张入云已大大改造的身体。 正在他运功时,隐娘却已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钟盏,见张入云正在行功,只一看之下,她便知张入云所行的是极上乘的内家正宗功夫,知他果然如自己所料,是有一番遭遇的。虽然张入云这套功夫残破不全,但她只瞧了数眼,就心内想着和自己的功夫相映证,可是当她才一动念,体内的气血就有些翻滚,知道张入云这内家功夫自己所习不同,正邪不能并立,自己虽只神思,却也还是不能够。可眼前张入云的所练的功夫对她来说,实是太过诱惑人,为防自己自误,只得出了门,不敢再看。 张入云久未行这套功夫,直到天已大亮,方才收功,到底这十二式图解是最上乘的内家功夫,待张入云收功后,只觉浑身上下神气充沛,甚或因为体内真气太多,令自己身上皮肤竟有些发痒。双目才一睁开时,竟有两道神光透出,只将目光扫视眼前事物多时,那神光才隐隐退了下去。 此时隐娘也已入内,复将那钟盏递在张入云手里,道:“赶快吃了下去,你这么久没吃东西,腹中已是空空,此时吃了它,效果更好。” 张入云接在手里,揭开钟盖一看,内里却是好多白白的肉丸子,伸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口内,只觉得那丸子看着虽白,但入口却是一股子土腥味直冲脑门,差点没吐了出来。他以为隐娘又自戏耍他,不由拿眼瞟了瞟她。 隐娘见他吃地这般犹豫,全把自己一番好意白费,恼道:“你已经三日不食,有吃的就不错了,还这挑三捡四的,想我动手灌进你肠胃里吗?” 张入云听她竟说自己有三日未吃东西,心下疑惑,意似不信道:“我有三日没有吃东西吗?昨日我不是吃过早饭的吗,前辈你怎么会不记得了?” 隐娘不屑道:“妄你修行精进,自己却还一点不觉晓。你自那日起打坐,到今天已是过了三天了,想来你内家修行已然登堂入室,已可入长定了,这是修道者的起始。却可怜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她见张入云只注意听自己口里的话,手里却没动筷子,生怕浪费了药力,只得和声道:“你快把这些虫卵吃了,再过一会儿,药效便差,不然的话岂不妄我花了三天功夫,为你在峨嵋山脚下掘取。”

第十三回 枯木逢春雨 ?蛇吐白信 (四) 第十三回枯木逢春雨?蛇吐白信(四) 张入云听她话说的奇怪,不由地问道:“这难吃,这东西很珍贵吗?”他本想说这东西难吃,但看着隐娘已显出不悦地眼神,自是不敢再吐出口。其实眼前这虫卵若是和前些时日他所吃的东西相比,已可算是美味了。 却说张入云话未吐完,便隐娘还是气道:“什么难吃不难吃,你现下有资格挑三捡四吗?快给我在一炷香的功夫内全都给我吃完,若是剩下一颗,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难吃。? 张入云知她说到做到,只好苦着脸勉强又咽了几粒,好在多吃了几粒后,张入云已能稍稍习惯,那土腥味也就不怎么显,可是想到自己吃的这些小肉丸子却是都是些古怪虫子的卵,张入云的喉咙总是有些毛毛地,只怕自己一个恶心收拾不住,就将已咽下的肉丸全部又都吐出来,到时候,只怕隐娘就又有文章可做了。 隐娘却在此时从屋角的柜子里取出一匹蓝色的布头,走到张入云身旁略比了比,就将布摊开,平放在床上。跟着伸右手,竟从脑后取出一把银光闪闪锋锐异常的小剪刀,只几下就将那打开的蓝布分做几大块,接着又不知从那儿变出了针和线来,一时手上穿针引线,却将那几块裁剪好的布匹缝合到了一处。 张入云见她针法奇特,虽针脚密实,却偏偏运针神速,就见她一时间针指翻飞,只一会儿功夫,就将几片布头尽数缝在了一处,张入云不知她还有这样的本事,在旁不觉看地呆了,只觉得她指尖灵活细腻,竟不在那日峨嵋顶上使蟠龙镖的杨碧云之下,此时的他方才知道隐娘不但外功好,就连暗器功夫,也属一流。心里想到这一处,却是一阵苦笑,如此算来,她却真算是自己的克星。 张入云一时看地呆了闲住手里动作,隐娘却没有,见他只顾看着自己逢衣服,却不曾把那虫卵吃完,鼻内自生气地哼了一声。 张入云见隐娘动怒,才惊觉自己已住嘴多时,算算时间,一炷香的功夫已是堪堪而过,心里惧怕之下,也不再管那虫卵的味道,皱着眉强自硬灌,终是花了一炷香多一点的功夫就将那虫卵吃完,吃完后,再不敢看那手里的钟儿,只把它往床边的小几上一放。却又自回过头来看隐娘指上的功夫。 等他看出隐娘手里缝得却是自己衣裤的时候,先是一阵感动,后却又是一阵好笑。原来他见隐娘不但厨艺大佳,连针织女红,也是强出世间女子,能有这两门手艺的女子,在古时自是不愁嫁不出去,可偏偏隐娘是这样的性格,却那里有人敢娶她,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好笑,只是他怕隐娘生气,不敢笑出声来,但到底有些喜于颜色。 隐娘见他如此古怪,先还问了他一两声,见张入云摇头不答,只是一脸坏笑,她是个玲珑剔透的主儿,只一猜想哪有不知道的理。不由大怒,一时错了心思,口里恨声道:“你现在才只得了六成功力,却就在想翻天不成。” 张入云听了心里模糊,只得一半装呆,一半明问她,自己到底怎么了,而那六成功力又是什么意思。 隐娘知他心思,本来并不愿说出来,但既然他已见问,自己却也不想隐瞒,口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吗?可见我这几日对你教训有所松懈了。”说完略微住口。张入云见她又不说那六成功力的事,怕她又瞒了不说,又再追问她。 隐娘心里只是微一踌躇,见他穷问,也再不耐烦地道:“以你现在的身体,可知当日你身受的舍身法已成,本来照道理,你受了这么多的灾劫,身子难免耗损的严重。那舍身法术能起原先三四成效果,就已属造化。但我见你内力修为已到一定境界,偏还是玄门正宗,而且再加上你性子执拗,年纪轻肝火又旺盛,便兵行险着。与你身体种下了摄心虫。” 隐娘见张入云听得懵懂,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和他解释道:“这摄心虫生地极小,可在人的血液中穿行,而且生性奇特,只在幼虫时可以交配,也只在寄宿至人的体内才可交配。那日给你服下的那盏黑色浓茶正是那摄心虫的幼虫,待进了你的身体后,当即便在你体内公母交合,随产下卵夹于你的体内,后被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本在你周身上下里藏着的卵夹给逼在最能防它孵化的大腿下。而一开始被你吃进肚里的的摄心虫幼虫,我在你本来喝的那茶水里就放了可打下它们的泻药,之所以第二日迟迟不让你方便,却是想让那虫在你身体多待一会儿,交配地越多,产出卵夹自然也越多,于你所得的好处自然也越大。”隐娘这一番解释,却把张入云听得越来越是糊涂。 隐娘也觉得其中太过复杂,只得对他从简说道:“那摄心虫卵夹壁上包裹的粘液却是滋补人体的圣药,且最能滋养受你这类气血经络受损严重的人,此是我门中不传之秘,本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一来你体内有我的本命蛊可做镇压,二来你已服了我。”说的这里隐娘却跳了过去。接口又道:“再加上你那几日被我催逼的肝火旺盛,人体内肝火却是最能防这摄心虫孵化的。有你这样连生了几十日的气,再加上我那么多日里给你连续服下的各类抑制这虫的灵药,它却只能在你体内慢速的生长,不能破卵而出。”说道这里,隐娘止不住的有些得意,脸上也不觉露出得意的微笑。 又听她道:“这虫夹在你体内多待一天,所施放的粘液也自多了一日,于你也多了一日的好处,原来之秘法需四十九日才能完功,但我对这秘技实是有些没底,所以才提前了两日结束。但只这样,你也得了足够的好处。” 张入云听她说到自己心里也没底,隐约就已知道,这秘法只怕她也是不会,多数却是误打误撞成了功的,想到这里,便问道:“那若是失败了,会怎样?” 隐娘听了,有些不以为然,但仍是答道:“即叫摄心虫,那孵化后,自然是随着你的血液流至心脏,将你的一颗心嚼吃个干净了。”她话说的轻松,可张入云听得,却是大打了一个寒战。 再听隐娘道:“这番经历之下,你的根骨恢复的速度也极快,本来你还要再躺上三四个月不可,但如此一来,你却是即时痊愈了。而且照你这次的劫难,本来能恢复至四成,就已是走运,如今却能得了六成,就连我也意外。” 说了这话,隐娘又转怒道:“虽说你只得了舍身法的六成好处,但到底当时给你施法的人,法术实在是高强,虽只得了六成,不能尽善,但也将你现在的根骨锻造到中人之上。你如今也已算得上是身具道骨,不然哪有那么容易,就能一下子初愈之后就能入长定,功力心神都进了一大步。可恨你才一刚好一点,却在我面前放肆,只你现在这一点小成就,你就当我治不了你吗?” 张入云没想到隐娘前番对自己那场折磨,却是安心为了自己好,于己带来这么大的好处。一时感激之下,便也服了软,只说些隐娘爱听的话,言中多涉及到自己此时根骨到底到了何种境界,意欲让隐娘说些得意的事。 果然隐娘听了心里也很满意自己,只听她口道:“以你现在的根骨,已属人间罕见,各门各派的高人见了,多是想将你收纳于门下的。”说到这里,却忽然触动自己遭遇,心里一时伤感,脸上也抹上了一丝愁云,黯然道:“其实根骨好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你若是原先的资质怕是活的更快活些,而且就以你原来的资质,也不算的太差,若只为习武,花个二三十年苦功,也不难成武林高手。”这是隐娘第一次心情流露,也是她第一次显出平凡女子的一面。 张入云见她如此,也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全知道,八年前就已有人和我说过了,若只练外功,二三十年功夫也可成一高手,但若是论及修道,却是终身无望,是也不是?” 隐娘听张入云说在多年前就已有人和他说过这话,她聪明绝顶,知道张入云修习内力的时间还不够长,又看到张入云说话时,也是满腹心事的样子,一时即已猜到了。于是道:“说这话的人,可是那日给你施舍身术的剑仙?” 张入云不料她这般机敏,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倒猜地准。” 隐娘不屑道:“这算得了什么,如此说来,你的正宗内功心法也是她教得了?” 张入云见她确是厉害,又点头道:“不错,只是先时,她倒是没这么说,只说这样做是可用来强筋骨的,可是只怪我太笨,只学了几式之后,就遇上阻滞,所以才得了这十二式。” 隐娘道:“说你笨倒是有的,不过你也还不算笨的厉害。哼,她是武当派的弟子,却教你峨嵋派的内功心法,可算是用心良苦。而且她看你的练功路径也是极准,知你悟性不高,性子又执拗,若真传了你上乘内功心法,只怕你也是难以学得会,终你一生也难有进益。反倒是这几式图解,于你确是身体力行,最是合益。要知自外而内修行,也一样可以证果。” 说道这里,隐娘不由叹了口气道:“若换了是我,也必定会这么教你!” 张入云听隐娘说自外而内的修行可成正果,心里也是一阵惊疑,这段时间以来,他修行日深,已能渐渐体会一些修道者的机要,只是苦无良师益友,不得映证。今日见隐娘说起,自然不肯放过,于是一直追着问了下去。 隐娘被他问的有些烦恼,微嗔道:“自外而内修炼怎么了?要知人自生下来就有心智身体,单修内功而忽略了外体,到时就算功行完满,也不一定能得正果,需要解脱了身体才能入道。到时只能修成尸解仙或是鬼仙,此亦是落了下乘。若你能不辞辛苦自外而内,修成金身,身登大道,那可是修道者必生的心愿,也是修道之大乘。” 她略顿了顿又道:“其实你的身体也勉强算是辛苦锻炼过,虽说还谈不上功行。但,哼,只需我略为点拨,异日你再遇上那个什么东方文宇,虽不一定你的功力能胜过他,但要手到成擒,却又何难,何至于像你上次那样,纵是赢了人家,还给人打伤成这样,弄得个灰头土脸。” 张入云见隐娘对修道竟然所知甚多,虚心之下,不时的求教,一张嘴不停地问她。到后把隐娘问的心烦,怒道:“天色不早了,那耐烦得你这么多的话,快点睡觉,也待容我想想,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让你能尽快适应你现在的身体。”隐娘虽和张入云说了半天的话,但手里依旧是不停,此时人虽发怒,但手里的活计,却是已做完,只这倾刻间,却让她已将一套衣裤做好完功。 张入云见她恼怒,知她性格,就再问下去也是白问,只得住了口,当下两人依次梳洗了,准备上床休息。可在上床时,张入云却已有些犯难,他前番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伤,才得睡在床上,现在伤病已愈却怎好意思再躺在隐娘的床榻上。 隐娘见他杵在那里,一个人空自犹豫,已是有些恼怒了,手里提起一床棉被扔在他怀里,喝道:“你再想些什么,现在伤都已经全好了,还想睡在床上吗?趁早给我睡柜子上去!” 张入云见她果然要自己换地方睡,心里反倒一阵轻松,只是这柜顶实在不够大,当日就连隐娘卧在其上,也要施展缩骨术,何况是自己。一时手里抱了棉被站在一旁,眼中看着那柜顶却是皱了眉头。 隐娘见他又杵在那里,口里骂了声:“真笨。”只得上前传他缩身术的秘法。其间运功的诀窍和好些关节运动的法门,俱要她一一指点出来。隐娘自是无防,一双手遍走张入云的全身,将各个要害指给张入云,其间她手下的颇重,张入云人又怕痒,一时被她捏痛了倒还好些,但被搔痒了却是受不住,当时身子难以自制,不住地扭动。隐娘见了生气,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喝道:“大男人,怕什么痒,扭来扭去地,想找死吗?” 好在此时隐娘的缩身术,已传了个差不多,张入云总算是挨了过去。 当下隐娘要张入云立时施法给自己观看,谁知张入云用尽了功夫,也只将身子缩了三寸而已,其个头堪堪相比隐娘的身高。隐娘看他学不得其法,刚想喝骂他,可转念一想,却止了口,反是未与置评,只让他自上柜睡觉去,自己反身也上了床。 再说此时的张入云,待跃上柜顶后,却是受了大罪。当日以隐娘的个头,尚且还要缩骨盘身才能卧得下,可自己此时的身长只与当时的隐娘相抵,如何能存身的住。而且自己此时已因骨格收拢,要想盘身却又更是难上加难。他又是才刚初学乍练,一丝火候也没有,施术后不久,全身骨头就已酸痛不堪,再加上自己诺大的一个身子,还要兼顾躺在这小小的柜顶上。没过得一时三刻,就已是一身大汗淋漓,气力不支。 可张入云生性坚毅,越是如此越不放弃,虽是痛苦不堪,仍是苦苦支撑,时间久了,他虽是狼狈不堪,但人言穷则思变到底不假,越是身上难过,反越触动张入云的灵机,几番痛苦之下,反倒让他悟到不少缩骨术的诀窍,渐渐地,身体总算是安顿了下来,他人又疲累的狠了,不由自主间,人已渐渐的睡了过去。 正在张入云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忽觉得有人在拍他,先他还不信,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拍他的手掌却是越来越用力,到得后来想是气恼,那手一掀他身下的棉被却已是把张入云从柜顶上给摔了下来,此时的张入云才知果是有人在叫他。但他此刻的身子,却已是快落在了地上,到底他外功高强,虽是在昏睡之下,但身体却是自动起了反应,腰板当即一挺,人已如一只蝴蝶一般,穿花绕树的转过了身子,待被子落在地上的时候,他人却是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地上。可他不该在缩身法下强扭腰力,人虽落地稳了,但腰却痛地厉害,一时呲牙咧嘴地,抚腰忍痛。 呼他起床的隐娘看他如此模样,心里虽是好笑,但口里还是骂道:“瞧你这副德行,依你这般在外夜宿,十次有九次被人取了脑袋却还在梦中呢!” 张入云此时尚捂着自己的腰在那儿护痛,见是她把自己弄得这般模样,当下没好气道:“这么晚,你把我叫醒做什么?难不成又要我吃你做地那些难吃的丸子。” 隐娘口里喝道:“谁和你胡缠,赶快给我换衣服,今夜我们外出有事要办!”

第十四回 蛇女伏妖 入云子获宝 (一) 第十四回蛇女伏妖入云子获宝(一) 张入云被她深夜叫醒,虽然仍是有点睡眼迷离,但知道隐娘的性格,也不强辩,只得起来。 隐娘此时已将先时为张入云做的衣服取出,递在张入云的手上,叫他换过,走近张入云的身子,忽然闻到他一身的汗臭,厌道:“你怎么这么一身的汗臭味,只让你简简单单地施缩身法睡觉而已,你却偏用这么大的力气,一身臭气薰死我了。” 张入云也觉不好意思,手里又是她才做的新衣,一时心内一动,想起这些日子来,日夜挂怀的红汗巾,忙道:“我看这件衣服,我还是不要换了,免得弄脏了。不如我这就去将原先我居住屋内的衣服取些回来,日后也方便。”说道这里,他还怕自己太过露痕迹,又复道:“或是我再洗个澡,去了这一身的味道再换?” 隐娘见他说话时不自然的神气,便知他所为何事,心下冷笑,却未显出,只怒道:“谁耐烦你去取衣服,就便是取来了,也是两个多月没有浆洗过的,早落地全是灰尘不能穿了。再说现在也没空容你再梳洗,今夜走这一遭,我二人能全身而退,就已不错,自是早到些才好。”说着就催他快换衣裳,自己却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张入云见此,心里无法只得换裳。他手里这件新衣,虽不是黑色,但颜色却是深蓝,若在夜里行走,却也勉强对付的过。正当他才将衣服穿好,却见隐娘已从旁取出一件物事,递在他手里,定睛看去,却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木匣,忙打了开来,内里一应物事不少,俱端端正正的放在里面。一时张入云不好意思,脸上有些讪讪地。 而此刻的隐娘,却已讥笑他道:“我看你取衣服是假,想要找这样东西才是真吧!你也算是个男人了,却如此小气,真真可笑。这样宝贝,谁还稀罕它不成。” 张入云虽听着不好意思,但也不以为意,只陪笑道:“这内里各物事,虽算不得什么,只是这条红巾,和这两面护心镜,却都是我至亲之物,如若不小心丢失,我实是无颜苟活在这世上,剩余的两样东西,虽也是我义弟所赠,但这都是救人的东西,就算被人拿去却也无防。” 隐娘听了,却冷笑道:“你倒是会说话,你先说的那三样东西,却都是异常珍贵之物,那条红巾我虽未看出个究竟,但一定是一件玄门至宝。后两样,却是修炼千年,快入大道的蝎子身上的灵宝,只得一件威力就是莫大,何况你得的又是冰火二节,如能得法运用,威力比一件大了何止一倍。” 张入云见她对自己有疑,但却并不放在心上,实在这三样东西对自己来说太过重要,只得具实道:“实这三样,对晚辈来说太过重要,内里的汗巾,我已配戴多年。而那两个盘节,实不相瞒,却是我义妹之物,此前并还得了红叶禅师的法旨,不但这两件,日后但有可能,剩余下的十一件,我也要悉数追回地。” 隐娘见他说话时,眼里没有一丝晦色,知他说的是实情,又听他说这红巾已在他身边多年,便已猜到是无双送给他的,当下却不耐道:“谁和你罗嗦,你快将这红巾戴在身上吧,我虽看不出它到底该如何运用,但你戴在身上却可护体,今夜所遇敌人,实是强敌,并还个个心狠手辣,有这件东西在你身上,也免得我分心救你。只可惜这两面护心镜,一经取出就宝光太盛,你我又无秘法遮避,却不好携在身上了。”想到这里她忽然心里一动,想起一件事来。 此时就见张入云并没除下自己的上衣,却只将自己衣服一角解开,跟着提起红巾的一角,便往里塞了进去。他外功超绝,浑身上下的肌肉控制的无不随心所欲,只红巾一角进去,身上肌肉盘动,却如纺车收线一般将那老长的红巾,只片刻功夫就都缠在自己的胸腹之上。 隐娘看了,也不由地心惊,却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手,又见他手法娴熟,便动问道:“看你这手法,你平日在软兵器上的功夫却是如何?” 张入云不知道她会有此一问,只得答道:“我从未练过绳索之类的软兵器,但这条红巾戴在身上时间久了,日常把玩,所以对这一类的兵刃,拿在手上,却也不算陌生,若是胡乱应用,一时却也对付得过。” 隐娘听了,点了点头,见他如此,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当下又道:“今日敌人厉害,我要借你这两面护心镜做护身之用,你且先借我用一用。 张入云听她相借,自然不好意思不给,而且她是女子,用了红莲之物,自己也不觉得不妥当,当即便交在她手里。 隐娘取在手里,只将那装冰火二节的革囊打开一角,一团红白的光华就已从内射出,此时正值深夜,那光好强,只略一会儿,竟快要透过房屋,射向夜空里,隐娘赶忙将革囊收拢,笑对张入云说:“这革囊是深海巨鲸的皮所制,也是成形之物,算得上一件宝贝了。我估量着那东方家的兄弟可没这么大方,一定是那位沈姑娘做好人,从别处觅来送给你的,你下次再遇见人家,可别忘了要谢她!“ 张入云听她又取笑自己,他已习惯了隐娘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倒也没放在心上。却见隐娘此时从那高柜里,又取出一个黑沉沉的木匣,只一提在手里,她的面色就已变得凝重,眼神也变的有些古怪起来。 就在自己思考之际,就听隐娘又变了口气对他叱道:“你且出去,我要换一下衣裳。”说完,又顿了顿,复对已转身的张入云说道:“待会儿,你看了我的形像,若是讥笑,可小心你的脑袋。”说这话的时候,隐娘却已背过双手,开始将自己的一头长发盘起。 张入云自是赶紧出屋,他只心里有些奇怪。原来此时的隐娘早已换了一身黑缎密扣短装,已是着了一身夜行服,此刻怎么还会说要再换衣裳。好在只过了一会儿,隐娘就已唤他入内,待张入云见了此时又换过夜行服的隐娘,心里却是一惊。 原来隐娘此时已换了通体上下一色连体的皮装,除两只精光闪烁眼睛露了出来,浑身上下一丝一毫却全在那皮装的包裹下,最奇怪的是那皮装伸缩韧性极强,虽将隐娘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面,却没有显得一丝累赘,只将隐娘一身玲珑的身材展露无遗。幸是隐娘左右胸皆带了一面护心镜,不然地话,一双淑乳怕是也要显出痕迹。 说来也奇怪,这两面护心镜本是坚硬异常之物,但因隐娘身为女子,性属阴。而那蝎子更是阴寒无比之物,两下一凑,隐娘只将护心镜放入怀内,那护心镜竟变软了,紧紧地附在隐娘的双峰之上,再外有这皮装遮住,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只是隐娘的上身虽是有物遮挡,但胸以下却是无一物,不知怎地隐娘的臀部竟是异常丰满,和张入云日常所见各美女全不相同,他此时年轻火性,一见之下,竟是心神大晃,最要命的是隐娘腹下耻丘在这薄薄的皮装下,也虽着隐娘的呼吸起伏,一时也若隐若现地,张入云又不是圣人,当时见了,心神未能克制的住,脸上自是红了,喉咙里也觉得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当即呆立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隐娘见他果如自己预料地一样,正欲发作,好在张入云见机,只见到她眼神不对,慢即回转身子,把脸冲外,用手将刚刚掩起的两扇门复又打开,意似为隐娘开路。 隐娘已有十多年未有今日的打扮,今番复又如此,实非自己心愿,心情被就低落,见张入云如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快步前行,出了屋子。张入云见了忙也跟了上去。就见隐娘一行至她屋后,那个小小作坊的天井下,就已拨动身子,上了房。 张入云好久没有施展身手,早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此时才得舒展,自是开心,也一个旱地拨葱上了墙头,落时他故意考教自己的功力有无减退,只将体内真气一浮,却如同一片落叶一般,悄无声息搭在了墙头上。他一时兴奋,自觉除了身手略显生疏外,若论内力,却反倒比原先更强了一些。 待他定睛看清方向,只见隐娘却已是闪出了老大一段距离,赶忙提气追赶。二人即如此在夜色下,悄无声息地在这小镇里默默穿行。只是过了片刻功夫,张入云只觉隐娘轻功实在太快,初还能见个背影,可稍待一会儿,却连人影已都不见,一时心急真气略浊了一点,只听“咔嚓”一声,已将脚下的一块瓦片踩碎。 张入云正在后悔自己忘了警醒,却只觉背后一阵清风袭过,跟着自己的一只耳朵就已被人揪起,耳边还听隐娘骂道:“怎么轻功差成这样,真笨,早知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了。”其实这却只是隐娘说的气话,她若是对张入云的轻功没有信心,今夜无论如何也不敢带他一起行走。只是此刻是在酒泉县内,二人都不好施展,她又有另一番考虑,只想早点出城,选一处僻静一些的地方施出来,所以心下急燥,又见张入云跟不上自己,方有此言。 此时的隐娘心里着急,已然伸出一只手臂,托在张入云臂膀处,直将张入云大半个身子的重量负起,口中又对他道:“你只需提一口清气,能憋得多久是多久,其余俱不需要你管,脚下也勿给我乱动。”说完便已托起张入云前行。 此一时,张入云除只提了一口气,全身没动分毫,全凭隐娘一人携了他奔跑。果然这时二人的速度,却完全和方才两样。黑夜里若是有心人,只见得一只蓝色的大鸟,掠着镇内各处的屋顶如同一颗流星般,向前疾驰而过。至于隐娘却是因为一身黑服,再加上她这身皮衣又有神奇之处,在黑夜里竟是肉眼不能分辨。 只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隐娘就已将张入云带出了城外,一出了城,隐娘便将张入云放下,让他自己施展轻功跟着自己。而她此时,却不立即施展法术。只因她一来想看看张入云的功力,到底到了何等地步。二来此时峨嵋山脚下,若是施法术被人看见,自己这酒泉县的存身之处,怕是要呆不长久。 果然张入云只一落在地面,其速度就已快捷了许多,而且他落脚极轻,虽是疾奔之下,却是几乎闻不见什么声音,更妙在他只下地一会儿,好似身体渐渐舒展开来,速度越来越快,脚步也越发轻盈起来。隐娘看了,也心里有些安慰,知他轻身功夫虽还未趋上乘,但已登堂入室,假以时日,便可深造。 二人又赶出了二三十里地头,方在一块松树林内止了脚步。 张入云见隐娘止了脚步,忙即也停了下来,见隐娘此刻已拉下那罩在自己头上的皮套,露出头脸来对他说道:“今日我要去一恶人那里夺回两样本该是我的东西,此去敌人的巢穴内,尽皆是罪该万死的恶人,动手时你若是心软,只有自己吃苦,还要拖累了我。”说完,从腰间取出一小皮囊递于他道:“我知你暗器功夫不弱,这皮囊内有数枚钢梭,与你本来用惯的金燕镖仿佛,料你用起来也不会太过生疏。另有百枚金钱镖,你虽未怎么用过,但到底你暗器功夫本有功底,且数量又多,到时候你只管尽量放出,不用吝异。且记,尽量少用近身功夫与敌人缠斗,今夜除一头目功力来的高,有我对付之外,余者若论功力却皆不如你,只是手下暗器和使毒的功夫厉害,这一点你一定要牢记心头,时刻留意。” 张入云取过了皮囊,只觉提在手里甚是沉重,打开来看了看,果有五六枚钢梭在内,与自己的金燕镖长短大小均差不多,拎在手里,也觉得重量也差不离儿。只是那金钱却只有十来枚,待取了一枚在手里,原来是和当日所见的蟠龙镖一样,十多枚贴在了一起,却未用镖套裹着,而是因内有磁性而相互吸在了一起。一 一时张入云看的那儿金钱镖有些发呆,心里想起了一事。隐娘在一旁见他看着这金钱镖心有疑虑的样子,便已知道他的心思,当即骂道:“怎么这般蠢?这镖虽有磁性,却不会寻常兵刃上的钢铁相吸,你不见这金钱镖和钢梭放在一处,却未相吸吗?” 一句话,打消了张入云的心里的犹豫,见镖囊内果是如此,不由有些脸红,口里仍不服道:“本来是没这么笨的,只是近来被你打地多了,脑子没有原来灵光了。” 隐娘此时心里慎重,没有心情和他斗嘴,只啐了他一口,却又反手,抽出几张红黄相间的皮纸来,张入云略瞥了一眼,却见其上尽是自己看不懂的符篆。一时激起他的兴趣,还待细看时,却见隐娘已将那四道符,用红绳系了,分别绑在自己的臂弯和膝下。 张入云正待奇怪要问隐娘这是什么,却见隐娘又取出一道符来,并指一搓就已将那符点燃了,接着却将张入云的口强捏住,使其嘴不由自主地张开,跟着又将燃着的符纸,连灰带火一起投到了他嘴里。 张入云一时惶恐,口里又热,欲待吐出,可他知道隐娘的脾气,是绝不容自己如此做地。果然隐娘已在他耳旁狠声道:“你可小心了,若是张口吐出来一点,仔细我下一次施法将你舌头也给点着了。” 说完话,隐娘也给自己如法施为,却未点燃符火吞服,稍事停当后,她又伸手托住张入云的臂膀道:“稍时不可开口出声,你若是掉了下来,可别怪我不救你。”说完话,就见她手里捏了一个法诀,猛地喝了一声:“起!” 当时张入云就觉脚下一阵虚浮,身子一晃竟已起在空中,当即他心里一惊,原先被隐娘稳稳托着的一条手臂,不由自主地也反手将隐娘的手臂握地紧紧地。隐娘见他害怕,心下得意,口里娇笑了一声。再认明了方向,却是往西方呼啸而去。 二人飞行神速,只转瞬间就已飞出一二十里,此时的张入云方才渐渐定下心来,只是迎面罡风凛冽,刮地他脸上生痛,身体也被风吹的左右摇摆,幸有隐娘从旁护持,自己才无危险。待张入云眼往身下看去,只见那崇山峻岭,不住被自己二人抛在身后,初时虽觉得自己身处高空时有掉下去的危险,但他年少胆大,见自己此时竟能飞行绝迹,出入青冥,只一会儿就将自身安危丢过一旁,此时天空中月色皎皎,苍莽大地全在二人脚下,一时真有如临仙境的感觉,只是两人身上所栓的甲马在飞行时,微有哨音,稍稍惹人讨厌。 如此二人直飞出去一个多时辰,足有四五百里地,隐娘才忽然在一座深山中按下势头,落在地上。 待她解下张入云身上的甲马后,方轻声对张入云道:“现在可将口里的符纸吐出来说话了。” 张入云早已不耐,闻言赶紧将口内的符灰吐了出来,只是在嘴里含的久了,一时吐不干净,心里恶心,连连吐了好几口唾沫,一时声音不免大了一些。就在这时,耳朵已被隐娘拎起叱道:“你要死啊!此处怎能容你如此大声,虽还隔了一个山头,但敌人耳目众多,一个不谨慎,必被查觉,你若在乎自己性命,从现在起你可给我仔细了。若是出了意外,可小心我到时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张入云只觉自己耳根一阵剧痛,差点被她揪出血来,心里不愤:“是你行前未交待清楚!怎能怪得了我?” 隐娘见他嘴里嘟囔,却不出声,知他心里一定在说自己坏话,只是此地确是险恶,不容自己与他相争。当下只踹了他一脚后便道:“快随我来,路上小心,宁可慢些,也不要发出声音。”说完已展开身形,当先开路。 果然此时隐娘身形比先前慢了好些,张入云轻功虽比她差不一截,却也尽跟得上。只是这山路难行,好似从没有人迹在此出没,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头,但二人也用了半个时辰,才翻越而过。 待二人翻过那座小山丘,却见眼前一黑,越来此时二人面对的却是一座极巍峨的高山,正屹屹然矗立在两人面前,只是这山生地恐怖,周围山峰俱是郁郁丛丛,长满了林木,独它却是寸草不生,黑夜之下,看着更显阴森古怪。 隐娘却未领着张入云前行,而是身子一偏,调转了方向,朝那山脚下肉眼辨不清楚的漆黑所在奔去。张入云只得跟在她身后,不久耳中却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又行了一会儿,却见到山脚下确是有一条河流蜿延其中。 再向下行了约有百多丈,又见隐娘忽然停住了身子,同时伸手反招,意似要张入云和她一样也俯下身子。张入云见了,只得俯低身子,慢慢潜行至隐娘的身旁。 隐娘见他到了自己身旁,便略略将身前杂草拨了拨,手指扬处,指着对面道:“你先看仔细了。” 张入云顺着她的方向瞧去,果见对面,三四十丈处,有一横跨小河的木桥,桥对面却是生了一团诡异的绿火,照得桥面清清楚楚,周围十数丈内皆成了碧色,连那桥下的河水也被映成了绿水。而桥头还各站了两个守卫,虽隔得远,看不清相貌,但只从身上穿火红异常的衣裳,就觉得二人透着一身邪气。 此时隐娘已在张入云耳旁轻声道:“你且在这里禁声,待我去除了这二人,你再过来。” 张入云不知这里底细,只能点了点头,再有他也实想看看隐娘的手段,想知道她如何能在这灯火通明无处藏身的情况下,除得了那两个护卫。 就见隐娘又向自己打了个手势后,身子就已向前滑去,张入云看着她身法古怪,胸腹贴地,竟如同一条蛇一样在地上游动,偏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遇有树木杂草,为怕那守卫瞧见,却都是盘身绕过,虽只三四十丈的距离,却花了有两炷香的时间,才来到了木桥下。 张入云看的奇怪,照隐娘这时的意思,竟似是要从桥上通过。可这木桥本来就小,长短不过六七丈的样子,正好被那绿火一点不剩地笼罩在其内,人若上桥,定被瞧见个清清楚楚。 正在张入云奇怪之际,却见隐娘已潜行上了桥面。张入云正觉得如此不妥,怕要露了行藏,却忽见眼前本来瞧的真切的隐娘却已是凭空消失了。他心下惊异,凭自己的目力,绝不会是眼花,隐娘确是在转眼间消失了的。 大惊之下,他赶忙展动双眼,仔仔细细的在桥面上搜索起来,待他用尽了目力,方才觉得那桥上栏杆的阴影有些古怪。原来这桥面虽被绿火照得通明,但其上栏杆却免不了要被投射出影子来,于是在桥面上生出了一道长长的黑线,只是这栏杆宽不过三寸而已,如何能遮得住人。 但此时的张入云,却明明能见到,那长长的栏杆的影子内略有些异样。仔细看了,就见其中,似有一道浮光隐隐在内流动,只是速度不快,若不是他这样的目力高绝之士有心留意之下,绝不法察觉。那浮光在影子内流动了半日,终是到了对岸。 正在张入云好奇隐娘怎么从这影子内出来的时候,却见那黑影之内,竟是生是一只娇嫩异常,玉一样白的手来。夜下张入云看地心里只觉得一跳,眼前这副景像实是诡异莫名,只觉眼中所见得绿火,黑影,玉手,无一不透着古怪,隐娘的手段,恰又与这些古怪相得益彰。心里犹豫之下,他初次对隐娘的身世有了兴趣。 再说隐娘伸出的那只手。此时食中二指间,却已多了一枚黑黝黝地钢针,伸指弹处,就见那针已打在靠近隐娘一则的护卫耳根下面,飞针的角度用的又极巧,另一则的护卫却是无法察觉到一丝一毫。 那中针的护卫先竟不觉自己已中毒针,只觉耳根一痒,待回过意时,已是身子瘫软,堪堪的栽了下来,另一护卫见了,忙抢过身去想看个究竟,可就在这时,忽见那栏杆影子里,隐娘竟如一条巨蛇一般,拉出了身子从内透体钻出,还没等那赶来的护卫有所反应,已被隐娘一枚钢刺穿透了太阳穴,一声没吭就已了帐。 隐娘此时却没有丝毫停留,忙即抢出,足下一点,竟已如化为一道长虹,飞奔向那绿火下方,原来那火烛下方,却有一面铜钟,只要外人处在绿火的光华下,触发了妖法禁制便要将钟击响,已警示洞内一干妖人。但隐娘身形神速,还未等那钟敲响,便已被她用手捂住。 待隐娘将那禁制破解后,方招手唤张入云过来,等他穿过了小桥,来到对岸后,隐娘又指使他将倒在地上的两个守卫分别抱起。张入云先还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却见隐娘又从腰下取出了两枚金针,分别刺入那已死守卫的两腿弯处,当即张入云就觉手里的尸体双腿一抖,往下看时,那死人的双腿竟都伸直了。待他丢开手,那尸体已能立在地上,只是头脸尽是被隐娘钢刺洞穿而涌出的血迹,绿光照耀下更显诡异,好在张入云随后就将人脸向外,若是不从桥面方向看过来的话,绝无法发现这人已是身亡。 当张入云抬起另一人时,他本以为此人只是被隐娘刺了穴道,暂时昏迷而已,却不想那人却早已是满脸黑紫,气绝多时了。一时张入云只觉得隐娘下手太过狠辣,不由地皱了皱眉,一旁的隐娘自是看在眼里,却是暂时未和他计较。 可当轮到将这第二个守卫依前法放直身子时,却不知怎地,无论张入云如何放置,那人始终是倒下身子,立不起来。到最后,张入云看了看这人脚下,不由一笑,原来这人生地虽长大,但脚却小,怪不得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也无法将他立起。 隐娘在旁看了早已不耐,见张入云只在那笑,却是无法可施,不由犯了凶性,反手从那守卫腰中抽手一把匕首,弯腰一刀下去,就已将人钉在地上。张入云见她火起,一时也有些心惊,耳中又听隐娘道:“现在已是丑时二刻,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要来换班,时间已不多,若再耽搁,你我二人恐有性命之忧,你若再如此不爽快,只小心待会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地。”说完话,人便已往前行去,张入云正欲跟上前去,却见隐娘又折了回来,行至先一护卫旁,也从他腰中取出匕首,一刀将他也钉在当场,想是怕他因山风凛冽,一时被风吹倒,容易被妖人发觉。 二人再向下去,走了不到十余丈,却来到了一个山洞口,幸喜洞口外却无守卫,二人一路却也安全。等二人进得洞内,却在路上偶见一两处篝火,并围着七八个妖人,却都似是吃饱喝足的样子,一个个俱都睡的烂熟,以他二人的轻身功夫,自是不难躲过。 可隐娘却是不放过一人,每经过一人身旁,必是指尖弹出一枚毒针打在一众妖人的要害上,一路下来,也不知有多少人,就这样于梦中死在她的毒针之下,偏她毒针竟似是使不完一样,随发随有,一路奔走下来,已有一二十条性命被她取去。张入云见她杀伐太重,不由地心头暗暗有气。 待二人穿过眼前一条甬道,忽然眼前一亮,原来二人此时已是身处山腹之内,而那外表看着狰狞异常的山峰,内里却是空的,且地势极广大,只当中隆起一座犹如莲台一般的石丘,其上一层叠着一层,竟有百多丈方圆。并且每一层都不时的有人来往行走。虽有石阶,却都有人把持着,若想上去,却势比登天。 张入云见了正在犯难之际,隐娘却早已把他拉过一旁,领着他行至石丘背后。张入云见这石丘背面,巡视的人虽较少,但那石壁竟似是被刀削过的,不但滑不留手,且还如溶岩一般上面满是青苔和露水,莫说是人,就是只壁虎也难攀延其上。 本来他还想开口对隐娘提及,若是从正面岩壁上攀爬,自己虽无十足把握,至少还可一试,可是到了此处,他却是想也不敢想,心道:就算是你隐娘轻功比我高上数倍,却也不一定真的能爬的上去。 正在他自己心里瞎琢磨之际,此时的隐娘,却伸手入自己的头套内,摸索着似是从头发里取出一支小小的银色箭头,而另一支手又复从腰间取出一缕乌丝,那丝线好长,虽看着只小小的一团,但等隐娘在地上整理好后,竟达数十丈之长。张入云一见之下,就敲了一记自己的脑壳,暗骂自己这两个月来,在床上实是躺得多了,脑筋确是变蠢了些。 再见隐娘将那银色箭头取在指间,只用手指一扭,就听“卡嚓”一声,那箭头竟生出三支倒齿来,瞬时间就已变作一柄小小的锚钩。又过一会儿功夫,隐娘就将那乌丝和银锚拴好,再接着张入云就见隐娘已将手中的飞锚轮成了一个银色圈子,只听“嗖”的一声,虽是上下隔了有近三十丈,也被她直直地抛了出去。 张入云瞧的仔细,见那锚并未勾在那石莲台阶上,而是钉在了距石阶还有数尺的岩壁之上,那锚钩也不只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只一打在那石壁上,竟连个火星也没溅出,就已直没入岩体内。 隐娘试了试手里丝线,方回头对张入云轻声道:“这蛛丝太细,你手上可有功夫能攀沿而上?” 张入云听了,低头看了看那丝线,果然细地异常,人若是徒手而上,却是太过容易将手割伤。但他六年鸡宝山的攀岩功夫不是白练,指上的劲力极大,自己又是暗器高手,尤其食中二指更是下了苦功。只是此时到底生在险地,张入云一时不敢托大,当下仍是取在手内试了试,方对隐娘点了点头。 隐娘见他笃定,也不再二次问他,只将那丝扯在手里,绷的直直地,又将它交在张入云的手内,口里说道:“抓紧些。”当下张入云依言行事,只觉身旁身影一晃,隐娘就已一个伏身蹿起,上下竟足升了有六七丈来高,方才止了势头,接着她却不用手,只脚下在那蛛丝上一点,人便已又起了有三丈来高,只如此七八个起落,就到了石阶之上。此时隐娘伏身观察,过了好一会儿,才打手势唤张入云上来。 张入云见了,自不甘示弱,也是纵身而起,却也向上升了四丈多高,出其不意之下,竟比平时功力大进。他心里高兴,一时两手也自不停,只片刻间,也到了石阶上。隐娘初见他轻功虽有大进,却还不觉得怎地,但后又见他指上功夫也颇为了得,不由地暗暗得头,心道:如按常理计算,眼前这小子以这样的资质还能内外兼修,拳脚指掌并济,却也实属难得了。

第十四回 蛇女伏妖 入云子获宝 (二) 第十四回蛇女伏妖入云子获宝(二) 待张入云落下站稳了身子,隐娘就将那丝线收好,复又依前法向上攀沿,又待上了两层之后,二人却遇上了麻烦。 原来不知怎地,在隐娘起身飞纵上丝线之后,那石丘背面,却忽然走出两个妖人,二人行至锚钩不远处,竟坐下身来,从取出腰间一个酒葫芦,你一口我一口的对饮,一时间隐娘不得上去,只好停留在半空中。 可下面的张入云却开始紧张起来,毕竟过不一会儿,还是有守卫要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果不其然,一柱香的功夫后,真的有妖人往自己藏身处走来,无法可想之下,张入云只得也纵身上了丝线,好在那乌丝虽细,但极坚韧,虽载了两人,却也不见有所损坏。张入云为防丝线被人发现,只一离开地面,便将身下的乌丝盘了起来。 再说那两个饮酒作乐的两妖人,一时竟俱坐在那里不肯走,隐娘怕时间长了,终要被人发现,于是伸手将身下的张入云召了上来,脚下一卷,就已倒挂身子附耳在张入云说道:“待会儿,我使个法子,引开那二人的注意后,便将你抛了上去,到时你只管痛下杀手解决其中任何一个,另一人你不用担心,尽有我抵挡。”说完话,便又翻正了身子。复又向上攀去,直到离石阶上坐着二人,身下不到两丈处方才顿住身形。 待张入云也爬至她的身下准备稳当之后,隐娘却是伸手到张入云的怀内,取出了一枚金钱镖,另一手却是已拽住了张入云的衣领。就见她素手挥出,那枚金钱镖就已悄无声息地顺着岩壁阴影,斜斜地飞了上去,她手下使劲极巧,只见那金镖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地弧线,才落在了二妖人的身后。一时二人不觉,还误以为是从石丘上落下的。 那二个颖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一枚金钱落在地上,虽是微物,但人心本贪,见了钱,自然心动,已都仰首往崖上看去,想知道是否是有人遗失落了下来的。却在这时,隐娘伸手一运劲,就已将张入云抛了上去。 张入云一到得台上,就已向其中一人奔去,可他不愿取人性命,只怕对方开口叫喊,所以一扬手,却只并二指向那妖人的气舍穴点去。那妖人功力虽不及他,突遇敌袭之下,竟不慌乱,且他性子却极是强悍,只微将头一点,拼着下巴受他一指,跟着就要将腰间长刀抽出,向其还击。 张入云怕他抽出兵刃所发生的声音,会被其他妖人听见,忙也将另一只手击出,打向那妖人欲解兵刃的手腕。可那妖人所佩腰刀形装古怪,刀身又短,只用左手也可将刀抽出。张入云眼看敌人不顾性命也要抽刀示警,此时自己两手又已是尽出,只得心下一叹。他本不愿取人性命,见现下如此却也顾不得了,当即腰身一挺,身子就又往前进了一尺,右手也已化指为拳,就见他双拳捣出,齐齐的砸在那妖人的前胸。原来他此时功力筋骨已是今非昔比,虽身势已老,但仍能生出莫大的力道。 只这一击,就打地那妖人胸骨尽断,眼看不得活了,最要紧的是那妖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已气绝。正在张入云微吧,自己不合辣手伤人性命时,却见那倒地毙命的妖人,忽然一抑脖,口内一张便是一团绿火喷出,那火射的又快又疾。幸是张入云功力进步,虽是出其不意,但也勉强让过,只肋下离的那火稍近,不知怎地竟仍然着起了火。 此时的隐娘,却早已越了上来,只一接触,就将另一妖人的脑袋刺穿。待她回过头来,见张入云不听自己良言,对敌仍是留手,以至那妖人仍能临死反噬,心虽恼怒,但也只得先顾眼前。忙即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双手在那妖人头顶下巴用力一合,就将那妖人口中仍在喷个不休的毒火封住。接着左拳猛地一击,就已将敌人头骨砸地粉碎,脑浆并流。 本来此时张入云身上已着火,隐娘正欲待上前帮其扑灭,但幸她眼尖,瞥见上一层有一守卫好似看到下面火起,在那里张望。隐娘见事情危急,也顾不得了,若取暗器,却又来不及。 张入云在一旁看的真切,却见她忽地将右手虚握,移在唇上抿嘴用力一吹,即是一枚毒针从好口内射出,这一射内力好不强劲,那毒针竟好比由强弩发射出一般,虽上下有近二十丈,但仍是打在那人的喉头,当即连声都未出,就已从上一层石阶上直掼了下来。 隐娘却仍是手脚不停,当即又跃到张入云身前,只用手一抹,就将其身上的蓝火熄灭,跟着又纵身而起将那从上落下的尸首接住,不令他摔在地上发出声响。张入云见她一阵兔起鹘落,片刻不停,但同时又将数件事情办得点滴不漏,不由不心生佩服,一时竟看的呆住了。 可隐娘将手上尸体放落地后,却仍是未停下身子,而是又一步冲到张入云面前,举手就在他头上钉了个重重的爆粟,口内寒声道:“跟你说了下手要狠,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知死活,想连我也害死吗?”接着又指着张入云的衣襟道:“你且看看你身上!” 张入云闻言低头去看,只见肋下一块衣服,已被烧穿,虽是冬日里三层衣服,也在那这一刻功夫之下尽被烧透,幸有自己红巾护体,不然此时自己已然身受重伤了。 张入云正在惊叹之际,耳旁又听隐娘说道:“这是你命大,有异宝护体,若是换了旁人,此时就算不被烧死,也已是毒发身亡了。现在先不和你计较,待出了这里,我再和你慢慢算帐。”说话时,她已将那三人尸首移向一旁的暗处,想了想,又觉不妥,又往上看了看,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凹陷石壁,便向张入云打了个手势,去剥那三人的衣服。 好在这守卫外衣是赤红色,但内里却都穿的是黑色衬里,二人手下均快,一会儿功夫就已办妥,再下去,却是隐娘又取了一根丝线、银锚,将三人尸体挂在那岩体凹处。待隐娘又从岩体上纵下,却对张入云召手要他过去,手里并又取了上一次那把银色的剪刀。 张入云一时见她杀人如麻,却又下手精细,尤其剥那三人尸身衣服时更是一点也不避讳,自己虽是和她朝今相处两个多月,但此刻见了也仍是心惊,又见她手拿剪刀唤自己过去,一时害怕,却是犹豫在当场未动身子。 隐娘见他不肯到自己身旁阴暗处,一时已然猜到他的心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但转念一想,却又颇为酸楚。当下只得一跺脚,对张入云轻声道:“你快些过来我身边,我不打你就是了。” 张入云见她说得此话,只得有些警觉地挨到她身旁。却见隐娘提起手中的剪刀,就是一刀下去。 张入去见她提起剪刀,心里就是一惊,身子忙要让开,但早被隐娘一手捉住。一剪下去,却是将张入云的上衣的下摆剪下了一块来。原来此时张入云肋下外衣已被烧穿,露出内里火红的汗巾,极是惹眼,隐娘怕他被敌人发觉。只得上前将其衣服,先略做缝补。 张入云见她原来所为的是这件事,心里不由一阵不好意思,又见她才刚为自己做好的新衣,就因自己不小心而弄的这般残破不堪,心下更是惭愧。 此时的隐娘已取出针线,俯下身子为张入云贴身缝补,虽是如此险地,但她针脚依然细腻,手下也极稳,补得虽快,但却一丝也没伤着张入云的身体。 张入云只觉得隐娘十根手指在自己肋下不停的拨动,虽隔了两层衣服,却仍是能感觉到对方掌中温暖,不由的心下一动,竟第一次觉察出隐娘的手原来也是这般的瘦小纤细,一时心动之下,心里暗叹道:“不管她如何杀人如麻,但对我始终却是很好的。” 待二人又重新收拾后,复又向上,此时二人已是来到了最高一层的石阶,离那石丘上的洞口只有一步之遥,却又不得向前。原来这一层地势相对较小,守卫不多,连方才杀死的一人在内共只有三人,但此时剩余的两人却是一个在洞内,一个在洞外,隐娘一时也无法上前同时将两人杀死。无计可施之下,二人只能在阴暗处等待机会。 再说那守卫洞口的两人,却在洞口相谈甚欢,一时竟不想起还有一个同伴久去未归,隐娘本想趁二人同时出洞寻人,一举将二人击毙,可这二妖人却懒,硬是守在洞口不肯挪动身子去找寻找自己的同伴。 久候之下,隐娘和张入云二人都很焦急,好在两人做事俱都沉稳,定力又足,尚都能沉得住气。只这样又过了有一刻钟的功夫,隐娘心里不由地越来越沉,此时已近寅时,她虽是一路来将所以遇到的妖人悉数杀死,但未免怕会有所遗漏,倘有一人发现守卫的尸体,势必今日前功尽弃,并且日后恐怕也再无机会能进得此间了。 好在此时洞里面的守卫人终是不耐,欲出来透透气。隐娘在旁早已是蓄势待发,一见那人出得洞来和另一妖人汇在一处。只见她身形如一团黑云拨起,还没等她身后的张入云反应过来,就见那二妖人,都已被她双手里的毒刺洞穿了太阳穴而死。 隐娘只一落地,见只有一点点时间了。忙召张入云过来,只将二人的尸体抬至阴暗角落略微藏匿。便猱身冲向洞内。 等二人进了洞内,就觉一阵异香扑鼻,眼前又有一片淡绿色的光华。走近看仔细了,只见眼前是一个三四十丈方圆的大厅,内里竟睡了一地,约有四五十号人,其中还有十数名妇人,想是被妖人劫掠来的,虽是穿着华丽,却又衣衫褴褛。厅的中央高放着一座几可作床的巨石椅,其上躺了数名妇女并一个巨汉。 那几个妇人,面向朝里张入云看不真切,而那巨汉,却生的披肩的黄发,一颗头竟足有笆斗般大,但凡是他衣服边角可露肉的地方,皆有寸许来长的毛发从其间生出来,除了其面孔上毛发较少外,若不是张入云眼力过人,几疑那椅上卧的是一只野兽而不是人。 看到这里张入云已明白此间原来是妖人淫窑凶巢,他凭生最恨的就是欺侮妇幼之举,见了眼前这番景像,不由地信了几分隐娘先时对他的嘱咐,一时心头火起,怒像胆边上,决意若二次动手时,手下再不容情。想到此,却是将隐娘给他的镖囊整了整位置,好方便过后使用。 再留心看那绿光时,张入云不由眉头一皱,原来室内竟高高举着三盏和先前桥畔一模一样的绿灯,将室内诸人照地拢在其中,竟无一点死角。若不是自己身前有几座巨型的钟乳岩将他二人遮住,莫说是上前取东西,就是进这大厅也不能够。 再说隐娘,她此时也看了一会儿内里的地形,便取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掰成两瓣递给张入云道:“塞在鼻孔里,稍时有用,小心到时莫乱了呼吸。”说完便已拨身而起,竟沿着那钟乳石向上,游上了洞壁上方。张入云在下面看的仔细,幸是这三盏绿灯其上有灯罩护住,上方还有空隙可以容隐娘在其间爬行。 只是张入云听隐娘方才说得那样的话,就知道她要用毒。他转念想起,洞内还有这么多妇女在内,若是放毒,岂不是要害了这群无辜的女子。刚想阻止隐娘,可是她身手太快,已然来不及了。 再抬头向上看时,就见隐娘人已沿着灯光的缝隙爬至洞顶正中央,张入云虽心有疑虑,但看到她竟能游走在如此光滑细腻的岩体上,也不由地不佩服,知道自己的轻功实和她相差太远,只是心中奇怪,为何她要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带着自己这个累赘在身旁,按理说,只她一人前来,实是有把握和轻松地多。 就在他心中思索的时候,隐娘却又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小的竹管含在口内,照准在下方妖人升起取暖用的篝火轻轻一吹,就见其内有一团绿朦朦的粉沫慢慢飘了下去,奇怪的是这粉沫看着虽轻,但在空中却一点也不浮动,只笔直地落在了火焰里,稍过了一会儿,才见有一股几乎肉眼不能分辨的绿烟悄然升起。 隐娘见投毒已然成功,赶紧又游了回来,才一落地,就对张入云道:“我要出去办点事,稍过一会儿才能回来,你在此小心看护,切记这烟雾扩散虽慢,但药效却大,你虽有解药,但也要小心不要被沾染了才是。”说完话,身形一晃,就已消失在张入云面前。 张入云本还想和她说不要伤及无辜,但她身形太快,想追时也已然来不及,一时他只得作罢,心里但隐娘她此次下得只是迷药,不要伤了这群妇人的性命才好。 却说张入云在岩石背后躲避了多时,也不见隐娘回来,不由地有些急燥,盘算时辰,此时差不多寅时三刻,隐娘去了有半个多时辰都未回来,不免心里有点担心起来。待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隐娘回来,张入云暗暗觉得不妙,心里一沉,便想往外探寻。 此时没有隐娘在旁,只剩他张入云一人,危机之下,他反倒头脑变地一片清明,开始仔细观察起周围的一丝一毫,好为自己下一步行动做好准备。 留心之下,只觉眼前有一事好生奇怪。却说这厅内一片狼藉,满室的酒肉,一地的污秽,而那地上躺的众妖人,也是个个脏乱不堪。可偏偏张入云却能闻到一股异香,这香味好怪,虽是沁香无比,却并不是花香,闻在鼻内,只冲自己的脑门,一时犹如饮了美酒一般,头脑里也觉得晕晕地,虽是透着古怪,但张入云越闻下去,却越是喜欢,到后来,竟然有些不能自拨,虽想晃动身体外出,但身体竟然不思走动,一魄魂灵,竟欲随着那香气飘走。 张入云到底修习正宗玄门心法多年,定力极大,心神越是迷离,所激起的功力也越大,当下他一个激令打战,头脑里已是清醒了过来。再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回头看去,却原来是隐娘已然回转到他身边。 张入云转过头来,见隐娘已然回来,心里一喜,不由地脸上有些喜形于色,但他怕隐娘讥笑自己,忙即就把脸上的神色收住。隐娘见张入云关心自己,心里也是一阵莫明,头脸上虽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但眼中本凌厉的目光,也变地柔和一点。只是口中还是讥讽道:“怎么!我没死,你很开心吗?” 张入云一时被她看破心思,自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未有说话。而隐娘却探了探身子,望大厅中张望了两眼。见此时的厅内绿雾迷漫,知道自己先时所下的毒药已经奏效,心里略宽。便回身又对张入云说道:“待会儿我去暗袭那厅中央的巨人,你却在这里隐蔽,只等我一动手,你即用我给你的暗器将场内所有倒在地上的人悉数杀死,切记不要像方才一样手下留情。我这毒药虽然厉害,但我也已十多年没和这干人等照面,焉知这些年来,他们不是已有了破法。” 张入云听了,只得点了点头,但心里却还是有些芥蒂,毕竟内里还有一干妇女在内,以他的格性,自是不会下杀手的。但他正欲和隐娘商量时,却见隐娘已然拨身而起,又沿着方才爬沿的路线,爬至了洞壁中央。如此一来,他也只得作罢。 正在张入云欲看她如何暗袭那巨汉时,却见附在洞顶上的她一个头上脚下颠倒过来,竟用双脚就将自己支撑住,而此时他双手已握着一根碧蓝的毒刺,足下猛地一运劲,身子就如同鱼鹰入水一般,一个猛子栽下来,落入了绿烛照耀的光幕里。一时张入云又见她起身飞纵时,腰间一扭,如同陀螺般旋转着身子,看意思她竟好像要一举将那巨汉的身体穿透一般。而那诡异莫名的绿光打在她周身穿着的黑衣上,竟如照在无数块水晶玻璃上一般,撒下一片夺目的光雨。张入云这时才看的明白,原来隐娘这件夜行衣上,竟似是嵌着无数块细小的鳞片。 可隐娘虽快,敌人也自不慢,只待她身子一如光幕,那身躺在石椅上的巨汉,一头披肩的长发,却已在灯烛下铜钟敲响之前尽数乍起。瞬时间那人就已醒了过来,只见他双目一张,就是两道金光射出,配着他一副虎狼般的体魄,更显地此人身形伟岸、气势夺人,虽是凶徒,但若只论其形像,却也不失气概。 那巨汉张开双眼看时,却见隐娘已然落到他身前三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隐娘这一致命一击。可他这类妖人生性残忍,视人命如草芥,自有他的对策。就见他只一探手就将他怀内的的一个妇人提在手里,挡在自己身前。 隐娘身势奇快,见那巨汉将无辜的妇女作挡箭牌,却是一刻也不犹豫,身子仍是如一道长虹一般,直落下来,一针就扎在那妇人的胸膛之上。其势头却没有一点止歇,鱼贯着又往下刺去。 只是如此一来,隐娘的身形终是稍缓了一缓,那巨汉已得了这空档,身子只一滚,就连人带椅将翻倒一旁,反倒是隐娘此时双手已贯入那可怜妇人的胸膛里,一时两手动弹不得。 隐娘见此,忙将双手回抽,但因扎实在太深,片刻间却是抽不回来,她此来是志在必得,眼前自己一招失措,恼地她心头火起,也是犯了凶性,双手往外一挣,就将那妇人身体分成两半,只见得空中一朵血花炸开,溅得隐娘周围三丈方圆内如同下了一阵血雨。只见那血雨落在一身黑衣的隐娘及那周身黄毛的巨汉身上,更显得这二人举止残忍,形像狰狞。 张入云万没料到隐娘竟会做出残忍之举,一时也看的呆了,他虽是胆大,但也没见过如此杀人的伎俩,一时只见那妇人落了一地的残肢断骨及并着血水微微蠕动的内脏,跟着鼻内又闻到一股中人欲呕,直贯脑鼻的腥味,也不由地他腹中一阵翻滚,喉咙作痒,差点儿就要俯身吐了起来。只奇怪的是,那么腥膻的血水味,竟在片刻后就又重新被那厅内原有的异香味遮盖住,再也闻不到了。 而此时场内的巨汉,却是借着隐娘的一挣之际,已是翻身下地,站起身来,待他看到是隐娘立在他的面前,眼里露出惊讶的目光,口内怪声道:“是你!” 隐娘却没容他再开口,脚下就已在石椅的扶手上一点,二次再犯。那巨汉也不示弱,他见隐娘有毒刺在手,自己也双手一扬,十指内本已卷成一团的指甲也是尽数张开,晃眼间双手内犹如多了十柄一尺来长的利剑,也是翻身而上,和隐娘战在了一处。 两人相斗时久,却是未分出胜败,二人都是动作奇快,只见场内,一道黄影一道黑影,如同一朵黄云裹着一朵黑云在空中翻滚。二人又都是手段毒辣之辈,手底俱都阴毒,什么刺喉、挖眼,撩阴,无所不用其极,招招都是取人性命,毫无一点男女之间的防备。就算是久经大敌的张入云此时看了也是心头震惊,心内想到若是常人如此相斗纵是武功平庸之辈,也可力敌功力强他许多的敌人,看到二人斗到惊心处,一时他也忘了隐娘行前向他嘱咐,要他动手将地上敌人悉数杀死的命令。 又过了多时,二人才渐渐分了高低,张入云只奇怪,这巨汉如此长大,怎会动作速度竟不比隐娘慢地丝毫,一样的上下翻飞,身势奇快。只是斗了良久,这巨汉动作终是被隐娘渐渐压了下去。盖因隐娘动作虽只和他一样的快,但她一身筋骨,竟如同流水一般的顺滑,那巨汉招势虽猛也快,手内并还多了十把利刃。但往往被她只将身子一折一扭,就将对方的毒辣招数化为无形。 而隐娘击敌,也是招势古怪,往往手足并用,肘膝不止。这样的技法,张入云虽也会得,但若要如她一般的行云流水,身如无骨一般的将头上脚下的劲道俱能集在一处,偏又如此使得自然潇洒,静如幽泉,动若鬼魅。自问自己再过三十年,却也不一定能够。 而且她虽是女子,但拳重力沉,并不因自己身形和对方相差太多,而和那巨汉的气势相形有所削减,往往一脚抽去,就如同鞭子一样将那巨汉抽出三尺多远。二人打了六七十回合后,那巨汉竟只有招架的份了。正在隐娘渐能得手之际,却听那巨汉虎吼一声,竟将隐娘震开,那吼声好不霸道,但见巨汉周围一丈之内的人物,俱被那霹雳般的吼声激飞了出去。 张入云隔得虽远,但闻得那吼声,耳内也如中巨槌,身子止不住地凭空一跳。 再看场内那巨汉,此时已是全身须发暴起,浑着他一身的黄毛并一对金色的瞳子,竟如同一尊天神一般,立在当场,而隐娘此时因和他离得太近,受那吼声激荡,连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方才落了下来。 待她落地之后,张入云见她单腿跪地,且胸口不停起伏,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不由心里为隐娘捏了一把汗。 其实场内二人此时身上俱都是不好受,隐娘固然受那吼声袭击,略伤了内息,一时不能行动,跪在一旁调理。而那巨汉,也因在和隐娘激战之下,强用吼声伤敌,也受了点内伤,忙趁隐娘此时不得动弹,也在那里强运功提气疗伤。且他这吼声对付隐娘这样亦刚亦柔的对手最是吃力,相较之下,只怕他吃的亏还多一些,只是他另有图谋,不得不为之罢了。 二人都是十多年不曾见面的老对手,此时相互交手下,只觉对方十多年来,功力俱是大进,皆暗暗心惊,只是多年来的仇敌,对手的根底在自己心中都是清清楚楚,一时都在那里思考怎么伤敌的对策。 当下却是那巨汉先开了口,他人生的高大,声音也如同巨钟一般,端地是有气势,只听他语带嗡声道:“原来你真的没死!十二年不见,想不到腾娘子自西山一别,竟还是风采依旧,身手不减当年。”他说此话自是在讥讽于她,这十年来,没有什么进步。 隐娘也不示弱开口道:“这么多年不见,你仍是枉称虎王,却还是如当年一样一点真实手段没有。” 那叫虎王的巨汉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小弟的本事,自是不能和腾二姐您相比。只是就此一事,小弟实在是心感娘子的紧,要不是当年娘子你背叛师门,伤了飞黄,天机他们几人,如何能有小弟出头之日,这十二年来,小弟在教祖悉心栽培下,才能有今日的风光,想来却全是拜娘子您的所赐。”说完话,他好似有意激隐娘生气,一时竟笑个不停,他声音本大,如此放声大笑,大厅内顿时只能听得他一人的声音,且他声音悠扬,其声已是远远地传了出去。 隐娘听他讥讽自己,只他与自己斗智,鼻中鄙夷地哼了一声,便清声说道:“我失去的东西,自是会自己取回来,如今让你得了好处,全当是我放在你那里而已,待我那日想要讨回,谅你这点不入流的跳梁小丑也翻不到天上去。你现在只管笑好了,只是若想唤你那班不中用的手下,却是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也不想想,我即能到得此间,那班人,可还有活路?就连此间这一地的小丑,也早中了我的百合散,你虽不怕毒,可他们却只有一时三刻的命了。”她话声虽轻,但不知怎地仍能在虎王的大笑声中,说地清清楚楚,倒末了,竟将虎王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那虎王听了隐娘如此一说,不由敛了笑容道:“果然二姐还是当年那个二姐,十年不见,仍是当年一般的手段,做弟弟的怎能不佩服。只是今日不知二姐到小弟这地界,所为何图啊?” 隐娘见他忽然口里放软,虽知道他狡诈异常,毫无信用。但今日她此来,也并无制胜的把握。而且对方这么多年来在教祖的栽培下,功力已比当年大进,见他此时仍是从容自若,只怕还有别的秘技,自己身体又有缺陷,但能不分个你死我活,自是好的。于是当下说道:“我今日此来,只为了却当年我丢下的两样物事,我知当日里,只有你遇机窥伺到那两样东西,我事后去找过,东西已然不见,照此算来定是被你取走,你如见机,把东西给了我,我当即就走,若是不答应,那我二人只好再纠缠一番。”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道:“我知你这些年来,为那两样东西,一定动了不少的脑筋,但只怕你到了今日还是白费功夫,你如把东西给了我,地雷鞭你自是休想,但那落日真经,我却可以给你抄录一本如何?你且快些给我答复,如若不肯,我二人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虎王听了她这一番话,心里触动灵机,仰天又是一笑道:“多谢二姐这么诚心对待小弟,想不到连落日真经也有的商量。只是如此一来,却被小弟知晓二姐您现在一定是身患重疾,不然以腾蛇女的名头,何人可以与你坐地分赃。二姐的美意,小弟已是心领,我看我二人还是手底下见分晓吧!” 隐娘未料到自己一时大意,到里竟失了风。到底自己这么多年来,只隐姓埋名,混迹于xx市隐。如此的勾心斗角,耍心计的手段已有所减弱,终是被敌人有所察觉,一时心里虽然恼怒,但她却反而收敛心神,知道对面这人是自己大敌,再不敢有丝毫错漏,只宁神静气的摄住对方的眼神,蓄势待发,欲待放手一搏。 只是她心里却在怪张入云不停自己的训令,这半日也不见他将地上的妖人悉数杀死,她知道眼前这个巨汉,外表虽是粗鲁,但内里却是极精细,不然当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自己及另外三人在教中并肩而立。 果然虎王见隐娘已用心神摄住自己,也自收起了笑容,一双金色的瞳子,也是照定了隐娘,二人一时只在凭空运目力相斗,只等对方显出一点颓势,便展开全身功力进犯。一时大厅里虽变地静地可怕,但在一旁偷看的张入云却好似能听到,二人交灼的目光正在厮杀的声音。两人如此相峙良久,到底虎王没有隐娘沉稳,口中一声暴喝,便已翻身冲到隐娘近前。 可还没等他进得隐娘身前一丈,却见他一个纵身,竟闪过一旁五六丈,接着就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只往远处一砸,顿时就是一阵粉红色的烟雾升起。 隐娘当时见虎王冲向自己时脚下虚浮,心里就已有疑虑,及见他足下一点,相旁闪过,心里面便是一震,知道不好,虽自己已是闪身晃至虎王身旁当胸一拳,但仍是慢了一步,还是让对方得了手。 张入云只见虎王扔出了一个玉瓶,砸在地上升起红烟时,就已怀疑有毒,忙掩住了口鼻,却不想那红烟只才升起,其味道竟是来的好快,虽是张入云一念间就将口鼻封住,但仍是没有能来得及。当即就觉得一股浓郁的香气,已然钻进自己的周身的毛孔里。闻在鼻内,竟是和先前大厅中迷漫的香气一模一样,只是香味却要浓烈的太多。 再说张入云被那怪异的香气扑在身上,竟是浑身一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十万八千根毛孔,一时被那香气薰地浑身舒坦,整个身子竟如喝了陈年佳酿,再也动弹不得,正在他惊骇之际,却发现了一件更怪异的事。原来此时大厅内本已被百合散剧毒药倒的众人,竟都开始手脚舒张,动了起来。

第十四回 蛇女伏妖 入云子获宝 (三) 第十四回蛇女伏妖入云子获宝(三) 张入云看着地上,那一帮中了隐娘的剧毒的妖徒,方才还在那里昏迷不醒,此时却都已纷纷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时只觉得奇怪莫名,想不到那粉红色的烟雾竟有如此大的药效,连隐娘所下的毒,也能在片刻间化解。想到此节,他忽然想起既然烟雾乃是解药,当是无毒之物,忙即舒展了一下拳脚,果然刚才自己的身上只是懒洋洋地,并未中毒,而自己的身体,却反而因为吸了那烟雾,竟是从来未有过的精神,一时脑里一下子清亮起来,两臂隐隐然在作痒,仿佛浑身上下俱都有股施不完的精力,正从体内涌出。此时他他心里虽是兴奋,但却也有点害怕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而此时的隐娘心里却更是惊惧,她双眼一翻,狠狠地瞪住虎王的双眸,却见对方此时竟是一点也不担心,反是脸上微露笑意,神态悠然的立在那儿。也不说话,只是静待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因他知道每过去一点时间,却都是对他有力的。 隐娘心里担心,口里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教祖的圣液打翻去救这帮毫无用处的废物,不怕教祖得知,将你剐了吗?”她口里虽说这样的话,心里却是一点也没有这样想,只是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点破绽来。 可谁知虎王竟是半日也不曾说话,只凝神戒备隐娘时刻就会展开的偷袭。隐娘知他定不肯说,想下虽是着恼,但心里却是害怕,一时恼怒,见张入云临到此时还不动手毙敌,不由破口骂道:“人都死了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真的活的不耐烦了想作死吗?”她话一出口,就见此时却是换了虎王脸上一震。 张入云知隐娘在叫骂他,其时他并没有真的忘了隐娘给自己下的命令,只是他不愿过多的杀生,而且方才见地上的妖人,已然中了她的剧毒,眼看就要毙命,心里除了担心那些无辜的妇人一同惨死外,却也在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出手取人性命了。现在看着这一地的人在动,心里也是有些犹豫,只是他到底还吃不准,这干人是不是真的体内所中剧毒已被消解,所以才在一旁稍作观察。 此时见隐娘又再催他动手,知道不能再推辞下去,只得从腰间取出暗器,向地上还在挣扎的诸妖人打去。只是他到底不知这般妖人平日所犯下的累累令人发指的恶行,手下仍是留情,但凡身边卧有妇女的,他才将金镖打入对方要害,结果了对方。而若只是孤身一人倒在地上的,他却只用飞镖将那人的双腿打断,并没取那干人的性命。就如此,只转眼间张入云也已伤了七八个人的性命,并将二十余人的双腿打断。 此时正对峙的二人,情势却又颠倒了过来,已是换了虎王伺机想取张入云的性命,而隐娘却在防他暴起伤人。 虎王知道自己若论技击的本事,只怕自己比她还要差了一点,见此时隐娘全神戒备,知道就是自己动手想伤张入云的性命却也是全无机会。但他见张入云虽也取了自己不少门下的性命,但更多的却只是将人双腿打断,心力一喜,重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当下笑着对隐娘道:“小弟向来只闻得腾娘子行事,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想不到娘子今日却是转了性,不但携人一同前来,并还是个年轻的男子。莫不是娘子这几年空闺寂寞养的小白脸吗?又或这人就是那当年,迷得娘子甘愿叛教而逃的奇男子吗?来来来,还是让小弟先见过我这位腾姐夫。” 他人虽高大,但心机却是极深,一味地胡说八道,却只为引得隐娘分心,倒后来他竟提起隐娘的隐痛,明知张入云年纪太轻不可能是当日引动隐娘出逃的男子,却偏要说出来,好激隐娘恼怒,乱了方寸。 果然隐娘听了他的一番话后,只露在外的一双眼睛,竟瞬时变的如同冰一般的冷,纵是虎王这样艺高胆大的人,目光与之接触,也是忍不住打了个激令。吓得他忙即收敛心神,宁神防备起隐娘来。 哪知此时的隐娘却在他心神微颤之际双手一抖,当即便见有十数根金针从她掌里甩手而出,纷纷打在那些只被张入云打残,却未取其性命的妖人身上,只这一瞬,她就已断送了十多人的性命。 虎王见了一时心头后悔不迭,他原指望自己的一番言语,能将隐娘激怒,暂时忘了厉害,可谁知反是隐娘趁他心神不守,把他目光逼住,又趁其不备,取了金针伤了他这多门徒的性命。一时虎王算盘打错,反着了隐娘的道儿。 当即虎王痛定思痛,反倒又开口朗声说道:“这位小兄弟,我见你这般暗器手法和举止,就知你一定是个正人。想是你受了这个女人的蛊惑,又见了这么多妇女在内,以为我等都是坏人。实对你说,若论我这里一班人,日常的举止,确又许多不对之处,但虽有过错,却也还罪不至死,我想你也一定看出来了,是以你虽受这女人的逼迫,却并没有将我手下好多兄弟杀死。如此一来,足见你平日为人宅心仁厚。只在这里我却要好意提醒你一句,你眼前的这个女人,虽是貌美如花,却实是一条美女蛇,况且她在本教之中,原就唤作腾蛇,性心之毒辣,简直不能以人类计。而她平日所作的恶行,我等与之相比,实只能用往尘莫及来形容。此次前来,她只为了夺宝,可你却千万要小心,当心她一旦得手,为防你和她分赃,立时就要取了你的性命” 虎王说了这些话,除了本想让张入云对隐娘心存疑惑,也同时想让隐娘担心张入云真的信了自己的话,而对张入云起了杀心。如此算来确是一条毒计。只是他话说到这里,却突然顿住,只因为他发现,场中已有三个妖人站了起来,而其中的每一个人,却都可以扭转此时场上的局势,兴奋之下,他再也用不着做丝毫掩饰,只手里指着张入云存身的岩石道:“杀了他,再去取教祖的青龙令!” 那三个妖人得了虎王的命令,只一叩首,便齐齐往张入云藏身之处扑来。观其身法竟个个都身手矫健异常,远非先前隐娘二人所遇的众多着红衣的守卫可比。 隐娘见了心里一骇,右腕一抖,就将其掌心内尚余下的二枚金针射出,心里算计能射死一个是一个,也好为张入云分忧。哪知那三个妖人确是功力不凡,那么细小的金针飞出时,竟也被其辨出方向,当金针射至其中二人身前时,却都被那两人不约而同的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这至命的毒针,虽避地狼狈,但起身时却是毫发无伤。 虎王不料隐娘手里竟还握有暗器,先见她射出金针时他还捏了一把冷汗,待又见她两枚金针俱都落空,不由哈哈笑道:“怎么样腾娘子,今日算你二人运气特别地好,往日此间还无有这么多人,可偏偏在三日前,总坛见这几日就要进献玉露神浆,怕有闪失,特意拨来了十二名青衣鬼供我调遣。如何,总坛的青衣鬼可是要比十二年前强的多了?”一句话说完,他仍是张开巨口夸张地大笑起来。 隐娘却不理他这些,只因她也已察觉到,地上又有三四人挣扎着起来,知道虎王如此大笑,仍是想乱她心神罢了,仔细留意之下,那又站起来的四人,竟俱是如前番三人一样,都是身着青色服装的青衣鬼。 如此下去,不由地隐娘不惊,从方才前三人的身手,隐娘就已知道任是其中一人,也是够张入云对付的,何况现在竟有七人之多。想到这里,不由地她不采取行动,忙即拨身而起,只往四个青衣鬼的一人袭去,虎王早已留意,只隐娘一起身,他就已附骨而上。但他却并不进击,只跟在隐娘身后。 虎王倒不在乎自己手下的死活,之所以跟了上去,只为了等隐娘出手进,自己就好趁机偷袭了隐娘,他知道自己论身手,还是差了对方一线,虽二人都还隐藏实力,但能少一刻暴露自己真实本领,总是有利一些的,而且此时他已是占了上风,只等时间过去,众青衣鬼诛杀了那个少年后,就好取青龙令杀了隐娘了。 果然隐娘因虎王在一旁时刻准备偷袭自己而不得不小心戒备,她此次冒险来此,实是志在必得,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周张才救了张入云,也是不容其身死。可现在自己却落地个进退维谷的境地,一时方寸虽还未乱,但情势却已是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了。 没奈何,她知道虎王一定也深藏秘技,但此刻危急,已容不得自己再藏私。突然间只见她猛地一顿足,竟已往虎王身边欺来。但虎王毕竟经验老到,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举,已是不急不忙的展动身形抵挡,看其架势竟是取了守势,明摆着是要与隐娘磨时间。 但虎王却还不罢休,口中又对剩下的四名青衣鬼道:“你四人中,只留一人去取青龙令,另三人都给我却杀那个少年。”他只一说完话,四人就已展开身形,分别欲往张入云处,及大厅背后的神坛奔去。 隐娘见虎王果如自己所料,不容自己有一丝机会。当下二人拳掌相交,各退了一步,隐娘起身就往那往神坛去的那个青衣鬼奔去。虎王也早已明白她的心思,跟着就已翻身而上,只等隐娘出手,自己就要给予其至命的一击。 那知隐娘人身在半空中,却并未取出暗器袭击那青衣鬼,而是反手就将自己头套取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面孔,虎王见隐娘本来一副羞花闭月般容貌,竟已受了如此重的伤害,也不由地心里叹了一声可惜。却在这时,只见隐娘手里不停,已是将手中的头套兜头向虎王脸上打来。 在隐娘真力运动之下,虽只是一件柔软的蛇皮,也被她打的呼啸着向虎王奔去。只是这点技俩,却还不放在虎王眼里,只见他身势不减,头一低就欲让过,拿知隐娘这头套蛇皮头套古怪,只一到虎王面前,就旋即张开,不大不小的却如一面小伞一般,遮住了虎王的视线。 虎王一见如此,心知要糟,猛地一声暴喝,当下一掌将那蛇皮拂开,另一拳却是运足了真气挥出,石破天惊般地向隐娘击去。可还没等他拳及隐娘的身体三尺之内,耳中只听几道金风扑面,正向着自己头脑袭来。他久经大敌,经验丰富之极,只听那风声,就已知这一击端地是厉害非常,忙即含头缩身,同时脚下一点,那么巨大的一条汉子,竟在倾刻间缩成了一个肉球,向一旁斜斜地飞了出去。 隐娘这一击本欲取他性命,见他竟能在刹那间就能身子缩成这般模样,也不由地不佩服他临变机智,虽有些可惜未能如愿,但人心不可太贪,忙自腰内取出几枚钢梭,运足力气,当先照准那个去取青龙令的青衣鬼打去,这一次她用了全力,又是钢梭沉重,不比刚才金针太轻不能及远又容易失了准头,当即一梭就打地那青衣鬼骨断筋折,眼看只有一口气了。 隐娘手下丝毫不放软,回手又是三枚钢梭打去,欲伤了另三个青衣鬼的性命,只是如此一连贯的动作下来,又遇得是虎王那样的高手,力斗之下,到底一口真气未能调匀,打出的三枚钢梭有两枚失了准头,只一枚将其中一人打死,剩下的二枚只击伤了一人,还有一人,却是毫发未损。 隐娘见如此,仍是穷追不舍,略换了一口气,脚下一点身形便如同长虹一般地射向二人。待她刚一落地时,正欲取二人性命的时候,就听耳旁一震,跟着就是一道黄影向自己袭来,不得已之下,隐娘只得挥拳迎击,只听得一声巨响,二人各被震开了三五步。 但到底虎王蓄势待发,一击之下,隐娘落了下风,这一掌实把她打的体内气血翻涌,一时虎王得势却不让人,一味的猛攻,口里还笑着说道:“几年不见,腾娘子还是如以前一样地精明能干,小弟我这么严防之下,还是中了娘子的道儿。只是刚才娘子受地那一掌却是如何,怎样几年下来小弟的掌力却还未曾退步吧!” 虎王一招失利,终是怪自己太过大意,意图省心省力就能收拾掉隐娘和张入云二人。此番失利之下,再不心存侥幸,决意施展全力和隐娘周旋,仍如刚才的计划,等杀了张入云再灭隐娘。 如此一来二人又复战在一处,隐娘到底体内气血翻滚,半天下来回不得一口真气,被虎王逼的渐渐落了下风。虎王趁胜追击,口里讥讽道:“想不到多年不见,腾娘子本来一副花容月貌竟落地如此下场,实在是可惜啊可惜!却不知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在娘子脸上留下这么长的一道疤痕?” 虎王不知自己说地此话,却正对了隐娘心思,隐娘见他讥笑自己,却不知实则自己更该笑他。心里虽是鄙夷,但她此刻一口真气还没有渡地过去,还不能张口说话,只是鼻内重重地哼了一声。 虎王和隐娘本是多年地老相识,见她如此,已能猜出隐娘并未在意自己的言语,但左思右想之下,无论如何,隐娘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再细看隐娘脸上的三道伤痕,那伤口虽深,但自己见了竟是十分的熟悉。忽然想到一人,惊道:“伤你的人可是捷影?” 原来捷影本是他一奶同胞的妹妹,与隐娘并自己及另外两人,同为教下五地煞,论其真实本领还在自己之上,若与隐娘相比却是不相上下。十二年前自己与其余三人,同为追杀叛教的隐娘,而不辞辛苦万里奔袭。不料本领最高强的天机和飞黄竟在隐娘手下落地一死一伤,方才将隐娘打的重伤,落入深涧之下。可自己并教祖在内,却并未深信她已重伤治死不在人世,而更奇怪的却是自己的小妹竟在七年前无缘无故地失了踪。 虎王虽然残忍,但对自己这个妹妹却是不同,只因二人都是身负异禀,自小颠沛流离相依为命,情感至厚,直到被教主收归门下,方才能过上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况且他二人虽身为兄妹,但却有夫妻之实,此番见到隐娘脸上的伤痕确系自己小妹下手的痕迹,但眼前只见得隐娘,而捷影却不知去向,依隐娘的这声冷笑,算来自己小妹多半是凶多吉少。教他此刻如何不惊,愤怒之下,他手底一错,两双虎爪凌空抓出,顿时间,厅内飞沙走石,俱是被他的爪风激起,而此刻隐娘的身体也已是尽在他的掌风之下。 谁知隐娘竟早在等这一刻,只待虎王双掌齐出,不留余力之时,竟凌空激退,不但避过虎王这倾力一击,并还借着对方的掌风,倒飞出了十余丈,恰好停在刚才于自己手底下逃过性命的青衣鬼身旁。隐娘得了这个空,只一落地,便急换了一口气,跟着一掌拍出,直打向青衣鬼的后心。 哪知那青衣鬼竟守的极有法度,听见身后掌风袭来,脚下一运劲便是电射而出,跟着就侧身取左掌穿右腋下而出,意图拍出一记劈空掌,虽不能尽挡隐娘这要命的一击,但心想在自己这两番防备之下,终能落个全身而退。而只要过得了这弹指间的功夫,虎王定会来救自己。 他盘算的虽好,但隐娘这一击却早有算计,实是志在必得。她前番和虎王打斗时,见张入云在那三名青衣鬼的合攻之下,早已是险象环生,若再多了这名青衣鬼前去,张入云焉能保得住性命。她见那青衣鬼守的甚是齐整,也不经冷笑了一声,跟着就见她脑后那七尺多长秀发竟如同手臂一般灵活的挥出。当即只见银光一闪,就将那已起在空中的青衣鬼拦腰斩作三节。仔细看下,原来隐娘在出门时,已将自己的长发分作两个辫子结了,并在发梢上分别套了两个手镯般大小,明晃晃精光四射的锋利钢环。方才事出突然打向虎王的暗器,也正是这两道钢刃。 果在就在这时,虎王已从后掩了上来,隐娘见了,身子忙后退一步,提步换气。但脑后的钢环,却如手臂一样,在力斩青衣鬼之后,竟打了个圈子,倒射而出,又再打向虎王的颜面。 虎王见隐娘竟有这等功夫,心下不敢大意,又见那钢环上所带的力道竟大的异常,虽只是隐娘的头发,但却如同两条鞭子一样的像他抽来。骇异之下,他也只得暂避其锋,便驻了足身形略作闪避。就只此一瞬,隐娘便已调好了气息,复又向虎王袭来。 这一番打斗却又和方才不同,此时的隐娘不但劲气完足,两条脑后的长发,竟如同为隐娘添了两只手臂一般。只过了二三十招后,她就已稳稳的占据了场上的主动,把个虎王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再说一旁正在力斗三名青衣鬼的张入云,此刻却是险象环生,已有好几次在死亡边缘擦身而过。原来张入云只一见三名青衣鬼袭向自己时显露出的身手,就已知这三人中任是哪一人,于自己来说也是难斗。 一见对方起身,张入云就已向一旁躲避,存的也是和虎王一样的心思,但求时间长了,隐娘能除了虎王,好来救自己。心里只想借在这里的地势,凭着自己一身的轻功,与那三人周旋。 但他向来只惯独斗,而自已一人对敌多人的场面却是没有丝毫的经验,起始时他只知在大厅内沿着外侧疾奔。哪知三个青衣鬼也是狡猾异常,只三两下功夫,就已摸着他的路径,一时分了一人在张入云前方等候,当即三人就将张入云围在当中,不能四处游走。 没奈何,张入云只得举拳相迎,果然这三名青衣鬼功力不凡,只一人,也可与张入云斗上两三百招,多一人张入云却只有挨打的份了,此时三人起上,只片刻功夫,张入云就已抵挡不过来。他又想着隐娘的嘱咐,不能受伤流血,一时更是难上加难,好在此地深入地腹,厅内地形奇特,又是钟乳溶岩林立,自己还能借此地形加以腾挪,加上他轻功又比对方三人,高出那么一点点,三人始终不能联在一线,群力合围于他。不然地话,他早已是无幸了,可就是如此,张入云也得要花上比三人多地多的体力施展轻功,只一会儿功夫,他就早已是气如牛斗,看情形,就算三人不把他打死,累也要把他给累死了。 待又过了些时间,张入云实在是难以支撑下去,他此时的气力已快是油尽灯枯,忽见隐娘和虎王相斗占了上风,并还多了两条辫刃相助,灵光乍现,暗骂自己刻死,对方不过来相助,自己不会主动过去吗? 只是自己此时被三人缠斗实在是难以脱身,又想了一会儿,穷极之下,竟生出了对策,当下将尺寸拿捏好,身形一转绕到一块巨形钟乳岩的背后,堪堪躲过一人的重击,跟着左肘回击,迎向来自身后一青衣鬼的一记重拳,当即啪的一声巨响,将张入云打的往前飞起,借着这个势子,张入云已是一拳向面前的妖人击去,因这次用了上乘借力打力的功夫,两力并在一处,一拳下去,那青衣鬼竟不敢硬接,只拳掌刚一相抵,便后退了一步,欲将张入云的掌力卸去。 且说张入云不理这些,见对方躲避自己,跟着他就是足下一用劲,已然夺路而逃,可他才起身时,先前首击自己的青衣鬼已是绕至自己的身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张入云此时左肘正因强借了力道,酸麻不已,右掌又是力已用尽,招势已老。见对方挡住自己,已然是举拳打了过来,自已实在无法抵挡,就在这时,他情急生智,张口将一口真气吹出,使出了当日首次和叶秋儿放对时的舌底槌,只是此时他这仅剩下的一点真力,已是不能屏气成槌,只能凑和着将对方眼睛刮的生痛而已。 高手比拚,相差只是一线,阻住他去路的青衣鬼被他吹的双眼生痛,不能张开,大惊之下,但求自保,一时双手回抱,将身一偏护住了自己的头脸。张入云只得了这个空,就已将头一低,险险地从对方腋下溜了过去。 这一番恶斗之下使出的一肘一击一吐,实是用了他的毕生功力及心血,隐娘此时若在他身旁见他能使出这样的本事,怕也不会再骂他了,只是张入云这时哪有心情自慰,只身子才一着地,便是眼前一黑,盖因他方才使力太过,自身功力又还没到上乘境界,一时真气不能相继,但他生性顽强,在此情形下,仍强挣着换了一口气,精神稍振下,忙又向前疾驰,好在他身后的三个青衣鬼,轻功都比他差那么一点点,虽是有心想拦,但终是因为差那么一线,却还是被他给溜走了。 张入云脚底如摸了油一样,只一溜烟的功夫,就已近到虎王和隐娘的身旁。他知道这二人的武艺太过厉害,自己也不敢过于接近,只恰好停留在隐娘身旁七尺,她头发上的钢刃可伏击的范围内。 虎王见眼前这二人,俱是一般的阴险狡诈,心里一惊暗呼糟糕,局面若如此下去,他怕自己这面恐生变故。 果然自张入云进了隐娘的伏击圈内,那三个青衣鬼见隐娘鞭刃厉害,再不敢过于冒进,如此一来,反倒便宜了张入云,身在隐娘的庇护下可以从容击发暗器,他手底下暗器功夫极好,囊内的镖数又多,只一会儿反将那三个青衣鬼逼了个手忙脚乱。 虎王见自己这面吃紧,急得他又虎吼一声,将在场所有人物俱都震的惊退。待他才调过内息,便张口骂道:“笨蛋,既然打不到人家,不会想着去拿青龙令吗?你三人只需使两个人绊住这小子,剩下的一人去取令旗。” 他话未说完,却见隐娘身形已起,直往三个青衣鬼全力袭去,原来她一听虎王如此说话,却正是自己担心的事情,知道只要依计行事的话,对方仍能重占上风,忙趁那三人还未动手,就欲自己先行施出辣手,心里想着哪怕只是了结一人,依张入云现时的功夫,与剩下的两名青衣鬼相斗,必能再支撑不少时间,到时就全看是自己早一步除掉虎王,还是张入云先一步被敌人杀死了。 可虎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只隐娘才一起身,自己也跟着出击,一拳击向凌空中的隐娘,另一拳却打向另一面的张入云。一旁的一个青衣鬼看出便宜,紧跟着虎王的一拳就向张入云施于偷袭,张入云此时在虎王拳力的巨涛内,正竭力挣扎,再无余力抵挡,眼见就要被他一拳打中。 半空中被击的凌空翻了个筋斗的隐娘见此,知道自己偷袭不成,反将要害了张入云,可她功力深湛,仍有许多秘技在身。见此心里微叹之际,已再次出手,脑后的一根长鞭悠地甩出,发梢上的钢环竟在一瞬间脱落,嗡的一声,已如同人手打出的暗器一般飞了过去,且力道竟大的异常,抢在那青衣鬼打中张入云之前,就已打在他身上,当即就将他打的凌空翻了出去。 众人都以为那青衣鬼必死无疑,哪知待他落地后,却只是坐在地上呻吟,看情形似是除了被隐娘那一钢环打的内伤外,外头竟一点伤痕也没有,只在他衣服上被打破了一个大口子。隐娘见了心里不由一沉,知道这名青衣鬼身上必是穿了护身神甲一类的东西,暗怪自己一时大意,不该击向对方身体,而是应该打脸。 果然虎王不会放弃这一次难得的机会,此时他人离那名青衣鬼和张入云较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拳打出,直取张入云的要害,张入云知他拳力太大,不敢犯其锋芒,见他过来,只得退后。哪知虎王此番却只是虚招,只等张入云一退,他却是俯身拎起了那名青衣鬼,向着大厅背后用力一抛,竟将那受了内伤的青衣鬼直扔出去有二三十丈,偏他手里乾坤,人虽被他扔得远,但落地时却是平平稳稳地摔在地面上。 跟着就听他吼道:“快去取青龙令,不得有误。”那青衣鬼得了他的命令,忙挣扎着爬起,一步一踱地向厅后慢慢挪去。 而此时虎王也回转身子重又和隐娘战在一处,这时的他也再不藏私,一声暴喝之下,就见其一身的长毛及头发却已是尽数乍起,一时竟将他头脸周身上所有要害全都裹住,隐娘发上钢环虽是厉害,但打在其上,也只见一溜火星,竟不能伤他,再加上隐娘钢环只剩下一枚,威力也弱了一些。一时反倒不能再护得了张入云的周全,如此下来,张入云在那剩下的两名青衣鬼的围攻下,又是落了下风,好在此时少了一人,到底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一时还能支撑的住,只是照此下去不能作长久之计罢了。 却说五人战在一处,只不多时,就见那先前受了伤的青衣鬼已是返回了身来,手里并还多了一面青光闪闪寒气逼人的蟠龙令旗。 虎王见了,心神一振,虎吼之下双拳连连出击,与他对敌的隐娘竟被他拳风一时逼住,一下子处了下风。可就在这时,隐娘却突然发难,抿口一吹便是一枚毒针射出,虎王见了,赶忙躲闪。却又听隐娘娇叱道:“阿云,这里三人有我对付,不用你管。速去给我杀了那个拿令旗的青衣鬼,再把那令旗给我毁了,毁时不要害怕,你练的是正宗道家功夫,那令旗绝伤不了你。” 说着就是两记劈空掌袭向那正在缠斗张入云的青衣鬼,张入云身上一松,赶紧起身,路经虎王时,虎王双拳一封已是挡住了他的去路。却不料隐娘早有所算,剩下的一枚钢环也是脱发而出,直击向虎王面门,不得已虎王只得将左拳一举,宁可身子不动迎向那枚钢环,也要拦住张入云,好在他一身横练的功夫,虽是被那钢环打的手上麻痹,但却未受伤。 一时只见那枚力道惊人的钢环只一拳就被他砸飞,但张入云却也趁着他左拳抬起,又连着击向钢环的瞬间,身子一俯,竟贴着地面飞了出去,到得虎王身边力快用尽时,跟着他双手在地上一撑,又是向前飞出了三丈,堪堪躲过了虎王的右拳。 虎王没想到他轻功竟是如此惊人,自已这一击竟能避过,心里一惊,但隐娘却怎容他再连环击出拳脚,去阻张入云,脚下一点,便已近至虎王身旁,与他缠斗在一起。 虎王见自己连续所算都有失误,知道非出绝计不可,当下身子一进一退,略让开了隐娘的拳势,跟着左拳向自己鼻孔一击,便是一股浓稠的黑烟从他鼻内崩出。瞬时间那股浓烟竟将虎王身子裹住,并仍是不断的扩散开来,只一会儿就将半个大厅都遮避了。以张入云的目力竟都不能穿透了浓烟,看见内里的虎王一丝一毫。 隐娘见他施出这样的法术,不由的鼻内冷哼一声:“就凭你这样的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卖弄?”浓烟中的虎王听了,也冷笑道:“雕虫小技也一样要了你这条腾蛇的命,你若再不见机逃走,就算你能全身而退,我且看你养的这个小白脸如何能逃的出我的魔手!”待他说完此话时,那浓烟竟已快将大厅布满,张入云怕那浓烟有毒,不住的后退,几乎已快退至洞壁了。 正在这时,他忽觉一阵劲风拂面,黑暗中虽是一点也看不清来敌,但仅凭感觉,张入云已知一定是虎王向自己身边袭来。原来虎王左思右想之际,都觉得应当先剪除张入云这个隐娘的臂膀才是,不然和隐娘对敌起来总是缚手缚脚,并且这少年还是道家玄门,场内所有人中只他一人可以毁了青龙令,算来实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张入云自觉虎王向他偷袭,他虽不见对方身影,但身体却紧接着做出反应,脚下一动,便已在洞壁仍没有被虎王放出的浓烟填满处,狂奔起来。虎王见他滑溜,也不由冷笑一声,张入云如此躲避自己,也只能是一时三刻的命,只再待过一会儿,厅内被他浓烟布满。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能在烟中视物,到时任是张入云还是隐娘都是他砧板上的鱼肉,随他怎么宰割。 可就在这时,虎王只觉脑后一阵金风,已知是有暗器在向自己的打来,忙矮身躲过皱眉道:“腾娘子,你先顾你自己好了,卖弄你那点家?h,也支撑不了一时半刻!”却听隐娘笑道:“我的性命自用不着你担心,你却小心,我这暗器上都是有毒的,仔细我一枚金针就要了你这条病猫的小命。”说着话,双手不停,不住地将暗器朝虎王打来,逼的虎王无一刻空闲,一时自是近不了张入云的身。 虎王本不愿这么早就和腾隐娘决一死战,虽说隐娘不能在烟内如自己一样视物,但她暗器功夫极高,听风辨器的本事,向是他五人中第一,尤其她一身是毒,万一要是临死前不顾性命的反噬,自己怕也讨不了好去。但偏是此时隐娘暗器始不住手,打了半日,不但没见她用尽,反倒越打越准起来。没奈何只得虎吼一声,调转身子向着隐娘身傍袭来。 再说张入云,就在他适才左闪右躲的时候,就听见耳中忽然响起隐娘的声音,那声音就如同钻入他脑内的一样,声虽细,但自己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只听隐娘说道:“可曾记得那手持青龙令的青衣鬼所在的位置,知道的话就点点头。”张入云闻言越紧点了点头。 隐娘见了,忙又说道:“那好,待我和虎王交手后,你即刻速去,放心,等你到了那青衣鬼身旁,我自有办法将他杀死。到时你只需将青龙令毁去即可。毁时只需将舌尖咬破,运真气将鲜血喷在旗面上即可,但却要小心到时如有什么异物想要飞走,定要将它捉住弄死,切记,切记。” 张入云听了又点了点头,即刻辨明了方向,只待隐娘和那虎王相斗。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远处拳脚相交的声音,而且好似隐娘刻意将虎王引到一旁,二人打斗的地方离那名青衣鬼所处的地方相距却是甚远,此刻二人打斗的正欢,正合适自己行动。想到此,张入云再不犹豫,便慢慢向那名青衣鬼的方向踱去,行时为怕虎王和那名青衣鬼发现,故意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前行。 这大厅再大,张入云也只行了六七十步,便已近至那青衣鬼的身前,正在他以为已到了青衣鬼的身旁时,耳旁却又响起隐娘的声音:“再向右行十七步!” 听了这话张入云不由好笑,暗骂自己一声:“刻死,只想着自己会动,对方敌人,就不会动了吗?”果然那名青衣鬼因身上有伤,见虎王放起浓烟,忙躲在一旁一块巨岩背后。 黑暗中等张入云悄然行至那青衣鬼身旁后,远处的隐娘却忽然趁虎王不备,将手里早已扣好的暗器打出。黑暗中只见一溜磷火在浓烟中滑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当即打在那名手持青龙令的青衣鬼的喉头,可怜他两番在隐娘的暗器下,终是没有逃过命去,并且死时打在他喉头的磷火仍是不住的燃烧,死状极残。当那磷火滑过时空中是,也正好为张入云辨明了方向,毫不费力的就将那青龙令取在手里。 虎王先前在隐娘传声与张入云时,就觉得自己耳旁有气流流动,心里暗道不妙,果然不一会儿,隐娘出手,只一枚暗器就将那青衣鬼打死,能在百步之外打的如此的准,绝不是听风辨器所能做道的,想道这里,不由大骇道:“你?你怎么能在这浓烟中视物的?” 隐娘听了他说的此话,竟忽然抿嘴娇笑道:“这自然是拜故人所赐喽!”说完本来一直半睁半闲的双眼,尽皆睁了开来,那左侧被抓伤的脸上,被三道血痕深埋的左眼,此刻竟变成了蓝色,在黑暗里放出碧油油地毫光,其光茫竟不在虎王双目金光之下。

第十四回 蛇女伏妖 入云子获宝 (四) 第十四回蛇女伏妖入云子获宝(四) 虎王见到她那深蓝色的眸子,顿时间五官扭作一团,本已极是难看一张面孔更显狰狞,只听他哑声道:“你不但杀了影儿,还挖了她一只眼睛!” 隐娘狠声答道:“她将我打成重伤,毁了我的容貌,又抓瞎我一只眼睛。我只取她一只眼睛做补偿,实是太便宜了她!” 虎王见她已承认,悲愤交加之下,竟然流出泪来,哭吼道:“我要你的命!”说着举双掌推出,十指间各放出凌厉的气劲向着隐娘而去,眼前的虽是浓雾缭绕,但竟被他掌中气劲割地四分五裂,一时间烟雾四散处,场上相斗的二人竟都显出身形来。 隐娘见他犯了凶性,也勾动出当年伤痛,亦娇叱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完身子如同风车一样的腾空而起,凌空猛力抽出一脚,当即也是一阵狂风大作,几将场内的烟雾扫荡干净,俱都笼在了一处。 当下里只见二人如同蛟龙猛虎,斗在了一处,每当二人拳脚相交,俱都传来金铁之声,虎王自是疯如狂魔,隐娘也似是恶鬼缠身,虽是女子,但气概竟一点也不在虎王之下,两名站在一旁的青衣鬼,见场内二人如同野兽一般的争斗,俱都瞪大了双眼,万没料到,竟能有凡人恶斗如厮。 而那空中浓稠的烟雾,也尽被他二人搅动的如同绸缎一般,变幻莫测,狂舞不休,偏是虎王的法术古怪,只待二人力道稍稍消减,便复又将空中布满,黑暗里只见得一蓝二金,三道毫光不是迸现,一时间风起云涌,端地是场上恶斗的两人似兽多过像人。只把一旁的两名观战者俱都看傻。 而一旁正欲拾起地上青龙令的张入云,只听见耳旁不时的传来巨响,跟着就是一股股狂风扑面而来,一时竟不能站直了身子,无奈之下张入云只得半跪下来,去拾那地上泛着荧荧青光的青龙令旗。 待他好容易将那令旗拿在手内,只刚一入手,便是一阵冰凉,张入云一个寒战差点没将那令旗抖了出去。待又拿仔细了,放在眼底观看,只见那旗面上蟠着的那条青龙,浑身上下竟无一片鳞甲,也并没有生得爪子,似蛇更多过似龙,只头顶上生了一只独角,口内伸出一条老长的红信,虽是死物,但睛内竟好似有流光浮动,虽不是龙,但却更显得阴森可怕。 张入云见了,先是略有心惊,但知道这件东西事关重大,不敢再犹豫耽搁,忙咬破了舌尖,口内运动真气,正欲朝那蛇身上喷去。却在这时,忽听得耳旁一声炸雷,跟着就觉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了开来,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倒在地上,而手中的令旗也跟着跌了出去。 待他醒来时,就觉得眼前明亮无比,跟着就是一身的燥热。那眼前的黄光,竟似是艳阳一般,曝晒在自己身上,照的他周身滚烫,浑身上下燥热无比。喉咙内连着干咳了两声,却也没有一丝水份溢出,一时身体难过之极,尤其是口腔内渴的厉害,愈加地难以经受。待他抬头向场中望去,只见场上又是换了一番情景。 先时洞内的的浓烟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洞顶升在空中的一粒拇指大小的黄色珠子,那珠子虽是小的异常,但却偏偏光茫万丈,直照的洞内亮的惊人。刺地张入云双眼生痛,不也张开,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眯着眼睛看物。 而此时隐娘和虎王,都已是跌坐在地上,各身盘膝而作,好似各自运功,在苦苦支撑的模样。而两个青衣鬼,此时更是瘫在地上,浑身上下不住的瑟瑟发抖,看样子只剩下一口气了。 张入云此时想要站起身来,但在那头顶黄珠照射之下,浑身真气竟似不能凝聚,加上他先一时的恶斗,气力几乎已快要用尽,只得暂时躺在地上,潜运内力,意图能早点行动。 就在他潜心运动内力时,却听见耳旁虎王狞笑道:“怎么样?腾娘子,我这颗天磺珠不差吧,再过的一时三刻定把你照的只剩一张蛇皮。” 隐娘此时已是唇上起皮,双目充血,原先一头的秀发,此时也已变地干枯无色的盘在地上,看情形竟比虎王要狼狈的多,只是她口内仍是不输口道:“你以为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就能操纵得了天磺珠了吗?到时只怕是你收不了这珠子,先我而死呢?” 虎王仍狞笑道:“这就不劳你挂心了,教祖既然赐了我宝珠,自然传了我收珠之法。到底教祖神通广大,算准我二人日后会照面,竟先一步赐了我这宝珠来制你。不然的话今日却也难说。” 隐娘此时脸色已变地越来越难看,仍颤声道:“得了别人的宝贝却在这里耀舞扬威,算得了什么本事,难怪五人之内,数你最弱,连自己的妹妹都比你强。” 虎王听她提起捷影,知她有意激怒自己,此时自己胜券在握,自是不会上她的当,只笑道:“你就笑吧,只待再过一会儿,我就去了你的性命,你旦求到时我一招就杀了你,不然的话,我一定让你受尽千日零碎的苦头。”说完,又看了看扑倒在地上的张入云,又道:“至于你养的小白脸,到时我定在你面前把他分筋拆骨,一寸寸地剐了他。然后再把他送回总坛,让教祖练成,生生世世受苦。”说完他好似极为兴奋,不自觉竟放声大笑起来。 原来虎王先时久战隐娘不下,虽是发狂与之相斗,但他本身武艺仍是要比隐娘差了一线,狂怒之下,仍是占不了一丝上风。及后,他又见张入云就要毁去教祖亲传,专为挟制门徒的青龙令。如让他得手不但隐娘难治而且若被教祖知道青龙令被毁,自己性命也要不保,情急之下,只得尽力一吼,将张入云震倒,隐娘震退,口一张吐出了腹内的天磺珠。 这天磺珠本是五煞中,排得第一的天机自身所练的宝物,因他身前沾染了蜈蚣的灵气,是以称得上半人半妖,自身练的这粒天磺珠,正是腾隐娘的克星。十二年前他被隐娘阴谋杀死,腹中的天磺珠都能未来的及用。至于本来位居第三的金鹰飞黄,却也被隐娘弄成了残废,此珠又近不得女体,是以到了最后反便宜了虎王。 但虎王修为不够,一直不能够加以应用,再加上这珠子又不是他与生修练而来的,是以十多年下来,虽是增长了他的功力,但若真的谈到运用自如,还远远谈不上。而这天磺珠又极是霸道,虎王在不够修为的情况下,强自运用,轻则损耗自己的真气精血,重则走火入魔丢了性命。此番他甘冒奇险,实是因为给隐娘和张入云二人逼的没有办法,再不得不行此下策。 果然天磺珠一经放出,就已将隐娘克制住。可到底隐娘修行功深,虽是积弱之下,但还是有能力反击,是以虎王一直不敢过于进逼,心里只想着等时辰再过得久一点,反正隐娘在天磺珠的法力下,只会越来越萎顿,于自己来说总是弊大于利。 但长时间勉力祭起天磺珠,虎王自己也开始支撑不住,而且他手下的那两名青衣鬼,虽不似隐娘因生性相克而大受伤害,但因这二人修为太过不济,反比起隐娘来还更加不如,只一会儿便双双跌落在地上,片刻间就已是浑身打颤在那里挣命。相较之下,反倒是张入云此时情形最好,他修的是正宗玄门内力,又是男子并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天磺珠虽也把他逼的浑身燥热,但若比起另四人起来,已是好的不可以道理计了。 待张入云观察了场上情形后,见隐娘此时情势危急,想着隐娘先时交待自己毁去青龙令的任务,忙挣扎着起身,他到底是纯阳童身,连运了几次内力,情势就已大佳,虽仍被头顶的珠光照的头晕目眩,但已可正常坐卧起止了。 只一起身,他便忙将跌在地上的青龙令擎在手里,二次咬破舌尖欲吐鲜血在其上,却就在这时,只觉身旁一阵疾风而过,手里的青龙令已是不见。回身看时,只见虎王已狞笑着立在自己身旁,手里正举着刚刚还在自己手里的青龙令。 瞬时张入云只觉浑身冰凉,深怪自己一时大意,竟让虎王僻面就将青龙旗夺去。他此时心里悔恨,连洞顶上的天磺珠因失了虎王的操控而光茫大弱也未曾觉得。可还没容他怎样思索,虎王竟已一拳向自己打了过来。 张入云当时心中一凛,方才他已见过虎王与隐娘相斗的场面,心知论轻功虎王不在隐娘之下,论掌力犹胜隐娘一筹,自己实无把握能与之相抗,但他生来性子作傲,又是在暗中责怪自己心生悔恨之下,见虎王一拳击来,竟未逃走,只将身一偏,将拳反握,跟着就是一肘击向虎王的脉门。其势极快,认穴也极准。 虎王原先只是时刻留意着张入云,怕他起身将青龙旗毁去,若是那样的话,纵是事后能杀死隐娘,自己怕也多半有杀身之祸。只是他没想到张入云竟在他虎啸之下,那么迅速地恢复,一时间他心里也是极为震惊。而此时隐娘在他的天磺珠的法力下,虽已是气弱游丝,但他深知隐娘的厉害,即便是如此情形之下,仍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但到后来只见张入云已取令在手内,作势欲毁了令旗,情势危急下已不容他不发,没奈何只得拚着全身功力,猛地将天磺珠威力提升到顶点,趁这当口儿,忙即纵身而起,悄无声息地向张入云袭来,没料到张入云年轻识浅,又见他二人跌坐在地上,以为两人已是油尽灯枯,自顾不暇,万没料到虎王此时还有如此余力,只一招间,青龙令旗便已轻轻巧巧地被虎王夺去。 可虎王得意之下,也未料到张入云也是余力尚存,且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与自己动手。张入云干净利落的一击,一时反倒让虎王不敢大意,盖因此时隐娘尚在,如若不慎,被张入云拚死一击打伤,到时结局,怕还是难料。心急之下,虎王提起左手中的青龙令旗,竟用令旗上的矛头直刺向张入云的面门。难得虎王对敌张入云这样的年青后辈,竟会双手齐出,若在平时算来,那已是给足了他面子了。而乾坤教的教祖若看到自己教下,专作惩令教众方能御用的五龙令旗,竟被虎王当做普通匕首去刺一个丝毫不懂法术的后生小辈,怕不气死,也得要羞死了。 张入云此时一心只想着如何从虎王手内夺回令旗,见虎王将令旗向自己刺来,竟正中他的下怀,也不顾危险,只僻手来夺。幸他平日最擅与人贴身搏斗,虽是胆大,却也没忘心细,当下他脚尖立起,双手如抱婴儿,背脊猛往后靠,接着曲膝一弯,身子竟在原地划了一个圈子,未撤的右肘只略错了一点角度,跟着双手一振,竟往虎王胸前撞去,他拿捏的极是仔细,手肘刚好与虎王刺来的矛头错开。接着他心犹未足,左手处竟搭在了令旗之上,也不管能不能夺得下,只一心想把虎王手内的令旗夺在掌中。 虎王不料他功力竟是如此精湛,招式更是神奇,一时不察,竟让张入云欺近自己身内。但他到底武艺高过张入云太多,只一笑间,双手肘内弯竟已挡住了张入云右手一击。至于张入云搭在令旗的左手,却又如何能从他手里夺得分毫。 可就在此时,虎王只觉左腋下一痒,更着左手一颤,手里令旗,竟已被张入云复又夺走。待他回身手时,只见隐娘在他六七丈,正单手驻地,面如死灰的半跪在那里,右手取扬手势,显示才刚发完暗器。 虎王见了大惊,忙取左手入腋下不住摸索,好不容易才在内找到一枚细如牛毛轻若无物的绣花针,仔细看下,那针竟是木质,触鼻即是一股子兰花的香味,显是有毒的。想到隐娘最擅用毒,虎王更是失色,忙点了腋下穴道,可恨自己身上的瓶圣液,为了救一众青衣鬼,白白糟蹋,不然此时自是不由将这毒针放在心上。 就听隐娘惨笑道:“这是逆水兰花针,专门破你这一生兽毛的,怎么样,滋味可好受?”虎王听了她这一番话,果觉左腋已是渐渐麻痹,知道毒发也就是一时三刻的功夫,不由地心里更恨,只救赶紧将隐娘除去,以期在她身上取得解药。 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对付张入云更轻松一下,当下虎吼一声,便已向着张入云欺来。张入云见他来的凶猛,心里也是一凛,他此时令旗入手,方才聚地一股豪气便已消减,一时见虎王向自己犯来,竟不知如何应付。 却在这时只一串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旁骂道:“真笨,方才的身手气势都到哪里去了?”话声刚落,眼前就是人影一闪,定睛看时,只见隐娘已是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张入云见她竟然无事,心里先是吃惊,随之却是身上一热。顿时打起了精神,一时间身心俱都大振。 隐娘刚一在他身前站定,便开口对他道:“你只管在我身后,先将这青龙令给我毁了,其它的事,都不用你管。” 虎王此时身中毒针,手中的青龙令又是得而复失,双重打击之下,本是金光闪烁的双目此刻竟都变地赤红,巨口张处,满嘴的獠牙俱都外露,虎啸之下,只提着两个钵盂大小的拳头,径往隐娘而来。 张入云此时得了隐娘相助,好容易得以喘息,再不敢耽搁,口内运动真气,便是一口鲜血吐出,此时隐娘和虎王的拳脚正在相交之际,刹那间只见张入云手掌内,一道青光一闪,竟将空中天磺珠的宝光压了一压。当即之见隐娘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而虎王却是五官俱都挤作了一处。 青光闪时,张入云只听得耳内一阵如同手撕厚纸的古怪声音,接着又听见一声极细小的哀鸣,眼前青光一黑,那令旗上的青龙竟已不见,亏他眼力绝好。注目之下,只见空中正停着一只极小形若泥鳅的小虫。虽是在那么亮的天磺珠的照耀之下,竟也不能辨清头尾,只觉那虫儿好似能吸光一样,游到哪里,那里的光亮就会减弱几分。 张入云紧记着先时隐娘的交待,只一见那虫,便忙上前捉住,本以为自己要花好大一番力气才能捉在手里,那知竟是手到擒来没费吹灰之力,手里只稍一运劲,就听了那虫儿“嘶”的一声惨叫,竟已被张入云捏成一团粉沫,跟着一阵风儿吹过,张入云手里的黑灰就已尽皆不见。 正在张入云心喜自己大功告成之时,却只觉得迎面一阵狂风,接着便是一团娇躯砸向他这一面。张入云只一照面,便知是隐娘,忙抄手抱在怀内。低头看去,只见隐娘此时是已面如金纸,气若牛斗,遍体的香汗,本来玲珑剔透的身躯,也因使力太过,而不住地颤抖。 张入云见她如此狼狈,自己虽和她素来有争执,但此时也不由地一阵心痛。而此刻的虎王竟没容二人有喘息的机会,一拳又向着二人打来,他此时绝望之下决意要将二人立时杀死。一时全身功力尽出,全不顾自己此时也已是身负重伤。 张入云见他一拳打来,知自己绝敌不过他,只得手里一紧,便抱着隐娘向旁让过,但虎王轻功也是绝顶,只脚下一错,那迎面的一拳竟是未收,仍是奔着二人的面门而去。张入云尽施自己凭身轻功本领,扭腰一曲,便如弹簧一样倒着身子,斜斜地射了出去。虽是手里抱着一人,但速度力道竟是丝毫未减。 可虎王也绝不是弱者,只右脚下猛地一蹬,就已掉转过身子,双爪扬处,直朝二人三次袭来,其势头竟比张入云还要快上三分。张入云见他穷追猛打,轻功又比自己来的还要高强,知再也躲不过,没奈何下,只一落地便右足立起,手内仍是抱着隐娘,左脚猛地自身后抡起,自后而前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直砸向虎王的双掌。 这是他此时能使出的最大威力的招数,能不能管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只见在天磺珠夺目的珠光照耀下,听得场内一震巨响,瞬时间洞内的空气仿佛一下皆被挤在了一处,只刹那间便复又爆了开来,顿时只见得三条人影被震飞了出去。 虎王在这巨力之下,竟连着蹬蹬蹬倒退了**步,待他止住身体时,原来一张黄脸竟被涨成了黑紫色。而另一边的张入云,更是被震的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抱着隐娘从空中坠下,晃晃悠悠好一阵子方才落了下来,等快坠落到地面时,张入云想着怀着的隐娘,头脑一时清醒,虽是眼看就要砸到地面,但他腰身强自扭动,硬生生凭空翻了小半个筋斗,待得顿住身形时,却见他已是单腿跪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只是张入去才刚一落地,就觉得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一股巨自腹内向外挤压,喉咙里一阵作痒,头一低便是一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尽皆落在了隐娘的身上,虽显得狰狞异常,但那滚落在隐娘周身上下的血珠,配着隐娘犹如**着身子的躯体,却有股说不出来的妖异的美。 张入云虽是重伤之下,但猛想起自己战时不能流血,忙欲伸手在隐娘身上擦试,却没料到一双细白的小手却将自己挡住,再低头往下看时,却见隐娘竟已醒了过来,口内并对他道:“不妨事,我自有办法。”说完隐娘双眼一闭,好似运功的模样,待张入云再看那隐娘身上的血迹,却见那此血水,竟已迅速地被隐娘的一身皮衣吸了进去,只片刻间,那么多的鲜血竟已不落下一点痕迹。 奇怪地是,隐娘在这一番运功之下,本已苍白异常的脸,却竟露出了一丝红润,张入云虽不懂医术,但只看隐娘这番模样,却也知道她身体好了不少,更奇怪地是,越往后隐娘的脸上越是如同抹了一层胭脂,虽有那么深的伤痕在她脸上,但仍看的张入云怦然心动。 隐娘见张入云在此时竟然直勾勾地看着她,首次脸上露出娇羞的神态,双臂微挣,就已从张入云怀里跳了出来。 张入云见她竟能跃起,心里也是一喜,口里忙道:“你好些了?”隐娘闻得他的话,只皱了皱眉,却又点了点头,口中却并没言语。而一旁地张入云却已看出她脚下虚浮,虽是外表大好,但内伤却仍是极重,若再和虎王争斗,只能是死路一条,一时张入云心里一阵冰凉,实不知刻怎么办才好。又举过头,看看已是伤重不堪的隐娘,仍在那里强自挣扎,不由地竟好似想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虎王却已是调理好了内息,复又向二人走来,只是他此时故意走的极慢,好似要隐娘二人仔细体味这死到临头的感觉。 隐娘见他过来,口内银牙一咬,便欲再上,却被张入云一手拦住,口内道:“你已是重伤之下,还是我来吧!”隐娘毫没料到他竟会在这最后关头挺身而出,心里虽跌荡起伏,但嘴里仍是说道:“你去了也是白送,要知道你是绝打不过他的!” 哪知张入云却是又向前一步,将隐娘挡在身后,冷声道:“就算不敌,也总要试一试,如是缚手待毙,那绝不是我的心性。”说完竟回头笑着对隐娘道:“我如是这般坐着等死,只怕我母亲知道复会再打死我一遍的。”隐娘见这少年此时竟还能开口说笑,但从其眼神,却知道张入云不是临死前强打精神,相反他此时却是一副生机勃勃,跃跃欲试的模样,一时不由的第一次觉得眼前这少年,竟也是和自己一般的古怪起来。 隐娘正思忖时,只听见张入云背对着自己又道:“你且只管坐下调息,我若不敌时,你只管逃走好了,难不成让我二人都折在他手里。” 还没等隐娘回答,虎王却已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口中喝道:“你这小狗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今夜你二人谁都走不了。”说完怒视隐娘道:“想不到你这贱人,竟会沦落到要男人保护的地步,真是丢煞了你素日挣来的脸面。你且放心,我定在你面前把这小狗一点点的拆碎了你瞧。” 说完当先一步,已是闪电般的击出一拳,张入云自知不能和他拳脚相较,忙往后退,可虎王知道他比自己功力差的多,不心担心他的掌力,忽然掌心松开,“哧”地一声将先前和隐娘对掌时,已然收起的指甲陡然弹了开来,虽只多出一尺,但眼看张入云的脸上便要被抓出五个血窟窿。 张入云一时没有料到虎王会用这样古怪的招数,眼看着就要他戳中,正在忧急时,可他自己的身体却比他脑子反应还快,将头后扬,跟着双腿一曲,已是跪在了地上,险险地让过了这一杀招。虎王见他竟能躲过自己这出奇不意的致命一击,心里也不由地一惊,稍稍收起了一点小看他的心思。虽是他心里思忖,脚下却是不停,右腿跟着电闪而出,直击向张入云的胸腹,这一脚力道太大,如要中上,张入云只怕要被踢成一堆烂泥。 张入云见虎王不留一点时间给自己喘息,心下虽是骇然,但膝下却是自然生出力道,不知怎地,竟平平地跪在地上硬是后移了七尺,他不敢怠慢,只身子一住,忙地一跃而起,稍稍定了定心,但其胸膛仍不住地起伏,脑海里还在印着刚才那惊心地一幕。 隐娘本在一旁为张入云提了一颗心,见他竟能连番从虎王掌下逃过,知他轻功身法,已有所成,虽然还不能与虎王相斗,但若只是逃命,一时半刻却还能支撑,稍定心下,连忙闭目养气,静心调息起来。 说话功夫,虎王已和张入云交手二十余个回合,期间虽是虎王一边倒的狂攻,当张入云却如同狂风中的一片叶子一样,始终没让虎王击中。虎王按捺不下,连连使出重手,将空气搅得如同有质的稀粥一般,卷带地张入云连立足都已不稳,可张入云此时也非吴下阿蒙。虽是不能敌他,但也尽能躲闪地过去。 时间迅速,又是二十余个回合过去,虎王越打越是心惊,眼前的少年身手越来越是让他看不明白,若说隐娘是一条致命的毒蛇,那这个少年就是一只猴子,虽是功力与轻功和自己相差太多,但偏偏是纵跳如飞,腾挪躲闪的功夫竟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对方目力奇好,只自己一动念,那怕再小的一点动作都为他所察觉,往往还没能等自己出手,张入云就已先行避让。而自己这面,又因和隐娘相斗时久,已受了不小的内伤,好些平日里的功夫,都不能运用自如,心里好不郁闷。如此,二人竟疆持了一柱香的功夫。 虎王久斗之下心里不奈,又见张入云身后的隐娘,在这段时间里调息静养之下,神色已恢复了好些,他怕时间长了会有变数。忙地大力一推,一阵掌风将张入云逼开,跟着身形一晃,就已绕过张入云冲向隐娘,想早一点除了这个心腹大患。 张入云见虎王果如自己最担心地向隐娘杀去,想要跟上去从后阻杀虎王,无奈自己轻功不及对方,已然是跟不上了,心思一动,手里已是电闪一般从腰下取出一枚钢梭,虽是耽搁了一点时间,但终究钢梭要比虎王快地多。堪堪在虎王就要冲至隐娘身前,就已射到虎王的脑后。 虎王此时身在空中,只听脑后一阵疾风,知是暗器到了,他心存侥幸,以为张入云可欺,只右掌一拂,就将那钢梭打飞。却不知张入云暗器功夫极好,虽只一枚钢梭却也将虎王一条臂膀震的酸麻不已,只这一镖,就将虎王在空中阻了一阻。跟着张入云就是是满天花雨一般,打出了大量的金钱镖,只是他怕伤及虎王身后的隐娘,所放的金钱镖,俱只打向虎王身上有限的几处,但仅如此,也已将虎王打的身忙脚乱。 张入云双手连环不停地发镖,可脑子却是一点未停,他知道自己这飞镖再多也有打完的时候,到时如何是好,隐娘就在虎王身边不到三尺的地方,可说是只要对方探手就可触到,自己无力和对方正面交手,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对方的,弹指之间,张入云囊内的暗器就已用了一多半。张入云的心也已是越来越沉了下去。 正在虎王惊异对方的暗器怎么还没用完时,却见眼前一晃,只见张入云已冲至自己身前。闪电般的就已抽出一脚,这尚是张入云首次与他正面动手,虎王一见,心里一乐,一拳就打了出去。 果然虽是张入云脚力刚猛但也仍是敌不过虎王的拳劲,只听的一声巨响,张入云便凌空被打翻了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但虎王也被对方这一脚震的后退了一步。 谁知不待虎王动手,张入云竟已再次进击。脚下一点,复又和他缠斗在一起,这一次两人动手又与方才不同,二人虽是相斗却是你来我往,拳脚相加,张入云也不再只是一味的躲闪,而是双拳时有出击,只是他此刻招数变地毒辣起来,出手即是虎王的要害,亦如方才隐娘一样,只要是能伤的了对方,就再也不计较招式的狠毒。而虎王所有的进攻,却被张入云运动一双腿给尽皆化解了。 虎王没想到张入云竟有这一副狠劲敢与己正面对敌,而自己竟一时收夺不下对方。只再过了三四十招,却见张入云的脸色,已是白的像一张纸一样,耳鼻间也隐隐渗出了血迹,顿时虎王心里一松,知道张入云功力因差自己太多,虽勉强和自己对斗,但时间久了,已给自已震出了内伤,看样子,再过得片刻,定是支撑不住。 果然张入云力斗之下,已是不能持久,又挣扎了十余个回合,力道已是越来越弱,到的最后,虎王忽听张入云一声暴喝,竟是在勉力挡住自己一拳之后,僻手一拳向自己面门打来。虎王见了,心中一乐,暗想对方已是昏了头了,竟敢正面向自己进犯,他看准来拳,有意不去封挡,而是右拳猛力一挥,想在张入云拳头未到之时,生生将他腕骨击断,好给自己出口气。 没想到这一击却是张入云长久以来的谋划,见虎王如此,却没收拳,只将拳一翻仍是向虎王打来,但他如此临阵变招,这一拳就更加没有力道了,虎王心里更乐,以为他已是被自己打地糊涂了,而自己的右手拳却眼看着就要击断对方的手骨。 谁知就在这时,却只听得“卡嚓”一声,虎王猛一抬头,却见对敌的少年竟用左手扶住自己的右肩,只一下就将他右臂肱骨给解了下来。接着左臂运真气灌入,竟将右臂当作一条鞭子向自己抽了过来,更可怕地是,张入云此时右臂内所有骨骼竟已全部错开,一下子长了几有一尺,双指扬处已电闪一般地戳向虎王金光闪闪的瞳子,其势竟容不得虎王抵挡。 虎王未料到张入云竟会使出这样不要命的古怪招数,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他震天价地虎吼一声,硬生生地将张入云给震飞了出去。 待张入云如落叶般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本来白地吓人的面色,却已变的泛红起来,盖因虎王这一吼威力太大,只一声之下就把张入云震地重伤,体内气血翻滚,直欲冲脑而出。幸是刚才张入云杀招凌厉,仓促之下,虎王不得不发,吼时先求用刚力将张入云震开,不然地话,若是将内力逼入张入云的体内,怕他现在早已是伤重吐血而亡了。 可这一声厉吼虎王也是受伤不轻,眼耳鼻口内皆已渗出血水,尤其那一双黄金眼,更是被血充的透红,看着着实吓人。虎王今夜连施了几次吼声,实是已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况且先时他因和隐娘打斗已受了内伤,若不是刚才间不容发,实是不该施出这样的杀手。现在他体内的伤势怕是要比张入云还要来来的重一些。 但虎王和隐娘都是身具异禀的人物,伤重之下反更显霸道,加上他竟在张入云手上输了一招,气恼之下狂性大发。当下运起十二成功力,狂吼着又向张入云扑了过来,此时他因身受重伤之下强运内力,体内的鲜血不住的由其身上的伤口处涌了出来,再配着他一身的黄毛,犹如一头发了狂的野兽一般,虽是恐怖异常,但其威力竟比先时要大了数倍,但见他每行一步,足下就是一个脚印,体内的真气实是多到不能自控的地步。 而张入云此时却是跌坐在地上,才刚刚勉强坐起,见虎王向自己扑来,挣扎想要站起却已不能够,尤其右边一条臂膀,更是因自己刚才的分筋脱骨而伤重异常,只一挪动,自己的体力竟似都被他耗去,无奈之下,张入云不由地冷笑一声,用左手由怀内摸出最后仅余的两枚金钱镖,将其扣在手里,他此时伤重无力,怕将镖打早了,伤不了虎王,故想等他行的再近一些才出手。 就在虎王行的够近,张入云正欲打出飞镖时,就见虎王抢先一步便打出一记劈空掌,掌力未至却已有一阵劲风先临,一下子就把张入云逼地胸口一窒,当即就把他刮倒在一旁,张入云苦笑了笑闭上眼睛,只等虎王一掌把自己给劈死。 却在这时,张入云鼻内只闻的一阵香风拂面,跟着就是一声巨响,待他睁开眼看时,却见隐娘已是挡在自己身前,手结兰花状,已将虎王劈空掌给接了下来。绝境之下,忽得救助,张入云一时竟看地呆住了。 正在他犹豫之际,却听隐娘娇喝道:“你还不快走!坐在这里只能妨碍我施展。”说完脚下一挑,竟将张入云远远地挑了开去,待张入云轻飘飘地于十余丈外落下时,却是一丝也没摔着。 虎王见他二人如此,狠声道:“想不到你这婆娘竟也会这样的儿女作态,你二人不必谦让,反正都是个死。”正在狠声说话时,却见隐娘一言不发,脸色凝重的怀抱双掌,一掌向内,一掌朝外,运劲良久之下,双掌竟透出淡淡地的紫色光华。 虎王没料到隐娘到此田地竟还能有此功力,心里一惊脸色也跟着变沉重起来,一时双拳也是一收,功劲内敛之下,就见他也是掌内也放出淡黄色的光华来,更兼着他周身上下的骨节俱在作响,本来已极魁伟的身体,此时更是涨大了一圈,越发显得巨大无比。 张入云见二人都已使出了最后的杀着,自己却偏偏一点也插不进手去,心里担心隐娘又要不敌,无奈之下他做了一个违背自己信念的决定。就听得得场上二人俱是大喝一声,纷纷双拳击出之际,但见张入云双手一抖出跟着便是两点金星飞出。 等得张入云再看向场上对敌二人时,只见两人双拳就要抵在一处,不知怎地,隐娘竟好似犹豫了一下,方才出拳。张入云见了心下大惊,临敌犹豫这是武家大忌,一见之下不由地心里一沉。果然隐娘的双掌只稍一和虎王接触,只片刻就已被他压了下去。 虎王趁胜追击,得势不让人,猛地再一运力,竟是穿过隐娘双掌,砰的一声双拳齐齐打在隐娘的胸膛上,立时只见隐娘的身体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打飞了出去,这一拳力道太大,余势不歇之下,隐娘竟连撞断了几座钟乳岩,身体方停了下来。只见此刻她已被那双拳打地血肉模糊,当下连声都没出就已死去。 张入云见了,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是和隐娘二人在此打斗了一夜,却从来未曾想到过自已二人会有真正的危险,眼见隐娘身死,此时见了竟全然不知所谓,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隐娘日常端茶送水,屡屡叱责自己的画面,忽然他感觉喉咙有些发痒,口内也变地特别地干燥,等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后,不知觉间眼角已变地湿润了。 虎王见隐娘终于被自己杀死,一时喜不自禁,身子止不住地乱抖狂笑了起来,只是他先时虽是笑地厉害,但不久之后却如同笑地鬼哭一般,到后来虎王一付诺大的身体竟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等虎王哭泣良久,忽地止了声音,扭转身子对着张入云吼道:“你这小狗竟敢放冷箭伤人,我不把你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再看虎王脸上,却是已被金钱镖打瞎了一只眼睛,原来方才张入云恐隐娘不敌,没奈何下,竟趁虎王全神对付隐娘时,将两枚金钱镖打出偷袭于他,第一枚被虎王的护身真气震落,但第二枚却是钻了进去,当即将他左眼打瞎,但虎王也真是悍勇,虽是一只眼睛瞎了,竟仍是气势不减,将隐娘打死。 就在虎王正怒喝张入云的时候,忽见眼前的少年一声清啸竟已拨地而起,他与张入云相隔足有十来丈距离,但不知怎地,此番张入云的轻功竟是大进只一纵即至,而且他这次跳得甚高,虽是悲愤之下冒然出击,浑身上下皆是破绽,但他自上而下呼啸而止,确是极有威势。 虎王见他竟敢不顾性命来犯自己,冷笑一声,却是立在当场不动分毫,狂吼之下,便打出一记举火燎原,双掌向天,便是两道极刚劲的掌力放出。可就在这时,虎王却自觉自已身上的骨骼竟都在吱吱作响,气血也有流通不畅之感,不由地暗里心惊,知道自己今日实是元气耗损太过,当下势要将这少年快速斩除,不然地话,恐自己不能支持长久。 哪知此时身在空中的张入云,见虎王掌劈自己,右手只一抖,就将臂膀所有的关节合拢,跟着左右手交叉两记手刀切出,竟将虎王两道巨大的掌力皆给弹开。此时虎王后继无力,张入云却是身在空中,自上而下占尽了地利,狂啸之下张入云不知怎地,竟不自觉地将双拳一抱,作一个揖手状,灵光一闪处,浑身上下的精神气劲皆从合拢的双掌处放出。 虎王当即之觉眼前少年放出的气劲,竟如同一座山一般的压来,重击自己竟不能抵挡,一时他竟首次生出想逃的念头,偏在这时,自己脚下虚浮,竟是拨不动身形,瞬时间虎王竟有了恐惧绝望的感觉。可他毕竟久经沙场,又是修为深厚,只动念之间,便是张口将一道血箭喷出,施了他平生都未曾用过的天魔解体**。 那血箭虽未将张入云的气劲阻住,但到底将它略分开了一些,势头暂得缓了一缓,虎王得了这余暇,又是施法之后功力大振,跟着就是再度双拳齐挥,只一出手,便是如同两道旋风一般的掌劲放出。 可他这两道掌劲虽如巨浪涛天,却又驳杂的厉害,偏不如张入云所放的气劲清纯厚重,只集在了一点之上。两股气劲相交,虽是虎王气势更盛,但却没有占到一丝便宜,双双都被震飞了出去。 虎王虽将张入云的气劲挡住,但反震地力道,却将他弹了个老远,滚地葫芦一般,在地上连翻了十多个跟头,才止住了身子。而张入云却被虎王这一掌打地飞到了洞顶之上,可他脑里仍记着隐娘身死的惨状,虽是浑身上下筋骨都欲散开,却仍是腰间扭动,只见他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足下一点洞顶,竟得飞身而下,只一落地便又向虎王强袭而来。 虎王不料他竟能彪悍如厮,一时竟也怕了他,忙勉强站起,双拳一举,欲再和张入云较个高下。 哪知就在虎王全副精神都用在张入云身上的时候,只觉脑袋太阳穴上一痛,跟着就是眼前一黑,他忙即强打精神,却又觉身上一紧,胸口、丹田两处又是痛疼异常。待他低头用仅余下的一口眼睛,看清楚身上情形时。却原来是隐娘已是**着身子,露出雪一样白的肌肤,正如蛇一样蟠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心口此刻竟已是变成了一个血窟窿,内里心脏却已被隐娘摘去,而丹田也已被隐娘用另一只手震裂,浑身上下竟举不得一丝力气。 虎王此时已无一点反击的能力,绝望之下竟不见他悲伤愤怒,反倒是笑了笑道:“想不到,你竟真的会分身术!”说完力已不支,巨大的身体翻身便栽倒在地上。隐娘见他倒下,眼里竟露出忧伤的神色。 虎王见了却又笑了,轻声道:“死在你手里,倒也不算冤枉。腾二姐,其实我们五人中,我最不想的,就是和你交手。”说着了看较远处正震在当场的张入云,又道:“还是两个人好,若是阿影在此,你们。”说到这里,他已是气若游丝,渐渐地眼也合在一起,头一歪处,已是气绝而亡。 张入云见眼前的这个大魔头终于身死,心里一松当即跪在了地上,又见隐娘竟未身死,不由地心神激荡,心里再也没有牵绊,当即脑里一沉,便是昏了过去。 可只过的片刻,他就已被隐娘摇醒,一时张入云只觉得骨肉酸麻,浑身上下尽是剧痛,怎么也挣扎着爬不起来。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却见隐娘已是倒在了地上,也是气若游丝只剩下一口气了。大惊之下,张入云精神一振,忙地翻身而起。来到隐娘的面前,看她究竟为什么复又倒地。 待走近隐娘身旁时,就见隐娘本来就已雪白的身体,此时却同枯树一样,起了一层层的褶皱,顿时间隐娘竟老了有几十岁,张入云看了,不由心里一跳。忙蹲下身来,隐娘见他过来,忙口里挣扎着道:“快、快把天磺珠给收起来。”说着竟已没有一丝力气了。 张入去经她提醒,这才发觉,本已起在空中的天磺珠,此时却已落在了地上,虽是少了虎王主持,但仍发出夺目的光彩,而隐娘在这珠光的照耀下,却是越来越是虚弱。 知道就里,张入云忙飞身过去,将天磺珠拿在手中,可那珠子只一入手,却是如同火一样将张入云的手给烫伤。张入云不敢怠慢,忙撕下一段衣襟将其裹住,但只一会儿,也被天磺珠烧为灰烬。一时张入云无法,看了一下左近,搬来几座石椅石凳,砸碎了想将其埋起来。却不想,那些石块竟不能遮辟那宝珠的光华,仍是能从内透射而出。 张入云看了焦燥,知这珠子不比寻常,恐只有用别的什么法宝才能将其制住,想到法宝二字,一时里张入云只想到自己身上的红汗巾,每常听人说起自己这条红巾是件宝物,想必能制得住它,只是这汗巾子是无双所赠,若是被毁了,可怎么好。回头再一看隐娘已是在垂死挣扎,没选择之下,张入云只得抽出红巾的一角,用它将天磺珠裹住,没承想当红巾只一触到天磺珠,那珠子却如同遇上克星一般,顿时失去了光泽,转瞬间也再不发热,服服帖帖的落在张入云的手上,张入云一见如此心里欢喜异常,但他又怕累赘,便用红巾将其裹住,贴身藏了。

第十五回 卿究竟何名 生乃是佳幸 (一) 张入云将天磺珠收好,忙又回到隐娘身旁,看她的气色有没有好一点。果然此时隐娘虽仍如方才那样气色哀败,但失去了天磺珠宝光的照耀,其呼吸已渐通畅,只是皮肤仍旧是干枯的可怕。再又见她身上已无寸缕,只有两面护心镜摭住了胸膛,忙解下自己的衣服盖在她的身上。 隐娘见张入云回来,并已将天磺珠收去,心里一定,只是她此时实亏损的厉害,只挣扎着道:“水,快,快去寻些水来给我。”张入云正不知该怎么救隐娘,见她要水,心下精神一振,忙起身将厅内搜寻了一遍,可此时洞内早已被刚才的一场巨斗,折腾地一片狼藉,除了一地的尸体,便只有几个伤重残废的妖人,并十来个妇人,且俱都在天磺珠的照射下,都已只剩下一口气了,却哪里去寻水。 张入云想出洞去去寻些水来,可他又怕自己这一走,隐娘如又生不策可怎么办,一时急地他只得在原地里乱翻。隐娘见他半日还没找到水,便又召手唤他。张入云见了,忙又回她的身边。 只是这一次隐娘的要求,却着实让张入云听了心惊。原来隐娘对他说道:“即无水,你且把我抱至虎王身边,趁他才刚死没多久,我吸他一些血好补身行功。” 张入云听她又要使一些古怪邪异的招术,不由地皱了眉头。只是左近实无法好想,又见隐娘委实伤势过重。没奈何之下,只得从地上提起一把钢刀,复又将隐娘抱在怀里,看准了血脉,一刀下去,便已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手一伸处便将伤口抵在隐娘的唇边。 隐娘见他竟用自己的血来救自己,一时心动之下,欲待挣扎着推开张入云的手,却只见张入云臂膀刚硬,一丝也推不得。此时她自己身体实是快濒临绝境,见张入云执拗,只好低了头了在张入云的手腕上吸了一口。 隐娘适才之所以要饮虎王的血,只因为他是在场修行最深的人物,虽是一身的邪功,但其身上的精血对此时的自己却有大用。没想到张入云不愿隐娘吸食这班妖人的鲜血,再加上他见虎王临死之前的言语,只觉虎王虽是恶人,却好似还有一些人性,他生性有些异于常人,不愿虎王死后,身体还要被人糟贱,是以才用自己的鲜血来救隐娘。 只是他和隐娘均未料到,此时张入云的筋骨此时经过无双及隐娘的两番再造,已有灵性,再加上他多年来修行的是最纯正的玄门内功,一身的血液已和先时不同,再不像寻常人那样的腥膻,已是邪魔外道最为窥伺的可助长法力的宝血。再加上张入云此时尚是纯阳之身,其一身的血液就更加宝贵了。 隐娘只吸了一口之后,便是欲罢不能,片刻功夫里,便将张入云吸地头脸青筋直暴,心跳地如同擂鼓一般,他本已是受了一身的伤,体内再又大量失血。此刻再也支撑不住,眼一黑,便翻倒在地上。 隔了良久,却觉得口内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流了进来。那香气古怪,只一入张入云的腹内,旋即就是精神一振,当即就把双眼一睁,已然是醒了过来。 待张入云睁开眼看时,见自己却是在隐娘的怀内。而眼前却见隐娘正用玉葱一样白嫩的手,提着一只玉瓶,在往自己嘴里灌着什么。隐娘此时皮肤已是恢复正常,只是肤色仍是白的异常, 张入云只觉每多一滴瓶内的乳液,流进自己的腹内,便是多一点精力灌入自己的身体里,只片刻功夫,那乳液便是被张入云喝完,而张入云的身体竟也是觉得恢复了一多半。隐娘想是知道这灵液太过珍贵,直将最后一滴都给倾尽了方才罢手。将玉瓶丢下后,隐娘好似不舍,复又将那空瓶收在身上。 哪知张入云此时喝那灵液,已然上了瘾,虽知定是圣品珍贵的紧。但眼下他身上仍是酸痛难当,竟首次如同孩童一般地道:“还要!” 隐娘见张入云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及后又见他气色越来越好,知其身体虽然还未大好,但却已是于性命无碍,心中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又见张入云竟如孩童一般地任性,心里好笑,娇慎道:“没有了,你以为这是解渴用的茶嘛!”说完这话,想着这药的来历,又皱眉道:“你若知道这药的出处,以你的心性,只怕是宁死也不会吃的了。” 张入云听她说的古怪,此时他身体已然恢复了一多半,精力自然也跟着见长,好奇之下,忙问道:“你却告诉我,这药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隐娘听他见问,又皱了皱眉,只答道:“你先别问这些,此地不益久留,你赶紧运功疗伤,稍作准备,我们就走。”说完已当先盘身闭目,行起功来。张入云知隐娘的性子,任自己再问,她若不想答也是无用,只得也闭目运起功来。 果然那服下去的灵液,药力非同小可,只行功一个周天之下,张入云的内伤竟好的差不多,更为厉害的却是张入云身体上一身伤势,竟在这行功之下,也渐渐得以恢复,先时因强运内力而被震伤的眼耳口鼻的外伤,也在这药力的运动下,飞速地收了口子。张入云大惊之下,才知这药液果是厉害,平生也公有百草当日给他所服精血药性在其之上。一时张入云对这药的来历更加好奇起来,好在他行功只二周天便觉大好,忙站起了身来。 而隐娘行功完毕竟比他还要早一些,此时正跪在虎王原本所卧的石椅处,在掏摸着什么。她见张入云已醒了过来,忙召手唤他道:“你醒的正是时候,快过来帮我把这禁制解开。” 张入云行至隐娘的身旁,却见她正俯身对着砌在地下的石匣一筹莫展。张入云再端正了身子看了个仔细,只见那石匣上各绘了两条如先时的青龙令上一模一样的青龙,隐娘好似非常惧怕,竟不敢用手触碰。 张入云见了,这次却是乖觉,还没待隐娘发话,便欲咬破舌尖,向那青龙身上喷去,却已被隐娘用手止住,只听她开口道:“无需咬破舌尖,只需在手指放出些血即可。”张入云依言做了,却见血液只一涂抹在那龙身上,就已和那石匣上的两条龙尽皆变成飞灰化去了。 隐娘见那符已化去,忙迫不及待地的将地下的石匣打开,随着她将石匣打开的一刹那,张入云只觉得眼前一亮,跟着就是一股极熟悉的浓郁香气流了出来。定睛看时,只见那石匣内竟端端正正的放着十余支玉瓶,正是自己才刚服用过的,盛玉露的瓶子。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帐册和许多珠宝及不知名药材,张入云虽懂这一类物事但观其外表,就已知绝非是些凡品。 只是此时的隐娘却是视这些珍宝如无物一般,像是在翻垃圾一样的在众宝物内挑拣,到最后石匣内的东西全都让她拣了出来,可隐娘所寻的东西,却仍是没有找到,但隐娘终不死心,一气之下,将那石匣敲碎了,在乱石中又翻了一会儿,终是一无所获。 张入云此时却是看地越来越心惊,他虽不到药道,但也知自己刚才所服下的玉露定是极奇珍惜的药物,可如今竟一下子找到这么多,想着当日百草被妖道逼迫说出自己灵根的所在,他心里不由一沉,又想着这洞内俱是妖人,不由心下更觉不妙,隐然间竟不敢再往下去想。 再说此时的隐娘,因寻不着自己要取的物事,已是头角见汗,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想了半日,又回到刚才虎王所卧的石椅处,十分熟炼的从内找到一个暗匣,复又打了开来,里面的物事,却已被隐娘先时取走,但她也还是不死心,又如刚才一样,将那石椅砸了个稀烂。 张入云在一旁守着,只见隐娘随手就将躺石椅上的三个妇人扔过一旁,他倒好心,怕隐娘将那几名女子摔伤,赶忙上前将那几名女子接住,偏隐娘此时火大,扔的时候却是分了三个方向,难为张入云轻功卓绝,都赶在头里将三人抱在怀中,只是因隐娘扔得太快,他实来不及将怀里的女子放下再去接另一人,是以接连晃动了三次,却是怀中多了三人。 张入云手提了三个女子在怀中,心里却颇觉古怪,原来这三人的体重远比他所想的为轻。除最后一人如正常人一样的沉重,先二人竟是轻若无物,捧在怀中飞奔竟不显一丝累赘,不由一时好奇,低了头想看看这二人是什么样子。原来这二人竟是一对双胞胎,看年纪也仅是少女而已,想到这二人已为妖人所污,张入云不由地一阵惋惜。 隐娘此时找了半日,方才从石椅扶手处,又找到了一大团的黄色丝线,虽是入目即让隐娘一惊,但非是她所寻之物,不由地扔在地上,兀是气恼。回头却见张入云此时竟抱了三个女子在怀里竟看了又看。不由血往脑子里直涌,当下对着他喝道:“你要死吗!才刚出了黄泉路就又想进温柔乡,实告诉你,你现在是纯阳之身,若是犯了色戒走了元阳,我第一个就要你的命。” 张入云听她发彪,忙将三人放下,虽有心想分辩一两句,欲让隐娘来看这一对双胞胎姐妹的古怪,却又止了口。谁知隐娘却是眼尖,见了张入云放在地上的双胞胎竟也是一阵诧异,只是她此时实是烦心,只得暂时略过。想了想却对张入云道:“我且问你,你要是欲藏一样东西,又怕身边的人窥伺,却是会藏在哪儿?” 张入云想了想答道:“那我就藏的远远地,让谁也找不到!”隐娘听了摇头道:“不行,不能藏到远处,只能是在左近身边隐藏。”张入云又想了想方道:“要是东西不大,我就贴身藏了,要是不好随身带的话,就如你这虎王兄弟一般,也是藏在自己日常起居的石椅下喽!” 隐娘听了不奈道:“真笨,要是这般容易,我还需问你?”张入云听了,却是好笑,心想:你若聪明却来问我。当他口里仍是随口答道:“除非。” 隐娘听他支吾,急道:“除非什么?你倒是快说。”张入云红了红脸说道:“除非能想故事上说地,能有袖里乾坤这样的法术。”他说这话时,只见隐娘一脸的鄙夷,就已知自己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忙又改口道:“或是能想书上那个隐娘一样,真的可以在脑后里藏把匕首。”说完又笑道:“我那日见你从脑后取出一把银剪刀,还真以为你会这样本事呢?” 他虽是语带说笑,但隐娘却是听得认真,一时好似琢磨到什么,已是走到虎王的尸体面前,竟是不顾羞耻伸手在虎王身上四处摸索,当摸到虎王的腹下,却是止了手,再复用手探了探,脸上顿时狂喜,惊呼道:“是这里了!” 说完,竟随手就将虎王的衣襟撕下一块,露出厚厚地一层黄毛,并着其硕大的肚脐。 张入云只觉得一股酸臭扑鼻,不由掩了鼻子暗道:“这虎王生地虽壮,却是不爱洗澡,真是脏死了。”可此时极爱干净隐娘却是不顾这些,只用一手在其腹上一按一挤一提,便见虎王的肚脐陡地变大了两圈。隐娘跟着手一拍,便从内跳出一件精光灿灿的东西。 待隐娘提在手里,却是一个非金非木的短柄,仿佛是什么兵器的手柄,张入云看的仔细,只见隐娘另用一只手在其上抹了一下,却是被隐娘从其上取下几页如同油纸一样透明的玉帛。隐娘透着光在那玉帛上看了看,见其上自己当年的符印仍在,脸上一时便已变地神采飞扬。忙心满意足地收入怀里。 此时她心愿已了,高兴之下,已是换了一副神情,竟和颜悦色的要张入云把一地的宝物拣重要都收在一处,自己却是将一旁已是破损不堪的蛇皮给收了。一时二人将战利品俱都归拢一处,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由张入云背在身上。张入云虽是不喜贪人的物事,但此刻险处求生,又是得了许多的宝物,不由也是心情大佳。 只是当二人收拾到差不多地时候,却听见地上一声痛呼,原来是那一地还未死的妖人,俱都渐渐醒了过来。隐娘见了自是一声不发,便即一个个上前刺死。张入云见了,一时不忍忙上前拦阻。隐娘见他竟敢拦着自己,怒道:“你拦我做什么,没看到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之徒吗?” 哪知张入云却说道:“我看这一伙人昨夜里俱都离厅内那干妇人睡地远远的,想是未犯色戒,照理罪不当死,何况这伙人的双腿膝盖俱都被我打残,今后终生都是个废人,也算是受了因得的报因。你就且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第十五回 卿究竟何名 生乃是佳幸 (二) 隐娘听他说的这话,冷笑道:“不说此事还好,今夜若不是你手下留情,只先挑那些和女子睡在一处的敌人取其性命,以至耽搁了功夫,何至于让那么多的青衣鬼漏网,若一上来,只有虎王一人,我二人哪用得着受这么重的伤。” 说到这里隐娘又冷笑了一声方道:“你以为这些青衣鬼离妇人远远地就未犯色戒吗?真是可笑,若不是这些人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怎可在教内被拨为青衣?只因任了青衣鬼之后,需去看管御灵台,教主下了禁制,这干人尽皆不能行淫,方才有昨夜之举,你却天真地以为这些人还有些天良。” 说完,走到厅内中央,将其深埋石中半截的铜炉一脚踢开其盖子,对着张入云说道:“你且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再来定夺这伙人是不是该死。” 张入云见那铜炉盖子只一被掀开,内里也是一阵香气飘出,虽是一个味道,却远没有方才所饮下的玉露浓郁。走近跟前一看,直把他一身毫毛俱都立起,原来那铜炉内悬放了一个蒸笼,而蒸笼里竟按四方位,摆了四个只拳头大小的婴儿在内。张入云万不料这世上还有人行此兽行,瞬时两眼睁地通红,脖上的青筋也是根根暴起。隐娘离得他近,只觉张入云一身的杀气已如利刃般四散开去。 过了半晌,方听得张入云一字字地道:“这到底是些什么的东西,这伙人难道是在这里吃人吗?”隐娘见他语气神色变地厉害,也寒声道:“那倒不是,这是圣灵水也叫婴儿汤,算来只是你刚才所服圣液的最次一类的药底子,这伙人因是监药的,所以能用这些药底子来补身。” 张入云听得隐娘的话,一时口里只喃喃地念叨着“婴儿”,“药底”二字,陡然大喝道:“这明明是人怎么说是药!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孩子?”隐娘他竟对自己大喝,心里不由有些着恼,但想到从前自己的过恶,气势也不由地馁了,只轻声道:“我若猜地不错,你只管看看那本帐薄就会明白。” 张入云忙即伸手抄起地上的帐本,打开一看,里面尽写着某年某月从何处或买或骗或劫掠而来某女子,里面竟还登录着每一位女子的生辰八字,再往后翻,却又写是某日某时,该女子生了男女婴儿,养得百日后竟写着入药二字,其上还用朱笔将那孩子的生辰给勾去。那老厚一本帐薄其间写了怕不由几百位女子,而后的婴儿,更是可达千人。期间册上满是朱笔勾销的痕迹,张入云知道,这每一笔勾去的就是一条人的性命。看到后来,一双虎目已是满含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此时耳旁却想起隐娘的声音,只听她道:“这些妇人都是被教中看中的极有灵性根骨的女子,旦被劫到此处,都是及时被喂食各类的灵药,以助长她本身的根基,之后再依法力准算时日与教中男子交合,所产下的婴儿,皆是命数奇佳的灵童,只在这里培养百日后,即入炉炼取灵液。你方才饮下的却是正是此物。这药来地太过珍贵,其药性也是奇佳,可解万毒,又可活肉生肌,再重的伤害但凡尚存一口气在,即可救得活人命。人若常服了还可长生。” 她说到这里,却只见张入云右手一摆,止住了她的口,忽地左手暴起,立将地上一名已被打伤的青衣鬼提在手里,虎吼道:“你明明是个人,可心肠怎能如虎狼一般地凶残!”那名青衣鬼被他铁钳一般的手掌,钳住了脖根闭住了气,此刻只在空中浑身乱抖挣命,那里还能回答得了他。 张入云看着他本来仍自狰狞面孔,此时却已换了一副虚弱不堪的表情,满眼里都只是讨饶求命的神色。不由地将头一低,叹道:“死吧!”说完,只听卡擦一声,手中使劲,已将那青衣鬼的喉咙扭断,随后就扔过一边。那青衣鬼却一时不得死,又在地上挣扎了半日方才气绝,死时一身地臭气,原来只因他是气绝身亡,临死前不由地屁滚尿流,裤档内满是秽物,其余的妖徒,见了这恐怖的一幕,想着不久就要轮到自己,中间竟有不少人开始呕吐起来。 果然张入云慢慢行至每一个人的身前,一一只有右拳将其脑袋打成稀烂,他此刻心肠刚硬,仍是那些妖众怎生求饶,也不曾留情,只片刻间一干残党,悉数都被他击死。待将所有都除尽之后,原来他才刚换的一身新衣,却已是沾满了妖党的血液和脑浆,加上他此时一张扭曲夸张地面孔,实如一头恶鬼一般。隐娘虽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不想眼前的少年,竟会在盛怒之下变地如此嗜血,一时也心惊的说不出话来。 哪知张入云杀完人后,竟走到隐娘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寒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座洞府内的事情,你即知道地如此清楚,是不是也曾做过这样的兽行?” 隐娘见他说着话时,一身的杀气竟如要将自己的吞没一般,不由也激起她的凶性,亦目色冰冷的看着他道:“我若是做过这样的事又怎地?是不是你也要像对待这些人一样,把我给打”她话音未落,却见张入云一行热泪已是流了下来,不由把她惊地呆了。 原来张入云与隐娘朝夕相处三个多月,虽这长一段时间以来,隐娘每日都对他呵责备至,但在张入云看来,隐娘只给过他张入云好处,却没有怠慢过他,虽是他腹内有隐娘下的蛊虫,但这么长日子以来,隐娘也没有趁机要挟过他。隐娘的年纪又大过他不少,在他眼里实是如同姐姐一般的人物,更有甚者,张入云亦拿她同自己已去世的母亲做比较。今番知道隐娘和这些人本是一党,而之前又做过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怎能叫他不伤心欲绝。 隐娘没想到张入云竟会如此,一时惊地呆了,心也软了下来,她不忍再看张入云伤心的表情,只脸一偏,嘴里黯然道:“我以前在教中专门负责暗杀和夺宝一类的事务,杀的人比虎王要多的多,先时你也听到了,我为了一男子才叛教。不然,若现在还留在教内的话。只怕做过的恶事比你现在看到的,还要令人发指的多。” 她说这话时,口里虽强硬,但语气却先自软了。再看张入云面色时,却见张入云正在一旁用衣袖拭着泪水,虽是脸上被衣袖上的血水弄的一蹋糊涂,但眼角间却止不住地露出笑意。一时只把隐娘看地心头一堵,竟当场怔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在二人这般忘我良久的凝视时,却忽听见身旁传来了女子凄厉的尖叫声。 二人听有女子惊呼,忙止了神色,回头察看到底发什么何事? 原来此时地上的昏迷多时的一众女子,已然醒了有大半,众女子只见眼前尸横遍野,满地皆是残臂断骨,如何不惊。只是这里尚能存活人世的女子,都有自己一番遭遇,各行各色的表情皆有。 有那胆小怕事,靠迎逢妖人方能活到现在的,看的妖人死的如此惨状,却是惊叫连连,真把人叫的心惊肉跳。有那心思缜密,用极大智慧才活下来的,却是冷笑不已,心内虽喜,却又担心隐娘二人也是虎狼之辈,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有那忍辱负重,受尽苦楚,却硬生生凭着巨大的耐力方留存下来的,见妖人身死,却是快呼不止,直恨不得上前食其血肉。再有那仅凭天生丽质,容貌夺人,已至那等凶暴残忍的妖人都舍不得杀害的绝代佳人,却是看的呆住了,只默默留着泪,不敢言语。人群里只那两个双胞胎异于常人,众人虽在那里形态各异,却是如同与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只直勾勾的坐在那里,眼中如视无物。 张入云看得这班女子,却是眉头一皱,心里大感头痛。正在他犹豫之际,却见隐娘在他身后一拍,催他道:“此地乃是险地,现已过卯时,虽是冬日里天色起的晚,但我们此时回去也已是很不安全了。 张入云听她说的此话,忙把眼怔住了,面带惊异道:“我们走了,那这些妇人怎么办?难不成你要让她们自己在这里等死?”隐娘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她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若以张入云的心性,只怕不把这一干女子全送到安全地界,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当下隐娘也不言语,只俯身将那散落一地的金银珠宝拢在一处,对着那一干妇人道:“此时洞内所有的妖人,已被我二人悉数杀死,你们不要害怕,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等,这里有不少珠宝,你们各自分了,赶快离开此地吧,此处终是险地,妖人的党徒也时有巡查,恐不多时就会有别处的恶人探访到此,到时你们想走却都走不成了。”说完便欲拉了张入云起身。只是张入云哪里肯挪步,隐娘见他不动,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头也跟着大了起来。 果听得张入云说道:“你怎可以这样,却将这些妇人留在这里不管。你明知外面就是崇山峻岭却要让这干女子往哪儿逃?而且她们适才都受了天璜珠的照耀,俱都受了内伤,如此怎能行得远路。”说到这里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不是还有很多生了孩子的妇人嘛,只怕还有不少婴儿,我们赶快去探寻一下,既然到此境地,总不能不去相救。”说着反倒拉起隐娘的手欲往外行去。 隐娘听了他说了这一大段的话,每听得一句,她就头大一分,到了最后听张入云说完,只觉得自己头大无比,眼前一晕,本已是一身的内外伤势简直就要马上发作。只怔怔地看着张入云,脸上已然是呆住了。 张入云见她发傻,也知道隐娘此时实有难处,不愿行此一举,只得柔声道:“腾姨,这些女子着实可怜,若我们今番不救她们,只怕日后她们还要再落苦海。如此临危不救,这和我们亲手害人有什么分别,你也是身为女子,总能体会这些女子此时的危难吧!” 隐娘见张入云竟首次在人前唤自己腾姨,却只是为了救这般形同废人的女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眼里却是快喷出火来,只当他言及自己也和这些人都是女子,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由心一软。叹了口气之后,方冷笑道:“我先前只知你笨的可以,却没料到你竟如酸丁一般的愚腐。你即知道这般人已受了天磺珠的伤害,就该知道其中的厉害,连我二人都已受了内伤,何况是这般不懂一点武艺,又是手不能提担的妇人,别的不说,就算是这些人身上无伤,又怎走的远路。你力气再大,能提得了这十几个人吗?” 说到这里,却见张入云已是插口道:“所以我才说要出手相助嘛,再说我若愚腐,那你就是虚伪,你明知道这些女子行不得远路,何之于再给她们银子。不如给她们一人一把刀自尽,才是正理,眼下有你我二人在此,总能想出些办法来的。再说,若要我弃之不理,却实是难以做到,做人要是如此,还不如不做了的好。” 隐娘听他又是一番大道理又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为了救这些女子,哪怕是死了也无冤了?”张入云听她话里似有转机,忙堆笑道:“我不是圣人,说什么舍已为人的话,却是骗人,但做人起码要遁天理,尽人情,非到万不得已,我终是要试一试的。” 隐娘听他又说道“试一试”这三个字,猛想起先前张入云身在危境,却替自己与虎王相斗的一幕,一时心思竟坠在当时张入云音容笑貌里。一时大脑一热,竟开口道:“即如此,那就暂依你一言,不过话得说清,若对我有妨碍,我却提了你就走,到时你若再阻拦,我就先把你制住了,事后你可别再有冤言!” 张入云听她肯出手相助,一时大喜过望,忙道:“就依你,只是到时你可不得只稍出意外就心生反悔。” 隐娘刚才话一出口,就已后悔,今又见竟敢再来与自己讨价还价,一时气恼不过,上前就是一脚,怒道:“贪心不足的家伙,得陇还想望蜀吗?你先管管你自己吧,你现下一身的伤,再不快点静养调理,恐要生出一场大病。还敢管我是不是心生反悔!” 张入云见她发怒,虽不怕她变卦,却担心到时隐娘不肯出力。只得隐忍,当下却转过身子对着众人道:“我二人现在就护送众位出此险地,只我二人现在也是有伤在身,能不能成功护送大伙到安全的地界,却是难说,现在还望众们能快点起身,随我二人一起行动。” 那一众的女子,此时听了张入云的一番话,又见他一身的血污,都惧怕了他,纷纷你望我,我望你,不置可否。 隐娘见张入云说话和气,却是一点也不在窍要,心里已自冷笑。后又见一众女子脸上露出不信任的神情,虽是心里嘲笑张入云,却也不自觉的恼怒起来。人欲救,而不自救是她最看不起的。

第十五回 卿究竟何名 生乃是佳幸 (三) 当下只见隐娘上前一步说道:“你们不必支吾,先听好了,想离开此地的人,就赶快给我打点准备,以后还有很长一段艰辛在等着你们。若是怕我二人是歹人,虽才生离此险地,却又入火坑,那就尽管留在这里,我二人决不强留。听明白了就赶快决定,我们只过一会儿就离开此地,没功夫和你们在这里磨蹭。” 隐娘说到若不愿意尽管留在此地的话,最能打动这班妇人,只见所有人听了这句话后,马上就纷纷抢着答道愿随二人同行,内里有胆小者,还欲向二人哭诉,只是但有委曲,只被隐娘一个眼神就已止住,实是因为隐娘看起来是两人中的首领,且她一脸的伤疤实在让人看了心惊。 可才只一开始,隐娘二人就遇上了一个难题,原来这一干女子平日只被囚禁在此地,皆是赤足,无一人着鞋,古时女子小脚,若无鞋的话,几可说是寸步难行,其中就有一二名原是农家女子打惯赤脚的,也早在这魔窟内将身体养的白嫩,行不得路了。 隐娘见了,只对张入云冷笑道:“我看你怎么救人,此时还未出洞,却已是寸步难行了。”正说话间,却见一女子对二人说道:“我知有一处存放有衣履,只是还烦请这位相公,陪我走一趟。”原来她见张入云较好说话,是以开口要张入云相陪,虽隐娘是个女子,但其脸生的狰狞,她却怎么也不敢邀其相助。 隐娘听了,皱了皱眉头,便对她说道,你只需和我说清楚,我去取了来怕要比你二人去快的多,说完瞪了张入云一眼。张入云被她瞪的有些莫名其妙,实不知自己又怎么惹到了她。 那女子开口将地点说清楚了,隐娘聪明过人,又适才在这洞府内走过一遭,只那女子说了一遍便已清楚了,可就再她欲起身时,却听见一众女子里,当先有人呼痛,接着就已栽倒在地上,张入云原想上前查探,却谁知只第一名女子起始,而后竟接连又倒下了一多半,虽有几人尚能坚持,但其神色也已是痛苦不堪,内里只那两名双胞胎,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隐娘上前略微查看了一下,当下皱眉道:“我原指望这干女子都是根骨厚于常人之辈,虽被天磺珠侵害,但也不至于伤到这般境地,现在看来,这些女子,莫说是行路,若不及时救治的话,恐连性命都难保全。”说完抬头对着张入云道:“怎样,你待如何?若这些妇人连行动都难,我看你怎么救她们。” 一番话说的张入云哑口无言,看着倒了一地的女子也是一筹莫展,可到后来,就在他看到地上的一件物事却是眼前一亮,忙脸上又露出了光彩,转身对着隐娘却已是一脸的笑容。 隐娘只见他看到地上的碎片就是一惊,跟着又见张入云对着自己暧昧的笑容,已是知道张入云所求。眼前就是一黑,差点儿没把她给气死。 果然听得张入云开口道:“这些女子虽是身有重伤,但我二人此时也才获了灵药。”只说这话时,他已见隐娘已是怒火三千丈,却仍是小声说道:“你说过了,可解万毒,还可活肉生肌,旦凡有一口气在皆可医的活。” 隐娘此时已是气的七窍冒烟,知张入云不会罢休,只得从囊内取出一瓶圣液向他砸去,张入云忙抄手接了,却仍说道:“这里十多人,一瓶怎生得够?”说完仍是涎着脸向隐娘索要。 隐娘此时真的气眼前发晕,这么珍贵的灵药却拿去救这些形同废人的女子,实只有张入云才会做到,只是自己日后偏要倚重于他,此刻弃他不得,况且今夜除贼,张入云实出了大力,最后与虎王相斗之时,确是危难见真心,不容作假的。口里虽不说,但心里却对张入云已另眼相看了。 可却没料到,自己才刚对他稍有改观,张入云却已是得寸进尺,隐娘性子古怪,即答应要救这些女子,却是不再悔改,见张入云又索要,只得又取出一瓶砸了过去,可张入云还嫌不够,一连五六瓶之后,见他还要,不由大怒道:“你疯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药力,她一众人筋骨虽不差,但怎挡得此药力,此时因需急赶路,救人而已,我才给你这么多,若换平日,改用汤水相送,只一瓶就已足够,你还再伸手,小心我剁了它。” 张入云听了这话,方才住了手,回身一一递给众女子道:“这灵药有限,你们大家暂且分服了吧,只是莫要贪心,多服与你们也无益,只适量就好。” 当他欲递给那两个双胞胎时,却忽被一旁的隐娘阻住,对其道:“这二人不用。”张入云听了诧异,忙问其原因,隐娘见他什么都要问,白了他一眼方道:“这二人根骨远超群伦,不服这药也无妨,还是把圣液省下来,留给其他人吧。”说到这里,脸上竟显出少有惋惜的神色,微叹道:“这两女子根骨不在你之下,并还是双生子,用来练武实是奇材,只是遭遇可怜,现如今已被妖人所污,可惜了!” 张入云听隐娘说了这样的话,方才仔细打量这二人,果然秀出众人,只是眼神中太过迷茫,在人群里反不惹眼。想到二人幼年便遭涂毒,不由也叹了口气。走到隐娘身边却对她柔声道:“这些药虽是灵效无比,但出处实在是犯人间忌讳,我把它舍给这些人,其实也是不想你一人独得这么多灵药,有干天和,拿来救人还可,若是贪私只为自己渔利,我怕反而对你不利。” 隐娘见他竟出此言,一时却也无语,想了一会儿,方道:“我是天生不信命的,若这世上真有公理,那么多的恶人,却未何能当道多年?眼前这些女子虽是现时被我二人所救,但在此处枉死,而又无人知妇女儿童,只不下千百。在那些人身上天道却又去了哪里?我此生伤人无数,论理也早该身死了,可偏偏仍活在这世上,你想可有道理可言?” 说的这话时,忽听她对张入云道:“你呢?你却为何要出这般大力气救这班人,陷自己于这般不利的境地。? 张入云听了,也说不出什么,只答道:“我也不知道。”又忽然笑道:“想来是没什么好处可言的,”再想了想方正色道:“但求问心无愧罢了,我这一生虽还不长,但已很做了几件让自己终生遗憾的事。那时我就起誓,止那时而起,就算我无能,但旦凡力所能及的事,却也要去做一做,再不愿意自己心生遗憾了。” 隐娘却幽幽地说道:“无愧于心?我只怕你还未无愧,就已身死荒野了!” 只因隐娘话声很轻,张入云又想起往事,一时竟未察觉。隐娘看着身旁这懵动的少年,虽已知世间险恶,却还是一副无惧无畏的模样。身负重伤之下,此刻方稍好一些,而今却为了救人,已又显得一副生机勃勃的气象,竟全然不把刚才险死环生的一幕放在心上,不由地一阵羡慕,只觉得张入云一身的英气逼人,正是青春年少应有的气概。隐娘看着这身边腰板挺得笔直的少年,竟第一次发觉他,相貌生地却也不恶。 只是她一想到适才张入云杀人时,那恶鬼般的模样,却不由地心里一拎。只盼他刚才的残忍,只是偶然意动气发之举,不然地话,日后恐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忽然间,隐娘觉察到自己,竟目不转睛的注视了张入云良久。而此刻的张入云自是不疑有他,只面上有些惶恐的以为隐娘又要对已发难了。 隐娘略觉尴尬,忙开口道:“你且在这里巡视一番,看看有无甚东西可用,此地藏宝甚多,说不定你一时有所收获,却能于我们有些帮助,我且去取衣服,稍后即回。”说完,已是足下点地,飘然纵出洞外,虽是重伤之下,但竟没见她的轻功打了折扣。 张入云得了隐娘的交待,自她出去之后,便在洞内查探,而一班受害女子,此时却是因服了圣液,而纷纷止了痛疼,在一旁闭目养息,不需自己分心照顾。 张入云目力极好,只片刻间就把厅内扫了一个遍,却未发现什么异常,今日他和隐娘虽是俱受了重伤,但受获也不算少,内里有几样自己不明白的物事,都已被隐娘贴身藏了。并言及日后许会有大用。 张入云又巡视了场内一遍,见场内无异物,正欲罢手,却忽地看到地上有一具青衣鬼的尸体在一点一点的燃烧,猛想起,这是先时被隐娘用一枚磷火打死的那个手拿青龙令的青衣鬼。只张入云想到,这么长时间这火怎还没熄灭,论理,这人早已该被烧成灰烬了。 好奇之下,忙走上前两步。看仔细下,原来是那青鬼的一副头脸早已是烧了个尽光,但脖劲往下,却只燃起一团不大的火光,一身的衣服竟也有大没有被火点燃。看到这里,张入云忽想起,先时隐娘那么厉害的一枚钢环飞出,打在那人胸膛之上,竟也没他打死,估计此人身上必有古怪。忙上前取了一件地上的兵器,拨开了那个青衣鬼的外衣服。 却见那青衣鬼内里竟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褂子,一旁的火虽在燃烧,但不知怎地,那火却怎么也杀不透白褂。张入云知是件宝物,一时也顾不得污秽便从那青衣鬼身上解了下来。等他再走回一干女子身边时,隐娘也恰恰地回来了。 此时隐娘也是收获颇丰,手里提了一个老大的包袱,抖开了看了,原来不只有女子穿的绣鞋,还有不少衣物,只是多是各色男子穿的服饰,那些女子看了不知隐娘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隐娘却已将张入云的外套除下,身上却难得换了一套华服,张入云看她少有如此打扮,竟有些怔住了。知隐娘生**洁,不愿穿男子的衣服,但到底佛靠金装,人靠衣裳,虽是隐娘并没刻意地打扮,又是脸上有伤,但观其形象,也知她被毁容貌之前,实是个美人。 张入云看到她脸上的伤口,也不由有些难过,忽然想起事,想问隐娘,只是此时在人前,却不太方便,便止了口,欲二人独处时再相询问。 再说隐娘见那般妇人竟犹豫着不肯换衣裳,上前怒道:“此去路上极难行走,自是换了男子的衣服行走才方便,我已尽拣了些身量小的衣服的来,怕你们当中大多数人都能穿得上,再要犹豫我二人即刻就走。”说完话,从中挑了一件给张入云,拍了他一掌道:“你也给我出去把衣服换了,赖在这里不走,你想怎地?” 张入云见了,赶忙抽身出了洞外,隐娘见他离去,却反手又将那把银剪刀取了出来,又取过了针线,给那几个不合身量的女子临时将长裙改了,她指法高强,向有神针之名,几个女子的衣物在她手下,自是片刻就已被缝补妥当。 只众人将衣换好,隐娘见天色已近天亮,忙嘴里催促,一时众人都出了洞口,只是这班女子个个脚下绵软,都走不得长路,又行不快,把个隐娘急得眼中火也要喷了出来。尚幸一众女子不知怎地,竟极怕她,只一脸色难看,众人忙都强忍伤痛快行,虽仍算不得快,但终是好过先时多矣了。 张入云行至众人身旁,忽想起一事,忙问隐娘道:“这里不是应该还有婴儿,和怀胎的妇人吗?怎没见到?”说完就欲起身寻找。早被隐娘拉过一边,眼中略带晦涩道:“旦凡灵婴,只一出生,就要竟药水浸泡,魂魄也尽被人收走,哪里能救得活!至于怀孕的女子,少有能挨至婴儿生下,而不死的。我昨夜已搜巡过一次,此事却只得三人,方才我已抽空叫她们在山口外等候了,你却不用再去找寻。” 张入云听了,心下一松。忙往前行,果见山口外又有三名妇人在等候,其中一人还好,虽是身上有孕,但身形还未走样,看上去还能跟得上众人的脚步。而另二人,却是**个月身孕模样,能行动已是不错,如何能跟得上大伙。张入云看了自是头痛,随求助于隐娘。 隐娘冷笑道:“你即说大话救人,现今却又来难为我!只是此刻时间紧迫,先不和你计较,你且将一人负上,往来两次将这二人送到先时的小桥下,我自有办法。”张入云闻言大喜。忙依法照办,虽是男女有别,但此刻事急从权,却也顾不得了。好在对方女子,却未放在心上,即是恩人,又要为人母,对男女避讳自是看的较淡。 等张入云两次往返之下,一众女子也才刚刚行至木桥上,而此时的隐娘却不知从哪儿弄出一条细长条柳叶舟来。张入云刚欲问这舟从何而来,却已被隐娘一脸不耐烦的神色阻住。只是那河上无有码头,二人少不得又费了些心思才将一众妇女尽都负上了船。 等把人都安置下来,隐娘递给张入云一节长长的树干做槁,又问他道:“会不会驾船?”张入云听了茫然着摇了摇头。隐娘见他不会,气地银牙一咬道:“你什么都不会,却只有本事说大话。”张入云一时虽不好意思,但心想隐娘此时怪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拖累了她,为了救人,受几句责备又有何妨!只是不会撑槁,却是自己无用,也怪不得隐娘。是以只在一旁乖乖地挨骂。 隐娘却那有精神和他磨牙,只说了他一句便一脚将他踹到船上。随后又伸手入怀,取出一张黄符纸,正欲咬了手指在纸上划符,忽想起自己不能流血,又不由恨恨瞪了一眼张入云。行至一个双胞胎身旁,指尖一划就将那女孩的中指划破,随取了血,划了符印,伸手过处,已贴在了船梆上。复又对张入云说道:“你只负责这符纸莫要被水浸湿,这总该做得到吧!” 说完已是站在岸上只一推,就已连人带舟俱推向河中央。而自己却取出了甲马缚在身上,掐指起在空中,只片刻间就已不见。 再观张入云一行人,却是只空舟泛在河中,虽是无人御舟,但那船却径自行在河上,虽速度不快,但却行的稳当。加上又是水流较急,一会儿功夫,却也去了老远。再过得半个时辰,隐娘却是忽然从天而降,落在舟上,上船之后,却是揭下符纸,又提过槁来驾舟,此时换了隐娘操控,那一叶细舟,竟是快的如同飞鸟一般在河面上掠过,只半日下来,竟行出了百十里。 自隐娘上了船,就把张入云换下,吩咐他一人躺在船上赶紧休息。张入云见这一船皆是妇人,且又俱都是正襟危坐,独自已一个大男人却要卧在船上,一来不雅,二来于礼也不合,正欲推辞。可隐娘只将眼一翻就将他止住,开口道:“你身上的伤势远比你想像的要重,快给我乖乖地躺下,静心的调息,再加上先时所服下的玉露药力非同小可,早一点运气,便多一分好处,过一会儿我有的是要用你的时候,你给我快点恢复身体才是正经。”一番话把张入云堵住,只是身子躺下后,周围尽是一干女子,止不住的香气都钻入张入云的鼻息内,却是花了他不少时间才止住了自己地心猿意马。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近午时,因此时是冬日长阴天,到了中午却才出了太阳。一众女子久在山腹之内囚禁,已有长日子没有见过太阳,此时暖暖的阳光洒在众人身上,不自觉间人人都自哽咽起来,只一人带头,其余的人别跟着呜呜地哭出声来。 张入云此时也已睡了有两个多时辰,虽是重伤难愈,但到底气色好了许多。隐娘见众女子的哭声竟将张入云吵醒,不由皱了眉头,脸色暗了下来。这许多妇人,都是见机惯了的,忙止了哭声,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 张入云醒来后,见隐娘手中的长槁,却已是换成了双桨,知此时河宽水深,长槁已渐不能起作用,但又见隐娘脸色上也已衰败的厉害,忙上前请教起隐娘撑船驾舟的本事来,隐娘知他想代替自己,摇头不用,可张入云却是坚持的厉害,她身上也实累了。只得由他, 好在张入云一身的武艺,虽是初学,但上手却快,加上人还不算太笨,只一会儿,却也得得有模有样,只是在他手下舟行的速度却慢了许多。好在此时河流渐宽,来往船只也偶有出没,方才船行太快,也过于惊世骇俗,此时放慢,也正合隐娘的心意。此时已是逃出了百十多里地,隐娘心下稍安,也就只由得张入云了。 只一会儿,隐娘就已合上了眼睛。张入云此时操着舟,心思却是一刻也没停下,他先时意气,只管救人,此刻细想之下,这些女子如何安顿却实是一个大问题。自己是所有人中唯一的男子,况他又年青,带着这么多妇人同行,实是太过扎眼,若是有妖人寻访起来也极易察觉,一时苦思无有良策,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带一众妇人逃得远远地。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原本所在的小河已是汇入了江内,江上船只自是多了许多,人声操杂之下,已然将隐娘惊醒,张入云本欲让隐娘再睡片刻。却见隐娘打量附近后,就让张入云将小船停在一处不大的县城里。 船靠岸后,她却只让张入云一人上船,吩咐他上岸采卖一点食物来,并去估衣店里买些旧衣服,最好是下人应用的衣赏,再买两个大箱子,不论新旧,只快些买来即可。 张入云得了她的嘱咐,正好身上有的是钱,自是快手快脚,片刻就已办妥。隐娘方又划了桨快速驶在江上,众人吃了食物后,精神大振,暂把悲伤放过一旁,只一心想离得妖窿再远一些。 如此隐娘和张入云相互交替,到了天色渐暗时,竟行出去二百多里,此时人人心下大安,却只在等隐娘吩咐什么时候方得上岸。再过得一些时候,隐娘却吩咐一众妇人上前,从怀里取出几颗丹药状的物事,片刻间就将一半有多的女子都易了容,纷纷竟做了男人的头脸,张入云看了啧啧称奇,想要询问隐娘那是何物,但隐娘此时心情甚是不好,却压根就没理他。 好在行不多时,船停在了一座大县城内。当众人上岸时,隐娘对着那细舟只一指,那船就忽地四散开来,张入云看的清楚,原来方才众人所做的船竟是用许多树叶堆砌而成的。 再说上得岸后,隐娘却与张入云分成两拨,她只带了四个身体好些的妇人前行。却要张入云在县内买了一口棺材抬了,再和她在县东首的道观内会合。张入云一一照办,又雇了马车将一众妇人送上车代步,因隐娘吩咐他,尽量避了人迹,慢一些倒也无妨,是以直到晚间才到了地头。 原来先时晨起,隐娘就已飞身将这一路地势打探的明白,知此处有一破旧的道观,心想可在此地暂时安身。只是一行人都是妇人,又是空身,又无行李,自是容易让人疑惑,所以才让张入云买了几个空箱子做个样子。至于那旧衣服,却是为了令几个女子扮作仆人用的,此时已换在了和隐娘在一起先行的四个女子身上。 待张入云行至那道观内时,却早有隐娘带了一个老道士迎了出来。那老道人好似得了隐娘不少银两,人甚殷勤一力跑前跑后,还安排要为棺中死人颂经,却被隐娘交待,因风俗不同,需在此停灵数日,一切道场却是暂免,待道人安排众人在西厢房内歇息后,隐娘又取了银子与那道人,请安排些茶饭来。 有道是有钱好办事,时间不长,那道人就带了一个小道童,捧了两个大食盒进来。并两桶米饭,揭开了一看,不想里面竟还有一只蒸鹅,并好些鸡蛋,想是道人贪隐娘多给他银子,所以才得如此。 待得道人退下,众人饭毕,隐娘才引了一干人入内室。当下隐娘坐在椅上,一干妇人却均不敢坐,加上人又过多,一时也找不到那么多的椅子,是以干脆连张入云也站在了一旁。 隐娘见了,却是强拉了张入云也一同坐了下来。方开口道:“如今已暂离险地,现下我想问问你们,对今后可有什么打算,我也好定夺如何安置你等。”她只一话落地,那一干妇人却已是跪了一地。独那两个双生子,却是立在一旁。 只见众人里有一妇人开口道:“难女曲瑛姑,一年前被人拐骗至那害人的地方,数重劫难之下,已是不能,也无脸再回家中。方才我已与一众姐妹商量好了,只盼妇人,公子不嫌弃我等俱是破甑之身,还请收留我们,为报二位恩人再生之德,情愿一生一世服侍二位主人。”她这话一出口,张入云就是头大无比,他救人本是无心,此时却见这一干妇人竟要粘上自己和隐娘二人,一时想到事情大发处,却是手足无措,头角见汗。 隐娘此时却是露出少有笑容,盯着张入云直看,张入云见她取笑自己,更是羞愧,一时连怎么拒绝都已是无从出口了。

第十五回 卿究竟何名 生乃是佳幸 (四) 再听隐娘笑着对张入云道:“如何!你要不要收留这些女子?”说话时竟是平日里少有的和气。 张入云听她说得这样的话,不知怎地竟有些心虚,忙道:“这如何能行,你我二人尚且一身的官司,如何有余力再护得了这些女子,何况我也是一个江湖中人,日后自要浪迹天涯,实在是无心也无力做得了这件事。” 隐娘见他支吾,冷笑道:“但你却是会救人!”说完这话,掉转头来,却是寒了脸,对着跪在地上的众妇人道:“适才你们也听到了,一力要救你们的这位相公此时也帮不了你们,我看你们还得另觅他途。何况此次你们尚有一身的珠宝,不愁以后的用度,就算是不能回得了家里,却也可以此度日。”说着身已站起道:“好了,今日大家都累了,你们又有一身的伤,都快歇息去吧。”话音刚落就见隐娘强自拉了张入云,往另一首房间行去。 众女子被隐娘一席话都说地透心凉,恍眼间,见隐娘和张入云却已要出了门,忙由瑛姑领了,俱从后跟着跪了出来。但听得瑛姑哭诉道:“还请二位恩人收留,不然的话难女们只有了却残生,一死而矣!” 她这话一出口,反倒惹恼了隐娘,当即正色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们在那伙强人手里日受凌辱,反倒能安得下心,挨到今日,怎么一但得逃生天,却反倒要寻死了!真是笑话,你们大家趁早休息吧,我二人也是一身的伤病也需早点调理呢。”说完,复又往外走去。 隐娘这番话也中了张入云的意思,他也看不得这些只知依附他人女子,虽说俱都可怜,但论其究竟来,却也有可恨之处。如此作想,一时张入云反倒释了怀,也随着隐娘的脚步径往外走。 正当二人行出房门没有几步,却听见身后屋内传来一记闷响声,二人都是耳目过人,俱知发生了什么事,张入云自是抢步回转,进了屋内。隐娘却是立时沉下脸来,眉眼俱都拢在了一处。 果然只张入云一时室内,便闻得一屋子的哭声,方才说话的瑛姑,此时已是以头撞墙,血流满面昏死在当场。张入云上前将她扶起,仔细验视伤口,才知道她当真要寻死,额头已是撞的血肉模糊,幸是瑛姑伤后力弱,不然的话,却真个是要撞死过去。 张入云无法,只得将她抱至内室里的床上,反身外出欲寻隐娘来救治,却见隐娘此时已是进了屋子。待隐娘上前,细观了一下,却用双手在瑛姑太阳穴上不住揉搓,接着出十指将她额骨按住,上下俱都细抚了一遍。原来瑛姑虽是力弱,但死志却坚,适才这一碰,已将其头骨撞裂。 隐娘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会如此,按说有此烈性的人,早该在魔洞自裁了,可怎地被自己二人所救后,反倒要寻死。而一旁的张入云,却也是如此想法。他二人作此之想,虽是常理,却忘了一事。盖因隐娘二人,俱是武艺高强之辈,纵是孤身一人,天下虽大,却哪儿也都可去的。 而这帮女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在魔宫内,先虽有人寻死,但俱被妖徒阻住,并还得再受严刑。至后来,众女子间互相安慰,反倒彼此间能寻得慰藉,时间久了,身体日受欺凌,众女子已没把自己当人,只是无日无夜的活着。而今得逃生天,重回人世,却又让这些早已心如死灰的妇人面临重生的选择,诸人的过去俱是不堪回首,自己又无可安身的生计,虽有一身的财宝,但前有世道险恶,后又有妖人追逼,让这帮弱女子又如何能够安保得了自己。刚才张入云的拒绝,故是让这帮女子尽皆彷徨不已,隐娘的那句话,却更是让众人羞愧无地,性烈如瑛姑,一时无法可想之下,竟只得撞墙自裁。 隐娘此时脑子里一时想不过来,心里却急,因听得身后女子啼哭不已,心上更烦,当即喝道:“别哭了,再哭下去,我二人即时就走。”她这话倒灵验,众人闻得马上就止了哭声。一旁的张入云,因自己幼年遭遇,知道弱者的心境,瑛姑此次自裁,让他心里有所体会众人的难处,一时心头思绪纷踏而来,只站在那里面色犹豫的乱想。隐娘看了,知他心思活动,面上的脸色自然愈加难看。 待她将瑛姑伤口包扎好,便同张入云退了出去,行时又教训了众女子一番,令其不可再寻死觅活。张入云出得房时,却是面色犹豫,欲言又止,只身子略顿了顿,稍作了个手势,即转身出门。众女子都是心灵之人,见张入云举动,已知事情恐有转机,纷纷诚惶诚恐的在屋内等候。 再说隐娘二人,自进了另一间房舍内,张入云有心开口,但又几次未开言,二人一时都是在房中默然不语,直过了半晌,张入云再捺不住性子,张口欲求隐娘。谁知隐娘反倒先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定要救这帮女子的,是不是?” 张入云见隐娘一语中地,反倒无话可说,略顿了顿方重了口气道:“不错,这确实是我的心思。” 隐娘问他:“你即然想到收留她们,那一定也想到该如何安置她们了?”张入云听了,也是一片茫然道:“我先下也不知,但只知道,总该让这些女子有了可以活下去的勇气才可抽身而退。”隐娘冷声道:“如此说来,这些女子一日不能自理,那你就一日不离开她们了?” 张入云这一次态度倒甚是坚决,凛然道:“我虽不知要花多少时间,但总要尽番人事才行,不然的话,我二人将她们好不容易带逃至这里,却又为得什么?救人不救彻,岂不是比没救她们,更令这些女子痛苦?”说完,又略想了想,才犹豫着说道:“我估计应该用不了许久,你也说过了,这一干女子都是根骨不错,就连我适才看了,也觉得众人皆都不差。那双胞胎自不去说,就是那个瑛姑也强出众人不少,我想到时只要其中一二人能够自立,其余女子皆相效仿,也不一定会耽搁太长时间。” 隐娘再一旁听了,却冷笑道:“只是你忘了,我救你却是为了你替我办事用的,现在只有半年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还要传授你许多功夫,哪有时间耽误在这些女子身上,你莫忘了,你身体里,却还有我的蛊虫在内,我若想你死,直是易如反掌。” 没想到她这番话,说的张入云反倒笑了,只听他道:“如此甚好,我本来只当这条命是捡的,你要取,就只管取去好了,在人面前,我无力,也不会阻拦。” 隐娘知他性情,话说到这里,张入云已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更改的了,但自己的事却又事关重大,不能拖延。想到这里隐娘却恨声道:“你只知救人,却不知我这里也有人要救。”她这话说的虽轻,但张入云隐约可听得见,忙待问她。 却见隐娘已是将唇反咬道:“那好,你即已下决心,我就答应你。”一席话说的张入云自是喜出望外,却又听隐娘道:“但却有一个条件,你务必要答应我,不然的话,我们一拍两散,我先把你杀了,再去杀了那些烦人的小妖精,免得你说我救人不救彻。” 张入云见隐娘竟也有事来求自己,甚是惊讶,隐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是容不得自己不答应,忙一口应承了。隐娘见了,却冷笑道:“你先别忙,待我说出来所求何事之后,你再答应也不迟。” 张入云听了,却是有些心惊,他知道隐娘刁钻,要是真出些难题,确是让自己难办,但转念又想到,终是救人要紧,遂仍是点了点头。再听隐娘正色道:“我要你今后不遗余力的,将你一身的正宗玄门功夫,教那两个双生子,你可做得到?” 张入云不想隐娘竟会有这样的要求,一时不解,但当日无双传他十二式图解的时候,曾向他镇重其事的要求,令他绝不可泄漏一丝一毫给外人,不由地张入云他很是踌躇,想了想,不由苦笑着对隐娘道:“你要我教她二人,我这点微末功夫做什么?你自己一生本事,明明比我强上十倍,真要想教她们习武,自己随便点拨一点,岂不比我强得多。” 隐娘见果然他不肯,眼神先自灰了下来,说道:“你即不肯,那也正好,省得你我二人彼此麻烦。今夜不早了,我看你还是早点休息吧。”说完就已逐张入云出房。 张入云见她当即翻脸,想到真要是传了那二女自己的内功,终是为了救人,到底不是自己轻率之举,没奈何,只得陪笑道:“你即如此一力要求,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事先可要说好,我所学实在是有限,到时要是教的不对不好,你可别冤我不尽心。” 隐娘见他竟答应,眼中一亮,遂悦色道:“你尽不尽心,我自是一眼就能瞧的出来。其实我让你教她们正宗心法,算来也是为你好,终是让你省却许多麻烦。”张入云听她说的古怪,忙问其究竟。隐娘摇头不答,只说道:“现在暂不让你得知,不久我自会告诉你。” 她怕张入云一直追问,便岔开话题道:“你到了今天,可知道你身上的内功心法的来历?” 张入云自是回答不知,这长久以来,他也独自查过很多典藉,并了旁敲侧击的问过一些前辈,却都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档案。此时见隐娘神色,显是知道,忙上前求救。 只听隐娘答道:“你所学的本是峨嵋派最正宗的内功心法,一共八十一式的白阳图解,我看你上次行功,就知道你只得了十二式,虽是所得太少,但因这前二十七式,是学剑术者最为要紧的培元固基的法门,是以只仅十二式,也让你受益匪浅。”说完看了看一旁心有遗憾的张入云,隐娘自是知道他此时的心思。 难得她开口勉励张入云道:“你也不需如此,这白阳图解,因是学习剑术的总纲,因后来峨嵋剑术再不轻传,是以就是现在的峨嵋派里面,也没有几个人正经学全的。但早年世间剑客众多时,这心法却只是峨嵋门派内,最基本的入门功夫,莫说是峨嵋弟子,就是与之交好的青城和昆仑门下,也有不少人习得,只为现在剑客纷纷避世,所以不得见到这门功夫再有传人。但你也无需担心,当年即有不少人习得,就该有留传下来,那些剑客虽是移居海外,但空留下的洞府却甚多,你又算得上正派中人,寻找起来,要比旁人省不少心力。今后只要你走访名山大川,恒心之下,终能寻得一丝痕迹。到时就是不能学全,但只要得了前二十七式,一样可堪造就的。” 张入云听隐娘的这一席话,早已是一颗心飞出窗外,恨不得立时就能寻遍这天底下的每一处角落,一时只心里所感,不免呆在当场。隐娘见他果然忘了追问自己,目的已然达到,便赶紧赶他出屋。 当下无话,众人洗漱过之后,都是一路劳累,纷纷歇息。张入云和隐娘二人,却是一晚打坐,加紧料理自己的伤势。 张入云此番静坐,自觉自己又有些进益,但不知怎地,脑海里总是会想到,先时对阵虎王时,双拳之中所放的劲气,这念头屡屡环绕着自己脑海之间,直到心里想着如何放气的那一瞬间,身体忽然变地越来越热,才猛然间惊醒,醒时发现自己已是浑身大汗,他怕自己练功不妥,忙起身询问隐娘。 来到隐娘房间,隐娘却不在其内,再入得众女子的房间,就见一众女子尽皆坐在外室内,见张入云风风火火地进来,忙纷纷打手势,意似要他禁声。张入云见她们举止古怪,只得放轻了脚步,进了内室。那些女子见张入云进内,不免都红了脸,但想着他是救命恩人,却是无一个人前来阻止。 果然只张入云进屋内只一探头,便忙缩了回来。原来此时的隐娘正用银针,替内里一个女子施术,亦如当日给张入云施术时一样,脱尽了那女子的衣裳,只是观其身上的针脚,却远没有当日里给他自己施术时,那般绵密。 又过了多时,方听见隐娘唤张入云进去,张入云不好意思,只站在门外却不敢入内。隐娘脾气火爆,见他不进来,立时大声唤他。张入云只得掀了门帘入内,进得室内内后,只见那被施术的女子早已被隐娘拉过衣裳,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隐娘见他半日才进来,怒道:“在外磨蹭什么,即人家身体都被你见着了,还在那里装什么假学究。”说完却是强拉了张入云的手道:“你即过来,却是正好,你赶紧给我屏一口纯阳之气渡给这个女孩。”说完伸手已把张入云的头往那女孩的唇上按去。 张入云听了一惊,忙脑袋一低,滴溜溜就想逃跑,可他那是隐娘的对手,只被隐娘将腕一沉,手一滑就将他耳朵拎起,口里怒道:“要死啊,你给我往那儿跑,没见我正阻着这孩子的一口浊气吗?你再耽搁,却是害了她!” 张入云定睛看了,果然隐娘另一只手,正按着那女子的天突穴。张入云苦笑道:“为什么要我渡她真气,她是女子,如此行为好不尴尬。”隐娘见他还在犹豫,叱道:“就因为你是男子,所以才方便,你若再赖,我便将指松开,这姑娘要是日后落下什么残疾,却要算在你的帐上!” 张入云见她蛮不讲理,恐真的要害了人家,只得凑近身前,学当日隐娘的样,捏住那女子的下巴,牙一咬,闭上眼睛,猛力一口真气渡了进去。一时只觉得那女子口内,吐气若兰,双唇又极是棉软,他虽已有两次和隐娘亲密接触过的经验,但心里仍是一荡,立时周身上下流下不少汗水来,却比他平日与人恶斗了一场还要多出不少。 当即之下,只听了女子腹内一阵翻滚,果然跟着就是一阵臭屁从那女子的下身涌了出来。这方面张入云和隐娘自是都有经验,早已先封了鼻子,赶紧将室内的窗户打开。 隐娘见果然张入云一身玄门功夫,加上他一身的纯阳正气,同样一口真气渡下,却比自己效力大了几倍,不由暗暗点了点头,于他的内功心法,又添了几分信心。 此时床上的女子已熟睡,张入云因有话与隐娘说遂两人都退上屋外,因人多不便,只得在隐娘房内交谈,二人行时,众女子纷纷起身行礼,对张入云更是礼敬有加,隐娘见了,不由冷笑道:“看来这干女子,倒真的拿你当救命恩人呢!” 这话让张入云好不尴尬,忙辩道:“我这伪恩人,其实什么事都没做。”说完手指隐娘道:“真正救的各位的,实是这位腾娘子,你们诸位若要谢的话,只管谢她好了,至于我,只是腾仙姑驾下一走卒耳!”众女子听得这话,忙又施礼不止。 隐娘知张入云说这话是讨好自己,仍是冷笑道:“没料道,与虎王一战,你的脑子竟好似被打得灵光了一些,竟也会见人说人话了。”她不欲在众人面前和张入云斗口,说完即拉了张入云出屋。 到得室内,张入云将自己打坐所遇一一和隐娘说了。哪知隐娘听了,却是皱眉不已,还拉过张入云的手腕,替他号了号脉,方说道:“我看你以后,切不可再想如何将身体里的劲气放出的法子了!”张入云忙问何故? 隐娘皱眉道:“看你那日如雷霆般的一击,算来你当时放出的定是罡气。”她话一出口,张入云面上即有喜色,哪知隐娘却阻止他道:“但你现在功力还浅,如硬要行罡气,周身精气血脉必是抵受不住,到时恐有迸裂筋脉的危险,这一点你可要明白。”张入云闻得这话,自是心里又是一凉。 再听隐娘道:“我虽不会得罡气,但于其道理上却也知晓一二,论理你绝不该这么早就能习得,但你内力精纯,外功又深厚,身体被你造炼的极佳,你能一时放出罡气可能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吧!”其实隐娘还是有所隐瞒,当日张入云能施出罡气,更主要的因为见到隐娘身死,一时悲愤加交,忘乎所以,再得成功。算来已近于魔道的煞气,只是隐娘不欲张入云知晓,方如此解释。 隐娘见张入云失望,又对他道:“其实你也不需如此,以你现在的功力,我只稍加点拨,即可比原先多出好多威力,况你暗器功夫不错,更能弥补你暂时的内劲不足。” 张入云听了叹道:“那不知我要到何时,才能得会先天罡气呢?”隐娘寻思道:“除非你能得了余下的十五式白阳图解,不然的话,实是难上加难。”张入云听得此言,心里一冷,不由见于颜色。隐娘看不得他这沮丧的模样,开口道:“男子汉,大丈夫,没见你这般小气的,不得余下的十五式你就一辈子不习武了不成。真是可笑,你若是如此心境,我当初也不必花那么大的精神将你的伤治好了。” 张入云没料道隐娘竟会激励自己,一时心里一暖,心下激荡,却不知说什么好,忽想起自己当日从青衣鬼身上得的那件白褂子,忙取出来于隐娘瞧。 隐娘一见之下,惊讶道:“这是云仙罗所治,无怪我当时的蚀心环,也击不死他。”说完又冷笑道:“那个青衣鬼也真是胆大,竟敢截留圣教内的云仙罗织成这件护身衣。”张入云不知云仙罗是什么?忽想起当日李连生所得的金丝皂叶甲,忙开口问隐娘这云仙罗却比它如何? 隐娘听了,笑道:“不想你连乌金甲也见过,若论质地,两物相差无几,只是云仙罗五行避火,相较之下,乌金甲就被比下去了。”说完,想了一想,又对张入云道:“你身上的红巾也可护身,算来这云仙罗与你却是无用,不如交给我,我想到一事,或许有用。”张入云听了,自是毫不犹豫的就递了过去。只是此时他又想起身上的那粒天磺珠,知不能露出,只对隐娘说道:“那我身上的这粒天磺珠,可怎么处置?” 隐娘听了,也是皱了眉头,思付了一会儿才说道:“论理,这天磺珠实应放在你身上,再说也只你一人,不俱于它,只是它太过霸道,是当年天机久练之下的内丹,你此时的功力还谈不上修真,携在身上,却只会对你不利,最好能有玄门中人将此丹炼过,方好于你应用,只是你我身份特殊,玄门中无一人往还。现在只好先将它收起,待日后有机运再拿出来运用吧!”说完,从怀内取出一团黄帛,拿在手里,又是一番穿针引线,不久便织成一个小小的球囊,转身出了屋,却让张入云将天磺珠放在其内。 待张入云办妥后,那么霸道的天磺珠,竟在那丝囊内无一点精光露出,知道那丝帛也算是一件宝物。 二人此后,终日不停,连花了三日时间,才将众女子的银针解穴术施完,其间隐娘对那曲瑛姑和两个双胞胎,却是格外尽心,并令张入云守在身旁以为自己策应。张入云本不愿,却被隐娘笑道:“你即要修真,怎可不分阴阳,这么见不得女子身体,当真以为只凭自己一力,并一身的纯阳就可成功吗?” 张入云听她首次谈论修行,忙问了下去。隐娘却是沉了脸道:“我观你气色,就知你今后如要修道,只怕甚是坚难,再要失了你身上这一点纯阳,只怕是更是无望。男女大欲终是难挡,你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更是难已从中跳出来。虽我知你道心坚凝,一身正宗的玄门功夫。但自古以来凡是修真者,必要过**这一关,就是你止得住自己,到时自有邪魔外道来窃你的元阳。” 说完她又瞧着张入云笑道:“我今是特为你预备下这三人,却是为你好,这三人身上,我格外加了心思,一来是因为她三人根骨秀出其余十一人之上,二来我要你用本身纯阳之气,提这三个女子打通身上的各处穴道,以略补她三人真阴亏失。” 张入云听了,忙摆手道:“我有什么功力,能替人打通经脉,你就不要寻我的开心,并不顾这三人的性命安危了。” 隐娘听了,却仍是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你且勿管,只怕你不答应,所以和你相商。” 张入云见她首次笑的诡异,知道内里必无好事,有心想不问她,但心里终是按捺不住,仍是出口相询。 隐娘却俯耳低声传他金丹采战,永不泄阳之术。张入云一时听得呆了,忙气恼道:“你即说不要我泄元阳,却又教我这些做什么,何况如此到底破了童身,于修道还是有亏损。再说只如此的话,却将这三名女子算做什么?” 隐娘见他果不愿意,心头略慰,但口中却道:“以你的根骨能修至这一层已是大运,不丧元阳,终是可以造就,且如此一来,你艳色无边,实是对你的极大一番好处,也正是你今后修道的行径,你却还推三阻四,到底想要什么?” 哪知张入云却是认死理,丝毫不肯松口,隐娘见了遂冷笑道:“你即硬要想着金仙的道路,却也由你,只是我怕你到时守不得住,却是晚了。”说完又传了张入云只以纯阳真火焙炼三人的诀窍,但仍不免要众女子赤身露体,张入云与之要有肌肤之亲。 哪知张入云还不愿意,隐娘怒道:“你即要修真,这也是对你的一场磨练,算来你也是在替她们疗伤,医者父母心,如你这般迂腐,那天下都没有替女子治病的医生了。再实告诉你,我此次银针术施得于另外几人却是不一样,你若不替她们行功,她们就要变成废人,到时却是你一人害得。再说你不敢磨炼自己,怎知自己道心如何,到时你若是守不住,我也不指望你能办得上我的忙了。” 当下,张入云被她说的无法,他自己也有心要磨炼自己,千思万虑之下,方始首肯。方授了隐娘的指点并一一受领了。 到了施术时,那两名双胞胎倒还好,盖因两人心智未开,好似婴儿一般,于男女之别无一点心思,张入云还不算尴尬,总算是战战兢兢而过。可到了瑛姑时,她却是千娇百媚的人儿,一时见张入云手扶自己丹田,当即娇羞无比,加上她面如桃花,一双玉体也是曼妙婀娜,一时万般颜色陈在张入云面前,直把张入云看的满面通红,体内热血汹涌,知道这色字果然不是玩的,这还只是疗伤,若是床递之欢自己还真不能够抵挡,当下凝起十二分道心,方才履险而过,一番功夫行下来,直把他累的只有一口气的份了。

第十六回 秀叶落满天 兰花对愁眠 (一) 到了第四日上,隐娘和张入云二人,已将众人的伤势皆已料理完毕,从这一日起隐娘就要张入云传二个双胞胎十二式图解。 张入云推辞不过,只得照办,但那二女却如孩童一般,只以为张入云和自己在嬉戏,一时两个人四只手不住在张入云身上摸索,先还规距,到后来竟开始解起张入云衣裳来。张入云对女子最是头痛,先以为二人只是和自己开玩笑,还轻轻将其手捉开,哪知二女竟是力大无比,不运内力竟不能和其相抗,张入云又怕运内力伤了二人,只好闪躲腾挪,谁知二人亦是迅如捷鸟,且与人解衣速度奇快,想是日常做惯了的,强如张入云也不能和二人四只手相比。 幸是张入云怕被人得窥自己秘授二人功夫,找了一处静室,不然若在室外被人瞧见自己如此狼狈,只怕羞也羞死他了。没奈何,张入云只得手提衣襟落荒而逃,出得门时,恰巧隐娘听得房间里声响不对,前来察看。见得张入云这番模样,纵是平日里冷漠倨傲,也忍不住一阵娇笑。 张入云被她笑的不好意思,羞道:“你点的这两个徒弟,实在是太过高明,我这做师父实在没什么可教她们,我看你还是收回成命,换过题目难我吧!”隐娘听了叱道:“胡说,你当做师父是容易的吗?这才多少工夫你就畏难了?” 张入云无奈道:“不是我不尽心,实是难教,她二人连话都不会得一两句,我这十二式,虽是外功,但内里还有内力搬运的法门,不言传身教,始不能得其法。”说到这里又诺诺地道:“但只要我稍一接近二人,她二人却以为我与之胡缠。”说到这里,不由有些脸红,但仍是开口道:“你不知道,这两个小丫头实在是力大,我又不能运力震伤她们,她二人手又快,人又多。”说完,手一摊,将腰上已被扯断的裤带拎给隐娘看道:“你看,就成这样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隐娘又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当下隐娘止住笑道:“我不管,你即应承下来,就需自己想办法,不然你指望救人是容易的事吗?”张入云也知在隐娘这面难已说通,自己这番说出来也只想发发牢骚,兼指望隐娘能忽开天恩,网开一面而已。 再说隐娘笑过之后,心里却在寻思,她因还要教张入云一番功夫,也怕他耽搁时日,错了自己日后的打算。想到这里,略一筹措,虽觉有些不妥,但也只能如此。便开口道:“即如此,那我再教你一个折衷的法子如何?” 她话一出,张入云赶忙问她是什么法子。隐娘只得开口道:“虽是这两个双生子秀出群伦,但我以这几日来观察,那个叫瑛姑也比她二人差不了多少。不如你先教她一人,等将她教得会了,再让瑛姑教她二人如何?” 她这话一出,张入云心下先是忧虑,但思考之下,反正传两人是传,传三人亦是传,而且他对瑛姑为人也颇有好感,反复思索之下,便也答应了。 隐娘见他答应,心里也甚喜,不由开口道:“瑛姑在那十二人之中,根骨最好,我欲让她做那十二人的首领,你能教她正宗玄门顾然大好,只是不日内,我要将剩下的十一人送到别处去,并还有几件事要做,未免时间耽搁,你在此先教她三人内功底子,到时只三人内功略有起色即可上路,这里虽已离峨嵋不远,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那时你们就沿这江水一直顺流向南,我和你三人在昆明再相汇合。”她一番话说的虽长,但却是斩钉截铁,一点不留商量的余地。 张入云听隐娘说什么要瑛姑做那十二人的人首领,心下已自疑惑,忙开口问隐娘是什么意思。隐娘不奈道:“她十二人此时已是乾坤教下的逃犯,虽说这十二人不会被教祖放在眼里,但到底可虑,天下虽大,却无这班人的存身之处,我有一处本想归隐的去处,现在先将这班人移往那里,到时只这群人生活在崇山峻岭之间,不教她们武艺怎么成!” 说到这里,隐娘又对着张入云道:“算来,你也算是又免了这些人一番痛苦。”张入云又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隐娘道:“若不是收留她们,在与这帮女子分手时,我必用银针刺她们的天灵,毁去她们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忆。一来是为了不让她们记得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二来最要紧的却是,这干女子都见过我二人的相貌,若被乾坤教下拿到的话,对我二人极是不利。虽说如此都彼此都方便,但到底银针刺下,不免痛苦一场,且对身体智力都有妨碍。算来又是你对她们的一番恩德。” 张入云知道隐娘秘术甚多,不想竟还能毁却人的记忆,一时却又惊叹一番。隐娘不惯被他这样瞧来瞧去,便道:“好了,即如此我这就去叫瑛姑过来。她三人才施术不久,此时练武正是事半功倍。” 果然,待教瑛姑时,张入云省了好些心力,只半日内,却被瑛姑将三式学会,张入云不由啧啧称奇,想到自己幼年时,只学一式怕也要用三日时间,面上不由一红。二人待在一处多时,张入云仔细观察之下,只觉瑛姑根骨虽还不能和叶秋儿,姚花影相比,但也是生平仅见的武学奇材,并且瑛姑人虽灵巧,但内里却有股子女儿家难得的毅力,做起事极是持重坚忍,又是初学武艺,习练图解起来,柔韧之间又不失大胆,正得这门功夫的窍要。 张入云见她聪慧,又怜她身世遭遇,便加倍用心起来,及到后来,见她学得甚快,便连自己从金燕门内所得的峨嵋正宗心法也私相传授。瑛姑知张入云对自己另眼相看,心感之下,习时加倍的努力。 张入云见她进境奇速,也不由地唏嘘不已,但怕她激功冒进,便出口相询她所悟得的要诣,哪知瑛姑不但悉数答对,偶说得一两句,竟是大出张入云意外,便连自己也自觉有所心得。好奇之下,张入云不由问起她身世来。瑛姑见张入云问及自己过去。不由脸上止了欢颜,犹豫半日,才开口道:“幼年曾读过几年书,只是遭遇不幸被至亲之人卖到那魔窟里去了。” 张入云见她说地含糊,也暗责自己不该问人伤处,忙止了口,将话带过一旁。却正在这时,只见隐娘自屋外行来,手里还多了几样物事。 张入云见隐娘手里拿的却是一碟子胡桃,心里甚是奇怪,和隐娘相处这长日子以来,从未见她拿出零食,粮果这类的食物,正欲问隐娘,却见人影一晃,从隐娘身后闪出两道人影来。 张入云影看的仔细,却正是双胞胎姐妹二人,他见了这两人就头大,不由心里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哪知如此一来,姐妹二人反察觉到他,两人想是甚是喜欢张入云,见到他之后,反是纷纷向他扑来。张入云无奈,只得侧身躲过。 哪知二人相扑极为得法,虽是如幼童一般动作稚拙,但二人似是心灵相通,只一人动念另一人便有所察觉,一时上下往还纵跃,却如一人多了两只眼睛一对手一般,轻功腾挪强如张入云倾刻间也显得手忙脚乱。而姐妹二人只当张入云与其玩耍,见张入云躲得快,愈加兴奋,只见三人在室中滚作一处,不时还在空中翻飞,直如三只雀儿一般,双生子故是乐得咯咯直笑。瑛姑见他三人轻功惊人,也是惊骇不已。 而此时的张入云却早已是头角见汗,再往下若只躲闪,不举手招架,只怕掏心窝子的本事拿出来,也不见得能躲过这姐妹二人的连环相击。偏隐娘要看姐妹二人的真实本领,只在旁凝身观看,却不阻止,瑛姑想是甚为惧怕隐娘,自隐娘进屋后,忙禁声立在一旁,见隐娘不说话,她自是不敢阻止。 果然三人缠在一处时间长了,张入云再也躲避不开,他又不舍出手,就只听的内里一女忽地一声娇笑,已是扑住了张入云的一只脚,他此时身形本是极快,怕自己势头太猛将她伤到,只得脚下止住,就这一瞬,另一女已是当胸扑到,张入云躲闪不及之下,已是被她将身扑倒。 二女见张入云一倒,即时凑将身来,要解张入云的衣裳。张入云见她二人又来这一套,忙护住自己,不想二人力大,身上的衣服在她二人手下,直如纸一样,只一用力便撕开一个口子。正在张入云狼狈之际,却听隐娘一声娇叱,喝令二人住手。哪知二姐妹,竟是极听隐娘的话,虽是满脸不愿意的神色,却仍是嘟着嘴放下张入云的衣服,行至隐娘的身后不安分的立着。 隐娘也好似极爱异这姐妹两人,见她二人不愿意,只顺手抓起一把胡桃在姐妹二人手里。这胡桃本是二人久欲要,隐娘却一直不给之物,此时见隐娘递给自己,自是高兴,一声欢呼,便拿在手里,其中一个还只放在眼下仔细把玩,另一个却忍不住丢了一个在自己嘴里,她牙齿极好,那么坚硬异常的硬胡桃,却被她一口利牙咬得咯嘣作响,倾刻便已碎成一团,待咽下去之后,好似知道极难下咽,忙苦着脸张中吐出,而另一人好似感同身受一般,舌头不住的在口里伸着,亦如自己也吃了难咽的东西。 此时却听隐娘对张入云说道:“如何,这姐妹二人,天生的轻功底子端地比起你来差不差?”此时张入云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襟,听她见问,虽是有些不服气,但一想到二姐妹,只是如同幼童一般的智力,自己又是多年苦功才能这般造就,不由心里一冷,开口道:“我自是不能同她二人比,枉我也是多年苦功,和这姐妹比起来,却如同儿劲一般。” 隐娘微笑道:“你也不用如此自嘲,就你现在的轻身功夫,以你的年纪已是难得的了。她姐妹二人能抓住你,一是你让她们三分,二是她姐妹二人心意相通,确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三嘛。”说到这里隐娘却止了口,张入云心里好奇,忙问隐娘第三是什么? 隐娘略犹豫了一下才道:“反正你日后也要知道,说于你也是无妨,这二女血统异常,恐不是凡人,自然身负异禀,仅以轻功底子而言,却是你不能及的。”张入云听得奇怪,又问:“什么不是凡人?难不成她二人是仙子?”这话说地隐娘倒笑了,言道:“你这话说的可笑,不是凡人就是神仙吗?神州四海这么大,什么灵异没有,你却只想着神仙和人?” 张入云头脑不笨,又因心慕玄门,儿时念过不少古怪精灵的传奇典藉,见隐娘有此一说,脑里灵光一闪,惊道:“你的意思是指这两姐妹,是什么山精鬼怪了?”隐娘啐了他一口:“又没好话,不是人和神仙就是鬼?”但说到这里,却又辗转道:“不过真要说来,也差不多对了一半。” 张入云听了,又忙问了下去,又听隐娘道:“我现在虽还不能确定,但这二人,怕多半是山精或其旁类,与凡人生下来的。”张入云却有些不信,道:“即如此,怎么她二人没有一丝不像人的地方。”隐娘冷笑道:“你又无知了,即是山精之类,就必要与人交合才得受孕吗?亦有妇人感受这一类灵物精气而有孕地呢?” 张入云这才不语,隐娘见他仍有些不信,便对他道:“你不信可以问一问瑛姑,我先时也是因为在那屋里听得一干女子说的话,才明白过来的。”瑛姑见隐娘要自己开口,忙道:“不怪这姐妹二人,种种古怪的举止,想来腾仙姑说的定是不错。”张入云见她也有此言,忙开口相询。 瑛姑先是面上一红,方黯然道:“婢子,自一年多以前被掳至那魔窟里,当时这二人就已在那儿了,只是。”说到这里,她反倒脸上先惊了。再道:“只是当时这二人远没有现在这般高大,看其外貌,也顶多只有十一二岁而已,不想只才过了半年不到,她二人身体竟突然蹿高,几乎是一夜之间,便长成现在这番模样,好在自那日起,姐妹俩身形却不再长,依旧是这副高矮。” 张入云听了瑛姑的一番话,先是心里奇异,再看她姐妹二人,看上去虽神气幼稚,但其身形,竟和隐娘差不了多少,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一时心里好似想到一事,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一旁的隐娘反倒笑道:“如此说来,却是不怪了,虎王想是心感这两姐妹与自己是同样的身世,所以才将二女留在自己身边,没有献给教主,不然的话,这二人此时怕已是被训练做虎王一样的得力手下,或是炼做了。” 张入云听了奇怪,问道:“如此说来,这虎王也是感了山精的灵气而受的了?”隐娘答道:“怎么不是,他和他妹妹捷影俱是灵猫俊虎一类精怪的后代,不然一双神眼如何能有这般厉害。只是他生来异禀不如自己妹妹,所以只能在我五人中排名最末。”说到这里,不由恨道:“不然的话,凭捷影一人又怎能伤得了我?” 张入云见她又发怒,怕她又要将气撒到自己身上,忙换话题道:“那如此说来,这姐妹二人是得天独厚,厉害非常了?”这句话,果然隐娘听了喜欢,脸有得色地说道:“不错,这二姐妹,实是生有俱来,根性奇佳的人材,又是心意相同,若日后能习得一套二人联手的绝技,只怕就只这二人,也足可担得大任呢?” 说道这里,她愈加兴奋,一时乐而轻言道:“而且她二人此时还只是幼年,虽被虎王破了元红,但却因年幼未有月事,并没损却真阴,算来仍是纯阴之体。”这话说的张入云虽是尴尬,但仍不住还是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二人与虎王待在一起一年多了,怎还叫没损真阴?” 隐娘此时也觉说的略有不雅,但她有心让张入云多知道一点,便解释道:“这就是她二人的造化了,虽说二女被虎王破了元红,略有缺憾。而虎王又略有采补功夫,一身阳气自是不肯泄漏的,他虽欲采这二女的真阴,却因二女尚幼,没到时候,是以交合了这般长日子,但女子不受男精,就未受虎王点污,此于她二人修道来说,却是极有利的事。” 说到这里张入云方才有些领悟,却不料隐娘说到这里,忽想起一事来,盯着瑛姑看了又看,忽然开口问道:“那日睡在虎王石榻上的三人,除了这姐妹二人之外,剩下来的那一个是不是还有你?”瑛姑听隐娘在张入云面前说破自己曾为虎王侍寝,一时耳根子都红了,只得又是娇羞,又是悲伤的点了点头。 哪知隐娘却仍不满意,又道:“你且站起来,走几步我瞧瞧。”她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不明白,瑛姑心下虽疑惑,但不敢不从,忙站起身走了个圈子与隐娘瞧了。隐娘见行动虽似妇人,但行动间腰气却又充盈,一时疑惑,又问道:“你有多大年纪了?” 这一问瑛姑与张入云更是不懂了,却听瑛姑轻声答道:“婢子已有十九岁了。”隐娘此时却忽然站起身来,走至瑛姑面前前,一步一问道:“你是不是平日只与虎王侍寝?一众妖人并被虎王严令不得染指于你?并且,你今年虽已十九了,但至今尚未有过月事?” 瑛姑见隐娘每一问都是如自己所见过一般,一时见她辞色严厉,忙俯身跪下道:“恩主说的句句是实,不知婢子做什么惹恩主生气的事了,还请恩主恕罪。”她才跪下,却早被隐娘拉起,并笑着对她说道:“你这般灵巧的人,方才又听了我说的一番道理,怎么现在还不明白呢?” 瑛姑适才被隐娘一吓,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事也没有想到,此时隐娘和颜悦色,再一转念,已是明白隐娘的意思,不由喜道:“如此说来,我亦如她二姐妹一样,也是元阴未破,并还未被虎王点污了!” 隐娘此时却正了色道:“不错,正是如此,你是天生的坚固子,算来虎王虽想盗你真阴,却因他限于自身筋骨于这采补一流却是功力浅薄,你三人不到时日他却不能采盗,但他又不想将你三人被别人占去,所以用了这呆办法,只是硬等,你也算是机缘巧合,今年你已十九,要是再过一年,虎王见你到了双十年纪还未行月事,就算你到时性命能保,但多半要让你被别的妖人玷污了。” 说道这里,又鼓励她道:“你根性不俗,今番又得张相公最上乘的玄门正宗内功心法,日后若有机缘能够习全,只怕在修仙了道上你也有份。算来也是苦尽甘来,虽说是你的造化,却也不枉张相公救你一场。”她这话是有意说与瑛姑的,一时瑛姑惊喜交加,忙又俯身拜倒在地上与二人脚下。 张入云不惯这个,忙伸手欲将她扶起,不想隐娘却是别有心思,有心想让瑛姑死心蹋地的感激张入云,忙伸手将张入云拦住,少不得张入云只得受了瑛姑一番大礼。倒是一旁的双胞胎见三人古怪,不由咯咯地娇笑。 再听隐娘对瑛姑道:“你虽资质不如她二姐妹,但心思灵巧却远甚过她二人,将来成就不一定就在二人之下,我再过两日就要起身护送你那一班姐妹远行,未来一个月之后才得相遇,这段时间以来,她姐妹二人和张相公的日常起居,却还需你费心照顾了。”张入云听隐娘说的好像自己和那双生子一样无知,忙笑着欲插口,却又被隐娘阻住,一时心下郁闷不知隐娘葫芦里倒底是卖的什么药。 却说瑛姑自是在一旁拜领不止,一时隐娘意甚满意,便又回过头来对着张入云道:“现在就只剩下你了。”说的张入云又奇道:“我又怎么了?剩下我什么事了?” 隐娘指着放在桌上的胡桃道:“我说过要教你功夫的,你伤已好的利索,便想躲懒不成?今日你要做的功夫却是与这些胡桃有关。”张入云见了,上前取了一个放在手里,只用左手食中二指,便已是轻轻将其捏碎,不由问隐娘道:“是要这般做吗?” 双生子在一旁看的好玩,也是纷纷拿起一个来,放在手里也欲和张入云一般将其捏碎,可二人虽是力大,但却没有如张入云一般练过指上的功夫,哪里能够做到,虽纷纷将小脸震的通红,手中的胡桃却是一丝也没碎,一时又是好奇,纷纷拉过张入云的手,欲看他手里有什么古怪。 隐娘见张入云如此,却是冷笑道:“哪有你想的这般容易,若是你能做到的,我还教你做什么?况且这些蠢笨的功夫,你自己一人琢磨即可,谁又耐烦指点你。”说完却是取了一个在手里,趁张入云不备,将其嘴巴捏开,丢了一颗在里面。 张入去不想她没说就动手,一时没能抵挡的开,却是已含在嘴里,正欲吐出,却听隐娘已寒声道:“不许你吐出来,我自有我的分寸。”张入云不解,嘴里含着胡桃嘟囔道:“什么分寸,你且说清楚些嘛!” 隐娘听他说话含糊不清,却也好笑,便道:“正是你说话的这门功夫,我要你在一日之内学会,将一枚胡桃含在口里说话,却不见有一丝口吃不清,总之不能让旁人看出来,你嘴里含着一个东西。”张入云听了好笑,虽有心想说:“这是什么功夫。”但他转念一想,已似是略知隐娘的意思,只因隐娘的功夫古怪,如此一来,方是她本领的窍要。 隐娘见他若有所悟,知他已明白了**分,便又从其头上取下一根头发来。伸手将其绕在指上两圈,行至桌前,取过一只瓷茶杯,两手运力,将细发绷起,接着自上而下,便生生地将那茶杯端端正正的切成两端,直比利刃切割的还要齐正。一时把张入云和另外三人眼都看傻,少不得姐妹二人也是拨了头发学隐娘的样,不想自己头发却是如何也不能够成功。有心想用旁人的头发试一试,但惧怕隐娘不敢摘其头发,正好一旁的张入云却甚得二人欢心,忙伸手纵至张入云身前,没头没脑地拨起他的头发来。 张入云此时已是怕了她二人了,只得让至隐娘身旁,果然二人不敢在隐娘面前放肆,只伸手要拉张入云到一边去,可张入云哪能让她二人如愿。 不知怎地,隐娘见这二人举止却不阻止,只对张入云说道:“现在你该知道我当时留下你头发的用意了吧?”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稍寻思了一下又道:“只怕你这头发还不止这几样本事吧?”隐娘听了笑道:“不想你脑袋倒是一下灵光起来了。不错,确是不只于此。”说完将本是绷直的头发取在单手内,只一抖手,却是缠在身旁五尺木椅上,再只轻轻一拉,便见那木椅上被头发交缠处,便如利斧砍过一般的截做两段。 张入云知道那木椅是枣木做的,极为结实,不想隐娘只轻轻一拉就可将其分做两段,知道其中不止有隐娘的头发异于常人,就是手法也有过人之处,这一举算起来,实比刚才将茶杯切成两半还要艰难的多。 又见隐娘从长发内取出当日用过的银箭头出来,说道:“将头发与这箭头系了还可算做武器,临到难时,也可将多根头发结在一起,做救难时的绳索用。”一时说地张入云矛塞顿开,知只要自己细想,还能有其它用处。 此时隐娘见他明白却已行至一旁的炉火边将手中头发燃了,转身又对张入云道:“今夜你莫偷懒,务必要将口内的胡桃收藏的如我所愿,明日我还要考教你呢!”说完就已转身出屋,行到屋外时,见双胞胎姐妹二人跟着自己,便对张入云道:“我欲让她二人并瑛姑和你多多亲近,反正过几日你四人就要相处不少日子。今夜你们就共处这一室吧!” 这话瑛姑不解其意,以为隐娘要自己并二姐妹为张入云侍寝,不由羞红了脸,眼神里也露出了忧怨的神色。哪知隐娘又对张入云道:“你莫忘了还要修习你的缩身术。”说完扫一眼屋内,见床榻上有一小几,便手指着对张入云道:“今夜里我看你就睡在那上面吧,要是我夜里听到你从其上掉下来的声音,可小心你的皮!”说完又对瑛姑道:“这里的胡桃我特多备了一些,你和她二姐妹二人也无妨试一试。练得久了,于你们来说也有好处。”说完推开房门,径自去了。 待隐娘出的门后,姐妹二人却甚是兴奋,纷纷跃至张入云面前要与其游戏,张入云含着那个胡桃已是心烦,此时见这二人与自己歪缠,更是头大无比,忙又躲开,幸是瑛姑与二女相处日久,稍懂得二女的心思,说的话二女也听得一些,一时逗二人也将胡桃含在口里,才得顿住身形。 张入云见那些胡桃比鸡蛋小不了多少,却要开口说话,而不显,实在是让他皱了眉头,连动了不少心思,也还是无一点进展,不想那双胞胎姐妹二人却是身负异禀,只不多时,便可呀呀而语,不显一丝阻塞,虽是不会说得几个字,但却已是习会了,只可惜二人会是会,却不能将其中窍要说与张入云知道。只能让张入云空自在一旁着恼。 再说瑛姑后来也拿起了一个,轻启丹唇也依样塞了一个,不想多次相试之下,虽不能和姐妹二人相比,却要比张入云强得多矣,照这样下去,只怕不用个把时辰就可掌握。 张入云见了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想着自己一张口,只怕比三人大了有一倍,却还是不能和三人相比,真是差愧无地了。瑛姑见他焦急,忙将自己的心得告诉了他。却谁知这世上每人的口腔虽看着差不多,但内里骨髂都是不同。且只差着一点,便要失之千里,瑛姑又是女子,骨骼与张入云相差更多,虽是有心指点,但却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张入云连试之下还是不行,不由地以头撞墙,心想只怕世上最笨的人就自己了。姐妹二人看了还要学他的样,忙被瑛姑拉过,不然的话,恐这房子也被她二人拆了。 再往后来,等夜深时,却是张入云将那小几端至外间大桌上,铺上被褥,施缩身法盘身卧在其上。瑛姑见他行至外间安睡,自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先一时见众人欲将就寝,本已在床上宣闹的姐妹二人,此时见张入云人走了,自是不愿,忙赤着脚下地,追着张入云走到外间,后见张入云缩小身子旁身而卧,直觉有趣,那放矮几的大桌,还留有不少空隙,二人纷纷跃了上来,又学着张入云的样,盘身而卧,再见她二人只如张入云一般周身一抖,浑身百节俱都咯咯作响,待张入云看时,见二人已靠着他存身的矮几相捅而眠,俱都是笑着脸眯着眼睛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那么长大的两个女孩,此时却已是缩成两个小绒球大小,一眼看下去,只差在身后各自安一条长尾巴,就如两只小狐狸一般,端地是可爱非常。 只是张入云此时哪有心思欣赏,他此时浑身上下每一根骨节都是酸痛异常,偏身边这二位行起法来却是易如反掌,不由心里哭笑不得,心里竟首次嫉妒起他人来。直恨这世上,哪来的这么多天赋异禀之士,如此比较,叫他这一个刻苦修行的人,怎还有心修炼下去。一时只苦了他,还要在周身酸痛之下,琢磨如何将那胡桃藏的妥当。 此时的瑛姑已在内屋铺好床榻出来,见姐妹二人却是如此相捅而眠,也觉好笑,但又怕将其拉醒又惹麻烦,只得再入屋内,取了一床被褥添在两姐妹的身上,方入内安歇。

第十六回 秀叶落满天 兰花对愁眠 (二) 待第二日晨起时,却是瑛姑首先起身,行至外间时,见三人仍是睡着。只是两姐妹此时竟都已盘在了张入云的身上,奇怪地却是张入云竟是没有一丝查觉,只是面上露着痛苦的表情睡着了。 瑛姑见了,先是一惊,走上前去,见三人衣裳却是极齐整,知道昨天夜里,这三人并未做出什么么越理的举动,因怕两姐妹这么长时间盘在张入云的背上,将他压坏,便忙上前,将二人唤醒。 二姐妹醒来,虽是睡眼惺松,但精神来的,却也是特别地快,只瞬间就已恢复日常好动贪玩的习性。二人一醒来,就手推张入云,要将其唤醒,与其玩耍,却不知怎地,怎么也推不醒张入云,二人又是力大,只轻轻一提,便将本已缩小的张入云提在手中。 诺大的一个人被二姐妹提在手里,又是僵直蜷缩着身体不动,确是好玩,一时兴发,两人竟将张入云抛在空中做耍。瑛姑看着赶慢阻止,几番争夺哄骗之下,才得将张入云放下身来。 瑛姑见张入云昏迷不醒,欲待去找隐娘求救,却又怕二姐妹不在,又乘机拿他耍弄,只得央求二女去找隐娘过来。二姐妹似也知道张入云有些不好,心急之下,鞋也未穿,光着一对雪一样白的赤足,就已夺门去,此时虽是初春,但清晨仍是很冷,道观内,地上铺地皆是青石,二人竟是一点也不觉得凉,只在其上飞奔。 待隐娘过来,见张入云这样也皱了皱眉头,问了瑛姑昨夜的情形,知昨夜二姐妹两人也在其身旁缩身而眠,就已猜到了**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口里虽骂了一声:“真笨。”但见张入云如此,却也有些心痛。 没奈何,只得将张入云放落在床上,持双手,为其推血过宫,哪知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还是不见他醒转。隐娘见了,这时才知道昨夜里,张入云确是下了苦功,算来虽是近日里张入云根骨大造,但毕竟在只行功完第一日,就被自己逼着外出一场大战,而且他已是成年男子,骨骼长的坚实,自己还强要他习练缩身术,起始又对他要求过严,不想他一夜功夫下来,竟将气闭住,周身骨节也已被锁住,望着此时抖动着双眼,口内又流着口涎的张入云,隐娘忽然竟有些自责起来。 好容易将张入云全身骨格悉数放开,又花了不少时间,才将其唤醒。隐娘嘱瑛姑将其放在床上,又拉过棉被替他盖在身上。此时瑛姑却是尽心,不只如此,还为其提了热水,将其头脸擦尽,又端了一盏热茶喂张入云服下,方始见其气色好些。 张入云在昏睡中,隐娘替他推血过宫时,已有些明白,此时躺在床上,样样需要人照顾,很是尴尬,一时一言不发,只在一旁红了脸。 隐娘见他这样,却开口道:“没见过练功练得如你这般笨的,力所不能及,就应该适当缓减,这是缩身术,不是你平日里练的外功,可以下死力的,见人家小丫头比你强,就打定主意用死力,也难为你能支持的下来?但却没见过你这般不开窍的。” 张入云本来已是尴尬,此时被隐娘如此一说,更是不堪起来。隐娘见他难堪,却不理他,又上前,摸了摸他的锁骨,知他伤地不轻,口里骂了一声:“笨!”手里却是抚在其上,将内劲放出。 张入云此时只觉肩头一片温暖,瞬时只觉锁骨处所有筋肉骨骼,尽在隐娘的内力下,被一一调整过来。此时隐娘运的是内家真力,形如替人打通经脉,如此一来不但极耗体力,且对隐娘真气又所影响。 张入云一见隐娘如此,知如此下去对隐娘的功力会有妨碍,忙开口道:“不可如此。”哪知隐娘内力古怪,此时竟可开口说话,只听她嗔道:“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宁神静气即可!” 张入云知隐娘脾气古怪,自己就是再往下说,也是无用,只得听之任之。果然隐娘内力独特,凡遇阻力不能硬行通过处,即化为千丝万缕从其它关窍处绕过,一时张入云虽是被疗伤,但体内感受隐娘运气的法门,竟得了不少点悟。隐娘一番行功下来,却让张入云在一旁宁神思索其功夫可借鉴之处。 隐娘见他思索,知他悟性却比自身的筋骨资质高了一筹。心里略叹,感他只有十二式图解,行到功深处不得其门,只能通过强自修行外功弥补,如此事半功倍,确是难为他了。 好容易等张入云睁开双眼,隐娘却是首次柔声道:“此时你也累了,我看你还是先休息几个时辰,等到夜里我再考教你。”说完又嘱瑛姑为其预备早饭,便又行色匆匆的走了。 待张入云用罢饭,便盘膝于床上打坐,一来行功活络刚刚受伤初愈的身体,二来也再思考隐娘刚才行功的法门。他此时内力渐入佳境,一座就是六个时辰方醒。 醒时,却见瑛姑已张罗了一桌饭菜,想是隐娘嘱咐,内里多是补气的山精,山菌之类的食物。张入云吃了几口,口感不错,以为是隐娘亲自操办,相问瑛姑后,方知是隐娘指点,瑛姑动手做的。一时张入云赞她手艺不错,哪知瑛姑却答是首次下厨。张入云这几日见惯才俊,知自己不能比,略笑了笑,便开怀大吃。 到底年轻人青春年少,精力旺盛,只一日打坐,一顿饱餐,就已让张入云恢复如初。正在这时隐娘却已是又走进屋来,手里并又提了一堆物事,身后还是跟着那两个姐妹。 张入云此时心有余悸,不知隐娘今日又要教他什么东西。却见隐娘此时手里提的却是一团黄色的丝帛。拿近前看,却是一条七八尺长的黄绸,只一尺粗细。 隐娘见他疑虑,便开口道:“这是我用那日在虎王洞内石椅下寻到的血炼蛛吐的丝,花了三日夜功夫织就的。虽是宝物,但我已有地雷鞭用它不着,我看你至今日身上也无一件兵刃,就先拿这个做防身用吧!” 张入云见隐娘此时双眼微红,又想到她早晨行色匆匆,知她为这件黄绸下了不小的功夫。一时心里感激,却是只盯着隐娘已熬红的双眼。 隐娘被他察觉,却是有些不好意思,首次红了脸,却又正色道:“我知你身上有那件红巾异宝,日后用不着这个,但在此之前,你功力不够却还不能妄用,且先拿这个代替吧!等你功力有成,不需兵刃时。”说到这里,隐娘略顿了顿才道:“到那时,这件黄绸,你就传给瑛姑吧,我今日略考教了她一下,她使这件兵器,却甚是合适。” 张入云听了,还想说些什么,却早被隐娘转过话题,要考他昨夜口藏胡桃的功夫,张入云正为此事担心。隐娘口一出此言,他也将本来心里的话丢过一边。只得取了胡桃演示给隐娘看。 隐娘看后,却不置可否,还未出声,一旁的二姐妹,见张入云在隐娘表前展露,二人好玩又是好胜,也纷纷取了胡桃丢在自己嘴里,在隐娘面前炫耀,一个个抢着上前要隐娘夸赞。二人这一比,却将张入云比了下去。 张入云自是脸红,可隐娘这次却未责备他,只反手抚弄二姐妹,夸赞二人做的好。到末了,却对张入云道:“我明日即走,现下也来不及再对你说教,先将能教的,于今晚都尽数教给你,你还有一个月功夫,在这一个月内,你都要悉数学会,到昆明会面时,我再考你。”说完又抚着一旁还在争着炫耀的二姐妹笑道:“自然,到时也要考教你二人。若是胜过你们的主人,我自有封赏!” 说着,却从自己口里取出一物道:“但现如今,你却得要给我做到这一点。”张入云见了隐娘手里的物事,却是大吃了一惊。 张入云定睛看时,原来隐娘手里拿着的却是一片银光闪烁的刀片,近来他见惯了宝刃仙兵和隐娘使的各种奇门暗器。但还是不免吃惊,而且只观其外表,他就已知这刀片锋利异常,只怕是用削铁如泥也不为过。却不知隐娘如何能得以放在口内,而一丝没有被伤着。 二姐妹看着好玩,伸手就夺,却被隐娘阻住,又取过一旁盛胡桃的瓷碟,只在其上轻轻划了一道十字,就见瓷碟已分为四瓣,本已想伸手来夺的二姐妹,此时想是也知道厉害,不由都伸了伸舌头,一时都住了手。但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复又来要,早被隐娘作色止住。二人却是怕隐娘,方才没敢再动手。 再听隐娘道:“我却要你最要紧的是先将这寒铁刀片藏在口中!”张入云一时见了,却是半晌没言语,过了一会儿,反才点了点头。隐娘知他性格,虽不畏难,却有些呆性,当下却坐了下来,与其说了其中的诀窍,因张入云揣摩了一夜的胡桃,已将口腔内生理,了解个透彻,此时听隐娘一说,顿悟不少。一时除了二姐妹外,连瑛姑也得了不少进益。 再往下,张入云忽然想起,便笑问隐娘道:“只怕你口内还不止这刀片吧?”隐娘听了欣然笑道:“终归让你含了一夜的胡桃,没有白受这一遭罪。”说完,张入云和瑛姑一力让隐娘演示给众人看,隐娘也不推辞,只见她口里不停,接连吐出十一样东西,数起来,共是二把寒铁刀片,九枚金针,最末一样,却是一根铁丝。 张入云见了,却是骇然,那九枚金针,虽是九枚,却竟有三种样式,有长有短,色泽也有不同,知其多半还带毒。也不知隐娘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口里藏这么多东西,金针刀片,都是伤敌所用的,却还好说。但剩下的一根铁丝却是不知其然。且隐娘身有异术,十分的古怪,虽是这么多样东西藏在口内多时,却不见沾有一点口涎,不然的话,那些带毒的暗器,怕是首先要了她自己的性命。 再说隐娘见众人不解,只得解释道:“这金针三枚长的,用时可及远,先时阿云你却是已见识过的,另外两枚,却是近身攻敌所用,其中一种只有麻药,却并不夺人性命。而这精炼铁丝。”说话间,隐娘又从腰间,却出一荷包,抖了开来,竟从中倒出大小十余个精巧细作的小锁。复对张入云道:“却是用来开锁用的。” 说完手一推,将其内的各式小锁和一片寒铁刀片,并那铁丝都递给了张入云。嘱咐他道:“我知道你于这方面资质有些,也不指望你能如我一样,但起码要将这铁丝和寒铁刀片能藏在口内,而这十余把锁,却要自己想法用这铁丝撬开,要知不论与敌动手,还是被敌生擒,有这几样东西,都有可能救得你一条性命呢!” 那百炼精钢绕指柔的铁丝,张入云还一时不知其珍贵,但那寒铁刀片,他却是知道的,于是开口道:“你都给了我,那你呢?”隐娘见他如此说话,心里也是一动,难得笑道:“这刀片我本有两把,而铁丝。”说着,起手从发根处,又摸了一截铁丝来道:“我这里也有藏的。”她话虽是如此,但她生具异禀,这两把寒铁刀片,少了一把,却要损缺还多威力,但隐娘对此,却是只字未提。 接下去,隐娘又传了张入云怎样收功练自己发肤的方法,会得此法,以后不但张入云一头长发可愈来愈结实,且如遇上困难不能及时漱洗时,可三四天内,周身毛发不会下落。再又点拨了张入云怎样使那黄绸的法门。一时张入云虽学的不矣乐乎,却越学下去,越觉隐娘高深莫测,且她所教的,均好似为张入云量身定造的一般,极少使用到艰深的内力,俱多是只用外力即可办到,说到精微深处,却连骨骼肌理,也能用在其内,一时张入云只感真是得遇良师,只是内容太多,他一时也不能尽记得住,好在瑛姑却有过目不忘之能,隐娘只说得两遍,她竟硬生生全能背得了,一时隐娘看着瑛姑点了点头,却对张入云摇了摇头。 张入云一时被她瞧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虽未表现出来,但眼中却已显对自己失望,却哪里能逃过隐娘的眼里。 难得隐娘安慰他道:“你才能有多大年纪,以你现在的功夫,纵是走遍当今武林,在同年纪的人中,就不算是第一流的,也只是差着一线而已。双生子且不去说,她二人生有俱来,又是心灵相通,才得这莫大的便宜,若真论根骨,却和你现时差不多。瑛姑虽是聪颖,但却又不如你了。做人不要太贪得,你才锻造根骨几天,就想一步登上天去?你自有你的长处,不要只拿自己的短处和人比较。我观你气象,只怕再过两三年,便可大造。到时不说你进得了第一流境界,若只以技击而言,一流境界却是可想,这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事,只因你要求太高,周围人物,又太过优秀,才会如此作想。” 张入云被她窥破心事,一时尴尬不已。但难得隐娘言中对他肯定,张入云却是异常兴奋,只因这多日来,他和隐娘相处越是亲密,越是觉得对方深藏不露,一身的绝艺,却只到该施展的时候才施展,自己之前半点不曾知道,如此下来,日渐对隐娘一身本事心存敬意。平日里隐娘又对他要求苛刻,今日难得夸奖他,安得让他不激动! 说到这里,隐娘却又问起张入云,日间替他运功疗伤时的运功法门可都领悟了?张入云见她果有此问,忙将自己的心得说出,隐娘听他悟得甚多,却也得头,复又对他细说了一遍,见张入云此番只一点,却尽数领悟,不由心里暗赞,知他平日里修习内外功太甚,对人体了解,直到了熟极而流的境界,不比寻常武人懒散,比名门高弟除多了份心力外,更有一份求知若渴,一旦有所悟必苦心钻营的心态。 长此以往,整个人体根骨脉络,在张入云的脑海里,已完全可被编成一副图像一般。如此功底,今后修练不但事半功倍,且不容易走火入魔,这正是可使张入云一生受益的坚实武功底子。 众人见隐娘一旁深思,都不敢打扰,倒是隐娘自己忽然查觉,心里一惊,自觉怎地近日在张入云身上放了这么多心思? 想到此,她忙开口对张入云道:“我再要你今后在一个月里,日日为瑛姑如此传功,你可能做到?”瑛姑听了不解,张入云却颇为震惊,要知如此一来,他的功力必受影响,他虽不吝惜自己的功力,但只奇怪隐娘怎这么把瑛姑看重,要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武艺日进千里? 再听隐娘对张入云道:“我先时已对你说过,你即想修真,怎可不分阴阳,你练功这么多年,只知自己骨骼脉理,却对女儿家甚是陌生,等你日后行到功深时,自能明白对你的好处。” 说完却又对瑛姑道:“虽说的如此,但张相公如此一来,却要为你折损不少功力,于你而言,却是只有好处。虽只一个月的功夫,但以你二人此时的资质,等到了期限,只怕你已是练成一身惊人的本领了!” 她这话一出,瑛姑先时的疑问,此时才得烟消云散,只是想到张入云日后,却要摩搓自己的身体,终是害羞,一时脸嫩,忙拜倒在地上,于二人磕头,一来感恩,二来却是遮羞。 此时却早已被张入云让过一旁,将其扶起。隐娘又道:“此后,你们即算得上是一家人,你这位张相公,一人行走江湖时,也还仔细。但有了女子同行,他便糊涂了,到时一路上恐只有你一个明白人,这一路上,却要你细心照应,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可要及时提醒于他,真有什么不解的案子,待我日后回来,再行处置。”她这话说的一语双关,令张入云很是尴尬,却又作不得声,瑛姑百般伶俐的人,自是明白,忙俯身称是。 隐娘见此,也不做耽搁,只又说了几句,便转身出了屋。 当夜,张入云仍是练他的缩身术,双生子好不容易才被瑛姑劝到内屋床上安歇,只是闹了半日才睡着。第二日众人醒来,二人仍如以往一样,精力充沛,可张入云却是满面疲惫,只因昨夜里张入云虽未再激功冒进,但到底他心高气傲,旦有喘息的余地,便加紧行功,是以才会如此疲累。 四人打点好后,即径往隐娘等人存身的屋子,待进得室内,一干女子整在收拾最后一点东西,张入云见室内皆是女子,不好意思,即刻便退了出去。 双生子见张入云走出屋子,也跟了出去,张入云来这道观内,却还未曾走动过,此时正有闲暇,便信步在观内走了走。展眼望去,就见观内虽是破败的很,但一眼即可看出年代久远,当年想必却是另一番气象。尤其正殿,更是雄伟,虽是长日子没有修整,但仍是颇有气派,一阵微风吹过,把个大殿四角的铜风铃吹地叮灵作响,双生子看了,很是开兴,不住的拉着张入云上前,想要把那铜铃摘下来。 张入云哪能如二人所愿,见二人胡闹,忙把二人往原路上带,可二人又哪里肯,一时双方拉扯,张入云却是拿这二人没有办法。正在尴尬之际,却见二人忽然止了手,张入云见二人古怪,忙回头去看,原来却是隐娘早已站在张入云的身后。 张入云暗道一声:“惭愧!”自己这么长日子里来,功力突飞猛进,但比起隐娘来,还是差的远,来人到了自己身后咫尺,却仍是未有一丝察觉。 隐娘走到双生子身旁责道:“不是让你二人要听主人的话嘛?怎才过得一天,却又忘了!”双生子听了,吐了吐舌道一时老实了不少。张入云见了笑道:“我到现在还是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这二人和我在一起,整日里,就只伺侯她二人,我却无闲暇再做任何事了。”说到这里,又为难道:“她二人在虎王洞内却是痴痴呆呆地,可只在这道观内待了一日,便又变成这副模样,你到底在这二人身上用了什么法术。再说她二人只畏惧你,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若要我带她二人出门行走,却也教教我嘛!” 隐娘听了一笑道:“这不是正是找了无人处教你了么?”说完却是探手入怀,取了两枚绿油油的绣花针来,双生子见了这针,却是极害怕,忙连连挥手,要隐娘拿开。 隐娘见了,也微叹了口气道:“这是碧水寒潭针,虎王求了来,以挟制二人心智的。是以这二人虽该是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了,却仍是一副幼童的心智。这针一直在她二人脑里深埋多年,只一动用心思,脑内就是头痛无比,所以才变地当日你所见到的模样。到了观内与一干难女详谈了一番,才得到一些她二人的消息,推算出两人脑内有针,方将这针起了出来。她姐妹俩受这针的毒害多年,所以非常惧怕。现如今给了你,你也好挟制她二人。” 说完,却又笑道:“但她二人畏惧我,却不是为了这针,一来是因为我为这姐妹二人起了针出来,两人感激我。二来却是因为我是她二人恢复神智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她二人天赋异禀,但习性却又介于人兽之间,一时因第一眼看到的人首先是我,却把我当做亲人看待了。” 听到这里,张入云却笑了,口内调侃道:“呵呵!如此说来,这二姐妹却是把你当作母亲了。”说完却转身对二女道:“你们贪玩一些也就罢了,可千万别你们妈妈这样歹毒的心肠。” 他话音未落,却早被隐娘一记手刀斩在喉头上,这一刀又准又狠,强如张入云也一时跪到在地上,半日喘不过气来。 二姐妹在一旁见张入云倒地,却甚是关心,忙上前一人将其拉起,一人见他呼吸不畅,却是不停地为他扇风。张入云见二人如此关心自己,脸上拚命想挤出一点笑容,但一张脸只白的吓人,却哪里能笑的出来。 隐娘见双生子上前相扶,口内叱道:“不许扶他,都给我站到一边去。”说完走到张入云身前,寒着脸道:“你近日确是越来越胆大,竟敢连我的玩笑也开起来了!” 张入云苦着脸,心里气恼隐娘手重,向她挥了挥手道:“你这什么碧水针,我也不要了,大不了我路上吃点辛苦,好好伺侯她二人就是,我看她二人对我还算不错,虽只才和我待得几日,却已甚关心我,想来到时多少也能听我一点话的。” 隐娘听他话里隐含有讥讽虽自己和他相处日久,却反不如这二姐妹对其关心的厉害,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恨,但她见张入云竟不要碧水寒潭针,有心要真心收得二女的心,却是对了自己的心思,当下口内哼了一声道:“这是你自己不要,到时路上辛苦,却冤不得我。”说完又走到二女身边,将手内的金针晃了晃道:“便宜你两个小东西,这一路上只管给我撒泼耍赖,再不用担心我教训你二人!”说完,却是径自去了。 到得晨时二刻,众人已是来到了道观外不远处的渡口,隐娘已安排好了船只,一行人也都上了船。张入云正要辞行,却发现双生子不见了,四处寻找也是不见。一时连隐娘也着了急,纷纷上了岸,各自寻找起来。好容易才被张入云在一堆草丛内将俯在地上的二人给找到。 众人这才放了心,少不得隐娘又将二人一顿教训,二两人却是神态诡秘,一副心怀鬼胎的模样。 正在这时,却见观内的老道长由一小道童搀扶着一路小跑而来,看情形甚是焦急。到得众人面前一说,才得明白。原来今日那观内道童看着双生子在正殿外鬼鬼祟祟地半日,及后却见正殿东南两角的风铃俱都不见了,便猜着是二人偷的。 这两个风铃从地上看着虽小,但实际上却极重,又是铜制,怕不有一二十斤!这旧道观久无香火,只这么点家私,又是自唐代流传下来的,颇为珍贵,老道人实指望到时真要窘迫起来,也可用此换点钱来渡日。此番被人盗去,怎肯甘休,又见众人倾巢而出,只怕众人这一走,却是去尽了,虽有口棺材在道观内,却是死人睡过的,买给别人,也无人肯要,是以急急忙忙的赶了来。 隐娘与张入云一时听了,啼笑皆非,果然略为在二人身上搜了搜,却是一人在裙下藏了一个,那么重的铜铃,也亏二人力气,虽是带在身上,却仍是纵跳如飞,一点也不显。 那道人见铜铃果在这二人身上,忙僻手来夺。二女却哪里肯让,纷纷唬着脸,对着道人作声作色,又拿了铜铃在手里直晃,一时叮灵之声不绝余耳,众人纷纷被这声音吵地炸耳,可两人却是极兴奋,一点也不在意。 好容易隐娘才硬从二人手里夺过,交还给了道人,又口内许诺二人,日后旦一进城,必为二人买来上好的铃铛来佩戴在身上,二人才不情不愿的勉为同意。而那道人自得了铜铃,却是如得了宝一样,赶忙就走,像是生怕众人再反悔一样。 隐娘见了也觉有趣,却忽想起一事,笑对二女道:“这长日子以来,大家都均胡乱称呼你二人,却还没有个名字,我看你二人即爱这着铜铃声,不如就叫叮灵吧!” 二人听了,甚是开心,纷纷点头,众女子见了也都随声附和。却唯有张入云听了,笑了笑道:“她姐妹是两人,总不能只有这一个名字吧,若是拆开了用了,却又不好听了,不如再给另一人取一个名字叫叮当吧!”说完走上前指着一人道:“如此的话,你就叫叮灵。”又对另一人道:“你就叫叮当,可好不好。” 二人听得这名字,更是开心,头只点得和波浪鼓一样,隐娘见独张入云与她做对,不由白了他一眼,不过二女的名字,恰由二人合取,却也正对了她的心思。只为二人实在长的太像,生怕将二人弄浑了,想到此,隐娘却从包袱内,取出两枚晶莹透亮的玉镯,分别给叮灵和叮当一左一右,如此一来就不怕二人再弄错了。 张入云看在眼里,心里却道:“你给这二姐妹玉镯却还不如金银镯子来的实在,只怕不到半日,二人就都得将这手镯弄碎了。”可他却哪里再敢惹隐娘。 天色已不早,隐娘见事已完毕,忙唤众女子上了船,口中略道珍重,便已行船离去,瑛姑见隐娘离去,忙跪下送行。众船上的女子见瑛姑这般,忙也纷纷跪下与张入云行礼。一时反倒闹的张入云不好意思起来,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叮灵和叮当看着有趣,一时却是也学着瑛姑的样子,拜倒在地。 此时正值初春,河两岸竟生了不少的春梅,一袭凉风吹过,只把那雪白的花瓣吹地满天都是,虽是满天花雨煞是好看,但也衬地众人心里离愁不止。张入云眼神极好,此时船已行的远了,但注目望去仍是能将诸人看个清楚,一时发觉隐娘却也正注目望着自己,张入云见了,不由地心里一荡。

第十六回 秀叶落满天 兰花对愁眠 (三) 稍倾,隐娘一行的船就已消失在张入云四人的眼中,叮灵二姐妹先还因隐娘离去,有些难过的神色,但只片刻间就已忘了烦恼,二人在道观内已是憋地坏了,此时管束二人的隐娘一去,立如脱了缰绳的野马,只知道拉着张入云陪她二人玩,那还有心思回道观习练武艺。 张入云和瑛姑二人直花了莫大的心力,连哄带骗也未能将二人劝的回来,至最后实在无法,瑛姑只得出计劝张入云假装前日的伤还未好,需要赶紧回道观,才得将二人哄骗住。叮灵见了张入云头上被内力逼出的满头大汗,一时信以为真,当他如前一次一样,周身不能活动,双手一抄已是将他抱起,接着足下一点就往观内飞奔而去。 叮当、瑛姑见了,忙赶紧跟了上去,未想此时瑛姑只略学了一点内功,一丝轻身功底也无,如何能跟得上她二人天生迅捷的身手,只瞬时就已被抛在了后头,叮当本在前面飞奔,见瑛姑落在后面,略顿了顿,见她实在是跟不上自己,干脆闪至瑛姑身旁,右手一揽,就将瑛姑负在背上,当即也不管瑛娘有无准备,便已朝前飞驰,虽是身上负了一人,但她身具异禀,却是一丝也不觉累赘,一会儿发力奔将起来,端地是风驰电掣,快似流星。 就这样,等叮当、瑛姑到达时地头时,叮灵也早已是将张入云放倒在床上了。待二人关切的行至张入云身前,欲看其伤势时,却不想张入云一个起伏,就已闪至门前,脸露坏笑地将门闸给销上。 一时姐妹二人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纷纷小脸气的通红,欲待夺路而逃,却早有张入云挡住去路,哪里能够。张入云这一路被叮灵抱着,快是快了,却被颠了个七荤八素,到了地头,自己已被弄的昏头脑胀,他怕二人看自己久了,瞧出破绽,是以赶紧将门先堵上,只是二人适才如此关心,此刻自己却骗了她二人,一时心里还为困住二人颇为得意,不由地竟有些罪恶感升上心头。 二姐妹见张入云无论如何也不让路,一时犯了性,却把手来摔张入云。此时的张入云已知二人禀赋,一时手下就不再想让,此又在室内,不怕她二人跑上天去,到底姐妹二人不会武艺,只几个回合下来,就被他将二人制住纷纷点了穴道。只是张入云此时内功已近上乘,手下轻重极有心得,只困住二人一时不得动弹,却不会伤及二人筋骨。 一时瑛姑又怕姐妹二人因自己和张入云骗了她们而着恼,便将那胡桃取出来,敲碎了与二人喂了,叮灵因先时吃过,知道味道不美,还在犹豫,却被叮当吃出好味道,二人心灵相通,一时贪吃也就忘了自己此时已是失去自由,张入云也上前想来讨好,却早被二姐妹两口白牙,上下翻飞,差点将他手指都咬掉。 张入云无法,只得闪过一旁,想到瑛姑已因为自己昨日受伤耽搁了一天,隐娘行时又交待,此地不宜久留,瑛姑旦有些基础就好上路。又见此时双生子难得被自己制住,时间紧迫,干脆即时就教授起瑛姑来。 瑛姑确是聪颖,不大工夫就又学会了两式,二姐妹先一时看着张入云教授瑛姑时,不时手下在其身上指点拿捏还颇有兴趣,但只过了一会儿,却已是看的疲倦,当下只其中一人打了个呵欠,另一人也跟着打嗑睡,不久即已嘴角留着口水睡着。张入云见二人一派天真幼稚,也是好笑,只得停下手,将二人抱入内室,除了鞋袜,又盖过了被子,方转身出来。 少了姐妹二人打扰,二人进境更速,到了午后快近申时,一日内竟教会了瑛姑四式,张入云自觉瑛姑就是资质再好,如此也是有些贪功冒进,遂止了教授。 适才二人因教习武艺,还未觉得,此时一停下来,却觉得腹内已是饿的厉害,忙至厨下造饭。瑛姑确是聪慧过人,虽只得过隐娘两次指点,但做出来的饭菜却也不俗,瑛姑想起叮灵二姐妹喜欢吃各色鲜果,想着哄骗二人该当稍作弥补,便取出二两银子交于老道手里,烦他买些各色时新果子来,余下的权做道观里的香火钱。老道见此优差,自是含笑领了而去。 张入云本还欲唤二姐妹起床用饭,哪知二人却早已是闻见饭香起来了。好在二人只一醒转,却将先时张入云骗二人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依旧如常一般和他嬉笑,瑛姑见二人起身即食,有违相待主人的礼数,却是阻住二人不得动筷,这却让二姐妹很是不解,只是难得瑛姑神色庄严,不想二姐妹倒是变地听话起来。 张入云见此,却是力言无妨,口里只言道,若当真要认主人,却只隐娘一个,自己实只是隐娘的一名手下而已。瑛姑见张入云宠爱姐妹二人,却是无奈,只得任之。一时老道遣道童将各色果子洗好了,装在盘内送来,姐妹二人见了更是高兴,纷纷咂着嘴,吃的不亦乐乎,瑛姑见了却是摇头,暗怪自己也是太牵就二人了。 如此下来,又过得两日,张入云就将十二式图解悉数传给了瑛姑,虽是过于粗放了些,但瑛姑实聪明,已将各种搬运内力的法门尽记在心中,只待日后循序渐进,功力日益精进。 而张入云这两日来,白日教瑛姑内功,夜里却又在揣摩,隐娘所授的各类武艺,那口内藏刀和黄绸,到底是手底功夫,张入云上手颇快,一两日间,却也得了个大概,剩余的却是隐娘传功的法门,实是艰深,他悟性虽高,但真的要做到动手给瑛姑打通筋脉,却是一时犹豫,不敢这么快地下手。好在他修的时正宗玄门心法,虽然不全,但两厢参造,也有了些心得。 只是隐娘留给的那根铁丝和那十几把铜锁,张入云却是一些进展也没有,他自小对这类机关消息,最是头痛,此事实把他难得够呛,却偏再过一个月隐娘就要考教自己,想到这里实是头痛。思到最后,想到自己终还是一心一意的好,哪怕只会得一样,也比几样功夫都拿不起来的好。是以这解锁的事,却是暂放一边,一颗心思,却是全用在了自己喜欢的传功练习上。 到了第三日,张入云见诸事已准备妥当,即不再逗留,扶了那空棺材,便已上路,临行时,本想多给老道一点银子,好让其修缮道观。却被瑛姑阻住,说是怕如行此举的话,太过招耀,日后若被乾坤教知晓了,反对这道观内一老一小不利,是以只给了老道人二十两,但即如此,老道也已是心满意足,称谢不已了。 出了道观不久,张入云便择了一处僻静处把那空棺材给扔了,瑛姑做事仔细,为防有人事后找到,便干脆拣了不少石头在内,才推入江中。至此众人自以为万无一失方才又上了路。 四人照计划来到县中,随了一条前往昆明的商船同行,那商船主人姓贾,因见张入云一行四人倒有三个是女子,所以也不疑有他,不但未多收张入云等人船钱,反还处处照顾他四人,张入云见这主人甚好,是以一路上也多多留心。 贾船主的船上载有不少从西藏、四川收买来的药材,颇为珍贵,一路上倒是有两起毛贼前来窥伺,俱被张入云暗中用重手法打发了,漫说这船上的主人不知,就连那两起盗贼也以为撞了鬼,不知怎地,自己的船竟都莫名其妙的漏水沉船。 再说叮灵二姐妹,自上了船却在船上发现了好玩的物事,原来船上养有看船的大黄狗,刚到船上时那狗直对着二姐妹一阵乱叫,还把她二人吓了一跳,不知怎地二人竟似是很怕狗叫的声音。 但姐妹俩到底胆大,只一会就已知晓这黄狗对自己一点威胁也没有,叮当头一个发难,已是骑上了黄狗的背,她骨骼清奇,那么大个人骑在黄狗身上,却不见狗有什么负累,照样是上纵下跳,欲将叮当摔下身来,可却是哪里能够。 叮灵见了好玩,也欲骑到黄狗的背上,可终究这狗再大也不能负得了两人,一时只能轮换着骑着玩,可二人真个贪玩,只一会儿,便纷纷施了缩身术,一下子竟都骑在那狗的背上,顿时只见两人抓住狗背脊上的毛皮,任是它怎么挣扎也是无用,到后来那黄狗竟被二人驯服,只作马儿一般,被姐妹俩骑了到处跑。 幸是这日,贾船主领了众伙计在船舱内点收货物,甲板上虽有几个操船的水手,但俱在后舱。一时先被张入云瞧见,赶紧将二人拎了下来。又见这二人此时缩身到四尺长短,只五六岁儿童一般的大小,看了心下着实摇头,暗想这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缩身奇术,用在这两个禀赋奇佳的人身上,却只用来与狗作耍。 一时又想着自己于这一门功夫上,却是举步维艰,而这二人却又是如此,真是仰天长叹也不足以平自己心中的郁闷了。 他们这一路上虽有六百多里水路,当却俱是顺流而下,是以行的甚快,只五六日功夫便已达到昆明。自入云南境内,两岸风光愈来愈佳,姐妹二人虽是不懂欣赏风景,但此时因所行之处,越来越是繁华,张入云一个偏爱,瑛姑一个细心照料,一路上旦有好吃的,都上岸为二人采办一些来,虽只五六日下来,却让二人着实饱了口服,只奇怪二人再怎么吃也是不胖,只身上肤色越来越是晶萤白晰起来。张入云二人看了,也是心惊。 这一日船终于到了地头,二姐妹在船上憋的久了,早已当先跳上岸去,张入云见了,忙与船主辞行,却在这时,只见船上传来喧闹声,打听了一下,却原来是看船的黄狗不见了。 张入云只闻得这消息,眉头就是一皱,果然二姐妹手里一同提了一个硕大的包裹,正遮遮掩掩的快步前行,瑛姑在后面赶都赶不少。 张入云只得抱了拳对着船主道了一声:“叨扰。”说完便已快步行去。因怕自己展开身形被众人看出自己会武,便趁人不备拣起河滩上两粒小石子,朝二姐妹脚下穴道打去,他此时内力精纯,漫说是颗石子,就只是片木头,也可打得远。 果然二姐妹中了石子,纷纷脚下酸麻,蹲在地上扶痛,一时被张入云赶上,立时将包裹夺去,二女自是不让,可近来相处日久,二姐妹却已渐渐听起张入云的话来,虽是不愿,但终是任张入云将那黄狗趁路人不察时给放了。 一时二人生气,蹲在地上撒泼不起,瑛姑见了,安慰二人道:“好了,好了,现在都已到了这昆明繁华之地,此地什么没有?你二人想要小狗,我们过日子就到花鸟市里买来就是了。”一番话说的二人这才稍稍展了眉头。 但却被张入云从旁僻声喝道:“这怎么行,虽只是牲畜,却也是一条性命,任你再是有钱,只当以为如此就可买来生命吗?”这话二姐妹虽是听不懂,但却从张入云的神色中知道定是不许,一时又是嘟了嘴,不乐起来,再听张入云又对瑛姑说道:“这二姐妹,现在只是珲金璞玉,只稍过些日子,本领就要大上十倍,越是此时,我二人越应该教她们做人的道理,你我切不可为了一时轻闲而将她姐妹俩教错,要知她二人此时心智未开,极是容易沾染习气,且姐妹俩又是禀赋奇高,日后若入岐途,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这是张入云首次正色对瑛姑说话,瑛姑脸嫩,一时竟被张入云说地两眼泛红起来,二姐妹见瑛姑此时也被张入云训的欲哭出泪来,想着张入云平日爱护,今日却是这般作色,一时撒娇,竟双双也哭了起来。 张入云适才教训瑛姑,话才一出口就已心生后悔,只为他日常想着百草和红莲遭遇,最恨别人轻贱生灵。但他话才一出口,瑛姑就已委曲的要垂泪,此时想后悔却已是来不及了,再加上旁边两个小的还在帮腔,哭到伤心处,已引来路人围观。 只见行人纷纷指责张入云起来,怪他年纪轻轻就已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却还不爱惜,只知道在大厅广众之下打骂,且连小孩子都一并欺负,直无人理。 一时众大叔大婶,直说的张入云恨不得找处地缝钻了进去。好在瑛姑见众人误会她和张入云是夫妻,却是破泣为笑。又向众人解释一番,这才解了张入云的尴尬。 可这时候,姐妹二人却又赖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身,瑛姑在一旁怎么劝也是无用。张入云见了,也是无奈,想着这两姐妹和隐娘比起来,却是一软一硬,都是自己的克星,怪不得二人会将隐娘看作是亲人。 无法之下,张入云只得俯下身来,将哭的最厉害的叮当背在身上,又伸手一揽,将叮灵也抱在怀里。二女见有张入云搂抱才止了哭,但心犹不甘,纷纷趁这时方便,俱都卡住张入云的脖子解气。 二人只把张入云憋的半日不能呼吸,脸红脖粗,舌头都伸了出来,才稍快心意。姐妹俩终是喜欢张入云,过了这半日气却是也消了。叮灵嫌在张入云怀里看街头景物不方便,一勾手,也上了张入云的背,她姐妹二人身上骨头俱是轻柔灵便之极,虽是张入云背上负了两人,但却一点也不显地方狭窄。 可这却苦了张入云,背上负了二女,一路上却被两旁的行人指指点点,一时路人又见他身旁还伴有一名美貌的女子,只以为他是贩卖人口的人贩子。若不是寻常百姓胆小,怕已有人要去报官了。而才刚已闹了半日的丁灵姐妹俩,看了一会儿街景后却早已是累乏了,竟纷纷在张入云的背上睡了过去。 一时间张入云背着这姐妹俩也没处可去,与瑛姑商量了一番,还是先找住处安身的好。但二人因隐娘交待,入得昆明城后不要太惹眼,是以未敢去寻那一等的酒楼住下,只找了间即僻静又干净的小客栈住下。 客栈老板虽是开店多年,但如张入云这样的主顾也是从来少见,见四人即像是夫妻又兄妹,一时房舍却是难以分配,四人数日以来住惯了一起,先还未觉得不妥,幸是瑛姑及时想起,忙要了两间干净的房间。力言四人是兄妹,这才解了店家的疑惑。 二女直到直睡到午后申时才醒,张入云怕二人醒后饥饿,早已叫厨房预备了饭菜,只待二人一醒就端将上来,果然二姐妹一醒便止不住地嚷饿。瑛姑和张入云见自己所料不错,不由相视一笑,带着这两个小祖宗上路,实比带了亲娘还要麻烦。 只饭菜一至,二人就已狼吞虎咽开吃,虽是生的俊俏,但吃起来却是手足齐上,双双俱是蹲在椅上用餐,没有一点斯文。近日来二人饭量日增,张入云此时虽有的是钱,但见二人这般山吃海喝也是心惊,幸得这是在自己房中,若在人多的地方用饭,只怕又要招惹来不少围观的食客。 二人只一吃饱,便又叫嚷着上街去逛,张入云早就预料会是如此,说不得,也只好由着她们。瑛姑见这二人吃完后,嘴脸上好多油腻,也不知清洁,忙叫过一旁,取出手帕为二人擦净了。二人此时哪顾得了这些,纷纷挣脱瑛姑的臂膀,往前逃了出去。 哪知瑛姑爱洁,见此却是不容,从身后追着姐妹俩,一会儿众人就已来到了大街上,三女都是美的异常,一时在街上打闹,自是引得路人侧目。瑛姑面嫩,忙止了脚步,待张入云抢上前去,将二女捉住,方才将叮灵二姐妹脸上擦了干净。 虽说昆明不比中原各大省会繁华,但也是方圆五六百里内最大的城市,人烟稠密商贾云集,一时看的叮灵姐妹二人只顾不来眼睛,又因是地处南疆,因是各色人物皆有,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事物,二姐妹更是看的眉看眼笑。 一时只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便纷纷手里指着,叫嚷着说要,张入云此时身上钱虽多,却哪能如此招摇,况且若是真依了她姐妹俩,怕是赶辆车来,也装不下姐妹二人所要之物。 先一时二人还能忍耐,但遭张入云拒绝的多了,倒后来竟是又要赖在地上不走。无奈之下,张入云正欲拣些小巧易携带的东西买了,却在这时,只见二女鼻子一阵嗅动,跟着撒腿就往香气飘来的方向跑去。 原来此时四人路走的远了,已来到了市集里,此时街两旁都是商铺,间中饭店酒家更多,云南美食天下闻名,更有地方少数民族的风味融合其中,比别的地方又来的不同,二姐妹只要有一样东西没吃过,都要停下来央张入云去买。 对这吃字,张入云倒是毫不吝惜,二人旦有所请,一律满足,但一行人只才走了不过百步,就已换了三家店,一时也引动的众店里老板和伙计来看这般能吃的女食客。待见了原来是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更是惊讶地不得了。 瑛姑见这样下去不是事,忙与店家买了两盒滇八件,一时让张入云手里捧了,二姐妹跟在后面一蹦一跳的边走边食。 待四人路过一家珠宝店时,张入云忽想起先前,曾允诺过要替二姐妹买铃铛的,便领着三人进了那店里。进了店中,姐妹俩更是如进宝山,凡是眼里所见之物俱要揣在怀里带走,幸是店里东西贵重,都被放在了橱柜里,不得到手,加上张入云从一旁喝止,二人只好赌气在一旁不作声,但只稍顷竟对店里做装饰用的,挂在墙上的羚羊角发生兴趣,正欲跳着把它拿下来,早被张入云抢上前去,一手一个将二人捉住。 店里老板人甚精明,见来的四人有男有女,知是诚心要买东西的,加上张入云一身打扮虽只是平民,但目光充足,进得店里一丝也不拘紧,知是个有钱的,一时招待的更加热情周道。 待张入云说明来意,店里忙拿出不少铃铛来供众人挑选,想想还嫌不够又取出各式脚铃和手腕上戴着的铃铛来。一时二姐妹看的眼都花了,只不知要哪件才好,欲想打个包袱一包卷走,却早被张入云严令只得买一个。悻悻地只得耐着性子去挑,二人挑起铃铛来,却是奇怪,不问样式,只听铃声,一时摇铃声吵地张入云烦燥,只得皱了眉头走过一边。 张入云走到一边,却见墙上挂了一幅四美图,不知怎地,总觉有些不寻常,于是走上前去仔细欣赏。走近看了,却是副极细致的宫笔画,上面四位美人,各拿了一色乐器在那里吹奏,虽只是幅画,但画匠功夫了得,画得极为传神,直如四个真人悦然在那画纸上一般。 店里老板见张入云在那画前驻足,忙唤伙计过来招呼三女,自己却跑至张入云身旁笑道:“公子眼力真高,进了小店,却一眼瞧上这幅画!”历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入云听了,也不由地道:“哦!店家,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老板陪笑道:“不瞒公子,这幅画却是本店里最贵重之物,画者乃是当今国手伊东流先生,只可惜这幅画是小店央来摆在店里装装门面的,不想公子却被一眼即中,真是高人啊!”说完脸上却是略显古怪的笑了笑。 张入云见他话音有异,便再问那老板。这老板本就是想引动张入云来问他,见张入云果然如此,正中下怀,当下面有得色的答道:“原来公子初到此地,还有所不知。这画上四位美人,却俱是照着真人画的,且还是不久之前才刚画就的。若不是伊东流先生那么大的情面,这四位美人的主人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将这画传到外间来的。” 张入云听了,心下奇怪,这四女子论其相貌,便是与瑛姑和叮灵姐妹相比,也就是伯仲之间而已,不想哪家豪客这般富贵,竟能同时找到四位如此标致的佳人,且还都只是做下人对待!一时心下虽是好奇,但却又有些不怎么舒服。 店家见他沉吟,却以为他是在那里心慕四位美女,笑了笑道:“这位公子不需如此,小人说句不得当的话,就依公子这三位家眷,怕也不在这刘家四位美人之下了!” 张入云见他话地有些不堪,心里略有些不悦,却只笑了笑,便转身回到瑛姑等人身边,那店家本来还想引动张入云继续问下去,却见张入云原来不是那好色之徒,一时一肚子的话被憋在心里,好不气闷。 再见得这时候,叮灵二姐妹好不容易挑了一对脚铃,正好是两姐妹一人一个,那店家见了,却笑道:“这两位小姐,眼力非凡,这脚铃看似是银的,其实却是珊瑚金,不但珍贵而且坚硬异常,寻常刀剑也不能伤,此是刚从海外流来的,不想却被二位女公子一眼即中。” 叮灵二姐妹却哪里理他,听了瑛姑说这是戴在脚上的,不由除了鞋袜,露出雪白粉嫩的玉足就要立时戴上,一时看的那店中小伙计心里砰砰乱跳,谁想却被叮当瞧见了,不但未怒,反倒冲着他一阵娇笑,过后她自不记得了,却害这小伙计得了相思病。 张入云见给叮灵二姐妹买了东西,心里想着,当也给瑛姑买一个才显公平,便一力要她也挑一个,瑛姑却是面嫩,推辞了半日,却只是挑了一个简单的珠钗而已。 一时张入云付了帐,即带得众人出店,此时双胞胎姐妹,已是吃饱喝足,又买了东西,心里极是开心,不停的抬脚蹬腿,只想摇地那脚铃乱晃,却哪知引得路人又来看。一时张入云只得携了两人一溜烟的去了。

第十六回 秀叶落满天 兰花对愁眠 (四) 再说四人只刚回到店里,便即回房休息,虽是外出只一个多时辰,但为侍候那两个小祖宗,张入云和瑛姑二人却都是累得异常,张入云只觉得平日练功怕也没今日这般疲累。虽体力上还好,但精神上实在是有些吃不消。是以即刻上在床上盘坐,静养调息,这几日来,他日日思索隐娘教他的传功法门,现已有成,自思再过一日,就可开始替瑛姑打通经脉。 可才刚入定不久,却听见店家敲门呼唤的声音,张入云无奈,只得起身开门相迎。待来人进来后,却是客栈老板和两个小二,一时苦着脸向张入云哭诉。原来叮灵姐妹自从进了店内,因要炫耀自己戴的铃铛,身子竟一刻也没有停歇。先还只在屋中与瑛姑作耍,但时候稍久一点,便觉只瑛姑一人听了不够。只趁瑛姑不备便已出门,一时店里铃声大作,吵的众客不得安生。 幸是二人长的美秀,又有瑛姑在旁陪礼,一众客人还能忍耐,但过的不久,二人却又溜至客栈的厨房内,昆明地处南疆,当地人食谱与内地有异,菜色里多有中原腹地不得见的飞禽走兽,一时二姐妹见那么多的鸡鸭鱼虫,如进了动物园里一般开心,也不顾气味污秽,因见众鸟兽被关在笼中可怜,忙伸手纤纤玉手,只轻轻一扳,就将那众多铁笼俱都毁坏,古时的禽类不同现在,就是只寻常的母鸡,也能飞出个一二十丈,何况这地处南疆的众多野味,一时鸡飞狗跳,乱做一团,旦能飞的,皆飞了个无影,有能爬的,也遁了个无踪。 一时店家并众多伙计忙张网结绳,捕那上蹿下跳的众多动物,没想到此时两个罪魁却又阻住众人动手,此刻就是再好性子的人儿,也耐不住动了手,可一干人如何能是二姐妹的对手,一时两人四只手,如抛灯草一般,将店中十数人,都扔上了房。 幸是二人只当作游戏般玩耍,手下不重,但就如此,也将内里七八个人跌了个鼻青脸肿,连那店里老板一袭才上身的簇新衣裳,也是被二女抓了个稀烂,店家为好与张入云对质,竟是无有换服,径直来向张入云告状。 张入云见此一阵苦笑,没办法,先是入得厨房内将二女捉了回来安置在房内。后又出外与老板算了店内里的损失,共计有近五十两银子,张入云此时身上钱带的虽多,但平日里节俭惯了,此时也不由地有些肉痛。更重要的却是经此一闹,四人是再也住不下去了,说不得又得另觅住处,自己又得着一番手脚。 就如此这般,二女闹了一会儿,却又来嚷饿,张入云和瑛姑此时已是没了脾气,想了想这店里的东西是不能再买的了,只得请瑛姑走一趟,又去外间买了一大盒食物回来。二女吃饱喝足却又是一阵酣睡。 到了第二天,四人起了个大早,便算还房钱,又去觅别的住处。瑛姑想起当日隐娘临走时并未交待定要住在昆明城里,只说到时自会将众人寻到。有了这主意,便告与张入云,意思还是出城住的好。 张入云也正有此意,这昆明城里太过繁华,人烟又多,身边带了这两个闯祸的祖宗,早晚得出大乱子。一时二人又如先前一般,去寻那寺庙道观暂住,出得城西只三里的路程,就被二人找到一处清清静静的尼姑庵。 瑛姑看此地甚好,即欲在此居住,但张入云见是庵堂,尼姑所在的地方,心想多半不便,便欲止步,但瑛姑性子却是柔韧,见此地靠得昆明城近,地又清静雅致,只说试试也无妨。果然有知客的姑子见有张入云一男子在内,又是带着三名年轻的女子,只说不方便,拒绝了三人。瑛姑虽是再三央求,却仍遭拒绝,没奈何,众人刚欲转身而走。 却在此时庙里的庵主,却正从寺外回来,见了张入云一行人,先是一惊,待又将四人打量了一会儿,才问那姑子四人为何事而来,姑子照实说了,那庵主却是笑了。只说出家人方便为门,力说无妨,就将四人留了下来。 瑛姑不想事情会有转机,忙取了十两银子作香资,那庵主也不道谢,只含笑让一旁姑子收了。叮灵二姐妹见那庵主和蔼可亲,便上前将早欲取在手里抚弄的念珠,拿在了手里。张入云见二姐妹又要无礼,忙上前喝止,却没想到被庵主举手阻住。 待二女还要玩闹之时,却被那老尼姑笑眯眯举手在二人天灵上轻轻抚弄,忽口里念了一声佛,轻轻在二人脑门上一拍。姐妹两人竟一下子变地老实了,纷纷丢了手里的念珠,退在一旁,一时好似变地有礼,连双眸也变地明亮了许多。 张入云一见这情形,就知自己无意之中得遇高人,忙持了后辈的礼数向前参拜。再仔细看那尼姑,却见她一身月白色的道袍一尘不染,虽生的很矮,但立在当地,却隐隐笼着一层佛光,不知怎地,只将眉眼在张入云身上一扫,张入云即觉得浑身犹如被有质之物穿过一般。 一时间自己身上竟起了一身的冷汗。 再见那老尼姑此时却是双掌合什道:“贫尼伽音,这位公子不须如此,你我虽道路不同,但相见即是有缘,在此借宿只些许小事而已,合当公子如此相谢!” 张入云见那老尼说的此话,好似知道自己根底一般,好奇心下,终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不由开口相询自己以后的路径,那尼姑听了笑道:“公子又痴了,凡人怎能知未来的事?”说到这里,那老尼姑想了想,却又道:“我观公子气象,却是略带晦纹,只怕今后难免会犯晦气。但公子即是有心寻那修真的路径,虽说是世事无常,但也有因果循环道理,你自有你的道路,真若着了相,反倒不是公子本来的归处了。” 说完便不再开口,张入云知他二人缘尽于此,尼姑虽说了些不明不白的话,但已有心点拨自己,寻思良久,只得上前施了一礼,便随一旁姑子,前往自己住处。 原来四人住的却是庵后一排民居,想是专为张入云这类香客所准备的,进得屋内,却见室内虽简陋,但却极是干净,简直可说是点尘不染,一时瑛姑见了心情大佳,忙丢下行李为张入云收拾床铺。 到了午间,那知客的姑子却为众人送来了米面,却在临走时嘱咐道:这周围四处众人皆可游玩,但这尼姑庵所处的后山却是别人家的私产,望众人不由妄入。张入云等听了自是满口答应,四人居处本有炉灶,一应炊具也是齐备,待瑛姑生火做好饭,众人吃了那米,只觉入口棉软,竟是出奇的香。 可二姐妹吃完了米饭还不足够,见门外竟生了几棵果树,上面满是金灿灿的形似梨子一样的果子,二人冷不丁就已爬上了树去,待摘了一个丢在口中,好似味道大佳,一时竟不下来,只坐在树上就近吃那果子,又见张入云和瑛姑在下面不曾上来,大嚼之下,偷空扔了几个下来。 张入云本想止住二人,只是想着自己再怎么防备,早晚也要被这姐妹俩吃个干净,索性由得她们,待明日庵里尼姑问起时,只再多付些香火钱也就是了。一时又吃了一个果子,果然入口香甜,虽又略有些酸,多吃几口后反倒不觉,吃了一个后,竟觉得一股寒气直往肚里钻,只片刻就化为无踪,人也跟着精神起来。 当夜,张入云却是趁二女睡着之后,再唤瑛姑到自己的房中,替起打通筋脉,瑛姑见张入云不曾食言,心下大喜,忙跪下行大礼。早被张入云止住,只说都是隐娘的吩咐,瑛姑不需放在心上。一时二人少不得要有些亲近,瑛姑虽是娇羞,但张入云却是不敢生有一丝男女**,只为自己功力浅薄,虽是隐娘秘法惊人,但他也不能不慎重行事。 自从这日起,四人便在这庵旁陋室内住下。日间张入云练气打坐,却由瑛姑教习二女白阳图解,姐妹二人虽看似鲁钝,却有内秀,先一两日下来,往往只能学得一式,但自学到第七式之后,速度却突然变快,后余五式竟只在两日内学会,且二人根性独特,都是每学必精, 待过得半月后,瑛姑好不容易将二女教会后,虽是二人比瑛姑迟学了不少时日,但若论其内力的精纯,却远比瑛姑来的要强。且每多炼一日,二人智慧也日有进益,到得后来因与瑛姑日常叮处,竟能渐渐说起话来。 再说张入云,每夜里要为瑛姑打通筋脉实是疲累,但越是行的功深,却越觉得瑛姑身为女子的筋骨与自己有异,虽说都是人类,经脉学问也同是一理,但十数日的功夫下来,只觉得瑛姑体内日渐增强的内力,已显出女子特有的阴柔气来,虽是同样的功夫,但经得瑛姑体内,却又换了气象,与自己阳刚的内力又自不同。 两下一印证,竟让他对多年来,早已精熟无比的白阳图解又有了新的认识。至此方明白当日隐娘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替瑛姑打通筋脉,如此一来,不旦瑛姑功力大进,自己相较之下,只怕得的好处更多。 一时又想到当日隐娘曾有让他与三女在一起阴阳双修的意思,此时只为瑛姑打通经脉,自己就已悟得这么多,若是日后成了夫妻,只怕更是日进千里,但张入云自小就打定主意,身为男子就应终身只守定一个女子,徒增娇妻美妾,只能证明自己心术不下。加上他此时心里仍是只有无双一人,这样双修的念头,却是一闪即逝。 话虽如此,但张入云功力到底有限,如此这般为瑛姑打通筋络,只坚持了两日,自身功力就已支撑不住,到了第三日晨间炼气之时,更是气息衰败。一时他知道自己贪功冒进,太过激进了,想到这里,知道再往下去不是玩的,正欲止了坐功。 却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清音自那庵内飘处,声虽不大,却如钻入自己脑子里一般,张入云只那声音一入耳,便是灵台清明,先前因炼功而烦燥的心绪,竟被那缭缭佛音涤化地一扫而空。当即精神一振,便又静下心来行功。 到了午间起身时,却又见瑛姑和二女竟也在室内盘坐。问之,却回答,二女自那庵内的念经声一起,竟变地灵台清明起来,凡是瑛如所教的,再不玩闹,却是耐心受教。 张入云见三人也如自己一般,知是伽音师太有意成全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只得领了三女行至屋前遥拜院内。却谁知四人刚一下拜,庙内竟传来一记磬声,本来被张入云强着下跪的二姐妹此时听见了,却是说什么也不再下拜了。 张入云略思之后,知道那庵主不欲受自己众人的礼,无奈之下,也只得向庵内长揖到地而止。 再到了每日午后,众人无事空闲时,张入云便点拨三女拳脚功夫,叮灵姐妹二人,自是不愿学,但张入云却是先教会瑛姑,再让其与姐妹二人相戏。 瑛姑虽是十九岁上才开始习武,但一来她是女子,骨骼柔软不比男儿,二来她天生聪慧,张入云只稍一点拨,便尽皆学会,三来她根骨奇佳,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精,几下里一凑,只几日功夫,便是功力大造,虽是强如叮灵姐妹天生的快身手,若只单个一人,也不能再与其相敌了。 姐妹二人虽天性贪玩,但又生性好胜,见自己日渐被瑛姑超过,也只得耐着性子学拳。张入云一身功夫,最足称道就是其外功,三人遇着这位良师,却真是莫大的幸运,一时虽只十数日,但人人皆是功力暴涨,足可谓一日千里。 张入云虽知三人根骨奇佳,但也没料到竟到得这般境地,隐娘收了这三人,直似是如虎添翼。观三人的进境,只再过得三五年,便可足登一流境界,就是如今自己,若只以功力而言,恐也比三人强不了多少去。 时光迅速,待过得十九日后,张入云与瑛姑打通经脉正遇到了关键处,当晚好容易才将瑛姑剩余经脉尽数打通,虽是大功告成,但张入云和瑛姑二人却都是疲倦到了极处,一时两人行功完毕之后,再也无力支撑着调息,只得双双合衣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第二日当佛声响起二人醒来时,却发现竟共处一室休息了一晚,一时瑛姑却是娇羞无比,红了一张脸,挣扎着起来,待下了地之后,略一舒展,只觉得浑身上下劲气运转自如之极,举手投足间都是劲道,瑛姑知自己功力已有所成,忙跪下与张入云行礼,却早被张入云让过身去。 二人相处日久,瑛姑已知道张入云的脾性,也就不再强求。只回房漱洗去了。可只过得一会儿,却见瑛姑面带焦急的回来,口称叮灵二姐妹竟都不见了。 张入云听了,先是一惊,但想到二人平日里的顽皮,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先劝瑛姑耐心等待一会儿,谁知到了午饭时间,二女竟还是没有回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一时张入云也不由的心急了起来。 待二人再出门看时,却发现门前树上众多的果子,尽皆不见,心里不由一沉,虽说连日来二姐妹吃了不少,但那果子甚多,一连吃了这么多日子,却还剩下一半有多。今时不见了,想到二姐妹平日贪吃,最怕肚饿,从没有一日错过两顿饭的时候。心急之下,张入云先令瑛姑去庵中找寻。 不久瑛姑回来,却说庵内也不见这二人。一时间被颇为镇定张入云,也有些着慌了。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那庵堂后山,一山的郁郁丛丛,其间山花遍布,内里不少树上也已生有果子,一时被张入云和瑛姑抬头瞧见了,不由都皱了眉头,相视苦笑了一声。 二人无奈下,只得稍整衣履,起身向山上行去。 果然上山不久,即看到有人走过的痕迹,张入云眼力奇佳,他虽不擅跟踪术,但只从地上压轧过的痕迹,就已知是二姐妹留下的,一时找到叮灵两人的行踪,二人也松了一口气。 到得后来,瑛姑二人都不用再去寻找,只因走不了几步,就有姐妹两人遗留下的,采摘花朵和丢弃果核的痕迹,一时二人跟着地上痕迹,竟走出了三四里的路程。 再过的一会儿,二人已是寻到了山的另一侧,昆明地理优越,四季如春,除早晚外,只要日头当空,气温便甚是温和,但到底现下还只是早春,多少因有点儿凉意,况此时瑛姑二人寻的久了,太阳也已偏西,照道理来说二人该是越走越冷才是。 可二人越是朝山的背阴处行去,气候却越是温暖,到得后来,四周围的草木感受此地灵气,不但百花得已绽放,树梢上更是结满了各式各色的果子。而地上被叮灵二姐妹吃剩的果皮果核,也越来越多了,且每每都是只吃一两口,即被二人扔掉,想是二姐妹见此地佳果太多,不旦贪多,且又想多食,只得吃一路扔一路。 张入云见此不由皱了眉头,如此糟蹋食物已是不该,况二人又吃得这么多,虽平时姐妹俩食量极大,但如此这般,保不定要吃坏了肚子,而且此山是他人私产,要是被巡山的人撞见了,依她二人的性子,再加上近来练就的身手,只怕又得惹一番是非。 想到这里,张入云再不犹豫,只向瑛姑打了个手势,便即拨动身形,朝前奔去,瑛姑见张入云不再避讳,便也施展轻功跟随而上,虽是初学乍练,但一时也尽跟的上张入云。 二人又向前行了一两里,仍不见叮灵姐妹,张入云心里一急,干脆一个箭冲,直上了当地一棵参天古树。瑛姑见张入云只脚下一点,便拨起了三四丈高,再又一点,却已是上得那树上,只是张入云此时升在空中,手脚不曾停留,一旦上升势子用尽了,便在树枝上略微借力,难得他一路下来,其身形竟没有半点阻滞,从下望去犹如一个大活人乘了旗花火箭一般腾空而起,偏又如一条蛇一样,待遇得树杈档在头顶,却只一折身便是众旁游过,势头一点也没有放缓。如此这般,只两三下子,就已上得那数十丈高的树冠。 瑛姑知道张入云轻功极佳,但没料到竟高到这一地步,观其身形她就已知晓,自己虽是一二年内就可及得张入云现时的功力,但论到这一手轻功,尤其是身形的腾挪回转,只怕她再苦练十年,也是不及。 张入云登得树顶,视野开阔不少,果然在向南一二里处,见有几道蓝光浮动,而地上姐妹二人的痕迹,也绵延到了那里,一时张入云想到这山有些古怪,心疑二女遇上危险,那发出的蓝光,也不只是些什么东西所致,心里一急,忙纵身下了树,只一到地面,便是携了瑛姑向前飞奔。 瑛姑先是因被张入云拉扯着,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想到,自己在张入云的牵引下,身形竟快了数倍,此时方知道张入云的内力确是深厚,尤其一身的长力气,长时间带了自己在山上奔跑,竟未露一丝疲态。 虽是山路难行,但也只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已到达地头。到底张入云久遇劲敌,在距蓝光百步之外,便已放下身子,轻声嘱咐瑛姑不要上前,只自己一人上前探路。 此时的张入云为怕被敌人发现,脚下已是施了轻身提纵的功夫,加上他近日功力又增,一时端地是落地无声,行时只如一阵清风飘过,即是挑剔如隐娘,怕是此时见了,也要欣然点头。 待张入云再向前行了三五十步,却忽觉得迎面扫过一阵凌厉的剑气,他入江湖时间虽还不长,却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武林高手,此时扫在他面上的剑气之强劲,自他出道以来,也只有当日在水镜寺捉妖时,姚花影与叶秋儿的剑气才能与之相比。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心里一惊,生怕二女遇着高人,被其所伤,忙脚下不停,只望前奔去。 哪知到得近前一看,张入云虽是心定了下来,却不由地又有些失望。原来却是位年青公子,立在当场正在那里练剑。只是背对着自己,看不轻其相貌。但张入云只观其背影,却也知道这人年纪甚轻,而那掌中一口纯蓝色的精光宝剑,却是抖手就有三五丈的剑茫扫出。 虽是手中拿着仙兵宝刃,但这位公子却甚是爱惜草木生灵,那么锐利的剑气扫出,偏是不伤的一草一木,只运起剑风,将地上的落叶和花瓣,尽皆扬起,一时间剑气纵横,竟将那满天的落叶残花搅得如同一条青龙一般,只在空中翻滚,煞是奇伟壮观。 强如张入云,此时看的也是为之心折,知这位公子剑法,实在是高的出奇,纵是沈绮霞等人的武艺,怕也只是在伯仲之间而已,尤其他是男子,气法宇度更是凌厉,相形之下,只怕比那几位女高人还稍胜一筹。 只是张入云知道自己此时这般趁人不备,偷看他人练剑的行为,已是犯了江湖大忌,他又心里牵挂着叮灵二姐妹,虽是有些不舍,但也只得抽身往后退去。 正在他转身欲走之际,却听见那场上年青公子手中一面舞着宝剑,口里一面低吟道:“今留不得雨浓,昔花不褪残红。”虽只寥寥几声低吟,但语气却很是落寞,一时就只张入云听了,也能分辨出其语带哀愁。 那公子道出此语后,却是收了剑,任凭那空中的巨龙又化为落叶纷纷又飘回地面。待那满天的树叶尽落在了地上后。那年青人忽又意似不忿,一时将手中宝剑交在左手内,空出的右手却是平放在空中。忽地手中一紧,握掌成拳,立时周身上下俱有一股罡气放出,当即又激得一地的落叶尽皆扬起,再听那公子朗声说道:“坐看风岚凭一意,笑对花浓伴酒时。”重又将一地的花草搅作一条巨龙。 那公子此刻虽是用左手舞剑,但手法之纯熟,竟一丝也不在右手之下,张入云知道这公子武艺深湛,左右手均练有功夫。虽说自己长年苦功之下也有自信,但若和此人相比,怕也要稍逊他一筹。 张入云回头见那年青人舞动宝剑正酣,忙趁此时之际,拨动身形,朝瑛姑藏身奔去。 哪知待他回到原地,却连瑛姑都不见了,一时不由地心里一阵紧张,生怕今日不只是遇上高人,怕是入了敌人的陷阱也不一定。好在瑛姑才刚离开不久,地上被她行走过的痕迹很容易找寻,一时张入云跟着那地上的踪迹,只走了二三十步,便遇着一块巨石。 待张入云绕过那石头,只觉眼前一亮,就见眼前花草竟比先前所遇还要茂盛十倍,满眼望去尽是自己不知名的奇花异草,草丛树下也多有奇异的小兽往来奔跑,一时花香四溢,他鼻下作痒竟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就在他为这满眼的奇境惊异莫名的时候,却听见远出竟传来了潺潺流水声,间中还有自己平日再为熟悉不过的叮灵二姐妹的嬉笑声,一时张入云心下大定,忙往前奔去,却又听见在二姐妹嬉笑声中,又响起了几声娇喝。

第十七回 似雨似烟罗 若水若秋波 (一) 张入云好不容易听到二姐妹的声音,见内里还有其它女子的喝骂声,想来二姐妹已是和这山里的主人发生了争执,不由急向前赶了两步,待绕过一丛花树,忽地眼前多了一条小径,而路的一头,正是瑛姑立在那里,张入云见三人都未走失,心里大定,心中高兴,又见四下里无人,便足下一点,已然飘了过去。 再说瑛姑只站在那里,神色惶恐,好似又急又怒,偏又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偶尔嘴角还得浅浅一笑。正在愁急间,回头忽见张入云朝自己这面奔来,脸上不但未喜反倒露出恐惧的神情。 张入云何等眼力,只一见之下即知有异,再听得耳边又传阵阵的水花声。忽然间领悟,一时脸上尴尬,忙身子一沉,即止住了身形,接着足下一点,便已往来路退去,并在空中欲转过身去,此时的一来一回,已用上了上乘内力,论速度竟比先前急奔时快了十倍。 可就如此还是没能来的及,一时只听见瑛姑存身处水声大作,就见几条人影纷纷蹿了出来。 当先的是叮灵二姐妹,此时两人已换了一身打扮,身上穿的都不是自己原先的衣服,俱是由一层似雾非雾,似烟非烟的材质所做的衣裳。这种衣料张入云不只一次得见,但先后也只峨嵋双姝和崆峒主仆才有穿着过。 奇怪地却是姐妹二人虽如此穿着,却是一个只穿了亵衣,一个只着了外套,且一看即知是匆忙间穿上的,一时间不免二人体态毕现,玉肌坦露,张入云虽是不只一次得见两人的**,但此刻在青天白日下见了也不免怦然心动。 可更怪的却是二女身后跟着的四位女子也是如她二人一样,俱是衣裳不整。难得四位都是万中无一的美女,不但身形曼妙,就连面孔也是胜比花娇,又难得四人都是美女,却无一人长相像类,但却各有各得美,如此一幅六美出浴图,真算的上是春色无边,只怕就算是神仙从空中飞过,也得栽下云来。 四女见身前竟有一成年男子,一时吓得呆了,竟都止了口中的喝骂,怔怔地呆在当场,一动也不动。 而此刻的张入云也早被骇住,他双目过人,早瞧见叮灵叮当手里都拿着一大堆的衣服,此刻算来,就是傻瓜也能明白发生了何事。只是他此时想挪动身子竟不能够,再想闭上眼睛,竟又不舍。当下只觉地自己背脊上一阵发毛,顷刻间脊梁骨上已布满了冷汗,脑袋上每一根发根都在发热,这时的张入云心下明白,事情已然闹大了。 果然就在这时,也不知哪一位女子话音颤抖着娇喝了一声:“淫贼!” 当即张入云就是脑袋一阵眩晕,可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就见眼前已有三道金光划破空气,呼啸着而来,看那力道准头,显是要他的命来的。说不得只得展动身形,欲闪过那三道暗器,就只在这时,他脑海里却还闪过一个念头:“也亏这些女子能藏,这般赤身**,也不知她们是将这暗器收在身上何处?” 就在他严阵以待之际,却见叮灵二姐妹,纷纷跃起,一人抄住一道金光,拿在手里一看,原来却是两根金钗,这物件也是二姐妹早欲得之物,今落在二人手中,自是开心不已,反手一扬已是插在了自己头上。 张入云见那暗器原是此等东西,心下也一定,跟着也将仅剩的一枚接在手里,虽这金钗只是从女子手上射出,但其力道竟似不弱,一时张入云的手指也被震的略微麻痹。见此,他不由心中一凛,知道眼前四女武艺不弱,只怕此地还不只这四人,若是将功力更高的好手引来,自己又有瑛姑三人拖累,怕是不宜抵挡。再想起先前那年青公子的身手,张入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时的他因手里拿着女子的金钗,略觉不雅,忙又抛了回去,向前一抱拳道:“众位姑娘勿惊,在下只是寻人偶经此地,绝非那**狡猾之辈。本人实是无心亵渎众位容。”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四女又是一阵暗器打来,四人身家富贵,一身的珍贵首饰,什么戒指、耳环、手镯、珠花每人怕不都有十余件,一时打的张入云上蹿下跳,却便宜叮灵二姐妹中途拦截,一时两人身上俱带了有数十样首饰,只是二人不会打扮,一应各物俱是望头上一插,只片刻间,头上余地都被首饰塞满,这才止了手。 而对方四女先时在池中洗浴时,忽然被叮灵二姐妹闯入,虽是心慌,但见她二人生的美秀,举止又如孩童一般,心里却也喜欢,所以未有呼人来救。可叮灵姐妹只下水一会儿,见四女穿戴俱于常人不同,便不由起了偷窍的心思,仗着自己外出这长时间,张入云还未找来,便大胆将众女子的衣服穿在身上。 一时众女子自是不容,但还以为二女不会武功,只是轻声喝骂,哪知二女以为众人只与其嬉戏,尤其又是身处水中,更觉好玩,不由地和那四位女子好一番争闹,只待见了瑛姑前来,才纷纷跃出了水面。哪知一出了水面,众人就被张入云撞见。 那四位年轻少女平日家法甚严,又是被少主人娇纵惯了的,此时被张入云看见自己赤着身体的形象,已是下了杀机,立意要将张入云杀死,以洗其辱。 哪知张入云也只是懵懂少年,与男女之事不甚精通,见此情景,自以为若是自己逃了,只怕自从后这一辈子也是洗不干净这淫贼的骂名,何况还有瑛姑三人拖累,他又不舍即走。 他却不知,这世上的事往往甚是难以明白,纵是众所周知的谦谦君子撞见这事儿,也只会给旁人当作淫贼,任你再有百张口也难以辩白。唯今之计,只有脚底摸油,一走了之,待日后还有转还的余地,再来设法还自己的清白,但你即眼睛占了女儿家的便宜,这陪罪却是少不了的。 可张入云未通世事,哪能明白其中的仔细,一时四位女子,见他只闪避却不走,还当他有心轻薄卖弄。当中有一位年长较明白的,见此时情景已是难以收拾,却是举头就是冲天一声清啸,其声远远地向张入云的来路传去。 张入云此时听了这啸声,忙把他提醒,知道一时三刻便有高手要来,忙不再相让,身形一阵急转,如旋风般的绕过四位女子,将众人身后的瑛姑拉了,再往来路奔逃,虽是再次路经众女,又被众人截击,却也只带着瑛姑身形一晃就已闪过。 待他又来携带叮灵二姐妹时,两人却是还没玩够,欲挣脱张入云的手。哪知张入云此时心里已甚是焦急,不再留情,右手闪电般的向二女手腕上捉去。在旁人眼里只觉得他一条手臂竟幻化成两条一般,这是他近日才悟得的心法,不想一举中地,立时将二女捉住,忙即展开身形向来路逃去。 四女见张入云连番路过自己身旁,而自己这面却连对方的衣角还没碰到,又见他只一伸手,便将众人花了半天心思也没抓住的双胞胎姐妹捉在手里,这才知道对方事前一直是有意相让,虽然四人日常见多了年青的才俊,但眼前这位少年的武艺,却只有自己的少主才能与其相比,虽是羞怒之下,却也不由地为之心折。 正在张入云好不容易将瑛姑和二姐妹都携了欲逃时,却只觉得眼前一阵凌厉的剑气横扫而来,知道强敌已至,心里虽惊,但手上却不慌张,忙曲臂将瑛姑三人甩过自己身后,而自己却是两臂一圈,支肘将来犯的劲气悉数挡住,不令其伤害到身后三人,当时只听得一声金铁相交的巨响,就见张入云凌空被打了个筋斗,方复又落在地上。 瑛姑见张入云被打翻了一个筋斗,怕他吃了亏,正在担忧,却忽觉一阵劲风拂面,立时吹的她眼晴都睁不开来。她尚如此,在其身旁穿的单薄的叮灵二姐妹,更是一时间被吹衣角飞扬,露出一身白嫩滑腻的肌肤,只是二人从没有世俗之心,虽是被吹的衣裙掀起,却也只觉得好玩,反倒被引逗的笑出声来。而再其后的四女子,因不免也被波及,一时四人却都是死死按住衣襟,口里止不住的惊呼。 此时的场上因张入云与来人刚刚对过那石破天惊的一掌,本来气氛极为凝重,此刻却被众女子的惊呼声,弄的只剩下一团脂粉气。 张入云见自己全力一击之下,竟还不能完全解下对方的掌力,心里不由地大骇,再定晴看清楚来人,果然就是那个先前在林中舞剑的年青人,心里紧接着又是一沉。 而对方此刻也是惊讶莫名,他自己近日因心上人另有所爱,已是意志消沉,是以才会在一旁林中如痴若狂的舞剑,让张入云一行四人趁机溜入。 而在这林中温泉洗浴的四女,说是丫环,其实也是其侍妾,少年原本心情低落,如今却见张入云竟深入此间,并还调戏自己的姬妾,一时心中积郁的怨气陡发,当即就欲要了张入云的性命。哪知对方功力真高,只将双掌一抖,竟将自己全力一击化为无形,莫说被自己打死,竟连一丝轻伤也没落下,这他生平对敌从未有过的事,安得让他不惊。 一时间双方相敬之下,都仔细将对方打量。张入云见对面的年青人论年纪,也就和自己仿佛,个头也与自己差不多,生的面若银盘,眉如墨画,俊虽俊了,却又带了些脂粉气,且又面孔生的极白,再配上他一身华丽的服饰,哪里像相江湖中,直如那斗雀走马的公子哥。但偏是一身高绝的武艺,且修的又是正宗道家玄门,虽只是停在当扬闲然而立,却端地是气似泰山,身若矫龙。 而对方见得张入云的形像也是为之心折,虽说张入云远没有对方生的英俊潇洒,但他一身紧衣劲装打扮,在和着他一身千锤百炼的筋骨,只让对面的少年的觉得张入云好似一头豹子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使不完的力气,一身男子特有气概却恰恰是自己不具备的,再加上此时张入云,只略将手中双拳一分,当即身上就有一股夺人心魄的英气,直向自己逼来,直刺地他双目俱不能睁。 二人注目之下都将对方镇住,但只僵持一会儿,便不能持久,连张入云一时也被对方的杀气勾引的控制不住,一时暴喝一声,已是猱声而上,当即双方斗在一处。 两人都以快打快,瞬时间就已拆得三五十招,俱是内功深堪,招式精奇,把个一旁围观的众女子皆看了个目瞪口呆,瑛姑从未与人交手,此时见张入云与人相斗,自是得益匪浅。 而那少年的四位贴身丫环,更是看的呆了,万没料到张入云这个淫贼的身手,竟是高到这个地步,四人平时都只在其少主指拨之下习武,满以为自己一身武艺就算不是一流,在江湖上也已算的是高手了。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便是自己的主人,也在平日里藏起好多本事,因今日与这来历不明的少年一场大战,才知道自己主人本领也是高深莫测。 独叮灵二姐妹见张入云与那少年相斗,上下翻飞纵跃,只觉极是好玩,要不是有瑛姑拉住强劝,此时已早就跳入圈中了。 场上二人相斗多时,到底张入云精擅外功,近日来又因练了缩身术,与敌相斗时,往往能出奇谋,强如少年一身的昆仑派正宗武艺,也渐渐被张入云压制了下去。但那少年内功极高,虽是渐落下风,但一身功力不凡,直打了二三百招,也没见败势。 那少年手下四名丫环中稍年长的一位,见自己主人渐落下风,知道其一身本事,并不尽在拳脚上,但他又不肯动用自己腰间那把家传仙兵,那女子略一思量下,忙转身返回来路,待她再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把精光四射的宝剑。她一挨至众人身旁,便扬手将剑抽出,朝那少年抛去,口中娇喝道:“主人,接剑。” 张入云先前看过对方使剑的本事,知道那少年的剑法必在其拳脚功夫之上,他终是年少好胜,有心想瞧瞧那少年的剑法能高到何等地步,见那女子将宝剑抛了过来,便足下一划,已略让开一尺,让那少年稳稳当当地将那宝剑接在手中。 少年见张入云有意相让,面上不由一怒,但他到底是名门世家,一身的本领早已登堂入室,比武场上心浮气燥,乃是武家大忌,当下只将一口真气略微吞吐,便已恢复了常态。 张入云只觉对方宝剑一入手,顿时气势就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来还是一个温文而雅的人儿,此刻却如被罩上了一层圣光,一身纯厚的真气,已附在那手中宝剑之上,化作一道道凌厉的剑气向自己浸来,强如身经百战的张入云,此刻也不由一阵胆寒。 当即之见那少年手中长剑一指,便是一道剑气划过,张入云见对方剑气凌厉,知道怎么也不能空手抵挡,忙闪身让过。哪知对方少年剑法精深,张入云只向旁一让,却立时坠入对方的剑气所放的旋涡里,当即张入云只觉得自己身子就要被对方的剑气圈进,纵是轻功高绝的他也是拚尽了浑身的力气,连用了十几般身法,才从那死亡的气旋中闪了出来。 可只等他脚尖刚一落地,对面少年却又是一剑指来,没奈何,张入云只得再次闪躲,一时间场上对阵的二人,情势已是完全颠倒了过来,不但那少年稳占上风,还直把张入云打的如过街老鼠,一时用抱头鼠蹿来形容,却也不算过分。 场外除瑛姑焦急外,那四个丫环见少主此时已是稳占上风,不由重重的疏了一口气,脸上总算是有了笑颜,至于叮当姐妹俩却早已被张入云狼狈逃跑的样子,给引地哈哈大笑,瑛姑在二人身旁,只觉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热的。 思量之下,瑛姑忽然想起隐娘走时说起过那黄绸的好处,忙心头一震,当即叫道:“张相公,对方即已使上兵刃,您也不用只空着手迎敌啊!” 一句话立时把仍在场上四蹿的张入云提醒,当即伸手一探,就将系在腰内的黄绸给取在手中。

第十七回 似雨似烟罗 若水若秋波 (二) 张入云将那血炼蛛丝造就的黄绸取在手里,却不由暗道一声:“惭愧。” 原来他近日里因各类事务繁忙,又禀着会得一样是一样的心理,在这血炼巾的运用上却没有深造,只如一般的软兵器手法加以演练,待稍运用纯熟后,就已搁置一边,明知隐娘临行前花了几日功夫才将它织就,必还有别的妙用,但他一时顾不得了。 那血炼巾足有八尺,刚好可以近得那少年的七尺剑圈内,张入云也逃的疲了,当即一抖手,那黄巾即如一根银枪一般被抖地笔直,直刺少年的右手腕。 少年公子见他内力精深,那么轻柔的绸缎在张入云手下,竟可当花枪般使。但少年剑法更高,只将剑柄一翻即将那绸缎抵住,跟着剑锋一闪,即欲将那血炼巾腰斩。 张入云见了一凛,这是隐娘花了心思的东西,无伦如何也不能在自己手上被毁,一时劲气一解,当即本已笔直的血炼巾,复又变地软柔起来,满以为如此,再加上血炼珠丝本身的材质,就算是被那少年宝剑斩上也是无妨。 哪知少年一见之下,体内一口真气急吐,直被催逼向手中的宝剑上,当即只见那本还是寒光四射的普通兵器,立时变的白光万道,在他的真力注入下,竟生出三尺来长的剑芒来。一时张入云看了陡的一惊,暗叫不好,想急抽回自己的血炼巾时,却已来不及了。 没料到那血炼巾只一被那剑斩上,剑上所附着的剑气,却并未将其削断,反倒是如狂涛一般,自那血炼巾直往张入云的手中传来,张入云眼疾手快,知道只一被击中,自己手腕怕得要被炸裂。百忙之下,忙将血炼巾脱手,手指弹处,那黄巾的另一端已是杵在了地上。 果然那少年发生的力道自血炼巾传到地上时,当即如炸雷一般,竟在地上炸出一方一尺来深的深坑。周围女子见了少年这雷霆般一击,先是惊喜,但后又有一点后怕,到底张入云一身本领不弱,若是被此一击炸成残废,却也可惜。 张入云何等机警,见那血炼巾竟能将敌人的劲力如此完美的传递,再想起隐娘授自己秘法时,定要自己夜夜替瑛姑传功的良苦用心。一时已全明白,心里一热,当即就那血炼巾又取在手里,复又和那少年斗在一处。 二次再战,二人的战势又发生了变化,此时的张入云已领悟了血炼巾神秘的用处,一时手里虽是多了一条八尺长的黄巾,却实是将自己手臂延长了八尺。 在张入云纯熟无比的内劲操控下,那本轻柔至极的黄巾,竟如鬼手一般,任张入云脑中所想,随意地变化。少年虽是想将血炼巾斩断,却哪里还能触得上一点儿,往往那血炼巾,接连在空中几个转折之后,却又从中段处起始,依然能被抖的笔直,直向少年的要害击去。 一时间少年避不过这鬼深莫测般的兵刃,只得连连后退。一旁的四个丫环见了,反倒收了适才怜惘张入云的心思,纷纷口内娇喝,如此相斗实不公平。但场上瞬息万变,正在争斗的二人哪里理会得了她四人叱骂。 张入云其实也甚心焦,虽然对敌的少年正在节节败退,但他手中剑法却是一丝未乱,一身的真气也未见有衰败的样子。而自己这一面却又心存顾忌,一来这血炼巾初学乍练,虽是神妙但自己还未能运用纯熟,二来当日隐娘曾有要自己将这血炼巾传给瑛姑的意思,这件兵器实在适合女子运用,那少年此时剑气依然纵横,若是血炼巾被其损伤了一点儿,日后瑛姑面上也交待不过。 是以,张入云见那少年败退之际,忽地犯险冲入他剑气的圈子,仍欲与其贴身缠斗。那少年不想张入云竟如此大胆,贴着自己的剑气,竟敢猱身而入,一时虽惊,心里却也不由地不佩服其胆量。 他却不知这正是张入云最擅长的本事,于生死一线之间求胜,正是他长久以来外功锻炼虽能发挥的极致,这在内力精深,极少会遇险的一众内家高手看来,自是惊心。但于张入云而言,却是家常便饭。 张入云只待一入那少年近身三尺内,却是将血炼巾一收,尽皆缠在自己的左臂上,跟着就是右拳捣出,直击那少年的要害,此时他怕夜长梦多,为早点结束战斗,竟是不惜使上偷学来的泻玉拳,虽是他所得只有十之**,但这长日子以来,在他细心钻研之下,将本来的六十四式泻玉拳,凝炼成了三十六式,虽说少了好多精妙的招式,但如此一来,剩余的三十六式却是自成一路,其间并还有自己平日凝悟的武功心法在内,一旦施展开来,却正是他毕生的功力。 果然这路拳法厉害,只过了十数招之后,少年就已被完全压制住,右手一柄长剑,此时在与张入云如此近身搏斗之下,反成累赘。但他出生世家,打他一生下,就是被万众瞩目,如众星捧月一般宠到了现在,再加上他本身资质奇高,生来未逢一败,就连他的大哥,也是其的手下败将,此时虽被张入云打的狼狈,但说什么也不肯弃掉手中长剑。 一时那少年忘了家训,忽地左手伸出,只一握拳,周身上下便是一道凌厉的罡气放出。顷刻间只见当地,如起了一阵旋风,将地上草叶刮了个干干净净。旁观的众女子一时被这掀起的尘土直呛的娇喘连连,唯有叮灵二姐妹事前见机,已双双跃至身旁一株古树上。 少年罡气只一出手,便已后悔,哪知张入云事前见过其手放罡气,早已有所准备,只对方一抬手,自己就已见机后退,退时已用上自己全身的内力,端地是动若鬼魅,只一闪,人影已落在了二丈外。 二人见对方都是一身的绝艺,不由心下竟皆佩服,那少年见张入云的这一手轻功,好似心里有所动,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只得在一旁苦苦思索。而张入云见他不但能单手放罡气,而且劲力可灰一丈四五,知其本领已在东方文宇之上,又见他只怕比东方文宇还要年轻些,不由的更是佩服。 想到罡气,张入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日在十方岩上,叶秋儿对自己提过,沈绮霞可手都不用抬,即可杀敌与三丈之内,一时间脑海中浮现处沈绮霞平日温柔娴静的仪态来,尤其当日在酒泉县她还曾说过,日后还要再来看他,得美人垂青,一时间不由地让他心里一醉。 就在这时忽听得对面少年开口道:“你刚才使的是峨嵋派的流云术,你又姓张,。”说着手指他大声道:“你是张入云!” 张入云未料到在这地处南疆的昆明,竟还有人能识得自己,不由惊讶万分,一时满怀疑惑的点了点头。 那少年见他承认自己就是张入云,却是眼神中不由一阵黯淡,心里一番苦楚又涌上心来。 而一旁的四位女子,见这眼前的功夫奇高的少年就是张入云,不由地俱把脸一歪,眼中尽皆露出鄙夷的目光。 还从未有人用如此的眼神注视过张入云,一时让他好生疑惑。 却谁知那少年反倒换了一副面孔,当即抱拳道:“未料到今日竟能得遇张兄,实是小弟之幸,以兄之为人,此间定是一场误会,适才得罪还望兄不要放在心上。”说着伸手请道:“此地不便,还请兄借一步说话!”说完,又对四女中的一人道:“听风,此件事已了,你和众姐妹,速去换身衣裳再来,如此形象示人,太过不雅!”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张入云,却不敢回头,只得立在当地道:“瑛姑,快去将叮灵二姐妹身上的衣裳首饰解下来,先还给这四位姑娘,才给几位姑娘陪罪。” 叮灵姐妹,近日已渐通人言,闻得张入云的话,已明白他的意思,却哪里肯,已在树上一阵喧闹。 张入云这时只觉一阵羞愧,虽是平日怜爱二人,但此刻二人差点连累自己被人误会成淫徒,也不由不生了怒,再加上此时二人又在人前胡闹,心里一急,不由左手一扬,已将缠在左臂上的血炼巾打出,当时那血炼巾只在空中打了一个折就将二女捆住,这时的张入云对血炼巾的使用已有心得,一时又是生怒,手下没再留力,巾上附有真力,当即二姐妹就从树上栽了下来,瑛姑在一旁看的真切,忙着抢出将二人捧在怀里。 张入云见将二女制住,这才随那少年行出小径。 待二人转过那小径后的巨石,张入云已是抱拳揖礼道:“小弟管教家眷不严,以至仁兄手下遭此一桩尴尬事,实是惭愧之至,万望尊兄海量,不与加罪!”那少年早将张入云扶起,笑道:“哪里,入云兄言重了,说来也有小弟的不是,日间小弟的丫环们在此洗浴,弟必守在这里,先时弟不合,行至一旁练剑,才让尊兄等误入,以至有这样的一场误会,还望入云兄不要挂在心上才好。” 张入云见他此时完全如换作另一个人一般,心下也是惊异,只奇怪对方如何这般变地好说话起来。只是见对面这少年此时,却是目注自己,上上下下打量起他来。一时竟不说话,这让张入云好生奇怪。 想到这里,张入云再抱拳道:“还未请教尊兄高姓大名,不知怎会知道小弟贱名?” 那少年此时仍在打量张入云,见对方忽然开口,自思刚才已是失礼,忙开口笑着掩饰道:“小弟刘雨浓,世居此地。至于如何知道仁兄,却不知兄台年前峨嵋绝顶与白翅子东方文宇师兄一战,已是天下闻名。小弟早已心慕已久,今日得见,果然见面胜似闻名,如蒙兄不弃,日后还望能与入云兄多多亲近才好。”一时倒又甚是亲热的礼下于人来。 张入云听他口称东方文宇为师兄,已知他是正派门人,历来江湖中人虽有门派之见,但二人都甚年轻,也不太计较这些,相询之下才得知刘雨浓一身惊人功夫,果然是得自于昆仑,家传一把兰花剑,更是明动天下的仙兵宝刃。张入云见他身有奇世仙兵,与自己对敌时却不轻出,已知他为人厚道,并不妄杀,不由也添了几分好感。 二人相谈之下,立时现出两人学识高下来,张入云除武学一道外,余者都是末流,而这刘雨浓却是好似无所不知,无所不会一般,但有所问,无不对答如流,一时张入云心下钦佩,话便更多了起来。 那刘雨浓见张入云好多不如自己,于文字学问上更是与自己天差地远,一时反倒更勾动他的心思,立意看出张入云究竟有什么长处,以至能得到自己心上人芳心。 二人相谈越久,刘雨浓愈见识到张入云的长处,难得张入云一身的英气,遇有自己不懂的事物,当即直言不讳请教,虽是学识与自己相比差的太多,却偏又不卑不亢,虑心求教之下,却有自己的主意,虽只寥寥几句话,但内里意思却深,不值自己平时所遇的年轻名门弟子,虽同样也是一般的大道理,说出来却不让人信服,只为着哗众取宠的缘故。 更难得张入云一身的男子气概,再加上他长日苦炼之下的自信与傲气,这是常人如何也装不来的,刘雨浓虽生来事事称心,但却独于此不如张入云多矣,一时也是真心佩服其张入云来。 二人相谈时久,一众女子却已是打点好了衣装,走了出来,少不得又有一番请教。 原来刘雨浓虽是身处豪门世家,但自幼却是多病,当年请了无数的名医,却也是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其祖母只得燃了祖上遗下的印信,请来本门师长替其医治,到底昆仑名宿不比世间国手,立时就将其医好,但后却说他五行相缺的厉害,虽是资质甚佳,却难活过十八岁。 没奈何,刘家一众老小只得跪求仙人,祖师思量良久方才出了一下策,令刘雨浓自幼就与四名生辰奇特的女童同食同寝,待过得十八岁后即可无恙,且到时不但身体痊愈,一身家传心法还可深造。 虽说刘家虽是家大业大,但也一时难以凑齐这四名生辰奇特的女童,好在其家里平日就已剑仙中人有所来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多番寻找之下,才将这四女找到。这四人生辰奇特,都是禀赋天地间的灵异所生,自小就是根骨奇秀,相貌不凡。 时光匆匆,十年时间转瞬即过,刘雨浓此时已是二十三岁,早到了婚嫁之期,而众女子此时也都已是妙龄少女,其间更有几位因平日与刘雨浓耳鬓厮摩,竟与其有了夫妻之实。刘家人虽略觉不妥,但到底这五人相处十余年来看的惯了,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 但到底仙人临去曾有训令,如此为了自己子孙,却要四位女童陪着受罪,实是有伤天和,严令待雨浓过了十八岁后,便将四女放归自己父母身边,且四女到时如出嫁,不但奉上金帛礼仪,还当以刘家女儿的名份嫁出。 而先一时当刘雨浓过得十八岁后,因四女年纪还幼,其父母也与女儿长时间分离,一时不得寻见,再加上刘家人又不舍四女,一时也就将此事搁下了。 直至近日刘家与刘雨浓说下了一桩绝好的亲事,才又将此事重提了起来,但其中因有几名女子已和刘雨浓行过房,到时却不得不将她们留下来做妾。 再说张入云令叮灵二姐妹陪礼,二女倒是满不在乎,一一照做,四女见二人灵秀倒是不甚放在身上,只是想到张入云抢了少主的心上人,对其倒是恶语恶状的厉害。张入云生来对与和女子交接,都是甚感头大,一时只得让四女姿意冷嘲热讽,反倒是刘雨浓不时出声阻止。 而反观众人里,倒是瑛姑与刘雨浓,气质最像,二人一时相谈甚欢。四女见自己少主又犯了素日老毛病,不由心里也暗怪主人在外人面前不给自己争气。

第十七回 似雨似烟罗 若水若秋波 (三) 张入云见天色不早,虽与刘雨浓相谈甚欢,却也不得不告辞,再加上此时刘雨浓的四位艳婢脸上难看,也更坚了他即时离开的心思。 哪知刘雨浓倒是极力挽留,力言在此地有其书院,想要留张入云一行人在此过夜。一时四个丫环闻了,顿时一脸的不耐烦。张入云自是看在眼里,况他又想着今日是瑛姑才刚打通筋络的第一日,晚间还需自己留意,若在此地留宿却甚是不便,只得出言再拒。 刘雨浓见几次相请都留不得,只得作罢,又问道:“却不知入云兄,如今下榻何处?”张入云回答:就住在山另一面的小庵里。 刘雨浓闻言,却是一惊,冲口就道:“莫不是伽音师太的翔云庵吗?”张入云见他露出惊讶的神色,只得答道:“正是。” 刘雨浓略思付了一会儿方道:“果然入云兄与众不同,想不到竟能得获伽音师太垂恩!”张入云见他说的隆重,忙问他,那位伽音师太却是何人? 刘雨浓却是摇头道:“这个就连小弟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位前辈的辈份极高,便是在下祖母,在这位前辈面前也是执后辈的礼数。平日里我刘家上上下下几百口,都被家祖严令不得翔云庵周围放肆。而这位前辈也极为神秘,就是到了今日小弟也未得缘一见,不想入云兄首次造访翔云庵,即可得见,只怕不是入云兄的缘法到了,就是深获这位老前辈期重了! 一时张入云听他说的这般慎重,不由倒是心里微惊。但他天性坦荡,见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丢过一边,起身向刘雨浓告辞。刘直送了三四里山路,这才回转身子。 众女子见刘雨浓对张入云这般礼重,不由纷纷埋怨道:“公子这般礼遇这个淫徒,却连累我们也走了这么多的山路!”刘雨浓却是笑道:“你怎知道他是淫徒,方才人家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四婢之中有一位叫吟霜的,性子却较火爆当即说道:“这姓张的一番鬼话公子却也信?”雨浓听了不然道:“为什么不信?我看他为人气概,不似是个说谎的人。”吟霜却又道:“公子这话说的就不是个明白人,你没见他身边都带着三个女子吗?足见其心术不下!” 这话说的刘雨浓却又笑了,抿着嘴道:“这话说的更可笑了,那在常人眼里,我却是带着你们四人成天价同出共入呢!岂不是我比他心术还要不正?” 吟霜辩道:“不是这个理儿,公子没瞧见吗?哪个叫瑛姑的女子,自不必说她,那两个双胞胎姐妹看着个头虽高,但年纪只怕还小。但我却见这三人,只怕无一人是在室之身了,如此推断,怎不叫人说他心术不正?” 四婢之中的闻雨最小,却是怪道:“二姐你说的我怎么不懂,什么是在室?你又是怎么看出来那三人不是在室之身?”一席话,却是说中了吟霜的心事,不由面上一红,啐道:“小孩子家,别什么都问,且先给我一边待着去,有你知道的时候。” 刘雨浓却是笑而不答,只开口对着另一女子道:“赏雪,众姐妹里,你最伶俐,你却说说这位张公子,为人如何?” 那叫赏雪的婢子,相貌在四姐妹之中,却最是普通,虽也是国色天香,但在众人里一站,却是不怎么显,只是细瞧之下,其眼神却是四人之中最灵动的一个。一时她见主人问他,却是作了难,半日不曾说话。 其余三女见她不开口,却都来催她,赏雪犹豫了半晌方道:“公子即问,赏雪即照实说了,只怕众姐妹听了,却是不乐!” 众女见她卖关子,心下甚急逼她赶快说出来,没奈何赏雪只得正色道:“我观这位张公子,论品貌才学只怕差主人还远,就是方才与主人这一战,赏雪虽是眼界不高,但也觉得公子只怕要比这位张公子稍高一筹。”她这一番正说中了三女心里想说的话,一时听了,自是点头不已。 刘雨浓见她所料不差,一时也点头道:“不错,今日我与这位张入云公子一战,虽未分胜负,二人也都未使全力,只是真要考教起来,我方才与之相斗,只出了七分的力,而这位入云兄,却怕是已使了九分的力了。”一时众女子见自己主人也这般说话,不由的更是喜上眉梢。 独赏雪却是面带疑虑道:“赏雪也是这般想的,但不知怎地,这位张公子本领虽没有主人这般大,但赏雪却还是替主人担心!”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吟霜口直,忙冲口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公子的本事比那姓张的要大,你却还这般想?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古怪,说一半藏一半的真是让人心焦!” 赏雪听了,却未理她,只摇头道:“我就是在这一点上害怕,不知怎地,我明见他比公子爷要逊一筹,却还是有些担心,他一身的劲好像使不完一样,一双眼睛又亮的吓人,我从没见过有人和公子爷打斗时能这么不要命的,此时想着他适才用过的招数都觉后怕。若是只要公子比武分高下,我看多半是公子得胜,但若要论到在一起决一生死,这我却难说。” 她这一番话却又说中了众婢子的心理,方才张入云的身手端地是静如山岳,动若鬼魅,实是让人觉得恐怖,即是刘雨浓心内知道,此时见赏雪说了出来,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却又听赏雪说道:“而且我看这人气概,决不像是贪花好色之徒,就算那三个女儿家已不是处子之身,只怕也与这位张公子无关。” 吟霜听了不服,正欲插口,却没料刘雨浓已当先开口道:“你说的不错,我方才与这位张公子一战,混元气劲已使了八成,他却好似一点感觉也没有。尤其我与他第一次照面的那一击,当时气恼之下,差不多已是全力尽出,没料到他伧促之下,不但将身边的三女甩开,还及时的变招与我相抗,虽是被我打了一个筋斗,但我那么沉重的一击,竟尽皆被其挡下,九成的混元功打在他身上,直如无物一般,若不是自幼就起始练得的纯阳童子功,就是功力比他再高一辈的江湖高手,在我这一掌之下,也休想能得这么从容。现在想想适才这位张公子如此彪悍的身手,我也实有些后怕。” 众婢见连刘雨浓也是说得如此,一时都没了生气,可那赏雪此时却又开口道:“还有呢!我看这张公子虽是各色皆不如公子爷,但却是一身的男子气,仔细想来,也算得上是个青年才俊。”说到这里她却低了声道:“只怕先时公子听的一些传言,说不定确有几分真假呢?” 她如此说话已是极为含蓄的了,在场众人岂有不知的道理,一时也触到了刘雨浓的隐痛,半晌之内,再无一人敢出声。 众婢子里,听风年纪最长,也与刘雨浓主仆之情最厚,见赏雪果不避忌,该说的她一点儿也没拉下,却连不该说的也尽都说了。一时为了使众人不再忧心于此,便开口相讥道:“你这丫头也是的,怎地我三姐妹都未看出刚才公子爷出了几分力?那位张相公出了几分力?偏你看的的明白?” 吟霜在见大姐出声,也在一旁帮腔道:“不错,先前我见这丫头眼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姓张的,只怕是看上那位张公子了?”她这话一出口,那叫赏雪的婢子虽然少年老成,也不由地脸上一阵桃红,忙抢过身来撕吟霜的嘴。那吟霜天生爱笑喜怒,一时已和赏雪嬉笑作一团。 而在一旁最小的闻雨心直口快,见二人如此打闹也开口笑道:“我看二姐说的也有些道理,难的赏雪姐姐今天这么多话,还没见她这么夸过陌生男子来呢?”说到这里却又暗里瞄了刘雨浓一眼说道:“我看今天公子爷和那个叫瑛姑的女子相谈甚欢,只怕是看上她了,反正过几日等公子迎了亲,我们几个也留不得了,说不定就拿姐姐换了那个叫瑛姑的呢!” 赏雪见连最小的闻雨也拿她开玩笑,一时舍了吟霜却又来呵闻雨的痒,吟霜得脱了困,却是一刻也没安静,当即又笑道:“我看你二人却不用再闹了,只怕公子爷是看上了那两个小的,却要拿你二人一块去换呢!”说完依旧是看了看刘雨浓,一时弄的她这位主人实是尴尬不已。 听风见吟霜又开口乱说,怕刘雨浓过分难堪,忙上前点了一下吟霜的额头道:“就你会说,虽是个做姐姐的却竟老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你怎不知公子是将那三个女儿家都看上了,要连你在内一并去换呢!”说到这里,她见自己却也是不能免俗,依然是和吟霜担心一样的事情,却是先笑了。 一时间刘雨浓这四位艳婢,都为了争谁去换人,滚闹作了一处,刘雨浓看着眼里最乐,但心中想着赏雪适才一席话,却不由的酸酸地。众女子之中以赏雪的眼光最高,她都如此看重张入云,那别的女子也当如此,只为都是自己丫环,各人各为其主,才会不将张入云看在眼里,想到这里,刘雨浓不由地仰头微叹了一口气。 再回头来说张入云,好容易将叮灵姐妹劝回了家,等将二女喂饱后再安置好,他已是觉得浑身酸弱无力了,当下只一进了自己的房间,却已是累得躺在了床上。 正在他舒展筋骨的时候,却听见门外作响,原来是瑛姑砌好了一壶茶,端了进来。张入云见她自己一番跋涉也是累的够呛,却一到了家里就忙着忙那,看见瑛姑此时也是略显疲态的眼神,心里不由想道:“若能得妻如此,却也是人生一桩美事!” 哪知瑛姑奉完了茶,却未告退,张入云见她一时不走,便也替她倒了一杯。过了半晌瑛姑却是不曾开口,张入云是直性子,一时笑道:“我知你定有事要说,你且说出来我听听。” 瑛姑见张入云人已开口,便也笑道:“今天不知怎么地,就是想和公子说说,下午公子和那刘相公一战的事情?” 张入云微笑道:“这不能怪你,你才刚习武不久,难得今日能见到我与这位年纪轻轻即已是高手的刘公子较量,一时胸中所学与我二人打斗时的技巧相较,自有不少疑问和心得。现在天色,我看还早,你有什么疑惑只管问好了。” 瑛姑见他一出口就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又是一副知无不言的态度,心里高兴,当下却是将一连串的问题说了出来。 张入云见她悟性奇高,所问的好些疑问,就是自己也未曾料到的,一时间连自己也只能回答出个七八成来,不由面有愧色道:“你悟性奇高,却是练武的好材料,未想到只这一个月的功夫下来,你竟能领悟到这般境界,我所学不多,实在已是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这话一出,瑛姑以为张入云今后不再教她武艺了,却是一阵失望。哪知张入云却又开口道:“到了现在,我也只剩下一套偷自别人的拳法,并还残缺不全,你已见过,就是我与那刘公子战至最后时所用的拳法,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就将这套法也教了你如何?” 瑛姑知他这路拳法威力奇大,一时却是轻描淡写的说要传给自己,她虽知张入云天性纯厚,但此刻见他倾力相授,也不由激动,想到这里,却是站起身来,说话间便要拜了下去。 却早被张入云止住,笑道:“我又不是你腾主人,你拜我做什么?再说,这次教你习武,却是你主人的意思,与我无干,再说我为人也见不得这个,要谢你自去谢你主人是了。再说她一身的本事,比我强胜十倍,日后点她点拨,却是比我强太多了!” 哪知瑛姑闻言却道:“主人说过了,她若不在时,相公说的话即是命令,婢子必得要件件遵从。”说到这里,她倒也脸红了,原来隐娘临行时,曾有若是张入云要其待寝,却不得违背的话。到底隐娘还是放不下张入云今后只能练气修身的这个想法。 张入云自是不知,见瑛姑红了脸又道:“恩主不知,腾主人临行时,却是只让婢子向恩主请教,并言道今后也只以恩主您的武功为基,他日却不来传授我一众姐妹的内功心法,就是拳法等武艺,也只略传一二而已。其余各类武艺却是能和恩主学多少是多少,并不强求婢子。 张入云一时听了也是心有疑问,不知为何隐娘却要这一干女子只学自己这半调子的本事,只是往后想想,隐娘一身诡异的武艺,确是只适合她一人,众人就是想学也学不来,纵是勉强学了,威力也要差上好多。之所以力要自己相授她们武艺,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道理吧? 自第二日起,张入云就开始教习瑛姑自己三十六路泻玉拳法,这泻玉拳本有好些招式与簪花拳相类,之所以威力来的大,却是因为金燕门两百年来一直人丁单薄,又是人才不兴,传至李志远手里已是残缺不全少了好多威力,虽是招式上只缺得一两招,但内里精诣却损了好些,当日张入云勉强与叶秋儿相斗,便已知自己拳法被对方比了下去,若不是自己长时间以来勤于练习,和自己的身法比叶秋儿略快一线,怕早就是落败了。 而且这三十六路泻玉拳虽是以从叶秋儿处偷学来的,但内里却揉合了张入云全部武学心得的要诣,实可算是为其量身打造的拳法。此时传于瑛姑却是不能尽数教习,但张入云学武历来不拘泥于一定的章法,见有瑛姑不能学得的,便随手指正,一时瑛姑学的招式虽是略有不同,但威力却是未变。 只如此,二人一个乐教一个勤习,三日之内,瑛姑已尽能掌握。不但如此,又因学会这套拳法,瑛姑的轻功也高了好多,一时虽还不如张入云和叮灵二姐妹,但相去却也不远了。 从此四人在一起,晨起习武,偶有闲暇却是任由叮灵二姐妹领了,四处游玩,时日虽短,却是过了几日难得的幸福快乐的时光。 到了第六日,四人的居处,却忽然来了一位妙龄女子造访。

第十七回 似雨似烟罗 若水若秋波 (四) 张入云四人此时却是正在房前习武,瑛姑和叮灵姐妹三人此时已是打做一团,近来瑛姑武艺渐长,虽只一人,但已能二姐妹相持良久,一时间却仍不免要累的一身香汗淋漓,可张入云却是刻意如此,意图利用二姐妹于轻功上超绝的天资,以弥补相形之下瑛姑于这方面的不足。 到底在张入云心思里,女儿家轻身功夫终是应该比男人要好一些才是。正在三女相斗酣畅之际,张入云却听得远处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不但声音极小,且步履轻柔,张入云知是一位女客,便忙打手势要三人停下来。 瑛姑闻讯自是即时住了手,但叮灵二姐妹斗的正欢,却哪里肯停下身来,一时叮当更加淘气些,只一扑住瑛姑的身子,立刻就来呵她的痒。瑛姑虽然生性矜持,但却有些怕痒,一个忍不住,已是护住身子,咯咯的笑了起来。顿时二姐妹更加得意,手底愈加不规距起来。 张入云虽想阻止,但却已是来不及了,那女客此时已是迈入了四人所居的小院里。 张入云凝神看处,却见来人身着一件十分合体的白绫细折裙,合中的身材,削肩细腰,鸭蛋脸,细细地两道秀眉,一双眼睛尤其灵动,顾盼之间隐有灵光流动,纵是张入云见了,也是为之一振。 而此时场上闹作一团的三人,却还是未有分开,倒是叮灵二姐妹愈加得胜起来,只听哎哟一声娇呼,原来叮灵力大,一时拉扯着瑛姑,竟将她上身锦袄拉脱了几颗扣子,顿时瑛姑如翠藕一般的香肩已是露出一截来。 对方少女也是眼界极高的人士,平日自家姐妹嬉戏打闹也是惯了的,此时见瑛姑一身如霜赛雪一般的肌肤,不由也是心神为之一夺。一时自问,却怪自己上一次众人见面时,是有些轻看了这叫瑛姑的女子。 瑛姑这时已是满脸羞红,一时脸上着了恼,但叮灵二姐妹却哪里知道这些人情事故,依然我形我素。张入云见此时场上已是闹的不像话,幸来人是女子,但也不免太过失礼。没奈何只得行前行了两步,一手已是将瑛姑略揽了一下腰,移向自己身后。他近日来,日常和瑛姑亲近,已是渐忘男女之间礼仪,揽时只觉是再正常不过的时,等到后来想起身旁还有一陌生女子,却是后悔已晚了。 另一手,却是抓向闹的最凶的叮当,不想二姐妹这几日来日益精进,张入云这势在必得的一记擒拿手,竟是让她轻轻松松躲过。张入云见她能躲过自己这一抓也是极为高兴,但是旁有外人看着,总不能容她再胡闹,瞬时一抖臂膀,已将叮录拿在手里,这是他日来精修隐娘的缩身术的缘故,越是行的功深,越是能掌握人体骨骼的运动,虽是强如叮当这样的天赋异禀,却也让他手到擒来。 一旁的少女看的却是觉得眼前一晃,不知怎地张入云手里已是多了个叮当,一时她心下大骇,不知对方是用什么法子,但她素来机警沉稳,一番思量之下,已是有些领悟。 正在她思考之间,张入云已是将双胞胎一手一个俱拿在了手里,而瑛姑也早已将上衣拉好了。少女见此不再犹豫,已是上前一步拜道:“婢子赏雪,今奉主人之命特来拜见张公子。” 正在她要拜下身来的时候,却早被瑛姑将其扶起,笑道:“这位姐姐快别如此,我家公子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个。”说着,回头得了张入云的示下,已是将她引至自己房内歇息,但赏雪于礼却是看地极重,只等张入云进得屋内,方随了瑛姑入内。 一时进了屋内,少不得赏雪又要上前拜见,哪知张入云见她这般多的俗礼,却是有些不悦,脸上也显了一些出来,瑛姑和张入云相处的久了,知道他也有些歹症候,忙就拉了赏雪于自己并肩坐了。 赏雪生来机敏,见张入云这般作色,知其真的是不喜排场礼俗的人,不由也换了语气和众人说话。 原来刘雨浓其祖母尚在人世,且近日内就要过得八十大寿,刘府家门显赫,纵是刘老太太想一应从简,但古来最重孝道,加上这刘老太太本是昆仑名宿,一应弟子必要来贺,加上旁亲左戚,江湖朋友,一时间竟是哗啦啦来了有几百号人。 刘雨浓虽是与张入云初遇,但相谈甚欢,心里虽是将张入云认作情敌,但对其为人却极是钦佩,如此家中盛事,如不相邀却不是待友的礼数,但一时间他却又因是日后家中族长,走不开身,只得让自己贴身侍女来请。 哪知众婢子都因上一次得被张入云窥伺身体一事,心有不悦,纷纷不愿前来,相形之下,唯有赏雪人较明白,虽是主人的身份,却也是相求了一阵,才得赏雪答应。 再说张入云听得,原来是请自己前去参加寿宴,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这类俗务,不由脸上露了难,欲待推辞,但刘雨浓投来的贴子,却是写地极婉转周全,难以让他不答应。而叮灵二姐妹听赏雪说起祝寿时人物繁华热闹无比,更是笑逐颜开,吵闹着就要让赏雪带了去,没奈何张入云只得答应了下来。 赏雪见他答应,却又从腰间取下一件小布包,解开后,又将其在床上抖开,原来竟是两色玉一般的绸缎,众人只奇怪虽是那么小的一个布包,内里裹的两色玉帛,却竟能将那床铺的满满地。 此时却听赏雪说道:“这是玉烟罗,因上一次叮家二位姐姐,见我四姐妹用这料子做的衣服甚是喜欢,我家主人见了,特命婢子带了两匹来,想来瑛姐姐定是一手好针线,是以我家姐妹没敢事前献丑,只将布料带来了,还望众位姐姐不要嫌弃才好。”说完她却是脸上一笑,原来刘雨浓自得从小与她四位姐妹相处,长大后却是于女子各事无不细心倍至,待他成人之后,自是得了一身的风流手段,因见张入云三位婢子生地如此美秀,自是要要尽他一番心意。 呵灵二姐妹自是心喜,一时却是两姐妹一人一方玉烟罗披在身上乱舞,独张入云犯了难,却不知道送些什么回礼才好,况且刘家老太太的寿礼也够让他头痛的了。 一时只得使了个眼色,找个借口与瑛姑一同行出屋来,商量此事。 瑛姑听了张入云的话,却是笑了,只得点醒张入云道:“婢子看那刘府必是极富贵的人家,公子就是拿座金山去,怕人家也不放在眼里,即是拜寿而已,我们又不是刘家的子嗣,只需备些寻常礼物以示尊荣即可,难不成公子想与别人斗富不成?” 一句话却是让张入云明白过来,只是二人商议之下,却是刘雨浓四个婢子的礼物更难办些,商量了好久才决定将取自虎王处的四颗拇指大小的明珠相赠,这物事当日里只为叮灵二姐妹看着好玩才留在了身边,日后因张入云觉得二人整天携了这东西太过照耀,方才又让瑛姑收了起来。 即便如此,张入云也还是觉得不妥,这珠子虽罕有,但却匪气太重,不是正经的来路,论到送人,却是有些不敬,可一时却又想不起送些什么来才好。若是寒露丹的话,虽是珍贵,但四人分了只得一两粒却太少了些,再说张入云此时也寻不到什么瓶罐的东西来装了它。 待二人返身回屋后,不知怎地二姐妹竟极听赏雪的话。正在那里老实地坐着,只静心看着赏雪取了一方罗帕,拿在手里叠成好多式样与二人玩。 三人又是一阵寒暄过后,才由瑛姑取出四粒明珠作为回礼,赏雪见了知道这只是些场面上的事,却也不推辞,只是施了一礼便受了。 只是她此次前来,却又别有一番心思,见此时话风正好,便开口道:“赏雪还有一事想求张公子,如能得公子答应,却是情愿不要这明珠。” 瑛姑一听,心里却是一动,她知道这叫赏雪的女子必是四婢之中最有心机的一个,此次前来,说不准还领了其主人的命令,一时对她反倒是不能大意。 但张入云生来不惯与女流打交道,虽知道赏雪口里说的只是些闲话,语中又稍有挤兑自己的意思。但他却不与这小丫头计较,只想早点打发了来人。于是口里说道:“无妨,你只管说好了,但有我能办到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赏雪见张入云却是这般痛快。说出来的话,也是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纨绔子弟的拖泥带水,一时倒是为自己算计人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直到张入云二次将话说出口,赏雪方面上一红,又深深施了一礼后正色道:“前日我看张公子与我家公子爷相斗时,一身轻功真是世所罕见,赏雪自幼也和公子爷学过些许武艺,但自问如论这轻功,却是不及公子多矣,如蒙公子不弃,还请张公子能指点婢子一二!” 张入云听了这话,却是大感头痛,一时皱了眉却在哪里考虑了半日。赏雪见他张入云犯难以为他不乐意,正欲开口说些别的话来挤兑他。 却见张入云已然道:“不瞒赏雪姐姐,若论起轻功,你主人绝不在我之下,且他一身的昆仑派正宗心法,只再修行的深一些,轻身功夫上却要强过我多矣。若是我教了你,反倒对你日后修行有妨碍。” 赏雪听他如此说话,却只道是张入云的托词,于是口里又道:“这却无妨,赏雪只想学公子那日的腾挪躲闪的功夫,于内功心法上却是不敢窥伺公子的独门秘技了。” 张入云听了,却是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独门秘技,只是一些蠢方法罢了。”说到这里,却见赏雪的眼神甚是凝重,知其态度诚恳,只得又道:“实对姐姐说,小弟这点轻身功夫虽是浅薄,但学时却需身体力行,只凭今日一天的功夫,怕是教不会姐姐的,你若真的有心,只管明日再来如何?到时我令瑛姑教你,况且你二人都是女子,相教起来也方便些。” 赏雪见张入云话风一转,竟是爽快地答应了,不由心中一喜,当即便欲拜倒。不想忽然眼前一阵清风扶面,待察觉时张入云已是飘至自己身旁一尺处,举掌劲将自己身子隔空扶起了。 耳旁又听张入云的声音道:“姐姐万勿如此,想是刘兄家里家训甚严,姐姐才有这些举动,但只在我这里却不需如此,况且我适才已说过是让瑛姑相授,姐姐如若真的要谢的话,却只需谢瑛姑就可以了。” 此时赏雪方知道,张入云年纪虽轻却已会得劈空掌这类上乘功夫,虽也每常见到自己主人施展,不觉为奇。但却从没如张入云施展地这般灵动自如过。一时她又从谈话里,知道张入云比刘雨浓还要年轻上几岁,不由地将原先只对张入云一身本领的敬佩,却换作对其人的敬服起来。 此时的她又移动身子再至瑛姑处施礼,瑛姑为人温婉自是于这些俗礼不放在心上,虽是心里为张入云着想,对赏雪略有提防。但言谈之下,却觉对方谈吐气质均是一流人物,极是乐意与赏雪相交,此时又得张入云允许,日后二人还要有一番亲近,心里更加高兴,便拉了赏雪谈心。 二人相谈甚欢,叮灵叮当又吵闹着让赏雪变戏法给自己玩,一时间反倒冷落起张入云来。张入云平日里身边有这三个女儿家,已是吵的他不胜其烦,现在又多了一个叮灵二姐妹极爱的赏雪,屋里的动静一下子比往常还要大了一倍,想到日后只怕还有好些天要如这样,不由地又是一阵头痛。 此时众人相谈已久,赏雪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张入云见了心里高兴,忙起身相送,瑛姑和叮灵姐妹因与赏雪处的极好,一时却是送出老远,张入云无法,只得跟了三人一同相送。 这翔云庵离得昆明城只有三里的路程,一行人一送再送,却是将这三里的路程行了有大多,待走到离城门不远处时,张入云却见叮灵二姐妹抵死也要送赏雪回得城中,方明白过来。 原来二姐妹自从上一回买东西后,就再也没去过城里游玩,今是得了这机会,却是怎肯放过,一意要入城去玩,张入云不允,二人即在当地大闹,因怕在外人面前再出丑,少不得张入云只好答应了下来。 入得城里,一行人又是送了好远,张入云心想,再这样下去,等到了刘府门前却是不好,到时如被赏雪说个过门不入,却又得是一番纠缠,此时正好一行人走到前日为叮灵二姐妹买铃铛的那个古玩店,张入云忽然心里一动,便止了脚步,推辞自己正要入店里买样东西,正好在此与赏雪分手。 没想到,赏雪见了这家古玩店,却是柳眉一竖,口内道“赏雪也正有一事要到这店里,便和公子一同进去吧。” 说话间,却是没等张入云说话,就已先入了那店里,等张入云四人再入得那店里时,却见店内那个很会做生意的老板,此时已是战战兢兢的站在赏雪的面前。 再看赏雪此时却是寒了一张面孔,对着那老板喝道:“马老板,当日公子爷已是说过了,那幅画只得在你这店里放一个月的时间,不想你却欺我家公子好性子,不但过了期限,并还逢人别说这幅画的出处和画里人的来历。搅得我四个姐妹自从以后添了好些麻烦,今日我即到了你这里,你快些给我把画收了,再要是不听良言,我四姐妹已是商量好了,先烧了你这幅画,再拆了你的店!” 张入云几人此时见赏雪这般作色,忙上前询问,原来那绘这幅画的伊东流,虽是当世国手,要想得见刘家这四位艳婢却也是万难,只为他竟是刘雨浓祖母这边宗族的旁系,方才得见刘雨浓的四位宠婢,一时惊为天人,力要为四人画一幅四美藏春图,刘雨浓又是想见识伊东流的本事,便不顾四人反对同意了,这画过了十余日方才画好,虽是呈给了刘雨浓,不想却被伊东流自己留下了一幅。 再说马老板也不知用什么方法,竟从伊东流的手上将这幅画给骗了过来,放在他的小店里为其招揽生意。刘家得知后,自是不允,想要画钱买回来,马老板却又称并不是自己的,只为伊东流欠了自己的钱,略将这画放在他店里几日,做个押头。 刘家人却又一时找不到伊东流,只得凭着自己财雄势大,逼着马老板不准其再将画拿出来与人观看。 张入云听了,知道刘家虽如此行事有些欺人,但他那一日是见过马老板如何向自己说这幅画的,他很恼恨这样市侩奸诈之人,也就不将刘家行事欺人的举动放在心上,只是身已到此地,却是在店里买了一个羊脂玉瓶,方才和赏雪道了别。

第十八回 盛怒惩双鬼 一笑送花魁 (一) 此时天色已晚,但市集里依然很热闹,叮灵二姐妹少不得又游玩了半日方肯罢休,一时张入云拗不过两人,只得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好在大多只是些吃的食物,是以张入云也不甚放在心上,只是一力要求二人若要给自已买东西,却要自己背在身上,不可让张入云和瑛姑帮忙。 叮灵二姐妹自是不在乎这点负累,虽是一人一个大包背在背上,颇显滑稽,但二人依旧是纵跳如飞,若不是一旁的张入云和瑛姑一人一个的拉住,怕此时已是乐上房去了。 好在过的不久,却已是到了二女进膳的时间了,现在她姐妹二人只一饿起来,却是一刻也忍受不了,这段时间以来,二人又随张入云一路上吃了不少地方,别的人情世故虽不知,但吃饭时却一定要找一间当地最大的酒楼的这个习惯却是落下了。 二人会如此,一是因为这酒楼一大,东西再难吃也是有限;二是因为大酒楼里客人便多,二人用饭时,不只可以吃遍各种美味,并且还可见识一众风土人情,江湖豪客,这却是二人最喜欢的。 果然二人只拉着张入云行至这集市旁最大的聚仙楼坐下,依旧是老规距,瑛姑负责点菜,张入云准备付账,而二女,却是一手一支筷子将桌碗敲得当当响,只等上菜开吃。 张入云二女又再犯这屡教不改的毛病,一时又不免一番说教,好容易店里小二上了几个冷菜,二女有了吃的,方才作罢,张入云也得闲,将这聚仙楼里的人物看了一遍。 想是此时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这时楼里的食客却还不算得多,只上了三成的客人。张入云眼力惊人,只稍一扫视,一众人物尽已在他眼底,待见并无什么江湖客在此,张入云便欲收了眼光将一门心思都用在双生子身上。 可就在他收回眼神的一刹那,却忽觉得有些异样,侧过头去将眼光移至墙角边一处僻静的所在,却见一中年美妇人,正独一人坐了一张桌椅用餐。 张入云见这女子只穿了一袭极普通的青布直领襦裙,人物虽颇为美秀,但也只是一极普通女子的气像。可待他定睛看去,却又觉得这女子高深莫测起来,一双秀目半睁未睁的只顾一人低头用餐,可看在张入云的眼里却只觉对方眼里一股神光内蕴。一时张入云忽然想起,若论此女意态之闲雅,却只有峨嵋派的汪剑秋前辈可以与之相比。 那女子好似早已知道张入云正看着她,见其目光投来,却未避让,只脸上微微一笑,一时却将张入云吓得惊了一跳,只觉对方有意无意的一瞥,竟好似已然看穿自己的底细一般。这样的眼光,历来只有自己的母亲才会如此看自己。 一时间张入云竟已呆在当场,只叮灵见了,方才顺其目光看到了美妇人,叮灵见那女子气度和蔼,却是报之一笑。 那妇人见叮灵在自己神光之下,竟是一丝异常也没有,知道对方果是珲金璞玉,并还心智未开,一时也知道张入云并非淫徒,心下却也一放,于是不再看向这边,又只低头吃饭。 张入云得那妇人低下头去,方才一身冷汗中惊醒过来,知道这女子定是当历不凡,可却不敢再看下去,只自顾低了头用饭,一时瑛姑又要了点酒来,张入云此时心神有些紧张,不由比平日多喝了一两杯。 叮灵姐妹食量近日大增,今日又是开心,吃的愈发多了些,待二人又换了一桌酒菜之后。聚仙楼里的客人已渐渐多了起来,一时人头攒头,上得不少客人来。其中尤以两个年青人特别醒目。 这二人生的甚是英俊,虽不能与刘雨浓,东方文宇二人相比,但两人生的俱是一般高矮,又是一生的锦衣华服,加上人又生的白净,立在人群里愈发显的人物出众。 两人上了楼之后,想是嫌引时人多,已将临窗好位子都已占去,直和店家交涉好久方才落坐,待二人才刚坐定不久,却是也看到那位中年美妇人,二人一时面面相觑,脸上神情甚是古怪,却不敢停留,已是双双起身,行至那美妇人面前施礼。 二人行礼时,那妇人态度却甚谦和,只略将手一指,就令二人双手抱着的拳不再落下,二人无法,只得在一旁不住地说些什么。 此时店里人已很多,张入云凝神听了,也不能听得清楚,一时好奇,正欲运内力静心去听三人说些什么。哪知他才只一动念,只见那美妇人,却是已向自己这面看了过来,一时唬地他忙收了内力,不敢再有行动,心下只奇怪这妇人怎么这么厉害,竟和隐娘也有一拚。 那妇人见张入云如此,却是有些好笑,口中却对那二人道:“此事我已明白,论起来,你二人虽有不是,但也是无心过失,日后你师门若有责怪,只管说我当时也在场就是了。只是自此以后,旦望你二人行事,毋要再如此鲁莽,到底对方已有悔过之心,就该于人留一线之地。” 说完却是只一点首,便已起身离开,行时已在桌上留了银两。两个年青人知这位前辈的规距,却是不敢替其付了饭钱。 那美妇人路经四人时,却对着叮灵二姐妹一笑,叮当此时吃的正欢,并没有瞧见,叮灵仿佛对这妇人甚有好感,见其对自己笑,她又本是天生好乐的性子,一时也是一阵如花似的笑容浮在脸上。 那妇人见叮灵如此,心里却是一动,只为此地人太多,不便上前叙谈,只得又是报以一笑,却是移动步子去了。 张入云不知怎地,竟好像有些怕这妇人,当下不敢再与她双目对视,待那妇人行过自己身旁时,却只看见了那妇人,如玉一般的手掌。 因隐娘双掌也是白的惊人,一时张入云也对这妇人的手掌留意起来,虽只一眼,但张入云却也不由地内心一震,若单论一个“白”字,这妇人只怕比隐娘还要差着三分,但其手掌间的丰润,却不是隐娘能与之相比的。 张入云如此作想,倒不是因为隐娘手掌只是白而已,仅以掌形而论,隐娘也比其完美不少,但不知怎地,与这妇人相比,却好似失去好些光彩。张入云从未想过人的手掌还会发光,但自见了这妇人一双玉手之后,这个念头却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就在他思忖间,那妇人就已下得楼去了。此时因叮当又嚷着叫菜,张入云也就暂把此事揭过。 那两个年轻人见那美妇人离去,一下子如释重负,纷纷吁了一口长气,方满怀腹心事的回到二人座位上去。 二人才刚坐下,内里一个就高呼店小二上酒,另一人见他要酒,却是劝他省点事。当先一个意似不愿,口里提高了嗓门说了几句,劝他的那个也不是出自真心不想喝酒,见此也就罢了。一时二人推杯换盏,顷刻间就已喝了不少。 叮当坐在二人对面,见两人喝酒喝地甚是痛快,她是早就像尝尝酒这个东西的了,只是张入云一直不让,每次就是要喝,也只给她一小盅,自是不够她过瘾的。此时见二人喝的开心,立时就闹着也要起酒来,叮灵和她一个性子,见她如此,自然也是吵闹着要酒。 张入云和瑛姑自是不让,当下里四人不免又是一阵喧闹。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也难怪张入云这一桌太过照耀,一个年纪极轻的男子却是带了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实是容易让平常男子看了不服气。 而那两个年青人,自是一早就瞧见了张入云这一桌的三位佳丽,只为刚才见到了武当派的师长,一时不敢放肆。再加上他二人又多了一桩事烦心,一时只顾喝闷酒,却忘了张入云这四人。此时见叮当在吵闹,自是又将其目光吸引了过来。 二人虽是名门之下,但管教却不甚严,又是自幼做事俱都占了人先,出入江湖少遇敌手,生就了一副娇生惯养的性子。虽说与张入云甚不对盘的东方文宇兄弟俩眼高于顶,行事也过放肆讨人厌,但终有大家风度,做起事来也有分寸,而这二人与之相比起来,却是点远了。 此时二人见三女美秀,不由低了言语谈了起来,这二人虽是平日练武时未下过苦功,但到底出身名门,一双眼力也自不凡,加上为师溺爱,又不择时宜的教了二人不少外门功夫,更将二人宠的愈发娇纵起来。 一时二人竟看出三女并不是处子之身,就有些看不起三女起来,但又十分羡慕张入云来,当下虽是言语放低,但声声调笑,却已让张入云和瑛姑极不舒服。 张入云立时皱了眉头,叮灵二姐妹天性幼稚,于此道自是不知,不用在意她二人难堪。但瑛姑心细如发,二人语带讥笑,却如何能瞒得过她,加上她于**于妖徒这一事极是痛心,此时被这二人看出来,更是满腹心酸,一时心里委曲,却是眼圈也红了。 张入云见自已身边人竟受了别人委曲,不由已动了怒,但那两个年轻人到底只是私下说笑而已,自己又不是任性妄为之辈,一时却真吐不了心中的这口闷气。 而在此刻却又响起二人笑声,张入云闻了心里一震,却是气往上冲,当时就欲站起身来,将二人教训一顿。但转念一想,自己的修身养气的功夫,该不知于此,只这二人两个小丑一般的人物,却也不值自己动怒。但终是此时二人语带瑛姑,不能由二人再如此放肆下去。 当下张入云,却是悄然提了一口气,将内力运于眼中,待再次将双眼张开,却是如同两道电光一般,向那二人扫了过去。 张入云双眼本有天赋,年前其目力就已大进,近来又是屡番磨炼,心神毅力,功法修行都和一年前的张入云不可同日而语,当时他将目光放出,直如寒潭冷光一般向二人眼里射去。顿时将那二人吓了一大跳,只觉一下子身体好似被张入云的冷峻的目光冻住一般,半日里不能言语。 此时二人才知道张入云一身本事,不是轻与,自己刚才一番调笑,已让对方生怒,一时间二人心里惧怕张入云,却是止了声息,不敢再把眼光投向张入云这一桌来。 瑛姑见张入云放出目光,将那二人止住,一时心里温暖,不由地放下筷子,向张入云投来感激的目光。 张入云见瑛姑如此,一时间心情大好,不由提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是不知怎地,这酒虽是喝入腹内,但心里却又有些酸酸地。 再说那两个年轻人,因被张入云目光吓住后,却仍是不得安份,一时目光游移,只在人群里摸索,意图发现有什么有趣的人物。直到看见一位身捧琵琶卖唱的女子,方才又来了精神。 只见那女子言谈举止甚是得体,虽是生地瘦弱,言行间却又有一股子别样风流,加上她曲子唱的又好,一时却把这楼上的食客引动的俱将目光投了过来。 只是这聚仙楼上喝采的人多,但真正要其唱曲给钱的人却少,那女子见没有客人,正欲下了楼离去,却被两个年轻人中当先要酒的那位给唤了回来。 另一人见他竟请风尘女子唱曲子做乐,当即表示反对,要知二人出身不同,教内严令不得再外行走时做这类勾当,虽说只是听曲子而已,但也已严重违背教规了,若被教内的长老知道,认真计较起来可不是玩的。 哪知那人是他哥哥,却不听其劝告,加上又喝了一肚子的闷酒,此时更是无所顾忌,一时虽是被其弟弟劝了多次,却是一些也不听。二人此刻已是有六七分的醉意,其弟见屡劝无用,也就罢了,再叫上那女子唱的确是动听,众食客已将目光又投到自己定桌了,少年心性,喜面子讲排场,一时二人甚是受用,却是愈加的放浪形骸了。 张入云见了自是摇头,他从其二人举止行动之中,已知二人定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不想二人竟是如此不堪的人物。自己所处的位置与二人相距甚近,想着今日晦气,竟与这样人物,却是没得污了自己的眼睛,扰了自己的清静,而且瑛姑也受了点委曲,一时二人都是不乐,因见叮灵二姐妹,已是吃的差不多了,便欲唤小二,想着早些付了帐,就离开此地。 哪知叮当饮餐之后心情大好,因见那女子弹奏手里的琵琶,能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一时间却是极感兴趣,不由猫着身子,偷偷跑到那二人桌子附近。 待张入云欲唤其回来时,却已是晚了,好在店家已跑来收钱,张入云见即刻就可走人,也就没再言语。 那两年青人,见叮当竟走近自己这边,一时大是得意,以为能与其攀谈几句,顺便也好气气张入云,哪知几番话说了出来,叮当竟似未闻一般,只对那女子手里的琵琶感兴趣。 二人这才知道眼前这美丽的少女,却是对自己一丝兴趣也没有,所专注的也只是那卖唱女子手中的乐器而已,一时不由都灰了脸。 当二人中的弟弟看了叮当好几眼之后,竟好似发觉什么不对,却是回了头去,在乃兄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那做哥哥的,听了自己兄弟的话后,脸上立时显出惊讶的模样,待再看了看叮当,证实了自己兄弟所言之后,却是侧过头去,用极鄙夷的眼光,看了看张入云和身旁的瑛姑。 一时他心里恶作剧之心顿起,即刻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来,在叮当眼前一晃。 此时的张入云却正在收店家的找赎,一时没能顾及,却忽听的叮当一声惨叫,当即跳起老高,接着又摔倒在了地上。 此一变故实在太快,张入云和瑛姑均被吓了个猝不及防,待回过意时,张入云已是当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此刻他情急之下内力劲吐,却是忘了在人前遮掩自己的一身功夫。 一时身形展动,众食客只觉一阵劲风拂面,待定过神来看时,只见刚刚跌落在地下的白衣少女身旁,已是多了一个着蓝衣旧服的年轻小伙子,并还不顾避讳,一伸手已将了昏倒在地上的少女抱入怀山。 张入云将叮当抱在怀里,只见她此时脸色已是被吓得灰白,一双娇躯竟在不住地颤抖,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想着平日里叮当素来顽皮好胜的性子,直比叮灵还要爱闹三分,此时却是如此可怜的模样,怜惜之下,张入云已是心头火起。 当下他单手就将叮当抱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因一直为瑛姑通穴传功,已对女子的身体极为熟悉,而隐娘教他的传功法门,更是炉火纯青。此时他见叮当脸色灰白的厉害,已是半昏厥状态,一时托在叮当腰下的右掌内力一吐,已将一股上清真力自叮当的腰阳关穴传入了她的体内。 一阵细致连绵的真气运动下,只片刻功夫叮当就已醒了过来,醒时脸上一片惊惶,四处张望了一下,见那两个年青人还在自己身后,忙双手紧紧抱住张入云,小嘴弩了弩那二人,竟开口对着张入云道:“怕!” 一时张入云听了叮当说的这话,脑里一炸,当即便欲发作。 可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娇喝,在他身后的叮灵已是飘身而上,手脚灵动之极的打向那两个青年。 原来两双胞胎心意相通,叮当此时心里的害怕,已早为叮灵知晓,虽是那两个年青人身上藏有克制二人的法宝,但此该叮灵感受到自家姐妹心里的恐惧,却也是顾不得了。 张入云还是第一次看见双生子发怒,一时惊讶,反倒将自己怒火稍稍按下,生怕叮灵与人相斗吃亏,忙在一旁掠阵。 那两个青年人一开始哪把叮灵放在眼里,况且她一出手,就是分袭二人,一时更加不放在心上,见她双拳招呼向自己身体,却只是随意抵挡。 哪知叮灵本就身具异禀,虽从来未与人相斗过,但此时怒火之下,却是招招力沉,直与男了相类。况且她身形奇快,又得了张入云的传授,愈加增添了威力,一时间直把那两个年青人打的骨痛筋麻,虽是二人联手抵挡竟也挡不下叮灵的一双拳头。 这还是叮灵只习武不久全无经验,况且她与那两人相斗出拳只往两人身上招呼,却没有打向二人的要害,一来是因为她认穴功夫还未到家,二来却也是她与张入云相处日久,潜移默化之下,出手已是留了慈悲。不然的话,二人此刻就算未被她打的吐血而亡,也早已是重伤倒地了。 那两个年青人见不识路,那做弟弟的强挣着挨了叮灵一拳,而他哥哥却是得这个空,赶紧从怀内取出一件物事,拿在手中后,一抖手就欲往叮灵眼前晃去。 只见一淡紫色的光华顷刻就送那物事上射了出来,虽是被那做弟弟的年青人身子挡住,只有一丝落在了叮灵身上,但即刻间叮灵就已瘫软无力,身子欲倒了下来,那做弟弟的年青人看出便宜,竟是趁这当儿一拳就是朝着叮灵当胸打到。 就在他满以为就要得手之际,却只见眼前叮灵人影一闪,已是倒着飘了回去。定睛再看,却见刚才与自己对敌的少女,已被四人中唯一的少年男子捉在了手中。 原来张入云早已观战多时,虽见叮灵对敌之际错过好多次制敌的机会,但也为其打斗时,能手下留情而高兴。 当对方手里取出那紫光的东西时,他就已飘身而上,但没想到对方的法宝竟是如此厉害,只一缕光线照在叮灵身上,就将她制住,一时势头慢了一些,眼见叮灵就要被另一青年打中,当即左肩一松,手臂暴长了一尺,已是将叮灵提在了手里。 可他这一手实是诡异,在外人没察觉之下,竟好似以为叮灵是凭空落入张入云的手里的一般,一时围观的众人都是惊讶不已,均以为今天是遇上会法术的术士在此斗法了。 而那两个年青人,此时也已被叮灵刚才那雨点一般的拳头打蒙了,竟也没能瞧出来,想着眼前这两个双生子是为异类,竟也以为张入云是什么妖怪来了。 那做哥哥的想到这里,心下害怕,忙再度晃起手里的法宝,口中又是念动真言,瞬时间他手里的物事本只淡紫色的光茫,竟一下子明亮了百倍,将个聚仙楼上照的一团紫气。 张入云立时觉得怀里手中的二姐妹跟着就是身子一抖,心里一急,忙舌底生雷,大喝一声:“破!” 围观的食客只觉得耳根了底下如被人猛力的拉了一下,当即眼前就是一晕,内里竟有几个人脚下一软,一时竟坐倒在了地上。 而那手握法宝的年青人更是不堪,因张入云舌底锤的对像正是他,一时劲力打到他面上,顿时将他激得跳了起来,待落回地面时却是眼前一黑,翻身便要栽倒,幸有其弟弟将他扶住,才没显那狼狈像。而他手里的法宝失了主持,立时光华便已弱了下去,时候一久,连本来的一点点光芒都已收起了。 待那受了舌底外向锤的青年人连运了三次真气后,方将胸中的郁闷尽吐了出来,可一时间却是手上无力,再也没精神念动真言了。他手里握的是佛门法宝,不念经文不可长时间示于人看,尤其这聚仙楼上人物繁多,人气更是腌臜,且他又怕张入云趁此强夺,忙将其又收在怀里。 此时的张入云见他收了法宝,不能再威胁到叮灵二姐妹,却是并没出击。当下只一手托了叮当,一手揽了叮灵,内里运了内力,替二人疗伤,幸是两人筋骨精奇,虽受了克星法宝的照射,但在张入云全力运功之下,很快得以恢复,叮当因是被照得久一些,还有些不自在,但叮灵却已是完全好了。 张入云待将怀中的叮灵交给身后的瑛姑手里后,却是向前一步,当下朗声说道:“不知二位是何人门下,可否不吝相告?” 那二人听得张入云开口俱是一惊,二人此时虽还没见过张入云的身手,但只从其如幽泉一般深湛的双眼,和方才的那一声断喝,就已可见一斑。 那做弟弟的,人教沉稳些,听得张入云问他二人的姓名,口气十分的不好,只怕立时就要发难,但他二人自来行走江湖,仗着师门广大,从来都是事事占先,顺风顺水,一时虽有些担心,但到底没吃过人亏,心里还不十分惊惶。 而那年长做哥哥的,更是未将张入云放在眼里,虽然刚才他被张入云的一记舌底锤打的险些昏了过去,但此时他人已恢复,竟忘了刚才那一幕。想着自己身有宝剑利刃,而昆明城内又有强援,一时又恢复了平日专横跋扈 。 此时他又见张入云来问自己二人的姓名,竟天真的以为张入云已看出二人师出名门,会有此举却是惧怕自己师长的原因,这在他行走江湖以来,已然是见得惯了。 当下只听他鼻下哼了一声,方开口道:“我二人俱是崆峒门下弟子。”说着指了指身边的那位道:“他是我兄弟周世宏。”又指了指自己道:“我叫周世光。” 张入云早已知这二人是名门子弟,闻得二人是崆峒弟子,也并未有什么惊讶。只是一时好像回忆起什么,略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想了起来。当下脸上竟笑了开来,一时乐道:“原来二位是毒龙师太的门下。” 二人听他竟能道出自己师门,一时又是一惊,但想到自己师傅声望高明,却也未太过奇怪,而且此人也是面带微笑说出此话,两兄弟更加认定张入云是意在讨好自己,这类前倨后恭的举动,二人早已是司空见惯了,当时都略带鄙夷的看了一眼张入云,满以为接下来就是对方一堆奉承,误会的言辞。 哪知张入云却是改了脸色,寒声道:“我看你二人穿的周整,也像是个人,何况又是出身名门大派,令师傅又是武林前辈,怎地却调教出你这两个会用两条腿走路的牲畜。” 张入云这一骂,好不厉害,当时两人脸都红了,二人行走江湖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方才张入云这一骂,不但将二人骂了个通透,便连其师傅毒龙师太,都已算在其内。只这一骂,张入云就等于是和半个崆峒派为敌,这在江湖上任是那个武夫,也是绝不敢做的事。 可张入云生来性子就执拗,人若与他友善,就是万难的事,也会想法办到。而如眼前周氏兄弟二人,却是出手伤了叮灵二姐妹,先时言语中又辱及瑛姑,这在他心中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此时就是毒龙师太亲临,他也一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何况眼前只这两个在他眼中犹如猪狗一般的周氏兄弟。 瑛姑还是第一次见张入云骂人,一时听他说话竟是这般刁毒,骂人不带脏字,并还伤及对方师长,确是有趣。想到这里,不由抿嘴一笑,只是她心思缜密,知道张入云这一句话说出来的份量,为其担心之际,不由也微微皱了皱眉。 当下周氏兄弟纷纷暴喝着提拳上前,只待出手教训张入云。哪知张入云却是舌底生锤,又是一声断喝道:“且慢!” 他这一声喝,又将聚仙楼上一众的食客震地浑身一抖,周氏兄弟被他这一喝逼住,暂时也未能再上前。 这时人群里有那胆小怕事的,见此阵仗,心里害怕早已是脚底摸油,一溜烟的去了,有那胆大好事的,却是往人群里凑近些,只想看个明白热闹,有那看惯人帮闲打拳的,此时却已是纷纷挪动步子,挑了即安全又舒适的地方坐下,只等好戏开锣。 只有那店家心里着急,有苦说不出,他开店的最怕这类闹事的,一时虽想上来劝架,可场上几人看起来都不是善男信女,自己可哪敢,尤其那携了三个女子一同光顾的小伙子,起初来店里落座时,却是声声客气,看着那么的友善,此刻却完全换了一副声气,两只眼睛如同鸟兽一般,仿佛能射出光来,一张脸虽只寒着,却让人见了心都觉冷,尤其那两声暴喝, 楼上的地板怕都是要被震地摇了三摇,此刻还没开打,他这小店里就已摇摇欲坠了,待会儿若动起手,还不两三下就把他这小店给折了?! 此时一众人等,俱都静待场上三人放对,而周氏兄弟此时也被张入云的气势逼住,暂时竟不能开言,立时变地寂静无声,空气里一时死一般的沉重,独叮灵二姐妹此时见张入云为她二人出头,甚是兴奋,一个劲的手舞足蹈,只是又有点害怕周世光手里的法宝,却是只敢躲在瑛姑身后动作。 就在这时只听张入云手指周世光说道:“不知你方才用的是什么东西,吓住我两个妹妹,可否拿来与在下一观。” 周世光见他说话虽冷,但言语里却还有些客气,却是趁此讥讽他道:“这是佛门降妖伏魔的无上法器,你带着这两个妖孽招遥过世,显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待小爷取出来的话,只怕连你也照成灰了!” 张入云见他不肯自是竟料中的事,只是出语又伤及叮灵二姐妹,顿时心中又是一怒,他今日本想只教训二人一番也就罢了。可此时二人还是如此骄横,实是难以宽恕,又想着前番香丘曾对自己哭诉过日常受这二人的欺负,一时间真怒加上大怒,虽是面上未露痕迹,内里却已是怒火三千丈了。 当下只听他寒声道:“即如此,那就由在下自取好了。”只这一句话才刚出口,他人已化作一条长虹直逼向二人。 周氏两兄弟早已心里有所准备,一见他身形晃动,便纷纷举拳相迎。哪知张入云轻身功夫奇高,此时又是动了真怒,一时间全身功力尽出,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二人只见一条蓝影拖着长长的虹尾,只一瞬间,竟已是到了二人身前。 当先迎敌的是弟弟周世宏,虽是给惊了个目瞪口呆,但他到底是名门教下,惊惶之余却仍不忘一拳击出,只望能稍阻张入云的来世,只为自己的哥哥,留的一丝时间好做准备。 哪知张入云绝顶轻功,目标又是周世光怀里的佛门法宝,见周世宏一拳打来,却是架都未架,只足下一跌,便已穿过了对方的拳头,只直向其身后的兄长。 众人只见本来已化做蓝光的少年,在对方年轻人的拳脚下,竟是顿都未顿,只身形矮了一些,便已飞至身后的另一白装男子身前。 又听的一声闷哼,那少年人已将那白装男子凭空单手提在空中,跟着左手一探,就已抓住了仍在空中手脚乱蹬的年青人的衣领。 只听一声布帛的撕扯声,那少年人就已将那白装男子怀内里的法宝,连着他半身衣服 给硬生生从其身上扯了下来。

第十八回 盛怒惩双鬼 一笑送花魁 (二) 一时在场诸人,都被张入云这彪悍之举给惊了个目瞪口呆,待众人定睛再看时,张入云已是一扬手将周世光如灯草一般扔向一旁。 这一掷之下,张入云已运内力直透他身上诸穴,令周世光不能得丝毫地动弹,而且此一举张入云是有意削他脸面,摔时算准位置,直将他掼在一饭菜丰盛的餐桌上,一时周世光头脸、身上皆被各种热汤卤汁浇了个遍,他那向来自负,数日间就要换新的一身簇新白衣被如此一弄,当下却是更显狼狈。 围观的人群里,有那胆大的,见周世光如此滑稽的惨样,却是笑出声来。这向来纵横江湖崆峒弟子,无论如何也未想过自己竟会有这一天,一时跌在地上半日里竟是一丝声音也生不出来。 其弟周世宏见了,忙上前探视,一时看仔细了,见周世光只身上狼狈,但内里却是并未受伤,心下方定。 而此时张入云却又做了一件惊人之举,周世宏见了,竟差点急地叫出声来。 原来此时的张入云自甩开周世宏后,却是将手里的佛门法宝放在眼底看了个仔细。就见他手里拿着的却是一面长只七寸的竹牌,那竹牌虽短,但其上却是刻满了梵文,当中竟还刻有一个手持古怪形装长剑的金刚力士,虽只寥寥数笔,但却是将那力士画地形神皆备。 再仔细看去,就见那金刚力士面相狰狞的怪脸上,竟生有三只眼睛,当中一只眼,竟放出细微的毫光,虽那竹牌在张入云的手中,一团紫气已是虚弱之极,但那金刚眼中射出的紫光,即是张入云见了也是不能逼视。 此时张入云虽看不出什么,但已知这是件仙家宝贝,想着隐娘曾说过叮灵二姐妹是山精海怪的后人,而此物又是出奇的古怪,想来正是克制二人的法宝。 思索到这里,张入云不由又犯嗔痴,自来他是与物无伤的,不管多么歹毒多么残忍的凶器,若无人手制作操纵,它也只是不过一堆凡铁或草木原质而已,只有落在了恶人手里,才能助长恶人逞凶行恶事。 同理,这竹牌看着也是透体如玉一般,一眼望去,就知非是凡品。上有佛家金刚梵文,又是一团王道紫气射出,想来怕有多半真如那周世乐所言,是仙佛至宝。 只是张入云执拗,在他想来,这样的东西落在了周氏兄弟手里,岂不是如凶器落在了恶人手里一般,想着这二人刁横,平日里怕不有多少无辜如叮灵二姐妹,这样与人为善的灵异,落在这二人手里。 想到此处,张入云却又是怒火冲天,崆峒派向来是武林大门派,怎会让如此威力的法宝落在这二人手里,一时间他怒火上来,却连这二人的师长也恼了。 张入云自小虽待人柔善,但生来却是个孤僻性子,一旦发起怒来,却是霹雳般的火气,当下他怒从心中起,却是将那竹牌,分两只手握了,口中一声暴喝,丹田运气之下,竟是欲将那竹牌生生掰断。 周世宏见他竟敢损害其师门法宝,如若真的被他将这大光明金刚盾毁了,他兄弟二人怕是也不用再回崆峒了,一时手一撑地站起,却是**张入云这边杀来。 哪知此时的张入云用了全身的力道劲气,竟是一丝也撼不动那手中薄薄的竹牌,一时激的他凶性顿起,当即状若痴狂的不住加力,瞬时间竟是须发皆张,本是性情闲雅的少年,此时竟变地好似一头战狮一般,尤其原本一双晶莹透亮的双目,此时更是被他全身上下无所不至的力道涨的血红。 当下里,周世宏见了他这样骇的模样,却竟是足下有些放软,再不敢上前,就连一旁的瑛姑见了,也是心生恐惧,生怕张入云只这一下竟变了性子。 张入云连催了六七次的力道,竟还是不能损得了那竹片分毫,知是佛门宝物,却是不凡,只是他此时犯了凶性,却是神佛也顾不得了,一时身上力已用尽,再也无法可想,虽先时一直守着隐娘当初力诫他不要去运那先天罡气的法门,此刻情急之下却是早已将隐娘的嘱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下他性子乍起,只觉体内一股煞气,竟是沛不可挡的自他丹田里升了起来,一时间张入云又觉双掌奇热,只想着将那气劲吐了干净才得舒服,一时他想也没想,却是将那股刚劲尽吐在掌中的竹牌之上。 一众围观的人群,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闪,竟有万道紫光迸出,跟着就是一声如同瓷器落地声音,虽是听着清脆悦耳,但传到脑子里却知觉得眼前一黑,有那刚才吃喝多了的食客,更是没能忍住,一下子就将吃下去的食物尽吐了出来。 待那紫光闪过,只见原地只剩下双手里分持着两截断竹片的张入云,一时他身上被那大光明盾被毁前的劲气激荡,虽只着了一身布衣,但看在众人眼里,却依然是飘然出尘,不似凡间人物。 而周世宏见他竟真的将自己师门法宝毁了,心痛之下,只听他一声悲吼,拚全力砸向了张入云。 可张入云只一抬脚,就将他踢出有三丈开外,如不是有那聚仙楼的栏杆将他挡住,这一脚只怕是已将他踹倒在了大街上。只这样,周世宏也在被踢飞时,带倒了无数桌椅碗碟,幸是张入云看准了方向,不然,只怕围观的食客也要被踢翻了几个。 片刻间,这宾客满堂的聚仙楼,就已是一片狼藉,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傻了,竟都忘了躲避逃遁。 而张入云此刻见了一地的狼狈,却是皱了眉头,原来此时地上的残羹剩饭,混着刚才众食客门吐出来的秽物,却是难闻的不行,一时张入云怕这气味熏坏了瑛姑三人,竟欲起脚将周氏兄弟踢下聚仙楼再作计较。 哪知正待他起脚时,周氏兄弟竟都纷纷站起,一时两人合在一处,都是伸手往怀里一按,只听得两声龙吟过后,二人手里都多一柄精光四射的软剑。 张入云见他二人手中的长剑,竟如同两波秋水一般明亮,已知是两口吹毛利断的宝刃,加上又是软剑,一时在二人内力催逼之下,更是止不住的雀跃翻滚,更现神奇,虽还不如姚花影的青鸾剑那柄仙兵,但即此也已是世上罕有的了。 此时众围观者见场上打斗已动上了兵刃,且又是如此惊人而又从未见过的神奇兵器,一时害怕,不免一阵慌乱。这在周氏兄弟外出行走时,是最常有的事,二人此时虽然狼狈,但见此,也还是忍不住一阵冷笑。 只这时忽听张入云开了口,就见他手指二人手中剑道:“果然是崆峒派不同凡响,只你这二人竟也能有如此神兵利器。” 他这话又褒有贬,周氏兄弟岂有听不出的道理,当下周世光开口道:“即是我崆峒最末流的兵器,也足以能取你的项上狗头!” 张入云听了,反笑道:“是吗?就凭你这两个跳梁小丑?” 原来周世光如此大的口气,确也有其原因,其师毒龙师太,虽说是他二人的师傅,但内里却又是二人的姑母,是以日常多加溺爱,两兄弟本事虽没学个十足,可是一应的法宝和利器,倒是得了个全。 但毒龙师太到底是武林名宿,深知江湖险恶,仅凭二人这三脚猫的身手,无论如何也不能行得大江南北,虽说有师门名望护持,但若难到临头,又有谁去救这二人。是以方花了诺大的功夫,融汇了崆峒派剑法之长,特为他二人传了一套联手合击的剑法,又因担心他兄弟二人功力不够,又不辞辛苦,至大荒山采炼来白铁精英,为二人量身打造了这两柄白铁金精剑。 二人到底随师多年,又是兄弟连心,学这一套联手剑法却要比常人容易数倍,虽说别的功夫不上台面,但竟这一路剑法,却是实有威力,即是强如崆峒姚花影,与其练剑时,也是不敢大意。 兄弟俩又是时常在江湖行走惹祸的主,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凡是遇事,只一报出师门再加上亮出这一手剑法,十有**即将来敌惊走,剩下的也多半被二人击败,是以才会有今日这般的骄横,只是两人没想到今日会遇上张入云这个命中煞星,纵是二人再有甚技俩,也是难逃公道了。 当下,只见二人咆哮着向张入云奔来,恨不得一剑下去就将其刺上两个透明的窟窿。 张入云只瞥了一眼,即知二人剑法不凡,那么嚣张的两兄弟,此时盛怒这下,竟依然将门户守的严实,当即就已知道二人在这剑法上是下了功夫的,而且两人手里的宝剑又是锋锐之极,一眼望去,确是极具威力。 可张入云今天已是犯了冲天怒火,一应的教条礼仪都抛在了脑后,直把他自小以来的周身怪异性子露了个干净,此时见二人又重整气势,当下的心理却是决不让二人所愿,无论怎样,今天一定要给这两兄弟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当下只等二人冲到其身前,张入云却是不闪不退,反是足下一蹬,竟朝着二人的剑尖迎了上去。 高手过招胜败只在一线,周氏兄弟功夫未趋上乘,自然是和张入云差了一截,周世光一时见张入云竟迎着自己剑尖而上,心里一震,却是手中剑略慢了一线。 张入云何等轻功眼力,只这一瞬即被他抓住,当下身形一展,其速竟快了十倍。 周世光只一闪念间,就见敌人已欺近了自己的怀内。但他到底是名门之后,这套剑法又是练地极熟,虽是心里一阵害怕,但手底下却是不慢,忙倒提剑柄,迎着张入云的拳头砸了过去,虽说是伧促应变,但也不失威力,且其迎敌的虽只是金精剑的剑柄,但这白铁精英何等的刚硬,只一击中,就是强如张入云的拳头,怕也得砸开了花。 而且他兄弟二人联手剑法,确有不传之秘,周世宏见其兄危险,立时手里剑生出了反应,他身处其兄略后一点的位置,此时却是一剑反撩,竟从其兄身后,自下而上,直刺张入云最不容易抵挡的小腹。 这一瞬间变化,立时让张入云身处极不利的境地,可他却立意要将这二人一招成擒,以显其威力,此时见此危急,竟还不闪退,迎向周世光的右拳,当时化拳为掌,看准了周世光的脉门力斩下去。周世光本是伧促迎敌,这一击力道准头都不及张入云灵便,此时被张入云占了先机,又见他在其弟的致命一剑下,竟不躲闪,事出自己意料之外,自是没能闪过,一下子手腕一抖,半边身子竟都麻痹住了,当时手里金精剑也握不住了,而张入云却是反手一夺,即轻轻巧巧的将那柄剑提在了手里。 而周世宏的这一剑,却是难挡,一时张入云甘冒奇险,竟直等那剑尖离小腹只三寸处,左手可以及到的范围之内,方才忽地伸中指,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弹在了剑尖无刃处,当即只见那白铁金精剑一阵晃动,即时竟顿住了。这一指实是用了张入云全身的力道,一身的功力也尽用于此。 周世宏万没料到张入云的内力竟是如此纯厚,那么轻柔最不能受力的金精软剑,竟也被他这一指震地自己手臂酸麻,一时身形被阻,也是顿在那里,只是他不比其兄,有意进击之下,反应自然来的快,一时已换了一个口气,手里剑跟着又是一送。 可周世宏快,张入云更快,此时他已解决掉了周世光,已可不毕理他,而且张入云一身的金刚外门功夫,体力内劲恢复最速,只这一息之间,已是劲力又生,当下左手伸两指已钳住了周世光的剑尖,此时他全心举力之下,威力又是不同,只两指一弯,周世宏已觉得自剑尖处有莫大的劲力传来,当时再也把握不住,手中剑已是脱手而出。 被夺了剑的两人此时都是半身酸麻,知道自己已成张入云砧板上的鱼肉,当下害怕,尽皆变了脸色。 果然张入云两腿连环踢出,将这周氏兄弟二人,一一踢飞出聚仙楼,直掼在了楼外大街上,只因周世宏相对未犯甚大错,其功力也比他兄长高出不少,尤其刚才那一剑刺的张入云促不及妨,竟用了十成功力抵挡,张入云感他本领不弱,脚下容情,虽说是踢却其实是将他挑下楼去的。 可周世光却没那么幸运了,这一踢一摔,却是将他跌了个七荤八素,眼看着在地上滚了两滚,已是口角流涎,只剩下一口气的份了。 而此时的张入云也飞身落在了大街上,瑛姑见张入云下了楼,少不得也携了叮灵二姐妹来到楼外,此时楼上围观的食客见此,也纷纷下了楼来,意图看看张入云要怎样处置这崆峒二人。 此时的周世宏已是翻身而起,上前扶起其兄弟,见自己兄长身上,外伤虽重,但内里却没怎么受伤,养息个十天半月也就足以康复了。可他又见张入云下得楼来,心里一凛,以为张入云跟着就要赶尽杀绝,心生恐惧之下,忙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手中一拉引线,触动火绳,当时就是一枚绿色的旗花火箭升上了天空。 张入云当时瞧得仔细,今天他是故意立威,怎能让对方如意,右手一记刚猛的劈空掌击出,当即便将那碗大的火花,硬生生给拍飞过一旁,只撞在了聚仙楼的楼栏杆上,方才熄灭。 周世宏见他如此,心里更惧,只是苦于此时已是手无寸铁,无力迎击。况且其兄此刻也已是昏死了过去,自己多了一层顾虑,更是无心出手。 哪知张入云此时却是止了脚步,他盛怒之下,见对方已被自己打的如此狼狈,已是消了一半的火气,而且这二人虽是可恶,但也不是什么死罪,自己终不能取了二人性命去。一时便驻了足,反倒将手里两柄金精剑,放在眼下,仔细把玩。 果然这两枚剑不愧是毒龙师太全心打就,确是不凡,且又是两柄软剑,比寻常宝剑又多了若干威力,想着眼前这二人,武艺功力俱要比自己差出一截,可方才竟能逼得自己使出全力,未尝不是得了这柄宝剑之助。日后有暇,当为叮灵二姐妹也寻来这样的利器,到时岂不是比这二兄弟更强上十倍。 一时只见张入云两手各提了一柄宝剑,擎在手里轻轻舞动,在张入云一身内力注入之下,本来就吞吐不定,极具威力的金精剑,此时竟变成了两条蛟龙,一时竟如活物一般在其手里不住游走。 周世宏看了,却是暗暗叫苦,他以为张入云如此舞弄二人的双剑却是想占为已有,今日他二人已失了毒龙师太的秘宝,如再将这两柄金精剑被人夺去,别说是其师要追咎其过失,就是自己兄弟二人,今后也是无颜再待在崆峒门下了。 哪知张入云把玩了一会儿手中剑后,想着叮灵二姐妹今日吃了人亏,有心要让二人出口气,于是便将一旁的店小二唤了过来。 那店小二看着热闹心下甚欢,先前他被周氏兄弟几次三番的刁难,早已是恼了他二人,见张入云出手教训了他们,心里直呼过瘾。只是刚才张入云那样的威势,确是骇人,此时又见他来唤自己,心里虽是害怕不愿去,但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挪动步子走到张入云的身前。且喜,张入云对自己却仍是先前一副客气的声气,不由地心下略定。 却听得张入云对他和声道:“小二哥,烦你一事,不知你家店里的泔水桶却是放在何处?” 那店小二听了他说这话,一时心下奇怪,却不敢不答,只口中说道,是在后院厨房内。 张入云听了此话,却是眉间一笑,回首又招了叮灵二姐妹来,一人手上塞了一柄金精剑,再又对那店小二道:“烦你引个路,带我这两个妹妹去走一趟。” 说完,却是拉过叮灵二姐妹,对她们说了,让二人各自将手中宝剑丢在泔水桶内,好与二人解气,叮当闻讯还不知是什么意思,但叮灵更聪颖一些,一时倒是明白过来,忙与叮当说了,二人都是一般的嬉笑玩闹惯了,此时做得这样一件促狭事,自是满脸得意。纷纷急着要那店小二带路。 众人里,只瑛姑觉此不妥,但此刻境地,自己也不方便说话,只怕叮灵二人手拿宝剑乱舞生出事来,遂向张入云说了,却是和叮灵二姐妹一同去了后院。 此时的周世宏见张入云竟敢作出如此事来,一时也惊的呆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日里才恨声道:“你这杀痞竟敢作出如此事来,就不怕与我整个崆峒派为敌吗?” 哪知张入云听了,却只一笑道:“人是你自己丢的,你却何苦拉上你们崆峒派的名字一起受辱?今是我与你兄弟二人一战,一没使诈,二没仗着人多,轻轻松松就将你二兄弟打成如此模样,算来只是你二人学艺不精,却又四处惹事生非的缘故。你二人张口崆峒闭口崆峒,想来平日里已仗着自己师门嚣张惯了,而今日你两兄弟遇上了我,却只能算是你二人素日的报应。” 说话间,叮灵二姐妹,却是已一蹦一跳的回来了,独那店小二掩着口鼻,而瑛姑也是皱着眉头,想来方才二姐妹在后院又是一阵大闹。 再接下来却是张入云唤来店老板,令其算来酒店内的酒钱和各项损失,一时老板见今日这个凶星打架虽狠,却是个明理的,当下心里暗幸,口里直念了百声佛。一番计算下来,连砸烂的东西带趁二人打斗时吃白食逃走了的,竟一共有一百八十多两银子。 张入云听了这数字,却也是心里一惊,心下笑道,这场家打下来却是不便宜,一时取了银子,却是只付了其中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却让老板向周氏兄弟讨。 那老板哪敢上前惹那周氏兄弟,却只听了张入云道:“你只管上前去讨就是了,他二人是堂堂崆峒门下弟子,怎会在你这小小的聚仙楼吃白食,不给饭钱?” 一时那老板提了几颗肝胆,方挪动了步子,行至周世宏的身前。 周世宏出入江湖,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一时气地直把嘴唇咬地血都要流了出来,但他行事沉稳些,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当下却是取过钱袋,只抖出了两锭五两重的小金锭与那老板。 那老板见他给得多了,当下却要找还他,只被周世宏将手一摆,厉声道:“不用了!”那老板早就怕了他,当下却是连忙退了下来。 而张入云见此却是一笑,只等老板找了铜钱,便携了叮灵姐妹反身就走。 周世宏见他转身就要离去,一时情急,却是大声喝道:“不要走,有种的,你就留下姓名,我兄弟二人好来讨教。”此是江湖中人惯用的伎俩,虽如斗败的狗再河对岸狂吠,但在外人看来也多少能给自己讨回一些面子。 哪知张入云今日性发,却是不给他留一丝余地,当下听他说了此话,却是止了步,转过身来道:“凭你这点不入流的本事,也配问我的名姓?你若有胆量尽管来寻我好了,我只在这昆明城三里范围之内居住,若是没本事找到我,你这辈子还是别再与人面前提起今日这桩事。”说完竟是哈哈一笑,即携了三女飘然而去。只留下于当地已是气地双目冲血的周世宏。 且说张入云一行四人转眼就已出了城门,虽说他方才刚刚大闹聚仙楼,出了心中一口闷气,但到底今晚碰上一桩极不愉快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些郁闷略有些不痛快,且不说瑛姑没了言语,就是叮灵二姐妹,此刻也没了生息。 张入云见此也不由叹了一口气,叮灵二姐妹会如此自是因为今天平白受了一番委曲。不想这世上还有那般无故与人为难的鼠辈,天真的心灵首次见到了人世间的阴暗,自是不乐。而瑛姑会得如此,却是担心自己今日树下了崆峒派这个对头,日后在江湖上行走怕是要举步维艰,况且今夜他竟发了雷霆之怒,在女孩子面前,无论你行的事是对或错,只一露出自己方才那样狰狞的面孔,终是要让佳人心生恐惧。 想到这里,为搏红颜一笑,张入云却是主动提出与三人赌赛,各凭轻功,看谁能先回到翔云庵,若是叮灵二姐妹赢了,明日不但不用习武,还可由着性子任二人玩上一天。 二姐妹从未见张入云主动与自己玩耍,自是高兴,纷纷拨动身形就往前就跑,可只行了不足半里,便纷纷大嚷不公平,原来二人今日受了佛光照耀,身体虽是无恙,但内息却是散乱,一时不能全力飞奔,尤其是叮当人更刁蛮些,一时却是赖在当场不肯起身。况且瑛姑与众人轻功相差不只一筹,虽只行出半里,但已被当先三人抛出老远。 张入云此时有意要搏众人一笑,一个闪身,就已至瑛姑身旁,接着一扬手就将瑛姑托起负在身上。一时事出瑛姑意外,却是惊叫了一声,好在张入云肩宽背厚,身在其上,却是极稳当,不用担心会被从其身上落下来。 叮灵二姐妹正在惊讶之际,只听得张入云哈哈一笑,已是当先飞奔了而去。姐妹二人自是不答应,纷纷口内娇笑着赶了上来,稍顷叮当内息稍有不济,叮灵见了,忙拉了她的手一同飞奔。 她二人天赋异禀,生理筋骨全都一样,联手之下威力更大,一时两姐妹真气联成一线,其速更快,黑夜里真如两朵流云向前滚去。 初时张入云本是有心相让,谁知二姐妹联在一处,身形竟是如此快法。一时怕自己落后太多,两姐妹又没意思起来,竟使了全力,如此一来,却是如同风驰电掣一般,瑛姑未想到张入云陡地加速,先还一阵惊慌,但见自己虽是急驰之下,张入云仍是将她扶地又快又稳,不由也放下了心,只是未料他也有童心萌发的时候,心里虽觉好玩,却仍是叹了一口气。 张入云此刻为与二姐妹作耍,再不沿着官道飞奔,而是依了直线疾走。一时遇上挡住前路的河流树木,都是一个冲天而起,从其上高高跃过。又为引瑛姑开心,脚下虽快,却仍是迈了长步子飞蹿,此一来虽是速度略有减弱,但一个步子跨出去,几有十丈距离,瑛姑附在张入云的背上,好似在空中飞行一般,虽是心里仍有烦恼,此刻见了那么那么高的河流树木俱被抛在脚下,一时也觉好玩,也是暂忘了忧愁。 而叮灵姐妹更是从未有过这样被张入云领了任着自己性子飞奔,一时更是开心。就见二人联在一处,如一双蝴蝶一般在林间飞舞,且她姐妹俩筋骨精奇,只一点地,就可飞出十余丈,到了后来奔地性发,竟然足不沾地,只在林中飞驰而过,张入云与瑛姑见了,心下惊骇不已,这才知这二人根骨果然非同小可。 待张入云与瑛姑回到庵中时,两姐妹却早已搬了凳子在门外守候,瑛姑见她二人心智虽还未开,却也学会了俗世人调侃戏笑的手段,一时见了也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当下张入云只得答应二人,明日一早就入山里去玩,想着刘雨浓人物谦和,想来应该不会怪罪,只是后又想到赏雪明日会来习武,只得改了算计,只等赏雪来了再入山,哪知二人却与赏雪投缘,听了这话竟不反对,反倒笑声连连,一并答应了下来。 此刻夜还未深,但张入云怕二人今日受了佛宝伤害,身体亏虚,与瑛姑商量了将两人带回房早些梳洗,也好早一点休息。一时四人都各归了各的房间休息。哪知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张入云却听见隔壁屋内一阵嬉笑,又见瑛姑来敲他的房门,一问才知姐妹二人今天被张入云逗的开心,又想到明日可大玩一天,俱是兴奋地睡不着觉。瑛姑再三哄骗,二人也是不依,只顾在房内胡闹。没奈何,瑛姑方才来求张入云。 等张入云到了三女的屋内,只一进屋就是闻得一股子女儿家的香气,虽是守礼如张入云,一时嗅到脑子里,也是一阵心神乱晃。待再定睛看那二人,却是愈发瞪大了眼睛,原来二女此时仅穿了一件单衣,一时体态毕现,又是除了鞋袜,露出两双白足,只在屋内乱跳,因近来二人日食人间烟火,越发出落的标致,虽是顽童一般的举止,但此时在房中嬉闹,却仍是一派的活色生香。 因二人长日子以来,被瑛姑教训了不得光着脚下地,两姐妹虽是在房里任性,却硬是脚没沾地。且此时她两人轻功已高,仅凭着双手在房内各类摆设上借力,也可在屋内来去自如。尤其今日姐妹俩与张入云比试轻功,一时激发二人潜能,竟可在空中停留若干时刻,两人此时更是开心,只在屋内飘来荡去。心喜之下,哪把瑛姑的话放在心上。 张入云进了屋见这二人竟是这般不成样子,只得运擒拿手,一手一个提住了二女,将其放倒在床上。只是二人刚一落地,却又是挣扎着要起来。 张入云早料到她二人会如此,只得开口笑道:“你二人要是再这么胡闹,小心把瑛姑姐姐惹恼了,谁替你二人做那云仙罗的衣赏?” 果然这句话甚是有用,而此时瑛姑恰是一副心力憔悴的面孔,叮灵二姐妹瞧了,也感不妙,一时竟是止了嬉笑,只得安心躺在床上,只是二人猴儿一般的性格,却哪里能坐的住。张入云没奈何之下,却是唤瑛姑取了先时买的羊脂白玉瓶来,口内又劝二人道,只两人乖乖地,就给其看一件稀罕物,姐妹二人一时好奇,却是静下心思,只等张入云取什么宝贝出来。

第十八回 盛怒惩双鬼 一笑送花魁 (三) 此时瑛姑已是取过那玉瓶来,张入云伸手接过,却从怀内取出装了寒露丹的革囊,自内倒出了三粒丹丸,回首笑对英姑道:“此番送那刘老太君的寿礼,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寒露丹才合适,这几粒丹丸,虽在他刘府里可能并不怎地看重,但到底也是我身上之物,拿来送人,也见些心意。”说完,却是将手里装了寒露丹的白玉瓶,顺手递给了叮当把玩。 说来也怪,这寒露丹在张入云和瑛姑的鼻子底下,几近无色无味,而到了叮灵二姐妹手里,却只觉一股异香扑鼻,一时叮当拨了瓶塞,从内取了一颗在手上不住把玩,立时脸上就显出大有垂涎之意。 而张入云却一时只为二人好玩,没有计较,反是见叮当此时才刚洗过澡,手上清洁,任她把玩,哪知正当他低首正将革囊放入怀中时,只听得瑛姑一声惊呼。再抬头看时,却见叮当小脸腮帮子上已多了个一个小包,跟着舌头一卷,已是将一粒寒露丹咽下了肚,一时还咂了咂嘴巴,意似味道很好的样子。 这丹药叮灵也已窥伺多时,只她没叮当胆大,一时却让叮当占了先,此时见她已然到嘴,也是老实不客气,从玉瓶内倾出了一颗塞入嘴里,动作之麻利,竟比往日偷食时,还要快上几分。 只这转眼间,张入云为刘老太君准备的寿礼,就已被这两个小丫头偷吃了一多半。张入云见二人此举,也只笑了笑,遂又从革囊内取了两颗重又放在那玉瓶里,此时瑛姑在一旁见了,却是忙将那玉瓶收了起来,只为隐娘临走前,曾嘱她这一个月内要照顾好张入云三人,而这寒露丹的珍贵,她也已知一二,一时担心又被叮当二人偷食了去,只得如此为之。 哪知叮灵二姐妹自吃了这寒露丹之后,却是纷纷打了个寒战,她二姐妹又是心意相同,一时一人打寒战,另一人也感同身受,当下只见她二人此起彼伏,直抖了半日,到了后来竟是鼻涕眼泪刘流,纷纷倒在了床上瑟瑟发抖。 一时瑛姑只得取来手巾手帕为二人不住擦拭,而张入云也是慌了手脚,生怕二人误食了寒露丹竟于姐妹俩不利,忙探手欲查一查二人的脉息如何。 谁知,只这片刻功夫间,二姐妹竟已都好了,两人只一睁眼就是四道神光透出,稍过了一会儿,那眼里的寒光才渐渐退去。 哪知二人之中的叮当,只待身体才好,却是伸出雪一样粉嫩的小手在张入云的身前,首次字正腔圆地道:“还要!” 她这一句话,却是让担心了半天的瑛姑和张入云听了都笑了起来,一时见她二人无事,便又给了一人一粒。哪知二人二次服了寒露丹,却只身一抖便好了过来,复又伸手来要。 瑛姑见了已是有些不乐意,虽知张入云溺爱这二人,只是这丹药到底珍贵,不是轻易得来的,关键时刻,一粒丹药就是一条人的性命,怎能让这姐妹人如孙猴子吃仙丹一般的糟蹋。 哪知张入云近来却是修行功深,虽还未入道,但于此中事体,已有些若隐若现的体悟,一时见二人今时这般非常举止,心里却是有些明白,想到这丹药得自千年修行参精的泪白,当日红叶大师还说这丹药非同小可,按理不该只如百草所说的只能解毒而已,思及此,却是又取了二粒在二人手里。 果然两姐妹各自服了三粒寒露丹后,药力充足之下却不再要,竟都闭了眼睛,首次不要人劝地行起白阳图解来。 张入云见了心下已然明白大半,忙命瑛姑换了衣服,却是到屋外护法,无论如何今夜也不可有人来打扰二人行功。而他自己却是留在屋内,只等姐妹二人体内真气龙虎相济之时,好助二人一臂之力。 当夜,瑛姑换了一身劲装却在屋外守候了足有四个时辰,其间屋内,竟屡有白光闪出,瑛姑虽然好奇却也知道事关重要,不敢打扰,直等她守到了卯正时刻,方见张入云推开门来唤她。 一时只见得张入云也是略显狼狈,好似长日子里未有休息过一般。待瑛姑行至屋内时,却见叮灵二姐妹却是纷纷躺在了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二人此时俱是脸色红润,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偏又生的俊俏,两双睫毛俱是又弯又长,配着二人红润的小脸,确是如同两只猫儿一般可爱。 瑛姑见了,也自欣慰,知道昨天一夜功夫,确是没有白费,她此时也是站了一夜,身子乏了,因见张入云此时疲累,欲转身出门,回自己房间休息,却是抢上一步,挽了张入云的手,一时真气过处,竟是传入了张入云的体内。 张入云未料到她竟会如此,一时惊讶,却是回过头去瞧她,只见瑛姑此时脸上早已羞地通红,虽是心里不好意思,但手里却是一点也没丢开,一股绵绵密密的阴柔真气只源源不断从其手里传来,令张入云此时疲累的身子大是受用。 而她此时也是一夜辛苦,身上衣服已被露水打地半湿,一头如云堆起的秀发,经了一夜的打熬也已略显凌乱,张入云此时瞧了觉有些心疼,暗道自己这长日子以来,在叮当二姐妹身上下的心思过多,于瑛姑来说却是有些冷淡了。 一时感激之下,竟也体内真气一吐,自丹田之内也是一缕阳刚内力生出,又传至瑛姑体内,瑛姑见他竟在如此境地下,反耗废内力来调理自己的真气,一惊之下,却是说道:“不可!” 哪知二人长日子以来,由张入云传功,于这一门功夫的修炼已是到了一定火候,瑛姑这些日子理是内力一日千里。功夫到了,自是进了另一番境界,虽二人此时只单掌相连,但两人各自体内的阴阳二气却可相互调理配合,一丝不用担心如此会走火如魔,或是阻碍对方的修行。 当下瑛姑却是红了脸,原来此时体内张入云的真气走到哪里,自己的真气也需得到得张入云体内相应位置方能互补调合。先一时只在二人上半身游走时,虽也尴尬,但还能遮掩的过去,但待二人真气行至丹田小腹处时,瑛姑却是有些异样,一时把持不住,竟是生出**来。 因瑛姑自被虎王掳至魔窟之内,时有交合,早已尝过男女之间奇趣,虽是心有不愿,但到底破了色戒,坏了丹红,一时定力却是大差,春心扬处,却只听她哧哧一笑,已是将身投入张入云的怀里。 亏的张入云这多年内家正宗心法不是白练,况又是纯阳童子之身,定力比瑛姑高了十倍不止,此刻见她投怀送抱,却是虽惊不乱。只将右手一伸,将瑛姑身子往外一带,已是将其背对着自己,一时运双掌于瑛姑的背上,却是替她收拢体内乱做一团的真气。 瑛姑只是一时失神,此时回过意来,却是大感羞愧,当即连耳朵根子也涨红了,心下慌乱之际,体内的真气,自是不易凝聚。 却在此时只听张入云沉声道:“静心调息,只要功夫深了,自然会有进益,此般胡思乱想,却不是修道者的气度!” 一席话说的瑛姑又是一阵羞愧,只是这一来反倒忘了先前的尴尬,忙静着身子慢慢调理,如此一来二人俱都入定,一番阴阳调息之下,却是受益良多。 四人只在屋内入定,却是忘了时光飞速,直等到日上三杆,屋外传来敲门声,方才将张入云唤醒。 张入云被那敲门声唤醒后,心里略一思索,即知是赏雪来了,当下却是十分尴尬。自己身处在三女房中,而此时又已是过了巳时,万一赏雪性子直鲁,把自己为人想错了,却是糟糕。而瑛姑和叮灵二姐妹也要跟着受连累,一时间竟有些慌了手脚。但他到底是为人爽直,这一念只在辗转间,就被他抛在脑后,遂即便略整了整衣襟,开门出了室外。 果然是赏雪人立在门外,当下张入云却是眼前一亮,只因她今日打扮比昨日要靓丽了许多,一身粉色的及地长裙,配着她玉白色的肌肤,确是让人过目不忘,加上她手里还提了个用新鲜花草编的极精致的小篮子,内里还放了数十颗如枇杷一样的果子,乍一看去,哪里像是要来此习武,反倒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闲暇时踏青出游一样,如此装束却是让张入云有些哭笑不得。 赏雪虽是心有准备,但没想到张入云竟真的从瑛姑三人的房中走出来,心里还是不免一惊,可她为人沉稳,当下却是不漏声色的屈身施礼。 张入云见她面露异常,已知她心下怀疑,虽是已想好了主意,但不免仍是红了脸。 但接下来,却又让他犯了难,此时赏雪身在屋外,于礼应请她先入室内才好,可当下无论是请她进自己的房间,还是瑛姑的屋内,却都不合时宜。略一思忖下,他索性行至自己屋内,端了一付桌椅出来,请赏雪在门外坐了。自已却告了个罪,口称:“稍待。”却是回了自己房内。 只他一入得房内,张入云却是忙做一团,一时换衣梳洗,烧开水砌茶,偏有不好意思弄出声响,竟只得施展了一生轻功,一溜烟的奔走之下,不但是奇速无比,并还事事妥贴,隐娘若看了他竟用这一身超绝的轻功,只做这一干杂事,不知是要喜其轻功日有进步,还是怒其见不得女子一味的小心害怕。好在功夫不大,诸事皆办得妥当,一时张入云已是端了茶走出室外。 赏雪此时在屋外,也已是等得心焦,暗怪自己今天来的不是时候,看今日这情形,不但不能得窥张入云的武艺,反倒是自己还要赔上尴尬一番。 好在时间不长,张入云即已出来,只是不想竟是他前来奉茶,一时赏雪却是有些慌乱,连忙上前接在手里,宾主之间一番客套之后,却是纷纷落座。一时二人俱都无话,都只在那里发呆。 张入云的居处,虽只在翔云庵的一角,但推门就可看见那极秀丽的小山,一旁又有翔云庵香烟缭绕,偶尔还伴有一两记佛钟青吟,再往远处望去,却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云南风景本是奇秀,此时又是烟火三月,景色更是奇佳,一时如此即清幽又繁茂的胜景,尽收在张入云的眼底,却是让他先时一颗错乱的心思,平复了下去。 张入云本不是个尴尬人,这时心里得了平静,想起适才的慌乱,却是不由笑出声来。 赏雪正为此时二人无话干坐着犯难,见张入云作笑,却是忙问道:“不知公子笑些什么,也说来赏雪听听?” 张入云听了,竟一时不好回答她,只是他现在已然恢复常态,索性据实笑着回答她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到方才初遇你时那一阵慌乱,在姐姐你看来定是十分的尴尬,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可笑。” 赏雪见他此时意思甚好,一时没忍住,还是问他道:“不知瑛姑姐姐和叮灵两位妹妹怎么现在还没到?” 张入云早知她有这一问,想了想却是直言道:“也没什么,只为昨夜里遇了一桩小事情,叮灵叮当受了些微的伤害,我昨夜为她二人疗伤,所以二姐妹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起身。至于瑛姑”说到这里,他却略顿了顿,接着又道:“昨夜里,她替我三人守在屋外护法,辛苦了一夜,直到今早方睡下,我劝她多睡一会儿,是以至今未醒。” 赏雪是个伶俐人,昨夜张入云大闹聚仙楼的事,昆明城内此时已是尽人皆知,想到此,知张入云虽还有所隐瞒,但却并未说什么假话,自己也就不便追问下去了。接着却是推过手里提的小篮,口内称道:“这是我家院子里才结下的石龙果,算来也不是俗物,因见叮灵二位妹妹喜食果子,所以摘了些来让她二人尝尝鲜,顺便也请张相公和瑛姐姐尝一尝。” 如此一来倒是张入云略觉不好意思,所谓无功不受禄,自己还什么也没教人家,便又拿衣裳,又吃果子的,虽然他性子爽直,但到底与刘雨浓交往尚浅,一时受了人礼物,却是心不安。当下想了想,便转了话题,径问起赏雪的武艺起来。 赏雪此来,本就是为了此事,见张入云此时心思,却是有意亲身教授自己,心下一畅,忙与其谈做一处。 只几句话间,张入云就已知这赏雪悟性不在瑛姑之下,观其身形,却是和瑛姑略有高低。若真的令瑛姑教她,虽能令她有所进益,但只怕也有少许误了她。他人本热心,于武学之道也没有门户之见,此时又感她两番辛劳,便决意加意地点拨她。有心之下,却是让她施一套拳法来看看。 赏雪没料到竟会让自己演示昆仑派的拳法,心里略有踌躇,但眼见张入云目光之中一片赤诚,不知怎地自己竟以为他绝不会欺骗自己,一时竟站起身来,于张入云身前略一施礼,口里娇称道:“显丑了。”便往屋前场内一跳,打了一套混元掌。 张入云只看了几式,便不由地心生惊异,直待赏雪将这套拳法打完,他却是低头思索了半日。过了好一会儿方开口对赏雪道:“你再打一次我瞧瞧,只是这一次你且由着性子打,日常间但觉有不对或是阻滞的地方,全都由你自己想的套路演给我看。” 赏雪闻得此言不由地心里大惊,张入云这一番话,却正中了她长日子以来的一桩心事,长久以来,她所学的武艺,都觉有不畅之感。虽有好多疑问,但平日里教习她众人习武的却是听风,且向是这么传授的,问之为何会如此,听风总言道日久功夫到了,自然就好。至于刘雨浓,却是少有点拨她众人武艺,只为他生性不好习武,愈加地不欲她一众女儿家也习武。 当下一番心事被张入云一语中的,怎能让她不惊!只是她人极聪明,见张入云虽是语带疑惑,但神色却是一片至诚,一时已然明白不少,虽是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眼见就要有了答案,心里甚喜。只是转念一想,却又是一阵心酸泛上心头。 一念及此,却是将心一横,一时又将方才的拳法演了一边,这一次一路拳法走下来,却是与方才大不一样,虽是威力不及方才拳法来的大,且多有稚嫩之处,但一时施展起来了,却是尽遂了赏雪的心意,只等她的打的兴法,本来一张明玉般的面孔,却已是面泛潮红。 虽是赏雪此时拳法使地颇为费力,但她偷眼看了看张入云,却见他脸上并未露出嘲弄的神色,反倒是面色凝重,偶尔还点了点,意似肯定的样子,一时赏雪见了心里却是兴奋异常,激动之余,手里拳法愈加使地随心所欲了。只是她一趟拳法走下来,却是疲累不堪,胸口不住的起伏,脸颊间也挂了几点汗珠。 张入云见她演完疲累,却是主动走到起身前笑着说道:“怎样!你现下是不是虽累地厉害,但心情却是极为舒畅?” 这话正说中了赏雪的心坎里,平日里她心中这路拳法,却只能在脑里演习,不敢在人前显露,且她风霜雪雨四位婢子总是日夜守在一处,自己有心想找个地方演练却也不能够。 今日不但遂了自己的心愿,大吐了胸中一口闷气,并还是在有人观看之下,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只以拳法而论,张入云实比自己主人要高出不少,此时得他肯定,心情之佳更是难以形容。 张入云见她脸上兴奋,知她心里痛快,一时也能体会到赏雪的心思。只是她心法武功俱是不全,这一路混元掌法走下来,却折损她不少气力,因自己今日还有心要指点她,终不能等她体力慢慢恢复,思及此,少不得自己施些法儿。 当下只听张入云道了声:“失礼了!”却是各伸双手食中二指,纷纷抵住赏雪的两肘令其双臂弯起,接着微一使力,却令赏雪的双臂含胸内包,做了古怪的姿势,一时只压的赏雪胸间有些头痛,实不解其意。 此时却听张入云又道:“低头!吸气!”赏雪正被他压的胸口痛疼,此时吸气,更是作难,但听了张入云不怒自威的言语,竟是半点没有违逆,跟着照办。 初一时还略嫌痛疼,但随着气息不断的涌入肺里,竟是出奇的舒服,可张入云还是不足够,四指加力,只把她两臂又往内压了一些,直到赏雪再无力吸气为止。 此刻的赏雪只觉耳内竟有鼓在擂动一般,双眼也有眼冒金花之感,一颗心也比往常跳快了数倍。 正在她心中害怕的时候,却听得张入云又道:“得罪了!”跟着竟用左掌按住她的背心,运力一抓,竟将她肩骨抓在一处,一时口里大声说道:“将胸中浊气一口气的尽吐出来!” 赏雪此时正在难过之际,此时听了这话,却如同得了旨令一般,一时尽吐这胸中闷气,吐气中途,竟好似遇有什么阻碍,一时不得尽吐,却好让她好一阵心焦,急切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跟着只听得胸间好似爆了一颗豆子一般作了一声响,恍惚间赏雪自是吓了一跳,张入云却是左掌心内力一吐,只听得“扑”的一声。地上竟多了两粒好似绿玉一般的浓痰。 只这一口痰吐出,赏雪只觉得瞬时间耳聪目明,眼前事物一时竟多了好多色彩,耳畔声音也好似比平常所闻多了几倍,一时兴奋之下,由不得她不伸腿踢足,瞬时间身体运用,无不妥贴自如,知自己已得了张入云大力相助。一时感激,却是翻身就拜。 早被张入云闪身运劲将其托起,只听他笑道:“你这境界,是你长日子以来勤奋修行的结果,我只不过是稍加引导而已,于你而言只是早晚的事,何必行此大礼。” 赏雪知他说的不假,只是如无张入云引导,自己守着昆仑派残缺的武功心法,只怕是再练个五六十年,才有此境界,到时还甚意思。 当下张入云未免赏雪难过,却是让她坐下,自己就她武功缺陷说了好多窍要与她听,二人俱有默契,却是绝口不提刘府中人为何藏私相授赏雪武艺一事。 两人一番畅谈之下,赏雪自是获益良多,张入云虽不能从根本上弥补其内功心法的不足,但他长久以来钻研之下,自己自外而内的内力别有一功,一时说与赏雪听了,虽觉不可思议,但确是赏雪今后武艺的道路。 而两人相谈之下,张入云自不免也得窥昆仑派的内功,虽说昆仑派这数百年来,俱是不如峨嵋派势盛,但其年代之久远,却远非峨嵋可以相比,在千百年来历代宗师千锤百炼之下,其门下武艺实是博大精深之极,虽是与张入云的内功心法时有相冲之处,但到底一番道理得来,以张入云现时的悟性,已可触类旁通,不无进益。 赏雪说到兴奋处,却是即时演练开来,张入云与技击一流,实是个中行家,当下只随手点拨,也令得赏雪茅塞顿开,只是张入云身是男子,好些身手施展开来,于女子身上却是不雅,他这长日子以来和隐娘、瑛姑等较亲密的人相处,从无这样的顾虑,此时用在赏雪身上却是立时发觉。 却没想到赏雪求艺之心甚诚,虽有不雅之处,但她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而且她的根骨虽略有不及瑛姑,但其筋络的柔韧却远在瑛姑之上,以张入云生凭所见女子之中,仅有隐娘的天份比她高。 此时无论多么复杂艰难的招式在其手下,竟是一一轻松办到,这可让张入云看的又羡又妒,要知他的筋骨却是属于较硬的那一种,当年十一岁起始习武时,却是受了好一番折磨才勉强让无双答应教他武艺,一时回忆起往事,却是让他百感交集。 二人一时相互切磋之下,却是忘了时间,等过了午时,也还浑不觉得。直到后来,听得瑛姑屋内一阵作响,二人回头时,却见叮灵二姐妹已冲了出来。只一见张入云,却是不住口地叫饿。 张入云二人见叮灵姐妹已然起了床,只得止了交谈,只此时瑛姑人还未醒,却是无人做饭。张入云见此少不得自己挽了袖子,要卖弄他那不成材的厨艺。 赏雪见此却是好笑,忙上前阻止,自己到了厨下造饭。张入云见了,觉得如此不是礼数,欲待推辞,但早被叮灵姐妹阻止,一来是因为姐妹二人嘴刁,平日里偶尔张入云露了几次厨艺,实在是不怎么样,二来姐妹俩喜爱赏雪,定要她做饭才好。 好在张入云与赏雪相谈之下,虽是语言中颇显尊重,但却知她也是个随意的性子。一时张入云也不再拘泥,只是为表心意,自己也跟着进了厨房,打打下手。 照时间算来,姐妹二人已七八个时辰未进食了,二人又是不能耐一丝饿的性子,虽是厨房里食物颇丰,但要依二人的性子,等把饭菜做好了,却要把张入云的耳根子也吵炸了。 赏雪见了二人如此,也只一阵好笑,见厨房里不但有米并还有面,一时却是生火烧水,又挽了袖子,将面粉和了,行动中还令张入云将一旁的笋子和山菌洗剥了一些。她手法熟练,几下功夫已将那本是一团白白的面团变成了细细的面条,叮灵二姐妹,平日里却是不曾亲眼眼见过做面条,一时却是看得呆了,只呼好玩。 而张入云此时也才堪堪将那山菌洗好,赏雪见了,却是先将其丢入锅内,再又将面也分锅煮了,等面煮好后,却是稍停了一会儿,方才将其放入山菌汤内,过不多时,却是一锅香气四溢的汤面就已下好,赏雪略擦了擦脸上被热气蒸出的汗水道:“一时我也想不出做些什么,就拿这个先将就将就吧!” 当下叮灵姐妹却是早已忍不住,跑向外间桌子,只等开饭。赏雪此时却是又取过一些辣椒细细的切成碎末,待下到祸中放了些调料,只用油一滚,就捞了上来。一时端了出来,虽是极简单的玩意,却也辣香扑鼻,引得人不住留下口水,叮灵姐妹又馋又怕辣,当下里虽是被辣地直嚷嚷,却偏又不肯丢下筷子不吃。 而张入云见了,却一时问赏雪道:“想不到你一副江南水乡女子的模样,却原来是个北方人!” 赏雪听了,却是微惊道:“公子眼力真好,我祖上确是山西人士。” 张入云道:“也不算什么,我也只是瞎猜而已,没想到却是猜中了。” 此时叮灵二姐妹却是吃的不矣乐乎,二人食量均大,虽是赏雪听了张入云的嘱咐做的甚多,但也还是被二人片刻之间吃了个顷尽。张入云见此却是推过自己几乎还未曾动过的面碗,他近来功行日深,虽还谈不上避谷,但数日不食,却也不会觉得饥饿。 如此举动,二姐妹在日常之内却是已做惯了的,当下却是对半分了,片刻间也吃了个干净,此时尚得饱了肚子,一时心情舒畅,却是摸着小肚子在一旁打颠,虽俱是生的美秀却是无一点淑女的风范。 只是二人经了昨夜一桩事,却是功力大进,眼内两道神光不是迸出,肤色也与昨日有些不同,愈加的玉白晶萤起来。二人如此变化,自然难逃赏雪的眼晴,见只一夜间功夫二人竟能如此,愈发的觉得张入云修行不凡起来,怪道是得蒙佳人青眼。 众人食毕,却听得一记开门声,定睛看时,却是瑛姑出得门来。原来她已自醒了一些时辰,只为门外有赏雪不好意思,只得在房内收拾好了,方敢出来。 此时她再见赏雪落落大方地样子,思及昨夜与张入云共处一室,怕是已被其知晓,当下却是更不好意思。众人又张罗着给她做饭,瑛姑此刻却哪有这心思。赏雪见她多番推辞,却是提了石龙果来与她尝鲜。 叮灵二姐妹见了,自是不肯放过,片刻间已让二人吃了个大半,张入云取了一个,其味道竟与当日百草采撷的枇杷一模一样,方才知道当时吃的原来也不是寻常果子。 众人几番客套之下,依旧是张入云领了赏雪在一旁习武,而叮灵二人却是只在一旁观看,两人经此一夜,却是能说得不少话了,只是叮灵略沉稳些,称呼张入云时,只和瑛姑一样,只叫他“公子,相公。”而叮当更胡闹些,却是学了隐娘的样,张口闭口的“阿云”,只在一旁乱叫。 而张入云自是好脾气,只是由着二人乱叫。只是瑛姑却有些伤心,原来她坐在一旁见张入云教授赏雪时,以其时她的眼力,已知赏雪论资质却要比自己略逊一筹,却偏偏得了张入云传授之后,武艺进境竟比自己还要快地多,想来也只能是其身为处子,尚是纯阴之体的缘故。一时间她深感自己的委曲,却只在一旁自苦。 这一切,自是没能逃过张入云的眼里,此时他已点拨了赏雪不少,怕其贪多嚼不烂,于是便止了动作,又因昨日曾答应叮灵二姐妹入山游玩,此时又事逢瑛姑不乐,正好有赏雪作陪入山去散心。 哪知赏雪听了张入云的一席话,却是略有些犹豫。张入云知她不会不肯,有些异像必有缘故,他是个闲暇惯了的人,见此却是将话带过。只口内与叮当二人说了,就要入城去玩。 赏雪听了他这一番话,心里怕张入云误会了她,当下又是一番踌躇方开口道:“论理张公子去走一趟也好,只是到时却请公子不要说是赏雪带的路。” 张入云听了这话是奇怪,他只道刘雨浓当不会如此小气,却不知入得他家里这座小山却需这么大的周章。当下听了赏雪的言语,却是更不好意思提及这事了。 谁知赏雪见张入云推辞,竟然笑了,略带古怪地说道:“公子切无疑心别的,我家公子爷绝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其实他心里倒真的盼您去一趟呢!” 张入云听得赏雪说话反复,有些自相矛盾,心里好奇,便开口再问。赏雪又是犹豫了半日,方拿定心思开口道:“我家公子如此,却是只为他一些痴性子。他虽听得一些传言,有些疑心,却又不敢亲自相询,一时拿不定主意,却是用了这般可笑的法子。” 她说到这里,张入云就更不明白了,不但引得张入云好奇心起,就是在一旁心意阑珊的瑛姑一时也觉得好奇,故尔竖起了耳朵。 赏雪见张入云还不明白,也只得说得直白了些,只听她道:“这玲珑山后坊书斋里,此时正住着花魁,我家公子因为心有疑惑,才故意让她在此歇息。”说到这里,赏雪却是又止了口。 张入云听到花魁二字,自然知道是位女子,一时好奇却是口里念了一声。赏雪见他还是不明白,只在一旁语带嬉笑道:“即为牡丹,怎不是花魁?公子一去即知,何况对方佳人这几日来,说不定也是想着来见公子您呢!” 这番话说的张入云立时尴尬起来,却是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提入山这件事了。哪知叮灵二人却是哪能容他如此,纷纷携了手拖着他前行,便是连瑛姑也在好奇心下,也是从旁相劝,一时众人不由分说,强带了张入云上了那玲珑山。

第十八回 盛怒惩双鬼 一笑送花魁 (四) 五人即如此上了山,今日的叮灵和叮当异常的兴奋,她二人自经昨夜变化之后,身体竟变地轻若鸿毛,姐妹俩只足一点地即可在空中停留好久,其间竟能像鸟儿一样,在林中辗转飞翔,如此举动自是把赏雪和瑛姑看了个目瞪口呆,即使是张入云见了,也是暗暗称奇,不想这二人灵秀竟被埋没了这么多,自昨夜一番引动,方才得全部恢复。 这玲珑山本不大,五人又都身俱上佳的轻功,只一刻钟的功夫,即已来到前一次众女洗浴的温泉旁,张入云见了自是不大自在,而此时叮灵二姐妹早已是旁若无人的开始解起衣赏,张入云看见忙闪出身来,口内与瑛姑赏雪说道,自己还是出外守着的好。 赏雪见他竟和刘雨浓一般的爱惜自己家姐妹,也是笑道:“张公子不必如此,近日我家公子爷因此地住了花魁,已在前山布了数道阵法禁制,除非来人是个神仙,不然的话连鸟的都飞不进来。至于后山,是翔云庵地界,幺魔小丑自更是进不来。上一次公子一行人能误闯入此地,除了当时公子爷忘情练剑之外,也实因大伙都没想到会有人自后山进到此间呢!” 她这一番话,说的张入云又有些不好意思,哪知赏雪却还没完,依然笑道:“我看公子还是随意走走的好,说不定就能撞着什么人!此去往北十数丈的地方,还有一座寒潭,那里景色气质和这里完全不同,我看公子也是个清雅的人,去看看却是无妨。”说完话,却是拉了瑛姑也要一同洗浴。只空留下已闪过一旁的张入云。 瑛姑倒是从未想过会在此地沐浴,只是难得这玲珑山上有温泉,况且昨日夜里经了一身的寒露,一时见了眼见如碧玉一般的泉水也是心动,再往后看时,见张入云已然退去,方大了胆子解了衣赏放池。 再说张入云此时退往外间,却是有些心闷,他倒不是为了赏雪与他打了半日的哑迷。只是不心里有些讪讪地不自在。他近日因和瑛姑在一起习武功行日深,已知道自己的根底,又得了昨日晚间和瑛姑一番阴阳互补之下,更是知道若往后再修行下去,除非能得到剩余的白阳图解,不然的话只有如隐娘所言的阴阳双修一途。只是白阳图解是什么样内功心法,岂是那般容易得手的,一时心下不自在,却是信步而走。 他历来是人定胜天的性了,此时知道自己的修行路径,却是大为不乐,又为赏雪刚才一番说笑,更是有些上心,近来他与女儿家在一起相守时日太多,自觉这长日子以来,自己气质竟与原先有所不同起来。一时间动了自己的痴性,竟是首次生了要和众人分开的心思。想到此,一时心起,却是依了赏雪的话,迈步向那寒潭所在处走去。 只才刚走出数十步,只觉身旁的花草树木竟已有了变化,越往前走,却是越显冬日的气象,待又绕过一方巨岩,眼前又是换了一番景像,满眼看去,竟是遍野的腊梅花树盛开,不但洁白如雪,并着清洌的冷香,一下子只把人拉回到了冬季。其间又被刘雨浓精心装点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竟与方才温泉处天然景象全不相同。 这玲珑山却是洞天府地,被他刘府占了,专做修行之地,只为刘雨浓是未来的当家,是以才以有如此方便的在此修行,可刘雨浓生来只爱近女色,不喜修道一流,却是把这后坊书斋只做了与众婢子做乐的去处。日常却到这寒潭处,借了这里终年不散的阴寒气,竟是围了红泥小炉,只知饮酒作乐。 刘老夫人虽见不得这个,但已得了高人指教,知道他却是要有这一番待遇的,是以时辰未道之时,只得任他胡闹。 张入云哪里知道这些,只是他此时心里正不自在,得此地至寒的阴气一冲,却是甚感痛快。一时信步而走,却只在花间走动。 此时虽是午后,但地上竟还罩了一层厚霜,虽是他脚上留意,但终究还是留下一串足印,一时张入云即为自己破坏此地景色遗憾,又为自己功夫仍不够火候而心有不足。当下只见一阵寒风吹起,将四周花树吹的琼枝乱颤,继而又裹了漫天的花瓣在空中飞舞。 张入云见了,虽为眼见奇丽景色心醉,却又为那花瓣终要落地而哀伤,一时意气发处,却是尽全力一口真气吹去。他此时功力比当日峨嵋绝顶之时高了太多,当下一口罡气吐出,只把那满天花雨,一下子直吹至十数丈高处,久久不曾落下。 只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张入云心头灵机一动,已知有人到了自己身后,想到赏雪先前与自己说过的话,当下正欲掉转回头看看来人,却不知对方已是先开了口。 “你这辛苦修来的纯阳真气,却是平日里只做催花用地吗?”一阵略带沙哑的声音只在张入云耳畔响起,虽是声间极低,但已能听出说话的人心里略带着忧伤。 张入云闻得这声音,心头一惊,转念想到周氏兄弟昨夜也在昆明,却是一时明白了过来。当下转过身去,果见离自己两丈,果有一位长身玉立的佳人手扶花枝正看着自己,一袭白色的长衣,配着冷雅奇秀的面容,直让人知道这人比花娇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果然是崆峒姚花影,一时间张入云心头电闪,想到赏雪古怪的言辞,又想到香丘年前在十方岩说过的一席话,虽是心有疑虑,但一时已明白了大半,只是再往下细想,他却是不敢,也不愿,一时心头震动,却是呆在了那里。 今日的姚花影,虽只是一袭白衣,但却是如同被笼在烟波之中一般,此地这银树琼花一脉寒色,更显得她羽衣飘舞,直如凌波仙子下了凡尘,加上她自见了张入云之后,面泛哀怨,眉前又笼上了一层薄霜,直把张入云惊地一时止了呼吸。 虽说张入云在这半年里,已见惯了美女,犹以近日来,更是日常与佳人为伴,此前虽也在水镜寺一晚同时见到崆峒和峨嵋四女的绝世容貌,却只以为四人之间,只有气质之分,若以相貌而论却是不相上下,但今日再见姚花影,却是改了他先时的心意。 不错,若论容貌,姚花影确是艳压群芳,是他张入云生平仅见最美丽的女子。 再说张入云此时见到姚花影,实未料到在此间能见到她,再又想起赏雪先时讲的哪些风言风语,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姚花影却是以为他一时见自己美貌,却愣在那里,这在她素日行走江湖时,虽是时有发生的事,但她却不希望在张入云的身上也看到。再加上昨日夜里周氏兄弟对其的一番描述。不由又有些让她疑心,一时心里微犯娇嗔,脸上也显了颜色。她双眼本炼得异术,此时嗔念一起,顿时间那本如泉水一般幽静的双眸,竟自便地如九幽寒潭一般地深不可测。 张入云此时只为心有疑惑而不敢与她说话,却忽见她脸上变了颜色,尤其其凌厉的目光,竟如同一双黑洞一般几将自己心神摄走。他炼的是纯阳功夫,尤其因一身的外功入道,更是刚劲十足,立时间就起了警兆,当下两眼也是一阵神光迸出,当即就见姚花影的目光敌住。 那日在水镜寺时,二人无意之中比斗目力,姚花影就已不敌于他,此时二人再次相较,虽是各有进益,但张入云功力进展只比她还来的大些。一时间姚花影只觉对方目光如炽,当下里却又如当日一般,红了面孔,一颗芳心之在自己胸膛里乱跳,先前满脑子的疑问也已不知所踪。 此时她心慌之下,只得收了目光,将头偏向一边,当下里只恨自己为何十余年的修行却是比不过眼前这年青男子,为何每每见他,都又被其克制,此刻自己心智已乱,却是再提不起什么精神,责难于他了。 一时间她心肠软了,口内竟柔声说道:“不想几个月没见,你竟生地比往日高一些了。”说得此话时,姚花影心里也不由一惊,万没料到,自己竟会说出这件微不足道的事。她却不知,她与张入云却是数中有定,虽其身精研先天神数,但却不能为自己的将来卜个清楚,以姚花影此时的修行,张入云却正是她命里的克星,而那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又何尝不是她初见张入云时,最想说的话呢! 此时姚花影不意之下,流露真心,自己的心思竟被自己点破,一时娇羞竟是又红了脸,手里本扶着那腊梅花枝,再她一阵娇喘之下,连连颤抖,止不住地落下白色花瓣来,一时又是一阵花雨飘起,令在旁的张入云实不知是人比花娇,还是那花更增了美人的颜色。 半晌之后,张入云方清了清喉咙道:“也没什么,自那日在峨嵋顶与东方师兄一战后,因养了四个多月的伤,想是在床上躺久了,所以又长高了一些。”他这话虽说的不通,但言下却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姚花影听他提及峨嵋金顶一战,自是想到了当日的传言,一时心里又是一哀,轻声道:“不想你竟是武当派皇甫师叔祖的弟子,辈分这么高,连我也要比你矮上一辈呢!” 这话说地张入云却是有些着慌,却是连连罢手道:“我也不算无双姐姐的弟子,当年也只为了好玩,她才授了我一些粗浅的武艺。”此话一出口,他便已后悔,只为当年无双曾严命自己不要与人说这桩事,此刻自己竟一时说漏了嘴,心下懊恼,不由地暗恨自己,竟是个见不得美人的软骨头。 姚花影见他竟口出无双是其姐姐,心下更是诧异,正待再次问细致些,却见张入云已向自己抱拳道:“小弟方才不小心说漏了嘴,还望姚师姐能别记在心上,万勿告之他人。”说完却是一揖到地,神色甚是凝重。 姚花影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眼看张入云如此,自是不得不答应,一肚子想问的话,却是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心下正感心闷之时,却又听张入云道:“今日得见姚师姐,怎不见香丘。” 姚花影此时正有些不自在,见张入云问询起香丘来却甚是热心,一时虽是绝色佳人,也不由得有些着恼。当下却是冷了声音道:“因家师令香丘做一桩事,是以她此次未和我出行,如今却是还在崆峒山中。” 说到这里,口内却又道:“昨日里我两个姓周的师兄在昆明城聚仙楼内被人打了,动手的听人说却是极有可能是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你做下的?”当下说完这话,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入云。 哪知张入云听了这话,却是一点也不将姚花影的话放在心上,只展颜笑道:“不错,昨日打伤他二人的正是我,不过不该说是打伤,而更应该说是被我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他二人即是你的师兄,难不成姚师姐今天是要在我这儿讨回场子的嘛!只是我这点功夫,却绝不是姚师姐你的对手,小弟唯有甘拜下风了。”说完,却是怡然立在当场,好似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与崆峒派结下了不解的仇冤一般。 姚花影本是一时生气才说了刚才的话,此时见张入云与她开玩笑,自是丢过一旁,只是见其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担心,却是不由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这次祸闯地还小吗?昨日你打伤了他二人也无妨,日后至多躲着他二人也就是了。只是你不该毁了毒龙师伯的金刚盾,又在语言中屡次怪责于她,又将将她自己苦心锻造的百炼金精剑在人前折辱。众位长老数她最为护短,不然周氏兄弟也不能是今日这般模样,此时你惹恼了她,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也终要给她找到你!” 不料这话反而触却了张入云天生倔强的性子,当下朗声道:“如你所说的这般,那这位毒龙老太太岂不是成了天王老子了,在江湖之中却是横着走路的?我的本领确是低微,但依我的性子,日后要是再见到周氏兄弟这样的人物,只怕教训的还要厉害,只保佑到时那人,千万不要有你师伯这样的靠山才好。” 姚花影听他竟称毒龙师伯做老太太,一时也不禁莞尔,只是此事到底非同小可,却不是意气说话的份,只得微嗔道:“无怪有人说你不知好歹,和你好好说话,却是不听,非要事后吃了亏才长记性不成?”当下却又手指着寒潭前一地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走走,到前面空旷处说话如何?”说完此话,却是已经轻移莲步,向前行去。 张入云听了她的话,自是一惊,低头思索,好像也有人和他这样面含薄怒的说过这番话,只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再定神看时姚花影已然去的远了,一时忙赶了两步,随其身后欠了半个身子跟着。 此时他跟着姚花影的背后,却将其背影一览无遗,虽是他不好女色,但也自觉姚花影的背影是其所有见过的女子之中最美的,难得她颈项纤背生地也是奇秀非常,合着她本是纤细的腰枝更显佳人曼妙风采,再加上姚花影一双**又生地奇长,几下合在一起,纵是老实如张入云也是看的心旷神移。若是换了刘雨浓有这样亲近佳人的机会,只怕他此时嘴都要乐歪了。 正在张入云意醉心迷之时,却忽见姚花影回过了头了,一时竟盯住了张入云双眼,眼光里竟好似看透了张入云心思一般。一时吓得他赶忙收起了自己心中妄念,心下暗暗称奇道:“怎么天下间美丽的女子都是这么厉害,自已旦有坏心思,却俱都能被其发觉!” 再说姚花影只看了一眼他之后,却是一语未发,便复又向前行去,空留下流了半身冷汗的张入云。 这寒潭前确是空旷,一时姚花影行至潭前,只见得寒谭内顿时多一道美丽的倒影。张入云在一旁,见到半日未说话,自然自己也不便开口。 半晌里姚花影却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眉头皱起,一付心事的样子,到的后来,只见她伸手纤纤十指,自潭内掬了一丝泉水,方开口道:“我观你气色,好像近日来,你武功大进,是不是有这回事?” 张入云见她竟忽然开口说起了武功,虽是不解,但却是很有兴趣,只是口内却说道:“也不算什么,近日里确是有些许长进,只是就算如此,我的功力也还得上乘。”说到这儿,他不由叹气道:“何况若说到将来,却又更加渺茫的紧了。” 姚花影自是知道他所指的将来是什么,见他神色有些颓唐,却与他打气道:“你现在的功力绝不只是进益了些许,只为你眼界太高了而已,若在半年前,只怕你两个张入云也敌不过我二位周师兄的联手。” 张入云听了这话,却只微微一笑,他知道姚花影是在安慰于自已,只是他向来看不起周氏兄弟这样的为人,只胜过这二人,在他眼里看来,却实是微不足道的事。 正在他沉吟之际,却听见耳旁传来一声龙吟,跟着就是眼见一道极耀眼的青光,侧眼望去,原来是姚花影已经将她的青鸾宝剑抽了出来。 正在他犹豫之际,却听见姚花影开口道:“我要看一看你武艺究竟进步了多少,你可别当儿戏,只管施出全力。” 她就算不说这话,张入云也绝不敢大意,仍谁见了青鸾剑的锋利,如还敢大意,却只是活腻味了。 旦见姚花影只手腕一翻,就是一个斗大的剑花舞出去,加之青鸾剑本有六七丈长的芒尾,顿时五六丈方圆之内尽被姚花影的剑光笼罩其内,若不是此处地势空旷,确是要损伤不少美景。 张入云见她出手虽快,却未有杀气,知其真的是在试探自己而已,心里也放落了一颗心,眼看剑光横扫而来,他自是无有兵刃可以抵挡,一时却是身形一晃,身子已往左前方移了一丈五六,轻轻松松的避过了这一剑。 姚花影见他轻身功夫确是不凡,心里也暗暗点头,却不答话,跟着就是反手一剑横扫而出。此一剑比方才快了数倍,张入云此时也不敢大意,他动作奇快,只身一矮,人竟已横伏在地上。 姚花影见他这一见避地有趣,当下也是脸上一笑,可她手上却是不慢,右手剑势还未老之前,却是左手一拍,立时一鼓强劲的罡气就已击了出去。 张入云见她果也会罡气,偏运用时还可如此快捷,东方文宇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其相比,心里当即一凛,但他身势也是奇快,自然的以手驻地,竟腾空跃起几有三丈高矮。 姚花影不料他还有此一手,心里也是一动,但随即却又换了忧色,此时张入云浮在空中,只如是一个活靶子,只要她手里随意挥动宝剑即可将他斩作两截。 只是想到张入云不该如此不堪一击,这反手一剑姚花影还是挥了出去。果然张入云早已瞧好了她这一剑,见她一剑击来,却是胸中浊气尽吐,力时身子如一个砰陀一般砸在地上,虽是模样有些好笑,但却依然让他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姚花影见了,却是止不住掩口一笑,当下却是反手将剑归鞘,跟着就是挥拳纵身而上,与张入云敌在一处。二人都是绝顶轻功,只片刻之间,两人就已交换了七八十招。 可张入云越打下去,越觉奇怪,照理说来姚花影的功力比起他来只高不低,但每每二人掌力相交,却往往是姚花影败下阵来。一时直让张入云摸不着头脑,可偏偏姚花影招式精微,转眼间就能反败为胜,抢回先手。 先一时张入云还以为姚花影与已相斗,不愿使出全力,是以自己随之也减了拳劲,哪知自已减了,对方也随之又减,几下里如此之后,张入云方才明白对方只纯以招式来化解自己的内劲。 此一举对他来说,却是对了胃口,当下却是精研起对方的招式来,为逼姚花影尽使拳法,张入云的掌力也不住的加大起来,到得后来,直搅得场内满天花雨被其化做了龙卷风一般。一时间只见风中二人衣袖飘飘,如两只蝴蝶在花中纠缠在一处,煞是好看。 到得后来张入云已能知晓姚花影的拳意精法之所在,往往对方只以最巧妙,最细微的变化,来从容化解自己的力破千钧的掌力,虽看起来非常危险,却又是那么地自如潇洒。只是学习这套拳法要求学习的人,眼力不但要极好,身法也得极快,而这两点,却正是张入云最足以自傲的。且他素来胆量颇大,使这样的拳法,确是与他性格极为合适。 一时姚花影还怕张入云不能尽行领会,二人直斗了半个多时辰,姚花影将个中变化,又演示了多次才停手作罢。住手时,张入云却是将拳一抱,正色道:“姚师姐如此施恩,竟将这么精要的拳法教得小弟,张入云实在无以为报。” 姚花影却不受他这一礼,只信步走向一旁道:“峨嵋派拳法向以纯厚见长,但你虽在的金燕门中拳法精义丢失的厉害,你已无法得其三昧,好似你好来又从旁处得了一些传授,但到底还差了一丝火候。此时你功力未到,还不怎显,日后却是个隐患。” 说到这里,却又向前行了两步道:“我崆峒派拳法不比峨嵋派的精深,但数百年来也自有他的巧妙,本门向以精微二字为主旨,与敌相斗时,往往能以逸待劳,从容击敌。三大门派里,若是论拳法招式之漂亮华丽,却以本门为最,但同时最易学,也最危险的武艺也是正是我崆峒派的拳法。” 说得这话时姚花影又正色对张入云道:“你现时的武艺已得了一个快字,同辈弟子之中你就算不是最快的,也当是其中之一,只是你现下虽快却还不够灵巧,功力上又比他人来的稍差一些,是以对敌时容易吃亏。我崆峒派虽不是你本门功夫,但你精擅外功,这拳法却是最适合于你。只是你且要记住,今日我并没传你一式崆峒派的拳法招式,你也不算得了崆峒派精诣。” 说到这里,她却又自觉自己在强辞夺理,倒是先笑了,口内并低声道:“依你现在的功行,却是只得其中一味也就足够了,千万不要贪多嚼不烂,反误了自己。” 张入云听得她说此话,知是善意点醒自己,忙口中诺诺称是。 哪知姚花影此时竟又开口说了一句最令他心情激动的话,只听她一时柔声道:“至于你还未习全的白阳图解,前月我问起家师时,有闻见,许有可能于峨嵋左近的姑婆岭留存,你日后有暇不妨去碰碰运气,只是那里离峨嵋较近,你前去时,却需小心些才好。” 只她这清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张入云愣在了当场。 张入云万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白阳图解的下落,竟会是这么容易得知,一时百感交集之下,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相谢姚花影,只怔在了当场。 姚花影见他此时脸色不住变换,其神色之中喜怒哀乐变幻不定,心知他此刻心里激动,想到自己能为他做一些事,心头也很安慰。 正在高兴时,却只见张入云只抱拳向自己道:“俗语道:大恩不言谢。如今得了姚师姐如此厚恩指点,日后张入云只有所成,定当厚报,才不枉姚师姐一番苦心。” 姚花影见他如此隆重,反而不太自在,当下笑道:“你不必如此,我也只随口问了家师一声,举手之劳而已。旦有能相助到的地方自是好事。只是这姑婆岭也不是什么善地,去那里走一遭,只怕也不是轻易走得的。况且家师也只是猜测而已,若是万一张师兄辛苦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花影却是罪过了。” 张入云听了却满不在乎,他长久以来也只是靠着心里一丝希望而支撑到现在的,如今看起来,姚花影对他说的好似只是一个叫作姑婆岭的希望,可对他来说却是今后人生唯一的目的地。与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比起来,他好似没有什么选择,但也正因为如此,张入云早已养成凡事旦有一线希望,即绝不放弃的性格,这在他长久的人生旅途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为他日后成为一代豪侠奠定了强大的精神基础。 姚花影见他还是一副凝重的神态,怕他太过挂在心上,反而不好,当下又道:“只是你此去却需加意的小心,千万别过于激进,宁可小心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果然这句话引起张入云的好奇,却是问道:“是不是那姑婆岭内禁制重重,前去求宝的人太过危险。” 姚花影是有心帮他,此时见他作问,却只把厉害抛在脑后与他说道:“这是自然,峨嵋派自来不容外人窥伺他门下宝物,若有他人前去寻觅自是困难重重。你不是数中相定的得宝人,此去确是危险,要知峨嵋派禁制向为各宗派第一,而在那姑婆岭下得禁制的,又是其上一代的长老,法力更是惊人,你此去虽是为宝而去,却也要小心自己身家性命呢?” 张入云听了道:“我入得那里,只求将图解一观而已,别的东西我一样不取也就是了,再说谁又希罕那些只能倚仗一时的法宝!” 姚花影听他如此一说,却是笑了只道:“你这话说的甚是有理,只是于这世间却是不通,人世间哪一样东西不是被人造来,为走捷径用的。这灵丹法宝自身无罪,获罪的只是背后使用的人而已,你若只为看不起那使用法宝的人,而轻慢了法宝,却是过于迂腐了。” 张入云听她说的有理,面上一红,当下轻笑道:“我知道这么想是有不对的地方,只是想到自身的本领,还是只用自身修行的才好,若是倚仗这法宝利器,却也不算得什么了,再有那只以为得了一两件威力巨大的法宝兵刃,却以为能放肆无忌,那就更不堪了。” 姚花影却气道:“你还说呢!那两枚金精剑与你有什么仇冤,你却要把它放在。”说到这里,姚花影略嫌污秽却是止了口,接着又道:“还有那金刚盾,更是被你生生地毁了。”言及此,姚花影也觉张入云在聚仙楼那般举动实在过分,此时仔细想来,实令她心惊。 一旁张入云答道:“我是从来不再意什么污秽的,何况那金精剑,自得炼成以来,于那炉火之中,怕不要经历过几千遭,此番落了凡尘,止不定经过那泔水污物一番洗涤,却是行将大成呢。至于你说的那金刚盾,我只为不服毒龙师太,将这样的佛家法宝交在周氏师兄弟,这两个不成材的人手里害人,才一时气发将其毁了的。何况它虽是佛家法宝,却是只做伤害他人用的,日常被它制住的妖魔鬼怪想也不少,此番被我害了,按说也算得上是因果遁环报应不爽。” 姚花影见他这一番说辞,却如孩童一样的不通,偏又有些自圆其说,知他根性执拗,一时竟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开口道:“你呀,你说的即无理,又是一篇歪理,先下时辰不多,我却没功夫再与你斗口了。”只是将此话说出口之后,姚花影旋即脸变地通红,只为她自觉一时话中有些过于亲热,她本害得心病,当下警醒起来,却是羞愧无地。一时间只把那绿牡丹,硬生生羞作了红牡丹。 却不知张入云此时正为方才一通胡言正在后悔,哪里又能瞧出她的心事来。 只是他听得姚花影说起时辰不多,却是不解,只问道:“时辰不多?如此说来,姚师姐却是马上就要走了?” 他这一问却是勾动了姚花影的愁肠,当下却是收了羞愧的心思,一弯似含烟波的柳烟眉,却是笼在了一处。只听她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昆明城内我已不想再待,门内又有些急事,我得速速赶回去。” 张入云此时已多少能猜到姚花影此去却是和刘雨浓有关,只是他除无双外从来不涉足,也不作想男女情感这桩事。身即无觉,自然不能体察个中细微处。虽见姚花影此时不乐,却未想到与已有关,一时见她不说话,也只得止了口。 二人静默了半晌,才听得姚花影轻声道:“前番香丘曾和我说起你样样好处,未想到你却和她这么合得来,只在峨嵋相处一日,即成良友。” 张入云不想她忽有此一问,只是他心里坦荡,却也未曾想到别处,只直声道:“也没什么,香丘活泼可爱的很,而且性子很爽直,谁与她相处都很随心意,所以比较谈得来。” 当下他说这话时,却不想姚花影竟睁大了一双秀眉盯着自己,一时他始料未及,心里却是一颤。再一时又想到上一次在十方岩时,曾一时不意,竟欲吻她的一桩事,顿时方才心中的坦荡却是丢了个干干净净,一下子心中有鬼,竟是头角见汗,实害怕姚花影张口责问自己这桩尴尬事,心里正在暗骂着自己不堪的同时,却又暗怪小香丘怎么逢人便说自己这桩臭事。 张入云被姚花影睁大了眼睛看了半日,心里发虚不敢说话,但近日来因与瑛姑等人相处惯了,多少知道一点与女孩子相处的路径,当下却是大了胆子主动开口道:“姚师姐,你这样盯着我,是不是小弟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师姐见谅。” 果然姚花影听了他这句话,脸却是忽然红了,只低头道:“我只奇怪你怎么会说与香丘相处时很随意!要知她平日里最是刁钻古怪,十人之中若有一个能得她好性情,已算是难得,没料到只与你相处一日,却是对你满口夸赞,难不成你倒是很会哄女孩子开心?”说完这句心里话,她却是掉转过脸去,生怕张入云看出她心思。 张入云不想她有些一问,虽觉突兀,但只照直说道:“师姐取笑了,我哪有这本事,小弟也因为生性有些乖张,而交友甚少。”说到这里,又觉不妥,怕姚花影误会自己对香丘有意,忙补充道:“我只知别人对我好,我也对他好这个道理而已。” 说了这话,却见姚花影并未转过头来,只听她轻声道:“哪,如此说来,却都有哪些人对你好呢?” 张入云以为姚花影只是随口一问,当下便照直答道:“有我母亲,无双姐姐,小香丘,沈师姐,还有就是你了。” 只在他说到沈绮霞时,姚花影却是一震,一时开口道:“你还说你不会哄女孩子,说了半天却都是女子。” 张入云听了,却是心下一惊,这长日子以来,他倒是没想过自己在短短的半年间,竟认得了这么多出众的女子,现下想来,确是平生里一桩桩的奇事。想到此心里却道:“幸好没说隐娘,瑛姑,叶秋儿等人的名字,不然地话,的确是容易让人误会自己是好色之徒。”他虽是如此天真作想,却不知,只刚才他道出的那几位女子,任谁人听了,纵不嫉妒于他,也定会认定他是个酒色之辈。 想到这里,张入云忙开口遮掩道:“怎么会?我只是还没说到男的,如我六师兄李连生,还有义弟都也对我很好啊!” 姚花影聪慧过人,又是心有所专,怎能看不出这是张入云在托辞遮掩,只一时想到张入云如今却是身处花丛,心里却是嫉妒,当下忘情却是口不择言道:“哪你所遇上的这么多女子之中,却是以谁最美?”说出这话时,只觉得自己过于直露,心下大惊,惶恐之际生怕张入云看穿她的心思讥笑于她,一阵发虚之下,身子已是摇摇欲坠,只得赶忙伸手扶住身旁一株花树。 张入云万没料到,冰清玉洁如姚花影这样的女子,竟也会有如此的好胜心,惊异之下却是只盯着姚花影的面庞。目光扫视之下,却是令姚花影心下更虚,一阵娇羞过后,面上红的愈加厉害。张入云却只觉得眼见这女儿家的面孔竟好似芙蓉花开一般,只闪地他眼前一阵晕眩。 姚花影本是花中魁首,加之她又比其余女子大了几岁,一身众女子之内独有的成熟之美,就是优雅如沈绮霞也是及不上的,此时她又是一阵娇羞之下,花容更曾颜色。张入云又非圣贤,一时瞧得心醉,当即脱口而出道:“自是以你最美。” 姚花影问得此话时就已后悔,却没料到张入云竟也是直言不讳,当下心中一窒虽是脸上不胜娇羞,但此时却是心绪大佳,一时终没忍住却是掉转头来看着张入云,却只见他此时正眼带迷茫的看着自己。 只这一眼姚花影,就已知道张入云却是未看穿自己的心思,心里一阵放心之后,却又略显失望。一时间满腹的心事,却是乱作了一团。 看着眼前张入云,虽也称的上青年才俊,但在平日里的所见也只中庸而已,单论外貌,只怕周氏兄弟也要比他强上三分,实不知自己竟会看上他那一点。却只知道自前番红叶禅师处雨夜一番对眸,却是长日子以来就是放不下张入云那一双亮地吓人的双目。 此时姚花影心乱之际,忽又想起其师玉音师太日常所说的自己终生见不得“**”二字,此番前来刘府,也是其师避重就轻,今世虽不能超拨,但到底也为自己谋一场大富贵,只为来世做想。 姚花影天纵奇才,为崆峒派近两百年来最杰出的年青弟子,打小入门之后,但凡师门所授的艺业任务,无不做的妥妥当当。平生所遇,也都是事事顺心,无往而不利,自然养成她心高气傲的性子。可如今她的师父却是屡次劝其今生嫁人,不求今生,只修来世,自是为此气苦不已,此时眼见自己好似真的躲不过数中安排,心里焦急,想着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只怕还是要白费,当下却是眼前一黑,便欲栽倒在地。 张入云在她身旁已观察了好久,见她面上阴晴不定半日,到末了却是眼见着昏了过去,当姚花影身子欲倒之时,不容自己不扶,适时只得抢上一步,托在她的臂弯之下,将其扶起。 姚花影只是一时乱了心思,只一被张入云触碰到自己肌肤,心下一颤,立时便清醒了过来。她原本气苦,只此时见张入云正绷着的脸,一副生怕自己会被人误以为唐突佳人可笑表情,确是好笑。 加上他这时一双手正扶在她腋下着力处,一身的男子气息止不住地钻入姚花影的鼻息内。纵是心高如姚花影,此时也是一阵心神荡漾,直把刚才心中委曲给通通抛在了脑后。只是到底男女有别,二人如此倚在一处不是礼数,忙身子挺起与张入云分开。 一时姚花影只觉周围有异,心头警兆一生,却是立将满腹心思丢在一旁,只对张入云笑道:“现在时辰不早,我也要起身了。” 张入云未料她说走就走,惊道:“姚师姐怎么说走就走,去得这般急?” 姚花影道:“我本就说过要走,此时和你说了半日的话,天色已然不早,自是要起身了。”说到这里,却是又对他笑道:“还有你哪几个侍女连那赏雪都太过好奇,已在旁伏了半日,我若再不走,却也不成话了。” 张入云听她这么一说,才静心屏气查听,果然有四道极轻微的呼吸声远远地隐在二人身后二三十丈处,心里惊叹姚花影功力高绝处,却也为自己家里几个顽皮的女孩摇头不已。 果然姚花影因被人窥伺,心下害羞,去意甚坚,当下只略一客套,便已展动身形离去。 叮灵二姐妹被瑛姑二人拉了半日早已不耐,眼见着这么美丽的姐姐却要飘然而去,心下焦急,忙双双跃起,娇笑着直奔姚花影而去。 姚花影轻功比张入云还要高了好些,当下展开身形,却是去如流星一般。二姐妹见一时追不上,当下竟是足不点地,双双凌空飞起,只作两只燕子一般向她冲去。 姚花影没料到二人竟能在空中飞行,不免口中也“噫”了一声,三人此时身形已靠的甚近,眼看就要追上,却见她忽然回头冲着叮灵二姐妹一笑,身形一拨也是凌空飞起,当下排云驭气,竟是升上了天空。 姐妹俩才刚学会飞行不久,却是及不得远,又不如姚花影飞得高,过得片刻见追不上了,只得落加地面。只留下二人气呼呼地涨着一双小脸和在一旁已惊地呆了的张入云。

第十九回 秀色照无边 月隐渡愁年 (一) 片刻功夫,姚花影就已去的远了,只留下空中一个小点。而瑛姑和赏雪此时也从藏身处走了过来,张入云未料到她二人也是如此顽皮,不由笑道:“你几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轻身功夫这般厉害了,我竟一丝也没察觉。” 二人中瑛姑不好答言,却是赏雪笑答道:“也未到得很久,只正好在张相公夸姚姐姐生的美的时候,我四人才伏在那花树后。” 张入云见她讥笑自己,便不好再问下去,省得被赏雪接了话茬又来损自己。 哪知赏雪却是因自己主人刘雨浓,而不放过他。继而又道:“再说也非是我二人轻功了得,只怕是张相公方才一时神思不守,自是听不见我四人喧哗。只是赏雪未料到张相公也与我家公子一般喜欢与美丽的女子纠缠,可惜了瑛姑姐姐先时还说过张相公不是这样的人呢!” 她这话说地稍重了一点,不但张入云听了面上有些发热,就是瑛姑闻了,也觉自己主人与女子相处实是有些轻薄了。一番话说来,两人脸上都没意思起来。 张入云努力想为自己辩白两句,哪知赏雪人甚聪明,平日与自己姐妹和刘雨浓斗嘴惯了,现在又见张入云和瑛姑尴尬,却忙说道:“张相公,您可千万别误会,我方才说的,却只是我家公子爷,虽然张相公看着有些像我家公子的性情,但赏雪却知道相公您一定不是那样的人。” 她这一番却是把话说尽了,一时骂了张入云,却又让他无从下口了。瑛姑见张入云输口,脸上尴尬有心帮他挣些面子,因先时和赏雪在一起沐浴时已是说笑惯了,当下却是笑着戏谬赏雪道:“你即觉得你家公子爷那般不好,又口称我家公子‘相公’的,不如干脆就跟了我家公子如何,省得回到你刘府里见着你家公子,却是样样不顺心意!” 她这番话说的虽轻,但赏雪却早被她羞红了脸,一时被瑛姑拿住自己说错话,却是不好辨白,况且她尚是处子之身,闻得这话更是羞愧,一时左右都是不是,羞恼之下却是来撕瑛姑的嘴。 哪知瑛姑见她如此,反躲闪着又嬉笑她道:“可是被我说中了吧!即如此,日后我家公子入府拜寿之际,就拿这话来回你家刘公子,到时就是他刘府要座金山来换,我家张‘相公’也一定想法给搬了来。” 她说得这话时却是故意将“相公”二字说的大声了些,一时赏雪这才知道瑛姑的厉害,过后再不敢在其面前放肆了,只得停下手,口内讨饶道:“以后再不敢,还望姐姐能饶过赏雪这一遭!” 张入云见这二女都是能说会道,自己挤在二人中间,只怕被二人口水浇湿了,也没能回过一句两句。一时只得扮傻充愣,任二人互打机锋。 哪知瑛姑这面才刚好些,叮灵姐妹却又复来和他争闹,二人先一时被赏雪鼓动,施展绝顶轻功携了瑛姑二人悄无声息的跟踪至张入云和姚花影的身后。因二人天生异禀已知姚花影功力超凡,只恰恰停在她功力范围之外伏下身子俭窥。 后见姚花影果如赏雪说的,相貌非凡,若不是瑛姑强拉着,早已飞奔了过来。之后稍一不甚,就被其发觉。不想姚花影却是即时飘然而走,等赶及身前,没想到其竟与自己一样也会凌空飞行,且还比自己本事更大些,心下羡慕之际,更欲结交。可无奈只片刻功夫人就已走远,二人都是孩童一般的心性,此时姚花影一走,自是没奈何,却只怪张入云瞒了自己偷偷与其相会,气恼之下却是来找张入云问罪。 她二人自经昨夜一番功夫,功力不但大增,心智也已恢复好些,此时出手再没有先前的阻滞,且先时她二人身手只比张入云慢了一线,此时得了长进,直和张入云相差无己,加上张入云这时心里懒懒地不比平常,一时动起手来,却是只几下功夫就被姐妹二人将自己克制住,当下二人俱都勒住了张入云的脖子,气呼呼地满脸娇嗔。 张入云此时却不忍发内劲将二人震伤,当下只被她二人勒得舌头都欲伸了出来。瑛姑和赏雪见姐妹俩胡闹的厉害,赶紧上前阻止,哪知叮灵姐妹经此一夜却是力气又增,一时竟是掰不开。到了后来叮当脚下一拧,只欲将张入云扭倒在草地上,哪知她这一拧动,却是俱出众人竟料,因事出突然五人都是未站稳身子,当即纷纷跌落在地上,一时间激起满地无数花瓣。虽是此间只得冬季里寒风萧瑟的景象,但一时里四位美人滚做一团,却是花团锦簇,活色生香,只见那满眼的春色无边。 众人乱做一团,好一会儿才得分开。此时天色已然不早,虽是叮灵姐妹还想再玩一会儿,可张入云知道她二人的手段,却是不由分说,拉了两人就往山下行去。就如此,二人还沿路摘了好些水果方肯罢休。 到得山下,赏雪也紧接着告辞,张入云虽有心留她吃了饭再回去,但赏雪却是去意甚坚,张入云是不喜做作为难人的,见她真的要走,也不再强留。而瑛姑心思灵巧,见赏雪定要白天离开,却是知道她一来是因为初来此地不好意思太过亲热,二来却是怕太晚回家受众姐妹的嘲笑和刘雨浓的猜忌,如此一来自不便相留,便相代张入云送出庵外。 这一回张入云却是学乖了,瑛姑送时并没让叮灵姐妹二人跟随。可瑛姑才刚不再身边,张入云就是着了麻烦。不想平日素来相好的二姐妹一时竟是起了争执,虽未动手,却是纷纷板起面孔互相怒视。 当下张入云正看的好笑,忽冷不丁不知是谁骂了一声“傻瓜”,这一句骂人的话,却是让张入云听了心头一震,她姐妹二人与自己这长日子以来,从未口出脏话,只这几日在热闹处不过行走了一两次,竟学会了脏话,这可是让他皱眉心痛不已。 她二姐妹自来淘气,张入云却从不放在心上,而此时二人这一句骂人的话,却着实让他有些伤心。 正在他心痛时,两人却已对骂了起来,好在二人说来说去,也就只会骂“傻瓜”这一句,倒是让张入云颇为安慰。二姐妹语声本就娇俏,骂起人来也是灵动好听,只是语速过快,张入云从旁哪里能劝的进去,正在没法时,却见瑛姑已回转过来了。 张入云当下如见亲人一般,忙求瑛姑设法,瑛姑闻言却是一笑,只走上前轻轻对二人说了声:“开饭了!”即刻间,姐妹俩就已止了口舌之争,纷纷逃回屋里,坐等吃喝,只空留下一旁敲着自己脑袋的张入云。 到的晚间,想是夜里要下大雨,天气竟变地异常烦闷起来,张入云洗完澡后,只穿了一袭单衣,便端了一张交椅至室外纳凉。 端坐之下,只见得空中乌云密布,却又被夕阳最后一丝余光照成了金色,甚是壮丽,合着这满眼的春光,又是另一番景象。此时耳畔还时有传来瑛姑室内三女正在洗澡时发出的嬉笑声,虽是其声过于娇艳,但张入云此时终究还是个在室男,闻得此声也是怡然自乐。 忽然间,只听得身后传来一记撞门声,接着又惊闻瑛姑在其室内一声尖叫。张入云虽被这惊叫声吓得一惊,却是不敢回头,只照日常的估计,此时定是叮当或是叮灵洗完澡不耐在房中久候,撞出门来。若是自己回头去看个究竟,只怕就是和善如瑛姑,也得有好几日不理自己。 果然一阵掩门声后,就又是一串娇笑声自他身后飘起,跟着张入云眼前一黑,已是多了个人影立在自己所坐的交椅扶手上,定睛看处,正是叮当只穿了一件单衣,正满身是水的站在那儿。 满身是水的跑出屋外来,是叮家两姐妹日常做惯了的,张入云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今日叮当竟仗着自己已能在空中飞翔,却未着鞋,只光了白足,凌空飞到自己身边,倒是头一遭。 连日来二姐妹日食人间美食,一身玉肤也愈来愈晶萤透亮,当下观其身形,虽是略有些稚态,但她二人生的个高,一双**又直又长,却已不怎么显,此时叮当又是立在交椅的扶手上,张入云只需微一抬头,即可将其体态观览个无遗。 虽是张入云日常只将她二人当作小孩子看,但此时看得她这副佳人出浴的缭人姿态,也不由地心中一窒。当下却是垂了头,竟不敢再去看她,而叮当却是浑然不知,只顾在一旁摆弄她尚是水淋淋的头发。 一时间已将张入云身上落了好多水渍,张入云见此也不由地皱了眉,此时他低了头正好看到叮当一双白足,未想到她身体虽略显瘦弱,但一双玉足却是生地丰腴,偏又足趾奇长,足背生地又白又嫩,确是好看。 古时女子脚是万不会与人前显露的,张入云虽是长到了十九岁,但至今为止算来却只见过两个女子的脚而已,却偏又都是在最近,一时见她玉足竟如雪一样的白,其上偶有一两条青筋伏在如玉一般的肌肤内,更显的她肌理晶荧。叮当腿本就生地长,脚踝之纤细竟不在当日隐娘之下,只把张入云此时看的有些神思恍惚,如当日见到隐娘一般,竟生出些**来。 偏叮当此时见张入云不理自己,竟伸出一只脚来,欲挑拨张入云的颜面,令其看着自己。张入云这时正在胡思乱想,哪知她竟伸脚来缭拨自己,一时吃惊,虽是心下一阵莫名,但他修炼多年,定力不是白炼,手上却是自然而然伸出并起二指稍抵她足下趾骨,接着抬起头来看了看叮当,见她一脸天真的正往着自己,脚下不停抽动,只以为张入云与她作耍。 张入云见她眼神如一波清可见底的碧水,不带有一丝晦色,知其完全把自己当成亲人一般的对待,未有一丝**在内。一时心愧之下,只骂自己真如禽兽,若是如此乱想,岂不和虎王一类行径并无二致。况且若隐娘回来,不但要被其小看,更是少不得被她一番讥笑,嘲笑自己逃不脱她的算计。 一时警醒起来,虽是才洗了澡,身上凉爽,却也是出地一身冷汗。此刻又见叮当在那儿甩头发,见其有趣,当下却是屏了一口纯阳真气吹出,直落在叮当的身上,欲将其衣赏烘干。现下张入云功力大进,虽还不能吹气成罡,但依此吹出热气将叮当身上水渍吹干,却是不在话下。 而叮当这时正为身上潮湿烦恼,见张入云却是抿口吹出干燥温暖的热气,自是心喜,一时欢叫了一声,却是赶紧将其头发抖开。张入云这一口真气好长,直吹了半柱香的功夫,将叮当全身弄干才作罢。 可叮当身上才刚爽利,却是身形一矮,即坐在了交椅扶手上,手脚不停只与张入云捣乱,一时间泼了了张入云的茶,打了张入云的碗,见其仍不动声色,却又手里提了一绺秀发,来拨弄张入云的耳鼻,想引他发痒。 张入云知道她的性子,若在她眼前显露自己怕痒的样子,那日后少不得她姐妹二人,却是要来日日搔他的痒做耍,当下只得不露声色,运内力闭了自己的耳鼻。哪知叮当见张入云不怕痒,却又是伸出长腿来,只在张入云两条大腿上拨弄,一时踩在张入云腿上,只觉肉感十足十分有趣。 张入云怕如此时间长了,她再生出别的法子与自己胡闹,到时如自己一时失于检点,在瑛姑面前出了丑,那可太过难堪。无奈之下,只得伸手轻轻拎起叮当一只耳朵,将其头扶正,对着自己。当下轻轻叹道:“叮当啊!你怎么这么顽皮啊?”一时又见叮当忍着痛,冲着自己只眨巴着眼睛,却是可爱。 哪知近来叮当日通人言,见张入云与其说话,不但明白其意思,竟也学会了对答,当下却是伸出双手,直捧着张入云的脸颊,将其脸揉搓成个笑脸状,竟开口相戏道:“阿云啊!你怎么这么傻啊?” 张入云不料她竟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听得认真,竟真自作想起来,思考一番之下,只觉得这小丫头说者无心,却又未尝没有道理,叮当所作所为,纯是出自一片天然,而自己却在当下苦自思索,自己若不傻,却还有谁当得了这个字! 叮当开口说话时,先是一本正经,其后却是知道自己在与张入云开玩笑,脸上竟笑作一团,张入云又想到她竟可将下午才骂过的话活学活用,知道她姐妹二人今后学了人言,只怕越来越难管,一时间脸上又是一阵苦笑。 此时叮当与自己靠的很近,见她一身白肉,鼻下又闻见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花香,张入云心里一震,知道今后确是不能再拿她二人只做小孩子待了。 却不知叮当也是看了张入云良久,好似呆住了一般,正在张入云见她举止古怪,心里猜疑时,却只见她忽地身子一伏,已倒在张入云怀里,双手不住摸索,只在他身上着痒处乱摸,张入云一时未想过她会突然发难,当下来不及闭气,却是被她弄了个措手不及,身上奇痒之下,只得笑着声来。叮当见他怕痒,心下更是得意,当下确是加倍的施为。 就在这时瑛姑房门再一次的打开,内里却是走出叮灵和瑛姑二人。 叮灵见叮当做乐好玩,却是口称:“我也要。”也是飘身而上。 一时这翔云庵内,虽是青灯古佛一派素穆,但只一墙之外,却又是其乐融融一幅软香温玉。 这一日,张入云只在一片秀色中渡过,却不知日后再得这样的时候,却已是遥遥数年之后,其间所遇辛苦与灾难,却不是酒泉县内苦卧病榻上所能相比。

第十九回 秀色照无边 月隐渡愁年 (二) 当晚果然狂风大作,下起了雨来,张入云因这几日缩身术略有长进,而昨夜又是一番辛苦,到了今晚却身上有些懒懒地,他近日功力深湛,知道刻苦修行虽是修行者必做的功夫,但也领悟了一动一静的道理,见今夜身上不爽快,便干脆夜里没有行功,只除了衣赏上床好好休息。 果然长日子以来,没有得此舒舒服服的睡个整觉,身子一经躺下,张入云便旋即睡着,一时睡地深沉,夜里下起骤雨,连打雷闪电声竟都未察觉。 且说张入云上半夜睡地虽香,但到了下半夜却是越睡越难过起来,只觉胸口脚上竟是烦闷不堪,到了五更天的时候,终于被憋醒了过来。 醒时以为他尚是以为自己火气过旺,想起身喝茶,哪知才一抬手,却觉手下遇着阻碍,伸手摸去,却是把他吓了个心惊肉跳,原来在自己身上的竟是个人。他练得夜眼,只为才一睡醒,眼里有些惺松,此时定睛看了,却是叮灵二姐妹一个趴在自己身上,一个抱了自己的脚却在那里酣睡,想是二人因夜里打雷闪电害怕,故尔躲到自己的房中来。 二人轻身功夫即佳,一身骨骼又是极轻,卧在张入云身上,竟是未能让他发现,只是到底二人身体还是有些份量,长久压在张入云身上,如盖了一层厚被一样,把个张入云压的烦闷不堪,却便宜二人找了个张入云做人肉垫子,睡地正香。 张入云见此,却是好笑,一面却又敲敲自己的脑袋,怎么近日这般不警醒起来。当时他蹑手蹑脚的推开二人下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欲喝了解解渴。却冷不丁见一旁交椅上,正坐了一个人,一身的黑服,也正拿着精光四射的眸子盯着自己看! 一时间,黑夜里张入云看不清来人,这一惊着实不小,正待开口,却又见来人身形轻盈,当下认出了那人来,心中却是大喜,原来来人竟是隐娘。 正在他二番欲开口时候,却听隐娘已然说道:“才数日不见,你却很有长进啊!你不是要求那天仙道路的吗?如何夜里却是要与叮灵姐妹纠缠?莫不是不求金仙了吗?” 张入云与她相处惯了,如何不知道她是在取笑自己,只是一时被隐娘抓住话柄,不好分辩。可他这几日与女儿家厮混却也不是没有一丝长进,见隐娘讥笑于他,知道自己是说不过她的。当下却是开口岔话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即回来了,怎不叫醒我?” 隐娘轻笑道:“我倒是一早即回来了,因见你正睡地快活,所以就没扰你的美梦了,只后来又下起雨来,我却出不去了,只好在这椅上将就着歇一歇。”说完,又换了口气道:“你要吃茶吗?正好我也口渴,你且多倒一杯给我。” 张入云听她又来嘲讽自己,不免又有些脸红,后见她忽地话了口风,心里一喜,怕隐娘再又想到话说,却是忙走到一旁桌子,欲倒了茶给她,先封了她的口再说。 哪知他才刚将茶壶提在手里,却觉身后一缕细风拂动。张入云近日功进,反应更不比平常,当下却是右腿如若无骨一般地抽出,又稳又准地迎向来敌,一时功力精深处,手内的茶壶竟是没一滴茶水洒出来。 果然是隐娘旬月未见张入云,一时偷袭于他,却是要考教他的武功。此时见他这一腿悄无声息,却又准又狠,知他这一月来未有懈怠,武艺精进不少,一时也是把头暗点。但却又觉得这还不足够,便忙换了势子,黑暗中只见那袭向他的身形,竟是凌空打了个圈子,一脚直向张入云面门踢来。 张入云确是功力大进,先前一脚招势此时竟未使老,当下腰身一扭,竟是将那踢出去的一脚凭空如孔雀开屏一般,连点了十八次,不但防住隐娘这一脚,竟还守中带攻。 隐娘见他这一招踢的甚妙,一时竟是收了前脚,后脚连环踢出,此时她脚下速度快了数倍,当下竟是穿过了张入云防守,依旧直捣他的面门。 张入云至此方放下手中的茶壶,手握成拳,只空留食指曲起指节,看准隐娘这一脚,却去迎她脚上的陷谷穴。 隐娘脚法灵动,见他如此,却是足间一扫,即又落向张入云的颈背之上,张入云这才将头侧过,一时举起另一只手来,当胸击向隐娘,二人一时却是战在了一处。 只得片刻功夫,两人就已连交了二三十个回合,一时间张入云尽展自己平生所学,虽是将掏心窝的本事都施展了出来,却还是近不得隐娘的身,反倒被隐娘制的缚手缚脚,手足之间所划的圈子也越收越小,至后来,竟能挨命防身而已。 隐娘见他久战之下竟还能防的周全,也是事出意料,一时侧头一扭,竟将满头秀发打开,直击张入云的咽喉,虽只一绺青丝,但此时在其真力注入之下,竟不亚已一柄钢枪。 哪知张入云见此,竟是屏气一吹,轻轻巧巧的将她秀发吹乱,并还将口内一直藏着的寒铁刀片射出,竟在这儿己出奇不意的绝招之下,反制自己。 隐娘见此轻轻一笑,却只有二指便已将那刀片收在手里,反观张入云此时竟在瞬时已被她制住点了穴道,一副尴尬相定在那里。 正在张入云因输了招面红之际,隐娘却是走上前来夸奖他道:“不错,这一月不见,你真的进步很多,尤其对敌时脑袋变地灵光了。“说完又笑道:”不如此的话,只怕叮灵姐妹也上不得你的床。”说着伸手竟从张入云手上拨下几根青丝。 原来方才张入云一口真气,虽将隐娘一头秀发吹散,但她功行确是张入云难已匹敌,只在那一瞬间,竟令几根青丝脱体而出,一时轻轻松松就已打入了张入云的穴道,将其身形定住。 张入云未想自己,连日功力大进竟还是只几个照面即败在隐娘手里,不由地一阵叹息。他却不知,此时隐娘已是对他刮目相看,虽是表面上赢地轻松,但也是自己又施了一手绝计方才将张入云拾夺了下来。 此时又见他招式精微,已知他将自己所授的武艺全部学会,当初见他资质不高,自己还有些后悔,今见他功行日进千里,却是暗暗惊叹。 隐娘再将手中寒铁刀片仔细察验,见上面干干的,竟没有一点张入云的口涎,知道他于这门功夫,不但习会,而且还造诣颇深,心里更是安慰。 只是她向来讥笑张入云惯了,心里赞许,却不说出来,反又笑道:“不料你昨日能得那崆峒派小姑娘的指点,她竟不顾厉害把师传绝学都透露给你!”说完这话却是绕着张入云的身子看了一周道:“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能耐,却能骗得如此佳丽。” 张入云被她瞧地好不自在,忙继续岔话道:“你不是说才刚回来吗?怎么竟知道姚姑娘和我见面的事?” 隐娘啐他道:“你管我什么时候回来?难不成今后我的行踪,还需知会你吗?她崆峒派的武艺若以眼下而论,却是最合适你,只不知她明明一介名门佳弟子,又是崆峒派的难得的人材,竟会留恋于你,实是奇怪!” 张入云听她说的古怪,又不想与隐娘争执,只好勉强分辩道:“我年前曾无意救了她的待女一次,想是为此,她才稍稍点拨我一下吧?” 这话才一说出口,却又被隐娘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若只稍稍指点一下,那女孩子会花那么大的精力与你对练多时。你莫瞧她昨日只反反复复于你对阵那几十招,每一招都是精深无比。且又仿佛为你量身定造的一般,功力稍差一点的弟子,莫说是如此藏而不露的指点你,就是将这师门绝艺揉合在一起创出这几十路拳法,也是绝办不到的事!”说完这话,依然是盯着张入云。 张入云在搜肠刮肚的乱想之下,才想起当日在水镜寺自己坐在姚花影的马背上时,曾挺身而出迎击那僵尸所化的,算来虽是为已,但也同时救了她,一时将那桩书说了个仔细,以做应对。 隐娘听了这话,仍是不信,只是她本为讥笑张入云才口出此言,再往下说却也没什么意思,当下住了口,只对张入云说道:“你也不用这般哆嗦,我只与你打趣而已,却听你这番唠叨。况且你那位姚姑娘现下已是他刘府未过门的媳妇,虽如今仿佛与你有意,日后却是难说。真要算起来,你倒是要小心那僵尸,这一类阴物最是记仇,你又是想着修道的人,今后少不得还要撞见,到时只自求多福吧?” 张入云听得姚花影果如自己所算,真的是刘雨浓未来的妻子,一时却是有些不自在。他虽未真个对姚花影有情,但终是少年心性,一见一介美丽的女子,却要变成了美丽的大嫂,确是有些不忿。想着刘雨浓侍妾众多,而冰清玉洁之姚花影偏还要下嫁于他,心里不由地懒懒地。再又想今后香丘亦不免也要跟着嫁了过去,心中更不是滋味。 当下他心中不平,却是早忘了香丘曾对其言道,姚花影的师傅玉音师太,却是力要将香丘留在自己身边的。 隐娘见他不乐,心下却是喜欢,一时自己目的达到了,却是只与张入云道:“现下天色已不早,明日你还有不少事情要做,能休息一刻且多一刻,赶快回床休息吧。”说完这话,她却是不想打扰到瑛姑,当下施展缩身术竟在那张交椅上卧下了。 张入云见隐娘自顾自休息下了,自己却再不好意思回床与叮灵二姐妹同榻,只得走到一旁,挪了一张椅子盘膝而坐,闭了眼睛入起定来。 时光迅速,转眼就到了晨时。瑛姑一大早见叮当二人不见了,不敢再贪睡,越紧起床来往张入云房里找寻。 隐娘只一听瑛姑房内有动静即刻就醒了,当下挺身而立,却是抢在瑛姑之前开了门。 瑛姑连日来,愈发惧怕隐娘,陡然间,见竟是她开的门,当即却是跪倒在地上。隐娘也不推辞,只开口让其进来。 等到得屋内,张入云也已知道众人醒了,只是他正在行功,要收了内力却是要有些时间,当下稍缓了一缓也自醒了,而屋内里只留下叮灵二姐妹依然在床上大睡,间或偶能听见二人娇酣之声。 瑛姑见此,欲将二人推醒,哪知隐娘却十分爱惜二女,不但令瑛姑不要将其唤醒,还吩咐她将二人早已乱作一团的被子,重新收拾好。接着自已却是出了门,张入云二人见了,也跟了出去。 到了外间,瑛姑却是在隐娘面前施了叩拜大礼,张入云见了,虽略有些不以为意,但想到先前隐娘的吩咐,便也没再说话。 隐娘等瑛姑行完礼后,却是一桩桩一件件考问瑛姑来,当下瑛姑却是战战兢兢,事无俱细的一一禀报,间中提到了张入云大闹聚仙楼,叮灵二姐妹竟经了一夜的功夫已能在空中飞翔一事。 隐娘听了也不在意,又见瑛姑一月下来,也是功力大进,心里也甚高兴,嘉许了几句,即吩咐她下厨做些早饭来。 一时瑛姑自去了,隐娘却是转过头来,笑对张入云道:“没想到你的脾气竟是这么**子,当日和我在一起时,却也未曾这般过啊!” 张入云见她取笑,也笑道:“我也未曾想到,想来是与你在一起相处时间长了,胆子自然变大了,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你处久了,自然也变地不怕事起来。” 隐娘见他竟敢与自己玩笑,但因今日里见众人都有进益,心情大好,却不甚放在心上。只口中道:“谁与你歪缠,你这祸是闯了,我也不来怪你。只是他崆峒派,向来是难惹的主,今番你不但打了两个小的,并还惹了一个老的,今后行走江湖却大是艰难。与你相熟的那姚姑娘不久之后却要变成刘夫人,嫁入他刘府里,再不理江湖闲事。到时你若出了错,落在他一干老小手里,却别指望人家会来救你。” 张入云见自己只说了一句,却引来隐娘这一大堆话,心里暗叫不妙,知自己若论斗嘴,实在不是这一干女子的对手。当下只得道:“我惹了祸自有我来担当,自不干姚姑娘的事,只是他崆峒派,我却也还不惧。” 隐娘听他如此说话,却是正色道:“你也太把他崆峒派看的小了,你只不过和那两个小的动过手而已,毒龙师太我虽不知其深浅,但当年我却和玉音师太有过一次较量,其功力实是恐怖。况且,自你言行来看,只那位姚花影姑娘,论功力就比你高出很多,你怎敢轻看他崆峒!” 张入云听了这话,却是辩白道:“我方才说的自不是他崆峒的武艺,万事都抬不过个理字。他崆峒派二人行事实有不对,难到还不得天下人去管吗?” 隐娘皱眉道:“怎么到了今日,你还这样,你已经了一番劫难,却还是如此不知进退深浅。这世间若是真讲道理,何来这么多不平之事。要知事非在乎实力,只有强者才有手握正义的权力。你如今身在江湖,意在修道,却只想着这些妄念,不知你到底是要修什么样的道?”

第十九回 秀色照无边 月隐渡愁年 (三) 隐娘这话一说出来,张入云却是有些不明白,只觉内里好似有些道理,又似没有道理,当下只得道:“哪你呢?你却是修的什么道?” 隐娘听了一时不语,稍过的一会儿才道:“我修的是修罗道,杀伐太重,你怎与我相比。再说你起始路子走的就正,虽是日后会有艰难,但长远看去,却是大好。” 张入云忽听她说起这些玄机来,又欲问仔细。隐娘皱眉道:“如今你我二人还谈不上这个,论这些有什么意思,你先只将你那白阳图解找齐了才是正经。” 这句话倒是说中了张入云的心事,一时感慨起来,倒是没了话。 隐娘忽又道:“你昨日与那叫赏雪的女孩处了一日,据你看来,她的根骨比瑛姑如何?” 张入云觉得蹊跷,但知道隐娘向不喜欢被人追问根底,只照直答道:“若论资质与瑛姑只伯仲之间,根骨上略差了一些,但又有出奇之处,总得来说,却是不差仿佛。” 隐娘闻道:“依我看,也是差不多。我看她与瑛姑她们相处甚好,此时她已心生去意,照你看,若是由瑛姑相邀她日后随了我们同去,却有几分把握?” 张入云越听越奇,心里着实奇怪,不免问道:“你到底要做些什么,她赏雪好好的在他刘府里做那刘雨浓的婢子,犯得着和我们处在一块儿颠沛流离吗?” 隐娘笑道:“你这话说的就不老实,明知这小妮子有心病,却还说这些。实话告诉你,我看她根骨故然好,但心性却与瑛姑她们相投,而且观她气色,也还服你,所以想她日后能辅佐瑛姑做那百花谷的谷主。” 张入云仍是一头雾水,又想问个清楚,隐娘止此却是不再说话,只对其道:“这一两日,我再说与你听,只现在还不知这小丫头的真实心思,却还谈不到。” 二人说话间已过了多时,瑛姑已然将早饭做好,因今日多了隐娘,比往常还要丰富,不止熬了粥炒了鸡蛋,上了四色小菜,并还花了心思炒了鸡瓜子来,一时间辣香味飘了出去,却只闻张入云屋里连响了几次喷嚏声,当下只听得屋门被撞了开来,内里却飘出叮灵二姐妹来,一时二人嘴角间都已流下口水,只一坐下就欲捧了碗大嚼。 瑛姑见了自是不容,忙拉了二人去往内屋里梳洗,可她一人哪能周全得了姐妹两个,少不得隐娘在旁假意作了色,姐妹二人才犹犹豫豫地去了。 隐娘见她姐妹两个身处空中飘浮,又比昨日里还要灵动,心里也甚惊异,当下笑问张入云道:“你施了什么法术,竟让这二女恢复本来的?” 张入云惊闻,忙说道:“什么恢复本来,你且说细一些。” 隐娘道:“她二人因破了丹红,本质受了亏损,所以少了好多灵性,但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竟将二人大补了一番,虽仍是不足与以前相较,但经你这一来,她姐妹俩却少说要省二十年的辛苦!” 张入云未料到那寒露丹竟有这么大的药力,便忙与隐娘说了其来历。 隐娘一时闻了,也是大惊,只听她道:“如此看来,却是我走了眼了,不想你这寒露丹竟是千年参仙的泪白所制,依此算来,那药力却是与寻常丹药不可同日而语了。” 张入云见她说的慎重,忽想起当日香丘与自己讨这丹丸时,却说这些相对于与妖物来说,更是难得一见的大补药,当日他见叮灵姐妹服了丹药之后古怪,却是一时不曾想起,如今思来,却是只有这般解释了。 隐娘闻了,心里却好似再忖度什么,当下取了一颗寒露丹在手,却是久久不语。 等过了一会儿,叮灵二姐妹已然漱洗好回来,张入云二人未省麻烦,只得将那丹药藏好。 待吃完了早饭,隐娘却对瑛姑吩咐,令其在这一日里试探赏雪的口风,看她是不是心生去意,并愿意和众人一起离开。瑛姑闻言虽是一惊,但却是未敢多问,只依言领命。 果然巳时刚过,赏雪就已来到翔云庵,今日手里又是提了一个新鲜编的篮子,只里面却未提得什么鲜果,而是装了十几枚如鸽子蛋大小,通体黑色的雀卵。 当她来时,隐娘却是身退,并吩咐众人不要知晓赏雪自己身处此间,难得叮灵姐妹那么管不住嘴巴的人,也依了隐娘的命,未提些事。 一日功夫下来,在瑛姑亲身喂招,张入云从旁指引之下,赏雪又得了不少指点,即便与其陪练的瑛姑也是有了不少进益。 等到了傍晚赏雪归去之后,隐娘唤来瑛姑询问,瑛姑答道:“虽未答应,但看口气却好,想是毕竟相交尚浅,还不能放心的缘故。但从她话语里,却是很喜欢叮灵二姐妹,想来再做一番功夫,就许有些眉目了。” 隐娘知道瑛姑性子,见其说成这样,已知纵不是十拿九稳,但也离成功不远。 这一日五人用饭较早,转眼之间就都已分房睡下了。张入云虽不知隐娘要众人这么早睡觉为得什么,但却是未曾违逆,反正他是和众人分房而睡,与已却是无甚相干。 哪知到了子夜,他才刚睡下,却忽觉得房里多了个人,定睛看去,竟是隐娘依旧如当日夜探虎王洞府时一样,着了那件夜行衣,身上各项装束也与当日相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见隐娘已扔给他一包东西,口里并催他道:“快换上这身衣服,你我二人今夜有事要做。” 张入云听了,心里却是打了个突,上一次他和隐娘夜探魔窟,已是九死一生。今夜又来这一套,自是让他容易以为,又要和隐娘外出有一番厮杀。此时的他心理不比从前,上一次夜袭魔窟虽说没有丝毫心里准备,后又一身是伤,但他并没放在心上。一是因为他素来不是胆小之辈,二却是因为当时的他,还只是孤身一人,无有顾虑。 可今时却与往日不同,要知这翔云庵里尚有瑛姑和叮灵姐妹三人,如若自己与隐娘遇险,这三人如遇危险,可怎么交待。思忖间只得问道:“今夜又有何事要做?”说话间,忽想起隐娘那身衣服先时已在虎王洞内损毁,便又问道:“你这身夜行衣不是已坏了吗?怎么现在却又完好无损?” 隐娘见他犹豫,已是不耐道:“谁和你罗嗦,你快些换了衣服出来,今夜虽说只是拭探,但论危险却比虎王洞内还要厉害,你快给我打点起精神来,到时若有懈怠,你可小心你自己的性命!”说完就已推开门,走出屋外等他。 待的张入云出门时,隐娘已等地不耐,见他已装束好了,便打了招呼,只顾前行。张入云知她脾气,自己只稍一懈怠必要被她拉下好远,忙展开身形跟了上去。 哪知只当他才行至居所外小院门时,便见隐娘猛地停下了身子。一时间张入云事出不意,身形已然展开,想要收势却是有所不及,当下身子一阵摇晃,方才停下身来。 再往前看时,却见隐娘已是肃着脸立在当场,顺着她眼神望去,却见对面正立着一条人影,一身月白色的道袍,在月光下甚是醒目。可不只怎地,之前漫说是张入云,即便是警觉如隐娘也是没有一丝察觉。 待张入云定睛看时,只见那人已合掌施礼道:“贫尼伽音,夜下冒犯尊驾,实是无礼,还望二位施主恕罪。”说完含身点头,已是弯腰至欠。待行完礼后,便将月白色的道袍微微一展,张入云只觉得眼前一亮,顿时间也未见那伽音师太施法,却觉得她身形一下子清晰了十倍。虽是在漆黑的深夜里,却是周身上下一丝一毫也能看的清清楚楚,惋如被一层佛光笼罩,却偏又不显一丝光芒。 张入云见此,不自觉中却是已含腰回礼,那老尼姑见他还礼,也是微笑着略一合掌。而一旁的隐娘却是寒着脸,始终一言未发,一丝不见其动静。 伽音师太见隐娘半日不开口,便只得柔声说道:“贫尼夜里相遇二位施主,非是为了阻止腾施主。只是算来腾施主也是久遭劫难之人,能得如今境地煞非容易,何苦如此自苦,要知与人留地一线,即是为自己留地一线。我观施主气像,若论功法已然足够,只要能放过眼前嗔痴,虽是还有劫难,却是峰回路转,大有造化。若不能放下眼前这桩事,恕贫尼直言,却实是凶险,何况施主你尚有至亲在世,虽有安排,但到时之怕近在咫尺,却要是阴阳相隔了。” 一番话说下来,张入云虽是有些糊涂,但他头脑并不笨,却是听出了个大概。他自幼心思便与众不同,一时思索到隐娘的苦处,却是由心生景,也是黯下心来。哪知他这一番心思却为对面的伽音师太看破,一时脸上虽未露神色,心里却是暗惊。 正在这时却见隐娘躬身施礼道:“晚辈腾隐娘,拜见前辈真人。前辈深夜辛劳,只为点化隐娘,一番指点下,弟子已获益匪浅,前辈苦心,弟子也实是心感。”说话间,竟是难得的恭敬。 但只一瞬,却见她将眉一扬,口中斩钉截铁地道:“只是我与那人誓不戴天,今番得能如此,已是将所有身家全部打点好而为之。前辈您身处佛门,最知因果,我腾隐娘虽是杀伐过重,但论及此事也是他咎由自取,何况我自来最重恩仇,只知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于今世上自问倒不愧欠他人什么,但这笔深仇,我却是一定要讨将回来。虽有真人您苦心说和,但晚辈却只能无礼了。”说完此话,却是将身一挺,身后张入云只觉她周身上下一股杀气,已是漫无边际的散了开来,即如伽音师太一身的祥和之气,竟也不能与之相互抵冲。 一时只见场上二人气息虽未冲撞,当下里却又是秋毫无犯,,虽说隐娘修为完全不能与伽音相比,但此时却是一丝也未见势弱。 伽音见此已知隐娘难已回头,当下里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即如此,贫尼也就不再相扰施主了。只望施主能悬崖勒马,到底冤怨相报无止无休,施主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亲人着想才是。”说完却是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掌来,对着隐娘道:“腾施主,你我二人即能见此一面,却也是有缘人,我知施主身上藏有我伽难师兄昔年手持玉符,但施主你却不能善加运用,还请施主先交我手,待我一番称颂,也好复它一些本来面目,好为施主平日里分些忧愁如何!” 隐娘闻言竟是大喜,不想自己无意得来的古玉符竟是佛家重宝,难得伽音师太见了竟不索要,反倒成全自己,知她前辈真人不会枉语。当下心喜之下,竟是单膝及地拜道:“多谢前辈成全,隐娘受此大恩实是无以报答。” 哪知伽音手里接过玉符却是笑道:“我知施主心思,想将古玉符留给亲人,保她一世平安,但只怕这宝物却是要跟定了施主哩。”说完,虽见隐娘一脸疑惑,却是不再泄露,只将那玉符合在掌中,取另一只手不住摩搓,并口念梵文一阵称颂。及后却口称念道:“身处佛门,却向尘间,月隐渡愁,来日再见。”一时只见那玉符只泛地一阵柔和的白光,随即却是又隐了过去,又和平常无异。 此时伽音师太已伸手将那玉符递还给隐娘道:“此物该当和施主有一段缘法,虽说看似是施主无心得来,却实是我伽难师兄一番苦心,但望施主日后少重杀伐,于已于人都留一线,便不负我师兄弟二人一番心思了。” 隐娘此刻已将那玉符贴身收藏,一时尝试之下,已知生了妙用,只是还不及仔细察验,但她生来异样,虽见伽音师太如此说话,口中仍自道:“即蒙前辈垂怜,弟子敢不听命,还请前辈放心,终我一生但不枉杀一人。”说完又自施礼。 伽音见她仍是如此,只她是天命杀星,确是难改,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却是心中一叹,一时只将身让过,放二人过去。 当张入云施礼路过其身边时,又见她合掌道:“我知张施主宅心仁厚,即与腾施主一路,还请施主能时向照拂,莫使其怨太深。” 张入云听了,忙躬声答道:“前辈指教,弟子定当遵从。”说着却又正色道:“还请前辈放心,我这位姐姐虽看似不甚与人相合,却也有柔善之心。弟子此时虽有好些事不明白,但只要留得弟子一口气在,定不会让她身处险地。” 伽音闻得此话,却是点头含笑道:“施主仁厚,又能做此之想,却是世人的造化。” 张入云此时见隐娘已去得远了,忙略一行礼,便起身跟了上去。独留下伽音师太看着二人在夜下飞身穿行 当下伽音看着二人背影,却是一阵苦笑,知二人都是至刚的性子,竟能合在这一处,确是二人的缘法。

第十九回 秀色照无边 月隐渡愁年 (四) 再说张入云跟着隐娘已是风驰电掣般的行出了数里,张入云见隐娘半日不言语,以为她心思深重,自是不敢说话,此时又在月下看到她面孔上唯一露出的双眼,也是目光黯淡,不由心里也不舒服,叹了口气。 哪知隐娘听了,却是开口道:“你叹的什么气?你大可放心,今夜我二人只是去试探一番而已,谈不到生死,日后还有你见那姚姑娘的机会,现下却在这里空自忧虑什么!”说完又假意作色道:“倒是你今日胆子竟变地大了,怎么无缘无故一下子长了一辈,竟和我论起姐弟来了?” 张入云听她话里虽是责备自己,但语气却是在与自己开玩笑,难得她此时目光闪铄,便也放了胆子和她说笑起来,当下只道:“你才比我大得多少?再说了,天下间的女子只怕都是怕老的,我把你说小一些,却是只在顾及你呢!” 隐娘驳道:“这话说的可笑,我年纪大小与你何干?再说了,论起辈份来,何时又是定要年岁大的多辈份才大不成?再说你不过只与瑛姑三人待了几日而已,便已能分辨出我的年纪来了?” 她这句话,倒是让张入云心有疑惑起来,从来他都未仔细想过隐娘的年纪,此时听她说起来,倒好像是比自己大的多的样子,可依自己目力来看,其顶多也只比自己大个五六岁而已,此时隐娘话里意思张入云一时不得明白,口里也忘了说话,心里却在一旁胡想。 就在此刻,二人已到了昆明城外,此时已是深夜,那城门早已关闭。这昆明城是南疆大镇,一方城墙自然不矮,粗略看去,竟高有五丈还多。张入云近日虽是轻功大进,但自负也不能一跃而过。当下却见隐娘也住了身形,张入云见她停下,也自然止了步。 正在他度量城墙,算计自己落脚之处时,却见隐娘忽然回首说道:“不用再忙了,轻功这么差,还在那儿瞎琢磨?”说完却是忽然拉起张入云臂膀,竟直往那城墙冲去。 张入云先以为隐娘要携了自己跃过了眼前的那般高大的城墙,心里也是一惊,他虽知隐娘功力高绝,但也不信她竟能携了自己一个百十斤的大活人跃过那许高的城楼,况且二人合在一处,黑夜里目标大了不少,更易为人察觉。 正在他左右思虑之际,却见隐娘竟是一直领了自己,直冲向那城墙根下,却没有一丝作势跃起的意思,正在张入云不明白的时候,忽听的隐娘口里轻叱一声:“开。”竟是仍往前疾行。 张入云一时竟好似想起什么,心里陡地一突,正在他张大了口惊慌之时,忽又想起什么,却又赶忙将嘴闭上。 当下果如张入云所料,隐娘竟是领了他穿墙而过,虽是一时出其不意,心下惊慌,但尚喜张入云已有过前番百草领了自己在地上穿梭的经验,并不是十分俱怕。 只见隐娘当先开路,竟将眼前砖石纷纷逼了开去,虽也一样有穿山的功效,但却又与百草不同,张入云在一旁两下计较,到底是百草的穿山术要高的多。 但即如此,也将张入云惊了个目瞪口呆,他和隐娘相处日久,按理也算是颇知她的功底,上一次事出突然,隐娘取出甲马,令二人在夜空里飞行,后又用了树叶造船,尚算是用了器物行法,略有依仗,但此次却见隐娘全凭自身功法施为,怎不叫他心惊。只是隐娘一番穿墙过后,眼里竟显出少有的疲倦,好似法力不足,只是刚刚练就的一般。 只一出得城墙,隐娘便已丢开张入云的手,依旧当先开路,二人一时竟在夜里大街上穿行,间中虽遇上一两个夜行打更的,但依二人的轻功,来人还只当是一道清风拂过一般。 只是越走下去,张入云越觉得不对,此时二人的方向,明明和当日赏雪辞行后去的方向一致。张入云此刻觉察出来,一颗心却是沉了下来。 果然行的不久之后,隐娘就穿入一条弄堂,当下连绕了几个弯子,张入云见两边都是青砖瓦房,并着高高的院墙,加上巷子又窄,越是行的深了,越是觉得气势压人。 好在又绕了一个弯子,眼前却是开阔了不少,而这时张入云西首的一堵院墙已是改作了矮矮的女墙,此时正是春季,万物复苏,那墙头上不时有院内花草伸了出来。加上张入云五感过人,只凭嗅觉,便已知那院墙内定是一座花园。 隐娘此时已将身形放慢,又走了几步,直到了那院墙的东北角墙根下,才止了身子,接着却又抬着望着云雾里的半明半暗的月亮,好似在掐算什么。 此刻夜色昏暗,隐娘衣着本就诡异,现下看来,越发地举止异常,张入云见了不由皱了眉,先一时夜访虎王洞穴,还可说对方皆是恶人,心里不感觉什么。但此时他二人身处民巷,隐娘现下又摆明是要夜闯民居的样子,万一对方不是个歹人,却是叫他不好处。 正在张入云独自思索的时候,隐娘却是又已迈动步子,又往南向回走了十余步,直到了天上月光刚刚能照到的墙角停了下来。当下手扶在地上,略做试探状,又再移动了半步,好似确定好了位置。 当下隐娘此时却又从怀内取出一只蟾蜍,那蟾虽小但生的却是极可爱俊俏,正在张入云瞧着有趣,隐娘却已运指成刀,竟那将那蟾蜍的皮给揭了下来。 张入云一时看了不忍,正在皱眉,却见隐娘正在招手让他过去。 待张入云走近她身旁,却听隐娘说道:“先借你点东西用用?”话音刚落,即伸出右手中指在张入云眉心摩擦了两下。 待张入云觉得眉心略有些麻痒的时候,隐娘却已将手收了回去。他眼力超人,虽是夜下昏暗,但依旧是看的清清楚楚,只见隐娘那平伸的中指上竟多了一滴鲜血。这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眉心麻痒,赶忙伸手去摸,却只觉自己眉头油皮略显得粗糙了一些而已,竟没破皮的地方。 再往下,却又见隐娘将自己的鲜血涂在那蟾蜍皮的背上,后竟不顾污秽,将那沾了血的蟾蜍皮贴在了自己的左手臂上。只一贴了上去,隐娘的臂膀上就已生了一层寒霜。 张入云越瞧越惊,隐娘却在此时已用另一只手拉了他,以那只犯了寒霜的臂膀,当先开路,又欲穿墙而过,哪知此次通行却是极慢。 那女墙看似简陋,但隐娘手臂一经插入,却是只见那臂膀的周围竟泛出金色的光华来。而张入云此刻却只觉隐娘拉着自己的手上一紧,看情形隐娘此刻竟是用了莫大的力道一般。 一时间二人竟是直用了盏茶功夫,才从那女墙穿过,待一入得墙内,隐娘忙松开了张入云的手,好似极疲累一般,竟是单腿跪在地上,半日里,才将那乱作一团的呼吸喘匀。 张入云见她辛苦,虽是心下担忧,但他知隐娘脾气,却是并未出声,只在一旁静候。 再过的一会儿,隐娘方站起身来,四下探寻了一会儿,却是回身对张入云道:“你即在此处守候,那里也不要去,需知他昆仑派最长于阵法变化,你只不过得了些正宗内功心法传授而已,若是不听我话乱跑出去,你可小心自己性命。”说完,即又从身上取出两样物事交在他手。 张入云定睛看时,却是一件小小的花锄,并一个黄符纸剪的小人,上有生辰八字及太极八卦的图样,正在他欲看清上面画的是什么的时候,却早被隐娘阻止道:“你要死啊,看什么看?” 说完却又领着张入云行至一旁的墙根下道:“你只在此墙下,给我挖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坑,等挖至有金光生出就住了手,及后在将这坑洞仔细用花草盖了,不使有一丝痕迹露出,这多余的土,你也给我仔细撒到别处去,莫让人看出。这纸人你贴身藏了,到时若是察觉这纸人有异动,你即从这坑洞上方翻越而出,只全速往城外方向跑去,不管身后发出什么声响,都不要回头看。来的及的话我在出城门时即可与你汇合,若是到时我人却未到,你也不需等我,只管翻出城墙,回翔云庵内等我。” 说完这一堆话,隐娘却是不等他答应,已是提步向那花园深处走去。张入云还想再问她清楚些时,却见她身影一晃,已然不见。 没奈何,张入云只得提了那锄头,蹲下腰来锄地,此时他首次夜闯民居,心中不由有些忐忑,所谓做贼心虚,却也不外如是吧! 哪知张入云几锄头下去,竟是只锄得几小片泥土下来,当下却是引动了他的好奇。一时将那锄头移后了两尺,再锄将下去,竟是落手如削豆腐一般,瞬时整个锄头就已没入了地下,只留一木柄在泥土外。 当下看的张入云有些心惊,知道这地下都是使了法的。一时间重又回到原地开挖,仍然很是艰难,以他的腕力,用了半个时辰,也才只挖了半尺见方。 好在张入云长年练功,耐心却足,越是这种水磨功夫,他却越是仔细,当下直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将隐娘交办的事,一一做好。却只未觉怀里的纸人有甚动响,只得在旁静候,左右无事,便又将那覆在其上的花草重又仔细修整了一遍,使其看起来,愈加的自然妥贴。 正在他堪堪将花草收拾好后,却忽觉得怀中纸人一阵灼热,好似被火烧着一般,张入云记着隐娘的话,当即就是翻墙而走。只一出得墙外即是往外奔逃,此时他用了全力,当真身似流星,快如闪电,黑夜里只如一阵疾风一般,向着城门外飞去。 正在张入云眼看就要奔到城墙下时,却听得背后一阵女子低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刘府!” 张入云话虽听得如此,脚下却是丝毫没有停留,压根就没理那声音,只一溜烟的向前飞奔。此时虽是危急,但他心里却是止不住的一阵笑,看来今后行走江湖,但凡是遇上毛贼,却是不必喝其“站住”的,今番有了这次经验,却是深明做毛贼的心理了。 那身后女子见张入云竟不停步,一时冷哼一声,却是一记劈空掌击出。 张入云闻得背后掌声,心里便是一惊,知对方习得劈空掌,一身内力绝不在自己之下,虽是心中一凛,但当下闻着掌风,却是将身一斜,轻松躲过。 哪知那掌力好怪,虽看似被张入云躲过,却是从他身旁穿过时,竟好似生有一股吸力,当下竟将张入云的身形带得歪斜,一时乱了步子,身形却是缓了下来。而身后的女子,却是趁这当儿,又已快步向前,离自己不到三丈了。 张入云只一站稳脚跟,便是足下一点,身形如燕子凌空一般向前蹿前。那身后的女子,见他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站稳身形,复又能急速飞身,偏动作又是那么漂亮干净,知张入云一身功夫,却是苦练出身,心下也不由一赞。 但她功力绝高,此时张入云已在她掌力范围之内,自是不容他再飞逃,当下双掌一牵一引,却是硬生生将张入云起在空中的身子,拖回了半尺。虽仅只半尺,却也让张入云吓了个心胆皆寒,他这一跃是他平生功力的精淬,看似简单,却是全力尽出。只为他发觉来人功力高绝,已知自己不能抵挡,只想借自己这身轻功速速逃离。 哪知对方只凭着两股凭空的掌力,竟能将自己跃起的势头,尽数化解,并还让自己往回移了半尺,这一手功力,竟是他身平仅见,怕是只有那红叶僧,才可与之相比。 他这时心里乱作一团,那女子也是心中一惊,她这一手牵引功夫,皆有武当昆仑派两门高深的武艺在内,而对方竟只被自己招回半尺而已,看对方身形年纪,也只在二十岁出头而已,虽说自己向不闻江湖中事,但有这样的少年高手出世,自己当有耳闻才是,而眼下这人,一身功夫却是似是而非,连自己竟一时也看不出个路道。 只这一瞬,那女子就已飘至张入云的身边,而张入云也是刚刚落在地面。 张入云心下虽惊,但依然是临危不乱,见那女子已至身旁三尺不到,却是左足扬起,已是一个横扫出去,非但脚力惊人,而且脚尖还直打向那女子颌下的气舍穴,虽是黑夜里打穴,但却是准确无比,一丝不差。 那女子不想他竟有这手精纯的腿法,当下自己身子还未落地,却是不得不挡,一时只得伸了右手,并指直击向张入去的脚根照海穴。 张入云昨日才和隐娘如此对练过,想到对方功力只比隐娘不差,便忙收了脚,却是右足在地上一点,竟得古古怪怪的又蹿了出去。 那女子见他姿势奇异,却也好笑,双掌又是如前击出,立时又是一阵旋风升起,想将张入云留住。 只是这一次张入云却是学了乖,身子虽然蹿出,但只贴地飞起,见又有旋风来卷他,却是单掌在地上一撑,即是已改了方向,又是将身蹿了出去。他爬了七年鸡宝山,掌上功夫不是白练,虽只单掌,但竟也向前蹿出三丈,方才落下身来,接着他右足又是一点,身子又已凌空而起。 此时张入云离了城墙已只三丈来远,一时心里一喜,只盼上了城墙,便是将身后的女子甩开。 哪知那女子此时,见自己竟没留下对方,心中虽是诧异,却也没觉怎地,因见张入云快要翻上城墙,想着城外树林茂密,若是被张入云逃了进去,却是又要费一番手脚。 当下只听她口中清叱,身形竟已化成一道青虹,竟瞬间已拦在张入云身前。 张入云只觉眼前青光一盛,竟已多了个身着青衣的中年妇人,定睛再看仔细时,竟是当日聚仙楼上与周氏兄弟寒暄的那位中年美妇人。张入云虽不知她是何人,但想着那夜见那么骄狂的周家两兄弟,在这妇人身前也是毕恭毕敬,不由地心下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二十回 苦心劝良言 一恨刺破天 (一) 而那中年美妇此时也已认出了张入云,不由也是惊道:“咦,是你?” 张入云见她竟认出自己,一时间头皮一阵发麻,冷不防趁那女子还在犹豫时,却已一个箭步蹿出。 可此时那妇人已是挡在张入云身前,如何能将他放过。当下只稍稍移动步子就已将其拦住。张入云见避无可避,没奈何,虽知多有不敌,但只好与那女子战在了一处。 果然时间不大,张入云就已处了下风,好在那女子没想要他性命,碰上杀招总是能留一线,一时间张入云虽处处受制,但也勉力能支撑的住,可如此下来体力损耗实在巨大,虽是如张入云这般长年苦练,有长力气的人,也是渐渐不支。 此时的张入云,只觉那女子每一掌击出,看似无甚劲力,却都是有五六种力道生出,一时自己防不胜孩子只把他打的晕头转向。 而这女子看似劲力不盛,但掌法间力道之纯,却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一直以来,张入云每每所遇的强敌都是力大招沉之辈,强如东方文宇,虎王一流,个个都是力大无比,但即如此,张入云也觉若比眼见这位女子起来,还是虎王等人,容易对付的多。 只因他向来所对强敌,虽时有功力高过他的,但张入云仗着自己洞察秋毫的目力和敏捷过人的身手,总是能相机躲过。可眼见这位女子却是完全不同,若论其掌力,也只和自己仿佛,但其招式之佳妙,功劲之纯熟却是虎王等一干人完全不能相及的。 这就好比虎王等人手里持的都是大砍刀,虽威力惊人,只一击就能令自己丧命,可到底还有迹可寻,张入云总能趋势躲避。而这女子掌中威力,只可比一柄细小的匕首,但糟糕的是常人只有两只手臂,最多也只能舞动两匕首,可这妇人却如同长有三头六臂一般,一时七八把小刀扎向张入云,只打得他连抱头鼠蹿的机会也没有,偏那女子劲力精纯,所击之处,都是他必救的,一时更增威力,而张入云却是愈加的狼狈。 可这妇人的本领还不只与此,一时手中掌法打将出来,直好似与张入云下棋博奕一般,每一招总是算准他的后路,每一式使将出来,都是后势待发,欲将他制死。与其相斗,张入云只觉得头大无比,身体上的疲累还好,但头脑里的辛苦,却是更加难受。 若不是前一日才得了姚花影的传授,此时与那美妇人相斗,尽显自己一身武艺的“精微”之处,怕是自己此刻早已被那妇人点倒在地了。 他却不知那美妇人,此时心里也极是震惊。她不但是武当派的长老,却又是昆仑派的长辈,一人身兼两派之长,又是几十年的修炼,早已是半仙之体,虽剑术还未大成,但也只差着一二份火候而已。 此时的她因自持身份,与张入云这后辈相斗,不好使用真力,纯以自身掌力克敌,但即如此,出手也是非同小可,这倒不是她太过轻视张入云,只为当今世上,能接得下她掌力的武林人士已是罕见,而张入云才只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后生小辈,若要她运动内力,实是有以大欺小之嫌。是以才让张入云赚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 哪知数十招之下,张入云竟尽能支撑的住,虽头角见汗,但依旧是上下翻飞,身法不见一丝散乱。而且他一身武艺也甚为古怪,看着一身的正宗的内家真力,但出手却又是一套外门功夫,一路似是而非的峨嵋掌法打将出来却又颇具威力,实让那妇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偏其掌力还得了崆峒派的三昧,身法手眼灵动之极,每每能将自己明明已无处着迹的掌力解下了三分,招招都是履险而过。致使她以为张入云与两派均有缘源,是以一直不敢加以杀手。 是以这妇人一心只想等张入云累得乏了,一举将他成擒。可哪知斗了半日,这眼前的小伙子,却似是一身的精力使不完一般,总是不见疲累。转眼又是五六十招过去,却还是未显精力衰退的迹象。 好在又过十来招,张入云忽然气冲牛斗,那妇人见此知道这小伙子真力已然用尽,此时只纯以自身体力支撑,如此下去,只弹指间的功夫,就要落败。 哪知张入云即到此境地,竟仍能支撑了十余招,正在那妇人惊叹他一身体力超强时,却只听他一声虎吼,双臂一扬,双手如做捧瓜状,直直的将双掌印了下来。 这美妇人此时只觉身前空气一滞,顿时间即又千斤的力道压了下来,当下已知道张入云竟练得罡气,强如是她,此刻也不由地心中一惊,当即左手一招,使出自己排云掌真力,却是轻轻巧巧将张入云力压千钧的罡气尽行解了去,右掌也自然而然拍了出去。 待她一接下张入云的罡气,即已知道他于这门武艺还只初窥门径,想是性子刚硬,眼见行将被擒,才不得已为止,想着张入云功力不纯,绝抵挡不下自己排云掌,忙即右手收劲,将掌力弱了六七分,又改了方向,欲打中张入云左腿,只将其击个轻伤擒住。 正在那妇人满以为到手之际,却见天边一道老长的绿线直漫天际,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直向自己袭来,其速至快,只自己手起,快将印至张入云身上这点功夫,竟已划到自己身前不到七尺处。 这一来也把那美妇人惊了个厉害,只在那奇快无比的绿线呼啸着就要穿过那妇人的时候,却见那妇人脸色一寒,眉间皱处,身上就是一团青光爆起,当即连把张入云在内,也照成了个光人,待那青光稍敛,却原来是那妇人身前凌空多了一把青光万道,只一尺七寸长的飞剑。 而那妇人只将那飞剑祭出防身,即在空中连划了三个圈子,可当她回过意来的时候,却见刚才还在自己身前三尺处的张入云,已是踪影不见,至于那道袭向自己绿线,竟也在自己祭出飞剑青光大盛的当儿,已是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这一来实让那妇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到底行将到手的敌人,竟在刹那间就被同伴救走,虽说是事出突然,但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大意,才至敌人得以遁走。 此刻那妇人因见刚才袭向自己的法宝颜色不纯,怕是异教法器,当下上了心,刻意想察个究竟,却是目注四方,仔细留意起来。 待她瞧定了方向,看出张入云逃离的路径,即刻间身剑一合,一时青光将她周身涌起,当即她人起在空中,径直向张入云逃走的方向追去。 张入云只觉得自己一阵腾云驾雾,便是经天划过五六十丈距离,待他身子一稳,却只觉鼻间一阵女子的香气,定睛看时,却原来是隐娘已将他挟在腋下,并已疾蹿而出。 一时间张入云很是尴尬,忙翻身欲起,却哪知自己脚下虚浮,只一动力,竟是眼前金星直冒。当下他知道自己刚才贸用真力,强使罡气,已是受了内伤。 只是如此这般被隐娘抱着终究不便,二番再欲站起时,却听隐娘劈头骂道:“你要作死吗?对方已是半仙之体,转眼就要追来。你不听我话,已受内伤,还要挣扎着起来拖累我吗?”说话时却是腋下用力,将张入云紧紧夹住。虽是二人不免身体摩搓,但隐娘却是无有一丝扭捏。 张入云见隐娘并不避男女之嫌,反落得自己有些脸红,当下暗怪自己鲁莽,便不再作声。 隐娘见张入云不再相抗,立时挟了他全速而行。张入云从未见过隐娘使出全力,当下只见得两边林木不住的飞退,而自己却如同身处云端一般,脸上竟被扑面而来的劲风刮得生痛。每每见隐娘一步跨出便是向前飞有二十余丈,偏又后继有力,两腿不停无有一点阻滞,如风火般的前行。但又怕被敌人发现,虽是身形奇怪,却又总是贴地而行。 如此一来张入云却觉眼前草丛林木纷纷扑面而至,就依自己目力身手,也觉看的相当吃力,可隐娘非但轻松穿跃,并还无有留下一丝痕迹。此时他这才知道自己的轻身功夫,实和隐娘相差太远,心下佩服之际,却是不敢错过这难得的机会,此时的他人身体贴在隐娘身上,已可完全得知隐娘一身肌肉力道的运行。两下一凑再与自己的轻功一较,已然在不知觉间得了不少指点。 此时的隐娘不往翔云庵奔走,却是只沿着眼前树林一路奔逃。隐娘天生五感奇特,已知那妇人起了飞剑在后追赶,当下知道自己若单论速度是绝不能逃得过的,便忙即察看地形,以做准备。 一时间,二人又已行出了一二时里地,虽是不便方向,但两旁树木却是越来越多,而间中已有不少大小不一的池塘在林中密布。 隐娘见了,心下一喜,回头一瞥见身后青光离得还远,便忽地将身一纵,连自己带张入云已是一个燕子翻身,即已投入一座较大的池塘里。虽是她多带了张入云一人,但入水时不但连个水花也没翻起,竟连一丝声晌也无。 而就在他二人入水不过弹指之间,那中年美妇人,竟已飞至二人所处的池塘上方。而此时的隐娘却已然携了张入云沉至塘底,并寻得一处大石背阴处附在其上。 那妇人见此地树木繁多,又是河塘密布,可藏身处极多,倒也皱了眉头,可她还不死心,却是将飞剑放出,遍在林木之中巡走,意欲将二人找出。 隐娘一见她如此举动,却是心里一松,知这妇人想是心底仁厚,不欲伤害此地生灵,而未使用搜神裂地的开山**,仅以飞剑搜寻,虽也麻烦,但自己终能应付。当下却是屏息静气,将一身真气收起,顿时间张入云只觉眼前隐娘竟好似身影一暗,转瞬间已与所伏的河石好似作了一色。 隐娘虽将自己隐起,但张入云却是难办,此时他在塘底也伏了一会儿,本来他练得气功,虽说学有所专,但只凝神屏气个两三炷香的功夫,于他来说也只是小事一桩。 可张入云此时已是受了内伤,不便说一炷香,就只伏在这水下一会儿,也已觉得不支。隐娘见此,却是取一手扶在他左胸上,当即手里一紧,竟将他心脏如拿在手里一般,顿时间张入云心跳便已缓了不少。 可他此时有伤在身,心跳变缓,身上愈加难受,而且竟一刻也忍不得不呼吸,立时见就见他两眼一翻,跟着口鼻中就要有塘水灌了进来。而隐娘却早有准备,却是檀口一张,将张入云的双唇堵住,只将一口真气流入了他的体内。 张入云见此,心中一动,虽是感激隐娘,但却替她着急,要知如此施法,却只挡得一时三刻而已,自己身有内伤,不得不呼吸,时间一长,即便内力强如隐娘,也要被自己拖累的浮出水面换气。想到这里,他却是身子一动,欲浮出水面,免得连累了她。 哪知隐娘早有所算,手臂间一紧,却是将张入云抱紧在怀里,不令他挣扎。而另一只手,却好似在惩罚张入云,手心一紧,把个张入云一颗心捏得差得停止跳动。 这下张入云知道隐娘厉害,却是再不敢挣扎,就在他以为二人坚持不了多久的时候,却发现隐娘,竟是一口连着一口的将真气渡了过来,好似无止无尽一般。待时间长了,张入云内息渐渐平复下去,隐娘也不在将真气传入他的口内,换之竟好似是新鲜的空气! 这一变故,实让张入云思惴不过来。但他终究不笨,心下一番考量之下,猛触灵机,陡地想起只有隐娘能在水下呼吸,方得如此。 只是他观察了半日,也不见隐娘用哪里呼吸,一时留了神,却是潜心感觉她用以呼吸的地方。 而此时的隐娘见他心跳有异,即已知道张入云已得知自己可在水下换气的本事。一时被他看破自己与常人有异,心里却是有些不自起来。 好在停在空中的美妇人,因剑术尚差火候,不能凭空长时间在空中停留,一番搜查无果的情况下,只得收了飞剑,依旧沿着二人逃遁的方向,赶了出去。 而隐娘直在水下,又多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方才与张入云浮出水面。 一时到得岸上,隐娘也是疲累不堪,手中一送,却将张入云往草地上一扔。一时骂道:“怎么这么笨!她你也敢惹。” 这话说的张入云哭笑不得,苦笑道:“我何曾惹她,是我今夜运气不好,只一出那院墙不久,即被这女子盯上,使出浑身解数,也是逃不得脱,当下只得和打一场,尚幸她手下留情,没欲取我的性命,不然今夜就是有十个张入云,怕也是要死在昆明城内了。” 隐娘听了,也没再说甚怨言,只又道:“这女子是武当高人,幸是她路道来的纯正,没有轻易习得剑术,又是怜惜生灵,不然今夜我二人绝对逃不过她一番搜寻。只是她是前辈高人,架子很大,今夜出手却被我二人走脱,来日就是再遇上,也绝不会再以今日之事与我二人为难了。” 张入云虽听隐娘话声冷漠,但内里的语气竟好似甚为佩服这女子,这是从来未有的过的事,一时正欲问询隐娘。却见隐娘已行至自己身旁,一语未说之下,却是掰开自己的牙关,跟着就是扔了一样东西在内。 张入云先是一惊,但口鼻内却是闻着一股清新的果香味,他连斗了半日,又是体内有伤,口内甚渴,正好吞了下去,那知那果子闻着虽香,却是又酸又涩。欲待吐出时,却又见隐娘脸上已变了颜色。知道定是不容自己吐出来的,何况那果子甚小,已是滑入自己的腹内,只空留那极酸涩的味道在咽喉内。 隐娘见他忍地难受,不由笑了一声。张入云见了恼道:“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怎么这般又酸又涩?难吃死了!” 隐娘冷笑道:“别人求还求不来的东西,你却只说难吃,可见你这人不识好歹,对你好,你却是一点也不领情!” 张入云听这话,知道这果子来历不同,心下疑惑,忙问隐娘这是何物。 隐娘见却是嫌他说话难听,一时却不理他,只在一旁静坐调息。 张入云知她脾气,就是再问下去也必不会说的,正欲另找个话题劝其开口时,却觉腹中一阵翻滚,跟着胃里一收,先觉痛疼,但只一会儿就好,一时丹田下忽生了阴阳两股力道,竟往胸腹涌了上来。 张入云初觉先是一惊,但后感觉那气息来的却甚是纯正,忙不再抑止,反倒加意的引导起来,一时连运了几重天,体内的伤势竟是藉此好了大半,这才知道这果子效力非凡,一时欲开口与隐娘相谢,却听她已然开口道:“先别废话,把残余的药力都给我化尽了再说。” 张入云听了,果是依言而行,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尽行收归已用,一时双目睁开,竟觉比先前还要灵动,可又觉脑后沉甸甸地有些异样。 而此时隐娘又道:“你且摸摸你的头发,看看与往常有何不同?” 张入云闻言,忙将手往脑后摸去,当下只觉地自己头发比往常厚实了不少,再把头发打开,一时满头长发披将下来,竟至自己的腰际。这一来可把他吓了一跳,虽说古时男子亦留长发,但张入云原先不过只披肩而已,此刻竟长了一尺有余,如何让他不惊,难怪先前觉得脑后沉沉地。 隐娘解释道:“这是情人果,也叫相思桔,传说是鬼界的东西,他刘府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又是昆仑名宿,把个昆明城外半数以上的灵气皆引在他府内。并又开通地脉,将玲珑山的一道灵泉竟也引至府内。刘府后花园里,为他家三代辛苦栽培,尽是天材地宝,我二人入得这花园一遭,岂可空手而回。” 张入云闻言笑道:“你倒是好兴致到人家花园里偷东西,却连累我也跟着作贼。” 隐娘横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偷东西,他刘家将人间灵气据为已有,就不是作贼?虽说年年舍粥济世,但也因如此作为,此地的灵气已被他一家破坏,若不是仗了前人的法力,相为调合,此地怕是寸草不生,瘟疫盛行了。” 张入云乍舌道:“有这么厉害?” 隐娘道:“怎不如此,只是她昆仑派仙术奇高,仗着祖先的衍天大阵善于调剂,不使出事而已。这就好比钱庄上管帐的,私自挪移帐里的钱财,相外放帐生出利息,到时再将本钱还回帐上一样,虽是做的巧妙,却一样是做贼。可笑正派人士却自诩这是通天的手段,善能运用天地间的奥义,却实际上与那做强盗明抢,有甚分别,一样是欺着世人无知,从其头上克扣而已。” 张入云听了笑道:“即能如此也算不错了,至少总比那只抢钱不生钱的强盗来的好多了。” 隐娘见他不同意自己的话,却是白了他一样,当下又道:“这情人果,除了补人元气,还极善于生长人的头发,女子若是得了,却是喜不自胜呢!” 张入云又苦笑道:“我又不是女儿家,你给我吃了这个,头发长的再好看,也是没有英俊的公子会看上我。” 隐娘见他几番与自己说笑,一时气恼,趁其不备,又依老样子,一掌直切他的咽喉,哪知张入云近日有了长进,却是只一侧头就已让过。但隐娘岂肯轻易甘休,一时口里一吹,竟是将三四根银针打将出来,这一次她技法用的特殊,那银针竟以张入云的眼力,也是未有看出,当下根根都打入张入云穴道内,即刻就将他定在当场。 不想隐娘有意加罚于他,内里还有一根银针灌有麻药,此时药力发作,张入云顿时麻痒不堪,又是身被定住,真气不能运行,当下却更是难受,虽是他忍功一流,却也是挣得满面通红。 隐娘慢慢走到其身边,娇声说道:“你这人,不但不识好歹,并还不长记性,打量我这几日不在你身边,你却是将我的厉害通通忘了!” 张入云此时已是身上难受,全靠咬了牙强自支撑,那里还有余力与她斗口。 隐娘知他性子,越往下去越是执拗,却是不好再加难于他,又想着他刚才与敌相斗已受了内伤,才刚刚伤愈,此时再受自己折磨,却是于身体有损,想到这里却是心下一软,忙上前将其身上银针起了下来。之后又在张入云身上拍了一掌,竟将他体内麻痒感觉,拍散了大半,再又取出解药与他服了,才便冷眼立再一旁看着张入云。 果然张入云只身上稍好了一点,却是一跤坐倒在地上,忙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满身的大汗,却是再没力气说话了。 隐娘见他疲累,却又再开口道:“你得了我的传授,异日你这头发,定要异于常人,今日服了这相思桔,为的是全你这桩本事,你再摸摸看自己头发,可与平日有何不同。” 张入云伸手取了一绺头发在手里,果然发质与先前大不相同,不但粗黑,并还结实不少,一时只觉得竟与隐娘的头发非常相似,当下却是开口道:“我只和你说笑,那知你竟有那么大的脾气,不是我胆子变地大了,倒似是你的脾气近日见涨了!”说完又道:“我看我这头发竟与你的差不多了,说起来,是不是你原先也吃过这果子?” 他这一句话,本是语出无心,不想隐娘听了,却是当即怔住,半晌不语。张入云和她相处这么长时间,却从没见过隐娘有过如此的表情。一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换了个话题道:“先前你用了什么法术,把我腾云驾雾一般,硬生生扯了有几十丈远,几日不见,你怎么得了这么多本事?” 隐娘自然知道张入云此时是拿话遮掩,想着张入云体贴,却是心里一暖,只是回过头想起这股昔日也曾感受过的温柔,却是激起满腔怒火。当下她又不好责怪张入云,却只在一旁生闷气。 张入云此时只觉空气中都许有震动,知道隐娘生了大怒,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是心里担心起隐娘来。 一时二人都有心事,张入云此时已无大碍,想着此地终究不甚安全,便与隐娘起身。绕了许多弯路,方又回到了翔云庵内。

第二十回 苦心劝良言 一恨刺破天 (二) 次日醒来,瑛姑和叮灵二姐妹,却是无有一丝察觉,仍和前日一样,早起练功。此时晨色尚早,赏雪却还未来。隐娘也就未有隐退,趁这当儿,却是指教了瑛姑和叮灵二姐妹的功夫。 当下叮灵二姐妹练到兴奋时,竟是自在空中飞翔,二人过了多日,这桩本事越来越大,高兴时,竟可两人携了瑛姑一起飞上天,隐娘见此,却是心中一动。 正在众人玩的开兴的时候,却见小院门口,竟多了一人。等张入云察觉时却是吃了一惊,论自己现在的耳力,纵是来人在院门三丈处,自己也该听个清清楚楚,可眼前人入得门内之后,自己才得察觉。更何况自己身旁还有一个比自己功力高的甚多的隐娘,观其神色,竟也是事出突然,未有觉察的样子。 此刻的隐娘已是冷了脸,只等来人行到近前。可奇怪的是张入云此时接连睁大了眼睛,竟还是不能看清来人的相貌,只等那人好似察觉众人都已发现了自己,却陡然间收了什么法术一般,人物立即变地清晰起来。 待张入云见了来人的模样,心下又是一惊,原来那人不是别个人家,竟是昨夜把自己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那名中年美妇人。 做贼的被人拿在了贼窝里,却是心惊胆颤。 其实若真论起来,张入云心里倒是没把自己昨夜做的一番事情放在心上,但不知怎地,他却好似与生俱来的有些怕这个妇人,一时没能沉住气,却是有些心慌。 正在这时,隐娘却已走到了张入云的身前,她身材高挑,一时却将张入云的视线挡住。张入云得了隐娘之助,当下连提了几口气,方觉得好了些。 正在他心里忐忑时,就听那妇人已自报家门道:“贫道武当秦红雪,清晨造访,扰了众位清静,还望恕罪。” 张入云见她说话客气,倒是去了些疑惑,一旁又听得隐娘开口道:“你是前辈高人,哪有什么相扰不相扰的,只不知前辈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还望明告才好。” 秦红雪见隐娘张口就说到点子上,却是不好再周折了,只笑着道:“这位娘子,还请不要客气,若论辈份,你身后这位张少侠也只与我同辈而已。隐娘子快人快语,我也只好实言相告,此番前来只为了两桩事情。这第一件,却是为了令家人。”说着手指叮灵道:“这位小姑娘与我有缘,如不见弃,还请娘子容我将她带回武当,只过得三五年功夫,便可令她下山与众位相见。” 张入云闻了这秦红雪的一番话,却是心惊,不想这秦红雪辈份奇高,竟比当今峨嵋掌门还要高出一辈,哪知她竟看上叮灵,欲受她为弟子,想着叮灵叮当可爱,竟一下与那道貌岸然的傅丹青做了平辈,确是好笑,再又想起,如此一来东方文英又后还得管自己叫师叔,他本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但此事确实好笑,一时间也不经莞尔。 可过头来又想到,叮灵若真的随她去了,却又很舍不得,日后怕是再无现在这番热闹了。 这时又听秦红雪说道:“至于这第二桩事嘛,想来腾娘子已然知晓,虽说那刘家人有负于娘子,但娘子终是有儿女在世的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该当为自己亲人着想,何况娘子如能尽弃前嫌,娘子一身隐患在那他刘家相助之下,也不难渡过。如此这般终是彼此有益的事,来此之前,我已风闻娘子的心性,知道多半要空跑一躺,但自古道怨家宜解不家结,如此循环反复,终不是个道理。” 哪知隐娘只直言道:“她二姐妹虽是我救的,但我又不是她二人的主人,秦前辈想要人,只要她二人自己愿意,只管带走就是。至于第二桩事,甚感前辈盛情,却恕晚辈不能从命,虽说前辈是为了两方都好,但弟子此番志在必得,到是若是有高人从旁拦阻,秦前辈身是武当、昆仑的长老,弟子自然不敌,但尊派门下诸多弟子,却怕是要多受折损了。” 秦红雪听她语气强硬,却不生气,只笑道:“贫道身处世外,自是不便相扰,此一番来,纯是伽音师叔与在下的意思,只望到那时,腾娘子能不伤及无辜,就甚为心感了。到底娘子此番也是因果循环,不算逾理,是以就连那刘家人至此时也不知晓腾娘子到了昆明城内。而贫道我,却即刻要起身回山,娘子大可放心好了。”说完却是再不提此事,只笑对着一旁的叮灵,向其招手唤她过来。 未想那么顽皮的叮灵,竟是十分听得那秦红雪的话,一招即至,并还脸上含笑,依偎在其怀内。 秦红雪此时揽着她,却是柔声道:“怎样,你可愿意随我入山去玩。”叮灵听她这一言竟是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叮当道:“还有妹妹!” 秦红雪笑道:“你若愿意带了你妹妹一同去,自然更好。”说着却是放开叮灵,任其将叮当拉了一道回转她身边。 隐娘见了,不由地眼神一黯。正当秦红学与众人打了个稽手,欲告别时,却见叮当忽然顿住,手指张入云道:“还有阿云!” 她这话一出口,却是将众人都说的一惊,正在张入云惊讶时,就听叮灵也说道:“对,还有公子!”二人这番话一说出口,秦红雪却是皱了眉,而隐娘的眼神一时间倒是一亮。 当下秦红雪只得与二女说道:“即要入山,却不能带这位张少侠一起去。”如此一来姐妹俩却是犯了难,她二人与秦红雪几世缘份,只一见了她,就如见亲人了一般,可不能携了张入云一起去,却是心中不愿,一时姐妹两个一会看看张入云,一会儿又看看秦红雪,竟是委绝不下。 到得后来,终是叮当第一个跳了起来,首先飞到张入云怀里,却是一阵娇笑。叮灵听得叮当的笑声,却仍是犹豫了半天,到了后来终是没忍住,也是飞到了张入云的身边。只一落下身来,便如释重负一般,与叮当二人合着裹在了张入云的身上。 至此秦红雪才正正经经地看了一遍张入云,仔细打量之后,方才对其说道:“不想张少侠人力胜天,竟比贫道还要与她二人有缘。想来还是我过于进激了一些,今番错过,怕是要再过数年才得相见,到时再看她二人心意吧!” 说完,又接口道:“我观少侠乃是一介正人君子,还望少侠收得这二人,不要使其坠落红尘才好。至于这位腾娘子,想来少侠是至性之人,为友情热,万事不辞辛苦,但还望遇事三思,不要只为友着想,反倒害了她。贫道言尽于此,来日再见吧!” 一时她说了如许多个少侠,反倒让张入云不好意思,忙持了后辈的礼数,在一旁抱拳相送。 而隐娘今日却换了好性情,竟半日不曾开口,临末了,见那秦红雪去的远了,竟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很是疲倦的样子,一下跌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张入云见她竟露了疲态,心下奇怪,只等隐娘脸色缓和过来之后,方才开口道:“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人?” 隐娘听了怒道:“你知道些什么,我非是怕她,虽说我功力远不及她,但真要惹得我火起,却也有一拼之力。之所以疲倦,是她一身修行与我完全相克,虽说她已有所收敛,但长时间相持,仍是不免吃力。你不看她走这般快法,也是怕我受不得她的激荡,生出事来?” 张入云知道隐娘不会说谎,只是一时听得古怪,却有些不信。 隐娘见他摇头,又道:“你日后但凡遇上她却要小心才是,虽说这人心底仁厚,但她一身正派功夫实在非同小可,此时只为剑术未有大成,方不怎么彰显,等过不了数年,待她剑术大造时,功力却要高出数倍,你当她身兼昆仑、武当两派之长是玩的吗?” 张入云不解道:“怎地她一人竟能身兼两派的功夫?” 隐娘此时已没有了精神,只摇了摇头道:“这是他两派自己的事,你日后自会知道,我现下倦了,想要休息一会儿,再说此时天色已然不早,赏雪那小丫头说不准随时会到,我还是先回屋里。”说完也不等众人答话,已是起身回到室内。 瑛姑三人虽是看不出,但张入云却知道隐娘此刻竟真的是极疲累了,不想那秦红雪竟有那么大的本事,只和隐娘照面这么一会儿功夫,即可让那么强横的隐娘也要如此狼狈。 稍时,果然赏雪来了,张入云做贼心虚,一时见了她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查看她神色,倒像是不知夜里有被人侵入府内的样子,如此心下才定了些。 因到了第二天就是刘太夫人的生日,赏雪怕以后不好再来,却是求教的格外用心,而瑛姑也因得了隐娘的授意,对她也是愈加的亲热。当日里只等到了夜间,赏雪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到了晚间用饭时,张入云方才见到隐娘,此时的她精神虽好了些,但人却有些异样,张入云眼力非凡,隐娘虽只眼角有一丝颓唐,却如何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想到素日那般骄傲的隐娘竟也会显出这样的神色,不知怎地,自己心里竟也有些不乐起来。 吃过晚饭,众人皆是无语,瑛姑善能察言观色,见此也只收拾碗筷,即退过一旁。众人一时都有些心事,反倒把叮灵二姐妹弄的甚没兴致。她二人在隐娘面前懒散惯了,见此时无趣身上又有些乏了,却是想睡就睡,一时间上了床就酣然睡去。 瑛姑见此,欲为二人除了鞋补袜,盖上棉被。不想却被隐娘阻住,竟是亲自为二人料理。一时张入云见她神色有异,眼神里竟显出无限怜爱的意思,却是让他不解。只觉得今天的隐娘太过不同寻常。当下他却是提了提嗓子,检视了一下自己,生怕被隐娘逮住什么错处,加罚于已。 果不其然,隐娘见跟着自己进了内室,却是对其怒道:“你跟进来做什么?自己没有自己的房间吗?快快给滚出去!” 张入云见自己所料不错,想着隐娘心里有事,却是并没生气,当下只讪讪一笑,便乖乖的退了出去。 隐娘见他并没像往常那样和自己辩驳,倒是心里一怔,她聪明过人,只略一思量,即已知道张入云的心思,一时想着张入云体贴,自己倒是坐在床头,半晌无语,只默默想着心事。 张入云待退出屋后,心情也有些郁闷,回到屋内却不睡觉,只静心修炼起自己已拉下了两日的缩身术。他自习得这门武艺越久,就越能体会到这门功夫的好处,这么多年来他在外功上下的功夫,自学了这缩身术后,已尽能展现出来。 且他功行越深,越是能感受到身体发肤一动一静,妙到毫颠的好处,偏他这两日又自姚花影处得了崆峒拳法的精诣,虽只一味却已足够他消化揣摩的了,如此三下里一凑,再加上他累年的苦修,一时竟在这两三日内,武艺得以大进。 此时的他虽只端坐在一张小小的木椅上,却已尽能将一身拳法使将出来,当下双拳擂动,使的极挥洒如意,令他喜不自胜,练到兴奋处,竟让他忘了时间,只觉每打一遍拳,总能有新体会,每使得一次都能更大限度的发挥自己身体的极限。 直到后来,忽地身下一空,他整个人竟连人带椅落了下去。原来张入云使的兴发,却是不免真力外泄,因那枣木椅甚为结实,内里虽为张入云破坏,面子上却并未显出,加上张入云此时醉心于武,竟一时未能察觉。 当他身往下落,忙腰身一扭,即凌空打了筋斗,人已翻过了身来,但张入云不满足于此,又是在快将落到地上,又翻一次身子挺起,如此连着三个筋斗下来,才将体内真气用尽,却又凌空打了个旋子,方稳稳的站在了地上,一时他知自己轻身功夫又有所进益,心里也不胜欣慰。 就在这时,却听得身后有人道:“不错!确是很有进步,想不到你竟能这么快的学会这缩身术,并还在崆峒拳法上有所成就。看来,你与他崆峒派倒是有些缘份。” 张入云此时不用回头,却已知道隐娘进了自己的室内,此是他习以为常的事,倒是没甚心惊,只是每一次隐娘近得自己身旁,他却无有一丝察觉,心里却很尴尬,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才能有洞悉隐娘身法的本事。 而隐娘这时却又指着那地上坏了的椅子道:“只是你功力还不纯,未能将自己的一身真气收放自如,却离真正的上乘功夫,还差得远呢!” 张入云听了,径自问道:“那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练得炉火纯青呢?” 隐娘听了,不屑道:“想炼的炉火纯青吗?你却是好大的口气。”说完却又低了头,直想了一会儿才道:“不过你精擅外功,自来吃了点辛苦,却是要比自内而外的修行来的更便捷些,你若再勤奋些,再过三十年,许有可能。” 这话说的让张入云听了,却是张大了嘴巴,一时道:“再过三十年,我都成老头子!哪还来得及等这么长时间!” 隐娘听了,却道:“你别不知足了,我所说的可是你三十年后,便能成为如秦红雪那样真正的一流高手,而不是当今世上那些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张入云一听得秦红雪的名字,却是一喜,当下道:“那我到时,如能和她一样的身怀剑术吗?” 隐娘听了,却是讥讽他道:“这你就别痴心妄想了,那秦红雪修的是真正的天仙路径,宁肯延了功力不进,也要积修外功,加以调和,你指望剑术是那么好得的吗?” 这话说的张入云却有些丧气,隐娘见他灰心,也觉刚才话说的有些重了,却劝他道:“你也不要着急,你不是已自那姚丫头口里得了姑婆岭的去处吗?我看那小姑娘待你不错,此一事,她是绝不会骗你的,到时你去得一趟。我估摸着怎么样,你也该有所收获,何况我看那丫头很有意思要与你一同前去,助你一臂之力的样子,她此时功力已是不凡,只怕连剑术都有所造诣,到时若能得她相助,你却是省事不少。” 张入云听了这话,却是不语,虽说他心里极想得那姑婆岭内的白阳图解,但此时的隐娘却是处处要他借手于人的意思,一时心下不乐,毕竟在他心里,终是要自己得来的本事,才是最能慰他心事的。 隐娘见他不语,只当他再想姚花影,便开口道:“你先别想你那位美人了,今夜我来,是有事要问你,等你待会儿回答时,却是不可有一丝违背你心意的说辞。” 张入云见隐娘说的得镇重,知道定是为了这两日来,伽音师太和秦红雪劝阻隐娘的事情而来。便也端正神色,加意留心起她的话来。 隐娘见张入云并没流露畏难的神色,反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心下不由略放,此时她虽未看出张入云的心思来,但他只如此神情就已让隐娘略感欣慰了。 就听隐娘道:“这两日发生了一些事,你也该当知觉了一些。不错,我近日即要在那刘府里大闹一场,讨回昔年的一场公道。他刘府里高手不少,尤其那刘老太夫人并还练成了剑术,瑛姑和叮灵姐妹,一个功力不足,另两个却是毫无心机,现在还做不得我的帮手。唯你近日功行大造,还可助我一臂之力。今夜先问你一个心意,虽是我在你身上下有禁制,不怕你不帮我,但终究你有意还是无意,行起事却要差上好多,你也是个直性子,有心还是无心我只问你这一句话。” 张入云知道隐娘的性子,如此问自己,已然是屈尊的厉害了,若不是真无别的办法可想,隐娘也不会如此。想到此,不由心里有些酸楚,自来隐娘在他眼里都是极为强势的人,今夜如此举止,实是违背了她的意旨,张入云见不惯这个,心里竟生出些哀伤来。 张入云却不知隐娘之所以相问,还有一小部分是为了他着想,相较刘府这一事起来,反倒为轻。 此时的张入云也不思索,只问道:“是不是你这桩事,绝无法拆解?” 隐娘斩钉截铁道:“这是自然。” 张入云笑道:“我这也是多此一问了。如此也好,我就陪你走这一遭。” 隐娘见他答的爽快,虽事先也料到以张入云的为人多半会答应,但却未料到他竟连事情的根由也不问,就如此答应下来。事出意料之外,不由提醒他道:“他刘府里高手入云,你前番所遇的刘雨浓,却并不是他家里武艺最高的。” 张入云轻笑道:“知道了,你方才也说过了,刘老太太已会得剑术了。不知比昨日的秦红雪如何?” 隐娘见他这样问,忙答道:“你别岔我的话,他刘府里几房叔伯兄弟,虽都不及刘雨浓高强,但比你却也差不了多少,何况他还有两三个叔叔伯伯更加厉害,再有他家几房女眷内里似也有功力不弱之辈,到时你若是一个不留神,却要命送当场呢!至于那刘老太,虽然她的功行无法与秦红雪相比,但单论剑术,此时却是在秦红雪之上。” 张入云却仍笑道:“呵,你难得开口,自然不会是甚容易的事情。说来这些也不足俱,只是刘雨浓待友甚热,如此一来,我却要负了对朋友的义气,实有些心愧。还有赏雪因为此事怕也要被我连累,她一个小婢子,如何能但当得了他一刘府一家人的责罚,最好咱们能想法避免才是。” 隐娘哼了一声道:“那刘雨浓我可管不到,至于那赏雪,我自会设法,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只是她只一介婢子,你却拿她与刘雨浓相提并论,被江湖人知道了,不怕被人痴笑吗?” 哪知张入云却放声笑道:“这我倒不在乎,自幼我娘就教我,宁负天下人,莫负佳人的道理,我若如此作为,算来也是遵了我娘的家训。”说完忍俊不禁,又是放声一笑。 隐娘不知他竟也会语出这样的花头,但又知他语带双关,奉承自己,心中也很喜欢,却也不再说他,只口中道:“如此说来,你娘也是位奇女子呢!只可惜无缘得见。” 这一句话,倒是立让张入云止了笑,脸上也显出了肃穆的神情。隐娘知他奉母情重,一时怕他伤心,忙道:“即如此,你且虽我来。”说完已是推门而出。 张入云见她举止迅速,不容自己不听,忙也跟了出去,却原来是随隐娘回到了瑛姑的房内。进门一看,只见瑛姑深夜未睡,而是穿了一身周正的衣服立在当场,就连叮灵二姐妹此时,竟也起了床,穿好了衣服,守在一旁。 只二人一进屋,瑛姑就已垂首立在一旁,张入云一入屋内,就觉气势与往常大不相同,而叮灵二姐妹,也因久在俗世,多少也察出现气氛不对,竟也在旁不怎么说话。 隐娘一进了屋,只让张入云在旁坐定,便对瑛姑道:“瑛姑,你且跪下!”瑛姑闻声,似是早知机要,竟是伏身于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张入云见此不解,正欲说些什么,却早被隐娘正色止住,当下却是从怀内取出一幅丹朱色的卷轴在手,正经对瑛姑说道:“这是我花了一月功夫,才行译好的《落日真经》,此时我把它交在你手,只用此做你日后统领百花谷的凭仗,自今往后百花谷内其余十一人尽归你调遣,连叮灵叮当二位护法也受你辖制。”说完伸手将那卷轴交给瑛姑手里。 当下瑛姑却是跪着移了几步向前才举掌过顶接下,接着又后退了几步才敢收在手里。 张入云本觉好笑,但此刻见双方隆重,却连笑也不敢了。一时竟也配合大家的气氛也正襟危坐在那里。 之后又见隐娘指着张入云道:“这是日后百花谷内的长老,今后凡我不在,你均需听其训令,见长老即如见了我一般,不得违背。” 瑛姑听了,当即移动步子,也跪在张入云面前,恭恭敬敬的叩起头来,只比隐娘少叩了一记。张入云见此迹象,仿佛江湖中传言的开山拜把子一般,见瑛姑这样正经叩头,且只向着自己,自是受不起,忙起身欲扶她起来。 哪知隐娘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只用一手扶在张入云的肩上,当时一股真力将张入云逼住,连将他口中呼之欲出的,“我不想加入黑社会的这句话。”也生生是给逼了回去。 一时瑛姑礼毕,未听得隐娘号令,却是不敢起身,依旧在那空地上跪着。隐娘此时声音又起:“日后我二人多半不再谷内久居,到时你当苛守自己谷主职责,何况今后少主也要留在谷内,你身有教训少主的重任,确是责任重大呢!至于叮灵姐妹,此时心智尚未全开,你是书香门弟出身,学识尚佳,该当时时善诱她二人,日后她二人技艺大造,也事关你他日的证果呢!” 说完又起身,走到叮灵二姐妹身旁,意甚怜爱的扶着她二人的鬓发道:“以后我和阿云不在你二人身旁,却要听瑛姑姐姐的话呢!”她二人怎能听出隐娘话里的含义,只为瑛姑一向对二人都很好,闻言竟也点了点头。 隐娘见了意甚满意,当下归座笑着对张入云道:“没想到我日前下了这一着闲棋,竟生了大用。”说完脸上竟生有得意的神色。

第二十回 苦心劝良言 一恨刺破天 (三) 张入云不解道:“你下了什么闲棋?” 隐娘答道:“当日我令你和她二姐妹多亲近,只是想令她二人真心听你的话,日后若我不在,却是你能辖制的了她二人。谁想今日一见秦红雪这样的举止,是必与她二人有夙缘无疑的了,她虽然现在还不怎么彰显,但日后必成剑侠,今日不能将她二人渡脱,日后也必再来,到时叮灵与瑛姑等已然情厚,这《落日真经》并不是正经的修道功夫,虽然瑛姑等修得此经,日后降魔法力甚强,但却不免仍要坠落。有叮灵日后相助,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至于你,怕也是要落些好处呢!” 张入云听得原来是如此原因,他却未将此事,很放在心上,只淡淡一笑,倒是很替瑛姑和那百花谷内另十一位女子高兴。 隐娘见他并不如何高兴,知道张入云是不想借他人之力,心里却是笑他太过小家子气。只开口道:“怎么?你不愿意学他昆仑派的正宗心法吗?” 张入云闻道:“这倒不是,只是我练了这久的白阳图解,再去学别的,只怕是事倍功半,无甚意思。” 隐娘却道:“你也太把他昆仑派看的小了,正经的天下正宗,也就峨嵋与昆仑这两家,尤其待练得精深了,威力更是至大,你不见她今日近得你我身边,却连我也未曾有丝毫察觉吗?” 张入云笑道:“此事正要问你呢,她那用的是什么功夫,竟是这般厉害。我也自负有些有眼力,怎么竟容她到了对面,也看不真她相貌呢?” 隐娘此时心情不错,却是未讥笑他,只道:“那是你功力尚浅,等功行再深一些,自能理会得天人合一的道理。她今日也只不过施了些断绝声息五感的小术而已,依你的境界,再过两三年,怕也不难办到,只是如她那般精深,却是难上加难了。这是各人功力深浅的缘故,来不得一丝作伪的。” 张入云听了又道:“我想起来了,昨日晚上在水下,你也显露了这门功夫,是也不是?” 隐娘不欲瑛姑三人知道她昨夜和张入云外出,闻言却是眉间一皱。 可张入云还是依旧说了下去:“还有你可在水下呼吸的功夫,我水性太差,要是能会的这样本事,那今后却是水底下哪里都能去得。”言下他虽未提及,但语气里,已然是很有想学这桩本事的意思。 哪知这件事却是触道隐娘的出身,一时却让她有些不乐,只冷冷道:“你当这样本事,是你能学地来的吗?”说完这话,又觉自己语气过直,怕张入云以为自己不愿相授,只又轻声道:“这是我独门心法,教了你也无用,而且这件本事于你来说,也太过繁难,练了它徒给你增加烦恼,不如不练的好。” 说者无心,听着却有意,张入云一时,倒是将隐娘这件本事记在心里,只想日后等隐娘有暇的时候,再向她请教。 而这时,隐娘又将那两枚碧水寒潭针取了出来,当着叮灵二姐妹的面交在瑛姑的手里,口里对她说了,日后二姐妹如不听话,只将这针取出即可。 瑛姑聪慧,知道隐娘此举之为自己向好二人卖好的缘故,当下,只得收了,日后却从没有以此挟制过二姐妹。 此时已是近四更天,第二日张入云等还要为刘老太夫人贺寿,隐娘随即便命众人回房休息。 张入云本有些担心隐娘会与明日贺寿时,当着前来贺寿人的面去寻那刘家人的晦气,一时闻得隐娘此言,料来明日该当无事,不由心下一放,随即回转室内,他先前已练功多时,此时又与隐娘等人说了半夜的话,也略有些睏乏了,上了床就已睡着,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方才醒了过来。 张入云不想自己今日竟会晚起,不由有些奇怪,他自习武以为,坐卧起居极有规律,除非是在自己生了病,不然的话,是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查看自己,却是精神完足,倒解释不了这件事。 思索一会儿,也不着头绪,便丢开了,只起身洗梳了。走出外间,不想今日不但自己晚了起身,竟连向来早起的隐娘和瑛姑也是未醒,心下很是奇怪,只是隐娘瑛姑却是女子,此时又是共处一室,倒是不好相扰。 当下他一时兴起,却是自己做好了早饭,只等隐娘她们出房吃饭。果然饭做好后,就见瑛姑已起了身推门出来,但其身后却不见隐娘和叮灵姐妹。问之,只听瑛姑答道,自昨夜张入云走后,隐娘却带了二姐妹去了百花谷,本想带了自己一同去的,只为今日张入云要去贺寿,怕只张入云独自一个前去的话,却不好看,是以将自己留了下来。待过了今日再将自己携走。 张入云听了,知道隐娘担心日后闹了刘府之后,会危及瑛姑三人的安危,确是该事先安置好才是,想到此也不再猜忌,当下只劝瑛姑快点吃饭。 今日早饭是张入云做的,瑛姑吃了一口后,却是皱了眉头,张入云见了,以为她嫌自己做的难吃,忙问了她是不是如此。瑛姑也只这头一口才变了色,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可她今日好似精神不好,只吃了半碗就已罢手。 张入云见瑛姑今天难得剩饭,却以为她真的有些不舒服,只劝她快些回屋休息,余者自有他自己料理,一时瑛姑也不怎么推辞,只回转屋内休息去了。 如此一来,张入云倒是难得今日里冷清了半天,他倒满不在乎,一时得了清闲,却是只在院中休息,并琢磨武艺,一日的功夫,即如此轻轻易易地就过来了。 待看着天色不早,张入云见瑛姑还未出屋,便轻轻敲了敲她的房门,言道,若还不舒服,便不用勉强自己前起。 瑛姑听了,却是极力分辩,定要前去方好。一时穿戴整齐出来了,却是让张入云眼前一亮,原来她今日想是拜寿的原因,竟做了盛装打扮,脸上也施了脂粉,只一开门,张入云即闻得其一身的花香。她本生的美,仔细着了妆,自然更增娇艳,只把张入云在一旁看的有些发愣,倒不曾想到瑛姑却原来美到这般境地。 此时已然不早,二人忙携了那玉瓶,便上了路,当行至小院门口时,只听那翔云庵内,忽然一阵钟声响起,把个张入云听得心头一震,跟着庵内又是一阵吟唱。张入云正欲仔细分辨,却见瑛姑已携了他的手,口中只道:“天色已然不早,公子去迟了,只怕缺了礼数!” 张入云听了,也觉她说的不错,便丢了那钟声,随瑛姑再行上路了。 这前往刘府,只有三四里路程,二人都是快脚,不多时就已到了昆明城内,反倒是进了城中,因地理繁华,人物又多,轻身功夫不好施展倒是慢了下来。 张入云因前一日做过贼,已知那刘府去处,倒是不用再向路人问询了,二人此时放慢了脚步,加上刘府已离城门较远,过得一刻钟的功夫方来到刘家大宅前。 但见此时刘府门口,已是往来人头攒动,就连歇马抬轿的奴仆家人,就已占了那刘府大门前好大一片地。而刘家此时也将素日不曾开启的正门大开,一时门口竟站了七八名刘府里知客的叔伯兄弟在那儿迎宾。 张入云远远望了,见无有刘雨浓在门口,却是稍等了一会儿。之后,又等了多时,还不见有他人影,想想自己终不能一直站在人家刘府阶下,于是束了束衣,便迈动步子行上阶去,瑛姑见了,自然也是跟了上去。 到得门前,张入云取了寿贴,正在那儿与一老人寒暄,却只听远处有人呼唤,定睛看去,却正是刘雨浓已行至自己身旁。 虽是张入云惯不会这些客套,但此时也不得不一番打典,当下二人叙了礼,张入云自瑛姑处取了那玉瓶装的寒露丹奉上。刘家财雄势厚,又是武林世家,自然不曾放在心上,但待张入云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内里装的寒露丹,刘雨浓也不由的眉间一扬,一时又执礼道:“此物实是太过贵重,云兄真的是太客气了!” 张入云听了仅只笑笑,便由刘雨浓在前引路,一同入了刘府。因他自来在刘雨浓和赏雪面前,只称瑛姑是自己妹妹,是以瑛姑却不曾以下人的身份退避一旁,而是随了众人一同入了内厅。 张入云算准了时间,此时来的不早不晚,宴席上已是坐了五六成的客人,虽说刘雨浓待他情厚,但到底他年纪还浅,在江湖上又不是出名的人物,是以被安排的位置较偏,但即如此张入云被安排的位置也是满座的少年英雄,不想内里竟有那日在峨嵋顶上使促狭的矮子并那位与李连生换了蟠龙镖的杨碧云。 因大家都是年轻人,席间又多了杨碧云和瑛姑这两位美女,少年人心情,自然不免在人间显露,一时间叙叨下来,众人都已是通了姓名。张入云生性恬淡,与事是个万事不由心的,虽是大家通过姓命,却并未留心记下,且他话也少,别人问,他便作答,别人不问,他却是一声不吭,好在有瑛姑在一旁叙礼周旋,倒也没让张入云拉下什么礼数。 那峨嵋矮子虽然因张入云和东方文宇一战之时,导致张入云和峨嵋生了嫌隙,但他此时身在门外,却没将师门的教训放在心上,因他话多,人又爽直,且名字有些怪,倒让张入云记下了他的姓名。 原来他名叫竺十三,是峨嵋长老瞿妙颜的弟子,乃峨嵋嫡传弟子,因年轻尚轻,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所以声名没有紫青双姝和东方文宇显赫,张入云观他气象,虽生的矮,但眉宇间隐有紫纹,知道又是个天生异像的,但他为人随和,倒是颇为可交,便是在当日峨嵋顶上武比胜了自己的杨碧云面前,也不曾有甚尴尬,反倒嘻嘻哈哈,只与杨碧云插科打诨。 而此时张入云又发现崆峒周氏兄弟竟也在场,但刘雨浓好似知道三人在聚仙楼大战了一场,想是顾全众人的面子,却将周氏兄弟那一席调的远远的与自己几个叔伯兄弟和几位青城派的弟子坐在一起。 当下时间不早,来贺寿的人也已到了十之**,众人说笑间,见忽然又来了一位少女在杨碧云身旁坐下,其相貌竟不在杨碧云和瑛姑之下,杨碧云一见到她好似极相熟一样,两人甚是亲热。 只待那少女落座不久,却听见一阵钟鼓声乐响起,并听到有男童的声音道:“刘老夫人到!”一时间内堂里人物簇动,走出好些人来,当先开路的是几个小丫环,往后却又并行几名年纪大一些的,排了一长溜,竟走出来十人之多,内里并有刘雨浓的听风和吟霜,却好似不见赏雪和闻雨。 再接下来,却是几位年长一些的妇人簇拥着一位年老妇人,想来就是刘雨浓的祖母了,却并不怎么显老,腰也不弯,背也不驼,连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只头发已是全白,手里并还拄了一根龙头拐杖。 当下堂内所有宾客已是悉数站起,迎接主人,不知谁先开口,跟着却是大伙一起向刘老太夫人贺寿问安。张入云最烦的就是这些,只是他身在人群里,却不得不随众附和,口里嘟囔了几声也就罢了。 当下那刘老夫人已是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口里也是一阵相谢众人前来的话。一时又是一番唠叨,众人方才悉数坐下。 张入云只一挨到有人口称:“开席。”便已挪动筷子,在桌上吃了起来,只为他实怕和众人人叙礼,此时又食物塞住自己的口,却也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那后来的一位少女见张入云人物有些不俗的气质,又见他言语冷清,本以为他是什么高人弟子,还曾对他有些括目相看。但后闻得他只是个金燕门内的小徒弟,想是有些小门小派的门下,见不惯这样的大场面,有些惧怕所以不敢轻易开口,已是有些看轻,此时又见张入云一阵山吃海喝,好似出门前故意不吃中饭,到这里来打牙祭的,便更加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倒是见张入云吃的有趣,反倒唤过一旁的仆役来多给张入云布菜。 张入云倒不理这些,哪知自己这身旁的美人,已是在一时间连换了两副心思,只顾埋头吃喝,到后来瑛姑想是怕他吃多了,忙脚下触了触他,张入云于这俗礼上倒是很听瑛姑的话,见她此时点醒他,想是自己确实是做的有些过了,也只得停了筷子,强打精神与众人说起话来。 好在过不多时,已有刘府里的人轮番前来敬酒,倒是让张入云省了好些麻烦,一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入云有心要走,只苦无人引见与寿星行礼,只好苦等刘雨浓前来。 连着等了好几轮酒下去,才见刘雨浓并了一个年青人,姗姗来迟。 张入云定睛看时,只见那名和刘雨浓一同前来的陌生男子,年纪要比刘雨浓大一些,想是他的兄长,与其相貌非常相似,但却比他还要英俊,身量也要更高一些,一时二人立在一处,竟将那丰神俊朗的刘雨浓都比了下去,只是那人脸色有些苍白,神形也不如刘雨浓充足,但即便如此也是鹤立鸡群,将一干年少精英们都比了下去。 此时刘雨浓已行至张入云的身旁,笑着对众人介绍道:“这是家兄刘雨清,只为日常少有在江湖上出没,所以向无人知。今日众位高朋前来贺寿,我弟兄二人礼当敬众位一杯。”说着已然举杯迎向众人。 张入云眼力甚好,虽见刘雨浓笑脸迎人,但眉间却似有隐忧,只是此时人多,自己不好询问。 众人不想此次前来敬酒的却是刘家长房长孙,虽说与众人平辈,但一来刘雨浓本比众人要大上几岁,其兄年纪更长,无形之中大家都执了后进的礼数,忙起身相迎。那刘雨清人倒很随和,并不以长自居,只是口里有些淡淡的,好似无心与人说话一般,但一应礼数却也不缺。 这时的张入云只觉身旁的瑛姑略向外挪了挪,张入云只当她是贪看席间人物,倒并未在意,一时想着自己先前的打算,却是拉过刘雨浓意欲烦他接引,拜见了刘老夫人,即完了事,稍时也好告辞。 哪知他才刚张了口向刘雨浓道了问询,却忽觉自己身后有异,似有劲风拂动,虽然他心下有些奇怪,但此时厅内有这么多的宾客,也就不以为意。 就在他抬头与刘雨浓对视的时候,只见其目视后方,神色间甚是惊讶慌恐。张入云不解,忙回身看了看身后。 一眼之下却是让张入云大惊失色,原来此时瑛姑已是离了众人,向前行了两步,一手探在那刘雨清的胸前,看势似已将他制住,那刘雨清按理说怎么也是刘家长孙,武艺怎样也不该差到哪儿去,可此时偏是被瑛姑制住,脸上表情已成土色,甚是惊慌,竟不由自主打起抖来,意似怕极了,完全没有方才潇洒倜傥的神采。 张入云一见之下也是震惊不已,稍一想起,已知其中究里,不由眉头一皱,心里直往下沉,脸上也变了颜色。 此时的刘雨浓见长兄在瑛姑手里仿佛极是痛苦的样子,但他自来见了女子却是不懂叱责,只急忙上前拉扯劝道:“曲姑娘,你这样拉住我大哥是为了何事?还请快快松手。” 哪知瑛姑只将空闲下来的左手一甩,即将刘雨浓打了个筋头,硬生生地给震了出去。此时与张入云同座的年青俊杰见了这一手,几乎惊讶到不可思议。刘雨浓的身手怕是在场所有年青人中最高的,而这看着似娇弱,也不知是张入云的妹妹还是其婢女的瑛姑,竟能甩手就将他打翻了出去,简直是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 正在众人惊叹之际,却见瑛姑对着厅中央高声喝道:“刘老太夫人,多年不见,一向可好?事逢你今天八十岁整寿,昔日难女,今日却为您老贺寿来了。”她说话声很大,进得人耳里就如撞巨钟一般,一时人人皆被震得站起身来,纵有那年老功力高深的虽是还能忍耐,但一时也忍不住好奇,起身看个究竟,更有那好多刘府内地方上的亲朋,却因未有习武,闻声竟倒了好些。 一时间厅内先是好一阵喧哗,可接着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此时张入云这一席是位于与主席隔有好几张桌子的西首,但中间席上的宾客却早已闻声退过一旁,露出空隙,好让主席上的刘老夫人与家人可看到瑛姑,而瑛姑见众人让了开来,却是周身一抖,浑身骨节略微作响,竟是在瞬时里,长了近三寸来高。 在场的人见此奇景,还有人以为是刘府里安排了身怀奇技的艺人前来表演的呢,一时来了兴趣,纷纷围拢了过来。唯有张入云知道该来的躲不了,是非缠身确是躲不过,虽之前就心有准备,但此该事到临头,却也不免头皮有些发麻。 而那主席上的人,包括刘老太夫人,竟都一时未曾认出假扮作瑛姑的隐娘来。隐娘见这班昔年残害过自己的人,这多年后竟连自己是谁都已忘了,心下更恨。 当下已抓住刘雨清胸膛的右手只一提,就已将他身子抬离地面,口中喝道:“刘雨清你这个虎狼心肠一般的人,此刻可认得我是谁!” 那刘雨清长年来心怀愧疚,却是早已将隐娘认了出来,此时被她提在手里,身已抖作一团,但眼中已也泛了泪花道:“我早已认出你是谁了!这多年不见,你必定日日恼恨于我吧?” 隐娘见他竟还如当年一般的举止,不怒反笑,一把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扯将下来道:“我怎会恨你,要恨也只恨我自己不长眼,错信你这个衣冠禽兽!”说话时,心神激动不已,眼内竟挣的痛红。张入云从未见过隐娘伤心的模样,虽说隐娘此时口里手上,仍是一入即往的强势,但张入云见了她挣红的眼睛,胸膛却不由一阵心痛。 此时主席上刘雨浓的二叔刘天赐也已认出隐娘,当下却骂道:“原来是你这妖女,竟还未死,依你这邪教中人,满口乱语,胡说八道,谁值与你计较。此地可是我刘家,岂容你如此放肆,你若是放了雨清或还可放你一条生路,若不然今日管教你死无葬生之地。” 他这句话说出口,厅内已有人皱了眉头,心道:“你家大侄儿,此时已落在对方手里,生死只在一线,你现在说这话,不是火上浇油吗?” 众人却不知,这刘府内刘老夫人的三个儿子,却是向来不和,当年刘雨清资质品貌无不高人一等,又是长房长孙,众人也未有不服。可未想到刘雨清,十七岁行走了一次江湖,却做了一件极令他刘家尴尬的事。自此之后,又是身患重病不得再练武艺。这日后当家的重任自是不能再落在他的身上了。 刘天赐的大儿子刘雨漩比刘雨浓还要大上两岁,经此刘天赐自以为机会来了,哪知其母竟奉了祖上遗留下来的信香,请来昆仑祖师,花了莫大的周折才将刘雨浓一身病痛治好,其长大成人后虽与当年刘雨清还略有不如,但比自己两个儿子,却是强的多矣。刘老夫人平日抬爱这个小孙子,不禁口授他众多昆仑心法,并还将像征刘家至高权力的兰花剑也早早的赐给了他。 如此一来安能叫刘天赐不恨,此时见了这机会,却是赶忙在一旁煽风点火。 却不知隐娘实是知道他刘家底细的,见此却是冷笑了一声道:“谁理你这几房里的肮脏事。”说完抬头盯着刘老夫人,极蔑视的说道:“刘老太太,你这刘府里久得昆仑派的真传,这么多年里,你又有这么多儿子孙子,竟无一人修得剑术。只空留你一个,怕是与你日常的教诲不无关系吧!”说完却是一阵如鸟呱一般的笑声。 这厅内坐的,十有**都是刘老太夫人的亲眷后辈,此时见隐娘出口伤人,立时大怒,纷纷摩拳擦掌,意欲上前。 可隐娘见此,只一阵冷笑,便扬起死灰般的目光向众人里一扫,一众人只微与她目光接触,便是如坠冰窖,竟是不由自主纷纷低下了头。

第二十回 苦心劝良言 一恨刺破天 (四) 只说隐娘竟凭一人之力,就将众人制的心神乱跳,大堂这许多的武林高手此时方知道隐娘实是武艺高强之辈,一时竟都不敢再上前。 就在此时,忽听一道清亮的声音自那刘老夫人的口中响起道:“腾姑娘,你处心积虑谋划至这一步,想来也是煞非容易,别的我也不去说,先只问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人。”此时虽是自己孙儿落在隐娘手里,但这刘老太太语气却并未见放软。 隐娘久已见过她的势派,眼见过了十一年,这刘府里上上下下一众老小,竟与当年还是一个口吻态度,闻之虽然心下恼怒,但他刘家人越是如此隐娘心里反倒越是痛快,当下哈哈大笑道:“我今日来,也不为揭穿当年你刘家做下的丑事,只为当着天下间这多江湖人物的面手刃你这长孙,定叫你刘家人清楚的知道,这世上的生死黑白却不是你刘府能一手把持的。” 说完伸手又是一提,将刘雨清举的更高了一些,恨声道:“刘雨清,我要你真真切切的看着我,今日在你祖母的寿堂之上,却是我腾隐娘杀死你的。”说完掌力便欲一吐,但到底二人也曾是一场夫妻,此时刘雨清虽是已被自己制住,神形憔悴,但往日的风采竟不稍减。一时间隐娘一身真力竟是运在掌中,含而不吐。 刘雨清见此,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忙欲开口求饶。哪知隐娘知道若容他开口,不免自己心神动摇。今日此来已是犯了莫大的凶险,虽然身后事已然交待清楚,但总想再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且张入云今日为己,却是全不知情,单凭他一人是绝逃不脱这刘府的。 念及此,她早将掌心内力透出,凝住刘雨清的气血,让他连话也说不出。此时场上众人将目光全都聚在隐娘这只手握生死的纤纤玉掌上,只看其到底下不下得了这毒手。 隐娘此时心神动摇,虽长日以来盼的就是这一天,但事到临头竟会有连自己也未预想到的委绝不下。她素来做事都是心无遗虑,一往直前,勇力惊人,此时心头犹豫,竟觉一身功力仿佛都要化去一般,连手里提着的刘雨清竟然也一下子力重千斤,直压得她要倒下身去。 当下场上气氛虽是异常宁静,但隐娘此时内心实已被逼到绝路,刹那间死志在其脑中一闪而过,就见隐娘只将眼半闭,双瞳内竟是白多黑少,好似死鱼肚一般。她身边的人看的真切,一时不明所以,都是心里一惊,即是张入云见了,也不免心里一跳。 陡然间,在场诸人只听得隐娘手里一声如放炮仗一般,放出“啪”的一记极清胸响亮的声音,接着只见刘雨清如旗花火箭一般的冲天而起,直砸落在主席之上,当时即响起一阵打翻碗儿碟儿的清脆响声。想来是他刘府富贵,此次招待客人的饮食器具也是不同寻常,直连被打碎时发出的响声也较常物来的悦耳。 而空中只刘雨清身子飞起处,却是扬起漫天的血雨,直洒了众人一头一脸。再看隐娘右手里,竟已多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心。隐娘看着那心,竟也是一般的血一样的赤红,不由心中苦楚口中止不住的一阵惨笑,接着那笑声竟化作如鸟兽一般的桀桀怪啸声,众人闻得此声俱都心生惊恐。 再见她手里一紧,手里那颗仿佛还在跳动的火红色的心脏,竟被她一掌捏的粉碎,瞬时间只见那血肉横飞,直溅的隐娘一身,连其头脸上也沾了好些,配着她此时口中的怪啸,众人只觉她一身鬼气,直被惊得心神乱晃,有那胆小的已是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唯有张入云见得隐娘此时眼中却是满含泪水,他知道隐娘不是受了大委曲,绝不得如此。当下略将身形移动,便已挡在隐娘身后,口里一吸已是强提了一口真气,再双目一张,眼中神光已暴涨了数倍,只因他知道接下来,却是要有好一阵厮杀。 果然那主席上刘雨清的父亲刘天保,见自己儿子惨死,眼前一黑差点便要翻身栽倒,等开睁开眼来,只见自己长子胸膛内一片模糊,空留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死状极惨,悲愤之下一声虎吼,便是跃过桌椅,隐娘袭来。 隐娘知今日生死一线,方才心神大乱,才得委绝不下,此时刘雨清已然生死,心神却是立即清醒了过来,见刘天保袭到,手不容情,一掌切出,只打向他胸膛上,好在刘天保一身功力实是不凡,虽被隐娘击中身体,但双手及时回抱,已护住要害,只听得一声巨响,刘天保已被隐娘这一掌震出两丈开外,虽是勉力没有跌倒在地,但也是退的极为狼狈,一时碰翻了好多桌椅,只等其身后人接着了他,方才稳下身子。 老大出了手,做兄弟自然也不免要跟上,当下其弟兄刘天赐和刘天夺,也不免翻身而上,一时和隐娘战在一处。张入云此时却不上前相帮,只守定隐娘的身后。 刘母三个儿子当中,却是小儿子刘天夺最得母亲的传授,其功力比他二哥高了不止一辈,比其长兄也高了一截,急切之下,隐娘竟是拾夺不了二人。况且刘天夺身旁还有其兄相帮,刘天赐虽是武艺不如自己兄弟,但为人刁滑,出手即是隐娘必救,一时三人在场上放对,却是胜负各占一半,没分高下。 隐娘知道今日凶险,不欲一上来即空耗自己的体力,一时战不下来,不由的使了绝技,见刘天赐一拳击向自己腰际,如被其打中,自己必得重伤。向来恼恨他为人毒辣,当下一腿扬起,却是如鞭子一般的抽了出去,她身有异禀,全身上下所有骨骼皆可控制自如。这一腿扫出,直如一件软兵器一般,穿过刘天赐的单掌已是先踢中他的小腹,只将他踢出三四丈开外,立时瘫倒在地上不得起来。 而刘天夺因隐娘精力放在其二哥身上,自己不免得空,眼开着一拳就要击中隐娘的面门,却不想隐娘脑后头发已是尽数而起,挡在自己面前,并还如人手一般扯住刘天夺的拳头,一时这致命的一拳略被带歪了一线,隐娘却已趁这空儿从容躲过。 可她还不满足,竟趁自己长发挂在刘天夺拳头这一当儿,凭着自己脑后青丝在刘天夺拳上一借力,身形竟如一缕轻烟一般的绕至刘天夺的身后,一时双掌一吐,即是打在他后背上。 尚欣隐娘因连使绝计,真力已弱,加上刘天夺已是向前抢了一步,并运真气护住自己后背,几下一凑方没让他身受重伤,但跌的却比自己两个兄长还惨,一路一个野狗吃屎,直向前栽出了五六丈,把个厅内弄的一片狼藉。 正在隐娘才刚落地,后力未生之际,却是一道红影之袭向她的身后,去势之疾竟仿佛不在隐娘之下。当下眼看那红影已近到隐娘身后不足三尺处,却又见来人眼前一晃,也是瞬时间在隐娘背后多了一条人影,瞬时间只听得一声金铁交接的巨响,两条人影只一接触都是一阵剧震。 那先到的红影好似不敌后来的那人,一时间已被来人震退了七尺开外。当众人眼睛恍过神来,再瞧的清楚了,原来那红影却是与隐娘坐在一桌的,那名与杨碧云甚是亲热的少女。而接下她这一掌的自然是张入云。 这红衣少女是刘天夺的独生爱女刘雨沁,方才见她父亲被隐娘打伤,她人又适逢在其身后不远处,情急之下却是不顾一切的从后偷袭。她是青城派嫡传弟子,资质又好,虽是年轻,但功力已自不凡,尤其一身轻功更是了得,若不是有张入云在隐娘身后护持,此时是否让她得手,却也难说。 刘雨沁先时还有些看不起张入云,以为他比刘雨浓差的多矣,便是与自己二伯父的两个儿子相较起来也是颇有不如。而此时自己那般快的身法竟还是被其识破,连将自己全力一击也是尽数化解,手下端地又准又快又狠,自己相形之下,还是落了下风,被震退过一旁,直过了半日才将体力纷乱的气息调匀,虽是心里甚为佩服,但见他却是帮着自家的仇人,不由恶狠狠盯了他一眼。 张入云却是不管这些,只因他知道,这才只是刚刚开始。此时刘家人已然出手,隐娘再厉害也不是三头六臂,何况还有那个会使剑术的刘老夫人。一时心里计较,稍时如大打起来,自己却是尽力要将多担待一些敌人,好为隐娘分忧。 果然他心里才刚这般想,刘天赐的两个爱子刘雨渲与刘雨澈也是虎吼一声,纷纷向隐娘冲了过来。刘老夫人见此,知道他二人与隐娘相差太远,上去徒自送死,正要喝住,可二人席位离自己太远,一时竟不能唤住。好在她两个孙儿才刚到得隐娘身边,就见张入云身形一晃已将他二人接下,虽是不到几个回合已是处了下风,但到底要好过命丧在隐娘手里。 一时刘老夫人见场面已乱,自己大孙儿已然身死,心里也极难过,但她素来极好脸面,在此情况下却仍要顾及自家面子。当下驻着龙头拐仗,越众朗声说道:“列位亲朋,今日我刘家陡生变故,出了这许多事,我老太婆这寿宴自是过不去了,列位亲朋好友,烦请不是我刘家嫡系子弟的,还请委曲一步,今日寿宴到此为止,请列位暂避一时,待日后我刘家一定携同老幼登门陪罪。”说完大袖一摆,已是走近隐娘身前七尺处,两眼运神光直照住隐娘,防她随人群一起逃走。 场上众人一听这话,有那胆小的已然是拨腿就跑,其中有那仗义想助拳的,见刘老夫人已然开口,却是不好意思再留在此地,何况来敌只有两人,看情形如何也逃不出这刘府。 一时间所有人都已顺着大厅四周墙角如潮水般的退去,其中杨碧云和竺十三见此,也只得叹了口气,摇摇头跟着退了出去。只弹指的功夫,大厅内已然是只剩下一众刘府家人围着当中的隐娘和张入云。 刘天保三兄弟此时都已是调息好气息立起身来,当中刘天保见客人都已退去,一时再也忍不住,跃至自己爱子尸首旁,放声欲哭,却被自己母亲一声霹雳般的断喝声止住。 刘天保闻声,满眼泪光的看着刘老妇人道了一声:“娘!”却早被刘老夫人将袖一摆道:“慌什么!此刻最重要的是要将眼见这两人尽快除去,不然的话,我刘家这多年的声名,只怕是丢的一丝不剩了。你此刻不为活人着想,却为那死人哭个什么劲!” 她话声严厉,一时已将刘天保制住,只是丧子之痛实是人间大悲事,刘天保虽是一时止了声,但心内却如刀绞一般。却在此刻又听那刘老夫人柔声道:“天保!雨清这孩子本来就只有十八年的性命,此时他已是二十九岁了,算来也已多活了十一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当断不断怎显你男儿本色,是好男儿,就当为你儿子手刃了这贱人。” 她口里这一番话虽是说的激动不已,但一对神光,却仍是罩住隐娘,不令她有一丝可逃走的机会。 隐娘与这位老夫人斗法,已非止这一次,见她喝骂自己,却是一点不恼,当下只从怀内取出一方绣帕,将自己脸上与脖项上的鲜血细细擦去,一时意态竟甚是悠闲,完全没有了方才凄苦的神情。 虽说她脸上已然毁容,但此时那鲜血将她一张本就白晰粉嫩小脸,竟是如同抹了一层胭脂一般,更增其娇艳。一时间场上所有人见了都是心里一惊,只觉眼前这隐娘诡异之极,但偏是这一身的妖气,却让人眼睛不舍丢开,不但这场上的男子,就是那年轻妇人见了,也是有些心慌。 当下有那心志不坚的见了隐娘这付媚态,已然是神思不守,腿下俱都有些放软。刘老夫人知道隐娘这是在用邪教之中媚人的法术来诱惑自己的儿孙,不由心里一凛,想不到隐娘此时脸已破相,竟还有这般厉害的媚术,若是她此时一身容貌如旧,只怕族中一半男子都要倒下身来。 一时里她怕隐娘长久这般下去,自己家人却是难当,当下忙即口内一声清啸声震屋脊,众人闻得老人啸声,立时头脑一清,随即居恢复常态。只是一时间神志虽然清醒,但手中的兵刃竟都有些拿不稳了,不由心里一阵害怕,这才知道隐娘的厉害。 而此时隐娘见刘老夫人以啸声来伤她,却是喉咙里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来做抵挡。虽说她功力不及刘老夫人多矣,但她这门媚术别有一功,何况她此时正当青春年华,一身的成熟女人味,却实不是刘老夫人能及的,再加上隐娘身材曼妙之极,只观其背影就已是绝代佳人,此时浓情款款处,只将那腰下长裙微摆,就已是无限的风流,此又是刘老夫人不及的,一时间二人如此,此上彼下,竟是不分高低,战了个平手。 而一旁的刘氏三兄弟,却是年老功力深湛,一时看出隐娘正与自己母亲全力比拚,分不得身来,却是纷纷上前向隐娘袭来。 哪知张入云早已留了心,他与刘雨渲两兄弟相斗,因自己功力比二人要高了一筹,轻功又要高过他二人好多,所以应对时甚是轻松,只是他并不急于将二人放倒,只一味与二人游斗,而心下却是时刻留意隐娘这面的局势。 此时他见了隐娘危急,即将双臂一抖,就已分袭跟前两位少年,当时便将二人打的骨肉酸麻,不得近前。跟着自己却是往隐娘身前一跃,已是挡住了刘氏三兄弟。 但闻场上一阵急促的拳脚交加声,张入云竟凭着自己绝顶的身手,瞬时间以一敌三,已与刘氏三兄弟连换了十数个回合。 只见四人在场上打做一团,张入云虽只一对拳头,但一时间,竟尽能抵得住刘氏三兄弟这六只手。 这刘氏弟兄三个,如今都是已年过五十的半百老人了,几十年的功夫浸淫,竟被眼前这一个毛头小伙子尽数拆挡下来,不由老脸涨的通红。人人都直想一掌就将张入云劈在当场 ,尤其刘天保为了爱子惨死,此时已然是杀红了眼,掌法虽然刚劲,却不由地有些散慢,三人当中只刘天夺形神坚稳,而他的两个兄长此刻却都已是犯了武家大忌。 而张入云此时却正是借了三兄弟这乱作一团的气息,才能游刃有余,虽看起来是自己以一敌三,可实际上刘氏三兄弟反倒是各自为政,没有联成一气。当下张入云七分精神都用在了刘天夺的身上,留下的三分反倒是在他两位兄长手下从容自若。 片刻间,四人又已是换了六七十招,张入云虽被三兄弟刚猛的掌力压的毫无还手之力,但斗了这半日,却仍是未显败像,其间他纵跳如飞,一身功力虽未昭显,但三兄弟均知道,只自己一有放松的心思,以张入云这迅如鬼魅的身法,却是丝毫不能大意,否则必遭他反噬。 刘天夺见张入云竟能坚持这么长时间,也是大为惊讶,他不料这个与隐娘作一路前来的小伙子,功力竟是如此精纯。虽说自己弟兄三个方才与隐娘对阵,都或多或少受了那么一点子轻伤,无形之中,功力稍稍打了一丝折扣,但在自己刘家三位老人环击之下,对面这年青人,竟还能够这么从容自若,只怕就是自己侄儿刘雨浓,也是无力做到这间地步。 且这少年年纪还幼,其脸上隐约还能见得一丝稚气,偏身手却是那么快,动作竟又那么准,下手即狠且稳。一时间他虽并没被张入云这一身惊人的功夫吓倒,但心下却惧怕起隐娘来。想她只一介女流,如今竟让自己觉得她有着难以想像的高深莫测。 而隐娘此时手下,虽只网罗了这一个少年高手,却已让自己三兄弟联手都不能拾夺下来,若是时间久了,容隐娘再多得一些功夫,岂不要再生出更加厉害的帮手。思来想去,只觉隐娘实是他刘家心腹大患,忧急之下不再藏私,看准势子,右手举单掌按了下去,却是一阵罡风陡起,放出先天罡气,直往张入云身上压来。 好在张入云早有成见,初次见刘雨浓即已知他练得罡气,度其尊长那里有不会的。一时留意,见刘天夺果然会得先天罡气,忙闪身让过,虽说险极,但却是毫发未伤。只如此一来,刘天夺两位哥哥见自己三弟放出罡气,怕误伤自己人,便不再将张入云环围在圈内,虽说如此令张入云更易奔逃,但三人此时并肩而立,已是联成了一线,一时由刘天夺为主力,两位哥哥从旁为辅,却是威力大增,张入云不敢轻扰其锋锐,当下只能一味地躲闪。 可张入云又要兼顾身后的隐娘,一时又不能够退却,如此一来此消彼长,却是处境大为艰难,虽仍能仗着自己身手灵活支撑一时,但如此下去,体力消耗太大,绝不是长久之计。 到的后来,张入云终是抵挡不住,没奈何,心下一声长叹,却是抖手将腰间的血炼巾除了下来交在手中。他本不想这么早就将这兵刃取出,只为他算计刘家此刻,当还未出尽全力,如此过早暴露实力,实是极危险的举动,何况身旁还有一个腰系兰花剑的生力军刘雨浓一直未来参战,如此过早显露,实不是他心中所愿。 果然那血炼巾一出手,张入云的形势即大为好转,盖为这血炼丝织成的黄巾子,实是能极有效传递真气的法宝,张入云仗着它,将刘氏三兄弟的好些劲力尽皆导了开去,虽说如此一来他采取的纯是守势,但到底现在性命要紧。他打一开始就没指望自己能胜过眼前的三位老人,只想着仗着自己年青,体力精力总要比他三位来的强些,只想等到对方精力衰退的时候,自己好伺机逃走。 刘氏三兄弟都是老江湖了,如何能不知道张入云的心思,一时三人也改了招式,见张入云如此与自己拼斗,三人也都作了长时间打斗的准备。当下只容刘天夺和刘天保交替放出罡气以消耗张入云的体力,而那刘天赐不会罡气,却从自己腰上也解下一根金龙鞭,借此想缠住张入云的血炼巾,如此一来,三人好似车轮战一般,虽是张入云年轻精力旺盛,但也渐渐被三位老人累地气冲牛斗了。 而另一面,刘老夫人见久战隐娘不下,想到她当年那般重的伤势,此时不但功力尽复,且还大有长进,一时不由地心下也是骇然,要知她二人在此以啸声斗法不要紧,可他刘府里的家人,却是不堪忍受,虽说自己儿孙众多,但其中功力大有参差,场上正在恶斗的三个儿子且不去说他,只现在,在一旁还未动手未受其扰的,只自己孙子刘雨浓和孙女刘雨沁并自己两个长年陪伴自己身边的丫环。 其余的家人现时都已纷纷萎顿不堪,大都掩着耳朵在一旁苦撑,刘天赐的两个儿子,此时已是坐在地上,掩耳运功已抗自己奶奶与隐娘的啸声。虽还有两个小外孙女要比她二人的两个表哥强些,但到底年纪还幼,帮不上什么忙,况又不姓刘,如再有闪失,自己可如何向亲家交待。只可恨今日她八十大寿,自己的女儿女婿却是未至,否则安能容隐娘在此猖狂。 念及些,刘老夫人再不拖延,一时拼耗真元舌底一声炸雷生出,直将隐娘气息悉数逼了下去。全场老幼均被她这一声断喝震的耳骨欲裂,当场即欲屏过气去。 再看那雷声正中所指的隐娘,此时已是被那刘老夫人一口先天真气震地面色苍白,虽是双目仍然灵动,但神色已在片刻间变的萎顿不堪,身上汗水不停的滴了下来,顷刻就已染湿了她身上的衣裙,整个人好似才从水中捞起的一般。 刘老夫人向熟兵法,所谓兵不厌诈,虽说此刻隐娘看似狼狈,焉之她不是趁势,故意装扮成这样的。为万全计,刘老夫人扬声说道:“冬梅、秋菊,我令你二人携同三位老爷,速速将那小畜牲给我擒住,若是不能留下活口,死的也可以。” 她话音一落,其在身后半日不曾有所举动的两位中年妇人,却是伏首听命道了声:“是。”之后便已展开身形,迅如捷鸟般的向张入云飞去。看身法那两位妇人的轻功竟比刘氏三兄弟要敏捷的多,而与张入云相比竟好似不相上下。照此算来,他五人相斗张入云一人,只怕其性命却是要危在旦夕了。 张入云适才闻得老夫人竟称他作“小畜牲”时,却是面上一乐,心中想道:“到底自己此刻,已是被众人当作恶人了。”此刻他又见那两个妇人身手异常敏捷,心下也不由地一凛,虽也惊惧,但当下心中却又有些莫名的兴奋,一时激动之下,只想知道自己到底能支撑到什么程度,却早把他自己的性命安危置之度外了。

第二十一回 情迷藕香榭 残红伴月天 (一) 第二十一回情迷藕香榭残红伴月天(一) 张入云见那两个妇人来看好快,眨眼间已跃至自己身前,虽说他此时还有心想看一看隐娘是否被刘老夫人打伤。但此时在众敌环绕之下,自己生死已是不保,却也顾不上了,危急之下他不退反进,竟抽离身子,直迎向朝自己袭来的二女。 只一上来他就与其中的那个叫冬梅的妇人对了一掌,二人双掌只一接触,张入云便觉臂上一阵酸麻。这时他才知这两个看似是奴仆的妇人竟是功力奇高,不但轻功绝好,便是一身内力也在自己之上,若与刘天保相比只高不低,相较之下也只比刘天夺差上一线而已,当下他面上虽未露神色,但心里却是骇然,一时实有些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抵挡。 他不知这两个中年妇人,虽看年纪只在四十左右,但却都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因二人一生常伴在刘老夫人身边,不曾有一日离开,累日下来早得刘母的传授,是以若只论功力精深,竟比刘母的三个儿子还要强一些,而且又因这二女心志坚凝,虽是刘母的当年的陪房,但至今也未婚配,尚是处子之身,所以看上去才得这般年轻。 好在此时众人得了刘老夫人的命令,只欲先斩了张入云一人,倒是对萎顿在一旁的隐娘无从顾及了,一时间张入云少了这一层隐忧,倒是方便其满场飞奔起来。只是他不敢行至刘老夫人身旁,又不欲将众人带至隐娘身边,是以这刘家大堂虽大,但能给予他躲闪的空间却实是有限。 当下只见五条人影闪动,纷纷袭向张入云,直好比五龙抢珠一般,纵是张入云轻功奇高,手里还多了一条血炼巾,但也只片刻功夫,他就已是落了个险死环生,虽还未曾受伤,但看情形,他身家性命也不过就是一线间的事了。 而此时的隐娘已然苍白着脸站起身来,虽然她神色萎顿不堪,但两只眼睛依然是神采夺目。刘母此时仍是不敢大意,宁神盯着她,不令其有一丝越轨的举动,但再见到隐娘眼内藏有的无限怨恨,也是不禁有些心惊。 当下只听隐娘一声清叱,竟已是合身欺了上来,看样子她是在啸声比斗里输了,却想在拳脚下找回胜负。刘母知道隐娘技击功夫诡异莫名,虽看着好似已受了点内伤。但她素知隐娘狡猾异常,越是如此心里却是越不能大意,一时间忙将手中龙头拐杖提了起来,只等与隐娘放对。 哪知隐娘身虽纵出,但手里却已多了一样东西,以刘母的眼力,竟也不知她是何时取在手中的。 一时刘母见了暗道一身不好,当即手底就是一股真气生出,那掌中本只暗红色的龙头拐杖,竟陡然间放出了赤红色的光芒,那原本看着只是木质的杖身,此刻竟好似有暗金流动,却像是一整块赤金炼成的,尤其那杖身上的龙头,晃眼间已变地锋锐异常好似利刃一般。 隐娘见到刘母手中拐杖变化,却是一点不放在心上,身下势子就是一丝也未有停留,仍是飘了过来。只见她握有木柄的手臂一扬,却是从中陡地甩出一条绿线出来。 刘母此时才发觉隐娘手里握的原是一根怪异的鞭子,她对敌经验极为丰富,一时却不大意,手中拐杖一横,竟取了守势,心里想着先见识隐娘这条鞭子到底有什么怪异处,再与隐娘分个胜负。 哪知隐娘手里绿线一经飞出,就好比风筝的线被扯开一般,无穷无尽似的,一时竟甩出有十余丈,把个刘母身前围了个通透,却又不上前进击。 刘母见对方手里拿着的竟不是人间兵器,心下一凛,手里真气大增,把个掌中的赤金拐杖催鼓地红光大盛,一时场中央,十数道绿光裹着一团红光倒也是争奇斗艳,甚为奇观。 此时刘母才知自己把隐娘看的小了,至此方才思忖是不是刻先行放出飞剑。只是刘母他剑术虽成,其威力也不在小,但于飞剑控制上却是不如他人,如若此时与隐娘比斗。凭着隐娘的刁钻和一身惊人的轻功,他刘家这数十年的昆明祖宅,怕不要被自己飞剑毁去个一多半。投鼠忌器这下,刘老太太一时竟还不能拿定主意。 就在她准备全力迎敌时,只见隐娘手中长鞭,竟还是长个不休,瞬时间只听得那鞭梢一记炸雷般的响声,那么长的鞭身竟又长了十倍,几将大半个内厅都占下了。众人一时不察觉之下,竟容那绿线般的鞭身挨近了自己身体五尺之内。 刘母见此情景,忽然体察到了隐娘的用意,大骇之下,忙喝道:“大家小心这贱人的长鞭。”可话声还未落地,隐娘已然发动攻势,那本已是一条老长的鞭子,竟陡然间幻化成五道绿影,分袭场上与张入云相斗的五人,虽说五人此时都得了刘母的警示,但也为时稍晚,起身躲避时均甚为狼狈。 刘天赐仗着自己手握金龙鞭,不晓隐娘手里长鞭的厉害,竟欲与之相抗,但见他手里金鞭一抖,已是将自己和众人护住。可自己那金龙鞭只与隐娘的地雷鞭稍作接触,竟如被刀削豆腐一般,将手上金鞭削成几截跌在地上。而那地雷鞭余势未歇,仍然向前划来,当下只听刘天赐一声惨叫,再看他时,已然是右手齐腕落地,即刻断腕处已是血流如注,鲜血喷涌而出直泼洒了一地,尚幸他人还算硬朗,此时竟未倒地,只面色惨白的立在当地。 而另四人却因得了他这金鞭护持,稍得空闲,已是勉强避过。隐娘见只伤了刘天赐一个,知接下来若是再斗,张入云还是无力抵挡,当下手里一运劲,长鞭又是一抖。又是一个炸雷响起,那鞭梢竟如一条活龙一般,再次向剩下的四人袭去,当下四人忙又闪避,但隐娘早又所算,鞭梢过处,只向四人中轻功最高的冬梅袭去。 那冬梅轻功虽高,但终究人力有艰,更可怕的是那鞭梢上的一颗铁胆,竟好似能寻声觅人一般,竟追着自己不放,几下里避之不及,终是被那长鞭击中自己的大腿,当即只听得一记炸雷声,竟将冬梅左腿齐根炸断,扑的一声那冬梅人已跌落在地上,就见她身上在地上连滚了几滚,再展眼看她人时,其已是一身的灰尘,而人也早已是昏死了过去了。 但凡人的四肢如被切割下来,如不及时加以救治,转眼间就要鲜血流尽而死,尤其冬梅大腿是被齐根炸断,创口极巨,虽有刘府灵药救治,但一时也是昏死一旁,生死两知。 张入云与人相斗,从未如此血腥过,此时见隐娘只几下里,就将二人打成人鬼不分的模样,自己看了,也是心胆皆寒,尤其鼻间闻到那极为浓烈的血腥气,就是自己几番与强敌相斗,也是从所未见,此时见隐娘抖手就是如此凶残杀伤了这许多人,他自己心里都不知道,自己一力帮她,是不是做错了。 就在他心里犹豫时,只觉眼见一片蓝光闪耀,抬头望去,就见刘雨浓已是寒着脸将自己那把兰花剑自腰间抽了出来,正一步步的向着张入云身前走来。 而那边厢,刘老夫人见又伤了自己一个爱子和多年来忠心侍主的忠仆,心里也是一阵绞痛。气急之下再不顾忌,但见她将口一张,就是一道白光被吐了出来,那白光一经离开她的身体,便如同一道浮在空中的闪电一般,疾向隐娘的颈项上绕去。 此时的张入云只觉今日的刘雨浓与前番在玲珑山相逢时已是完全换了两人,一张白净面孔此刻已化做了暗青色,两道深眉紧锁,一双秀目也因举力怒睁而起了几许血丝,刘雨浓人本生的俊俏,此时玉面含煞,却又是另一番锐气。 张入云见此,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这厅内诸人,唯有刘雨浓是他最不愿相斗的,此时见他这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确是有些心生愧疚,当下他只把头暗摇,自忖道:“什么时候,我竟已是变成恶人了?” 但此刻刘雨浓一身源源不绝极奇凌利的杀气,却不容他再有深思下去的心境。在对方锐利如刀锋一般的杀气之下。张入云一身的劲气也随之激荡,浑身上下的十万八千根毛孔也跟着收缩,一身鸡毛疙瘩过后,他已是换做了另一个人。一双神目如能放出光芒一般,使人不敢对视,当下张入云手中一抖,就已将先时手里拿着的血炼巾尽数缠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接着屈身只将双拳一引,陡然间就见他一身气势大变,端地是气能吞海,形如山岳。 刘天保等人不想眼前的这个少年高手,一身功力竟能到如此境地,虽是和妖女隐娘并作一路,但偏是一身自外而内的正宗外家功夫,不带一丝邪气,尽管是自己敌人,但见他此时如此的功行气概,一时也要为之心折。 一时间刘天保等人竟未上前助拳,只因为刘雨浓和张入云二人此时杀气太重,而刘雨浓的兰花剑威力又太过巨大。如冒然上前,反倒令刘雨浓心有顾忌,不能尽出全力,是以众人只将受伤的冬梅和刘天赐交由下手抬出去后,却是不约而同的散了开去,做犄角状将张入云围在中间,只等一有可趁之机,便要趁势将张入云置于死地。 张入云见他刘府里各位长辈联手对付自己,竟是如此心意相同,不顾身份,想来各人都已是存了除魔卫道,锄恶务尽的心思。他人本执拗,心又生地狂放,见众人如此举动,却只一笑而已。刘府人如此相逼,反倒让他心中再无杂念,已可全力以赴,一时间只将一双清如碧水般的眸子运精光直向刘雨浓扫去,两名当世少年高手,却是半日里无语相对,久未动手。 到底刘雨浓身在富家,从未身临险境,不比张入云久经大敌,心智坚凝,一番剑拔弩张地静对之下。刘雨浓一个忍不住,却是手中长剑不由自主的向前突刺过去,当下即可见有三四丈长的剑芒向张入云扫去。那兰花剑剑身本极细长,如此一剑下去,带着那剑身奇丽的蓝色光芒,却是如孔雀长尾一般,惊艳非常。 张入云早有所算,见他一剑飘来,即是将脚一跺,身子已然拧作一团,瞬间已如同旋风般的拨身而起,犯险直贴着向自己当胸刺来的剑芒滑身而过。一道惊人的疾风过后,张入云竟已近至刘雨浓身前三尺。 刘雨浓不想张入云竟是如此奇速,自己方才只犯了一个极细小的错漏,竟能被张入云捉住,已然乘着自己这未曾尽出全力的一剑欺近身来。当下不由地心里一突,但到底他是天生的练武坯子,又是在其祖母细心栽培之下,远超群伦,一时虽被张入云占了先机,却仍是不慌不忙,趁着自己剑招未出全力,招势又未使老,已是横剑当胸,剑身过处,又是两三丈的剑芒挥出。 张入云见他变招如此之快,也是心下一惊,当到底他早知对方天纵奇才,资质高过自己甚多,心里有所准备。一时见了,因不舍自己好不容易进得刘雨浓的近身,当下即不后退,也不向旁闪避,而只将双腿一滑,身体柔若无骨的,已是一个一字马跨在地上。跟着手下绝不迟疑,右掌已然一拳挥出,直捣刘雨浓的膝头。如击实了,虽无性命之忧,但也足以让刘雨浓再无还手之力了。 刘雨浓见他不但一身劲力如此刚猛,便是四肢百骼也是锻炼至操控起来无不自如的地步,心里也不由地极是佩服,因自己已与张入云离得太近,失了他兰花剑的威力,当下只得将足一点,已是飘然向后退去,跟着又是一剑扫出,直取张入云的胸腹。 张入云本想趁着刘雨浓后退时刻,双手运力跳起身来,随着刘雨浓一同飘起,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出奇招将他打败。哪知刘雨浓一身轻功也是绝顶,只动念间已是闪出一丈开外,自己再追已然不及,再接着刘雨浓又已是一剑飘来,知自己与他实力实是相差无已,原本想尽快将对方战败的心思,如今看来却只能是自己的妄想了。 没奈何,张入云单掌一按地,已是将身跃起一丈五六,跟着左手一挥,手中血炼巾已然缠住大厅房梁,接着将手中黄绸一抖,转眼间他人已上了房梁。只是他身势古怪,当下只用一足背将房梁勾住,另一足却是踏在房梁上,整个身子凌空倒挂着,却只将双眼紧紧盯着刘雨浓,看情形,直似要随时飞身再向刘雨浓袭来的模样。 刘雨浓身子只划出两丈开外,便已落了地。他本想凭着自己兰花剑近五丈的剑芒,趁张入云落地时,与其致命一击。哪知张入云经验老到,身体只一升空却不落地,跟着就已电闪般的上了房梁,实是诡异莫名,心思巧妙。 刘雨浓此时见张入云竟倒挂在房梁上,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却一丝也不惧怕自己手中的锋锐无比的兰花剑,只凭这份胆力,便是自己不及的,又想起姚花影苦恋于他传言,照此看来,只怕多半是真的。一时心中苦楚,再加上长兄惨死的伤痛,实将全身功力骤然提起,定要在今日与张入云分个高下。 而那边厢,隐娘与刘母却早已是打了个难解难分。原来刘母一将口内的飞燕剑吐出,隐娘就已将手中地雷鞭尽数收起,只待刘母的飞剑近及自己身前一丈,却是抖手而出,那地雷鞭跟着就是甩了出去,鞭梢一枚毒龙胆竟好似活物一般,自有灵性向将那飞燕剑迎了上去。 当下只听一声清脆的龙吟并着一记炸雷,二人中间如放了烟花一般,凭空爆了一团雷火。在那剧烈的劲气过处,只见刘母脸上白了一白,隐娘身上也是一阵抽搐,好似二人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此时隐娘已然开口笑道:“如何!刘老太太,当世却不是只有你这般剑仙中人便可放肆无忌的吧!”说完却是一阵银铃的笑声,其声直如少女一般,哪有一丝眼前魔女的声息。 刘母听了这话,却是一言未发,只略将飞燕剑检视了一下,便是凝神再将飞剑放出,这一次她却是又作了一番变化,只凭飞剑如电闪般的迅捷,围着隐娘直取其周身要害。 隐娘见刘老夫人如此,却是换了脸色,当下凝神将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手中的地雷鞭上。而鞭梢上的那枚毒龙胆,也顷刻间在其手上变地愈加灵活起来,只好比经天的飞龙,与那刘母万道白光的飞燕剑一时里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她手里长鞭到底不比飞剑可在空中盘旋飞舞自由自在毫无牵绊,那么老长的鞭身此时已被放出,虽说其锋利并不下于那吹毛利断的仙兵宝刃。但隐娘心里知晓,如与刘母的仙剑一相接触的话,却是难挡其锐。唯一能与刘母飞燕剑一较长短的只有那鞭梢上的毒龙胆,若与刘母飞剑相击,不但可敌得住,其毒龙胆上特有的雷火,还可将飞剑震了开去。 是以时间稍长,刘母就已识破隐娘手里长鞭的破绽。一时剑光迅速,却只向其鞭身上扫来。隐娘为了趋避,只得将长鞭收短了许多,但如此一来,那毒龙胆的灵动便又缩减好多,一时间隐娘只得挥动手臂操控那地雷鞭。时间不长,纵是强悍如隐娘,也是头角间都已见了汗水。 刘母见隐娘半日里,尽只在一旁躲避抵挡,并不再进击,知她只此地雷鞭一样伎俩,心中再无疑虑,陡然间发劲,只将手朝那飞燕上一指,顿时间那飞剑便又快了许多,当下只累得隐娘愈加辛苦。 隐娘见刘母屡攻之下,占了先机,已然嘴角露出笑容,心里却是不忿,当下左手在胸前一扯,却是将整套外衣全部除下,露出了内里自己惯穿的夜行衣。那衣服乃是千年得道的蛇皮所制,与隐娘生理相合,穿在其身上只如同隐娘的皮肤一样。隐娘一身功夫特别,可用周身皮肤呼吸,此时将外裳除去,呼吸再无阻碍,浑身上下俱是一轻。只见她胸膛一个起伏,转瞬间一身精力即已恢复,不只如此,手下也已迅捷了许多,只两三回合,却又找回了先前二人相持的局面。 刘母见她果然隐藏实力,心头虽是一震,但她年已八十,什么场面不曾见过。到了此时,反倒耐下心来与隐娘慢慢计较,心中终不信隐娘是个铁打的人,且看她到底能支撑到何时? 而一旁的刘天保兄弟二人,看见隐娘除了外裳,露出内里直如未穿着衣服的夜行衣,一时虽见她形体曼妙,但却又是一身诡异装束,当下却只口里骂道:“妖女!” 而此刻的张入云,却仍是在房梁上一飘一荡与刘雨浓怒目对视着。刘雨浓此时脸上虽无表情,但心里却是对着张入云有着一丝恐惧,他历来都是打惯了胜仗的,与张入云这般内力不足,偏有外功高强的人物相斗却是无有一点经验。往日他与敌相斗,对方不是折在自己强盛的拳掌之下,便是败在自己精妙的剑风之下。 可方才的张入云,只一个起伏便已欺近自己的身子,这是他对敌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且此时的他手里握着的,可是向不轻用的刘府镇宅之宝兰花剑。想不到张入云竟是一丝也不畏惧,明明看着剑锋奇锐无比,偏偏还要贴身滑着芒尾过来,与敌相斗如此屡险,却是刘雨浓从未有过的,非但不曾有过,直连想都不曾想过。 此时思来,只张入云这份胆量,便是自己不及。当下他虽有名动天下的兰花宝剑在手,但心里反倒没底起来。一时只得左手含劲,就等张入云近到自己身前,便将先天罡气放出,定要一招将他打败,免留后患。 张入云此时与敌相斗,内里已是一身的热血流遍全身,不知怎地,他每逢强敌,越是危险时刻,反倒越是兴奋。此时的他为了方才几个起落,却是经历了几次生死,早已是满腔的战意。当下他只想尽速与刘雨浓决战,莫要让身体内的热血冷了。此时的他与刘雨浓静默相对,直催鼓地他一身劲气,直欲透体而出。 而此时张入云再又见刘雨浓眼中目光虽炽,但内里却又有些空洞,虽说对方如此亦有可能是故意诱敌的计策,但张入云此刻已是手足发痒,直想瞬时间就打他个快活,当下却是再不忍耐,口里一声清啸就往刘雨浓身前欺去。 刘雨浓见他发难,心里也是一凛,但他此刻全副准备,也是一丝不曾畏惧,只看准了张入云来犯的身势,便欲一剑将他扫落。 哪知张入云身在梁上,却是一点也不放过自己此时地利优势,一时足尖一点,却不下地,只在梁间与厅内木柱间蹿行起落。刘雨浓见他此时身法,因借着下坠势道,竟是更加快速,满心想一剑将他了帐,却因此时没有把握能一击毕中,便没有出手。 何况此地是他刘府大堂,张入云身处在梁柱之间,刘雨浓要是一个照顾不到,那房梁厅柱却是要被自己手上锋锐无比的剑芒切断。虽说大敌当下不该顾虑这个,但到底这些一应事物俱是他刘家的东西,刘雨浓就算是知道临敌不该有这多忌讳,但心下多少有些牵绊。张入云一时心急,虽未考虑到这一步,但无形之中却又占了一层便宜。 待刘雨浓见张入云忽然落至厅内一根大立柱的背后,瞬间对方竟是声影皆无,一时心下又是一惊,虽说他刘雨浓多年内修,已然可以依据对方的气息感受到敌人存身之处。但此刻他所面对的张入云内外功夫也只与他在伯仲之间,一时间刘雨浓火候未到,却哪里能算得清楚,但下只好凝神戒备。 就在他心思萌动间,张入云已是从立柱背后电闪而出,行时却是贴着地面而飞,刘雨浓见他如此奇怪的身法,心里却是一惊。只因如此一来张入云与自己照面的身形却是小了许多,如要一剑挥去,却是比平常要难上不少。但刘雨浓多年剑法浸淫,这点小事却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当下只将手中剑自下而上一挥,即刻间已是直取张入云眉心而去。 因他这一剑出的略迟了一分,剑芒起时已是触及地面,当下大厅的地砖便已被兰花剑的芒尾扫出一点又长又深的凹槽,一时间只带动的满地砖石飞溅,烟雾顿起,但如此情景反倒又增了他这一剑的威势。 张入云要得却正是他这当头一剑,当下只手在地上一按,身子已然偏过激往一旁闪过,偏他身势不歇,只继续往刘雨浓身前蹿去。张入云这一掌已使了真力,当下只见地上那般坚实的青砖,却被他生生捺出一个掌印。 刘雨浓见张入云身势不歇,却也不惧,只将掌中长剑扫起,招招不离其要害,瞬时间就见二人一个动如鬼魅直在烟尘中出没,一个剑似流星只将满堂映的皆碧。虽说他二人功力不足与隐娘和刘母相比,但此时战场上的他二人相斗场面,却比隐娘与刘母这一对还要来地更加激烈。

第二十一回 情迷藕香榭 残红伴月仙 (二) 第二十一回情迷藕香榭残红伴月仙(二) 场外的刘天保三人见两个少年高手打斗起来,竟是如此声势,均是骇异莫名,只待大厅中的灰尘静止处,竟是遍布刘雨浓的剑痕和张入云的掌印足迹。相比自己少年时,却哪有这样的功力气概,所谓英雄出少年,怕也莫不如是了。 当下正在场上恶斗的张入云,此刻却是兴奋莫名,他练武七年,功力一直未臻上乘,故尔十分懊恼,每每思及都是为自己时运不济负气。但他又是天生的倔强好胜的性子,如今在他倾力精修之下,一身本领已可与当世第一等的少年高手一较高下,安得让他不兴奋。 虽说这一次不比在峨嵋绝顶与东方文宇相斗那般颠狂,那时的他只为渲泄满心的苦楚而战。而这一次却因他近来实是功力大近,技法心理日臻完美,此刻与刘雨浓一战,却是理智而又不失疯狂,两下相交,竟是将一身本事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满场上只见他一道灰影已化做一条神龙一般,衣袂飘处,竟是一阵阵的劲风拂面,端地是未胜其人,先夺其势。 刘雨浓从未与到过这样的打法,一时间极不习惯,虽有兰花宝剑在手,但剑法竟也有些散漫,当下一个照顾不到,却已是让张入云抢进身来。但刘雨浓手底早有准备,只待张入云一挨近他的身子,却是左手五指一张,即刻就是一方先天罡气出手,如有一堵气墙一般,拦在二人之间。纵是此时张入云的功力大进,但只一挨上,也逃不得性命,到时其胸腹间的内脏必得要尽行被其罡力碾碎。 可张入云历来打斗都是以弱胜强,见此却不畏惧,但见他左臂一扬,其臂膀上缠绕的血炼巾,已如一道黄色的瀑布一样挡在二人之间。因那血炼巾极易传导真力,张入云此时放置血炼巾的地方又是极为巧妙,当下硬是将罡气一侧带过些许。而他人身子已是如一缕轻烟般,竟从那缺口处划了过来,其势迅捷之极。 刘雨浓不想他竟有这样的计谋,一时被张入云近得身前也是大惊,他所炼的罡气虽是比东方文宇强了很多,但终不能连环相击。当下无法,却是抽动宝剑挡在胸前,终究他一身武艺高超绝伦,虽是一时急救,但也勉强刚刚来得及护住自己。 哪知张入云此时人身在空中,,见刘雨浓已将剑挡在胸前,却并不落地,一时只往前冲去。场外细心留意的刘天保三人都是心中惊惧,暗道:“这少年莫不是疯了,竟拿血肉之躯去撞兰花剑!” 张入云自不会真的犯傻,当下却只见他起在空中的身子,竟是凌空打了转折,如流光拂过一般快速绕向刘雨浓的身后。因刘雨浓先时只是勉力运起的剑光护身,左侧身子终有一丝照顾不到的地方,而张入云当下施了峨嵋绝艺流云术,却是硬生生的从那一处防护不到的地方穿过,顷刻已绕至了刘雨浓北后,当下他不做丝毫停留,一拳击向刘雨浓的后心,这一拳如打实了,刘雨浓纵不骨断筋折,怕也是只剩下半条命了。 刘雨浓此时虽身处险境,但他世家绝学终有过人之处,这当儿还能回身将左臂击出,一时算准时间竟欲击中张入云猛力击出的右拳脉门,虽是仓促这下出击,但这肘力道之凌厉,时机测算之巧妙,实是妙到毫颠。 张入云一见他出此招数,却是笑了。他与刘雨浓相斗已然两次,这多日来也在暗中揣摩对方的武艺,已然对他一身本事甚为明了,此刻他做这困兽之斗一般的举动,在他张入云眼中却是不足一晒。当下只将右拳大拇指略屈,却是贴着刘雨浓肘间的酸筋滑过,虽用力不大,但已可将刘雨浓半身麻痹。 瞬时间刘雨浓只觉半边身子酸软异常,虽是他功力深湛,但此刻也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瘫软在地。 而张入云此时右拳本可直捣黄龙,但因方才刘雨浓那一肘,其力之猛远超他的想像,竟将他拇指震的酸麻,顷刻间竟不能握成拳,心下也自骇异,不想这刘雨浓虽是生的文弱,但也是如东方文宇一般,俱是天授神力。 此刻刘雨浓已被他制住,如鱼在砧板,生杀全操纵在张入云一人手里。虽说只一击即可取了刘雨浓的性命,但到底张入云与他并无怨仇,当下略作迟疑处,却是左手运指欲点在刘雨浓腋下,想让他几个时辰之内再不能行功。 哪知正在张入云并指而出时分,只觉身后数道劲风袭来,当下已知有强敌到了自己身后,知若不闪避,必然危在旦夕。没奈何,只得脚下一运劲,却是脚底如安了弹簧一般,人已蹿了出去。 待他回过身来再看,果是刘天保三人向他偷袭,此刻正俯下身来与刘雨浓推血过宫。张入云此刻顿下身子,方才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刚才他连使绝技,又强在施了流云术后,运内力伤敌。虽说他这半年来功力有长足进步,却也因火候未到,而略伤了内息。一阵真气流动过后,胸腹之间仍觉有重物压身,周身真力已不如先前那般流畅。 当下他心有不忿,只得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场上还在救治刘雨浓的三人。可没乘想,三人只一打手势,便由刘天保在一旁为儿子疗伤。而刘天夺和秋菊,却已翻身向自己这面袭来,看意思,竟是不给他张入云有一刻喘息的机会。 张入云见此,不怒反笑,暗骂自己迂腐,适才他与刘雨浓一战,已是特殊情况,自己与众人,此刻已然是在性命相搏,却不是在赛场上公平决斗。若是还将刚才的不忿挂在心上,却是自己太过幼稚天真了。 “公平!这世上却是要到哪里才能找到?” 张入云见二人向自己这方欺来,一时激起他一身的傲气,只在内里催鼓一身的功力,虽是此时的他心情激荡,但脑海中却是沉着应战。 一时间他又和刘天夺和秋菊二人战在一处,不想秋菊功力高强,虽此时只与刘天夺两人联手,但其威力却不在先时刘氏三兄弟联手之下。 而张入云却是因连番恶斗,气力折损不少,再加上他方才与刘雨浓较量时已是略伤内息,时间不长便已落了下风,当下他全凭一身轻功规避,偏冬梅轻功与他也只在伯仲之间,一时其与眼前这二人相斗的辛苦,竟还在与刘氏三兄弟恶斗之上。 只几个回合下,张入云又已是满身大汗,精力消减的极是厉害。 如此下去,张入云自是坚持不得长久,性命交关之间,便再不顾及与人比拼时的各种规距。此刻的他只在心中思索,若是隐娘也如自己这般辛苦,却是该当如何? 脑海中一想到隐娘,却让张入云精神一振,离他不过三四丈距离,便是隐娘与刘老夫人在场上恶斗的情景。虽说隐娘并不会剑术,便此刻却依然和刘母斗了个旗鼓相当,不由地他张入云不心生佩服。 想到隐娘日常的教训,若是此刻自己不动脑筋,必要挨骂,当下他只得搅尽脑汁思考,如何才能想出应对现下这样局面的奇策?如何才能让双方优势得已此消彼长?想起隐娘曾说过与敌相斗时不应只凭实力,也要因势制宜,如运法得当,纵是一草一木也可为自己所用。 当下他环顾四周,大厅中满是桌椅碗碟,虽说因众人打斗已被踢开了一些,但到底都堆集在一旁,一时心动之下,已然有了主意。瞬时间,就见他低头埋身,足底抽动,已然是向一旁蹿了出去。虽说秋菊轻功与他一般高强,但因二人联手,不比一人灵活,当下张入云又是自刘天夺身旁蹿出,是以得了先机,一时间已然飞身到了厅内一侧的墙角。 刘天夺二人见他竟退向一角,却是心里一喜,当下只以为张入云被二人打得糊涂了,方才他全凭脚底灵动,身法灵活,方才得以僵持到现在,此时退往墙角,却是再无地利可心趋避,如何让刘天夺二人不喜。 哪知二人却是错了主意,张入云此时已是退至几付倒在地下一片汤水狼藉的桌椅旁,只见他双脚不停,竟将一地的碟碗做了暗器般地向二人打来。刘天夺二人悴不及防,虽是连连闪避,但衣角间仍是不免落了好多汤水,场内立时便已是酒气冲天,而这般的打斗却是众人从未所遇到过的。 二人见此,忙分身再上,只想着张入云一人脚底再快,也不能兼顾两人,只被他二人中的任一人缠上,便可欺近身,又恢复方才的局面,到时就不下狠手,只累也要将张入云累死。 可他二人算盘虽好,不知张入云脚下功夫,却是深湛之极,七年内日缀不歇的轻身功夫修为,已是让张入云脚下功底扎得极实。又因他自年前得了红叶僧的指点,苦练之下,双腿之灵巧敏捷,竟不在他一双手掌之下。日后他一身腿法名动天下,却是万人敬仰,此刻虽还未大造,但只应付刘天夺二人却是绰绰有余。 但见他双腿翻飞,一地的碗碟都被他化做箭矢一般,向二人射去,偏他脚力刚猛,虽是其速至快,但那一众碗碟的劲力却又巨大无比,一时之把刘天夺二人打得抱头鼠蹿,连连后退。 张入云见此,却不再进击,只将身顿住,略作喘息。因他知道,照此下去,双方还有连场恶斗,若此刻不留些力气,到了再次相斗时,只怕是再无机会了。 刘天夺二人见自己身往后退了三丈,对方却不在进击了,心下方自一松。刚才两人实被张入云打的狼狈,此时想来还有些心有余悸。待回头看了其兄刘天保,却仍在替其子推血过宫,想来张入云刚才一击刚猛,虽只轻触刘雨浓的酸筋,竟已让他这半日不能恢复过来。 于此时,刘天夺二人只对望了一眼,心里只想到,眼前这少年怎地这般厉害,明明一身功力只与自己不差多少,偏只凭一人之力即能与自己这面几位武林高手相持这般长时间。想起自己老母交待众人尽速拿下这小子,众人却到此时还未得手,不由老脸通红。 一时里二人只想到,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古怪小子除去。照此算来,再过得几年,自己家里这面的刘雨浓是无论如何也不是其对手的,趁此时他羽翼未丰,还是早先剪除才好,免得他刘家日后又多了一个心腹大患。 而此时的张入云自是不知道对面的一男一女已是起了杀机,此时他得了闲暇,在周身调完气息后,却是将脚底众多的楠木交椅餐桌,通通踩碎,已备到时应敌之用。 刘天夺二人见张入云此时竟将那般坚硬的桌椅俱都踩成了小块,一时腿下过处,直是如催枯拉朽一般。二人一面惊异他的脚力,一面却又痛惜自己家里这些重金买下的珍贵家俱,不由地双目怒睁,直恨不得将张入云一口吞了下肚才好。但他二人到底都是老江湖,知道不可吃眼前亏的道理,只连着回头,一心想盼着刘天保治好刘雨浓,其时便可四人联手杀了这小子。 张入云自知他二人有此心事,虽也焦急,但也知道只空自着急,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一心想着退敌之策。当下他低头见厅内空地上已被汤水热油抹的遍地都是,常人若不当心,轻易间便能滑倒,一时又是计上心来,嘴角间也为自己促狭,不由地露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却见场跌坐在地上疗伤的二人已然是战了起来,看刘雨浓身形,竟似是没有什么妨碍,还有一战的能力。原来到底刘雨浓一身昆仑绝艺,不比常人,而方才张入云的那一拳,也只擦过其身体而已,并没伤及他的肺腹,以刘雨浓的能力,却是一时半刻也可站起,此时得了老父携力,自然好的更快,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已能活动自如了。 只是他此刻才刚落败的阴影,却是极重,一时心胆皆丧,只在一旁半日不语。刘天保见爱子如此,知他心里难过,此时已不再宜上场,只得将他拉过一旁,便和三弟携手,再次上前对付张入云。 一时间三人又是并肩而上,当下分了三路来袭张入云。张入云此时站在墙角借了地利之便,纵是三人齐上,但碍于地理,也不能如空旷处那般灵活。虽是多了刘天保一人,让张入云负担加重了许多,但他先时并未出得全力。此刻见多了一人,当下却是手脚并施,一时间只见他如在地上耍猴打筋头一般,翻作了一团,虽是姿势难看,但凡他手脚只一触地,却是一件器物激射而出,直打得三人连连后退,任和先是一般的模样。 此时的刘老夫人与隐娘相斗,终是飞剑难敌,已然渐渐占了隐娘的上风。略得余力,却见自己二子一婢联手竟还战不下一个张入云,不由地气往上涌。又见刘雨浓一人竟站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更气,当即断喝道:“雨浓!你大哥此刻尸骨未寒,你却只立在一旁只顾自己一人的得失,实是教我太过失望了。你是未来刘家的当家人,怎可如此丧志,是男子汉,就当与你父亲合力擒下这小子,纵然你今日不敌于他,只待日后苦练再赢回他就是了,如此方显得你真正男子气概。你却还愣在哪里作什么?快给上前杀敌!” 刘母说到这“杀敌”二子,却是用了真力,当下只如一记震雷一般,将场上俱都惊得一跳,不只隐娘受了劲气激荡,便是张入云听了这一声喝,也是心中烦闷。刘天保三人得自己母亲之助,当下已是抢上身去,幸得张入云脚底功夫精纯,一时手忙脚乱,却又让他好不容易才能找回了局面。 而一旁的刘雨浓见自己父亲祖母此刻都是全力以赴,只为他刘家声誉,为他自己大哥报仇。可自己一人却只想着方才的一招落败,心里不由自愧无地,当下心情激荡,却是寒着脸将已跌落在地上的兰花剑拾在手里,屈身再起时,只见他的面色已于方才全不相同,一张脸已化做了赤红色,此刻的他满心只想将张入云击倒,再无先时那只想与张入云一较高下的心境了。 张入云与刘天保三人相斗本还是相持状态,但自刘雨浓一加入,场上情势就已完全变了个样。刘雨浓竟凭自己一把兰花剑,便将张入云所有抛出的碗碟桌椅,都统统地给扫了个干净。不仅如此,因那宝剑的芒尾太过厉害,虽是张入云脚下那般刚猛的劲道踢出的暗器,但只一触上,便都已化作飞灰,且那芒尾的余锋还是可以伤及张入云。 如此一来张入云顿显狼狈,不但脚下要踢出暗器,还要不断变幻身形来躲闪兰花剑的芒尾。幸是刘天保三人也忌讳那宝剑芒尾的锋锐,不然的话,早已是飞上而上,意图将张入云拿下了。 可再看墙角边,已流了一身汗水的张入云,此时却仍然没有放弃,依旧是不停的将各类杂物抛向刘雨浓。刘天保三人看了,心里暗道:“看你到底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这地上碗碟虽是众多,可终也有踢完的时候!” 哪知张入云一挨到脚下碗碟踢尽,虽地上还有数十片被自己踩碎的木片,但他却是收了脚。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三枚铜钱在手,一时作暗器手法掷了出去。到底那铜钱是金属所制,份量质量俱都不同,再经张入云的手抛出,更是威力惊人。当下作了呼啸声,直奔刘雨浓的周身要害而去。 刘雨浓一时不备,他半日里只见张入云踢出各样杂物,心有成见,却是忘了对方还有暗器在身。一时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这一次张入云手底使出了真功夫,虽只三枚再寻常不过的铜钱,可到他手里仅比平常武人所用的金钱镖还要厉害,并且他暗器手法特异,手里发生的虽不是金燕镖,但那铜钱还是可略作回旋。 当下只见那三枚铜钱中,竟有两枚是作了回旋而去的,一枚打向刘雨浓的腋下,一枚打他的太阳穴,剩下的一枚威力最大,却是直打他的鼻下人中,其速至快,远在另外两枚之上,虽是三枚同时发自张入云手底,却是先后才落在刘雨浓身上,在旁人看来他一身的暗器功夫实是鬼神莫测。 场外众人这才知道张入云到现在为止,竟还未出全力,仍是隐藏了实力的,想到这里,众人个个都被惊了个目瞪口呆,但同时也更坚了要杀死张入云的心肠。 再说刘雨浓此时被逼无法,只得将剑抽回招架。可张入云早就算计他会如此,一时脚下一点,却是迎着刘天保三人而来。 天保三人未曾想过张入云会主动来犯,心下不由一惊,但好在他们人有三个,怎么也不怕张入云的偷袭,当下三人迎敌虽有些散漫,但都已是摆好了架势,况且他三人互防,再无死角,却是如何也不得让张入云轻易就能攻得进来的。 众人却不知张入云之所以如此,只为了能逃离墙角的险地。此时只一见三人凝神招架的样子,就是脚下一划,已让了开去。他这时是以一敌四,自是不指望能胜过眼前这四人,心里只求能将四人绊住,能支撑多少时间就支撑多少时间。 不知怎地,虽然隐娘不会剑术,但张入云心底总是相信隐娘与刘老夫人相斗能够得胜,即便是隐娘不能得胜也定有逃脱此处的法子。 张入云如此作想,只为了隐娘与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却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若再说的深一些,就是他张入云自始至终都相信隐娘,两人长时间一起,相互间虽从未言及,但不知不觉间竟已是完全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从不对,对方的能力有所怀疑。 再看此时的场上,刘府内的四人竟如同猫捉耗子一般的四处围堵着张入云,按说他四人只要守定一方,慢慢合拢身子,定可将张入云围困住。可张入云促狭,先前他已趁着脚踢暗器的时候,将场上凡是有空地的地方,统统的用菜油汤水浇了个遍。 今日是刘老夫人八十大寿,刘家人这一厅的酒席自是价格不匪菜色丰富,为显奢化,内里的菜肴更是愈加的油腻,此时被张入云将残羹踢的遍地都是,地上早已是滑不溜手,何况是人的脚踩上去。 好在众人的下盘功夫都是极有功底的,虽说此时地滑的厉害,但是对这刘府众人来说却是难不倒他们。但所谓高手过招只差一线,难不到众人,自是更难不到张入云,何况刘天保兄弟下盘功夫是稳了,此时一身的轻功却是更加难以施展,一时他二人哪里再能跟得张入云那动如鬼魅的身形。 而另一边厢的冬梅和刘雨浓虽也是轻功不弱,其迅捷处直可追的上张入云。但张入云一身脚下功夫实是非同小可,他可是扎扎实实的脚底硬功,花费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练成这今日的地步,远非冬梅多是靠自己数十年的内功为基。 而刘雨浓则更加不堪,他自幼在刘府里生长即是得天独厚,自打娘胎下来,便是刘母为他洗筋拔髓,从小吃的就是龙肝凤胆,灵芝仙草,俱是提升武人功力精气的灵药。功力来的如此容易,自是于这轻功底子上,比那真正的轻功高手差了不少。 何况他二人脚下虽是快捷,但于那腾挪躲闪这面,却更加不是张入云的对手。此时的张入云不但可将体内每一丝真力俱都灵动的在脚下各处经络蹿走,便是身上每一块肌肉也是为了自己这一身快腿量身打造,其间为得这一身本事张入云所下的辛苦,远非常人可以想像,而于如今,在他这刘府的寿堂上,张入云这脚下的本事,却才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只见场他张入云的身形上下翻飞,直如一条活龙,其速竟先前未有一丝减退。而反观另外四人,却只能用望尘莫及来形容了。此刻的张入云不但可完全自保,并还有还手之力,可他并不想伤眼前这四人,只想隐娘快快结束与刘母的较量,他二人好快点离开这刘家大堂。 而此刻的隐娘却是大不轻松,虽是因脱了一般外套,呼吸再无阻碍,功力提升了不少。但她终究不是剑仙中人,与刘母的飞燕剑久战之下,却是越来越难以抵挡。 时间不大隐娘已是汗湿重巾,她那一身皮衣本就古怪,此刻汗水从她体内流出,却不曾将那皮衣浸湿,而是从内渗透了出来,一时间地上就已落了好些汗水,隐娘身体本就玲珑,此刻一副周身水湿的模样,非但不显狼狈,反倒愈加撩人,此时她没有功夫再施展一身媚功,但只如此,仍是让厅内众男子看了个心神颠倒。 再说刘母见隐娘越来越难以支撑,心中自是快意,猛地剑光一指,那白光竟是化做匹练般的向地雷鞭鞭身上的龙筋斩去。隐娘此时已是步法散乱,一个收势不及已中了刘母的道儿,可她不愿毁了那地雷鞭,却是将手一送,那鞭子就已脱手飞出,落在离她身前两三丈的地上。 刘母见隐娘失了唯一可与自己相敌的凭障,不由地一阵狂喜,那飞燕剑已是迅如闪电般的想隐娘头上落来,为防隐娘再度有力量和自己相斗,刘母却是将身一侧,挡在了隐娘和地雷鞭中间,不令她有机会重新拾在手里。 隐娘见刘母果然是滴水不漏,不给自己留一丝机会,没奈何,只得将身往旁一纵,先避过了这一击再说。

第二十一回 情迷藕香榭 残红伴月仙 (三) 第二十一回情迷藕香榭残红伴月仙(三) 刘母好不容易将隐娘打地兵刃脱手,如何能放过这好不容易再得来的机会。一时她放出剑光,拦住了隐娘的去路,不令她有机会蹿至自己爱子身旁以求庇护。跟着就是剑光闪闪,直想隐娘杀来,一时间隐娘只得东躲西藏,情势极是狼狈。 隐娘如此模样却是张入云从未见过的,当下看得他焦急,便忙从怀里取了一角碎银,若到时隐娘真有急难,说不得,他张入云也只好背地偷袭她刘老夫人了。 可刘母的剑光和隐娘的身法,却又非是张入云所能及得上的,此时的他只见对面二人剑光人影晃动,竟不能分辨出隐娘的身形来。 而刘母此时却是再清楚不过,当下隐娘已被她逼至墙角,再无可以腾挪的地得,只再一下便可取了隐娘的性命。哪知了隐娘困兽犹斗,此时竟一闪身躲在了墙角一根木柱背后。 刘母见此心里却是一狠,她好不容易占了上风,自是不愿被隐娘借了这木柱藏身躲过,心狠处只见飞燕剑已围着那柱子,电射一般地自下而上绕了起来。老人家竟是意欲连那木柱毁了也不肯放过隐娘。 就在刘母心生得意之际,却忽觉脑海中生了一丝警觉,闪念之间忙将飞燕剑收了回来。可她剑收的虽快,却还是受了一丝沾染。当下她心头一震,那飞燕剑已然受创,不由地??人自身也受了感应,胸中一闷,却是差点闭过气去。 再看那立柱背后,此时的隐娘却已是脸含春色,妖妖娆娆地走了出来。身后还扬起了一股极娇艳的绿雾。 隐娘身形婀娜,走在那绿雾里,虽极诡异,但还是一脉国色天香,腰跨摆动处又极撩人,不仅是男子见了,便是一众妇人此时看了也是欲罢不能,欲弃不舍。 隐娘向前两步,对着刘母轻启朱唇道:“如何,刘老太太,我这采自大荒山毒龙潭底的百蛇口涎,效力也还不算差吧?”原来她方才故意藏在立柱背后,引刘母飞剑来杀她,手里却取了毒龙口涎来污秽刘母的飞剑。 虽是刘母修行年久,已先生了警觉,但还是稍慢了一步,被那毒龙涎沾了一丝在剑身上,尽管还来得收回手里,可那剑身上当芒却是尽敛,再没有刚才那样的威力了。 刘母见此自是悔恨,口里喝骂道:“妖女!没有正经本事,却只会这样暗箭伤人!” 隐娘听了,一丝不恼,仍是娇笑道:“你府上自来把我看作邪魔外道,岂有不知暗箭伤乃是邪魔外道惯用的道理?而你与我这妖女相斗时疏于防范,却只能怨你自己不够小心,现在又怪得谁来?”说完,又面显轻蔑道:“何况你这昆仑正宗门下,修得这剑术已然多时,怎会被这曲曲一点点的毒蛇口涎就污秽?我看只怕是你虽得剑术,但其心却还不正,自始至终剑术也未得上乘吧?” 刘母见她当着众人的面数落自己,一时气愤眉目皆张,正欲还口,却见隐娘又换了脸色,寒声道:“再来说说这暗箭伤人,却不是只有我这妖女才能为之,十一年前你刘家老少的手段,可更在我腾隐娘之上吧?说我暗箭伤人?凭你这已是风烛残年的糟老婆子也配!” 刘母一生好胜,虽已年过八十,还不是能跳出喜怒嗔痴俗世圈子。虽是她生来千般宠爱于一身,并还在多年前就已得了剑术。但一直以来剑术修行也止于此,不得精进。这十余年来,她这飞燕剑尽管威力越来越强,而她的道基却实始终没有进步,连个地仙都不是,认真说来只能算得是一般的炼气术士罢了。 隐娘方才前一半的话,确是说中了老太太的心事,一时她按捺不住,又犯嗔念,正欲开口喝骂回去,却陡然间发现气氛不对,略一琢磨便已知晓,忙口内急喝道:“凡不能屏绝气息的刘家子弟听着,通通给我退出大厅!妖女方才放出的烟雾有剧毒,凡吸入者都要无救!”她这话说的虽疾,但却还是稍晚了一点,当下已有十多人栽倒。 原来隐娘深知这刘老太太的习性,方才故意惹她发怒,却只为了令她疏于防范。果然对方着了隐娘的道儿,那毒龙涎确是剧毒无比,众人只防那绿雾有毒,却不知烟雾早已浸入空气里,那功力浅一些子弟不能适时运气护体,已然有十余人中毒。 刘母看着倒在地上的十多人,不由怒视隐娘,双眼几欲喷出火来,口内喝道:“未想你今日竟是来取我刘府一家老小性命的,即如此,老太婆今日定和你斗个不死不休!” 隐娘听了,依旧笑道:“这是什么话,你剑光厉害,方才已把我迫入死地。我只在临危之机使出这保命的法子而已,怎能将这毒杀你刘府老少的罪名安在我头上,实要算起来,你我二人也该一家一半。” 刘府内虽有灵药可解这毒龙涎的毒,但到底过于珍贵,数量太少,哪能救得了这多人。此时他刘府一地的老少俱在地上挣扎。刘母见了自是心痛,已无心和隐娘斗口,心里只想先杀了隐娘,再察看她身上有无解药。 恼恨处,老夫人竟二次放出剑光,不惜打落她三十年道行,鼓一口亁阳真气朝剑身上喷去。只见那飞燕剑立时恢复旧观,不止如此,其光芒还更胜从前。 刘母只仗着隐娘此时手里无地雷鞭,再无法抵抗,欲趁势取她性命。 哪知隐娘见刘母临危变了脸色,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再不复往日高高在上的仪态,却是心中快意,不由放声作笑。 众人闻她此时笑声竟如黄莺出谷,竟是悦耳动听之极,再没有方才那般声如枭鸟的夜鸣声,心下惊惧,只觉这女子千变万化,实是令人恐怖。 就在众人惊惧时,隐娘竟趁着刘母口吐真气的空挡将手一伸,指着地上的地雷鞭凌空一招,那地雷鞭竟隔了两三丈距离还是被她操控的离地飞起,直往她手里飞去。 众人见隐娘竟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功力,惧都大惊,正害怕隐娘复得了这地雷鞭,可再度与刘母相持。但刘老夫人却是早已有所提防,当下却是将手一拍,一记掌风就往那地雷鞭上打了出去。 隐娘是收,刘母是击,两下相较自是老太太占了便宜,当下那地雷鞭在刘母的掌风下,又滚出了两三丈,与隐娘离得更远了,幸而刘母见这地雷鞭也是件异宝,有心窥伺,是以掌下留力,倒没将那地雷鞭毁了。 此时刘母知隐娘功力再高也不能凌空取得了五六丈外的东西,当下只对着隐娘极鄙夷的吐了两个字:“做梦!” 隐娘听了不恼,反笑的更加艳丽了些,口里也只道了声:“是吗?”说着却是左手疾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那地上的地雷鞭,竟是闪电般的绕着刘母,划了个大圈子,已然回到了隐娘的手中。 一时间,不但众人惊异,便是刘母也瞪大了眼睛,怀疑眼前这一幕不是真的发生过。但那地雷鞭实实已是回到了隐娘的手里。 刘母此时惊惧,忙运神目仔细观察,举力之下竟隐约能见到隐娘手里正握有一团几不可见的细丝,一时大惊,方才明白了过来。 再抬头时,只见隐娘已变了脸色,指着刘母寒声道:“再来!” 刘母被隐娘这几番作色激得老脸通红,当下手指飞剑再不答言,只恨不能一剑将隐娘分作两段。 而再看隐娘,也改了先前的模样。原先艰难的招架,也变作了从容的抵挡。初看时,只觉隐娘手里的鞭法和方才所使并无二致。 但细心留意之下,却发现隐娘四肢百骼已如无骨一般,竟与那地雷鞭融成了一股。任是刘母飞剑再快,隐娘仗着手臂肩背处再无骨骼的阻碍,行动间竟比常人快了数倍,已可将刘母的飞剑挡了下来。且隐娘左手使起地雷鞭来竟如右手毫无二致,手中鞭子使到精湛处,竟如在两臂间滚动一般,不但尽可将飞燕剑抵挡住,偶尔还可还击,硬生生与刘母战了个平分秋色。 此时的刘母才知隐娘方才一直都是隐瞒实力,至今方现出手段,其城府之深,竟至不可思议,心下骇异处,又惊又怕,只想着今日不除去她,却是日后如何是好。 而张入云与其对敌的四人,见场内毒气迷漫却是并无住手。他五人若论功力,实是相差不多,只怕张入云还是其中排末尾的一个,都可屏气半个时辰不用呼吸,何况功力高深到一定程度,皮肤呼吸之间,已可自行将周围毒气弹开,此时众人加意之下更是无碍,是以仍是在场上斗做一团。 但激斗中的张入云,见此时倒在地上的刘府家人亲友,都已然是口吐白沫,离死不远,虽得身旁功力较高的亲友屏气拉过救治,但连用多种方法却还是无效,俱是一筹莫展。张入云不欲伤害如此多无辜性命,也不愿隐娘造此太多杀孽,却是陡然间跳过一旁,朗声说道:“在下今日奉给刘老夫人的寿礼,是数粒擅能解毒的寒露丹,众位若是再无法可想,何不用它试试?” 刘家人得了他这话,如何能够相信,只愣了愣,却是面显鄙夷的不去理睬他。 张入云见众人不睬他,却仍不放弃道:“诸位即然已无法可想,也该照在下所说的方法试一试!怎么说这地上倒下的十多人,也是你刘家人,明知有法可想,而不去试试,若是伤者丧了性命,不是和你等亲身害了他一样吗?再说在下虽与腾娘子一路,但也不愿多造杀孽,如今言尽于此,众位相不相信,只能悉听尊便了。”这最后一句话,张入云却是对着来犯的刘天保说的。 刘天保闻了这一席话,却是半日里委绝不下。他想听听自己母亲的吩咐,可一来老人家现如今已是分身乏术,二来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无脸开这个口。欲一口回绝,但伤者终是自己手足,回头看去,只见族中一个年幼的小姑娘已是奄奄一息,一时间救人的念头到底战胜了诸多顾虑。只吩咐刘雨澈刘雨泻两个侄儿,赶紧将张入云所赠的玉瓶找出来,寻法施救。 等二人将玉瓶找到,只从内倾出了三颗寒露丹,众人忙又变了脸色,这丹只三粒,可伤者却有十数人,如何够用。 张入云见此却是早有所算,当下依着那日红叶僧的指点,却是吩咐刘府家人将丹药研碎了冲服,一时众人照办了,纷纷将那药水灌入伤者的腹内。没想到那寒露丹用来解毒,确是灵验之极,只半炷香的功夫,中了毒的人就已面色红润,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刘府家人见这丹药有效无不兴奋,一时看着张入云的目光,倒也柔和了许多。 哪知刘天保见此,却是开口对着张入云道:“姓张的小子,你救了我刘家十余口性命,我刘天保先在这里谢谢你了。只是你与隐娘二人这一伤一救,却是将我刘府的面子伤的一丝不剩。今日若你能逃出此地,且不去说他。但凡你今日落入我刘家手里,却是必死无疑。现说了与你听,却是请你手底多留心。只是你终是救了我刘家这许多人,如到时被我等擒住,到时老夫一定给你个痛快,绝不折磨于你。” 张入云听了,却是仰天一笑,只口内说道:“刘前辈快人快语,说出来的话也叫人痛快,小子虽是无名之辈,却也只知道救人,并没想着要人报答。”说着又将手一招道:“来来来!还请手下不要留情,这才打的痛快!”他五人在场上一直未有停手,只为了方才张入云语出救人,众人碍不下面子,手里已是慢了下来。 而这时众人得了刘天保的话,却又重新振作,复又全力袭来。刘天保怕众人心有顾虑,不肯下死力,自己又是众人的首领,一念之下竟是施出浑身解数,手底也越来越毒辣起来,余下的三人见此,自是不敢怠慢,当下也尽了全力,尤其内里的刘雨浓手里的兰花剑也是使的愈加凌厉,他向来文雅有礼,但此时手下变辣,却又是更加的歹毒。 张入云此时虽还能周转,但也感到压力大增,一时冷下脸来,只一门心思的避让众人手底毒辣的招式。 张入云在场上打斗,却不知方才的行为已惹恼了一个人,此人早有心上前想帮助自己叔叔伯伯,却因年小辈位一直不敢上前。因前番看着张入云仗着轻功与众人周旋,度量之下,只觉众人里唯有自己还可在轻功上和张入云一较高下,便又欲出手。后又见张入云示好,救了她刘家十余口人,一时将她心目中崇敬无比的刘家声望砸了个一点不剩,瞬时间更是恼差成怒。 当下她再也按捺不住,一声清啸已然飞身向上,身法灵动处,竟是将身子化作一道长虹飞身上来,瞬间就拦住了张入云的去路。跟着就是一声清鸣,手里又已是多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只朝着张入云当胸刺去。 张入云不想刘府里还有这样的轻功高手,当即大惊,定眼看去,却正是先前偷袭隐娘的那个着红衣的女孩子。 原来这女子正是刘母独生爱女刘天灵的女儿刘雨沁,前文交待过她本是青城派的弟子,功力已然不弱,虽说年小但已很可观。 但只这些也还不放在张入云的心上,可怕的却是她一身的轻功,实是生有俱来,鬼神莫测,加上她十三岁那年误入深山,无心之中吃了一枚芙蓉果,自此后轻身功夫更是上了一层楼。是已年纪虽幼,但仅以轻功论,却只怕是她刘府内除自己父母外的第一人。 按说刘雨沁本不应姓刘,只为她父亲三代都是刘府家奴,日后得了奇遇,反倒成了当世高手,虽说是武艺长了,但俱内的心思却是一丝未变,加上他本就没有个真实姓名,自己女儿出生后自然还是跟着母亲姓刘。 刘雨沁自幼受了母亲娇惯养成了大户人家女子的小性,又因母亲日常教益,只将她刘家看的天上有,地下无,从没想过刘府里有甚不光彩的地方。 今日见隐娘和张入云二人大搅她祖母的寿宴,她早已是恼怒到了极处,适才已然是偷袭过隐娘一次,却因被张入云挡下心生怨恨。此刻因她年幼,不能识人,只将张入云一番好意看作是折辱她刘家人的手段,心里愈发痛恨,上得阵前,便是招招欲取张入云的性命。 张入云不想眼前这小姑娘轻功竟高到如此地步,他本就是仗了这一身的腾挪本事,方能挨到现在,但于今却处处被刘雨沁挡住去路,不得不与众人硬斗,只片刻里,便已是处尽了劣势。若不是他身体千锤百炼之下,能在最间不容发之际,陡生反应堪堪躲过,怕早已是死了数十次了。 当下他苦苦支撑,但终是没能躲过,一时间脊背上已中了刘天保一掌,当时虽然强忍住,但内里已然是痛彻心肺。 而一旁的刘雨沁,见自己一上场便奏奇效,又见张入云中掌,在旁看见,心下却是得意之极。 张入云中得这一掌后,不只痛疼,还诱发先一时的内伤,两下相交伤上加伤,处境更加艰难。此时场上多了刘雨沁一人,刘府家人环击张入云的阵势愈加完美,张入云左突右逃始终没能跳的出众人围成的圈子。 大难临头,张入云展平生的本事,终是从刘天保腋下穿过。但刘雨沁早有所察,已然先张入云一步绕至他的身侧,举匕首向他腰间插来。张入云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再无余力,又见她手里匕首锋锐,知是把吹毛立断的利器,当下再也躲不掉了,反倒心里一笑:“想不到我是死在一个小姑娘手里的!也好,总比让臭男人杀了来的强!” 他此时虽然身处绝境,但众人还是不放过他,纷纷从后跟上,怕张入云死的不透,都欲上前补上一记。就在张入云生死一线之际,陡见对面与刘母战成一团的隐娘跳出圈子,跟手就是将地雷鞭向着张入云抖出。 原来隐娘眼观六路,虽是与刘母交战,但也时刻提防张入云的安危。先见张入云两次放过追击刘雨浓与其家人的机会,便已有气,后见他竟出语相救中毒的刘家亲友,知他天性如此,反倒没了脾气。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早在数日之前,已设法将刘母的女儿女婿困住,拖延了时日不能准时前来贺寿,少了一对劲敌,但万没想到二人的女儿刘雨沁竟是轻功如此高强,一着出错,只怕要满盘皆输。 她今日前来刘府,本有两个目的,其一已是达成,其二却是因至今没能和刘母分出高下,而难偿心愿。不然的话,她早已是带了张入云逃走了。今时她见张入云有难,一时不顾刘母的厉害,竟是弃了对方,舍命相救。甩出地雷鞭缠上张入云后,因怕刘母飞燕剑跟着就要袭来,却是忙将身也纵出。 她轻身功夫独步天下,虽只百忙中一纵,就已落在了张入云身边两三丈处,待手中鞭儿一收,便将张入云拉离了刘雨沁那致命的一击。可事还没完,张入云后首跟着的刘天保等人,已是掩杀了过来,尤其刘雨浓仗着手里的兰花剑有三四丈长的芒尾,虽和张入云离得远,但仍是在他剑光范围内,一时一剑刺来,眼看着就要将张入云的胸膛划开。 而隐娘这时已听见脑后飞燕剑的呼啸声,知刘母绝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急切之下,想将张入云甩开,两人分开来才好有救。但因地雷鞭此时已缠在张入云身上,而自己身势又是向前,瞬时间哪里能够办到。 没奈何,隐娘抱起张入云反倒向刘雨浓身前迎去,但她算了算势头,却是斜着身子过去,欲和接踵而来的刘天保等人分开一段距离。接着樱口一张,竟是从口内吐出一道鲜血,当即洒在了兰花剑的芒尾上,已令其芒尾在瞬时间消逝无踪。因得了这两三丈距离的空隙,便忙又回身,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过了刘母的飞燕剑。 但如此一来,隐娘已然是拼尽全力,又是一口精血喷出,身上乏力,眼前已是一阵眩晕。众人里刘雨浓与张入云二人离得最近,且势头还对,只一个起落就已来到二人身边,虽是兰花剑芒尾此时已然失效,当那剑已然是寒光闪闪锋锐异常。 此刻的刘雨浓已是杀红了眼,用心歹毒,欲一剑将二人同时刺穿,当下一剑平伸过去,欲先击中张入云再趁势伤了隐娘。 到此隐娘已是无能为力,但心里想着张入云不比自己体质,勉力之下,脚尖一扭,已将张入云半身让过,而自己却将腹下露出一道空隙。 刘雨浓见了虽心下可惜,但他十数年的剑法浸淫,确是非同小可,加上他此时心地歹毒,见此却是一丝不曾停留,一剑刺处,已然是穿透了隐娘的左腹。 众人见本来只是伤得一个张入云,可现下竟是换作了隐娘,一时无不大喜。刘雨浓这一剑,已然将隐娘身体穿透,只道将隐娘重伤,片刻间就可将二人拿下。 哪知当刘雨浓此时想将宝剑抽回时,却是无论如何也抽不回来,正在他惊异之际,却见隐娘已一拳向他脸上打来,二人当中连兰花剑在内,一共隔了有五六尺的距离,但不知怎地这一拳竟还是能将刘雨浓击中。隐娘这一拳刚猛之极,当下直打的他旋转着身子飞出去,足有三丈方才落地。 而此刻刘母的飞剑已然是再度袭来,刘雨沁也是因轻功高绝也是近得二人身旁。隐娘丝毫不曾犹豫,连张入云带地雷鞭一块儿松开。空出的右手想也不想,直将插在腹内的兰花抽了出来,反手就是一格。而口里,也是算准刘雨沁的来势,一枚金针射出。 只听得一声极奇悦耳的金铁相交声,隐娘反手一格已是硬生生将刘母这一剑挡下,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刘母爱惜自家宝物,而手下留情的道理。 再看刘雨沁,她年幼无知,方才气盛得势,哪能想到遇上真正高手的危险,一时击敌忘了防护自己,却是被隐娘金针刺中,当即就已落在地上,周身乱抖起来。 隐娘见了她如此,反倒心里一惊,心里暗怪自己道:“怎地今日我对敌也是手下留情,无意之下竟未用毒针?” 而此时的张入云已然翻身起来,他刚才见隐娘为了救自己受了一剑,心生愧疚,懊悔不已。此刻再见得了隐娘因腹下中剑,已是满面惨白,更加心痛不已,瞬时两道剑眉已是凝在一处。 隐娘见他如此,却反劝他道:“慌什么!愈是如此愈要冷静!你且放心,我体质异于常人,一时间还死不了。”说话时,左手已将地雷鞭凝空取在手里,右手却是将兰花剑递在张入云掌中,遂即又恨声道:“只等回去后,我再同你算帐,但你若再有手底留情,我可绝不饶你!” 说完已然将身一纵,又跳回刘母身边,她一身蛇皮特殊,被那兰花剑刺透后,竟紧紧地将伤口堵住,不令一丝鲜血流出,但到底内里受创太重,隐娘的一张本就白嫩的俏脸,此刻已是苍白的如同帛纸一般。 张入云听得隐娘一席话,反倒心头一振,知隐娘如此说话,却是绝有把握从刘府里逃出。当下他手里握着兰花剑剑柄,只觉其上还留有隐娘掌中余温,不由地眼里一红。一时间双目一翻,便是两道精光射出。 迎上来的刘府三人当即就觉得他一身气质变化异常,顷刻间,方才还显温雅的少年,竟在瞬间化做了一头狮子一般。 刘天保三人见了,心底止不住的一阵惊惶,方才连刘雨浓四人在内,也拿不住他,此时刘雨浓已被隐娘打昏,刘雨沁也被隐娘的金针制服,只剩他三人已然是奈何不了张入云了。可要命的却是张入云手里还多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兰花剑,如此一来,情形急转之下,却是换成他三人成了被追杀的对像。 这真是倒绷了八十岁的老太太,三人神色间竟畏惧起满身煞气的张入云来。可他三人年老谋深之辈,一见于此,知道此时地利实在对三人不利,纷纷打了眼色,欲与将张入云引离此间。要知他三人实论起来,每一位的功力都在张入云之上,只要除了这滑不溜丢的大堂,任谁也可与张入云一拼。 可张入云一旦发起怒来,却是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见三人的眼色,已知其心中打算,当下口中已讥笑道:“三位前辈若是害怕在此比试,那我们大可换个地方如何?”说完倒是先打量一下四周,便又笑指大堂外的操场道:“我看就在哪儿比试,前辈们看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口,刘天保三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答应不下来,纵是老脸再厚,到底三人本就长了张入云一辈,还是联手相敌。这时被眼前少年抢先说了来出,非但不好意思答应,就连想趁着相斗时,诱张入云跳出厅外的心思都去了。当下刘天保脸面更加嫩一些,已然一掌拍出,向着张入云袭来。 张入云不想这三人竟是如此受不得激,想是被平日盛名所累,但下也不由地一阵好笑,好在目地已然达到,也就不再管他。此时见刘天保来袭,心下更喜,不退反进,顿时已化作一道劲风也向着刘天保迎去。 他此时占着地利,展开身形竟被刘天保快了数倍,一下奔至他的身前,却是抢先一步,将那兰花剑递了出去。虽说他不会使剑,这一剑使的有些歪歪斜斜不成样子。但刘天保却是深知此剑威力,见张入云使的不堪,反倒不敢大意,一时只得略作闪避。 他三人联手,攻击张入云时虽因身法所显不能尽展所长,但此时防守起来,却是显出了威力,一时刘天保如此闪避,其弟刘天夺却是补过身来,大手一按,已是一道先天罡气放出,直迎着张入云而来。 不想张入云发起怒来,却是拼了命的打法,见刘天夺罡气打来,却是不避。他本不会使剑,兰花剑一入他手除了其剑锋锋利无比外,反倒因多了这剑,好多拳法施展不开。战场之上最重要的就是胜利和保住自己性命,其它的均是末节,何况这兰花剑本就是伤了隐娘之物,张入云愈加的讨厌。 当下他右手一松,跟着就是一掌拍出,竟将这兰花剑做了暗器使,当下顿化作了一溜蓝光向着刘天夺当胸刺去,其势迅捷无比。刘天夺不想用这样两败俱伤的方法,心里顿生恐惧,自已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却是不能和张入云这光棍汉相比,当下只得将罡气收回了三分,幸是他武艺精纯,不然的话就此一吞一吐竟得要受重伤。 但就如此,也累得他满头大汗,气息郁洁在胸中,一时缓不过来。 可虽说刘天夺的罡气收回了三分,但就只这前七分力,也照样可将张入云压成肉饼。 刘天保三人见了,心底止不住的一阵惊惶,方才连刘雨浓四人在内,也拿不住他。此时刘雨浓已被隐娘打昏,刘雨沁也被隐娘的金针制服,只剩他三人已然是奈何不了张入云了。可要命的却是张入云此时手里还多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兰花剑,如此一来,情形急转之下,却是换作他三人成了被追杀的对像。 这真是八十岁的老太太倒绷了孩儿,三人神色间竟畏惧起满身煞气的张入云来。可三人年老谋深之辈,一见于此,知道此时地利实在对三人不利,纷纷打了眼色,欲将张入云引离此间。要知众人实论起来,每一位的功力都在张入云之上,只要出了这滑不溜丢的大堂,任谁也可与张入云一拼。 可张入云一旦发起怒来,却是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见三人的眼色,已知其心中打算,当下口中已讥笑道:“三位前辈若是害怕在此比试,那我们大可换个地方如何?”说完倒是先打量一下四周,便又笑指大堂外的操场道:“我看就在哪儿比试,前辈们看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口,刘天保三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答应不下来,纵是老脸再厚,到底他三人本就长了张入云一辈,并还是联手相敌。这时被眼前少年抢先说了来出,非但不好意思答应,就连想趁着相斗时,诱张入云跳出厅外的心思都去了。当下刘天保脸面更加嫩一些,已然是一掌拍出,向着张入云袭来。 张入云不想眼前三人竟是如此受不得激,想是被平日盛名所累,当下也不由地一阵好笑,好在目地已然达到,也就不再管他。此时见刘天保来袭,心下更喜,不退反进,顿时已化作一道劲风也向着刘天保迎去。 张入云此时占着地利,展开身形竟比刘天保快了数倍,一下奔至他的身前时,却是抢先一步,手中一送已将那兰花剑递了出去。虽说张入云不会使剑,这一剑使的有些歪歪斜斜不成样子。但刘天保却是深知此剑威力,见张入云使的不堪,反倒不敢大意,一时只得略作闪避。 他三人联手,攻击张入云时虽因身法所限不能尽展所长,但此时防守起来,却是显出了威力。一时刘天保如此闪避,其弟刘天夺却是补过身来,大手一按,已是一道先天罡气放出,直迎着张入云而来。 不想张入云发起怒来,却是拼了命的打法,见刘天夺罡气打来,却是不避。他本不会使剑,兰花剑一入他手除了其剑锋锋利无比外,反倒因手中多了这剑,好多拳法施展不开。战场之上最重要的就是胜利和保住自己性命,其余均是末节,何况这兰花剑本就是伤了隐娘之物,张入云愈加的讨厌。 当下他右手一松,跟着就是一掌拍出,竟将这兰花剑做了暗器使,瞬时那剑已化作了一溜蓝光,即刻就穿过了先天罡气,直向着刘天夺当胸射来。刘天夺不想张入云竟用这两败俱伤的方法,心里顿生恐惧。他自已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却是不能和张入云这光棍汉相比,当下只得将罡气收回了三分,跟着就是闪身将兰花剑让过,幸是他武艺精纯,不然的话就此一吞一吐竟得要受重伤。就如此,也累得刘天夺满头大汗,气息郁节在胸中,一时缓不过气来。 在看场上,虽说刘天夺的罡气收回了三分,但就只先前这七分力,也照样可将张入云压成肉饼。 就在众人都以为张入云无救时,却见他已仰着身侧了面,背贴着地面滑了出去,他修得隐娘的缩身术,近来已有大成。此时盛怒之下,功力不但未有衰减,反倒愈加得心应手,当时就见他身子如同被压扁了一般,竟硬生生从刘天夺罡气形成的气幕之下钻了过去。 要知他这一手当真险到了极处,若是方才刘天夺后三分劲气未收,那先天罡气的气幕完美无缺,他张入云就是缩成根绣花针也是照样无用。 待张入云身子穿过刘氏兄弟二人后,照面的却是那位叫冬梅的妇人,他此时仰着身,一身都是都是破绽,冬梅见了大喜,当下忙起一记劈空掌向着张入云当胸打来。 张入云见了无法,只勉强来得及双臂内抱挡在身前,跟着就是将口一张,却将口内的寒铁刀片直向冬梅的面孔射了出去,冬梅见他竟还是如此不要命的两败俱伤的打法,心下感他悍猛,只得将头略偏,如此一来,那记劈空掌的掌力也得稍敛了一些。 但就算如此,也依然将张入云打了个口角留血,当胸护住身体的双臂几欲断裂,尤其是外侧的左臂伤的更重,一时骨头虽未折断,但已是完全提不起来。 冬梅正感庆幸,却没想眼前那看似已躲过的寒铁刀片竟略划了一个圈子,堪堪就要打中了她脑后。 张入云这一手刀绝技,可把她惊的非同小可,尚幸她几十年的功力不是白练。瞬时间就已强提了一口真气,脚下再做腾挪,硬生生在这无力可生处略移了数寸,刚刚好将那吹毛利断的刀片让过,但如此一来冬梅也已伤了内息,一时不得行动。 就在她欲换气提劲时,却见张入云右掌一拍,人竟已立了起来,跟着就是上前右手一指,封住了她的幽门穴。冬梅此时无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张入云将自己点倒,一时张入云飞起一脚已将她踢飞了出去。到底看她是一介女流,终是脚底容情,只将她推了出去,落在族人的身上。 刘天保二人见冬梅受制不免大惊,后又见张入云竟受了伤,又不由地大喜。一时受了鼓励却是翻身再上。他二人却不知张入云花了如此大力气将冬梅击倒,却是早有成算。三人之内只有冬梅才可与已在轻功上一较高下,少了她一人,刘氏兄弟却是少了一道防敌的屏障,接下来却是完全瞧他张入云一人的表演。 果不其然,刘天保二人不多时就已被张入云的身法绊住,即刻间便是只有招架的份了。幸是张入云左臂已经举不起来,不然的话,二人当真是凶多吉少。可就在二人暗自庆幸之时,却只听得张入云一声舌底雷将二人震住,跟着即是拼着受内伤,一指向刘天夺指去,将他引开。再者,便是发梢一运劲,却是不动手自将系发的头巾震脱,跟着就见一条黑黝黝的辫子甩出。 原来他功力不如隐娘纯厚,日常只能将头发结成辫子伤人,因是平时练习惯了的,是以今日前来拜寿也不曾忘记,不想此时却是派了用场。虽张入云还不能如隐娘一般用女梢刺人穴道,但他内劲到处,依然用辫子将刘天保背上各处穴道闭住。 而张入云只一得了这空,却是已将其点了穴道。一时又依了冬梅一般踢了出去,这一次因刘天保是男子,却是脚下没容情,虽未将他一却踢死,但小病两三个月却是免不了的。 如此场上只剩下刘天夺一人,便更好打发了,只三招两式张入云就将其制住,依样也给踢了出去。 此时的张入云才得了空,忙提了一口气,回身往隐娘望去,不想隐娘竟比自己还要悍猛,此时竟仍和先时一样的纵跳如飞。心下稍安处,忙验了验身上伤势。尚好,虽是遍体鳞伤,但未伤根本,只是内里气息乱地厉害,看来不用数日的功夫不得恢复。 张入云怕耽搁的久了,隐娘支持不住,飞身上前,将打飞出去的兰花剑和寒铁刀片收回手里,跟着却又急行至刘母隐娘身旁,边将自己一身污秽擦净,边打量二人。一时手里的兰花剑在他内力催动下,不住的嘶鸣起来,而仅这声音发出,就已乱了刘母的心神。

第二十一回 情迷藕香榭 残红伴月仙 (四) 第二十一回情迷藕香榭残红伴月仙(四) 隐娘见刘母面生愁急的模样,却是讥讽道:“却不想名震滇南的刘府竟也会落至如此下场,刘老太太,你猜我待会要是收拾下您老人家,可会不会将你刘府上上下下百十口俱都处死呢?” 隐娘此话正说中了刘母的心理,她已然是八十岁的人了,虽还期望修行道上能再进一步,日后能有地仙位业。但她将这刘家看的却比什么都重,若是隐娘当真做下如此恶行,她却如何好向刘家的列祖列宗交待,心下虽知道隐娘此时说出此话,是故意惹她分心,但她火爆般的性子,却哪里能按得下这心头的烈火。 当下刘母一时不察却是不顾他年证果,又是一口乾阳真气喷出,那飞燕剑身白光随即又是暴涨,急急向隐娘头上斩来,哪知隐娘等的就是她如此作为,当下飞身绕过剑光,跟着向刘母纵去。 但刘母的剑光何等迅速,瞬时即已划了个圈子,赶上了隐娘,当即就可将她腰斩。不想隐娘至此时也是未理那剑光,仍是朝刘母飞去。 刘母以为她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她几十岁的人了,在刘府里养尊处优惯了,十三年前又因得了剑术,一身功夫更是丢下。如何能于隐娘相拼,当下无奈也只得施展身法,向一旁闪去,意欲躲过隐娘这濒死一击。 就在众人以为隐娘必死无疑的时候,只见一道灰影闪动,已挡在了隐娘身后,当即又是一片蓝光暴起,竟将那刘母的飞燕剑敌住。 原来张入云在一旁一直为隐娘掠阵,虽有心相助,但隐娘身法实在太快,一直都抢不进二人圈子。此时他见隐娘危急,自然是不顾性命,冒险飞身上前将飞燕剑挡住。果然那飞剑厉害,又加才刚得了刘母一口真气,威力更是大增,当下兰花剑虽将来剑敌住,但剑身上也已被斩出了一个缺口。 而此刻的隐娘得了张入云之助,再无顾虑,意气动处,却是一阵清啸,只将手一挥,那地雷鞭竟划了有几十个圈子,好似扑天盖地的幕布将刘母围住,一时手里一收,却是轻轻巧巧的将刘母捆住,任是她几十年的修为,也是挣不开隐娘这手中长鞭。 隐娘见将刘母擒住,却是放声一笑,虽甚是高亮,但其声却哀,正在张入云听得隐娘苦笑,心感她终于得偿所愿时,却见隐娘竟是快步向前,一扬手,就是当着众人的面清清脆脆地在刘母刮了一记耳光。 虽是众人早有准备,但也未曾想过平日高高在上的刘母,竟会落至如此下场。 哪知隐娘打了刘母一记耳光后,却不再加害,反倒收了鞭子,将刘母放下。只听她道:“今日此来,我两桩心事已了,真是痛快之极。但却未想到你自己多行不义,作法自毙,意连使了两次乾阳真气,日后等你大限到了,不但成不了地仙,便想尸解都难。这也是你一生所为的报应。我今日却不杀你,日后自有你活受的时候,也不杀你的家人,不如此的话,却让谁来为今日做个见证!” 说完却是理也不理刘母,只向张入云将手一招,正欲唤了他一起从刘府大门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只见门外一阵攒动,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众人犹豫时,有一位眼见的家人望见门外尘土飞扬,却是一时大喜,竟不再惧怕隐娘和张入云,蹿进屋内,禀报刘母道:“回太夫人,门外好像是姑老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刘府众人闻得此言俱是大喜,连刘母也当即喜形于色。而一旁的张入云,再看隐娘时,却见她脸上生出少有作难的神色。 外面的人来地好快,弹指间就是两道红白人影蹿了进来。内里当先已有一道女声高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我刘府放肆?”话音还未落,二人就已飞身时了内堂。 张入云定睛看时,来的却是两名少年夫妇,看年纪不过与自己差不多少,尤其二人中的丈夫显得更小一些,且生的文弱,与张入云站在一起,不但身量,便是年纪怕也要比他轻一些。那男子生的文秀,虽是有些瘦弱,但仍不减他一身风流,若于刘雨浓站在一起,倒更像是一对兄弟。 而那女子也生的极美,一身大红色娇俏的衣裳,虽显惹眼,却正配她这一身气质,不知觉间张入云竟在这女子身上发现一丝隐娘平日娇嗔的影子。 可还没等他回过意来,那女子竟欲与飞身上前与张入云二人较量,其脾气已可见一般,想来只怕比起隐娘也是一丝不差。 但那女子才一起身,却被她身旁丈夫阻住,只听那少年道:“先别急着相斗,母亲大人好像有伤在身,你且去看看,也好问个明白。冬梅和二哥也已身受重伤,却还需早些治疗才好。”那妻子见被自己丈夫拦住,两眼一翻,正欲发脾气,因听他说的有理,只得将脚一跺,口中道:“且依你!” 说完便已跃至自己母亲身旁。一时间刘母见自己最有本领的女儿女婿回来,虽是几十岁的人了,但心里受了委曲,却是两眼不免红了,差一点便将泪水流了出来。 张入云见那少年只白影一晃,已然到了冬梅和刘天赐身旁,此时冬梅已痛昏了过去,刘天赐却是还在龇牙咧嘴死撑着。 少年行至刘天赐身旁,却是半跪下道:“二兄还请稍作忍耐。”说完竟向一半的家人要过了刘天赐的断手,又从怀里摸出了一粒白色的丹丸,当下双手摩搓,将那丸药揉开,接着却是将那断手抵在刘天赐的断腕处,一时又口里说道:“二兄还请再忍一忍。” 刘天赐知自己妹夫是要给自己将断手接回,当下点了点头,将牙一咬。只觉断手与手腕合拢时,一阵钻心的痛疼。但好在少年赶紧就将丹药涂抹了上去,瞬时间心里一阵轻松,痛楚大减,接着少年运动内力,将药力逼入骨内,只顷刻间,刘天赐断腕竟已接活,虽还不能用劲,但已可稍作活动。 接下来,那少年又依法为秋菊救治。虽是男女有别,但那少年却是全没放在心上,大大方方的就将秋菊治好,好在此时秋菊却是昏死了过去,倒少了一番尴尬。 跟着这少年就是手脚不停,随手为受伤的众人依伤害轻重程度救治,他医术精湛,只举手间就将众人治好,刘天保三人身上受了张入云点穴,却是只一伸手就解去,身上的跌打伤,更是不在话下。轮到女儿刘雨沁时,却是只用手在其腰间一拍,竟将隐娘麻针的药力给拍散了大半,手法与当日隐娘的竟是如出一辙。 张入云看在眼里,心下却急,一时间好不容易才被他和隐娘打倒的众人,却是又生龙活虎的站了起来,顿时间众人已把他二人围在厅上一角,情势急转直下,却又换了他二人处境艰难。 正在张入云犹豫间,那刘天灵已从其母口中闻得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当下早已是勃然大怒,只先将母亲安顿好,却是跟首跳至张入云二人身前。 隐娘见她飞身而来,却忙在张入云耳边轻声道:“待会儿,我若退至墙角边大喝一声,你却不要犹豫只管飞身到我身边!且记!且记!”说完话就已向前一步,与刘天灵相对峙。 刘天灵见隐娘虽然身负重伤,除面地变地苍白外,气势却未有一丝衰减,心里也不由暗惊,她一生除恶务尽,此时已起了杀心。又闻母亲说起隐娘身边这位少年人功力甚高,刘府内竟无一人可以制住他,心下虽不信,却还是回身召唤自己的丈夫到了自己身边。 那少年男子见妻子相唤,这才行至隐娘对面,他竟好似认得隐娘,打量之下,见其面容已毁,一时心下可惜,却是忘了计较,忙惊道:“你是腾姑娘吧?怎么变做这副模样?”说完后,又觉不妥,忙止了口,但他一生精研医术,此时见了隐娘脸上那么严重的伤痕,却是第一时间在想自己,是否有能力将其医好。 刘天灵见自己丈夫如此说话,已然对他怒视道:“乐官!眼前这二人,我俩一人一个,但我限你在半炷香的功夫内,把这臭小子给收拾好,再来帮我!你要是手下留情与这小子,看我过会儿可怎么收拾你!”说完已是抖手将腰间长剑给抽了出来。 那剑做赤红色,一眼看去竟和刘雨浓的兰花剑不相上下。而这刘天灵又是霹雳般的性子,转眼已和隐娘斗在了一处。张入云看她身手迅捷竟和隐娘一丝不差,此时隐娘负伤在身,想来更是可虑,当下心中一急,已想抢身过去。 但哪知他才一动身,那叫乐官的刘天灵夫婿,却已然拦在了张入云身前。张入云当下大惊,方才眼前这男子,还在自己身侧四五丈处,可眼下竟忽然已挡在他身前。如此悄无声息,而自己未有一丝察觉的本事,平生只有隐娘和秦红雪施展过,一时知道对方竟是和秦红雪一般的高手,怎能让他不惊? 而那叫乐官的青年男子,此时却并不恼怒,反倒是态度温和的立在张入云的身前。方才他听了自己悍妻一席话,却是哭笑不得。这叫乐官的男子,本是他刘府三代家奴,但因他年少时得了异人传授,日后不但武艺大成,现如今已差不多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 而当年刘母因感他一身本领,日后又有借重其师傅的地方,所以竟让自己独生爱女下嫁于他。那时的刘天灵见乐官生的英俊举止风流,却也并不嫌弃他,只是成婚后,她大小姐的脾气却是一丝未改,反倒日益大发起来了。 乐官因当年年幼,忽得娇妻自是意气风发,不想他这位年长自己两岁的娇妻,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妻,不但未因自己的年纪比丈夫大一些,而有所温柔体贴,反倒是自刘雨沁出世后,愈来愈娇纵起来。 好在乐官多年下人生活,养成他一副好性子还能忍受。但人心都是人长的,时间久了,虽还能忍让,但心里实有些遗憾。 他此时虽见眼见刘府里死伤不少,但他医道高明,又有师传灵药。只除了刘雨清已死,不能救转外,其余人等却是在他手上,不多时即可治愈。 乐官虽不知道刘雨清和隐娘到底出了何事,但知刘府人当年做了一件大愧心的事情,是以多年来刘雨清一直精神潦倒,刘家人也向不提起这事。 说来倒也奇怪,他当年只在刘府里与隐娘只见过两次面,但却甚是投缘,再说他也只比隐娘年长两岁,并没有把她当作后辈看待,反倒因隐娘行事沉稳,做事有理,对她颇为期许。 此时见了刘府里这阵势,已知是当年事发,他虽性子温和,却绝不是笨蛋,一时多少明白一些。又再加上他幼时遭遇,受了不少刘天保等人的欺辱,此时见这几个舅子为人所伤,倒实不放在心上。再又见眼前这叫张入云小伙子虽然年少,但却是一身的傲骨,不知觉竟对他生出好感来。 张入云虽不知乐官心意,但也感觉到对方身上无有一丝杀气,一时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知对方是位绝顶高手,心里还是愁急,一时只得运气于全身,双目又是一阵睁,两眼精光射出,便是那乐官见了也是一阵心惊! 一时乐官忍不住道:“小伙子,你一身好精纯的功夫啊!少年人能修此境界实在是难得。而你这自外而内的功行,偏又不带一丝火气,难怪我一众姐夫和侄儿不是你的敌手,只是你功力虽然精纯,但内力却稍有不足,实是好可惜啊!倘若能内外并驾齐躯,虽说还谈不上拨地飞升,但少年人也当以为你是个中翘首了!” 张入云闻他言语不恶,又见他一表风流,面色上也无刘府中人那般的戾气,与自己说话倒是甚是和蔼,他本是古怪脾气,此时见对方说话客气,言语中又如长辈般的教导自己,当下竟是持了后辈的礼数,上前一抱拳道:“晚辈张入云,参见前辈,只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那乐官闻言却是笑了,当下若不是有众人在旁怒视,只怕还要上前将张入云扶起,就听他口里说道:“不敢,不敢,我也只痴长你几岁而已,却不敢居长。在下琴乐官,蜀中一炼气术士耳!只是至今还未有成,说来实是惭愧。”当下竟与张入云见起礼来,且言谈举止,竟比张入云还要客气十倍。 周围刘府家人,每听他多说一句话,却是心头气恼万分,可偏又知道这个刘府女婿,一身本领实是众人难望起项背,此刻见他迂腐,只知道与张入云客气,却是只有在旁干着急的份儿。 就在他二人一人搭一当,说地客气的时候,却见一枚火红色的暗器直往琴乐官当胸打到,那暗器一出,便是一片呼啸,观其声色,却是威力不小。哪知琴乐官只将两个指头伸出,便将那暗器夹在手里。 张入云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把不知用什么质地打就的赤红色飞刀,那飞刀周身玲珑,好似玉质,红的几欲流出水来一般,虽是锋锐异常,却又更像是一件玩器。 琴乐官见了那飞刀却是面上不由地一阵苦笑,接着又听刘天灵高声喝道:“乐官,你要再不动手,只顾与这少年客气,小心我再拿飞刀伤你!” 她丈夫闻得这话,只得苦笑着对张入云道:“小兄弟,拙荆的话,你也听到了!来来来,我二人还是比划比划,只是拳脚无眼,还望能点到为止才好。” 说完便将身往前一站,张入云只觉对方气息竟如潺潺流水一般,止不住的从其身上流了出来,只顷刻间就要将自己淹没。他生平遇敌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武艺。 当下大惊,不由自主地竟退了一步。正欲提气回力时,却只觉自己一身的气息,竟被对方克制住,想要运动真气,竟是极为艰难。 张入云见对方的真气,竟如同有质一般的放出,却又没有一丝刚劲。且秦乐官仍是神态自若,知道他不但未用全力,并还手下留情,心里虽然感激,但终是少年好胜心强,见自己还未相斗,竟已输了个一多半,不由地心里有些气苦。 当下他陡然间强提内力,到底多年苦功不比寻常,况他走的是外功路子,真力与常人有异,竟在瞬间内将气提足,如此一来,张入云身上一轻,已有了反击的能力。 秦乐官见他竟能在自己剑气之下从容提气,心里也是一惊。他本来爱惜张入云这一身本事,只欲用剑气将他束缚住,轻轻巧巧将他拿下。此时见张入云竟能脱困而出,虽是暗赞他功力不凡,但也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张入云此刻真力走遍全身,一出手就是一往无前的功夫,自己剑气还未达上乘境界,收发不够完转,要是真动起手来,反倒会伤了眼前这少年。 正在这时忽听的刘府众人一身欢叫,原来隐娘和刘天灵相斗多时,未想到刘天灵生来奇异,虽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但双臂间却有千斤的力气,一丝也不在隐娘之下。 她虽未尽得剑术,但手中一柄红莲赤光剑的威力,却不在兰花剑之下,并且她一身一多半的功力得授于其夫秦乐官,就是在隐娘未受伤时,也是足可与隐娘一较高下的劲敌,何况此时隐娘已然身受重伤,并为打败刘母,已然是元气大损。 如此之下,只过得几个照面,隐娘便已是落了下风。且赤光剑厉害,再加上刘天灵的神力,竟可与地雷鞭斗了个不相上下,每每那赤红色的宝剑与隐娘手里长鞭相交,只见那一阵惊雷般地巨震过后,二人就都是被震开老远。如此一来,隐娘在这巨力催动之下,已然是将伤口迸裂。 当下又一次与刘天灵对击过后,隐娘终于一个没忍住,口一张,竟是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她面色本已苍白,这口鲜血一经吐出,其面竟白的好似变成了透明的一般。刘府众人受了她气已然多时,此时见隐娘落败,却是欢心鼓舞,不住地开心欢叫。 刘天灵见自己数剑之下就奏功效,当下一丝也不放过隐娘,却是挥剑再上,一时间只见那赤色剑光直指隐娘而去,而隐娘手中的地雷鞭竟好似不能举起,眼看她就要伤在刘天灵剑下。 就在万分危急时刻,张入云已是飞身纵了过来,没想到在这情急之下,他这一纵竟达十余丈,远远超过平时功力极限,跟着就是奋力将兰花剑挥出,迎着刘天灵的剑光架了过去。 只听一声极悦耳的金属交接声即时响起,跟着就见张入云已被这刚猛的一剑,甩出了老远,直撞到了墙上,方才落下。可刘天灵这一剑之力实在过于巨大,就是如此之下,劲力还是未歇。就见张入云又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方才将力消尽。可此时的他早已是满身灰尘,一身的泥泞,再不复方才的一身英气。 张入云只一住了身子,跟着只觉胸口一阵郁闷,喉咙发甜,不由自主就是一口鲜血喷出来,他此时的右手已是被震地酸软无力,连试了几次方才勉力将自己身体支了起来。 刘天灵见他受了自己全力一击竟还能站得起身来,心里也不由的有些爱惜他这一身本事,但口里依然轻蔑的向其说道:“不自量力,自己找死!” 刘家人在一旁愣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刘天灵竟在举手之间,将眼前这两个嚣张多时的敌人悉数击败,一时欢声擂动,有那大胆者,竟上前欲锁拿二人。 可就在这时,隐娘人影闪动,已是立在了张入云的身前,一众前来擒拿二人的刘府家人见她到此时仍是身法灵动,以为隐娘功力还在,却是不由都害怕地住了脚。 再听隐娘对着刘天灵说道:“今日算是领教了玉罗刹的厉害了,只是我今天也有不少本事没有施展出来,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来日再相领教吧!” 众人听得她此话,竟好似要逃,不由都凝神守住门口窗户,紧防他二人夺路而走。哪知隐娘见了却是一笑,地雷鞭挥动过处,却是不击向敌人,而是打向身后的墙壁,一声巨响过后,二人身后的墙壁上已然出些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大洞。 众人这才知道她欲破墙而出,纷纷骂她狡猾之际,却又见她手中长鞭威力还在,不敢上前。眼睁睁地看着隐娘将张入云抱起,往洞口蹿去。 刘天灵见了自是不容,忙跟着就是一剑刺去,口里喝道:“哪里走!” 隐娘见了,却是一声娇笑,抖手也是一道蓝光飞出,迎着那赤光剑撞在一起,巨声过后,竟将刘天灵阻住。可隐娘还不罢休,跟着又是手里长鞭划破天际的陡然变长,向着刘天灵击去。 刘天灵此时刚被兰花剑阻住,只觉剑身上附着的力道巨大无比,好似隐娘竟没有受伤一般,一时将她右臂震的酸麻,却是不好抵挡,只得向旁让了让。 哪知隐娘这一击竟不是冲着她,而是直往其身后甩去。当下笔直地砸中了对面的墙壁,一声响动过后,又是将对面的墙壁砸出了一个大窟窿。众人见此不解,不知隐娘要玩什么悬虚。 就在这时,只听隐娘又是一声娇笑道:“这兰花剑,我却不稀罕!现已还你,可你这刘府的大堂,我却要留下!” 刘家人闻言,又是不明所以,却见此时隐娘手里长鞭已然划了一个极大的圈子收回了手中,跟着就是抱起张入云从洞内蹿了出去。 众人见了正要去追,却早被秦乐官劝住,一时改了脸色大喝道:“大家还不快跑,这大堂已被刚才那一鞭毁了,马上就要倒了!”正说话间,又听厅外一声巨响,就见屋顶上被砸了一个大洞,当时就是无数碎瓦残砖落了下来。 秦乐官看了却是无耐的苦笑,他知隐娘怕这大厅倒的还不够快,竟在室外又催了一鞭。一时那本已被隐娘将厅内所有墙壁立柱都毁了的大堂,再也支持不住,轰地一声蹋了下来,幸是此时留在厅内的众人都是习过武的,瞬时间,都已是夺门跳窗而逃。 刘母因被隐娘折辱,只在一旁暗自垂泪,此时见这她这刘府正堂竟被隐娘拆了,一时痛心疾首,心道日后怎见得刘府众位先列。再看眼前烟雾迷漫处,却那还有隐娘的影子,一时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已是被狂喷而出,当下只气得在那里不住地乱抖。 刘天灵见母亲气的吐血,却是忙上前安慰道:“母亲大人还请保重身体,他二人此去是后花院的方向。咱家院子里满院的禁制,她这外人进去,哪里还有活路,就是这妖女有些伎俩也必要耽误些功夫。哪时早被女儿女婿生擒了!”说完嘱咐几位哥哥将刘母安顿好。却是脚一跺,将秦乐官喝至身边与她一同追敌。 再说隐娘抱着张入云飞逃,因先一时张入云只是受了巨力,一时将气闭住,虽受了甚重的内伤,但过得这一会儿,也自苏醒过来。抬头见隐娘正负了自己在一处极风雅的花园里穿行,忙将身一扭,已落在了地上。 隐娘见他已醒来,只横了他一眼,却未骂他,又当先领路飞奔。张入云见她竟好似十分熟悉这里,一路奔走没有一点犹豫的地方。 待二人连过了三处院落,眼前景色竟是越来越加奇异,此时的院中的布置的花草,大多都是张入云平生见都没有见过的,却偏又都是些异香扑鼻,奇秀非常的植物,越往后山石景色,花鸟鱼虫也就越来越是稀奇,层层叠叠的,一路下去,就好像这院子怎么也走不完一样。 待过了一处玉门廊,隐娘忽地顿住身形,从怀中取出五支极细小的五色彩旗,只往二人来路上一扔,片刻间就已不见。后又向往前飞奔,张入云见了,忙又跟了上去。 只走了不多步,陡然地张入云面前豁然开朗,但见身前已出现一座了几达十多亩方圆的荷花池。虽是三四月的季节,但池中竟开遍了千朵金莲,在夜色之下,那池子被金莲上发出的光芒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更奇异的却是内里竟有两条七八尺长的巨大金色鲤鱼在池中游走,映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再看着眼前这副奇境,张入云却是如同身在仙境一般。虽知后有追兵,现时已是凶险万分,但此刻见了这眼见这般景像,也不由地身心一轻。 再看隐娘,竟也如张入云一般,立在当场好似呆住了一般,到得后来,她竟走到荷花池旁水榭的栏杆下坐下身来,只呆呆地望着水面。 张入云未想到隐娘竟会在此时生出这样的异举,但他已留意到隐娘心里变化,一时心里略有觉察,却是不打扰她。只将身立在一旁,未生出一丝响动。 过得片刻,二人身后竟传来人声,张入云料到已有追兵到了,皱了皱眉,又等了片刻,好在身后人声虽是极近,但想来是被隐娘的法术抵挡住了,竟半日不得近身。 又过得一刻,张入云见实不能耽搁了,只得将身一动,欲上前劝解隐娘。哪知隐娘此时已然起身,幽幽吐了一口气后,便行至张入云身旁,只怔怔地看着他仍是不说话。 张入云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开口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当下再不想法儿,我二人难不成真的被这群人抓住不可?秦前辈说过你是有儿女的人,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们想想?” 隐娘听了张入云这话,不由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竟这么明白,你已知道了很多事,却什么者不说,是不是?”张入云听了,面上有难色,想解释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隐娘又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且说来听听?”张入云听了,仍是不知从何说起。 隐娘见他不说话,却是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年纪?”张入云闻言先是一惊,迟疑了一会儿,才又点了点头。 隐娘道:“当日你在后院时,已乘机看了我的生辰八字,过后却是一丝也未对我说起过。你待人温柔,城府却是很深,你什么都细心留意,却又什么都不肯说出来,这就是我这长日子以来待你苛薄的原因!” 张入云闻得隐娘的这番言语,竟是一句也答不上来,只在一旁呆立,流了满脸的冷汗。他不知隐娘此时为什么要说这些,但她句句都是击中自己的心事。若不是隐娘此时一点杀气也没有,几乎让张入云以为她要除掉自己。 隐娘见他一脸的汗水,却不再看着他,只将脸掉了过去又看着满院的莲花,又轻声道:“我今日来,本就有死在这里的准备,得你之助,虽是几番反复,但终是偿了我心中的愿望。现在来看虽是希望不大,但我还是想能再见我女儿一面。此地曾见证过我一段伤心事,今日离开这里,我却不愿再被人看到这处景色。”说完抖手将地雷鞭甩了出去划了一个数十丈长的圈子,瞬时间那千多金莲竟被隐娘手中长鞭统统扫落,空留下残茎立在水中。 张入云见一池景色,立被隐娘毁了,虽是甚为可惜,当下却是只看着一池残景,并未说话。 反倒是隐娘开口道:“天下间没有什么一乘不变的东西,再好的东西也是会凋谢的,这些莲花开了几百年了,也该是谢了的时候了。” 张入云此时只呆望着池中残荷道:“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 隐娘未想过张入云竟也会口出此语,闻言反倒笑了一声。便从怀内取出两个纸人道:“虽不一定成功,但总要尽一番心力,且试试看,逃出此间后,事情却还远没有结束呢!” 张入云也笑道:“难得你语气竟有些像我。” 隐娘见他神色如常,却戏笑他道:“你倒恢复的快,被我窥破你的心事,却是这般快又不再乎了!”她口里说话,手上却是不停,一会儿就将那两个纸人叠好,放在了地上。 张入云闻言笑道:“我娘说过,男子年纪一大,脸皮也要随之增厚,不然的话却是讨不到老婆。我今年也二十了,现下脸皮变得厚一些,却也正是时候。” 隐娘也笑道:“这句话多半不是你娘说的,而是你自己杜撰出来为自己遮羞用的!”说着却是指间一搓,将两个纸人点燃了,瞬时那纸人上便是火焰高高蹿起,隐约间竟可看到火焰里出现两个人的身影,仔细看去,那两人的眉目却与张入云一模一样。接着隐娘将一指,地上两个纸人竟迈动步子,向一旁水榭的长廊走去。 张入云见惯隐娘使得奇术,却不再惊讶,倒是因被隐娘看破自己说谎而有些脸红。 片刻间那纸人已然走远,再看隐娘却是走身了张入云的身前,竟不规避讳与他贴地很近。口中笑道:“你今天做了好些多余的事,虽帮了我,却又累了我不少,不然的话,此时我二人却可大大方方的从他刘府正门走出。为了此事,却得让你吃点苦,多喝些这荷水池里的水。” 张入云见了隐娘靠得自己甚近,又闻得她说了些样的话,一时已知道隐娘的逃生方法,却是笑着对隐娘道:“怎么!不再想杀我了!” 隐娘闻言红了脸,一时怒道:“胡说什么!什么时候我想杀你了?要是想杀你的话也早就动手了,还能等到现在!”说完也不待张入云答话,却是提起张入云的衣襟,二人双双跃入莲花池内。

第二十二回 残红伴月仙 独影托青莲(一) 张入云原本以为隐娘是借着莲花池的活水,寻着那水的源头,逃出这刘家大院。没想到隐娘却是一路带着他往池底沉去,他先还以为隐娘是在与自己开玩笑,要淹他个半死。 哪知那莲花池看着甚浅,但当中一块却是极深,一路向下,只见往下直沉了有数十丈了,竟还未见底。 张入云这才有些惊慌,虽是自己可屏息半个多时辰,但此刻因身上有伤,已不能持久。而隐娘又是身负重伤,两人呼吸由她一人担待,实是过于危险。 过不多时,隐娘因嫌张入云水性不佳,手脚施展开来,反倒减了自己的速度,一时勒令他住手,只由自己携了他在水中穿行。 而那两条金鲤,见有人落入池中,好似十分好奇,也一路跟着过来。张入云先一时还觉好玩,但随着二人越往池底沉去,四周光线越暗,而越发显得这水下世界诡异莫名。 到后来,竟只有鲤鱼身上的金光伴随着二人,却是让他不寒而憟。先前那么柔顺的鲤鱼,此时看起来,竟也显得那么诡异狰狞起来。到底这水里是它们的世界,张入云水性只是平常,此时身处这鱼族的乐土,却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隐娘此时脸色也变地严肃起来,过了半日,直到张入云再也憋不住气的时候,方才为其换了一口气。当下张入云立时如释重负,只觉这人间再恐怖的事,也不过是在这幽幽潭底被活活给淹死了,一时间也愈加佩服起隐娘竟有这样可在水底换气的本事。 而那两条金鲤跟了二人多时后,似觉无趣,却是将尾一拍,已然反身游了回去。两条鱼儿一去,张入云眼前跟着就是一暗。失了金鲤的周身金光,四周只剩下漆黑一片,愈发地令张入云不安,他本不是胆小之辈,但此时在这一片死寂,只有黑暗的水底,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平日的勇气了。 而隐娘却好似可在水中视物一般,现下虽没有一丝光线,但她仍是在水底快速穿行,也不知行了多远,隐娘忽让张入云抱着自己,跟着她双腿一蹬,好似钻入了某个洞穴里。只是那洞穴甚小,二人合在一处,已留不得多少空隙。 隐娘见此,却是用双手在张入云周身抚了一遍,即时就令其身体缩小不少,这才给自己留得可以施展的余地。 入了这洞穴里,隐娘便再不游动,而是只将双手在洞壁略一撑,即可蹿出太远。此时的她双手不停在洞臂上乱点,但其身形竟比在陆地上飞奔还快。 期间她虽是屡屡为张入云换气,但间隔却是越来越长。张入云身体越来越难受,但他知道隐娘此时也是身负重伤,又是全力施展,比起自己来,一定是更加痛苦,却从未催促过她。只为了防备自己不慎从隐娘怀中甩落,而将隐娘抱的越来越紧。 直如此又过了多时,他实在是支撑不住,终于昏厥过去。 待张入云醒来时,却只觉得周身温暖异常,等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方才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仍是泡在水里,只是池水温暖,身上甚是舒坦。抬头望去,一轮明月仍在天空中挂着,略推算了一下,自己应该只昏厥了半个多时辰而已。 忽然间他脑子里猛地一震,发觉隐娘竟不在身边,这一惊实让张入云非同小可。他这多日子以来和隐娘相处,虽是日常倍受她的闲气,但却从未想过会有和她分手的一天,此时见隐娘不在,却让他不知所措起来,心里难过,仿佛又被人遗弃了一次。 正在他难过的之际,就听身后传来声音道:“大男人哭个什么劲?没得让人笑话。”话声虽轻,传入张入云的耳内却是如晴天声霹雳一般。猛然回头,就见隐娘正立在他的身后,只是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嘴角上竟还流有一丝鲜血。 张入云见隐娘并未离去,心头狂喜,但口里仍道:“我何时曾哭过,倒是你方才去什么地方了?一下子又从水里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隐娘听他辩解,却不追问,只道:“那也得怪你,个头不怎么高,份量却重,方才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你推出水面,自己却因把力使完了,而沉入水底,休息了半日才有力气上来,那知道我才一出水面,就见你在这里红了脸,以为我死了,很开兴吗?” 此时的张入云见她复又出现,却是无心再与她斗口,见隐娘脸上白的厉害,口角上也还留有鲜血,心里便是一惊。再见她说话也已然有气无力,知道隐娘方才带着自己在地泾中穿行,实是用力用的狠了,当下也不说话,只上前将她抱起,起身上了岸。 隐娘见他竟一句话不说就将自己抱起,虽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但口里却是不停,说道:“要死了,你被水浸了一下,胆子倒是变大了,竟敢问都不问,就将我抱起!” 张入云听了一笑道:“你即知我城府深,那现在又何必多言,你此刻实已累的厉害,以为我看不出吗?只不知下一步我二人该往哪里去,你赶紧说说,我也好带了你去。” 隐娘也笑道:“你倒是眼光厉害,只是你现在与我相比,也好不了多少,带上我,怕是更走不远。” 张入云道:“那也得要试试,难不成就在这玲珑山上坐以待毙吗?” 隐娘见他已觉察出二人此时身处何地,便正色道:“我本以为携了你出来,总该有些余力,却不想忽然旧病复发,现在浑身上下已没了一点力气,思量起来我二人处境实是危急。” 张入云皱眉道:“有这么糟糕吗?我自负就算是携了你同行,也可走上一二百里。” 隐娘笑道:“你以为这么容易吗?那刘天灵生来喜欢豢养动物,手底下的双鹰双犬本是异种,又得了秦乐官相助,愈发的兼具灵性。先时为你我代形用的纸人,也只一时三刻的法力,此时他刘府家人多半已识破。那灵犬此时和我二人相隔甚远还不足惧,但那一对天鹰却是飞动迅速,虽说夜里寻人的本事要差了一些,但也还是厉害非常。我二人若想要逃出生天,得赶在破晓之前行出这昆明城外三百里,尽力离开那对鹰犬的爪牙范围方可,你自负以你的本事,可能办到?” 张入云听了,皱了皱眉道:“那也得试试,什么都没做,却要我等死,实在不是我张入云所为。” 隐娘见他这样的脾性,却是喜欢,口里便道:“随便你,只是你到时若撑不下来,我却不答应。” 张入云笑道:“这个自然。”说完,便已动手。他先将隐娘放下,再将外衣除了下来,抽出衣内的红巾取在手上。一抬手又将隐娘负在身后,接着用力打了个四方结,将隐娘牢牢捆在背后。再又想了想,见那外衣不便丢下,只好拧干了系在自己腰上。 当下准备妥当后,却是侧头问隐娘道:“往哪个方向走?” 隐娘伸出纤纤玉指,指西北方向道:“且往那个方向去!” 张入云闻言,即不询问也不犹豫,忙就展开身形,飞奔而去,虽是重伤之下,却是并未比平日慢了多少。 张入云行了不多步,就觉隐娘身上开始发起热来,再听她鼻息深重,竟和两个月前在酒泉县所犯的热病一个症状。见此,不觉眉头一皱,只望自己心里所想不要是真的。 又过得一会儿,隐娘身体烧的更加厉害,张入云怕她重伤之后又犯旧疾,身体抵挡不住。当下他只好鼓起体内残余的真力输入隐娘的经络里。 因此时隐娘被其负在身上,二人心口贴的极近,而张入云这门传功的本事,近日也愈发练地到家,仅靠心脉相连就已可传功。 如此一来,只一会儿隐娘便觉身上大为轻松,她先时本已是在半昏半睡之间,此刻得张入云之助,便又醒了过来。待她稍一清醒后,见张入云的内力,竟源源不绝的流入自己体内,怕张入云用力太甚,忙制止他道:“别胡闹!还有许多路要走,你自己保重,别为我浪费了内力!” 张入云闻言却不曾听她的,依然我行我素将一身真气如涓涓细流一般,缓缓传入隐娘的体内,帮其护住心脉。他一身内力得自太乙正宗玄门,又还是纯阳之身,隐娘得他真气大为受用。只是心里担心如此下去,张入云两面耗力,必大损元气,是以一再劝阻张入云不要过份勉强自己。 而此时的张入云,因自己真气流入隐娘体内,已知她一身病情远比自己所说为重,此时见隐娘还在为自己着想,心里激动,断然道:“不用担心,我自有我的办法。” 隐娘也知张入云脾气,见他不听,只得任之。只是为防自己身体长大,妨碍张入云身形施展,略将身子抖动,即将身体缩小。如此一来,隐娘身体仅及张入云一背,于其奔跑行走,却是省了不少力气。隐娘身体柔韧,又只稍将手臂动了动,便将多出的红巾复又缠在了身上,只是她现时身体太虚,只如此一番举动,就已将她全身力气耗尽,当下伏在张入云背上,再无动作。 张入云见隐娘不再动弹,反倒愈加担心,一时停下身来,竟将全身真力尽数输入隐娘体内。而自己却将四肢骨骼抖了抖,复又上路。 隐娘见张入云此时将真气尽数给了自己,全凭其自身的体力奔跑,当下一惊,心里暗怪张入云太过胡来。如此作为的话,不仅二人速度太慢,而且张入云也绝不能一丝不作停留的奔上三个时辰。 哪知张入云此时飞奔,竟是迅如奔马,不但快,还且稳,虽是速度和先前相比,稍有减弱,但观其神色呼吸,竟是仍在小心细致地分配着自己的体力。 隐娘是个中行家,张入云只奔出不足百米,便已被其看出其中究竟。 原来此时的张入云已然是全凭足趾奔行,后脚掌再不落地。如此一来,他每奔出一步,其移动脚步所生出的余力,都被他强劲足趾肌腱给有效的传导了下去,可用于二次发力。这就好似一个人的脚掌上按了弹簧一般,可有效的将全身体力和劲力加以分配。 加上张入云每跃至高处,必将双臂展开,以他此时的手法,已可略借着衣袖间飘动,将身行多移出几尺。再又是每遇上需转折攀腾的地方,伏着他脚下灵动,衣袖挥舞,均可为其省力不少,虽是他刻呼吸之间喘地厉害,但真论起来,体力却是没费多少。 隐娘未想到张入云竟还有这样的本事,心里不由略放了放,只是仍怕长久如此,张入云足筋难以支持,暗里仍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果然张入云行出不到半个时辰,已是一身上下已被汗水打湿,额头间的汗水,已将他脸上湿润地如被雨水浇过一般,而双眸也因为眉间汗水的不住滴落,将他眼前打地一片模糊。脚底足腱早已变的毫无知觉,身体沉重的好似一步迈不动了,虽是他七年来累日锻炼他这一双脚力,但也从未想到过会有今日这般疲累。 张入云在将隐娘负在背上的那一刹那,就已打定主意绝对不可以在天亮之前稍作停留,但此刻他身上的疲累,这一想法却是不止一次的在他心头浮动,只是每一次当他欲放慢脚步时,身后隐娘的体热却又让他一次次的打消这个念头,当下他几乎将口中牙齿咬出血来,脚底却是丝毫未停 待隐娘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再看自己,却正躺卧在地上,身下垫着木板和张入云的外衣,上身也被张入云的红巾做被子盖了,倒是并不觉得寒冷。而张入云也正在身旁不远处调息养气。 再往四周看去,就见身旁竟是密密麻麻停放了有数十具棺木,隐娘看在眼里却是摇了摇头,心里暗怪张入云胡闹。只是她身上酸软,却是无力与他分辩。 张入云已在一旁休息了一二个时辰,体力虽未尽复,但到底精神要好了许多。他又是时刻留心隐娘,一时听她得起身发出的声响,便立刻睁开了双眼。 隐娘见他醒了,笑道:“交你办点事,却是这般无用,连找个落脚地方都不会,竟跑到这死人睡觉的地方,也不怕晦气。” 张入云见隐娘开口就是责备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当下也笑道:“能找到这一处就不错了,昨晚把我累个半死,直跑到天将破晓才停了下来。可是运气却不太好,左右都没个人烟,幸得有这处义庄,不然你我只能露宿野外了。” 隐娘却道:“即有义庄,当有人家,怎会没落脚地呢?” 张入云答道:“就是有人家,你也不看看我二人这副打扮,我是一身的破衣烂裳,倒还能勉强被人看作是个叫化子,但你。”一时盯着隐娘身上的一副紧身蛇皮道:“却只怕要把别人给吓死了!” 隐娘知这是张入云不忍打扰别人的托辞,但久来她已知张入云这一身毛病难改,却也无法。 此时又听张入云辩道:“何况此处也还不错啊,人道是升官发财,这里这么多具棺材,只怕我二人还消受不起呢!” 隐娘不听他满口胡言,说道:“想不到,你竟还有那般奔行的本事,怪不得我往日看你的脚趾竟比常人长出许多,一时没做深究,却是连我都看走了眼!” 张入云听她说起自己只用足趾奔行的伎俩,却笑道:“这哪里是什么本事,只是我儿时轻功练不成才想出来的呆办法,就算是样本事,那也只是样笨拙的本事!” 隐娘却是正色道:“这绝不是什么笨办法,所谓大巧似拙,也不过就是你这样的了。要知道再高明的把戏,遇上高明的时候,也只不过还是在耍把戏而已,怎比得上身怀绝技的高人。我先时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轻功底子,不然的话,也可将我的身法传你一二,早做准备的话,你也不至于如昨夜那般,累成这个样子了!” 张入云一听隐娘要教自己轻功却是精神一振,忙就追相根究地起来。 隐娘因二人还在险地,便口里答道:“此刻还不是时候,你我二人还是赶快上路要紧,最好是能雇一辆马车或是乘上船那才方便。” 张入云闻言却是一惊,他未想到隐娘会伤的这般重,竟已到了不能施展轻功或是骑马运劲的地步。 当下张入云心里虽然震惊,但面上却未显出,口里说道:“也好,坐船乘车,一来路上方便隐蔽,二来我二人也好借此疗伤。只是你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方便在街上招摇,还是等我先去附近找些衣服来换上吧!” 隐娘听了却道:“还是不用了,你一去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何况这附近也无人烟,想买件女子的衣服也不容易,你又不愿做那妙手空空的事儿,就算你偷得一两件回来,我也不想穿别人穿过的脏衣服。” 说完便把罩在身上的长衫除下,又将内里的红巾解下递给了张入云,口里还笑道:“怎么?今日却不再宝贝你的这条红巾,让我披了这长时间?” 张入云闻言不免有些脸红,但一抬首仍照直说道:“你不同,别人怎可与你相比!” 隐娘听了这话,反倒也有些不好意思,当下未作声,又从发堆里取出那把银剪,双手不停,只一会儿便将张入云那一领长衣连衬里一同拆下。 幸是张入云昨日为了拜寿,穿了一套整衣服,此时这长衫经隐娘一拆,衣料甚多,当够隐娘为自己做一件衣裳。隐娘神针,不大功夫,却是将内外两层衣料,缝成了两套外衣,一套自己穿上身,先将内里的紧衣服遮挡住,另一件短衣裳却是给了张入云,以除他此时只有内裳的窘态。 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再做一双鞋子,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好在隐娘此时长衣及地,外人倒也看不出来。 等两人将衣服换好,隐娘便欲上路,张入云见状,却是不令其走动。隐娘见了自是不肯,哪知今番张入云却又未听她的,只手一揽,便将隐娘负在身上。 张入云得了这半日的休息,体力恢复不少,又想着要早些赶到前方市集,见四周并无人迹,便展开身形全力飞奔。就这样二人也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方才找到一处人烟较稠密的小镇。 等到了镇中,张入云先找了一座酒楼将隐娘安置在一处雅座内,又欲为其点些饭菜,未想,隐娘却是一丝味口也没有。张入云无法,只得唤小二沏了一壶好菜,并多多的给了赏钱,令他不要使人打扰隐娘。说完便急匆匆下得楼去,直奔车马行。 到底是有钱好办事,张入云出到三倍的价钱,便找到一人,不问情由便可立即上路。只是那马车车身稍嫌破旧,令张入云有些不满意。但纵观那行里的一众车辆,到底因是小地方,也都是一般的模样。张入云见此只得另想办法,当下先预付了些定钱,令车夫到酒店等候,自已仍然去各处预备路上一应的杂物。 此时张入云孤身一人办事,反倒甚为妥贴,再无与隐娘瑛姑在一起时,那样的犹豫不绝。虽是镇子不大,但在半个时辰之内也将各色物品都已准备了个齐全。 待他回到酒店楼下时,各处商店的伙计已然将货物运至,一时张入云将令众伙计将东西搬上车,又使钱打发了众人,这才上楼来接隐娘。 待他行至雅座中时,只见隐娘以手抚额,正面色苍白的倚在桌上,见张入云进来,只略笑了笑,竟无力气站起。一时张入云见了,心里更加忧急,忙上前将其抱在怀内,扔了锭碎银在桌上,便下了楼。 待上了车,张入云拉过早已准备好的棉被将隐娘盖好,让其躺下,他一路上为防马车颠簸,特意多备了几床褥子将隐娘身下垫好。 此时的隐娘略觉身上舒适,却是不知觉昏睡了过去,张入云见她睡熟,心里略微一放,只是隐娘呼吸间并不顺畅,不由又给他添了一丝烦恼。再触其额头,却是火一样热,忙将预先准备好的面盆手巾取出,舀了些水,为其敷在了额头上,接着却又取了隐娘一支手在掌内,将体内真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隐娘身体里,力图将隐娘体内散乱的真气稍加调整。只是隐娘功力高过他不少,虽只是略加调整,但也花了有大半日的时间。 好不容易看到隐娘的呼吸逐渐变地深沉,张入云才将心放了一放,接着他想起身问问车夫已行出了多远。没想到只刚一起身竟是差些栽倒,他连日大战飞奔,途中只休息了一两个时辰,此时的他又为隐娘输了大半日的真气,其精神气色竟比昨夜还要萎顿,当时一个踉跄,竟差点直不起身来。 好容易张入云站起身来,询问车夫路程,未想到虽是走了大半日,但却才行了六七十里路,听得这话,张入云不由又有些忧心。 回到车身内,却见隐娘已然醒了,正睁了双眼,看着张入云。 张入云未想到她竟会这么快就醒,不由责怪她道:“怎地这般快就醒了,也不多睡一会儿,我看你气色很不好,不多睡的话只怕夜里更加难过!” 隐娘此时身上沉重,已无力和他斗口,只轻声说道:“本来是想再睡一会儿的,但肚子却被饿醒了。”说完鼻子作势嗅了嗅,却笑道:“想不到你几日不见,倒是准备的甚是周到,这一车的食物只怕你我二人吃上十多天也都够了,亏你不嫌麻烦,跑了这么多店家。” 张入云听她只一起身闻了闻,便已知道自己方才一路奔波,确是佩服隐娘聪明才智,再又时听她嚷饿,心里却喜,忙问她要吃些什么? 隐娘见他两眼作欣喜状,却也好笑,只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显摆,我知道你最近和瑛姑在一起学会了不少周到,只是我现在无心吃饭,你只将篮子里准备的樱桃和核桃取一些给我,再将你才新买的竹叶青倒一盏来就可以了!” 张入云听她要喝酒,不由皱眉道:“这核桃是补气的,你此时气虚吃了也算相益,樱桃不去说它,你先时体热,吃一些也是应该的。只是这酒,我是准备过几日等你身子再好些才喝的,你此刻身体燥热,若是再喝酒的话,只怕身体会吃不消。” 隐娘听了却笑道:“才说你学周到了一些,却又不懂装懂起来,我猜你一时心急,一应东西都是只拣了最贵的买,你买的这竹叶青内里已加了各色药材和冰糖,其实已几近药酒,于我先下来说,也甚是得用,所以才会叫你取来,你当我不知自己这病已到几份火候了吗? 张入云听了,仍是有些半信半疑,只是隐娘说的如此稳妥,也只得由她,当下按隐娘说的将酒放在隐娘身旁,又将那樱桃洗了,方才递给隐娘,再又取出核桃一个个用手捏碎了,喂隐娘服下。 隐娘自吃了那酒,本是苍白的脸色不由沾了一丝桃红,映着她白晰的皮肤更显娇艳,张入云看着那本是绝美的面孔上却添了三道伤痕,想着隐娘伤重,不由地竟有些悲从中来。一时眼睛红了,怕被隐娘看见,忙起身将后首布帘子揭开,欲让隐娘透透气。 此时已是天色将晚,夕阳的余辉已将满天的云彩映成了赤红色,直比隐娘的脸色还要鲜艳的多,张入云看着这漫天红霞,不由低声叹了口气。 哪知隐娘听了,却忽地低声说道:“放心,哪能这么容易就死!”

第二十二回 残红伴月仙 独影托青莲(二) 张入云听得隐娘谈到生死,却是将他担心的事儿引动,当下不由打了个寒战,皱眉道:“好好的,没什么事儿,却说这些做什么?” 隐娘淡笑道:“我就说你城府深沉,你又不笨,早已该是猜出些事儿来了,虽是你此时口里不说,但你的脸上神色却是个人儿就能看的出来。” 张入云见隐娘直言不讳,知她是有意要与自己相谈,知推不过,当下改了声色凝眉寒声说道:“你这病,是不是和那叫刘雨清的人有关系?” 隐娘听了,淡淡地道:“是或不是又能怎么样?我已把他杀了,便是有天大的仇冤也都已了结了!” “但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张入云直言道 隐娘闻言斩钉截铁道:“那是我的女儿,却不和她刘家有关系,纵是她以后长大了,我也不会让她知道,她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入云见隐娘发怒,怕她病重怒气攻心,便只得换言道:“那你的病呢?可还有救?” 隐娘听张入云说得此话,眼神当即亮了一下,可转瞬之间便又黯淡了下去,只口里说道:“此时天色尚早,我看还是等到夜里再说吧!” 张入云知道隐娘不欲在这般颠簸的路途上谈论这些,领其心意,便出了车厢,告知车夫这辆马车他买下了,随掏出了两锭金子递给他。 只是难得张入云此刻说话生硬,言动之中,还略用手比划,将车前一块木头捏地粉碎 只把那车夫吓得不清,还以为张入云是个强盗,要谋他的这匹瘦马和这辆破车。直到其手里拿了金子,方才转忧为喜,只是受了张入云的恐吓,却是撒腿就跑,并还真信了张入云的话,直在镇外游荡了数日方才敢回镇与众人诉说这番遭遇,虽是连日来多受惊吓,但之此一回,却让他得了数年的温饱,相形之下,也算是失有所得了。 再说张入云自车夫走后,却是自己赶了马车,复又向西驶去,他事前本就想将这辆买下,所以才故意嘱咐车夫向北而行。此时向西行去,方是上了正途。 当夜因二人要在野外路宿,所以张入云直走了多时,行到了一处水潭边方才停下,此时天色已然全黑,但张入云练得一双夜眼,却是全不放在心上。他今日所备物品甚足,到了潭边,却是埋锅造饭,虽是只有他一人,但也忙了个不亦乐乎。 等一切打点好,又服侍隐娘用完饭躺下,他方才自己略吃了些东西。一时又收拾好后,却又将一只小炭炉生起火来,又煮了水,竟欲在这荒效野外沏茶来喝。 难得今日隐娘倒是没嫌他做的饭菜不甚可口,只是虽用了一些饭菜,但食量极小,到后来,还是以果了填饭了肚子。此时的隐娘又见张入云竟不嫌辛苦,花了半日功夫,烧茶煮水,一时如同又回到二人在酒泉县相处的那段日子,竟不由地有些怀念起从前替张入云疗伤的时光。 当下张入云拨了拨炉中炭火,将一切都调停好后,忽然沉声道:“现在,你该可以说了吧?” 未知隐娘竟是看着那炉火并不理他,过了半日方笑道:“没想到,你也会恐吓那穷苦的拉车人,几日不见倒是变性了?” 张入云见她岔开话题,虽有心想把话头拨回来,但当他见到隐娘眼中的炉火时,却是不由又顺着她的意思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事急从权,只得如此罢了。而且那车夫穷虽穷了,却也不是什么良民,方才见我事急,却是趁势加了三倍的价钱方才肯陪我走一趟,对待这样的人,我就是再过份些,心里也不会有所愧疚的。何况我给了他二十两金子,足够他买两辆新车加两匹健马,也没亏待他。” 隐娘听了只笑子一笑,便不再追问,过了半晌,忽又低声道:“阿云,要是有一天我杀了你,你会不会怪我?” 张入云答道:“我的性命是你救的,你要想杀我只怪取去就是了,当日若没有你,我早就已冷死在那斗室之中了。这长日子以来,我虽未再和你说起,但心里却一直记得!” 隐娘闻言,叹了口气道:“在刘府里,我用这鞭子伤了不少人,你在这里给我说句实话,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张入云摇了摇头道:“我没觉得,这次行刺刘府是你经年累月的计划,为了刺杀刘雨清,你不惜事前犯大险,去除了虎王,夺了几样异宝才敢前来。而且事前你已委了瑛姑重任,在我来看,无论你如何残忍,总是有其来由的。何况。”说到这里,张入云略顿了顿道:“何况这刘家老老少少,我看的顺眼的也没有几个,你纵然伤了他们,在我眼里也不算什么!” 隐娘笑道:“这话说的奇怪,你平日里不是最假道学的吗?我若下手稍重,便要得你数落!” 张入云沉声道:“这次不同,人的生命虽然宝贵,但那也得看是和什么人相比,与你的性命相比起来,刘府上下纵然是血流成河,我也是顾不得了。” 隐娘见张入云一脸正经的模样,说出来的话,竟好似理所当然一般,竟未觉察有男女之私。如此一来反倒是隐娘自己难得有些脸红。一时自觉脸上异样,却是忙遮羞道:“你倒是个实心人,却不怕哪天我真的连累了你的性命?” 张入云闻言忽然笑道:“说来也是,你前番倒是心狠,事前未和我透露些消息,便在那刘府内放出毒雾,就不怕把我也伤了?” 隐娘冷笑道:“你怕什么?我调的毒药自有我的分寸,绝不会伤害到你,实和你说了,你体内种了我的本命蛊,真要是论起来,你此时也已是百毒不侵,纵然有毒,也于你无伤,你却怕个什么劲。” 张入云见隐娘又有些恢复往日娇嗔的模样,不由笑道:“我看你还是先前失魂落魄时比较可爱,至少那时不会对我乱发脾气。” 隐娘见张入云竟敢趁病嘲笑她,一时脸上变了脸色,即刻伸出手掌往张入云脖项上切去,哪知才一动手,身体便已无力,并还眼冒金星,一下子竟支撑不住跌倒在床铺上。 张入云眼见隐娘瘫倒,忙上前相扶,谁知隐娘此刻虽是强弩之末,但她一身功力到底非同小可,虽是身上无力,却仍是将中指一弹,便已击中张入云的喉咙,当下这一指击的实了,却是让张入云痛楚难挡,周身一抖差点将隐娘跌出怀里,幸得他反应过人,当时强忍着将隐娘放稳,却是苦着脸,往后退了退。 一时没能忍住,就见口一张,竟从中留出些血丝来。隐娘没想到自己一时鲁莽竟将张入云点伤,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里不由地一阵愧疚。 当下就见隐娘招手唤道:“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张入云见了,却是苦着脸摇了摇头。隐娘见他不开口,以为自己方才一击,已伤了张入云的喉咙,不由有些心急,一时柔声道:“你快点过来呀!我可不想一路上和一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在一起。 张入云本只想吓吓隐娘,可此时听了语声娇柔,虽是一副病态,但却满面桃红,一时更加娇媚撩人。竟忘了形,将身移至隐娘近前。 隐娘未想到这一次张入云竟在自己的媚功下一招即至,虽是有些惊异,但却应关心张入云的伤势未作深究,一时托了张入云的下巴,见起咽喉下方是有一点红印,但看上去也并不十分厉害。再将张入云嘴打开,仔细看了看,也未见有什么。倒时在其舌尖上发现了一点殷红,忽然间反应过来,却是反手结结实实给了他一记耳光。 张入云方才被隐娘迷了心神,受其一掌才又恢复了神智,一时见隐娘竟一手据地,正面色苍白,蹙着眉看着自己,当下反应过来,却又怕隐娘因打了自己震动了气息,忙抢上去,伸手欲扶其躺下。 哪知隐娘却是将张入云的手臂甩脱道:“我本以为你与寻常男子有些不同,哪知你也是个惯会使苦肉计的无赖。”一时说地她心酸,竟是双目有些泛红。 张入云见隐娘气苦,心里内疚,茫茫然没了生气,过了半晌才悠悠地道:“我这么做是不对,但也只是想搏你一笑而已。何况你每次出手都这么厉害,难得我一次半次让你吓了一跳,算来也不太过分吧。你自为那刘雨清气苦,却不该拿我和他相比。” 这话说地隐娘竟是一时语结无话可说,细细揣摩之下,心里却又是一番百感交集。 张入云观隐娘此时脸上神色,怕她太过心苦,口里忙道:“先不说这些,还是说说你这一身的病吧?到底有什么方法才能治的好。” 隐娘隔了半晌方幽幽地道:“办法也有,只是实是渺茫,你现下道法武功都太低,却是没法救我。” 张入云道:“我知道,只是你先前不是说过还有半年的时间吗?现在还有好几个月的功夫,我再试试,总该有一线机会。 隐娘摇头道:“你还是不要想了,当世真有本事能救我的人还没有几个,你现在的修为可离那个境界差的太远。” 张入云闻言无语,过了一会儿才吐露心意,沉声道:“但你先前是要我去的!” 隐娘淡淡地道:“不错,可我现在改主意了。” 张入云得了这话,已知隐娘有了死志,不由勃然大怒,一时杀气陡地放出,竟将车外正在吃草的马儿惊地人立了起来,口里不住嘶鸣,好似怕极了。 隐娘见张入云杀气冲天,略一寻思已知他心意,一时惊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说自己会死!你日后,却不得给我去寻那刘家的晦气。” 张入云闻得隐娘并不会死,方才慢慢止了气焰,又沉声道:“那你病可怎么拖延,还有你女儿呢?” 隐娘轻声道:“也没什么,本来确是没有方法可想的,但近日得了伽音师太相助,却又有了一线生机,至于我女儿,自然是要交给瑛姑她们看护,但我还是想你能教她正宗的道家功夫,日后你要是学道有成,我还望你能时时来照顾她,还有百花谷的那班女子。” 张入云道:“这是自然。只是你?你刚才只说有一线生机,却没说一定能逃出生天。你还是与我说清楚些才好。” 隐娘笑了笑,说道:“这点你却放宽心,伽音师太前番将这月影神符称颂了一番,已能护住我的元魂。虽到时满了十二年离开魔宫的期限。但佛法无边,已能防我元神被教主摄走,只是到底要经一番折磨,日后我可能要仗着这玉符在地下长眠,如你如功行精进境,再想法救我吧。” 张入云问道:“怎么救?” 隐娘道:“就是这一点难,我的本命神牌被放在教中神坛里,若要救我,却是只有去总坛盗了那神牌才行!”其后又接着道:“你万勿鲁莽,以你现在的修行,就是再过上千年也不足够,只看你日后机缘再相机而动吧!” 张入云闻声道:“这一切可都是拜刘家所赐?” 隐娘淡然道:“你别想的太多,我是教下五煞之一,在遇见刘雨清之前,便已是犯了大恶。真要算起来,只能怪我当年年幼无知,没有奉命将他杀死。日后我又连番错信了人,当时不知正教中人也是人心丑恶,才着了刘家人的道儿。” 说话时,隐娘反倒目光温柔的看着张入云,又接口道:“我今生作恶无数,得此报应也是该当,再说也不是没有一丝机会,日后说不定会有复活的机会呢?” 张入云知道她这是在劝慰自己,但仍是寒声道:“你若有个不测,我日后定教他刘家永无宁日。” 他这话说的甚狠,连隐娘也不由打了个激令,却勉强笑道:“你别想这些,真要有心,就该想着如何能让自己修得剑术才是正经事。我观那日秦乐官对你意思甚好,他为人不错,与你身世遭遇有些相同,其师傅乃是当世药王,所修道术别具一格,你若得他引荐拜在药王门下却是剑术可望。” 哪知张入云听了却立刻摇头道:“那药王本事再大,我却也不稀罕!”说话时,仍是一副色厉神张的模样,只是话音虽狠,那言语之中却是带着心酸。 隐娘知他心意,当下却是握住张入云的手,安慰他道:“傻小子,怎么这般孩子气,你也是快二十的人了,怎能说任性就任性!” 张入云见隐娘的小手在自己掌上不住揉搓,虽是仍如玉一般的白,但却是热地烫手,知她身上烧的厉害,不由心里更加难过。 再听她语音温柔,一时没能忍住,竟是落下泪来,那泪水瞬时间就将隐妨的棉被上印出了十多个雨点,隐娘见他伤心,不知怎么劝慰,只得将张入云的手掌又握得紧了一些。 再听张入云辩道:“我没任性!只是平生最见不得心爱的人离我而去,偏我无能,没有一点办法能留住你,我只恨我自己没本事,遇事只能在这里气苦干着急,什么事也做不了。” 隐娘听了,却是笑了笑道:“乱说什么?你想咒我早点死啊?”说完又拉了拉张入云的衣袖,柔声道:“阿云,把你的肩膀让我靠一靠,我都快要累死了!” 张入云闻言,忙把隐娘拉入怀内,将隐娘的头靠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他又怕这样的姿势会触痛隐娘的腹上的剑伤,当下却是将周身的肌肉尽皆放软。此时的张入云内外功夫皆到一定火候,只稍一运功却是让隐娘的后背如同落在了一张厚毛毯上一样。 而再看隐娘身上,先时其身上的蛇皮也早已脱去,换上了张入云新买的单衣,一时因她卧在张入云的怀里,其一身浓郁的香气,直钻入张入云的耳鼻,宁他不由地心神皆荡。 而隐娘此时躺在怀中张入云怀里,也是心神舒畅,一时抬头冲着张入云笑道:“人道,若是正人君子的话,当有坐怀不乱的定力,不知你是不是那个正人君子。” 张入云听了这话,已知道隐娘察觉此时的自己心跳地厉害,当下忙道:“我可不是柳下惠,自然没那个定力,只是你现在身染重病,我若是再胡思乱想,却是猪狗辈才会有的行为。”他话一说到这里,脑中的一丝妄念也就即时终止了。 隐娘本有心借此与张入云开个玩笑,好问他一些姚花影的事,哪知张入云此时却是正了色,反倒令自己不好开口了。当下她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一开始,我把你当作世间的俗男子,只想仗了你纯阳之身,化做阴魔去神坛内偷我的本命神牌。可当日你那般干脆的答应我,愿助我去刘府报仇,我就已经不想让你去偷神牌了。” 张入云听她语气不好,一时又有不详的预感,忙欲开口分辩。 却被隐娘伸手将其口遮住,接着说道:“我对你不好,经常无理取闹,向你乱发脾气,你却每次都能看出我有心事,从来不生我的气。” 张入云听得心苦,不想隐娘再说下去,一时挣开隐娘的手道:“没有!你对我严厉些才是真正的对我好。” 隐娘闻言,却忽然变地激动,声音也变的大了一些:“我没想对你好,我虽然救了你,却是一心想让你偷了神牌,替我去死,要知道你若是变成阴魔,只怕连轮回超生的机会都没有!” 张入云见隐娘情绪激荡,却是将她身体扶稳后,方才看着隐娘沉声道:“我的性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去也无妨。”接着忽然想到什么,却又笑道:“何况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为了女人而丧了我这条性命,只怕被我母亲再天之灵知道了,反而愈加的欣慰呢!” 隐娘此时身上早已是如同在火上烧烤般的难受,当下又因一时激动,将她最后一点精神都消耗掉,待听了张入云的话,却是已张不开口回答。但她此时心里却很开心,脸上淡笑着张开口,发出一串连张入云也听不清楚的声音。 “我真是没眼光呢!” 此后她再无精神,却是卧在张入云的怀里,沉沉睡去。 张入云看着熟睡中的隐娘,半日未曾移动,有心想伸手抚摸一些隐娘的脸颊却又不敢,一时只得将头伸了伸,贪看隐娘的容貌,当下只一见到隐娘那晶莹剔透,犹如用软玉雕成的下巴,便忍不住将身一颤。再看她那好似花瓣一样的双唇,竟如被雨露打过一般的娇艳,更是让他心跳不已,此刻的张入云虽未生出邪念,但却始终想将隐娘搂在怀里。 当下,隐娘犹如深谷幽兰般的一身气息,轻轻拂在张入云身上,竟令他好似坐卧在花丛中,而隐娘修长,却又娇若无骨的身躯,触在张入云的身上,又如同一段翠藕,只让他反复想着,只一俯首即可相就。 但张入云看了隐娘半日,终没亲吻隐娘的双唇,而只将嘴唇在隐娘脸上的伤痕上,轻轻触了触。就在他满颊生香之际,张入云却是心里发誓,日后一定要想法,恢复隐娘的容貌,不令她再对镜神伤,想起从前的不幸。 当下张入云欲让隐娘睡地舒适一些,却是一夜未动,就这么抱着隐娘直到天亮。 晨起时,隐娘仿佛休息的不错,气色也变的红润了不少。张入云检视了一番,虽是仍有些发热,却比前一日要好的多。一时张入云心虚,问她昨晚睡地如何,未想到隐娘却是笑而不答,如此一来反倒更让张入云心有不安。但好在今日的隐娘却是未乱发脾气,竟难得的躺在车厢内任起照料。 张入云见隐娘此时病情略有好转,心里也稍放下一点。二人梳洗过后,略用了一些食物,便是一直向西北方向行去。 在这一路上,因两人难得的有相处的机会,张入云又担心身后还有追兵,却是只在那偏僻的小道上行驶。此时的张入云功力已自不凡,纵有三两个毛贼,也被他轻松打发。且张入云心里细致,路上遇有野味,便随手打发,他的暗器功夫已臻上乘,一路上的狡兔飞禽自是信手拈来。 他又带有渔具,遇上水质清洁的水潭湖泊,他还特意停下,钓几尾鲜鱼与隐娘尝鲜,顺便也好让隐娘出得车厢,透透气晒晒太阳。虽说路上颠簸,但得了张入云这一路细心照料,隐娘却是未受一丝风霜。就真遇上大雨,张入云也将车马停稳,取出油布将车带马一同遮盖好,并还在车内煮茶热酒,一同与隐娘欣赏车外雨景。 一时隐娘却只笑张入云贪图享受,张入云每次闻言,却是只笑不答,而他这一路而来,得隐娘指点,厨艺也是大佳,便连那马儿,虽是日日辛苦,但一路上受张入云细心照料,也是长多了一层膘。只是隐娘身上的发热,却是总不见好,时有时无,经常复发,张入云知隐娘大限将止,但却不敢表露,只在一旁默默忍受。 二人如此逍逍遥遥,凄凄切切的行了十来日,竟是慢慢行至峨嵋境内,这一路上都是隐娘指路,张入云赶马,从不过问隐娘要去的方向。 一日,二人已行至酒泉县境外不到三十里处,张入云见天色还早,以为隐娘是要去酒泉县故地重游。未想隐娘却是令他在路边一个小小的村落上停下了车。 当车停下来,隐娘却是少有的自行下了车,并还不要张入云相扶,只急急的向村内走去。张入云见隐娘脸上殷切的神色,一时触动灵机已是猜到了隐娘的举止,当下为防隐娘心急牵动伤口,忙急着上前搀扶。

第二十二回 残红伴月仙 独影托青莲(三) 这村落不大,只有数十户人家,张入云和隐娘只向前行了十余丈便听到有孩童在一起嬉戏玩闹的声音,隐娘听到这声音,行的愈加快了。张入云知她探女心切,只得在一旁搀扶相随。 果然行的不远,就见七八个幼童在一晒谷场上玩闹,隐娘又向前赶了几步后,便停了下来,只默默在幼童中寻找自己的孩子。 因知道隐娘生的是个女儿,张入云举目望去,只在一众女孩子中寻找,只是不知道隐娘的孩子有多大,虽有三五人,但却一时不能分辩的出。 正在二人注目的时候,内里一个穿青衣的小女孩,反倒注意到张入云二人,一时停下与伙伴的打闹,却只立在那里盯着隐娘二人瞧。 张入云见此,将头略侧了侧道:“可是你女儿?” 隐娘眼里只紧盯着那女孩半日不语,闻得张入云的话,半晌方点了点头,只是她心里激动,却并没有上前相迎。 但那孩子,倒是胆大,一时见了二人,虽是心里有犹豫,但却止不住的挪动步子向二人移来。 张入云见那女孩渐行渐近,不由说了声:“她来了!” 隐娘点了点头,但面上却未有激动的神情,当下张入云也不置可否,只能守定隐娘站在一旁。忽然间本是搀扶着隐娘的手,却被其紧紧抓住,再听得隐娘柔声道:“阿云,我二人今日若不来,再过数日后,瑛姑便会前来将来将青莲接走。但,在百花谷中那么多人,我却始终是想你被她第一个见到。” 张入云听了,自是知道隐娘的用意。只是隐娘此时面上虽未显出,但心里实是过于激动,怕如此对她身体有碍,伸手间,已运一道真气在隐娘体内,将她气血略作调理。 隐娘得张入云之助,精神微振,当下忽地长舒了一口气,好似要面对什么强敌一般,平视着眼前的女孩。而就在二人这一动一吸之间,那小女孩已经然停在了二人近前。 张入云已知道隐娘年纪,此时见了她女儿,却也不由一惊。眼前的小女孩足有十一二岁大小,并还身量基高,虽是满脸稚气,但隐隐然已是一名少女,略一推算,想到隐娘只在十多岁时就遭刘雨清欺骗,心中不由更加难过。 那小女孩站在那儿,犹豫了半天,方才鼓足勇气行至隐娘面前轻声道:“你,你是娘吗!”隐娘听自己女儿唤她,一时再也忍耐不住,眼中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当下连把头点了点。 小女孩见她承认,一时只打量这隐娘的面庞,但看到隐娘脸上的伤痕时,却是忽然怔住了。 隐娘见她怔住,不由地柔声道:“害怕吗?” 小女孩使劲摇了摇头:“不怕,我记得小时候,你都是在我睡觉时,来看过我几次,那个时候,我就不怕!” 说完话,她却是将小手伸出,好似有些惊惶,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将手在隐娘的身上轻轻触了触。隐娘见此,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其抱在怀里,眼中的泪水也止不尽的流了出来。 张入云见母女二人呜咽一片,虽是早就料道会有这样的情境,但心里依然很是凄然,他是自来不喜欢这般儿女作态的,但就是强如隐娘,也有办不到的事,再过得几日便要与女儿生离死别,想到此,他心里愈加难过,恨不得立时修得金仙,来化解这眼前的一幕。 母女二人相捅半日,小女孩将脸从隐娘怀中分开,将头侧过,对着张入云,却是口里说道:“他呢?是爹吗?” 隐娘闻言,手里不由一颤,手里不住摩搓着女儿,眼中看着张入云,半日方道:“他不是爹,而是你舅舅。” “舅舅?”女孩略带失望的道。 隐娘见此也是一阵心痛,又低头对着女儿道:“就是娘的弟弟,是你除了娘以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张入云听隐娘口出此语,不由地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心中欲略宽隐娘的心,便对着小女孩开口道:“不错,我是你母亲的弟弟,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小女孩听了不懂,一时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而隐娘听得此话却是心里一阵安慰,只是心里气苦,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张入云见此,忙问她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隐娘这才止了心絮,抬头答道:“叫青莲。” 张入云口里略念叨了一番,便又对隐娘道:“那她姓什么?是从你的姓,还是从她父亲的姓?” 隐娘闻言摇了摇头道:“都不好,我不想她姓刘,自己又并不姓腾,青莲和谁姓我都不喜欢?”说到这里,忽然说道:“不如让她从你的姓,如何!” 这倒是张入云不曾想到的,但回头看了看隐娘殷切的目光,不由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她还是不要姓张,就姓石吧!” “姓石?”隐娘带着疑问道。 张入云见此,又开口道:“不错,姓石,这是我母亲的姓!” 隐娘是聪明绝顶的人儿,日前本已有所察觉,此时再听了张入云的话,更是明白了大半,当下自己女儿得了姓,心里也甚高兴,一时搂过青莲儿不住的打量。 张入云怕二人在此引得村民注意,一时劝了母女二人上了车再说,隐娘听了,也点了点头,当下便让张入云赶了车,往村西头驶去。而母女二人上了车,便揭开帘子与赶车的张入云边走边聊。 青莲儿生的甚是俊俏,只是比起母亲来却要差了不少,而且面颊上还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黑指,生生的将其面上容貌毁了不少。言谈之中青莲儿不免提及,隐娘听了却只是一笑,当下她将女儿拉到身前坐下,对其道:“我把你寄养在养父母家,生怕你生地太美惹来事端,所以故意毁了你一些容貌。今日我母女相见,再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还是得还你一个本来面目才是正经模样。” 说完话,她却是从怀里取出一小小的玉瓶,将一掬碧绿色的液体倒在掌上,当下运气向青莲儿的脸上抹去。张入云见隐娘运气吃力,忙伸手将其真力传入她体内。 过得一炷香的功夫,隐娘才将手拿开,又让张入云取了水给青莲儿冲洗。张入云递过了水,待青莲儿擦尽面庞时,也不由地眼前一亮。 那青莲儿此时的面目与先时,已完全换了两样,虽只五官略有一些变化,但其容貌却只在这一时,已是判若云泥。观其面相,眉目之间与刘雨清有些仿佛,口鼻下巴却是与隐娘一般无二。她父母本就生的天仙一般的人物,此时还了她本来面目,虽还年幼,但已然惊世骇俗,无怪隐娘要将其面目遮掩,以避灾祸。 青莲儿得此,却是欣喜异常,虽年纪还小,但也止不住的取过铜镜在旁不住细看。隐娘见此自是开心,只是心里总有一些遗憾。张入云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心里也更坚了要替隐娘寻求良医,恢复本来面目的心思。 三人行至村西青莲儿养父母家后,便下马径直入得房内,其陈姓养父养母正在家中,见了隐娘和张入云,一番打量之下将隐娘认出,却是翻身跪倒,口称恩公。 隐娘见此忙将二人扶起,反命二老坐下,令青莲儿向其行跪拜大礼。二老自青莲儿年幼,便从未对其呵责过一句,此时见青莲儿要向其行礼却是怎么也不肯。 哪知隐娘闻言却是不听,反倒自个跪下与二人行了大礼,陈氏夫妻见此,却是更加不敢,一时拉扯地隐娘不耐,却是伸手点了二人的穴道。待自己与青莲儿行完礼后,方才为二人解开。 当夜,隐娘下厨为五人办了一桌酒菜,待喝完这桌离别酒,直到夜深方才起身离开。陈氏夫妻与青莲儿相处十一年,早已是形同亲生父母,此时青莲儿要离开,自是难过,三人当下却是哭作一团。 隐娘见此却是劝自己女儿道,若要长处在一块,日后便派人来将二老接走,现在也只是暂时的分别而已,青莲儿这才止了哭声。别时,隐娘将身上所有金银都送给了陈氏夫妻,连了马车和一应杂物都留了下来,只将张入云日常与自己钓鱼作乐的鱼杆带走。 这一夜天空正挂着满月,到了子时,隐娘取出甲马与张入云和青莲儿缚上,一时打点精神便携了二人向东方飞去。 张入云自不必说,青莲儿也因是隐娘的女儿,携带起来并不吃力,但此次路程较远,三人直飞出三千余里至安徽境内方才落下。而此时的隐娘早已是筋疲力尽,气若游丝了。只一待落地便已是支撑不住,栽倒在张入云怀中。 幸得瑛姑已率了五六人,在山间日夜等候,叮当耳目最是灵敏,看见三人落下,已是高叫着:“阿云,阿云回来了!”。说完众人便已迎了上来,不如此的话,张入云三人身处这莽荒之间,却是无从分辨去路。 众人见面时,虽只半月不见,但瑛姑气质已有些变化,指挥众女时自有一番气势,再不复先前与隐娘相处时的谨小慎微。只是对待张入云时,依然如先前一般恭敬,想是因有众女在旁,却不似以前亲热。 后又见隐娘昏倒,瑛姑忙从怀内取出圣液,欲喂隐娘服下。但隐娘只一闻到圣液的香气,便已挣扎着醒了过来。急声道:“此是灵药,不得随便糟蹋,日常也不可随意服用,不然的话,服者是要折福的。”说完已是太过疲累,只在张入云怀中娇喘,再无力气说话。 瑛姑闻此,自是领命,她已知青莲儿是隐娘的女儿,相迎时愈发一丝不苟,因山路难行,青莲儿又是毫无武艺,行时艰难,正欲唤人相携。但青莲儿此时见了这么多生人有些眼生,却只守在张入云身旁,不敢乱说乱动,幸内里叮灵叮当见了张入云回来,愈发高兴,只围着他乱转。 后又见青莲儿在旁,因她三人都是天赋异禀,气息相似,青莲儿虽是首次相见,却是一见如故,并不害怕她二人,瞬时间就和二女说在一处。叮当一时尚只顾着自己,只缠着张入云撒娇,要他负了自己前行,而叮灵气质却是愈发和其妹妹不同,见青莲儿行走艰难,便忙俯身就将其背在背上,有她护持,青莲儿这一路上,自是不用烦恼。 当下张入云熬不过叮当,只得怀中抱着隐娘,背上背了她,由瑛姑与众女当先开路,自己跟在后面。 想不到只过了两个月不到,那十一位随着隐娘先一步到达百花谷的女子,竟已是练出了一身尚佳的轻功,虽还有不到之处,但已很是可观,行动之间已甚是迅捷,那么难走的山路,竟是如履平地一般,不但行的快,并还很稳。 一众人行不到一里地头,便又有人相迎,一时领了众人左右盘旋,在一片小树林中绕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走出。张入云知道此处隐娘定设有禁制,行时却也不敢大意,只是一路小心跟随,而瑛姑此时却已是落至与张入云平行,小心在一旁护持。 穿得树林,众人眼前一亮,却又是换了一派气象,当下张入云就见自己,已是身处在一座山谷之中,两旁已是建起数座木屋,虽是斧凿痕迹甚新,但瑛姑心思巧妙,一应的房舍虽简陋但却不失雅致,并在谷中深潭边,还修得亭台水榭,加之四周尚划出数十亩香田,一时只见那纤陌纵横,伴着炊烟袅袅,和着这谷间四季常春,百花盛开,确是一副世外桃源的境象。 待瑛姑将张入云迎至正中最大的木屋,其内又已有人相迎,并看样子还已为三人置办了酒席,张入云人还未进得室内,便已然先闻到了一股酒香。 瑛姑待张入云三人落座,却是率谷中十六人跪下,口称主人,与三人行了大礼。张入云见此自是不安,忙起身令众人起身。但众女仍是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礼后,俱是垂首,只在一旁静候隐娘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隐娘才低声道:“你们几日来连夜辛苦,今夜又是一番劳作,除瑛姑,赏雪,闻雨还有叮灵姐妹,其余人等。”说时好似又想起一人,便又开口道:“还有翠微也留下,其余人等皆快些回房休息去吧。” 众女领了命,各自起身施礼回身,此时的张入云才发现人群中,竟还有赏雪和闻雨,不由心下一惊,仔细回忆那日在刘府贺寿时,只见到听风和吟霜,而刘雨浓又是一脸烦恼的模样,这时才知道是为了赏雪和闻雨二人走失一事。 一时不由笑着对隐娘道:“你也太乱来了,把赏雪掳来已是于理不合,怎么又将这闻雨姑娘也一同携来了?” 隐娘闻言却笑道:“这可不是我的本事,你只问问赏雪和闻雨就知道了。” 一时二女上前解释,原来赏雪自知道刘府家人传其武艺故意隐瞒,虽未有不满,但已是冷了她的心。加之刘雨浓再过得不久就要迎娶姚花影,她不愿似听风二人那般,舍身做了刘雨浓的侍妾,已然萌生去意。后又和张入云相处数日,知他是个真性情的好男儿,又因和瑛姑相处日密,相谈之下,已知众人都是不欲嫁人,而是要炼气修道的。 当下被瑛姑连番劝慰已然答应,只是临走时,因想到与闻雨最要好,且闻雨现时也未与刘雨浓有过男女之私,尚是处子之身,防她日后终不免**于刘雨浓,便劝其于自己一同去百花谷修炼。 闻雨本已没有亲人,虽是在刘府待了十多年已将其视作自己家一般,但她自小与赏雪相处,最是服她,见她要走,心里虽然不置可否,但总是相信只要和赏雪在一起,总不会行错,是以迷迷茫茫的也跟了来。 一时出奇隐娘的不意,竟是为多携了一人而费尽心思,幸是叮灵姐妹天生异禀,竟可携了二人同飞,这才勉强在天明前让隐娘往返数千里。只是第二日隐娘实在疲累,是以在屋内直休息了半日,精神才得以恢复。 一番话,说的众人不由笑做一团,张入云此时首次打量闻雨,见她年纪尚稚,面如银盘,肤白如雪,身形略有些丰腴,行动间并还有些憨态,但眼光充足,形虽重,但气却轻,知她是块浑金璞玉,虽不知心智如何,但观其根骨却比赏雪还强上一些。 说话间,隐娘又手指另一位面生的女子与张入云介绍道:“她叫翠微,先一时我在这谷中译经时,就是由她领了众女在此开荒造屋建田。虽是根骨要比众人来的差,但她天资聪颖,也能补得过。我二人事先匆忙,却都走了眼,我欲让你也教习她你这一身的正经功夫,你看如何?” 张入云此时知隐娘身体虚弱,不愿违她的心意,闻言便点了点头,那叫翠微的女子早已心慕瑛姑等人的正宗内家气功已久。见隐娘提携,张入云首肯,一时高兴,忙即拜倒在地,哪知张入云已一晃身,行其身前隔着衣袖将其扶起。耳边又闻隐娘道:“日后我若不在,而只张相公在身边时,你们均可随意。你们这位长老大人,却是不喜欢这些俗礼的!”众女闻言却都是笑着领命。 而张入云此时观那叫翠微的女子,却是和闻雨两样,一副桃花般的面孔,身子生地极细弱,与闻雨一胖一瘦正是相当。一时见了,也觉有趣,直谈造物主的神奇,同一样的女儿身,却是如此的形气不同。 当下想到,传一人是传,传众人也是传。一时回头对着赏雪闻雨道:“即是相授内功,反正无事,你二人可愿一同相习?” 此言说的赏雪心中大喜,但她知张入云脾气,却不跪拜,只拉过闻雨在一旁点头施礼。当下隐娘见事情解决的圆满,虽知张入云是由着她的性子,到底心里高兴。一时拉过青莲儿道:“这六位姐姐,日后会督促你长大成人,娘和舅舅若不在你身边时,你当听这六位姐姐的话。”说完便要青莲儿给六人施礼。 六女见此,自是不敢,见青莲儿俯身行礼,忙皆跪下还礼。 隐娘一夜辛苦,强打着精神与众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已支撑不住,瑛姑见此忙请隐娘入内室休息,并领着众人欲将酒菜搬入内室。隐娘近日饮食越发少了,一时见了,却只令其移入张入云和青莲儿各自的卧室内,自己却只回房休息。 青莲儿见要和自己母亲分开,自是不肯,但有瑛姑在旁解释,叮灵姐妹作陪,迁就了半日也只得罢了。当晚她便已叮灵二姐妹同宿,自此后三人终日形影不离,除叮当偶有淘气稍一疏忽外,叮灵却是一直守定了青莲儿寸步不离左右,连同自己妹妹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青莲来的多了。 张入云见隐娘被众女扶回内室,虽觉得有些不便,但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进了隐娘的卧室。那内室想是被瑛姑经常打扫,竟是干净异常,内里还有一股清香气,人闻了,竟是头脑清健,身心舒畅。 待张入云入得室内,正见着瑛姑与赏雪在其身一左一右向其禀报这十余日来,谷中的大小事体,隐娘知二人都是细心沉稳惯了的,听了半日,只口内略加嘉奖,便令二人自己商量着办,不由事无俱细的过问自己。待又见张入云入得室来,便挥手让二人退去。 张入云见不过数十日的功夫,隐娘便为这一般受难女子布置好如此一处佳所在。又见不但她收领了这班才女,并还善加运用,也不由地不佩服她的本事。此时再见隐娘煞有其事的吩咐瑛姑等人,他是天生野惯了的性子,见此,却是自觉好笑。但待回头见到隐娘苍白的脸色,却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隐娘此时心情不错,见了张入云后,却是微笑道:“你也累了多日了,难得到了此地,还不休息,却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张入云不惯撒谎,只照直道:“我看你今天一番辛苦,气色很不好,怕你夜里气息不对,想着是不是要为你输气疗伤,所以来你这边瞧一瞧。” 这几日来,随着隐娘的病情日益加重,张入云愈发迁就隐娘。而隐娘最近也似因大限将至,反倒将平日火爆脾气收了不少,二人连日相处,气氛越来越加融洽。虽是此时张入云说话有些直露,但隐娘也未放在心上。 当下只听隐娘轻声说道:“也没什么,虽是有些乏力,但元气却未有什么损伤。照我的推算,怎么样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虽也只一个月,但也足够我从容安排好多事情了。” 张入云见她并不将自己病情放在身上,不由一阵心酸,略上前探了探了隐娘的脉搏,便松手对其说道:“即如此,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说完便回身退出室外。 正在他要跨出门的时候,忽被隐娘叫住道:“且忙,我还有一事要和你商量。”张入云忙止了脚步,回到隐娘身边听她吩咐。 就听隐娘说道:“青莲儿自小就和她养父母在一起,未有习得一丝武艺,于修道上也没有一点根基。虽说她年纪还小,但已有些神气被蒙蔽。我想向你讨三枚寒露丹,先为她固基培本,再有我为她打通经脉后再施了金针,想让你在一旁护持,你看如何!” 张入云闻言,不由的皱了眉头道:“寒露丹只是小事,只是依你现在的功力,如何能再传功施针!”说话时,不由看着隐娘眼睛,一脸的焦虑。 隐娘却直言道:“我这做母亲的,与自己孩子分别十一年,已是亏欠她不少,此时趁还有些力量,自要为她尽一番心,也好稍补我这做娘欠疚。” 张入云看她眼神炽热,知已不能改变她的心意,当下却只好点了点头。隐娘见他答应,这才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一时却又说道:“还有一事相求,也是为了那寒露丹,我欲在元神受拘之前,服了三枚寒露丹,好使我元神可在体内暗自修炼,到时就算是不能将本命神牌取回,但待我功行满了,也有尸解的机会。 张入云虽不知修行的奥义,但却知道,一旦尸解却是落了下乘,平日里数十年的修行,都要毁于一旦。何况隐娘这一身功夫,来的更加不同寻常。若要她尸解,实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为之的事,再加上隐娘此后日拘魂地影响,纵是修炼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成。算来算去,都只是权宜之计,但他不愿点破,闻言也只是点头。 隐娘何尝不知道这一道理,只是如此算计,终是聊胜于无,人一旦有了指望,自是要愤力向上,何况如此一来,如是功行精进,还可每三年见得自己女儿一面,此是后话,此时隐娘功行未到,怕日后不能与众人见面,是以隐娘并未与张入云说明。 张入云见隐娘实累得很了,便忙退了出去,而此时瑛姑也已奉了香汤与众人洗浴。 当下隐娘在谷内休息了三日后,便为青莲儿施法。她这一次施法与前般张入云那样,不论是打通经脉,还是金针术,都是全功**。其间辛苦以隐娘这时的功力自是太过艰难,但隐娘为了自己女儿却是一味苦苦支撑。 幸得张入云此时功力又有所进益,已能为隐娘分得不少力,到得最后一日,隐娘拼了死力方才功行全满,至这时隐娘才令青莲儿连服了三粒寒露丹沉沉睡去,而自己却是在喘息之间,已于张入云怀里瘫倒。 张入云知她此时耗力太损,只得将隐娘扶入内室,一时少不得也提起精神为隐娘传气输功,他这十多日来,也是连日的异常辛苦,待行完功后,也是累到了极处,爬起身后,便只往自己卧室内行去。 哪知行到中途,叮当二姐妹却来相扰,只为他这十多日来,未和二人在一起做耍胡缠。且因张入云才取了寒露丹与青莲儿服食,虽是看着无色无味,但不知怎地,竟被二人嗅出些气味,一时吵闹着向张入云索要。 张入云已是筋疲力尽,再无心思与二人纠缠,只得从怀内取了二粒与姐妹二人,他连日来不曾在意,只道这丹药甚多,不相此时竟只剩下五粒,当中还有三粒要给隐娘,算来已是所剩无已。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仗着丹药有大用,此时不曾吝惜,却在日后遭难时,无有丹药救治自己。

第二十二回 残红伴月仙 独影托青莲(四) 到得次日,张入云直打坐到午时方醒,醒来时仍自觉有些气虚。他这多日子以来,一直是辛苦不堪,今日忽觉元气亏损,这是他自修道以来从来未有过的事,一时心下惊异,想再静养一会儿,但自觉也不是事儿,反不如直接询问一下隐娘,来的明白。 想到这里,便径自去找隐娘,未想到隐娘却未在内室里休息,待询问谷中直更的女子后,竟说隐娘一大早就已就领了瑛姑等人,却往水榭旁教习武艺去了。 张入云闻言便是一惊,心中便有些忐忑,连那女子准备好的早饭也未吃,就忙赶往水榭云了。 等他到时,却见早有十多人围在隐娘身旁,而瑛姑正在一旁演练鞭法与众人瞧,隐娘自在一旁不停解说,难得她今日倒是面色红润,竟好似一身重病好了一大半。可张入云却是心下不安,他此时功行已近上乘,练气的功夫尤其精进,知这是隐娘大限将至的症召。 他本以为隐娘怎样都还有半月的时间,可如今看来,却不过两三日便要神魂出窍,无怪她这么急着要传众人武艺。 隐娘看着张入云来了,倒是心下高兴,当下忙唤到他身边,一同参与指点众人。张入云武艺虽比隐娘差得还远,但他一来一身本事与隐娘迥异,二来瑛姑的内功拳法,都是张入云所授,乃是正宗峨嵋派的底子,虽是所学不多,但已然威力惊人。 再加上他与隐娘二人相互映证,一时瑛姑及众人受益更大,只是一时机要太多,学不过来。如此之下,隐娘干脆召唤所有谷中女子,都前来水榭旁研习,只到午后方才散去。隐娘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是以自此后,每一日的教习都很尽心。 再说张入云得了空与隐娘说了自己自感元气有损的事儿,隐娘闻言却是有些不信,待探过其脉息后,却是笑着说道:“这是你功行精进的缘故,只是你一来太过年轻,骨骼还未发育完全,加上只将根骨锻造不到半年,所以更加显得厉害;二来是你近日辛劳,一直未有好好调整休息,重伤之后又未及时调养,一时功行到了,但气却不够充盈,所以才会有你今日的异状。 当下她将沈绮霞赠给张入云的养神丸取出道:“这是你峨嵋派的师姐赠给你的补药,我当日为它药力太强,而你根骨不堪,未免糟蹋,方只在你传功时喂了你十多粒,现时你根骨上佳,功行又到,服用倒是正好相宜。只还是不要多服,一日一粒,连用七天就够了,再加上你七是坐功,当有神效,虽说是有些走了捷径,但你这一身本事得来不益,服了这些丸药,也只能算是些些许被偿,并不算过份。” 说到这里,隐娘又想起什么,对其说道:“这药只能补人元气,却并不是刀伤药,你携在身上一来不便,二来也无用,我看你也不是舍不得这点东西的人,谷中女子大多真阴缺失,她们不比瑛姑叮灵,你用这药相赠,不但助了她们,也给你积些福,并算起来,你那位沈师姐也算是添了一番功德,你看如何?” 张入云见她两次开口都有讥笑自己的意思,当下也不与她分辩,便只取了七粒,其余都还给了隐娘。 当下张入云却略带埋怨道:“虽说你这十多日来是为了青莲儿好,直用了全力,但也该多少保重一些自己,你为青莲所做的事,我日后,也不一定不能为你办到。如此一来你却将自己寿命缩短了好些,只怕青莲知道了更加伤心。” 隐娘闻言只淡淡地道:“该来的终究要来,我执意如此,也只想做为青莲日后多做些安排。阿云你还年轻,等你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自然会体会到我此时的心情了!”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觉得言中过悲,忙止了口。 张入云知道此时就是再说也无用,当下便转过话题,只说了些闲话与隐娘散心。 此后三日内,隐娘日授武艺,夜来只和青莲儿,张入云在一起说笑,虽是时光飞速,但众人总算是度过了一段短暂的好时光。 到了第四日清晨,隐娘却忽然气色不佳,瑛姑等人虽早知有此事,但未料到会来的如此之早,一时间均有些惶恐,拿不定主意。隐娘见了却只笑笑,当下只拉过张入云,向室外走去,并令众人不得相随。 只一出门,隐娘便已支持不住,张入云见状,忙将她抱在怀里。隐娘知自己时间不多,便任其抱了自己,却手指向谷中一处可纵览全谷的淬玉岩,命张入云上得岩去。 一时二人便已到得岩上,张入云本以为隐娘想在这最后一刻看看这谷中的美景,哪知隐娘却忽地开口道:“阿云,我知道瑛姑她们已为我准备好了石棺静室,但我并不欲在静室里栖身,如我假死过去之后,你可令众人将我安放在此处。” 张入云闻言自是皱了眉,犹豫道:“这里虽是风景绝佳,但到底是室外,青莲儿见你棺椁在这里日受风吹雨淋,只怕不得安心吧!” 隐娘听了,竟略带惊惶的与张入云道:“阿云,你听我这一句话,千万不要把我葬在石棺里,最好是只将我安放在石床上,在这里结一个草庐即可。” 张入云闻言有些不明白,但看隐娘这副模样,又是单独只叫了自己一人,终是没忍住,当下问她道:“这是为什么,纵是结了庐棚,但你身体也难免不受袭扰。” 隐娘口唤了张入云一人,就是怕他在人前相问,自己不好回答,此时见张入云果然问她,犹豫了半晌方道:“也没什么,只是我生来怕待在寒冷狭小黑暗的地方,如是长年待在那石棺内,我会疯掉的!”说到这里,她竟一反常态的惊恐。 张入云听了自是不信,若说隐娘胆小,却实如说笑话与人听一般。他虽是平日一副万事不留心的样子,但遇得女儿家如此神情,却是知道对方定有隐秘委屈的缘故,此时的他却是心思缜密,一时只皱了眉,在那里凝神苦思。 隐娘见他这副模样,却是生怕他真能猜到,便忙阻止他道:“我时间已然不多,你我快回去,我还想多和青莲待一会儿,到时你却一定别忘了吩咐众人照我说的话去做!”她一番话虽勉强装的镇定,但话音已是止不住的颤抖。 而张入云已是猜到一些,当下却换了口气,恨声说道:“你这么害怕被困在黑暗狭小的地方,是不是与那刘雨清有关!” 隐娘不料张入云此时竟是变的如此聪明,当下手里一抖,不由地伸手用力扯住了张入云的衣袖,其力甚大,竟在瞬间就将张入云的两重衣袖撕破。 一时隐娘只颤声道:“别再说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张入云见到隐娘此时几近哀求的目光,早已心软,不愿让她回忆起当年的旧痛,是以心下强忍着不再相问。 当他最怕的就是亲近之人遭遇不幸,一时忍耐不住,为怕隐娘伤心,只得沉着气,放松语气轻声道:“如此说来,是不是你以前曾被他困在地底?” 隐娘见张入云已然猜到,又惊又怕,竟陡地将头埋在张入云的胸膛内,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要怪只能怪我自己错信了人,我和他事先已然商量好的,但他!”说道这里,张入云只觉隐娘身体止不住地抖了一抖。再见隐娘,已是紧紧抱着自己,鼓足了力气,才嘶声道:“但他始终是没有来啊!” 隐娘话声刚落,只觉耳旁一片真空,跟着四周好似全部静止了一般,竟再无有一点声息,而张入云的胸膛,在她的耳畔却好似风箱一般的在扯动,一时间只觉张入云一身的劲气竟已全部都被他提到了左臂之上。 隐娘怕张入云气急做出傻事,忙把前脸探了出来,只见二人身旁周围,已是一片烟雾缭绕,定睛看时,张入云竟不住的从左手放出罡气,直打的那淬玉岩上,再无一块好石头。而一双本是亮如银星的眸子此刻已是成了赤色,一头如水似油的长发也已尽皆竖起,好似一头发了狂的狮子。 隐娘害怕张入云如此发狂般的放劲,会使自己身受重伤,当下慢伸臂点他腰间穴道,想将他真气泄走。哪知张入云修的是上清玄功,自小又是专注于外功之上,并还是纯阳童子之身。此时不顾性命的发起威来,身体是坚韧几近于江湖中传言的金钟罩。 隐娘此时力弱,又是重病之下,竟不能制他,一时见自己无法,竟是急得几欲哭了出来。 哪知张入云听得隐娘的呜咽之声,却是如闻惊雷,忙收了劲气,欲察看隐娘是否被自己震伤。只是他未料到自己此时已是筋疲力尽,一时见隐娘身上无碍,心神一松,便跌倒在地上,差点晕了过去。 隐娘也是被张入云吓得不轻,也摔倒在其怀里,只是怕张入云经络已受重伤,忙伸手在其周身不住措索。 张入云此时已是恢复神智,见隐娘担心,未免得牵挂,便柔声道:“你放心,我没受伤。”说话间,已挣扎着站起身来,又伸手将隐娘抱入怀中。略一思量,又安慰隐娘道:“我自小就这样,生了气,如此这般一番也就好了!不想,却把你给吓着了,实在该死。”说话时,又已恢复了往日那般谦逊友善的声气。 但隐娘知道张入云执拗,今日他绝不会再问自己,但日后必会去寻刘家人的麻烦。他此时武功已臻上乘,日后还会更高,再加上无人管束,深怕他为自己闯出什么祸来。但隐娘又知道张入云是打定了主意,便不会回头的性子,虽是心里担心,但却无有挟制他的办法。 一时无法,只得引开话题,口里笑道:“我看你此时头发披在身上,倒还真有点像是个炼气的道士了!”原来张入云方才发力,已将头巾震开,满头长发已是披着肩散开,他近来功行日深,气质已异常人,此时披了头发,更加显得清雅。 张入云见自己这般模样,也笑道:“呵呵,我看却不像个道士,倒更像是个跳大神巫医。” 隐娘闻言再细瞧了瞧,见他此时衣裳略显褴褛,面上又泛着赤红,确是更像替人作法请神的巫师,不由地也笑了笑。 张入云本是怕隐娘担心自己日后所为,见此又添了一句道:“想不到,你也有哭的时候,我本以为你哭起来一定很难看,哪知却是想错了呢!” 隐娘听他得这话,不由满面通红,一时竟无言以对,只白了张入云一眼,但令其携了自己回到谷中去。 这一日天气极好,此时又是清晨,谷中空气清新怡人,隐娘看着这眼前的清山绿水,遍地的奇花异草,同时又能享受着四周的幽静,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张入云此时与她感同身受,一时不由也叹了一气。抬头望着天空的浮云,却是悠闲自在,直不知人世间的疾苦。二人只望着那碧空中的云儿,眼中止不住地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阿云,答应我,日后别去寻刘府的晦气!”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去!” 待二人回到木屋时,瑛姑正领着众女在门前等候,见一会儿功夫不见,张入云竟是披散了头发,衣裳上还有好些破损,好似与人恶斗了一场一般,不由脸上俱都显出惊异的神色。 张入云知道这群女子都是绝顶般的聪明伶俐,只稍露一些破绽,必被看出,当下只做未见,忙抱了隐娘直入内室。 隐娘才一歇下身子,便命张入云将六女和青莲儿唤了进来,待六女入得室内,想是已觉察出气氛不对,才落定,便是纷纷跪倒在地。而隐娘也未令她们起身,当下正色说道:“今日是我大限,最多不过午时,我就要闭气假死,到时怎么安置我的躯壳,我已和入云 交待过了,你等只需听他吩咐即可。” 说完唤了青莲儿行到身前,将其揽住又道:“不多时日,入云也要外出云游四方,青莲儿全凭你们几个一力看护她长大成人。只望你们事事尽心,如此也不枉我对你们用心一场。”说着便拉过青莲儿,令其向六位姐姐行礼跪拜,相谢她六人日后养育之恩。 众女见此忙又急着回礼,如此一来那内室虽大,顷刻间也已是跪了满地。 隐娘又道:“你六人中,除叮灵姐妹日伴青莲外,其余四人都要安排谷内相应事宜,我和入云不在,终是要有人做个首领。”说着已指了瑛姑上前,一时领了瑛姑站在身旁对剩下的五女道:“我先时已将《落日真经》授于瑛姑,自此后她就是一谷之主,你等都需听她差遣,不得有违!” 众女子在下听命,俱都称是,张入云此时忽然想起一事,当下从怀内取出那条血炼巾递于瑛姑道:“先时你恩主已说了要将血炼巾赐你,此刻你新登首领的位子,却是正好给你。”瑛姑一时大喜过望,忙上前拜领。可张入云哪容她多礼,一时手中一弹,已将那黄巾抛在瑛姑怀里。 隐娘见张入云将血炼巾给了瑛姑,当下笑道:“你身无长物,到现在对敌都是赤手空拳,虽说拳法是你所长,但无有兵器,等与上携带仙兵利器的高人终是危险。你这么快就把血炼巾给了瑛姑,却是有些早了!” 张入云见隐娘如此说话,已然知道她是要给自己一件兵器防身,当下却是笑道:“这我倒是不在乎,实在打不赢人家,我还不能脚底摸油逃跑吗?别的本事我不好说,但这逃命的本事,我自负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一席话说的在场众人脸上都露了笑容,却被一旁的隐娘啐道:“没见说话如你这般没骨头的,百花谷中,只有你一个男子,要是遇事就落跑,却是要丢尽我一众女子的脸面了。”说着,已从怀里取出了两样小东西,递在张入云手中道:“我算来算去,也就这样东西才合你的性子!” 张入云闻言将手中那两个小物件看了个清楚,原来是两个铁指套,其长不过半寸,套在自己食中二指上不过刚刚将自己一截指节护住。张入云拳法不俗,见之,已知如何运用,只觉略有美中不足的是两个指套并不相联,虽是如此一来两根手指能得以灵活运用,当若化掌为拳的话,却是略显生涩。 一旁看着的隐娘,见到脸上犹豫自是明白他的心理,便笑着对其说道:“你再仔细看看指套上的凹槽。 张入云又仔细看了看那指套,果然各有一公一母两道钢槽,一时套将上去,确实能相联在一起,如此一来解了他心中疑惑,知道自此后得了一样利器,确是高兴。最要紧的是,这指套若不细看,并不知它是样武器,并且还极轻便,便于携带,又能发挥其拳法所长,实是合他心意, 隐娘见他脸上露出笑容,也自欣喜,对其说道:“这铁指套可分可合,不但可作拳击也可分了两手配带,乃当年天机的东西。本是天上流星所化的异铁,他化了莫大的心思方才铸就,不想还没来及运用,却被我从其身上夺来。因不合我用,所以一直存放在这谷内多年,今日给了你却是正合用。而制这指套的异铁,因是天机从教中盗来的异宝,虽说打造了多年,但也未曾在人前显露过。如此一来反倒便宜你可在江湖上放心使用。” 又道:“此物虽小却能挡万物,你不欲用它伤敌,也大可以以它做盾,抵挡对手的利器。说来也怪我过于小心,以为你有了血炼巾,再使着铁指套,怕你功夫不到,刚柔不能并济反倒误了你。不然的话,当日你倒可凭此物大可和那兰花剑一斗。” 张入云却不以为意道:“也不算什么,那日刘府众老人都是功力深湛之辈,我若使着铁指套,虽是更加灵活些,但反倒难以支撑。说来说去,还是我功力不够纯厚,还未到家。” 隐娘听了,却安慰他道:“你当日以一敌四,若是被江湖中人知道,只怕你已是近年来风头最劲的年青高手了。你也不用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以你这样的年纪能有现在这样的身手,以是武林罕见了。” 说完隐娘又拉住张入云的手,苦声说道:“自今往后起,你功力不到,却不可滥施罡气,你之所以能至今无碍,实因为你身体强健,武功底子打的极牢,但你连番如此,内里已受了伤,只不积累到一定程度,还不显罢了。我怕你日后有危险,今日你却必要答应我才行。” 说得此话,隐娘的气色越发短了,张入云不愿令她难过伤神,只在一旁正色点头。 一时隐娘又将脖上挂着的月影神符取了出来,并唤青莲儿到了身前,令其背转身去。张入云见了心里一急,以为她不顾自己安危,要将这月影神符给了青莲。 哪知隐娘却是将系了神符的挂绳取下,将青莲儿的一头长发挽起,边用那红色挂绳与她系发,边与她细声说道:“青莲,这红绳有娘用心血刺过的发丝在内,累年与神符相伴,已沾染了玉符的灵气,与你系了头发,但望日后能为你趋吉避凶,无灾无难。” 说完她心中难过,精神越发萎顿,当下挥了挥手令六女退下,只留下青莲儿与张入云相伴。 张入云至此时,却是不再说话,只觉今日阳光柔和,从户外射在自己身上,即是一片温暖。但那时间却是不由人愿,无情的一丝丝流走,而隐娘气色也随这愈加苍白。到得后来,隐娘似是心中害怕,左右手分别紧紧握住青莲儿与张入云的手不肯丢开。 三人中唯有青莲儿还不曾明白,只觉气氛诡异,时不时的睁着大眼睛左右看顾着二人。只见自己母亲始终目光温和,只细细的看着自己。而张入云却是神色变幻不定,时怒时悲,只是每次撞着隐娘的眼神,却是勉强变地面色柔和,以慰隐娘。 午时,众女在外等候,忽然听得内室里传来青莲儿的哭声。 张入云依隐娘的心愿在淬玉岩上结了一个竹庐,为让隐娘能终日得见阳光,那竹屋四面有窗,只有极细的纱窗罩着,为防野兽袭扰,竹庐外用了层层荆棘环绕。 张入云和青莲儿每日都临窗看望隐娘一次,那神符确是灵异,自隐娘闭气之后,愈发玉润光泽,直将隐娘遗体笼得一身清玉色的佛光,不但不曾**,那面孔也仿佛活着一样,且不再有隐娘夕时一身的诡气,而是气质温和的像是在那里略作小憩。 张入云自此后每日教习众女武艺,尤其在青莲儿身上更是下了全力,终是青莲儿得父母奇秀,资智独超群伦,虽还年纪幼小,但不多时日,已是直追瑛姑赏雪几位姐姐,到得四个月后,谷内唯有叮灵二姐妹能与她分个高下。 而瑛姑见此还不足够,她和翠微,赏雪都是文武皆备,日常张入云教习青莲儿的空档,便用她三人专事青莲儿读书写字,待青莲儿稍有进益后,三女却是可凭所长,连琴棋书画也是一并传授。 张入云除武功一途外,其余都是平庸无奇,于书本上他也就是勉强读写而已,若论到琴棋之类文人雅好,他更是如一介白丁,只有羞愧的份。但连日以来,他耳闻目染,多少也得了些好处,虽是自己不会,但已能分辨其中的优劣。瑛姑欲让他习琴,但他却怕分了自己习武的心,只好婉言拒绝。 时光迅速,转眼已到了八月,张入云见自己但能教得已全部都教给了众女,青莲儿的武艺底子,也已在自己的教导下扎实,每日看着隐娘在淬玉岩上的遗体。心里想着姑婆岭一事,他已是心急如焚,早欲飞身向往。 只是欲速则不达,一日练功他过于急进,竟将气练岔了,当下全身功夫,竟再不得施展,这是他自习武以来从未有过的事,这一来把他惊地非同小可,以为自己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但他不愿众女为自己担心,只推说身子倦怠,想清静清静。当日他只在潭边寻了一地枯坐,日观云海变幻,夜听流水潺潺,终在十五日后将气理顺。一时自觉功力又进了一层楼,往日间见不到,已能隐约见到,往日听不到的,已能依稀听闻。伸手过处,先天罡气已能运用自如,虽只得一丈范围,却远比当日东方文宇来的灵动。 当夜他即修书一封,留在了瑛姑室内,只随手取了自己常用之物,并数十两银子,便乘着夜色离开了百花谷。

第二十三回 闹市逢浮羽 深宅斩狐妖(一) 鄂州,历朝历代古都名城,地理优越,农业发达,矿藏丰富,曾有“冶石为器,千炉齐设”的美誉。 张入云自出了百花谷,直花费了一日夜的功夫,才从深山密林之中走出。因前方是绵延不绝的群山,他张入云轻功再高,脚力再长,也不能无休无止的攀越下去。是以到后来只得转了水路,自铜陵上了长江,乘水路一路向西,直走了千多里,也不曾有一日停歇。 这一日路过鄂州时,因想到自己十余日来,都未曾稍做歇息,且此时他已将安徽境内的山区绕过,自鄂州起,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已可换走陆路,如此一来还可剩下不少路程,好早日到得峨眉境内。 入得城中,这鄂州果然是有名的江南鱼米之乡,当地人富庶,和张入云日前所遇的城镇气象大不相同。那城中大道上来来往往的商贾自不必说,就连平民百姓也大都穿戴的整齐。那路两旁也都是店家云集,南来北往的客人更多,确是好一番热闹。 只是张入云相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赶,对眼前的繁华倒是不放在心上。因心慕这鄂州有治铁重镇的美名,想着自己已有多时不曾用过趁手的暗器,有心在鄂州休息时,趁便打一套金燕镖。所以一路而来,张入云虽是无心观赏街景,却是那儿有打铁的声音,他却是往那里走。 他近日来练功有成,耳目又比从前灵活好些,此刻走在人群里,却忽然闻得一道略嫌刺耳的噪声。且越往前走那声音越是清晰,起初还只略显刺耳,但走得近了却又炸耳的厉害。 张入云一时皱了眉,便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测字算命的老先生正坐在当地,摆了张桌子招牌上无非写了些半仙,再世之类的招牌话,只是他里却拿了个精致的钟铃正在那里时不时的摇一摇。可恨周围的商铺店家闻了这铃铛的噪声却也不来和这位老先生计较,一任他在那儿摇了铃铛,恍若未闻一般。 张入云身是外乡客,自不会与那老先生纠缠,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而那先生却是仿佛留意到了张入云,一时见了他,竟连眼珠子都瞪大了好些。虽是样子有些滑稽,但那老人却实是长相不恶,五绺长须飘然于胸,两手的长长指甲也是修整的极是干净整齐,身上穿了一袭深色直裰,初看之下却也隐隐然有些道气。 张入云只一时好奇,见对方只是个寻常老人,自是迈步就走。哪知那老先生,见张入云走了,却是将手里铃铛摇了个山响,当下张入云听了又是一阵摇头,只略顿了一顿,便又重新上路。 说来也怪,那钟铃不大,传声却远,张入云直走了有两百来步,那炸耳的声音方才渐渐落了下去。 一时张入云走入了一条小巷内,两旁俱是不住传来金属敲击声的铁匠铺。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张入云又是错过了午饭,又想早些找店家投宿休息,又想在此之前找个好手艺的匠人。一时心急却不再一家家店铺的乱逛,而是屏气凝神,只用耳仔细聆听,一时辨别出远处巷尾,一家小店铺传来的打铁声最是特别,便跨步走了进去。 待进了店铺内,却只见一个小徒弟在店里铸打一柄长剑,虽还仍未成形,但以张入云一点浅薄的眼力,却也能辨出不是一俗物。 张入云见店里没有师傅,便问那徒弟老板在哪儿?那小徒弟,先并不曾答理张入云,只一味铸打自己手中兵刃,却没想到张入云脾气甚好,见他正忙,也不拦他强问,只在一旁等候。 一时待那小徒弟歇了手,方才将张入云打量了一番,张入云这时也趁便将那孩子看了个清楚。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炭脸生的又粗又大,脸上虽有些稚气,但双眼有神极是灵动,一双大手,竟比成年人还要大上许多,尤其两条臂膀,虽是细得如竹竿一般,但挥起那十多斤的大锤,却如摇一柄蒲扇一般,丝毫不费力气。 张入云是外功苦手,知道这孩子臂上肌肉已是胶接在一起,看着虽细,却是双臂这下用过苦功的。自己当年也曾和他一样,在臂上下过这般功夫,心里最是清楚。只是这孩子比竟他当日还要用功,若论自己十五六岁时,却绝无他这般力气。一时想到对方如自己一般刻苦,便没有拿对方当小孩子看待,言语中还都带了客气。 那黑脸小子初时也是神情倨傲,但只一遇张入云双目相对,不由打了个冷战,也已看出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当下也改了脸色,开口道:“不瞒这位相公,我师傅他今日不在店里,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回不来,相公要是有什么兵器要打造,只管对我说,只要不是什么太难办的活,俺这做徒弟的也能接得下来。” 若是换了旁人,定会因那孩子年纪小,不将这话当真,可张入云却是看出对方不是平常人物,一时闻言却只一笑,当下便说出了金燕镖的式样和大小轻重。 哪知那孩子竟听张入云说的一两句,便已开口道:“原来相公要打造的是杜王镇金燕门的金燕镖啊!这暗器虽略微难些,但我家师父自我小的时候就已教过我,倒也难不住俺。就不知相公你要用什么样的材料打造?” 张入云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怀疑,只惊异他竟是自幼就会,想来其师傅也当是位高人,可异自己今日无缘,却不得相见。 那孩子见张入云在哪里发呆,只以为他在哪里怀疑自己与金燕门有什么机密,这是他往日和江湖客打交道时遇惯了的。当下忙摆手说道:“相公别见疑,我虽然会打这金燕镖,却和他金燕门一点干系也没有,只是家师自小就拿了这些难造的暗器当功课一般,教俺时常练习,所以相公您一出口,俺就报出名来了!” 张入云见他误会了自己,也只笑笑,心里想着当日自己的金燕镖在与东方文宇相斗时,只一照面便被对方打成稀泥。而自己今后所遇强敌只怕比东方文宇功力还要高上许多,有心想用好材质打造,便开口道:“不知在贵店用最好的钢材打造这镖,却是要花少多少银子?” 那孩子闻言裂开大嘴一笑道:“相公来的甚巧。”说着弩了弩嘴对一旁他才歇下手的那柄长剑,又开口道:“数月前我师傅才接了一单好买卖,得了极品的好铁,已打造了两柄上好的宝剑与人送去,剩下的铁渣也被那客人要求,合了上好的镔铁用来打一柄长剑给其下人使用。现还剩有一些,我本想打一把匕首自己玩。今日见了相公您来的巧,还是俺今日第一桩买卖,便让给您了,估摸着刚好够相公说的十二枚金燕镖用的。” 他话说的其实含糊,虽真的是他今日第一桩买卖,但这今日第一桩买卖,也正是他平生第一次自己接得生意,一时得意加卖弄,却私相将好铁拿出炫耀。 张入云见了那剑,已知其质非凡,听了也自欢喜,一时问那孩子工钱。就见对方伸了两个指头,张口就道:“我看相公你仪表不凡,又是我今日第一桩生意,工钱我也不要了,就要您个卖铁钱,二百两,您看如何?” 张入云听了二百两,却是眉头一皱,他此次出行,身上只带了五六十两银子,此时因坐船吃用等花费已是去了十五六年,若照以后的路程,莫说是二百两银子没处变去,就是二十两银子,他也得要好好斟酌斟酌 那孩子虽小,但也是见识惯了的,一看即知张入云是个没钱的,当下解围道:“若是相公一时不方便,俺先把镖打好了,等相公手上宽了再来取也一样。要是相公您只是打了玩,那俺就另用好铁给您打一副也是一样。” 张入云未想到这孩子口齿倒伶俐,他是自来不以贫为卑的,当下直言道:“小兄弟你说话倒是体贴,实不相瞒,我身上带的钱不多,虽是有心,却又无力。这样吧,我这里只有二十两银子,麻烦你且就这个价,能打出什么样来,就打出什么样来,如何?” 那孩子见张入云说话实在,有不将他当小孩子还,却也欢喜。二十两银子虽不多,但也合着一两七钱银子一个镖儿,若是寻常人家,几可用此将就过上一个月。他有心帮张入云,心里暗想用上好的镔铁帮他打一副金燕镖。 正在他思忖的时候,却见张入云已自怀里取出两锭十两重的元宝,一时见了,只笑道:“相公不必如此,哪有货还没到手,就先付钱的道理,您只留下五两银子做个定钱就得了。”说完就把银子往张入云怀里送。 张入云笑道:“即已取出来,哪好意思再收回来。”不想那少年倒是任性,听了这话却只道不合规距,二人略一往还,却是脸上有些作色。张入云见了,知这孩子生性如此,便也不违他,只得从怀里取了五两碎银与他,因是在怀里一番翻拣,少不得略有些声响。 哪知那孩子耳朵却尖,一时听了张入云怀里的声响,却是面上即时露出羡艳的神色,口角略张,几乎是口涎都流了出来。 张入云未想这孩子脸上变化却快,一时不明所以,看着虽奇怪,但他此时腹内肌饿,事情已然办妥,便想早些寻店吃饭歇息,他这几日来常在人多地方行走,未有一日得了空闲,有心想早点找处静室将自己真气略作调理,莫将素日的功课荒废了。 当下就见那少年却是红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当真是不知所谓,略一施礼,便是起身告辞。 哪知自己才刚走到店门口,却被那身后少年高声叫道:“相公慢走!”少不得张入云又回过头来,问他还有何事? 那少年竟略一扭捏方才是理直了口气,打了个揖,恭声道:“刚才小子无礼,多有冒犯相公的地方,还望相公无怪。”说完又施了一礼,态度之谦和竟与先前两样。 张入云正觉奇怪之际,又见那少年道:“实不瞒您,相公您一进这小店,小子就知道您一定是当世侠客一流的奇人,只是小子生性无礼,见此却也没怎放在心上,方才您要打金燕镖时,俺也是一番口没遮挡,胡说一气,有不是之处,也望您见谅。” 张入云此时见他口里虽谦逊,但眼珠子却在一阵乱转,知道他前倨后恭,当是有求于已,虽然他素不喜事,但到底此时年岁未长,还是一副少年心性,见对方客气,自己则是更加客气道:“这位小兄弟,你别老是您啊您的,我也不过比你大上几岁而已。我姓张,你如愿意就叫我张兄,张大哥都可以,至于名字,却是不便相告,不是不尊重你,只是我身上官司太多,让人知晓你识的我,却是于你不利。我看你吞吐半日,当有什么疑问,若是不见外,只管问好了,但凡我有知道的,无不相告。” 那少年闻言,知对方果如自己所想,是个不拘一格的侠士,大喜道:“张大哥说话实是爽快,小弟姓夏,家师给我取名叫超光,张大哥不嫌弃只管叫我做超光好了。” 张入云闻了当然是连连摆手,二人一时也自熟稔了很多。 又听夏超光道:“张大哥,不是俺夸口,这一条长街一十六家铁匠铺,但若说到真本事,却只有咱这一家,刚才见大哥进了咱这家小店,就已知道你不是等闲人物,只是师傅临走时一再交待要把这柄赤鳞剑打好,方才又在紧要关头,所以没来得及理会大哥。” 说完眼睛一转,却是话说正题,当下说道:“不瞒大哥说,我是天生的喜欢打铁造兵器,家师又是行中能手,虽然我现在还未满师,但已练就一副好耳朵,惯听金属声。刚才大哥您摸怀里钱包时,小弟已经听出大哥怀里一定有甚稀奇的好铁造就的奇门兵刃,一时技痒,很想看一看是这么样子。俺知道这是大犯江湖规距的事,无奈实是爱铁成痴,因看大哥人极谦和,才敢大胆相请,若有过于冒失的地方,也请大哥别见怪。” 张入云闻言先是一惊,后略一思忖,才知对方指的是怀里那对,隐娘给他的钢指套。因此物到底是件兵器,虽是日常戴在手上平民百姓也看不出什么,但到了见识高明的江湖人士眼里,却还是能看出个根底来,一路行来,他也只收在腰间,未想那夏超光,竟有这样的耳力,只在自己方才翻拣钱包时,竟已能听出此物不凡来。 张入云虽是略有踌躇,但想到隐娘说过可以放心在江湖上使用,便也不再犹豫,随即从腰间将那两枚钢指套取出,递在了超光的手中。 那叫夏超光的少年,只张入云的钢指套一入他手,顿时两个眼睛竟如明灯一般的亮了起来,只放在炉火下看了又看,仔细在手中把玩,一副全然不顾有人再一旁的样子。当下足花了一刻钟的功夫,方才过足了眼瘾,恭恭敬敬的将其递回张入云的手里。 张入云本不知这钢指套的来历,见眼前的少年,好似是个有见识的,不由问他道:“怎么样,夏兄弟可看出来什么?” 夏超光却以为张入云成心考教他,一时凝眉正色道:“我看大哥这钢指套,却是灵异,几比着赤鳞剑的原质还要胜了一筹。就我所见过的三千七百多种金属里,竟无一样相同,只听家师说过,有些天外流星化做的金质要比当世奇铁还要好上很多。想来大哥这钢指套的出处应该就在这里吧。” 张入云不想他竟是一说即中,当下佩服道:“夏兄弟果然见识不凡,这指套实是流星所化的铁打就的。” 夏超光听了,也是一喜,但随即却又皱了眉头。张入云见此不解,便又问他是何事烦恼。未想他想了半天才道:“不瞒大哥说,这流星铁不但难得,且十中有九都是不能打造兵刃的,大哥能将这钢指套得到手,确是莫大的福缘。只是小弟更觉奇怪的是,这指套的作工,也是鬼斧神工。大哥也许看不出,但放在我眼里却实是震惊,想来就是我师父也不一定能打造的出来。这样的事,实在是奇怪啊!当世能比我师父功艺还要还高的人,只怕是再没有了。除非是师公。”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自己都觉道理不通。其后竟如遇疯魔一般,只在一旁自言自语。 张入云实是饿的狠了,见他在那里空自乱想,也不是事儿,自己只得开口,先行离去,待改日再来。 那夏超光,虽是少年样子,此刻却又背负着手做一小老头状,只在那里冥想,见张入云告辞,竟也没怎放在心上,只略一挥手,告张入云道,两日后即可来取金燕镖。 张入云得了这话,略一施礼,忙转身走了。 夏超光寻思了半晌,才自清醒过来,见张入云已然不再,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暗骂自己刻死,平日想都想不到的好相识,竟被自己错过,忘了请对方留宿吃饭,实是该打,可抬头一看,天色已然昏暗,若想外出找寻已不方便,一时只得作罢,只得又狠狠敲了几记自己的脑袋,想着自己如何才能聊表心意,当下想了又想,只好将满腹心思俱用在给张入云打造的金燕镖上了。 再说张入云,出了店后,腹下饥饿,又想尽速找地方歇息,所以只大步而行。未想到这鄂州竟是往来商贾太多,现再又是秋季忙市,竟找不到店家歇脚。一时暗骂自己该死,他一路上因赶路和爱洁,已错过好几日的饭食和宿头,虽是内功深堪,但到了这鄂州城里时,也很有些疲倦了,今时想要找处店家,却又往寻不到,不由一阵苦笑。 好容易在一处极偏僻的民宿找到了空房间,虽是极小,但却也干净,老翁店里不卖饭菜,只有大米白饭,咸菜豆腐等家常饭食,张入云此时饿了,倒也吃的极香甜,一时他才刚坐定,饭还没吃到半碗,却见门外一阵吵动,竟进来三四个锦衣华服做下人打扮的男子来。 如此简陋的小店,却一下闯进三四位豪奴,把个小店里的老头惊得不轻,错以为是上门来寻衅闹事的,忙上前两步打了个恭,欲说些好话。 哪知那些豪奴,却是理都不理那老人,只把一双眼往张入云身上落来。 张入云见眼前这一帮下人竟也如此倨傲,心里便有些不得意思。又见对方几人正望着自己,自己却只作不见,依旧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饭食。 那几个下人,已寻了一夜,临出门时主人交待再三,务必要寻着张入云。他主人家大业大,当天已派出数十人外出寻找,若是到夜里还寻不到,回去是要打板子的,此时天已黑了,他这一伙人已是越找越远,心里早已是焦燥不安,早把先时主人的交待的小心恭敬给忘了,只一任的见店就闯,而方才店里老人家与自己做躬,也一时急得未有回声。 一伙人好不容易见了一个和主人交待的人物相似的,却又拿不定个主意了。说来也好笑,只为众人都以为张入云是个有本事的,虽先前出门时,已被交待过其人的相貌。但到底见了张入云后,只觉得对方相貌虽还过得去,但却太显年轻,唇上无须只怕是办事不牢,实不像是个有本领的,心下虽有七八分准主意,但到了人跟前,还是有些断不真。 当下众奴思量再三,到底有个口快的,上前打了个问讯道:“小人无状,公子毋罪,敢问您老可是姓张?” 张入云闻言却是一惊,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从未踏足过的鄂州,竟也有人识得自己,一时吉凶不知,倒是让他有些踌躇。只是他此时已不同往日,江湖中走的多了,脸上神色却是一丝也未露出,只作不见,仍是两手划饭,只作不理。 那下人却以为张入云未听真,就又再说了一遍,未想张入云还是故作不知。一时猛然惊醒有道长交待,对方侠客一流,只为济世,性情多半古怪,只当以诚动人,不可放肆,也不需谦恭。 那仆人见张入云这般样子,已有**分主意,料自己诸人多半是找对人了。当下又抱拳道:“实不瞒这位公子,家主人有一事相求,曾道公子乃是侠客一流的人物,不会是临危不救之人,小人等方才为主情急,略有冒犯公子和主人家的地方,还望公子和老丈见谅。”说完以抱拳和张入云赔礼,后又向老丈打躬。 众仆人见他如此,也忙地跟着作揖赔礼,那老丈见此阵仗,瓜倒不知所措,他此时看见众奴的服色,已知都是鄂州巨富祝家的奴仆,想着他家势大,自己却是连仆人也不敢得罪,一时忙慌慌的摆手。 张入云这时身上倦怠,又见众人虽是仆人,但也是华丽的装扮,出口虽然客气但骨子里还是一副以大户人家自居的神态,已是有些不喜,又因耽搁自己吃饭,当下略顿了顿,方开口道:“观你等服色,你家主人必是家财万贯,哪还能有许多烦恼,我只是个过路人,怎合得上你家主人来寻我?必是你们找错人了,这鄂州城地方又大又多繁华,我劝你等还是趁着夜色未深,赶紧去寻正主吧。” 众仆等了半日方等来这句话,不由有些心凉,只是这帮人等,身处富贵之家,个个都擅察言观色,见对方虽然言语中却要自己走人,但却未说自己不姓张,当下已知是找对了人。想着正主终于找到,不由心气一松,又想着主人责罚严厉,若是知道遇上正主却又请不动,到时打起板子来,只怕更狠,心里不由又是一紧。 想到厉害处,先前发话那人,又已是一脸悲容道:“听公子说话,一定是家主人要寻的高人无异了,小的主人家实是有事相求,不敢隐瞒公子。不瞒公子说,我等众人已是找寻公子多时,若是被主人知道,明明遇上了却又错过,只怕回去我等的屁股可要被打得稀烂,还请公子能可怜可怜小的们。”此等人,本就骨头软,说到急处,却是一时跪在当场。 那后几个见他跪了,自也忙跟着跪了下去。哪知这却惹恼了张入云。他平素就看不惯这膝盖头软的家伙,又听众奴说怕主人责罚,只道他家主人也是个酷劣之辈,却连主人家也厌上了。再加上他此时又在用饭,身上也觉疲倦,一时见这一地的磕头虫,染了他的清静,当下忽觉不耐,竟振臂一挥,陡然间便是一袭劲风生出,却是将跪在地上的众人刮地连连后退,直退出了小店才止住。 又听他喝道:“哪里来的这么骨头轻的家伙,没得惹了我的清静,你们赶紧给我走人,免得我看了碍眼!” 众人不想他只振臂之间,竟有这等本事,一时只把主人的话信了个十足十,当下见张入云严厉,却又害怕,一时只在门外犹豫,去或留,都在低语争执不休。 四人中有一个年老知事的,生得年长又经历的多,又与另三人有些不同,想着先时有那道人交待,却在门外朗声说道:“公子想是因为我家主人是富贵之家,所以有些不待见。只是需知人虽有贫富之分,但性命却都是一样的珍贵,您不该以咱是富贵之家,却见危不救,这却不是真侠士的行径。” 他这话一说出口,却是惹得张入云笑了出来。一时仔细想想,自己却有些先入为主,又是疲惫饥饿当口,见了这班豪奴,上来就心生厌恶,算来是有些计较不当的地方。想到这里,一时只得开口笑道:“这话断不是出自你的口,想来必是有什么人教你的。也罢,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即如此,我就随你走一遭,先说好了,我可不是什么侠客,你等可再毋将这样的言语说出口!”那一众下人听了张入云愿随了自己去,当下心花怒放,自是满口答应。 正在这时,却又听张入云道:“不过,可先得说好了,你们这几人前来,却是扰了我这顿晚饭,先下我还没吃饱,到了你主人家,却需管饭。呵呵,你主人即富贵,我吃他的倒也趁口。” 旁边有个嘴快的忙道:“行!行!您老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这就给你先回去禀报主人,咱府里虽找不到龙肝凤胆,但是那山珍海味,玉露美酒,却也能为您老立时办来。”说着话时,忽然想着道长不需众人在人前露富,却是怕张入云生气,忙堵了自己的口。 张入云听了,却只笑一笑,一时取了铜钱与老丈算了饭钱,便行到了外间,却见门外竟已有人备了轿,当下众奴不由分说,却是请其入得轿内。 张入云还是平生第一次坐轿子,也觉甚是有趣,只是行到路上,却又觉得自己决断地略有些不妥之处。但他此时自负武艺,即已上了轿,便不再犹豫,到时若有危险,只当见机行事。

第二十三回 闹市逢浮羽 深宅斩狐妖(二) 众人约莫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方才停了下来。张入云此时功力精深,五感灵异,虽未下轿,便已闻得一股暗香浮动,耳边也不时传来枝叶婆娑的声音,略将轿帘揭开看了看,却已然是到了一座深宅大院门前。 本以为自己马上即可下轿,却见众人脚底一折,已是行进了一条小巷内,又走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下,一时又有两位衣着更加光鲜的仆人在轿外相迎,口中告了一声:“得罪。”竟领张入云自一个小门内入得深宅,又换了一顶轻便小轿上路。 那宅子好大,虽是抬轿的步履轻盈,但也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停下身来。待张入云下得轿,早有一位着锦衣的少年公子在前焦急等候。一见了张入云来了,不由大喜,当下恭声说道:“张先生不辞辛苦前来,果是急赴危难的人间侠士。”说着便曲身,边领张入云入得园子,边介绍自己。 张入云见这公子虽生在富贵之家,但一脸气色却是不恶,并没有往日所见一般公子哥儿的乖张气,反倒是一身雅致谈吐不俗,一时倒也能与他说的上话。后又闻得他还是位举子,古时举子的身份甚是尊贵,张入云虽以几近是世外之人,但一时也不能尽俗,又见那公子客气,当下也真谈在了一处。 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这少年人乃是这座府宅的小主人,姓祝名玉彬,其父祝海客,年少时经商得了万贯家财,中年后便已弃了生意,只在此地做了一方富绅。祝老爷福气好,虽未娶妾,但到了三十五岁上,其夫人却已为他生了两子一女。 那祝老爷是个知天命的,过得四十岁后,因自己已成一方富豪,且他本就是个会享受的。于是便淡了生意,只在家中纳福。谁知到了四十二岁上,老妻竟又生了一位女儿,不但貌美无双,并还琴棋书画样样拿的起来,且针织女红样样俱精。老两口中年得一幼女自是爱如珍宝,又是这般的聪明伶俐,更是宝贝,只如此反倒将另外三个子女待冷淡了许多。 未知自从幼女出世,他祝家却如吉星高照,本已荒淡了多时的生意,竟因长江中游一带年年遭灾,囤积出了奇货,到时售出,不但赚了十倍的利润,并还因此赚得祝大善人的美名。并连自己大儿子也因此受了恩泽,自此后又重拾生意,都是无往不利,而大女儿女婿本是为官世家,此后一路升迁竟作到了安徽巡抚。而次子玉彬虽才二十岁却也已中了举,一时他祝老爷实是志得意满,享尽了人间富贵。 只未想到,自幼女过了十六岁,便在其闺房中生出古怪来,常常夜里听见声响,而白天时却已是裸着身子睡在床上。祝老爷心痛幼女,那经得了这个,一时心痛,便下严令,令众贴身仆人仔细看护小姐休息,并又支使五六个健硕的妇人日夜不停的在门外守候,未想到只消停了一夜,便又闹地越发厉害起来。不但室内的人不知不觉全都昏迷,便是室外的也常被飞沙走石击伤。 到得后来,那祝家小姐竟到了白日里就在屋内传来嬉笑浮荡的声音,每每到此时那门窗就已强自关闭,若是有人强闯入内,那小姐竟是力大无比,再健壮的妇人也是被她一手一个扔了出去,扔完便再又回得室内行淫。 祝老爷本想瞒了这件丑事,只是此时事已闹大,不得已只好请了法师来除妖,未想到却都是些江湖骗子,一些小伎俩,只三两下便被室内的妖怪轰走,不但要落个灰头土脸,还常被室内妖怪好一阵嘲笑。 自上月起,好容易来了一位自称是来自峨嵋的道长,倒是有些法力。一场法事下来,竟真有些效用,但只才好了半月功夫,那妖怪就又回来了,不但如此,还更加变本加利些。已闹到小姐所处闺房连到小院都不能近人的地步,每日除了送饭送水的的老婆子外,竟是再不容人近前。 而先前的那位道士此时已是无能为力,一时欲走,那祝家父子见他多少还有些本事,只当他是救命稻草一般,哪里肯放。那道士这才说出,迷得祝家小姐的乃是一只狐狸,本是和小姐有一场孽缘,此是今生该有之事,自己法力低微,不能抵挡,留在此处却是羞人。 之后,父子俩再三苦求,那道人只好说自己还有一件法器,须练得十七日方才能够运用,就如此却还不一定管用,只是尽些人事,能不能收伏得了狐妖,却是得看祝小姐的造化了。 众人好不容易等了十七日,说来也怪,正巧到了这一日,那道士却是忽然兴冲冲的跑到祝府道:今日遇见了一个法力比自己高强十倍的高人,若是得了他之助,小姐的灾难多半得以免却,只是自己与那人素未谋面,虽同是修道中人,却是不好意思进见,当下只说了那人的相貌年纪,又交待了祝府中人一番话,才让祝家人自己去寻那人来。 张入云听了祝玉彬这老长一段话,却是笑道:“我哪里会什么法术,公子爷说的这位道长,想是骗了你等,自己好脱身呢!” 他这话说的那祝玉彬却是一震,但略一寻思,却又展了颜,只因他先时已被道人交待过,此时见张入云虽听了自己一番话,却并不惊讶,料对方一定是个有本事的,不然绝不能有如此从容。心下虽有些发虚,但也并没真的信了张入云的话,反倒笑说张入云戏谬了。 张入云见他不信,只得再三和他说了,未想到,此时的祝家公子,已是当张入云是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一般,虽见张入云说的诚实,但此时已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无论如何,也让他在这祝府里待上一夜再走。 张入云自近日功力进精,看事物已先前有所不同,虽闻这祝家里闹狐狸,却并不害怕,反倒是因先时已答应了人家,而不好意思离去。再一面,他自幼向道,为得就是此等事,此时不知怎么竟对自己的一身本领很有信心,只任那祝公子领了自己向前。 当下二人越走越是周围花香扑鼻,四周珍奇的花草也自多了起来。可越往下走,祝玉彬的步子竟是挪动的越慢,到后来几是张入云在前,他祝公子在后跟着。 张入云一时问了,那祝公子犹豫半天才告之,前面是自家姐妹所居的内院。只为自来狐妖来了后,这里常有些灵异,是以有些害怕,不敢挪动步子。 张入云回头一看,果然先时的那群仆人竟是早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由笑道:“深宅大院,小姐的内室,怎是我这粗鲁的江湖客好去的,我看还是在另觅去处才好。”说完却是止了步子。 那祝玉彬见此却是焦急,当下忙解释道:“此去的方向乃是我大姐未嫁时的居所,不是小妹的绣房,张先生还请放心。何况此时家父已在室内摆宴等了多时,还请先生不要推辞,移步前往。”说完不停打恭作揖,样子十分忧急。 张入云闻此,知道他身为儿子的为难处,一时想想,自觉也不算太过逾礼,只得随了他向前。 当下又绕了一进院落,二人顿时眼前一亮,原来眼前竟已亮起了数十盏明灯,把个刘家大小姐的内院照了个如同白昼。厅前也早已摆好了一方圆桌,其上布好了碗碟。而一旁也正坐了一位愁眉苦脸,衣着华丽的老人。 老人已是在此久等,一来怕张入云不至,二来又怕这内院里不太平有妖怪袭扰。没奈何只得唤了十多个健壮的男仆在此守候,又吩咐将灯点了,壮壮气势,但还是一个劲的直冒冷汗。 如此这般如坐针毡的守候,好容易等小儿子将张入云接来了,顿时间如遇救星,急急的起身相迎道:“侠士深夜前来辛苦,虽是唐突,但也恳请侠士能救一救老夫爱女。”说话时,口音已略带嘶哑,蹙着眉尽显一副悲容。 老头说的如此慎重,反倒让张入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把先前有些戏笑的神情收起。又见那祝海客老人,虽是家资巨万,但面目却并不狰狞,虽没有读书的雅气,却骨子透着些诚恳,其子谦逊有礼,想也是来自其父,一时倒对这老人有些好感。 何况其时女儿家未嫁破身,实是大大丢脸面的事,豪门人家为掩家丑,往往都是采取隐瞒不报的方式。而这位祝老头,为救爱女,却是三番两次请来法师驱妖,又在这后室内院,成年男子不能涉足的地方,竟又安排的这多青壮年男仆,看着虽是不成样子,但爱女之心,却是显而易见的。 一时老人的一番举动,倒是对了他张入云素惯的心思,累番思虑之下,疑虑尽去,已然打定主意全力相助。 而那祝老爷一时见张入云不语,只以为他身为高人,架子大,又或是并无真实本事,到了此间看出异样,却是心下畏惧。一时间祝家父子只在那里乱猜,却如何能知道张入云已是换了一付心思。 当下就见张入云抱拳道:“祝老先生不必如此,除危济难本是我辈份所应当之事。只是晚辈实没有降妖伏魔的本事,却不知是哪位道长与老先生说了晚辈有这样的本领,还请老先生将那位道长请出来,在下也好与他说个明白。” 他这话说的虽诚恳,却是如一桶冰水把个祝老爷浇了个透心凉,满腔的指望顿时间化为泡影。一时跌坐在交椅上,一旁的祝玉彬见此,忙上前相扶,为防老父惊了神,一边替其抚胸抹背,一时将张入云路上并不畏惧狐妖的话来说出,以宽老父的心。 祝老爷看看张入云神情,确如其子所说,当下倒有三分回神,便颤着身开口道:“张侠士不用如此谦虚,浮云道长白日里说的那么拿稳,断不会来话来哄小老儿的。侠士若想见那浮云道长,还请在此歇息一会儿,只为道长说了,要到子时前后方到,现下才只亥时刚过,烦请张侠士在此先用些水酒,我父子二人做陪,还请千万不要推辞?” 张入云见他说话中,还是怕自己跑了,不由一笑道:“即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虽然晚辈没有降妖的本领,但即到了祝老爷府上,也算得有缘,如能有些出力的地方,在下绝不推辞。”一时他为了宽祝老爷的心,才说了这些话来,此刻未待祝老爷相请,却又是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如此一来,反倒让祝家爷俩有些疑惑,只是对方这样的举止,多少也宽得二人的心。当下祝老爷把手一拍,却是从厅内走出三四位年少的婢子,俱是貌美如花,手中都捧了一个大食盒,一会功夫,就将那圆桌上摆满了精美的菜肴。 两父子当下与张入云推杯换盏,却是喝上了,只是二人俱是满腹心事,那有心思吃饭,只略进了张入云几杯,完了主人家的客套,便放下了筷子。之后想想如此有些无礼,便又重将筷子拾起,一时夹的自己碗碟俱是菜,却是一口也未吃得下去。 未想张入云此时却是不做顾忌,只如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喝,他本来食量就大,此刻饿了几日更是食肠宽大,再加上他内力修到一定程度,消化食物也比常人来的快,只见他一会儿功夫却是将满桌的菜吃了个倾尽。 那祝家父子看了也自咋舌,虽不见其本领如何,但只看张入云身量也并不高大,竟这般能吃,且吃得下这么多东西,肚皮竟是一点也不见圆,倒真是有些异像。一时虽觉没有来由,但二人也多少又放些心。他祝家豪富,家里无物不备,见张入云意犹未尽,忙即招手又让人上菜,一时推上几样冷盘略作应对,却是不大功夫又整治好了热菜上来。 那上菜的几个婢子,本是身处在这闹鬼的后院里甚是害怕,但此时见张入云是位只怕比自己府内二少爷,还要年轻一些的少年人,却是如此狼吞虎咽的在祝老爷面前毫无顾忌的吃喝。此是从未有过的事,一时已有些惊异,后又见他换得一轮饭菜后,竟还是如此能吃,不由把个心下惊异俱都成了嘲笑。 一众女孩家都不识字,没见过什么世面,却只把他张入云当作一般的酒囊饭袋了,只是张入云面相倒还英俊,并不惹人厌,众婢却都笑吟吟的为张入云布菜,如此一来反倒把个一旁的祝老爷看了个傻眼。 但他终是看出张入云是个异人,一时胆大,却是在其子耳畔略说了两句。祝玉彬听了父亲的交待,赶忙起身告了个罪,离席而去。 到此时张入云方才吃了个尽饱,当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甚是畅快,心道:“这一顿饭少说也可管上五六天,几日内倒是不用再为吃喝发愁了,只是这饭无好饭,虽吃得进肚子,却不一定那么好消化。” 正在他思量之际,却早有婢子奉上香茗为其化食。张入云见此却是一笑,暗道:到底不怪人人都想富贵,只这般饭来张口,茶来二次再张个口,一丝不用自己费力费心,却是快活。想到这里,他倒不由的笑了。 再又听到院外传来一串脚步声,除祝老爷面露喜色外,而众仆人都还以为要闹妖怪不由地一阵紧张。 哪知进得院来的,却是祝玉彬领着又几个婆子抬得一顶轻轿。转眼间就已进了祝老爷身后的内室。 张入云此时虽未见着轿里的人,却已察觉出轿内人是个年青的女子。虽为动问,但一旁的祝老爷已然先抱拳道:“情急之下,冒犯尊颜,多多得罪,心实是不安,还望张侠士多多见谅。” 张入云自是知他所指只说道:“祝老爷爱惜女儿,事急从权,哪有什么得罪,何况还隔了一层轿帘,实是不用这般客气!” 祝海客听此,已知自己女儿在轿中赤身**已被其看出,当下未见张入云别的本事,只这份目力就已实感佩服,一时心里又安得些心,不由也提起筷子吃了两口菜。 过得片刻,祝玉彬已从内室走出相陪,当下三人品茶谈天,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子时。不想才过得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院外竟是起了一道秋风。张入云耳目灵便,已是觉出这风有些怪异,鼻下嗅了嗅隐隐有股淡淡的腥气。 再眼观四周,只见对方高墙之上,竟隐了一团极黯淡的黄影,正如水一般慢慢在墙上流动,如换了常人绝不看得出。张入云心下算计应该是那个怪物了,当下不露声色,却是一个猛子蹿出,直将身形拔起三四丈,纵身越过众人的头顶向那黄影落去。 未想那影子先时那般的慢,见张入云来了,却是飞一般的快,只扭身一扑,却是离墙飞出五六丈高下,直如绒球一般,向内室房顶上落去。 张入云见此怎能如它所愿,当下大喝一声,只脚在墙上一点,便一个转身也飞起有五六丈高下,只往那黄影扑去。 那影子见了,好似惧怕张入云,当时空中一翻,却又错了方向,往远处花园落去。张入云不想它竟如此迅捷,方才自己护那祝家小姐心切,势子起的猛了一些,已来不及回身。但又终不肯轻易将那怪物放跑,回手一记劈空掌已是挥了出去。只听一声尖叫,好似是伤了那怪物,却是已落在地上,没想到一阵抖动之后,还是让它给跑了。 张入云此时已落在了内室的房顶上,凭夜眼,借月色,只见那怪物好似会得地形之术,竟是转眼间就不见了,料自己不能追上,又怕自己走了,祝家女儿无人防护,是以重又下得屋来。 祝家父子连同院内十余个健仆,方才是一丝也未有发现那怪物伏在墙头上,等张入云起身追赶的时候,方才在空中隐约见了个黄麻团。那祝家父子心里原本还很有些忐忑,只道张入云一直只在意吃喝,未想到确是时刻留意四周动静。 此时见他一纵就是五六丈高下,身形端地迅比飞鸟,鬼神莫测,这才十分信了日间道长的话,知眼前这个少年果是位异人,一时心下大喜,又觉事先有些怠慢,惶惶不安,忙上前又施揖求告。 张入云见他父子多礼,忙自上前相扶,笑道:“说来惭愧,却是让他给跑了,况且黑暗中只见一团黄影,却并没瞧的真切,若不是尊府里那只狐妖,晚辈倒是惊了众位了。” 祝家父子见他仍如先时一样的谈笑风生,知张入云性子如此,却哪里肯信了他的话。再说历次降妖,也没见过法师见得那妖怪的真形迹,只未照面就是一阵飞沙走石给轰了出去。 而今日不但张入云一击即将对方惊走,便是先时夜里,自张入云一入得内庭院,这后院内就是一片安静。此是从未有过的事。是以祝老爷方大了胆子,遣小儿子将爱女携到张入云身后内室里,以求庇护。未料道,果然张入云是个有真本事的,此时他父子二人心里有了依仗,哪能不喜。 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反倒有些作难,心里想道:“就算是先前自己所遇的,是那只狐狸,但我又无有飞行遁地之术,虽能守得住此间,但难不成一日逮不住那妖物,我却是在此祝府内留上一日?自己还有重务在身,在此地留上个两日打造暗器都已嫌多,何况是对付这甚为狡猾的狐狸精?”一时心里踌躇,有些不乐。但转念想到,过一会儿还有一位自称是峨嵋的道长要来,到时与他商谈一番许有计较。 自此时起,祝家父子待张入云越发周道,倒让张入云不好意思起来,他素不惯于此,只好强打精神周旋。 好在不多时刻,已自外传来声响,待走进看了,祝家父子已是起身相迎。张入云瞧了,原来来的是位道长,略一打量,却正是白天那位在闹市里四顾无人,猛摇铃的算命先生。 此时见他换了道士的装扮确是气质不俗,就是身量矮了一些。再见他左肩处背了一柄长剑,右肩上插了一根拂尘。张入云虽还不能分辨,但眼里看了,也依稀觉得,俱都不是俗物。只是那道长一袭道袍却甚是破旧不堪,不仅如此连整个左袖子都已是不知所踪,束腰的丝绦上的红缨子,也几是不剩几根丝线,几乎都是秃了的。一时将他这一身上下装束看过来,却甚是有些滑稽。 那道长略一和祝氏父子打了个问讯,便移步到了张入云的身前,见张入云已然是起身相迎,甚是恭敬的样子,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颇显尴尬。但他生性有些放荡,想到自己技实不堪,却把这点点好胜之心放下,当下打了个哈哈:“张师兄别来无恙,只一年不见,功力进境如斯,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这一句话,却让张入云有些傻眼,自己只才出道一年,所遇人物有限,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曾有见过眼前这一位道长。有心怀疑对方只是个江湖骗子,见到自己只是一番胡话,好与自己套交情,但细观之下,那老道虽有些脸红,却眼光闪烁,不想是在说谎的样子。 那道号浮云的道长见了,却是早已料到,一时脸上泛红的说道:“张师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上金光大会我还与兄谋过一面,其时兄乃是金燕门下,老道我是六圣门门下,令师兄黄雷扬盛是热情,因我众人是平辈相交,还曾与我攀谈了多时,今提到此处,师兄可还记起来否?” 张入云听了提到六圣门,心里好似有些映象,当时自己正日夜为与东方文宇一战之事发愁,但有谨见过的峨嵋同宗,却是一些也不放在心上。此时见对方不但认得自己,并还提到了大师兄黄雷扬,当不至假,瞬时为自己简慢了对方有些发怵,因对方已说了和自己是平辈,忙开口道:“原来是浮云师兄,该死该死,去年上小弟初次行走江湖,却是好些事都由家师兄带领,虽是和师兄您见过一面,却是一时不能尽记起,一时无状,恕罪恕罪。” 那叫浮云的老道见了,心里不由一笑,心道:但底对方年轻,被自己一方言辞便糊弄住了。 原来这道号浮云的老道,却并不是个真的道士,姓林名浮羽,浮云只是他的字,但他行走江湖时,常以扮作道人方便,几番之下,便是干脆与人称了自己就是浮云道人。 先说他这六圣门,当年也是出过些人材的,只是当年的六位祖师却本不是峨嵋门下,只为其师完劫飞升,却将六位弟子俱都转投了峨嵋门下,不多年间便学得一身道术。峨嵋素来是门下弟子有成,便尽遣下山,令其自觅洞府修炼的。那六个师兄弟原本都是同门,先后下山各自情厚不舍,便又重新聚在一起,择了青海桃花山修炼。 只是众师兄弟因其开蒙师父是个异教中人,后虽得了峨嵋真传,却有些来不及,几乎都是兵解,投脱了一次方才成了地仙。因此上六圣门也与金燕门一样,有些人才凋敝。不过好在祖师有灵,倒也留得些道藏,照此下去依旧是地仙有望。却不想一百六十年前,桃花山竟遭雷击,把个洞府打了个稀烂,法术秘传失了好些,如此一来则更加不堪了。 出了这一桩事,有那一心向上的,已投了别派,有那面皮薄些,耻于求人的,却是留了下来苦自修行。又因为自己家洞府已毁,却是整年在外游荡。这林浮羽现年已六十五岁了,其师偶遇着他,见他有些气质,便留下做了个徒弟。不想自己本就不堪,几年下来,劫数到了,一次江湖上行走时却是被妖物击成重伤,没奈何,只得尸解,幸是平日里无犯大过,竟被他安然渡过。 只是他虽成了鬼仙,但魂魄不曾凝炼,太过招妖人窥伺,只得择一处深山古地,将自己身残骼埋了,其元神只在地下苦苦修炼,只望他日有成。 而林浮羽自失了师长的指点,道行更加不堪,混迹于江湖几十年下来,却是未有什么进益,虽有些小道术,但若真的遇上较强悍的妖物,却是束手无策。 如今在祝家府上,自己已施了全力,却是不得除去那狐妖。后为感那祝家父子待他甚厚,又贪他祝家父子在当地三十里外有一座山产,唤玉泉山。他道法不怎么样,但向来精擅风水相术,已然被他瞧出是座灵山,若能在此地建了道观修行,日后修行当有可望。 是以,他一咬牙将其师父留下的一柄破魔剑,花十七日的功夫开了锋,有心想试一试自己的运气。没想到,却在白天见到了张入云,心里度量一番,不由地眼见一亮。

第二十三回 闹市逢浮羽 深宅斩狐妖(三) 当日在金光大会上,他即看到了张入云与东方文宇一场大战,当时的张入云就已是功力不凡,为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翘楚。虽其时并未修得罡气,但一身外门功夫已是登堂入室,而这一点却正是自己欠缺的。 今日再一见,林浮羽只觉得对方神光内蕴,满身道气,行在人群中直如美玉呈在沙砾上一般,老远即被他瞧见,知张入云已是侠客中的人物。只是奇怪他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进步如此神速。一时疑惑,便将自己手里的铃铛略施小技摇了摇,此番作为,不是有道力的修行者绝听不出,却是不用担心在这闹市中被人喝破。 果然张入云在人群听得出这铃声,一时林浮羽大喜过望,为防真切,却把那铃铛山一样的摇,倒恼得张入云一阵头痛。 如此之下,林浮羽已知张入云是位强助,当下自己不好意思,却让苦主祝家老爷出面寻张入云过来。果然张入云古道热肠,有求必应,今番为自己破魔剑开锋,来得迟了一点,却没料到,先时狐妖已被张入云惊走,心里对他本事又有信心,却是闻之大喜。 二人相谈一会儿,林浮羽却请祝氏父子入内室相伴祝家小姐,而又让十余位健仆到院外守候,只自己与张入云留在院内守护。祝家父子自是言听计从,只张入云知道林浮羽是将人调开,有话与自己说。 果然林浮羽见众人散去,却是喝了一口茶方才老脸一红道:“不知张老弟方才与狐妖遭遇,可看出些什么道路?” 张入云闻言皱了皱眉道:“也未瞧得真切,那狐狸被我一记劈空掌打落,却是逃得甚快,好似有甚地行法术,只一入草堆里便不见了,倒是难追。” 林浮羽笑了笑道:“这打洞自是狐狸的看家本领,自不去说它。只是。”说道这里,林浮羽面带疑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只是老弟用的劈空掌,却不曾用的罡气吗?” 张入云听了一惊,不知道对方怎能知道自己已会得先天罡气,只是他向不惯说谎,一时道:“不瞒师兄,小弟也只近日内方才习得这罡气,方才因不知来的到底是不是狐妖,未免打伤无辜,所以才只用了劈空掌,却不知师兄怎能知晓?” 林浮羽见他果然会施罡气,知道他功力已够,不由得又喜又笑道:“这却不难,老弟双目充足,一身的道气,内外家已到火候,于个人群中,却是,是个同道中人就能看出个不俗。我听那祝家仆人说道,自你进了这庭院后,好多平日里的异象便已消失不见,想是那狐妖也看出你气质不同,不敢再造次了。” 一番话说的张入云却是有些为难,自己外出行走,若是真容易被人瞧出自己是修行中人,却是徒自要为自己增加好些烦恼,当下只打定主意,稍待却要想个法好遮避自己的气质。 当下想到那狐妖易守难捉,不由问那林浮羽道:“只是那狐妖易抵挡,却是难以捉住,不知师兄却有什么法子?” 林浮羽听了,却是有些红脸:“不瞒老弟,我这点本事不尴不尬,文不成,武不就,到时捉那妖狐时,却得靠你出大力。虽是那狐妖迅捷,但当日峨嵋顶上我已见识你的轻身功夫,到时只要略将它打伤,便大可追得上它,至于它会得一些地行之术,我自有法替老弟将它找出来。” 说着却又正色道:“只是这狐妖不知从那里借来一根金针,却是厉害,若到时被老弟追得急了,虽说机会不大,但也终得小心些才是。” 张入云听了金针,不由疑惑了,又仔细问了问。 林浮羽答道:“说来不堪,我本已在这祝府里设了西方辛西阵,虽是为兄的道力低微,但只这一只三百年道行的狐妖,却也尽能抵挡得住。先也还太平了一些日子,后不知这孽障从哪里借来了一个水火铄金针,竟凭这一根金针便破了我的阵法。我道法有限,仅仗着这几样先师传下来的阵法抵挡,若是真动起武来,却绝不是那狐妖的对手。而老弟一身外门本事,却是正好相宜,实是那孽畜的克星。” 说完又皱了皱道:“按理说,那金针神光清灵,当是它同辈中修天狐的路道,绝不舍用它来伤生灵,但到底怕那畜牲急将起来,乱了手脚,却用它来伤老弟,这一点却要老弟留心呢!” 张入云听他说的谨慎,自己又是首次遇妖,心道到底要小心才是。想到这里,却把那对流星铁造的钢指套,暗中戴在左手上。 忽地想到今晚那狐妖已被自己惊走,不定会来,不由又问了问在一旁的林浮羽。 哪知林浮羽却是笑道:“这个老弟却不必担心,那狐妖迷了那祝小姐已有多日,按理说祝家小姐魂魄就要脱体,今日是最后一日。它若不来,却是将先前的功夫全部白做,何况它害得良家女儿这样丧天良的事儿,已是大违天和,作一次已是死罪,做两次,只怕是今生无修仙的指望了,是以,只要它舍不得这祝小姐,却是今晚必来,若是错过了今晚,今后也就不妨事了。” 张入云又问那狐狸怎会单迷这祝家小姐,林浮羽又笑道:“老弟已是修道中人,与你说了也不妨事,这祝小姐前身本就是那狐狸的伴侣,想是受了祝家人的恩惠,前来投胎,一来是想报祝家人的恩,二来想是羡慕人间的好处,此生修道却到底要比从畜牲道来的好的多。只是她前世伴侣,对她却是眷恋,想害了她性命和自己重归山林。这也是祝家小姐一番冤孽,当是她今生的一场劫数。所以老弟到时去诛那狐妖,却多少要留些情面,不要将它屠诛才好” 张入云听了这一番话,方才明白,一时恨声道:“如此说来,倒时有些道理,只是这淫狐污人清白,我纵是饶了它性命,却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林浮羽云看出张入云杀气正浓,不由摆摆手对他说道:“最好老弟能适可而止,不是我给那狐妖说情,与长它的威风。一来它身后定有其同类高手,二来这也是祝家小姐前生淫孽太多,当有今生这场报应。” 张入云闻言还是有些不太服气,但想了想,自己可一走了之,但祝家人却要长驻于此,留些情面,也好周全,一时也只得听了林浮羽的安排。 一时之下,二人便在那院中闲谈,那林浮羽道行不高,但行走江湖几十年,又因自己也算是正派出身,倒是遇过些奇人异事。他又是能说会道之士,当下拣奇幻些的说了,却也是娓娓动听,张入云听得不觉间忘了神。只是林浮羽辞色之间有些异样,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张入云几次相问,都被他答了等过了今夜再说,一时张入云也只得作罢。 如此到了寅时三刻,天将破晓的时候,张入云却觉地下有些异样,但看了看林浮羽,却是一些也未察觉的样子。 张入云先以为林浮羽只是装装样子,并不是不曾察觉,可直到那地下的动作却近得内室门边上了,也未见林浮羽有所举动。此时才惊觉对方真的不曾察觉,大惊之下,也未出言,只轻悠悠的一纵身,便已拨地而起。约莫腾挪地面有一丈高下,便是施了一个千斤坠,猛地一脚踹在那狐妖潜行的地道前方。 张入云此时功艺大造,又是恼狠对方是只淫狐,这一脚已下了全力,端地是非同小可。万钧之力下,只见那诺大一个内宅院都抖了一抖。跟着就是一阵飞沙走石,将那妖狐打通的地道全数震开,当即地上如同一条长龙立时显出,又听得一声惨叫,飞灰间已多出一团黄影,被震飞出去。 如此之下,也还是张入云为防自己力大,将妖狐逼地向内室里蹿去,是以故意向内室里挪了一尺,挡在妖狐身前一脚踹出,先将它震了出去再说。 果然待沙石稍定后,就见离自己五六丈的假山石下,正伏一条黄影,仔细看了,却是个人形,只是身形矮小,那脸上还生的有猫儿一样的胡须,炭着脸,身形委琐,形容实是不堪。 张入云这时才踱了两步行至林浮羽身边,一时讥笑那狐狸道:“就你这样形神丑陋的牲畜,也敢**内庭,实是杀你一千次也不嫌多。” 而此时才发现妖狐的林浮羽,却是老脸通红,虽早已抽出师传的破魔剑,但自知自己功力不行。他却是老练,不敢轻易犯险,见张入云就在自己身旁,忙将步子挪了挪,把个半边身子藏在张入云身后,另一只手却是解了束腰的红绳,一时准备停当,只等张入云去降妖。 张入云与林浮羽相谈半日,知他身手实是不佳,所仗的就是几样师门道术,此时见他如此,反倒心下留意,怕他到时受了妖狐的伤害。 那狐狸本还有些畏惧,只伏缩在地上,进又不敢,退又不舍,只在那里两难。后听张入云揭它短处,又骂的它厉害,一时想到自己屡次苦心,却被老道阻住,好不容易借来祖上法宝,将老道人的阵法破了,没想到只差一晚就要功成,却又被这半路杀来的恶煞阻住。一时急怒之下,却是忘了厉害。 当下也不见它做势,却忽地在其跨下现出一条毛茸茸的长尾,还没等林浮羽反应过来,只见那尾上竟发出一阵嗖嗦声,烛光之下就见有数十根飞针向二人射了过来,因那针的颜色和烛光相近,却是实不容易分辨。 林浮羽看不真切,却知道此物的厉害,一时大惊,大叫了一声,却是急忙倒了地,往身后滚将出去,连招呼也未来的及与张入云打一个。 哪知张入云一双神眼,却如何能瞒得过他,当下见飞针众多,恐自己躲过,却是要伤了身后的林浮羽,他有心想试试自己的身手眼力和隐娘给他的流星指套。当下左手处划了一个孔雀开屏,如同群芳盛开一般,手中的本只一点银星的钢指套,却是如炸了开来一般,星光点点间,又是一阵暴涨,立时只听一串金针撞击声。再看那数十枚飞针,却是被张入云尽数抵挡住,纷纷落在了地上。 那妖狐见自己这一必杀的绝技,却是被张入云如此轻松的挡了下来,知道先时张入云伤了自己一掌,还是手下容情。立时心下肝胆俱丧,有心想转身就跑,却早被张入云神光罩住,倘一动,自己却多半没有活路,没奈何,只得强打精神与张入云对峙,当下二人却都是对在了当场。 林浮羽这时才站起身来,想到自己方才只顾脱险,却连遇险的照呼也未打一个,实把他老脸羞的如火炭一把的烧红。此时见张入云将狐妖敌住,已知无妨,想想全是这畜牲生的事,一时恼将起来,却骂道:“好孽畜,竟敢将这附血即走,归心丧命的狐毛发将出来伤人。我二人今日本有心留你一条性命,而你竟敢存心害我二人性命。” 说完,微往张入云身后闪了闪又道:“张兄弟,先时我和你说的,你竟管抛在脑后,只今夜把这狐妖收拾了,我日后把它剔毛去骨,做个搭链好给你日后行走路上用。” 张入云听他说的好笑,也不由地乐了,当下只照着那妖狐道:“你半日与我对视,再不过来与我相斗,我却是要先出手了。” 那妖狐与张入云只对视这一阵,便已是骨软筋麻,知道对方是个有道力的,长此下去,便是光看也得被对方看软了。此时闻言,更是害怕,但它到底是个畜类,道行又不佳,一时想着前生爱侣,不由做了困兽之斗,当下须发皆张,将一口钢牙咬得吱吱作响,却又不敢上前。 张入云早已不耐,见它半日不出手,却是足下发了力,月色下只见他身影一虚,竟如凭空般的到了妖狐的身前。跟着左拳就已击出,一点银星过处,却把个妖狐惊了个魂飞魄散。 可到底妖狐也是得道百年的灵物,一时使出看家本领,却是比张入云身形还快,电一般地放了个屁,(呵呵,本来想删掉的,不过自己觉得这么写实在是非常搞笑,就没删,众位读友请见谅)一阵黄烟才刚升起,近旁的花草却都已如烤焦了一般,全都败了下去。连那山石间都好似蒙了一层土色。 张入云是个人身,又是首挡其冲,当下更是深受其害,幸是功力大进,当下足下一点,已是后退了三尺,先避过那臭屁的锋芒。跟着心里恼恨,却是右手挥出,一阵罡气过后,连带妖狐存身的假山寿石,也是打了个稀烂,可到底被它这一阵臭气拖延了一下,而那妖狐已趁着这当儿得已从容退走了。 一旁的林浮羽却是早已谋定,见那妖狐黄烟一起,却是喝了一声:“着”。将手里束腰的红绳给扔了出去,当下只见那红绳直如飞一样的长,可另一头却仍是留在林浮羽的手里,不见被拉脱。 张入云累次大战,却从未有见人用屁也来当做武器,一时那妖狐从自己手里走脱,脸上却是难堪,但后一想想,也确实好笑,莞尔之下,却是不肯罢休,起身就要去追。 林浮羽知他少年心性,定要将妖狐擒住方肯收手,此时见张入云起身要走,却是张口大声道:“张兄弟,你只管跟着老哥手里这条红线跟去即可。”说着手上一紧,原来那红绳法力到底有限,此时那狐狸逃得远了,到底被拉到了尽头。 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做势要起身,忽听见脑后一阵风声,忙伸手一抄,就将来物接在手里,原来却是林浮羽的那柄破魔剑。再听林浮羽大声道:“这是老哥师传的破魔剑,除那妖倒也相宜。” 张入云接在右手里,当下一抱拳,已拔动身子,如同一缕轻烟一般的走了。没想到脑后又传来林浮羽的声音:“张兄弟,老哥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那狐狸不杀也罢,你只斩了它一条尾巴废了它的道行也就行了!”说话时很有些色厉内荏,却不知他怎么这么害怕那妖狐的师长。 张入云此时已落后了好些,待听完林浮羽的话,便忙全力向前奔去。夜色之下,只见他如一阵风一样,直化做一道青虹在鄂州城民居上蹿行。 此时的林浮羽已爬上了祝家院墙,他本知道张入云功行与一年前相比大有进步,却没料到张入云的轻功到了如斯地步,当下揉了揉眼晴,看了个清楚,才又自言自语道:“不想,这少年竟有这般快脚!” 张入云此时在夜下奔袭,身影如同一道疾风般的在月色中流过。他此时的内功修为只比一年前的叶秋儿稍高半筹而已。但他本就轻功极佳,身手又较叶秋儿迅捷,此时疾奔起来,竟依稀有些隐娘当日的影子。一步跨将出去,就是十余丈,且衣袖飘动处,还可在空中略为作势,滑行个一二丈也不成问题。 如此之下,虽是他因方才与林浮羽耽搁了一会儿功夫,那狐狸早已是跑了个没影,但幸有林浮羽的裤腰带做得记号,张入云却是始终未有跟丢。 即便如此,张入云也足足追了有十多里,反才渐渐得见那只妖狐的身影。那狐狸想是被张入云起始踹地那一脚所震伤,奔跑间已失去了灵动,何况后足之上还系了一根红绳颇显碍事。虽见它时不时也就后足踢踏一下,但始终不敢顿住身子,强将绳索解开。 如此这般,又过得七八里,张入云才看清那只妖狐的身形,竟然身长足有五尺,比寻常家犬还要大得多,一条又粗又肥的尾巴几比身子还长。若在平时看去,实是骇人,但它此时却早已是尽失平日里的锋锐,一条长舌拖在口外,只在那儿挣命飞奔。 后那妖狐又听到身后劲风,回头看时,只见张入云如疾风般的向它飞驰而来,其速竟比自己这畜类还要快上一二分,险险的看着就要追上,不由地吓了它个魂飞魄散。当即低了头,埋了身子,一味的猛跑,可恨先时被张入云一脚将自己五脏六腑震的难受的紧,不如此的话,只怕自己早已是逃出生天了。 而另一面的张入云也是心下急躁,此时的他已追了这狐狸足有二十余里,鄂州城早已被甩在身后,连个影子都不见了,可眼前这妖狐还未擒到手。听闻林浮羽说它还有长辈,一时自己慢了些,却让它找出个有法力的狐狸来,到底惹厌。若不是此时已近黎明,天色发白,不怕那狐狸捣鬼,仔细思量起来倒也有些可虑。 想到此,他不由从怀里摸出枚铜钱,一时掷将出去,想把那狐狸打个踉跄,好擒住它。未想这狐狸一类的动物,却是耳目最灵,只未回头,却早已听到张入云掏衣袖发出的轻微声响,当下已然知道张入云要做甚图谋。一时只见那张入云才一抬手,它便是足下一跌,莫说是那枚铜钱能打到它,便是连它的毛发也是未沾上一点。 张入云见那狐狸这般灵动,却也只得摇头,没奈何,虽是自己日常节俭,但此时也只得多散钱财。一时间掏出十余枚铜钱来,擎在手里,连珠般的向那妖狐打去。如此一来,却把那妖狐吓了个肝胆。要知张入云手法沉重,那一枚枚铜钱打将出去,只要有一枚挨上它的身子,立时就可就将那妖狐打个皮开肉绽,骨断筋折。 也亏它连扑带趴兼打转,一时间也让它避过了好些致命的铜钱,可如此这般,还是将它吓得不住尖吓,其声竟如小儿一般。 张入云见它刁滑,却也好笑,好在十多枚铜钱打将出去,他与妖狐相距不过两三丈距离,再近得一点点,已可运掌力将它拿下。 可就在此时,那狐狸却是口吐人言,急呼道:“三姑姑快来救命!三姑姑快来救命!!”说着足下连撑,竟比先一时跑的还快了些,只一会儿功夫,却又将张入云拉下五六丈。 张入云不想它到了此刻还有余力,心里疑惑,但却又有些惊惧。不想这狐类竟是这般狡猾,到了这般田地,竟还在先一时有所藏私。一时张入云打定主意要除了它,当下却是一沉气,勉强再将脚底加快了一些。 其实张入云这一作想,却是错怪了那妖狐了,但凡飞禽走兽越是临到死路,却越是又能挣出些力来。这是动物临危保命的潜能,人亦是不例外,只是张入云此时心下恼恨这淫狐,是以才只将它一举一动,尽往那坏处上想。 时间不大,张入云又得已迫近那妖狐的身旁。可那妖狐口里还是一个劲的只在那叫唤:三姑姑救命! 就在张入云算准自己一记劈空掌之下,定可将那妖狐生擒的当口,忽觉身前一阵香风浮动,跟着自己身子竟如撞到了一堆棉花糖里,虽是柔质,但身子越往前进,那团气劲也越是稠密,到得后来已是再不能向前了。 张入云知道定是有人来解救这妖狐,未防自己中了妖法,当下他急忙一个筋斗倒翻了出去。待他落地后,却见眼前已多一名少女,而那先时被自己追拿的妖狐,却是躲在那少女的背后,仿佛甚是害怕张入云,只用身子不住在那少女脚下摩搓,已求庇护。 再看那身形娇弱的少女,虽是做了道姑打扮,但却眉若杨柳,面似芙蓉,只未开言,却几能听见她娇喘的声音,立在那儿,腰肢轻动,又仿佛欲要人上前相扶方可罢休。 一时又听她说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紧逼我家童子?”此女吹气若兰,未闻其声,先动起香,一句话里虽略带叱责,但却偏是一副娇滴滴的作态。当下连张入云听了,都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若是毫无道法修行之人,怕是只听得这一句话,就已瘫倒在地上了。 可张入云毕竟是苦修了七八年内家真力的人,若论他此时的定力,实比寻常所谓高僧还要来的坚固。何况他几番受得隐娘的考验,眼前的女子虽也媚功十足,也只和隐娘仿佛而已,却哪里能镇得住现在的张入云。 张入云恼这狐妖一上来即是使动媚功惑人,不由地把这一家子的狐狸都当作了**之辈。一时有气,故意沉着气一语不发,向前行了几步,只走到那少女身前一尺处,方沉了声眼注那少女道:“你且问问你家这童子,都做出什么事?我是不是该毙了它?” 那狐女只觉张入云站得离她这般近,偏一丝也没有被自己迷惑,知他是个有道力的,但张入云双目有神,直刺的自己眼睛难受,再有一身的人气袭来,却又让她闻得鼻子皱了皱。不由地娇声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靠的人这么近,一身气味熏死我了!” 说完却又回声对着地上伏的妖狐责问道:“六官儿,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却让这男子追了你这么久?” 两句话下来,她依旧是言语一脉温柔,人如闻了却如吃了蜜酒一般的醉人。

第二十三回 闹市逢浮羽 深宅斩狐妖(四) 没想到那卧在地上的妖狐闻了那少女言语,却是衔了衔狐女的裙角,不再口吐人言,而是温顺的如同猫儿一般,只发出一串呜呜声,好似在与狐女诉说自己的遭遇的一番动难似的。 过得一时半会,那狐女好似听得明白了,便侧过头来与张入云笑道:“此事我已尽知道了,那琴儿本与六官就是夫妻,只为二十年前祝家老爷为她挡了一次雷灾,因感到恩义,才投胎做了其女儿,还他一场富贵。却不该不顾夫妻之情把个六官遗弃了,六官儿一片痴情恋她,才不顾礼义想将她召回原来洞府二人再合藉双修。虽是犯了人间礼法,但于我类法理之中,他也要摆脱这副皮囊化做鬼狐,二人都有损失,何况夫妻之间,没有调合不开的,终也该给六官一次机会,今时他已被你驱走,不敢再做此想了,还请你速速离去吧!” 张入云闻她说了这么一大堆,虽是看似有理,但她眼角间却又泛着一丝狡黠,知她多年老狐,不比那地上趴着的什么六官儿,又看她衣着清洁,虽是娇媚,却没一般传说中的狐妖那股子风骚气,知她修的是个天狐道路,不但可以讲理,还可以威逼。 当下只冷笑着对那狐女道:“世上那有这么便宜的事!”又瞪着眼对着地上的妖狐道:“你这畜牲,即然被你妻子抛弃,就该好好想想,自已做了些什么留不住妻子的事儿。却不思悔悟,竟敢隔了十六年后,不但混迹人家深宅,并还污了那良家少女的清白。你一个畜类,却敢做此恶行,已是犯了天条,我就是把你剥皮抽筋,都不为过。而此时你竟还敢找了帮手来帮你开罪,却不怕连你这靠山也被你边累吗?”这后一句话,他却是对着那狐女说的。 他这一番话说将出来,确实把那狐女闻的皱了皱眉,张入云说的却是入情据理,自己已是八百年的道行,若是为了六官做出违天和的事儿,日后成道时节当有大魔障,何况眼前这少年又看不出个路数,却是一味的理直气壮,难以通融。当下抿了抿嘴,只得道:“那依先生所见,却是要如何才肯罢休呢?” 张入云闻言道:“照我道理,我本是要将他定斩不饶的,但我一位师兄却在临行前告我只将他一条狐狸尾巴斩去即可了事,我也不好违我师兄的命,你即肯相商,我只带了它一条尾马走就是了。” 这话一出,那狐女却是一阵变色,不由地脸上首次犯了怒气。她也是个有性情的,方才说话虽是妖娆,但内里已是收敛了平日里不少威风,见张入云开口就是要自己子孙辈的狐尾,如若让他得去,那六官儿却是终身无修仙的指望,纵是尸解也要留下隐患。如此一来,只比取了他的性命还要厉害。何况张入云口里说出取狐尾的话来,已是大干了那一众狐类的忌讳,一时直听得那狐女脸上一阵白,而那地上的六官,却竟发出了呜咽之声。 那狐女虽是心里恼恨,但面上却未露出,低了头寻思了一会儿,强自忍耐道:“这样吧,六官儿修炼到今日,也得了一粒三百年的内丹。”她这话方一出口,那地上的妖狐就是一阵悲鸣,这次狐女却是作了色,只回头对它喝骂了一声。方又回头与张入云道:“如今我令他交将出来,送与先生。先生是修道之人,与这粒内丹幸许有用,或自用或给那祝家小姐服用,也可补他一番罪孽。” 哪知她这话才刚说完,却听张入云一声冷笑。只听他道:“我清清白白一个武人,要它这畜类的内丹做什么,没得污了我的手。那祝家小姐清清白白一个身子,却被他玷污了,若是只赔了她一粒内丹却像是什么话?莫说是好好一个人不能被这畜牲的丹黄沾染,就算是能有什么益处,却又能如此作罢吗?” 说完又故意对着那狐女打量了一番,方略带讥讽道:“看你形象也是个女子,若是有强人污了你的清白,却把个什么内丹给你已做酬谢,不知姑娘你可愿做这样的买卖?” 他这一番话说的那狐女又羞又恼,要知她是修的天仙的路道,一意要得是以畜类之身超凡入圣,虽是八百年的道行,却是累累守着先辈的教训,几近患难却才强忍着狐性好淫的习性,保得今日不曾破过身,一时张入云一个畜牲,一个清白的,俱是往她最忌讳的事儿上说,偏张入云说的话又是句句在理,自己不好驳他,羞恼之下,已犯了嗔痴,不由勾动了素日的骄横。 一时大声道:“即如此,先生是断不依得了?” 张入云看她面含春色,杏眼潮红,已觉出她要翻脸,当下只将左手流星指套稳了稳,面上却是一丝未有显出,只在那儿斩钉截铁地道:“断然不依!” 此语一出,那狐女便已是勃然变色,口里喝道:“我看你是个修行人家,方才和你好说歹说,你左一个不依,右一个不依,只将我二人往死路上逼。即然如此,你我二人还是手底下见功夫吧!”说完袖袍一摆,已是换了另一副脸色,当下只见她那原来的满面春色,却是换作了腊月寒冷,只还未出手,便有一股清冷气息,从其身上流了出来。 那地上的妖狐却自己长辈竟会动手,一时大喜,却是毛发皆张,口里不住的欢跃,不想如此举止,却把那叫三姑姑的狐女惹恼了。当下脸色一寒对他喝道:“这当口儿,还在高兴个什么?待会儿就是将这野人打发了,也少不得要收拾你!我的金针呢!怎还不见还我?” 说完却是将手一指,那地上的妖狐硕大的身躯却是一阵毛发乱抖,跟着一道金光却是从它脊背激飞了出来,落在那狐女的手里。 那狐女略一验视,见其上颜色果然未变,心里一喜,一时又骂那妖狐道:“幸是不曾将它见血,若是将它弄污了,莫说这野人,就是我也第一个取了你的性命!”一番话说的那妖狐已是耷拉着个脑袋,连双耳也伏了下去。 再说那狐女回过头来,怒视着张入云的时候,却见张入云已然乐了,高声嘲讽她道:“果然你还是狐性难改,妄自修练了多年还是不顾礼耻,如今助纣为虐,只会是作法自毙,你有什么伎俩却是尽管使将出来吧!” 说完也是一摆手,将自己发巾抽下,顿时一头如油似水的长发却是如瀑布一般地披散了下来,拂在了脑后。借着拂晓的晨光看去,虽张入云是个男子,但他年前一身根骨锻造,容貌已比原先稍作改变,且又是一身正气兼着遍体的灵气,此时看来也是仪容不俗,直看的那狐女不由的心里一跳。 那狐女见张入云如此作派,已知他不是个修得飞剑的剑侠,但观他气度,却也是侠客一流,此类中人与鬼狐之间多有争斗,却也绝不畏惧自己。待又见张入云将头发盘下,知他也是个会秘术的,当下越发不敢大意,左手做指拈花状,陡地只听一声轻响,其身上原本只是源源不绝流出的清冷气,却已是化作一团白雾,只片刻功夫就已将她周身笼起,且不停地绵延开去。 张入云见了心下也是一凛,他这是首次与精怪相斗,为防慎重,才将头发披下。此时又见了对方异像,谨慎处,就见他那满头长发,竟是无风自动,好似人的筋肉一般,虬结在一起,只眨眼功夫,就已是结成一条长辫。 虽说此时他因隐娘已在百花谷长眠,不用再担心身体流血和毛发落落体,但眼前这狐女怎么看也不是轻与之辈。何况他虽是近日功力大进,但终规在于这门头发的功夫上,离隐娘还差的远,结成辫子,虽是少了好些功用,但威力却是会大的多。 再又想了一想,便又伸右手将林浮羽临行前交给他的那柄道家破魔剑自背后抽出。那本是朱红色的破魔剑想是因撞到了狐女散出的白雾,却立时变的火一样的红,好似燃着了一般,再看其剑身上竟又是显出了无数法咒符篆。 那狐女见张入云的一头辫发可由心运动自如,已是心惊,再见张入云将那破魔剑取在手里,却是首次失了色。一时皱了眉头,只在心里暗骂六官与她添了如许麻烦。 原来张入云手里拿的破魔剑,只是寻常道家驱鬼时所用的法器,如与飞剑相比却是相差得十万八千里。不但落了下乘,且根本不能以此与同道相斗,就更不用说是御剑飞行了。林浮羽的师傅怎么说也是正道剑派门下,却练了这样的法器,只此一斑,就已可见其师徒二人平日里生活的窘迫。但到底那六圣门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是练得此剑与师门相提起来会若人讥笑,但怎么说也是正道门下,这柄在林浮羽师傅加意之下所练的破魔剑的降魔法力,确是远超群伦。 那狐女才只八百年道行,因有心要修天仙位业,道力虽佳,但若论其法力,却又比不得一众同类,此时见了如此威力的破魔剑,实是有些心下惴惴。思前想后,终是六官惹的祸,不由又回首瞪了他一眼。 那伏在一旁的妖狐见今日这个少年,可不比前些天那个老道士,即无法力,又无武力,此刻见了自已长辈为难,心里更惊,不由把那身后长尾只往身下掖一掖,生怕过得一会儿功夫,这条命根子,真的是要被那凶神恶煞的少年给斩了去。 张入云见那狐女法力高强,而自己终是首次遇妖,不敢大意。而那白雾又渐渐向他逼来,一来他怕那白雾迷了自己的眼睛,二来又怕那雾里有甚古怪。小心之下,终是先下手为强,只口里喝了一声道:“得罪了!” 只见他足尖一点,已是如一枝利箭般的腾空而起,直插向那狐女身前。他运功良久,此时身在空中,只屏口一吹,便是一道纯阳真气向前拂去,当即就将那狐女所布的白雾洞穿了一个窟窿,就好似那暴风眼一般。而自己却是一个玉女投梭,已如一尾鳞鱼一般栽了进去。虽他身是男子,但张入云一身技击功夫远超同辈,骨骼柔软,此刻使将出来,依旧是好看非常。 再说那狐女见张入云只一口真气,便将自己所练多年的寒水精气荡开,不想他功力竟是这般纯法子,面色登即一白。但她终是多年老狐,又是师法天仙的路数,见张入云来的迅猛,却也不惧。右手食指一指,便是生出一朵白莲,当即便将张入云那般迅猛的势头架住。接着左手再一指,那已被张入云洞穿的白雾如被疾风卷起一般,便又向张入云袭来。 再见那白雾还未有沾着张入云的身体,却已将张入云一身劲装上结了一层寒霜。张入云也是见过大阵仗的,见那雾从四面八方袭来,不好躲闪。忙将那赤红的破魔剑连绕了两朵剑花,一时将右侧的白雾荡开,跟着左手就是一拳击在那狐女右指白莲上。 他这一拳力道刚猛,自己又是一身的上清内力,再加上他左手还戴着那流星指套,当下只听波的一声,便与那狐女的白莲相撞在了一处。两下一交,那狐女被他这一拳击的身子不由地往后退了一退,而张入云却是借着这一击反震之力,已从右侧白雾的缺口处闪了出去。 可张入云一击未中,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当下只微将头首一摆,脑后那老许长的长辫便已是击向那狐女的脖项上。可那狐女却只微将头一偏就已从容让过,好似一点也没伤着。 张入云闪出身时,便忙在空中打了个旋子,如此一来,等他落地时,已是正面对着那狐女。 刚才的一击两人都只做试探,未动全力,但只这一招两式,已知对方不是轻与,心里虽都觉对方是个麻烦,但也都不由的不佩服对方一身的本事。 当下却是那狐女首先笑道:“你这般的蹿来蹿去,当自己是只猴儿吗?落在地上只顾在那里得意,却不看看你自个身上,倒是弄成什么样子了!” 张入云闻了她的话,不由低头看了看,原来刚才自己虽是从那白雾的空档儿钻了出来,但到底因自己贪多,动用辫发,以求能伤了那狐女。但没想到自己左肩处,还是沾染了一丝寒气,只这一瞬功夫,就将自己衣服上结了一层薄冰,幸是自己身形快,内力足,不然只这一下,就要受了内伤。 但那狐女确有法力,虽只一层薄冰,却已将是将那阵阵刺骨的寒气,直往其左肩上钻。张入云也算是个乖觉的,虽是略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身子要紧,当下却是不顾难看,忙把那肩上的薄冰抖落。 那狐女见张入云一时手忙脚乱的,不由一阵娇笑,心下得意处,笑得越发媚态十足,倒得后来更是以手抚唇,笑个不停。 那知张入云被她嘲笑,却未见脸红,待将自己周身薄冰尽行拍落,又连运了两次气,知身上确是无碍后,也对着她笑道:“哪你呢?还不是一样,只在那你笑些什么?” 他这话一出,那狐女却是心下一惊,忙检视了一下自己,果然自己左肩处的道袍已被张入云先时的辫子割开了一道口子,到她察觉上,不由心下害怕的周身一抖,立时就见那左肩处的破损被抖了开来,却是把被她玉一样的肩头给露了出来。张入云虽是看得美人无数,当下见了那狐女欺霜赛雪的肩头,也不免口里一窒。 那狐女不想张入云辫发如此厉害,本以为只是如一件鞭子一般的武器,但其所过之处却又如被利刃切开一般的厉害。心下知道张入云方才已是手下留情,若是他刚才不顾自己危险,冒险全力击出发辫,自己虽不至死,但受的伤,却只怕要比现在重的多。 她心里虽然感激,可到底自己是长胜将军,下不来脸面,想着自己肌肤被对方一个少年男子看见,不由啐了一口道:“看你像是个修道人的气底,却没想到也是个轻薄好色之徒!”说完眼珠子一转,却又变了脸色媚笑道:“这么想看年轻女子的身体吗?即如此,那就索性让你看个够吧。”说着却是取手将衣服破损处用力一拉,顷刻间便要显出她整个肩膀。 张入云见她如此,只当对方要使出狐类惯使的狐媚功夫,不由的心下一惊,忙提起左手,运的内劲将流星指逼出毫光将自己身前护住。 不想那狐女只是作势欲拉,张入云这一凝神戒备的功夫,她却是将手在那破损处上下一翻,顿时那衣服上破损的地方就已收在了一起,将自己的玉肩藏起。可那狐女因见张入云谨慎,脸上一副狼狈的样子,却又是止不住的一阵吃咯咯咯的娇笑。 张入云未想到对方如此难缠,他平生最怕的就是对付这样的女流之辈,一时算计不出个对策,不由地脑低袋里有些发胀起来。 且说就在张入云烦恼的这当儿,那作三姑姑的狐女也是心里疑惧,方才二人只一照面,自己不但未占得上风,并还受了一丝丝惊吓。虽是未曾真的受伤,但到底可虑,道家修圣极爱惜自己的**凡胎,她一介八百年的老狐,又是从未受过色相沾染的,在同类之中更是珍贵。 一时为自惜身体,便使出了真功夫,将那从妖狐手内收回来的水火铄金针取在手里,呵了一口仙气喷在那针上,只见那金针竟在顷刻间便已变做了一根极细长的,两头有锋的钢刺。只是一头闪着赤红色的光芒,而一另头却是蓝萤萤的,好似被寒冰绿火淬过一般。 张入云见那狐女取出这般变化的钢刺,心中已是一凛,再又见她手里提着那细长的钢刺,却仍是如先前一般,声声媚笑,竟与隐娘当日有些仿佛,不由的眉间一皱。心下已打定主意,却是要速战速决,不要夜长梦多。 一时他口里说道:“怎么?不怕你这宝贝被人血弄污了?” 那狐女微笑道:“这倒不劳先生操心,对付先生您,却还不需要那样的手段呢!只是先生却要留神,莫被贫道伤了才好。” 张入云见她一身的媚态,却也自称是个道家,不由的笑了出来,只是看着那不时闪发光的水火金针,这笑却又怎么也笑不长久了。 当下他将一身劲力不住催鼓至左臂上,那流星指套上本只生得一点银星般的毫光,却是在顷刻间变得有锅盖大小,似银锤,又如一面钢盾,只将张入云左拳完全护住,一时望去,也是诡异莫名。 那狐女看的古怪,不由惊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回却是换了张入云微笑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狐女听他讥笑自己,不由面上微红,当下只啐了他一口。但心下却又不敢大意,怕这又是一件破魔利器,忙凝神戒备。 张入云此时远离鄂州城,而此地又是近得狐女的巢穴,想想时间拖久了终是可虑,他又是一个直性子,此来只为了惩戒那条淫狐,不欲多生枝节。想到这里却是一声暴喝,径直往那狐女身前二次冲去。 待到得狐女的身前不足三尺处,却又是一声劲喝,左手里那本只锅盖大的毫光,突然一阵暴涨,竟变得有笆斗般大小。只把那狐女看的大惊失色,跟着就觉那毫光,已将自己金针逼住,而狐女自己也不免跟着胸口一窒。 就在她欲提起施法力将对手逼退的时刻,却发现眼前的张入云,竟是如幻影一般,只砰的一声竟已不见了。那狐女此时方才知道上了张入云的当,当下银牙一咬,也是身影一晃,顿即不见。 再等二人现身时,却是那狐女已架住张入云的拳头,并离得那妖狐存身之处只有咫尺之遥,这一来却把那妖狐惊得个神佛出世,它也是个伶俐的,忙后腿拚命一撑,已是想蹿过一旁。 可张入云本是蓄势而出,存的是一击必中的心思,那狐女又被自己骗的略慢了一步,虽是架住了自己的拳头,但到底仓促应战,比不得自己,而她又是个女子,虽然道法精奇,但武力却不比自己,两下力道一旦相交,顿时间狐女便被张入云强横拳劲给震得连退了三步。 而就在那妖狐发力飞奔的一刹那,张入云已是乘着狐女被自己逼退的当儿,咬牙提气纵了过去,当下他瞧的真切,便是一剑斩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淫狐的一条尾巴已被自己手中的破魔剑给斩了下来。又因张入云素来痛恨妖狐所犯下的这类淫行,跟着手腕就是一抖,当时就将那淫狐的下身给绞了个稀烂。 那狐狸本已是尾后血流如注,此刻下身又受得张入云这一剑,直好似炸了开来一般,连哼都都未哼一声,便已昏死了过去。 狐女见张入云下手狠辣,脸上早已是变了色,但此刻到底救人要紧,却未在上前迎敌,情急之下,已是张口吐出一粒朱红色的珠子,只绕着那妖狐,在其身上来回不停的滚动。但凡是那红珠所经的地方,那狐狸身上的伤口便已止了血,如此这般过得一炷香的功夫,那妖狐一身的重创已在她法力帮助之下尽数收起,并还生出了新肉。 狐女至此才放下了心,却是又转过身来,脸上已化做了紫色,只怒视着张入云一语不发。 未想过得片刻功夫后,却又见她却忽地扑哧笑了一声,只听她道:“罢了,终是六官不好,做出这样的淫恶勾当,污了人清白,也是该当此报。” 张入云不想她竟得这么快的改了主意,闻了她的这番话却是一愣,一时脸上犹豫,竟拿不定个主意。 狐女见他脸色尴尬,便又笑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我请你留下吃酒?” 张入云这时才回过意来,一时感她识大体明大义,却是抱拳说道:“三娘子真是明白道义,日后超凡入圣定是无疑的了,小生张入云在此先遥祝了!”说完就是一揖。 那三娘子见张入云乖觉,话风转的倒快,占了便宜,却又在这里说便宜话,一时又微嗔道:“不用你夸奖!”说着,又啐了一口,细声说道:“假惺惺的!” 张入云见此却是不以为意,当下又一抱拳,便是转身欲走,却忽地被那狐女又唤住道:“哎,劳你回去跟你那作师兄的老道士说一声,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虽谈不上彼此照应,但我也不欲寻他麻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叫他放心好了!” 张入云听了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不是什么错话,当下忙抱拳道:“多谢!”却是摆动身形,往来路上奔去。 一时只听得身后那妖狐醒来后又痛又悲的哀嚎,却听那三娘子在一旁安慰它道:“好了,好了,到底是你不对在先,如今少了这烦恼根子也好,今后就随我好好修炼吧,若能下得苦功,说不准也是你的一番造化!”

第二十四回 双云终际会 虬龙显神威(一) 到得午时,二人都各自从歇息处起了身,主人家早已是摆下了丰盛的筵席款待二位恩公。那祝家有的是钱,加意准备之下,更是比往日丰富了十倍,张入云虽已是二十岁的年纪,但满桌的菜却是一个也不得认识。内里有盘菜模样甚是清淡,自己吃着却甚有滋味,问那祝公子,却回道这菜叫做什么西施舌,仔细问了问,原来只这一小碟,却是用那百十只云燕的舌头做就的,一时皱了眉头,便是住了筷子。 再看那林浮羽,却是并不避讳,虽是个道家打扮,口里却是一丝不忌,什么西施舌贵妃酒,但凡不是孔雀胆,却都是下了他的肚子,且吃相竟比张入云还要难看三分。一旁伺候的婢子见这老头比张入云还要有馋相,却是止不住的脸上挂了喜色,若不是知道他是家中贵人,只怕还要乐出声来。 说来也不怪林浮羽,他自幼就跟随师傅出入江湖,那六圣门早已是无有一丝田产,二人吃穿用度,全靠日常自己劳力所获。他正派之下规距甚多,讲究不得偷盗不得妄取,又是自持身份,好多样工事不能拉下脸面去做,是以林浮羽这一身服色看着虽雅致,但肚子里的油水却是更加清淡,此刻他好不容易逮着平生第一大主顾,转眼间便是要得道升天,确是不能怪得他不喜笑颜开,满桌的珍肴只仿佛在和他说着自从以后就要和那穷苦生活说再见,现下安得他不姿意吃喝。 好不容易等林浮羽吃的面红耳齿,各色佳肴直上了两轮,这老道人才抹了抹油嘴,终于志得意满,停了筷子,想是因撑的太多,已是不好恭身,只将腰挺地直直的斜倚在了交椅上。 而此时的祝家父子,才有机会上前进话,一时除了满口感谢之外,言语之中却又留露出对日后的担心,有心想让张入云多留一些日子。当然言语之中,怕那林浮羽难堪,却是连老道人的名字也带了进去。 当下林浮羽用袖子遮掩打了个饱嗝后,方开口答道:“祝翁不必担忧,先时我师弟已将那妖狐的尾巴斩去,已是毁了它的道行,日后它是绝无法再来骚扰令千金的了。且我与张入师弟在此也要盘恒些时日,一来我二人多年未见,有好些事体要借祝翁贵宝地讨教,二来令千金被那妖狐迷得甚深,此时那狐精虽然已被除掉,但令千金身子到底是有一番大亏损,贫道于此倒也颇知一二,想将令爱的身体打理好之后,再行离去。只是。” 他话说到这里却是嘎然而止,那祝家父子已是被妖狐弄的怕了,此时听了林浮羽口里犹豫,却是心里立时忐忑不安起来,忙变了颜色问林浮羽到底还有什么祸事? 林浮羽脸上作了一番难色,才开口道:“此事本不应说,只是这案子已在路上,不日就要下来,姑且说了也不太妨事。”说着便对祝老爷使了个眼色。祝海客见了,如何能不明白,当下忙喝退了众婢子,只听老道人道个首尾。 一时林浮羽清了清嗓子才道:“按说祝翁乃是大富大贵之家,并不惧怕这些妖力浅薄的小小狐妖,只怪得去年上,尊女婿在安徽府内收受贿赂,又连着更改了本已中榜的两位举子的名额,被人暗中参了一本,已被当今圣上勾了金册,削了祝翁的贵气,且不日之下,撤职查办的旨意就要下来。那狐妖因见尊府失了神明保佑,却才敢如此大胆。” 他这一番话直说的祝家父子张目结舌,有信没信的,但二人已是见识过真妖怪的,此时听林浮羽说的有首有尾,却也不能不信,只是天上掉下来这一场横祸,如何叫这祝老人不惊惧。 此时反是林浮羽安慰二人道:“其实尊女婿和令千金反了原藉归隐未尝不是好事,祝翁富有家财,人生只需过得逍遥,何必疯魔于仕途,虽是富贵乡,却安不是那虎狼穴?” 一时听得祝海客倒是不住点头,他本是白手起家,能有如今的富贵,早已知足,于那什么大家富家的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只是小女儿刚脱得灾劫,大女儿便又遭难,老人心里着实伤心,当下忙唤了家中贴身仆役,备了银两,却是连夜赶往大女儿处。 再说张入云,刚才已是止了筷子,后听林浮羽独断,说自己还要在此逗留,却是心里不乐意,未想林浮羽早就看出他心思,只朝着他微笑着略使眼色,意示不必担忧。张入云心想:“你哪能知道我的一副重担。”只是他为人随和,席上却不说破,只有些闷闷的在那儿候着。 此时又听林浮羽道:“如是祝翁为儿孙担忧不小,那贫道就替祝翁在贵府内设一座十方九曲天罡阵,一来好挡妖孽,二来也好为祝家祈福,永保儿孙安康。只是这阵过于浩大,却是花费不菲。若是之后再能在贵山产玉泉山上建一座道观,摆了祭坛永久祭祀那就更好不过了。” 祝老爷家资巨万,还有什么比钱更容易办得到的!一时听了,忙就喜笑颜开,再回头又想起,先时曾许诺过林浮羽要在玉泉山上建一座道观相赠,自己一时为女情急,竟是给忘得一干二净,当下连骂自己该死,却是止不住在一旁陪起不是。之后祝家父子便和那林浮羽讨教起了十方阵的布置起来,三人说的热闹,却独把个张入云丢在一边。 张入云此时已是有些不乐意,见三人说话,自己即插不上嘴,又是不明其中道理,只得在一旁枯坐,好在他耐心不错,一时却是直等宾主三人连讲上了两个时辰,才得罢休。 再看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却是申时二刻了,再不久就快要到吃晚饭的时辰,祝家父子为表心意,却是忙唤来下人,要干脆连了晚饭一块吃了。如此一来,张入云却是再也受不了了,只得一躬手,称自己有些疲累,欲要回房休息。而在此时林浮羽也称自己身体有些乏了想要回屋。那祝氏父子如此,只为表诚意,实则二人也是疲累不堪,见此也就罢了,直称到了晚间,再来相待。 张入云直等到了自己房间,躺在了床上,方才长吁了一口气,一时自感自己不明所以,却无妄落入这世俗圈子,好没意思。有心夜里不辞而别,但想到那金燕镖还在夏超光处没有打造好,估且再忍耐一日,到了明日晚上,他张入云却是说不得,只好脚底摸油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又听见自己房门被人敲得轻响,略问了问,原来是林浮羽在门外相唤。当下张入云眉头又是一皱,心道这老道人怎么如此麻烦,自己除妖只是平常事,但累了自己这久时间,却是委实不快。一时又想起那三娘子在自己临行前说的话,却是还没有告诉林浮羽,此时正好得当,便忙上前把门打开了。 待门开了之后,就见林浮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立在那儿,等进屋让得座后,张入云还未请教,那老道人却首先开了口:“我知道张师弟此一行当有大事要办,路上并没有功夫在此耽搁,此时必是在暗中责怪愚兄开口就乱答应人,不知道是不是啊?” 张入去闻了此言自是不好意思说是,忙在一旁连连摆手。 那林浮羽倒是心有成算的样子,当下只微笑着说道:“昨日夜里我就有一事要与老弟相商,只为其时忙乱,免得说将出来,分了老弟的心。此时我二人正好有闲,却是愚兄有一事要相求老弟,说来此桩事于你我二人两相有益,料,老弟不会不答应。” 张入云见他一口一个愚兄,一口一个老弟,说的甚是亲热,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后又见他说的慎重,不由倒是勾动了自己几丝好奇心。 当下只听张入云答道:“师兄太客气了,即是彼此有益,何必如此客套,但说无妨,只要小弟力所能及,无不遵从。” 林浮羽原本就是因为张入云生的一副好性情,方敢如此拿稳与他商量这桩大事,他道术不佳,但擅于相人。眼前这少年虽还略显稚气,但只从其气度看来,已非是寻常人物,日后恐是要有一副惊天动地大作为的。且喜他性格温和却又意志坚凝,还有一副侠义心肠,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良助,想到此,再无顾虑,只做了其一生中最为重大的一个决定。 于是林浮羽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摊在了张入云室内的方桌上。打开来后,却见是个油布包,再打开来又是一层油纸,连着打开了好几层,才从内里取出一卷残破不堪的绢帛,尽展开来后,便回头对张入云道:“贤弟只管看看这个,就知道为兄的心意了!” 张入云见他翻弄包裹时慎重异常,就已是好奇非常,此时闻他说得此话,便再不犹豫,忙展眼向那绢帛上望去。只目光略一接触,他就已打了个寒战,顿时间如遭雷击,当下百感交集,却是愣在了当场。 过了半日,才从其口中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白阳图解!” 林浮羽在一旁也早已是面色变作隆重,当下也是沉声道:“不错,正是这白阳图解。” “三十五年前,家师遭妖物击成重伤,临危尸解之际,方才将这绢帛交与我手。我六圣门百多年前遭劫,所藏道藏已是大半被毁,家师忙乱之中才收得这残缺不全的图解,只因缺了前六式的总纲,是以至今都不能习得这图解,虽知峨嵋教内定有能手习得。但一来家师耻于求人,二来这图解纵是峨嵋教下也非是佳弟子,绝不可研习,是以数十年来只得一直贴身收藏。而为兄自得了这图解之后,只恨自己也是个无用之辈,三十年下来,也是一丝没有进益。我相精于先天异术,知贤弟身负白阳图解绝艺,只是也和我一样,也是所得不全。现下我二人奇遇,当下只看这两残合一,说不准却是能闯出一条路子来,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张入云闻得林浮羽最后半句话时,却是身子一颤,过得良久方才字字千钧道:“不瞒兄长,弟心里一直有一番心愿,今日得兄赤诚,倘能一展抱负,其有不愿意的道理。”说完却是回身下拜道:“今日我与你八拜为交,也自今日起,你我联手,且看能不能闯出一片江湖!” 林浮羽见此也赶忙跪下与其交拜,喜到极处,却是开怀大笑,再不复平日里的诙谐,这六十年的郁闷直到今日方得略吐一吐,却实是开心到了极处。 张入云见此,也是一阵清啸出世,其声声震瓦砾,把个鄂州城都传了半个,直唬得祝家父子以为又有妖物来袭。待闻得是张入云房中传来,自以为是奇人吞罡吐气,方才止了心惊。 当日,张入云与林浮羽却是谢绝一切应酬,只将全副心思用在了这残缺不全的白阳图解上。 二人全力拼凑,累经一夜功夫,才将这白阳图解的前二十七解,凑成了二十二解。一时林浮羽见了却是有些灰心,未想到二人如此倾尽心力,却仍是不得完壁。 反倒是一旁张入云开导于他,只说道:“兄长不必如此,在我看来,已是弥足珍贵了。兄长请想一想,兄只携了这二十余副图解,偏巧又是前二十七解,若是中后两段的话,落入你我手中也是无用,何况当日传功与小弟的人亦说过,只得了这前二十七解,一样可以修得剑术,当下你我二人已是十得其八,小弟本只十二解都已是自小而今还在获益,何况现在已有二十二解之多。于今之计倒是你我二人先将这二十二解尽习了,之后的,再用小弟设法去姑婆岭走一遭,且看我二人还有没有那机运!” 坚忍不拔正是张入云自小千锤百炼得来的功夫,林浮羽虽也是流落江湖数十年,但他却是生性放荡,于这一桩事上,反倒不如张入云。但他到底也是含辛茹苦数十年,一时只为求全,而心有遗憾,此时得了张入云指点,也是一盏心灯点亮,当下却是依了张入云的前六式开始演习起来。 自此后,二人只在张入云的室内日夜不缀的加以演练,林浮羽因有一些俗务,还要偶而走开。但张入云爱武成痴,自从那日起,却是日夜不曾休息,如疯魔了一般,竟连着六日不睡,才将这二十二解,尽行弥补绘制而出。另有三解只得了一小半,虽是为防走火入魔不能加以练习,但多少也有参照的用处,是以也并一同绘了出来。 再说张入云每用到与自己十二式图解参照林浮羽的残帛时候,却是心中激荡不已。他越往深出钻研,越是体会到当日双儿的一片良苦用心。虽是自己所习的只有十二解,但其涉及练气搬运的法门,却达二十解之多。 当年双儿自己想来也只会得二十一二解而已,其时她还只有十四岁,却有这般大的毅力将二十解硬是从中想出自己合练的十二解,只怕是那时她夜夜都要用尽心力冥思苦想,心情动荡之下,越是激发了张入云钻研这门功夫的心思。而只于此,也尽可知双儿比自己的资质强得百倍了。 如此,他自是份外用心揉和着眼下的得之不易秘典,幸得他身俱深湛的内力,又是年青精力旺盛,一连六日倾尽心力,却是未有伤得身体,如若是换作一般人物,此刻怕已是吐血成升了。 待张入云运动最后一笔将那图解绘好后,终是心气一松,当即便是瘫倒在了座椅上,勉强挣回床上时,却是一头栽倒,随即已是鼾声大作。 待他醒来时却已是第二日的傍晚,算了算,自己竟睡了有十五六个时辰。一觉醒来,精神大振,可还没等他回过意来,却早有两个艳婢走进房来,一时捧了一人捧了一个托盘进来,见张入云已起了身,却是上前先奉了一杯茶。 张入云此时正是连日用心,又睡了一日夜,腹内上火,见有茶,却是不客气,先连着一盏喝了下去,未知那倒不是茶,只是略带点花香的温水。 一时在一旁伺候的两个婢子见他竟把那水喝到肚子里去了,她二人本就是前番伺候过张入云捉妖当晚饮食的,知他性子温和,一时忘了防备,却是笑出声来。 张入云见了奇怪,问之,方被答那水本是给张入云漱口用的,而那婢子的手里盘上还有一个阔口的漱盂,却正等着张入云净口用的,此刻那水却被张入云当凉茶喝光了,怎叫这两个小丫头不笑。 张入云闻得两人这般回答,他性子恬淡,倒不以不知礼俗而自卑,当下自己倒是也笑了。 那婢子见张入云果然性子柔和,心里也喜,便忙出门换了一盏来,少不得又伺候张入云漱口,又由另一人奉上早已调制好的冰糖燕窝粥来。他祝家有的是钱,自不在意这些小东西,因林浮羽诓他父子说道,自己这个师弟在室内连日用心,却是为其宅子里搬布法阵操劳。父子二人闻此更感盛心,于是加意的殷勤,便又派了两个合意的大丫环前来伺候张入云。 谁知张入云只是方才一时早起口渴难熬,方才忘了避忌。此时人稍清醒却是婉言将二人劝退了出去,他知这班婢子也有自己的难处,不便将她们打发回祝家父子那里,但自此以后自己却是再也不去使唤着二位二婢子了。 此刻他人即醒了,便忙着自己已将二十二解整理好的消息告诉了林浮羽。 林浮羽这几日也甚是辛苦,不但要和张入云共同钻研这白阳图解,还有好些俗务需要自己的打发,其间又抽空为祝家二小姐调制了几位药剂补身,并还又打发祝家上下,重新仗量这祝家院子内的各房各舍,因事事都要亲为,也甚是难为了他。 好在他到底是多年的老江湖,近六十年的阅历经验极为丰富,自己懂的自是不必说,就是那不懂的,他也能诌出个七八意思来。 这六七日下来,祝家上下倒是见他知之甚多,极为器生于他。后又见他把个祝小姐身体调养的甚有起色,如此之下祝海客父子更是把他当做半个仙人来对待。府内的事务自不必说,就是那玉泉山的道观,若不是因为林浮羽力称到时要自己亲自择址,只怕此时都已是拔地而起了。 一时等林浮羽见了张入云才刚绘制好的二十二解图谱,虽是事先他已有了消息。但此刻将这簇新的绢帛捧在手里时,却仍是止不住的打抖,当下不由黯然道:“数十年的辛苦,若不是贤弟,只怕为兄再过的几十年,这腹中一口冤气也还是不得舒展。”说完即捧着那黄帛,深揖到地道:“为兄得贤弟之助,真是无以为报,只能在此深谢了!” 张入云见其面上声色张厉,知道他心里激动实是无以复加,当下也是深揖相谢道:“小弟日前只知自己满腹委屈,如今见兄长今日才得展报负,才知日前自己不过是那井底之蛙,虽自感自己也经过一些小挫折,但在兄长面前却是愧煞小弟了。” 二人都是满腹心酸委屈之人,不想命运之中,竟然得有二云相会的机会,一旦联手,只旬日内便得舒志扬眉,当下里惺惺相惜,却又是一番百感交集。 二人虽是眼中无泪,却是满面的苍然。到底林浮羽多年下来,性子更闲淡一些,一时只觉气氛太悲,却是展颜笑道:“今日你我二人才刚舒眉,怎可这般辛酸作态,即是好日子,该当大醉一场才是!” 说完却是高呼婢女,只摆宴狂饮,也未叫得那祝氏父子,哥俩就在这张入云的内室里喝开了。当日交杯换盏,直喝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张入云本有酒量,但也经不住这般只奔了醉了去的喝法,二人直从清晨一直喝到了傍晚,终于是醉到如同一摊烂泥一般方才作罢。待张入云醒时,却已然是到了第二日的午时了。 等张入云一睁眼,即觉眼前一片天晕地旋,竟连身子都站不起来,一时又不好意思声张,只打算在那床上略运些气调理。 哪知门外的二婢却早已守候多时,一见张入云醒了,竟忙端来了醒酒汤。张入云一时不好意思,正欲推辞,却见二人眼圈都是红的,知两人俱是守候了一夜,不便拂其心意,只得趁势略漱了漱口,当下不免说了句:惭愧惭愧,有劳二位姐姐的客套话。 哪知二人竟异口同声的回答,日后都已是张入云的弟子,师傅说着话却是折煞二人了。 这话一出口,却把个张入云惊地跳了起来,再见二女目光诚恳,又绝不像是在作假的样子。没奈何,只得红着脸问二人这拜师的经过。 原来这二女一名惜霞,一名措霞,都是生的极奇伶俐,虽是在祝家里是太太小姐面前的亲随,算来在这下人之中已算是较尊贵的了。但二人都有心计,知长此下去,终是免不了要年老配给别的下人,或是要做那贵人小妾的命运,俱是深恨自己命运不济的。此番见了张入云和林浮羽两个奇门中人入得这祝家深宅,心有成算,却是早留了心。 恰巧昨日二人喝得烂醉一般,席间祝氏父子带了祝家二小姐前来探望,却是被那二小姐祝玉柔趁便拜在了门下。那时的林浮羽正在志得意满,除了怀里的黄帛,再无大事,闻言却是满口答应。 祝家老爷虽有些不愿,但到底自己女儿已是破了身子,且此事在鄂州城里已是多少有些风言风语,日后嫁女却又多了一番周折,若要再配了个不好的女婿那可更加委屈了自己爱女。转念想一想,反不如出家来的清静,何况林浮羽早已是拍着胸脯保证过,日后祝二小姐随了自己修行,定能修的金仙,到时一人得道,连带着他祝老爷也升天,却是一桩美事。 祝海客年老知命,于此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只是想着日后女儿可在玉泉山上修行,却是离自己不远,夫妻二人倒是可经常与爱女相见,所以想了半日终是咬了咬牙将此事答应了下来。祝二小姐也是个有心计的,当即便磕了头拜了师父,连带着张入云也认做了师叔,一时免不了也受了她的礼。 那惜霞和措霞早有所算,席间见这一场变故,却是纷纷口称也愿意拜在林浮羽门下,以求收录。林浮羽自是随意,而祝家老爷也是心痛爱女,能有两个丫环相陪,自己女儿也要少受好多道门辛苦,当下也是一点头。如此这般,二女却是得偿所愿,只是可惜了那祝玉彬,一时两个未来行将到手的美人,却是生生给飞走了。 当下张入云听得二女这番言辞,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道:“你二人拜了林大哥做师傅,如何连我也叫上了,却把我误以为酒后失言,误受了两个女徒弟。” 当下他心里拿稳,却是头脑里一阵清松,因是身上还有些不爽利,便劝二人出室,自己便在了床上打坐收气。 半个时辰后,张入云才自床上起了身,此时他行功之下,已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因担心林浮羽也如自己一般的吃醉了酒,忙起身入他的房内查看。 进得屋后,就见林浮羽早已是披头散发,枕头上已是流了好一大堆的口涎,正在那里鼾声大作的睡着呢!只是他怀里还是紧紧抱着那载着白阳图解的黄帛,却是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惜霞与措霞也随着张入云一同入得室内,当下见张入云几次也没能从老道人的怀里把那黄帛给抽将出来,再又见他那一枕头的口水,只觉滑稽,却是止不住的发笑。 当下却被张入云笑骂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二人倒好,只在这里看师傅的笑话,这老长时间却怎不见过来帮你师傅打理打理?” 他这话说的虽轻,但听在二女耳里却重,一时有些惊慌,却是忙打水为老师傅洗脸净身。如此一来,反倒让张入云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二人终是女子,这些活还是由自己这个做弟弟才方便。当下又欲劝退二人,不想这一回二女却是死活没有答应,一时甚是熟练的将老道人打理了个干净。 张入云见二人都是熟手,心里不由一乐,心道自己这林大哥漂泊江湖大半辈子,未想到,到老了,反倒收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弟子,自此后,却是再不用一人空身游荡了。想到这里,却也甚是羡慕他。 二婢将老道人清洁好后,手脚不曾停下,又摆了午饭给张入云。顷刻间便是那珍珠一样的白稀粥和八样极精致的南北小菜摆在了方桌上,正是极对张入云这酒后被荤腥敲打过的肠胃。 只是张入云吃了一碗稀粥后,心里再无余事,却又老觉着忘了件什么事情。想了好一会儿,忽地急拍了一下脑门,忙丢了碗筷,换好了外服,即刻出门去了。 原来他此时方才想起,自己在祝府内不知不觉已是七八日下来,而自己在夏超光那里铸打的金燕镖却早已该完工了,张入云这多日子没有前去领取,只怕夏超光误以为自己不要,却是冷了对朋友的心。

第二十四回 双云终际会 虬龙显神威(二) 张入云脚底快捷,只一炷香的功夫便已来到了夏超光师徒的铁匠铺前,只是当到了店铺后,却发现那店门半掩,并未像是正在做生意的样子,一时只得轻叩了几下铺面的门板。过得一会儿,才见夏超光从内里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待他看清来人是张入云时,却是面露喜色,一时裂着嘴大声道:“原来是张大哥你啊!您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要去找你了。”说完却又脸上有些犹豫,好像后悔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 当下他忙拉了张入云入内,一边又对他说道:“不过大哥来的也巧,你要的那镖,我也就是昨天才打好,只是有一件事,还要向张大哥相请,只望大哥不要推辞才好!” 张入云见他话声客气,但语气又有些凝重,只得道:“无需如此客气,夏兄弟有事尽管说好了。倒是我因为这几日里有要事,耽搁了这许多功夫,直到今日才来,却是有些觉得对不住老弟呢!” 夏超光知他为人谦和,见此也就放言直说了,只听他道:“实在不好意思,那日我见了大哥的那对钢指套,一直留在心上,三日后家师回来,我一时技痒熬不住,便将大哥的指套对家师说了,未想家师也是非常有兴趣,正好这两日家师还在,大哥你今日又来了,不知道方不方便也给我师傅看一看?” 张入云听了,虽是心里略有疑惑,但倒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时也就欣然同意了。夏超光见此极是高兴,便忙请张入云在此稍待,自己却要入内请其师傅出来。 只是他此时忽然才发现店里已空无一物,竟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脸上微红,口里连道不是,忙从里屋端了一张凳子出来与张入云坐了,才又入了内室。 张入云这才得空打量了店里,就见四壁空空,才只几日功夫不见,夏超光这小小的铁匠铺,竟是要光门大吉,不在这里开铺了。 张入云见了虽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此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也不好过问,便只在一旁耐心等候。过得这一会儿,就听里屋有人走动,紧接着就见夏超光师徒已从内室走了出来。 张入云本以为夏超光年纪轻轻,却有着一身好劲骨,其师傅想必也与他有些仿佛。那知眼见后,却见对方是一个白面书生一般的人物,身上穿了一件长褂,虽未做书生样的打扮,但一身的书卷气,却是迎面扑来。仔细看了看,年纪竟与自己也差不了多少,生的着实英俊,几比得上东方兄弟。 一时他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此人是不是夏超光的师傅。却早有夏超光端出清茶来,奉于张入云道:“张大哥,这位就是我师傅。”回头又对自己师傅道:“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张入云张大哥。” 那做师傅的确是为人如同其相貌一般谦恭,当下忙上前抱拳道:“果然是张入云张师兄,我这徒弟没大没小的,信口胡诌,却与张兄称兄道弟,实在是不像话,还望张兄勿怪。” 他这话说的张入云有些不明白,一时便问他何以如此说话。那书生道:“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在下姓傅名洁羽,家叔父乃是峨嵋掌门,算来我与张兄是平辈相交,却如何容这小子与张兄唤作兄长!”说完却又回头盯了自己徒儿一眼。 张入云不想眼前这人竟是峨嵋掌门的侄儿,勿怪是这般灵秀,一时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只是心里还记着自己同峨嵋派的过节,见这傅洁羽定要看自己的流星指,不免又有些不安。 哪知傅洁羽为人精细,早已是看出张入云的心思,当下忙笑道:“说来惭愧,小弟已有二十多年未有面见过家叔父,还请张兄说话不要拘束。 张入云不想他目光倒是厉害,不由面上一红。那傅洁羽此时才话归正题,言道请张入云将其兵刃给他略观一观。 张入云为人爽快,当下也不推辞,便取出指套递在傅洁羽的手上。一时间他这做师傅的竟比自己的弟子那一日看的还要仔细,只好似那精钢指套上长得什么花儿一样,愣是屏息瞧了个半天。 夏超光因为有师傅在旁不敢嬉笑,又不敢探头观望,只得在一旁立等。张入云此刻无人与他说话,也是略显尴尬,只得将手中清茶喝了干净。直到夏超光连换了两次茶水,那傅洁羽才长吁了一口气,将目光从指头上移开。只是将那兵刃递回张入云手里后,却是神色间有些不安。 凝神良久,吐了一口气,却始终没有问张入云这兵刃的来历。只开口提醒张入云道:“此物不凡,能到得张兄手里也是一番缘法,只是还望张兄小心保管,最后不要轻用,免得被人窥伺。” 张入云见他说话时,好似满怀心事一般,连那白净的面孔上都隐隐有了些愁容。好在傅洁羽只一会儿功夫便已恢复如常,当下想起张入云此来的目的,却是忙让徒弟将为张入云铸打的金燕镖取了出来。 待夏超光面泛得意的将金燕镖取出来时,张入云只觉眼前猛地一亮,只见夏超光手里红布上端端正正放了十二枚银色的金燕镖,竟如十二枚银星一般闪烁,虽是八月天气,但近得那银镖,却还是阴森森的寒气逼人。 那傅洁羽在一旁介绍道:“小弟与张兄有幸相见,也是有缘,恰是前番有高人命我铸打兵器,还留有一些余铁,正好为兄打造这十二枚银枚。”一时拿起其中一枚银镖道:“此铁是采自昆仑奇石中的金髓,却是不同一般,兄有这十二枚实是如虎添翼。” 说着他手里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刚玉,一时拿着那金燕镖的锐角在其上轻轻一划,那坚硬的玉石上就已然多一条细丝,跟着波的一声,自那细丝起始,那玉石竟已是断成了两半。 当下只看的张入云陡然失色,心里不知道自已得了这样的暗器,是否有些不太妥当。却又听一旁的夏超光忽然笑着道:“张大哥有了这十二枚银镖,不但是多了十二件利器,倘若日后实在要是身上周转不开,却可用这银镖卖给宝石玉器行做雕花的刀笔用呢。” 他此言一出即被其师傅喝退,一时又来向张入云赔不是。 张入云未想能得到这样的利器,一时推谢道:“如此宝物,被我得了,恐怕难以承受。” 那傅洁羽忙摇头道:“兄太谦和了,此也不过是区区微物而已,能为入云得添助力,倒为我师徒二人露些脸面。何况入云兄的流星指套其珍贵还远在这套银镖之上,就不必再推辞了。” 说完,又面露难色道:“只是兄这副指套,还是尽量少在人前显露为好,虽然小弟估计打造这套兵器的高手已然不再人世,但终是小心些才好。” 张入云听了不明所以,却也只得点头称事。当下那师徒二人竟是行色匆匆,见已将这银镖交给张入云,并连那钢指套也见识过了,便不再犹豫,却是略和张入云一番寒喧,竟是即刻提了行李走了。 张入云一路相送直到鄂州城外,一时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却未料到,今日只才师徒二人见面,却又随即作别,心下甚是无趣。只是他还不知道,这师徒二人却正是为自己那套铁指套才急着要搬家的。 且说张入云送傅洁羽师徒走后,便径自回到祝府。而此时的林浮羽已然清醒,正在那里喝粥呢,张入云见了不禁笑了出来。 到了晚间,张入云将白天与傅洁羽师徒见面的的一事和林浮羽细说,并将那十二枚银燕镖取出来与他一同把玩。 老道人见了,连连称赞不已,只是因自己错过与这师徒二人见面的机会而连呼可惜,后又听张入云说他二人走的很急,兴趣所至,偶然占了一卦,却是半日不语。 张入云见他神色古怪,不由问他事由到底如何,哪知林浮羽沉思半晌方才开口道:“这一卦起的好乱,看不甚明白,只是他师徒二人此行绝无甚危险,兄弟倒是不用担心。”他说的这话未免有些露了底,稍待却又对张入云道,日后倘若再见了二人,却务必不要提那铁指套的事,总之多说无益,只请张入云小心。 张入云不想这铁指套竟有这般大的名堂,心里不由有些疑惑,但他生性恬淡,与别人的私事并无兴趣打听,只稍一思量,便自丢开。 自这一日起,林浮羽即在这祝府里忙开了,足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将祝府里的阵法打点好,而那玉泉山上的小道观也由林浮羽抽空择址起建。祝家财雄势大,此次为了感激二人救了自己的女儿,愈发尽心,只一个月的功夫那道观便已建好,内里一应事物,更是添置齐全。 而张入云也趁这一个月的时间,将那十式白阳图解,尽行领会。他因没有外务相扰,是故只在院内一心钻研内功心法,到了夜里才将自己一日所得与林浮羽一同讨教。其间反倒便宜了惜、措二婢女,虽其时只略将二人加以点拨,但也受益匪浅,一个月下来,已是略得内家门径,举手抬足已有些异于常人起来。 待那道观建好后,张入云为躲清静,便是首先搬了进去,又过得五六日后,林浮羽才择了黄道吉日,开坛入座主持这小小的道观。而先一时,在祝家老爷的要求下,这道观最后得名二云观,张入云听了有些好笑,不想无意之中,自己竟从了林浮羽,做起道士来了。 自此林浮羽便自号浮云子,升为二云观知观,而张入云也不免起了个道号入云子,二人因道号中都有一个云子,一时相外声称二人是师兄弟倒也相合。因二人都犯了“云”字,此时想来,冥冥之中怕也是缘份前定,到底有二人际会的日子。 只是这浮云子才升做一观之主,但手下人丁却是不旺,连张入云在内也只五人而已,而另三人却又是女子,不免有些阴盛阳衰。事后,祝海客见此,因心痛女儿,便又雇用了一个火工道人来为观内打杂,做仆役,这才凑得了**之数。 再说那玉泉山却真的是洞天府地,虽不能与峨嵋山上相比,但也亦然是灵气逼人。张入云在此山间修炼,竟是再无烦恼,耳目清灵,往往十数日下来修炼的进境,竟比往日数月还要来的强些。 且此山中还有地底灵泉,和山间雨露,浮云子擅于此道,每常采集回来,虽还未到吞气炼丹的境界,但只用来烹茶煮水也是极能补人精气的,一月功夫下来,除张入云体格本就清奇外,浮云子师徒也都换了一副气象,连带着那老火工道人,也是一脉的气色大佳。 虽说祝家主仆三人拜的师傅是浮云子,但三人都是异常乖巧,不几日下来,即已察觉出张入云的武艺远在浮云子之上,又知他为人谦和,知无不言,是以常常暗自请教。张入云虽觉分了他不少精力,但他生来就是如此脾性,众女弟子请教起来,却是尽心尽力。 其中犹以那狐女祝玉柔最是伶俐,虽前番被妖狐所迷时,形同枯稿,但只数十日的功夫,便已完全恢复,她资质胜过二霞十倍,虽只初学乍练,但一月的功夫,其修功境地竟已然有超过浮云子的意思。只是后来,张入云因觉三人太过内功修行激进,却与那外功苦修上没有下得一点功夫,怕几日如此下去,易走火入魔,反而不美。便慢慢止了传授,却用心教习三人外门功夫起来,如此这般,浮云子才免于被自己弟子反超其上的尴尬。 再说那玉泉山本就不大,张入云又喜这山幽静,时常为练习自己的脚力却在这山上漫山的飞奔。他此时身体已近仙道,虽还谈不上排云驭气,但踪跳间却早已比灵猴还要迅捷,且他道法越深,身体越轻盈,到后来,竟可略在空中停留。虽不能与叮当姐妹相比,但在空中做慢速滑行个二三十丈却已不成问题。 张入云本就在轻功一途上下了苦功,见自己脚下功夫见了效果,为图全功便日日清晨在这山谷间练习。练的多了,竟时常能与那先时的相斗过的狐女相遇,那狐女见他满山的飞奔,只觉好笑,但每次都不答理他,只略一点首就远远的避过一旁,张入云习以为常之下也就不放在心上。 只是到了晚间与浮云子在一起谈经时,不免相谈,老道人听了,却是颇惊。待张入云问他那狐女的来历时,浮云子却只笑笑,只说道:“先下我们做了邻居,大家彼此有益,她才会这般息事宁人。”说着,又面露得色道:“现下我们虽不如她,但兄弟只管看好了,不出十年,这丫头迟早有求我的时候。” 张入云见浮云子面色古怪,引得他好奇心重,不由问浮云子究竟是何事,但老道却始终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张入云不是笨人,几次相询已知自己这老哥哥先时已吃过这狐女的亏,只为日后狐女可能在成道时节终有求这老道人的时候,他却是到时候可一股脑的将面子全部讨将回来。 闲话不表,且说一个多月时间下来,旁人自不必去说,张入云的内功境界却实是突飞猛进,他于离开百花谷时便已然略触天生化人的境界。此时又得了十式白阳图解,八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虽仍少了五式,但他外功精湛,却可弥补好些。到如今方真正得窥高手境界,虽只才跨进一步,但与以往却已完全不同,浮云子善观气相,见此也为之庆贺。 日光迅速,转眼间已到了十月中旬,张入云已在这鄂州城内逗留了两个多月,不但功力大造,那十式白阳图解也已是完全融会贯通,想着隐娘还在百花谷里长眠,张入云再不敢耽搁,只花了一日功夫,将自己的一番领悟在图解上尽行注解,便于浮云子作别。 临行时,为了浮云子师徒安全计,他终是未将百花谷众女子一事告之这位老哥哥。浮云子知他天生就是漂泊的命,又对其寻找剩余五式的用意略有了解,却也不留他,只为体会到自己平日行走江湖时的艰难,便只管多多的为张入云备上了盘缠。 张入云相不惯多带这黄白之物,至后推辞不过,方携了三十两金子在身上。当下与浮云子约了相会时间,便下山去了。 张入云脚步迅速,转眼那老道人师徒四人,便再见不到他的踪迹。 张入云一下的玉泉山,瞧准了方向,便只拣那冷僻的道路疾行。他久日不曾行路,此时再无牵挂放量飞奔,却是痛快。此时的他内力大佳,又因是地方偏僻,竟连着让他飞奔了一日的功夫,待到了晚间,因错过宿头,张入云便干脆在林中歇息了一晚。 到了第二日,他依然如此,仍是飞奔疾行,连着又是到了晚间才住了脚步,没料他两日下来,竟走了有七八百里山路,到的夜里竟行到了荆州城。张入云本意只想在城外随便歇息一晚,无奈他连日飞奔,体力消耗过大,早把个路上带的食物吃了个干净。 而此时夜色已深,又是临近荆州,便干脆想入城吃个饱,再找件干净客店歇下。未知等他到的城内时,天色已然很晚,又未想到大多饭店客栈都已关门打烊了。诺大一个荆州城,竟是没有可让张入云歇脚的地方。 正在他犹豫之际,却听得远处传来歌舞声,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极大的酒店。红砖绿瓦极是气派,若不是那店门口迎宾的,做了店家小二的打扮,张入云却还当是某位富豪的深宅大院呢。 想着自己腹饥,张入云不由的走近了跟前,那大门口两旁的小二见了张入云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先还不甚在意,并不想怎么搭理他。但后见张入云虽面带风尘,衣服也略显脏乱,但一身的穿着却极是考究,皆是上等绸缎做的,就连那脚下穿的鞋也用的是极好的绢丝做的。且针角密实,工艺考就,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手笔。 是以二人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将张入云接了店内。张入云却不知道自己这一身上下由二霞连夜赶制的衣服,倒是帮了他一个小忙,无缘无故的受了别人一番礼遇。 待进得店内,却没不想门前所看到的,只是一间小小的前厅,随着那小二穿过前厅,却又是换了一身装扮极是雍容华贵的女婢相领自己前行,而那小二竟是又退了回去。 再那艳婢引路之下,张入云一出得那花厅,竟是扑面而来一股子花香,眼前再一亮,却是满眼的花团锦簇,其间院林山石精致细巧竟不在祝府之下,张入云见此也不由暗暗称赞。 那女婢领着张入云竟是连绕了多个精致的院落,才到的一处极华丽富贵的大厅前。而此刻的张入云却已是脑上沁出些冷汗来,他本只想求一饭一宿,可现在看这处所在,却怎么传说中的妓院红馆差不太多,尤其那引路的婢子身上阵阵传来的那极腻人的熏香,更是让他惴惴不安。 好在等入得那大厅后,却是让张入云一颗提着的心略微放下。原来,此时虽是深夜,但殿内仍是亮如白昼,宾客满座,虽说不时有婢子穿梭其间,但却并有真的坐下来陪酒的。众宾客都是在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厅内四位艳丽女郎弹唱的曲子。 张入云行的其间,只见大多数的客人都是头戴方巾的文士,纵有一两个武人也都是衣着极其华丽的富人做派。这才知道此间的客人非富则贵,自己却是跑错了地方,此地虽不是烟花柳地,但那些文人在与其间往来的女婢相对时,却是轻声狎弄,声声调笑,让张入云很不自在,当下只挑了一处较僻静的地方坐了。随意点了些酒菜,却是想早些吃完,自己也好早些离开。 那奉迎他的婢女,先还加意殷勤,但后见张入云果不是那浮浪子弟便也就将他丢下了,只是她阅人无数,倒是没因张入云言语不多而有所简慢,只将酒菜上齐,便退过一旁,远远地静候。 张入云此时肚饿,见桌上所布酒菜甚是清淡,却不像是这处繁华之地的气象,心里也喜,只三两口便将一小壶女儿红喝完,此地他不欲久留,却是招手唤那女子来装饭。 一时那女子听张入云要米饭来吃,却是再忍不住,嘴角间笑出了声来,而旁边有那耳尖的文士,却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要知此地乃是荆州城内首屈一指的销金窟,便是这往来端茶送水的婢子都是千挑万选,就更别说台上正在演奏的四位色艺双绝的佳丽了。 只是那台上四位美人才艺再好,生的再美,却又怎能与瑛姑,赏雪诸女相比,张入云留在百花谷里四个月,期间已见惯众女的美色与才艺。那四位美人的相貌不去说它,只这正在弹奏的曲子,虽也动听,但依然还是不能众女相提并论,加上张入云只觉待在这里不自在,当然就更加不曾留心起来。 不多时,那婢女便笑着装了饭上来,呈上来一看,倒是晶萤透亮的珍珠白米,张入云饭量本大,却是劳这婢女带回连装了四五次饭也未得歇。正在他刚吃了个半饱的时候,忽听得厅外一阵喧哗,却是一队人马走了进来。 张入云稍定了定眼神望去,只见来的人好不气派,除当先两位青年人一身的华丽装束外,其后更着的八人却都是一色的紧身玄衣装束,一身的黑缎子在灯光下闪的人眼都有些发晕,偏又每人手里都配着一把足有四尺七寸来长的大刀,虽未出鞘,但仅从那刀把上泛着的寒光就知不是俗物,八人手里一色的装束,在厅里走动起来,极是扎眼。 偏那八人里还有两名女子,也和一众男子做同一装束,行动矫捷,身量也足,个头竟不在其余男子之下,且又是紧身装束,一身的玲珑剔透的身材尽展无疑,仔细望去竟是面容娇好,但却面色极冷,只在那里寒着一张面孔。 如此一来只让周围人见了,越发的觉这一队人行动诡异,高深莫测。 正在食客们犹豫之间,却早有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二人,欠着腰前来向迎,一路的加意奉承,在前倒退着迎路,两颗头低的恨不得都垂到了地里去。当先那两个年青人虽并不作声,但看气势已是见惯这样的奉迎,行动间极是傲慢。 张入云这时才留心看那二人,只觉一人清瘦,但身量极高,另一人好像是个主人家,仅从身后看去,却是身材伟岸,看不出个深浅。可也正是于此,反让张入云留了心,以他现在的目力竟还不能看出对方的根底,那已然说明这年青主人家,已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哪知他这边才一留意,对方却好似已察觉他的目光一般,一时竟扭过头来看了看张入云,虽只在一瞬间二人对视,但强如张入云也是打了个寒战,只觉对方双眼竟如冰窟一般,不但未能瞧出对方来的根基来,却连自己心神都差点陷了进去。 那青年见了张入云先也有些惊讶,但其后见对方目力不敌自己,却只嘴角一笑,便回过头去。此时一行人已进了楼上的雅座,那青年主人家,只略一点首,便将八名跟随中站在最后的二人给留在了门外,而自己一行人却入得室内,半晌间再无声息露出。 到的此刻,先前被镇住的众客人才得长舒了一口气,纷纷收拾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颜笑再开,重又交杯换盏一派热闹。 张入云只是个过路客,不欲在此多事,虽觉那年青人功力奇高,但也没有兴趣为了见识此人,而在此间逗留,一时间只为肚子还没有吃饱,却是重又唤饭,那先时服侍他的女婢,此时方知他是个真有肚量的,便干脆装了一盆饭来给他。

第二十四回 双云终际会 虬龙显神威(三) 再说那两个留守在门外的大汉,自主人进去之后,便一动不动只守在那门口,二人身材魁梧之极,此时立在那儿不苟言笑,却是活脱脱如两尊门神一般。 众食客看了,只觉二人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纷纷低了头,不敢与之相对。独张入云眼力非凡,只一见二人站在那里竟如两尊石佛一般,却是心里一惊,未料到这两人不但体格强健,外门功夫生有俱来,便是这份内力也是惊人之极。心里不由地对那刚才回眸与自己对视的青年又加深了一番疑惑,不知这人到底是何来历,只这两个只能在门外守候的最末等侍从,竟也有如此的本领。 他心里一疑惑,口里的饭自然也吃的慢了起来,过得片刻,那二人好似听到内里主人传来的声音,只点头称是,便纷纷下得楼来,找了位子坐下。 两个大汉生来强横,只一落座,却挑得的那已有人的,离正在弹唱的四位艳婢最近的位子。店里众侍女知这两人是来自极有势力的当地帮会。虽此时店里老板不在,但也不敢得罪,纷纷走上前打理,强欢笑着,将被驱逐的客人安置在一旁。而那两人却是大马金刀的坐下,一丝不以为意,看样子,显是平常惯为的。 再接下来,二人都嚷着要吃肉,只管多多的上那新鲜的牛肉,且还不要十分熟的,只要半生的,连酒也都要的是烧酒。 二人这番话,却说的为首的一个侍女险些哭将出来,她这待乐天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文人骚客,靠的就是此处清雅俊秀招揽客人。虽是眼前二人凶恶,又是当地的地头蛇,不得不受他们的协迫。但这一屋子的人非富即贵,也是同样得罪不起,一时两难境地,却叫她怎处? 可那二个大汉却如何等得她,一时见那侍女回答的稍慢些,便有一人站起身来,只用两根指头就将那女子拎了起来。 张入云见这二人如此粗卑,不由皱了眉头,他虽有心想帮忙,但自己只是个过路客,纵是今夜将这二人治住,但自己不得在此做长久计较。等自己走后,这伙人若找不到自己,却又要将火气都发在这女子身上,却那时反倒是自己的连累了她。思来想去,却未有动手,只想再看看情况再说。虽说如此,但他手里还是捏了两颗花生,以备真有状况,也好及时阻止。 不想那大汉力气太大,虽是两指手指,也是劲力惊人,而那侍女也生的柔软了些,只一被拎住衣领,竟是喘不上气,当下腿挣了一两下,竟已晕厥过去了。 而那拎着女子的黑大汉,见此却是不放在心上,反倒觉得好玩,一时面对着他的同伴竟是相视一笑,甚觉有趣,只为怕自己大声笑将出来,会恼了主人,却又未敢发声。接着便将手一松,那女子顿时就瘫倒在了地上。 张入云见此,登时无名火起,想到这里,已将身迈了出去,哪知即在这时,却见眼见蓝影一晃,那两条大汉的身边竟是多出一个人来。注眼望去,也是身材魁梧的长大汉子,足有九尺来高,身量竟不在那二人之下。 张入云只见了对方这一手轻功,就已知对方不是凡俗,现下即已有人出面,那自己就不必再争着上前了。至此,他倒是又安坐了下来,是那着蓝衣的大汉正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对方的相貌。 且说那人晃到二汉中间,却把两人吓得一跳,两人俱是内外兼休,一身功力已自不凡,却未能看出对方刚才的身法,当下已知是个劲敌,却也不敢有些大意,只是素来纵横惯了,今日又有主人在此,倒也并没真的将对方放在心上。 二人正待喝骂那蓝衣汉时,却不知对方已是先发制人,一面对二人笑道:“怎么样?将女子拎起来又摔下去,很好玩吗?”说着,也伸出了二根手指,只在那先时伤侍女的黑大汉手上一弹。 那黑大汉未想到对方竟是先行动后,又防不得对方手快,竟被他弹中了,当即只觉手指间钻心一般的痛疼,眼往下看,却见两根手指已然被对方给弹断了。那大汉见此只觉不能相信,一下子竟是惊的呆了,只是他素来硬朗,虽是十指连心,痛疼非常,但竟也一丝未吭,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那蓝衣汉见他硬朗,却又笑道:“不错,倒像是条汉子,只是生的太高了些,叫让瞧着惹厌。”说着却是脚下扫出,那大汉此时已有了防备,见对方又是无语先动手,忙想着抵挡,无奈对方虽也是身长个高,可出手却仍然如电击一般,虽有防备,但一样不济事。 当下即被对方扫中,腿上只好比被熟铜棍子打中一般,一时听得两声极沉闷的脆响,接着却是彻骨的剧痛。那黑汉子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却是张口叫了出来,跟着身形一矮,诺大的一个身子,就如半截肉山一般,倒在了地上。 张入云看的仔细。见他倒在地上,两腿却已成了麻花状,一时心下骇异,却知道这蓝衣人身手高不可测。那黑衣汉这般内外兼修的高手,在他手底直如婴儿一般,只两式就将对方打成了终身残废。 再说另一人,见此却是一阵紧张,忙将手扶在了自己那柄大刀的刀柄上。蓝衣汉见了,却笑道:“我知道心里还有一些不服气,即有本事,只管使将出来。即便取了你的性命,且让你也死的服气些。”说完大袖一摆,全然等着对方来犯的意思。 剩下那大汉见蓝衣汉子意态从容,不由心里有些发虚,一时揣测对方,却是头脸上挂满了汗水,原来他素来引以为傲的刀法,在对方身前,竟是找不到一丝空隙,这般高深的的功力,只有在与自己主人练习时才会遇到。 那蓝衣汉见他迟疑,却是挑拨他道:“怎么?你不是素来骄横惯了的吗?怎么也有今日犹豫的时候?” 哪知他话还未落,那黑衣大汉,已是猛地一刀抽将出来,电闪般的向他斩来,其势猛烈之极,当下刀风强似利刃,竟将地上割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 张入云见此,也是大惊失色,未想到这黑衣汉竟会的居合刀法,此一刀下来,绝对是一击毕中的道理。那大汉武艺精深,刀风惊人,已然将身前面对着的空气切了开来。一时面前诸物,都被那刀法尽斩了开来。 那蓝衣人,张入云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刀风正对着的六七丈外,却正站着一开始为自己迎宾送饭的那名婢女,若不见机闪开,定得要当场身首异处。 此刻危急之下,张入云想都未想,已然腾身而起 再说那蓝衣汉,也未想到黑大汉会在这多人之下用这一手绝技,当时即恼了他,待闪过这一斩之后,又见他一脚扫出,即刻也将那使刀的大汉双腿打折,与先前一人一样,也是立刻瘫倒在了地上。 再等他回过首往后看时,却见一朵急云飘过,注意细看来,却见是张入云正手里抱着那女婢子落在一旁。一时功力高深如自己竟也一时看不出对方的轻功身法,当下却是咧开大嘴一笑道:“好俊的身手!” 说完却又回首,一手一个,将瘫在地上的两条大汉扣住脑门,提在手里对着楼上大喝道:“尹天仇,你快给我滚出来,有人与你有笔旧帐要算?” 这蓝衣人声如巨雷,在场的众人闻了,脑袋里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当下纷纷捂着耳朵,只在那里护痛。 再说那楼上一行人,听得蓝衣人竟敢直呼其坛主的姓名,这是在荆州城内从未有过的事,忙纷纷冲出屋内,都抢着出来看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再说那蓝衣人见室内众人尽都出来之后,却只对着先时那位身材魁梧的年青人怒视着,当下那年青人也好似认出蓝衣人一般,一时间竟是半日不语。 众食客此时只觉场上的气氛异常紧张,怕二伙人马上就要翻脸动手。独张入云此时却察觉到那蓝衣人竟生出了一身的杀气,直凌厉的如刀刃一般,向对方杀去。可那华服年青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也是只在瞬间就将对方的杀意抵挡住。且他目光如同冰窟一般,立时也给对方还以颜色。 张入云虽也久经大敌,但也从没有见过如此功力绝顶的年轻高手相斗,一时他体内真气也受到二人气势激荡,竟止不住的遍身游走起来。只是想着二人厉害,打斗起来定要伤及无辜,便赶紧劝身边的那名婢子离开。 果然才等那侍女退出大堂,那蓝衣人好似不耐,竟将扣在二大汉头皮上的双手一紧,当时只听得两声闷哼,只见那般高大雄状的黑大汉,竟被他一把捏碎了天灵盖,顷刻间红白色的脑浆奔涌而出,却是流的遍地皆是。 这人脑的血腥味,却是说不出的难闻,纵是张入云手底下已然断送几十条性命的,此刻闻到那股子味道,也如被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说不出的难受,一阵烦闷上来,竟是险些吐了出来。 张入云尚且如此,那其他的食客可就更加不堪了,虽都被吓得魂不附体,但仍是止不住的吐了出来。一时间这本是华丽的大堂内便已是污秽遍地,再又合着那血腥味道,竟如有质之物一般,在空气中散了开去。 而众人才将好些,却是抱头鼠蹿一般,向室外逃了出去,一时间人声喧闹乱做了一团,却又在人走之后,顷刻间变的死一般的寂静。 而那华服青年,见那蓝衣人,此刻已然是满身的血水,但仍是瞬也不瞬的怒视着自己,一时看到对方手掌中那白色脑浆竟是止不住在流了下来,强如自己,竟也心里陡的跳了一下。 当下他却笑道:“怎么才几年不见,你竟留下了这般长的胡子?我看你也别叫什么虬龙子了,只管叫虬髯公那了!” 那穿蓝衣的虬龙子听了,哈哈大笑道:“我这把胡子,却是拜你尹天仇所赐,六年多没打理它,自然是生的这般长了。” 那虬龙子的笑声竟比方才断喝声还要响亮,张入云闻了又是一阵炸耳,幸的此刻大堂里的食客已然逃了个干净,不然的话,只这般笑声,怕就得震倒两个。 尹天仇闻得他内劲霸道,却是无有一丝内伤的样子,知他几年下来伤势已然全好,不但大难不死,并还得了眼下这般惊人的本领,心里嫉妒之余,不由又道:“想不到才过的几年,你的本事竟然长进了这么多,你现在即已有了飞龙的本领,那就不用再做虬龙了。” 虬龙子听了嘲讽他道:“说来仍是你的功劳,我在地上做了几年活死人,竟得大悟,虽如此,也不用改了,虽说只是条虬龙,但至少也是条龙。”说完,又冷眼看他道:“那你呢!不知你这头毒狼几年下来,可有什么长进?” 尹天仇听他话里毒讽,却只微微一笑道:“早跟你说了,别再叫狼,要叫豹子。”说完,又正色道:“而如今,却已是插了翅膀的豹子!” 虬龙子听他言语狂妄,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一时笑声冲天,竟将这华丽的大殿震得遥遥欲坠。 尹天仇见他作笑,却是忽地寒了脸,口里狠声道:“杀了他!”话音一落,身边的六句黑衣人,却是鱼贯而出,直向虬龙子冲了过去。 当下只见那六人,却是两人一双分做三组,如叠浪一般的向虬龙子举刀斩来。这六人想是日常演练的极精熟了的。转眼间,只见得先有两柄钢刀,疾往虬龙子前胸斩去,后又有两柄取中宫位垫上,看样子竟要连放三斩,杀虬龙子个措手不及。 正在虬龙子欲接当先两把钢刀时,就见六人中那两名女子,竟是虚影一晃,砰的一声已然是齐齐出现在虬龙子的身后,当下悄无声息的举刀向虬龙子两肋插来。 当即之下,虬龙子竟是背负受敌,四把钢刀如雪花般的翻舞着,转瞬间就要同时斩到了自己身上。不但如此,敌人身后还有另外两柄钢刀做后备,以防有甚万一。 张入云虽知他功力要比六人高的甚多,但不想那两名女子竟会得幻术,而六人如此连环相击的方法,却又练的这般精熟,一时间也不由为那虬龙子捏了一把冷汗。 却不想虬龙子真的是身具绝顶功夫,此刻虽是危急,却是不见一丝焦燥,当下两手齐出,竟如双龙出海一般向前抓落,明明只是血肉之躯,却又见他双手同时抓在那两柄百炼精钢的刀刃上。 当下他双手一送一收,那当先两名男子手里的刀刃即已失去了控制,二人见此大惊,但到底都是身经百战之辈,现下即已失势,却是忙手底一松,想要弃刀闪身让过,好让后进二把钢刀再向虬龙子斩来,且自己得了这空,还好再伺机相击。 未想虬龙子自夺了这双刀后,却并未将刀刃自二人手里抽出,反倒是一股真气之下,将二人两只手牢牢的黏住,跟着手下再一紧,二人即已如遭电击一般,身子麻木,好似傀儡一般的拢在了一处,将身后二人的钢刀挡住。 接着虬龙子手下又如电光火石般将手里两指导刀刃往身后一戳,竟如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将二女来犯的双刀格住。二女训练有素,一击不成,旋即闪身一旁,不敢再犯。 此时的虬龙子,方才翻转过刀刃,取刀柄收在手上,一时看那两把钢刀竟是用极好的镔铁打造的,不由夸道:“刀倒是不错,只是人却要差了些。” 说完又是两手一挥,顿时将方才已被自己内力直透诸穴的黑衣男子斩作四段。 张入云见那虬龙子出手狠辣,不由皱了皱眉头,哪知他低头看时,却见那二人尸体裹的黑服内里,却是罩了一件火一般赤红的衬里,顿时便即心头火起。不想这伙人竟是那十恶不赦的乾坤教门下。 再说场上,此刻剩下来的四人知虬龙子身负绝艺,再不敢大意,却是如蝴蝶般的绕着他一触即走。只是四人都是内外兼修,武艺深湛,且出手儿狠辣,虽是少了二人,但联手之下,仍是威力绝大,尤其是那两名身具幻术的女子,时不时的闪现在虬龙子的身后,如黄蜂毒刺般的给予致命的一击。 反观虬龙子,却始终是左右两把钢刀不紧不慢的挥出,但偏是能将四人凌厉的杀着给尽速拆挡了下来。 再看楼上尹天仇和那着华服的青年,却是一个脸色凝重,另一个意态从容。后一个看了半日后,竟从腰间抽出一把描金扇子展了开来轻轻摇动。那扇子制做的极是精巧,其上还画用极工整的仕女图,实是件风雅的器物。 不想尹天仇见他把扇子取了出来,却是面上一红,一时低语了几句,那年青人听了,只笑了一笑,便又将那扇儿合了起来,但却仍是擎在手里。 就在这时,只听斗了良久的虬龙子哈哈一笑道:“区区幻术,不过如此。”说着便听得两声巨响,就见他手里的两把钢刀已与两名黑衣男子的兵刃相交在一起。 二男子内力弱过他许多,又挡不得他天生神力,只这一击,就觉如泰山压定,体内气血止不住的翻滚,当时就将二人气息闭住。一时手臂酸麻,手里的刀刃也差一点就要跌落在地上。 虬龙子将两人逼退,却未进击,只环顾四周,谨防着那两名身具幻术的女子。那二女也是精细,当下失去了两位黑衣男的掩护,却不在再相击,只虚空频频在虬龙子最不得防的位置出现。 虬龙子见此,只微微一笑,看准势头,却是将手中刀刃凭空一斩。当下只听得一声惨叫,眼看一人物自空气中坠了下来。张入云瞧的仔细,却原来是其中一名女子已被虬龙子拦腰斩做两段,当场心肝五脏流了一地,那中人欲呕的极度血腥气,登时便四散了开去。 众人见此惨状,俱是一惊,可虬龙子却是一丝不肯放落,当下微展身形,已然到了两名黑衣男子的身前,跟着两柄刀刃挥出,就要将二人砍翻。哪知却在这时,先一时逃得性命而剩下的另一名女子,竟斗然间出现在虬龙子身后,紧接着又是一刀奇快无比向虬龙子背后斩落,竟令得他不得不防。 就在众人都以为虬龙子不得不闪之际,却未料到他竟不改前势,依然双刀斩了下去,已将那两名男子砍作四段。 而此刻那名黑衣女的钢刀已及到了虬龙子的面门,眼看无幸,却只听他一声虎吼,满脸虬髯,做黑紫色面孔上竟是白了一白,就见虬龙子将头一点,竟是拿了自己的脑门架着那百炼精钢的利刃。 一声雷动之下,只见场内劲风陡起,将那满地的狼藉卷地四散开去,而那女子此时却被虬龙子的真气震退,手里的刀刃竟断做了三截。一时间女子看着手里的断刀柄,不信世上竟有这样的武艺,却是呆愣在了当场。 哪知正在众人惊惧的这一刻,却猛见的虬龙子身后突然闪出一条人影,一时里风声雷动,并着那雷霆万钧之力,竟直奔虬龙子左肋下最不意防备的地方而来。 此时虬龙子才刚作了龙斗发劲,一时真气不能接继,已不及转身迎敌,且对方身手极快,也容不得他闪避。没奈何,只得鼓足余劲,左肘一甩向后回击。 又听得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顿时场上如炸开了一般,强大的气流,竟催着张入云止不住的向后退去。那本极坚实的大殿,此时受了二人这一击,竟是摇摇欲坠,墙壁上已然出现了好多处深浅不一的裂缝。 再看场上二人,尹天仇虽是一击得手,但他是豺狼般的性子,不将对方制死不会有一丝的停歇,即已得了势,手脚下却是连番翻动,好似潮水般的向虬龙子袭去。 且他也是一身的神力,每一击之下,都将虬龙子震的在地上陷下一个脚印。此时的虬龙子苦无余暇回气,却被那尹天仇逼的一步步的后退。 几番下去,虬龙子本是煞白的面孔,此刻却在尹天仇巨力震动下,体内气血不住翻滚,竟变作了赤红色,他人本生的高大,此刻红了面孔猛看起来,竟如那赤面关公一般。 正在尹天仇见对方节节败退,自以为得手之际,忽地面前虬龙子竟是大喝一声,陡然间双拳生出巨力,与自己撞了个正着。 当下又是一声巨响。其力道竟比先一击还要猛烈,至此那待乐天的大殿再也支持不住,轰的一声,已是塌将了下来。一时间尘土飞扬,把个在场五人齐都埋在了瓦砾之下。 只听得烟雾迷漫中,传来虬龙子高呼的声音道:“痛快!痛快!你我已有多年未曾这么痛快的打上一架了。” 一时又听得尹天仇的声音传来道:“想不到几年不见,你也学会偷袭了,怎么功夫变高,却变得不长进了?” 张入云未想到他这先偷袭于人的人却先自说起对方不长进,一时心下疑惑,只觉这尹天仇一身本领,偏又奸滑,确是不同一般的人物。 张入云却不知虬龙子心下更惊,他伺机隐匿自己的实力,刚才出其不意,终于得空全力一击,未想到对方却仍是全数接下,且听其声音,竟是未受得一丝内伤,想着对方卖友求荣,这几年来在乾坤教下,确是长了本事。 只听虬龙子答道:“呵呵,你还不是一样,不是已自称是插了翅的豹子了吗?怎么还改不了你一身的狼性?” 说完又对着一旁仍在惊魂未定的黑衣女子道:“你躲得过我一击,并还有勇气二次偷袭于我,心智远在另外七人之上,此刻你即是我掌底游魂,我却不再杀你,你且去吧!” 尹天仇听他说得这番话,不由笑道:“才说你改了性,却还是当年一样的老毛病。”说着,又对那女子说道:“莫言,今日没你的事了,留在此地对你而言有利无害,你且退下吧。” 那女子虽有心想留下护主,但也不敢违背坛主的命令,当下却是只一曲身行礼,便回身往来路上飞奔而去。 尹天仇见那女子走了,却忽地对着站在一旁的张入云道:“不知阁下是谁,此刻不走,却来淌这趟浑水。”接着又偏过头对虬龙子道:“难不成是你带来的?” 虬龙子哈哈笑道:“这位兄弟宅心仁厚,却怎会是我的朋友,不过倒是要先谢谢他,不然的话,方才的一名女婢子却是无故命丧当场了。” 张入云见过二人相斗,已知两人的本领高出已上,但他倒也不放在心上,此刻又见二人与自己开口说话,一时心里激荡,也起了争雄之心,只轻声说道:“小弟偶过此间,本是急着想走,但此刻见了二位如此精彩的决斗,这般千载难逢的机遇,却又怎舍不看就走。” 他这话一说出口,却让那尹天仇和虬龙子俱皆一惊,原来张入云话声虽轻,但内里已传出他一身上清内力,此刻的他已会得二十二式,内力比三个月前还要精深。一时传了出去,本已是体内血脉贲张的二人,心头却都是为之一清,一时间已知张入云一身功力也自不凡。 再回头看处,只见眼前少年正气定神闲的立在一旁,虽个头不高,但却又稳如山岳,一时在自己二人目光之下竟是未有一丝避让,只这份定力就已与己不差仿佛,当下已知他是个劲敌,却是不由收了小看他的心思。 当下忽见尹天仇对着仍在楼上观望的华服青年道:“杨特使远来,不想却遇上今日这桩事,卑职甚感惶恐,惭愧!惭愧!” 那姓杨特使本与尹天仇貌合神离,今日遇的此事,也算是见到了尹天仇出丑的样子,当下听他说的此话,却又不能不卖个人情给他,只微笑道:“尹坛主不必如此,近日无事,本座也甚感无聊。今日有幸得见坛主的身手,却是大开眼界,一扫这几日的沉闷,甚有意思。”说完又笑出声来。 尹天仇听他话说的虽随意,但已有骑在自己头上的意思,一时心里也只冷笑,心道:暂且不与你计较,日后有算计你的时候。 当下场上四人,做了三处,却是分足而立,成了僵持之势。 尹天仇知道今日虬龙子与他是不死不休的一战,虽疑惑张入云是虬龙子的帮手,但有杨特使在,到底不能坐视不理。当下他也不开口,却是足下一点,又往虬龙子身前冲去,他这一跃,力道强横,脚下踏足的青石之上,竟被他踩出一道深深的脚印。 虬龙子与他相斗多年,知他脾性,当下也不相让,只足下一顿也是向前迎去,一时两人双拳架在一处,场内又是一阵劲气纵横。但此番二人却不再分开,而是黏在了一起,一时拳来脚往,已缠在了一处。 二人虽只近斗,但却是力大无比,招招沉重非常,一格一挡之下,都会传来金属的撞击声,又都是轻功高绝,直如龙腾虎跃般的相斗,即似双龙抢珠,又似二虎夺食。虽只是个人身,但相斗时,竟是龙吟虎啸,更象是两头恶兽在一处撕咬。 如此猛恶的相斗,纵是张入云和那杨特使也未曾一见,当下纷纷惴测,场内相斗的二人,实比自己功力高出不只一筹。虽都自觉及不上二人,但到底是年少气盛,一时见了两个高过自己的少年高手相斗,止不住的心潮澎湃,纷纷手脚作痒,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虬龙子二人相斗良久,尹天仇渐渐不敌,当下二人拳掌相交,却忽见他竟吐了口鲜血出来,一时间尹天仇好似受了内伤,力道也弱了下去,再不能与虬龙子力拼,而改了前势一味和他游斗。 虬龙子与他相交多年,深知他的性子,见此丝毫不以为意,仍是照旧猛攻,不留一丝余手。只过的几个回合,尹天仇则是变的更加狼狈。 不想如此一来,反倒是那杨特使心下有些着急起来,今日尹天仇如被虬龙子杀了,日后不但难向教祖交待,且此时他见虬龙子武艺高绝,若是被尹天仇打败后,却又来寻自己的晦气,却如何是好。虽是他心里想到,尹天仇如此,亦有可能是佯装不敌,故意引自己下水,但到底情势危急,不容得他自己不图自保。 想到这里,当下他却是将手里描金扇子轻轻一挥,只瞬时间,即是有数十枚牛毛般的金针从其扇骨里疾射而出。 尹天仇早就料到如此,见杨特使助得自己,却是忙手里一紧,顿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与虬龙子裹在一处,只待那数十枚见血封喉的毒针打在虬龙子的背上,好取他的性命。他二人本是功力悉敌,尹天仇全力施为之下,虬龙子却是一时挣脱不得。 就在众人以为虬龙子难逃一劫之时,却见一条灰影腾空而起,如闪电般的挡在了虬龙子的身前,一时手里挥动一道碗盏大小的银光。只听得稀稀疏疏一连串的轻响,那数十枚杨特使发出的毒针,尽被那人影悉数挡下,纷纷坠落在了地上。 当下只听得张入云面向那杨特使道:“人家正在以力相斗,不存一丝花俏,尊驾却不该来打扰。”说完已是将身退过一旁,走出了虬龙子二人打斗的圈子。 那杨特使见眼前这少年竟能轻松接下自己的牛毛针,也是心下惊惧,但他自来骄纵惯了。一时间却是眯着眼,细细打量起张入云来。 他人本生的白,五官又端正,长的高瘦,此时头戴方巾,遍体的华服,只作书生样的打扮,却是别有一番风采,只是这杨特使眼睛生的小了一些,此时又眯着眼,已成了一道细缝,一时张入云看他这般模样,反倒生出些躁意出来,只恨不得掌他一记才好。 张入云本就恼他是乾坤教门下,想着隐娘还在百花谷长眠之恨,又见对方一身的杀意已是如刀刃般的向自己袭来,不由心下更怒,当下首度挑衅道:“场上已有二人相斗,不知尊驾可有意与在下一同活动活动筋骨。” 那杨特使闻言,却是一声狞笑道:“你即想找死,我还有不成全的道理吗?”说完手扶栏杆,已是一跃而下,落地时悄无声息,已然是显了一手高绝的轻功。 虽如此,却也当不得张入云的法眼,一时好胜之心争起,却是提左足,往地下一踩,明明脚下是那坚硬异常的青石,却是被他如踩雪花一般的直没脚背,不但如此,那般重的力道之下,周围尘土,竟是点尘不扬,足见其脚下功夫。 杨特使见他也露了一手,其功力竟是精纯至此,也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下收了笑脸,却换作了一副狰狞的面孔,也未答话,只将手上折扇一合,已是猱身而上。 二人只一相交,张入云却是皱了眉头,原来对方不但功力不凡,且手下毒辣,挖眼锁喉,无一招不是致人性命的煞手,虽只相斗一刻,但也觉异常吃力,当下恨他歹毒,却是展动身形,围着他缠斗起来。 要知张入云此时功力已臻上乘,尤其一身轻功,更是在同辈之上,此时脚底加快,跑动起来,竟如一阵疾风一般将那杨特使裹住,真打得对方无有换手之力。 幸是这杨特使手里一把描金扇子,乃是他教内长老所赐,不但中藏机括,且十八根扇骨都是玄铁所制,就是那扇面也是用极坚韧的金猱背毛混着天蚕丝织就的,展将开来,远比寻常盾牌还要坚韧,此刻只凭着手里一把折扇,倒也尽能抵挡的住,只是如此这般被张入云打的抱头鼠蹿,却把他躁的满面通红。 一时兴起,再不敢藏私,只口里骂了一声道:“是你自己找死。”当下却是将身一抱,竟然如一缕轻烟一般,凭空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四回 双云终际会 虬龙显神威(四) 张入云见那杨特使竟化做一道轻烟消失在空中,心下不由大骇。他之所以这般惊惧,是因为对方的隐身术与先时那黑衣女完全不同,不但凭空消失不见,且连周身气息也全然隐去,无有一丝一毫透出,是真正的隐身术,而不是二女仍可凭自己耳目之力判断所在的障眼法。 如此一来,张入云好比身处九幽之底,虽是眼见诸物清明,但敌人的踪迹却是一点也无,怎叫他不惊惧。说不得只好摆了个八方猫足的步法,取了守势,好随时戒备。 正在他犹豫处,忽觉背后一阵作痒生出警兆,张入云一道不好,足底如装了弹簧一般的,已然瞬时间向前移子三尺,但就如此,也还是觉得背心一凉,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麻痒。 张入云至此已知自己受了伤,但他为防敌人追击,却只得摆动脚步,一个虎扑,贴身于一根厅内残柱的背后,才敢检视自己伤势。只见此时自己衣服自脖项至背后已划了足有一尺多长的口子,尚幸是自己有红巾护体,且警觉的早,脚底又迅速,伤口并不深。 但仅于此,也在脖梗至左肩处划了有三寸多长的伤口,鲜血也在瞬时间便将背后衣裳染湿,且因伤口几近脊椎要害,思来极是可虑,一阵痛疼之下,张入云不敢迟疑,忙即闭了自己背后几处穴道。 这时只闻的身旁传来几声狞笑,想是杨特使为自己一击得手,故意作声嘲笑他。张入云才刚察觉出对方所在位置,但敌人狡猾,又于瞬间,但已将全身气息隐匿,再无声息。 至此张入云再不敢仗着自己耳目之力分辨敌人,反倒干脆闭上了眼睛,将一身功劲放出,只潜心观察敌方异动。如此之下,果然好些。杨特使及后连施了几次偷袭,都被张入云堪堪躲过。但因都是于千钧一发之地方才避过,不但险极,且如此将功劲放出,也是极耗体力,张入云此时又受了伤,失血不少,两下一凑,更是狼狈。 好在敌人也似是为施展这隐身术,甚为勉强,总是过得一会儿才能偷袭。如此之下,二人反成了僵持之势,只是张入云相形之下,更显劣势罢了。 正在张入云担心如此危险境地下,那姓杨的却使出先前那牛毛针的伎俩,自己却是难防。哪知自己才刚想到,却听出不远处,传来一阵稀疏声,对方竟如自己肚里蛔虫一般,已将那见血封喉的牛毛激射而出。 张入云连暗骂自己晦气的念头都不敢生,却是已向旁闪去。跟着左臂运劲,已将流星指毫光逼出,一时变作了笆斗般大小。他周身骨骼本就柔软,此时加意之下,更是将身一团,已尽在自己左手光盾的遮避之下。一时只闻得连串金属的撞击声,那赤红色的牛毛针,却是全数被自己光盾挡落。 那杨特使不想张入云还有这样的法宝,心里也颇惊惧,但待见张入云收功之后,脸色煞白,后背一阵殷红,已知张入云因强提内力,虽将自己毒针挡下,但背后伤口又被震裂,看情形却是坚持不得多久,一阵得意之下,不但立意要将张入云杀死,还起了夺他手里铁指套的心思。 再说张入云自背后震伤,一阵痛楚之下,反倒激起自己凶性。他痛恨乾坤教害地隐娘如此,却是最不容自己败在乾坤教门下。此时一念只想着自己不得输于对方的情况下,反倒情急智生,只将背后伤口略做打理。便起身如旋风一般的就地卷起。 此时大殿已然被毁,满地皆是杂物和灰尘,在张入云加意之下,好似一条青龙入海,倾刻间殿内就是灰尘遍布。 原本已是深夜,殿里所有的灯盏也在虬龙子二人相斗时被打灭,当下众人全凭着天上星月之光辨物。此刻在张入云激动灰尘之下,更是一片模糊。虽是在场诸人都练得夜眼,但到底比不得张入云神眼威力,无形中,张入云已是占了一层上风。 黑暗之中,那杨特使只见张入云一对眸子,竟如野兽一般亮如明灯,已知对方眼力远在自己之上,却是不敢轻易犯险,他方才已见过张入云掌中流星指的威力,自己折扇中,共有三套毒针,虽还剩的一套,但此时见张入云如野兽一般,目放凶光,却也不由心里打了个突,决意这最后一套毒针不到万不得已却是不令发出。 当下他只得潜行慢步,仍照前时不一般,在张入云身后移动,却不敢进入对方目力视野之内。如此一来,反倒中了张入云的心意。 张入云连番被对方所算,自己体力已是消耗的极是厉害,若论真实打斗,已无力与对方一争长短,但那杨特使连番偷袭都占得便宜,已是利令智昏,一意的只想着凭自己的隐身术将张入云拿下,却忘了如收了功与张入云凭真本事打斗,却是绝可胜操胜算。 痴念至时他却被张入云所算,正按着张入云的预计走到他身后的死角中去。张入云此时虽还未得仙体,但已悟得天生化人的境地,连番气劲使展之下,已得了些门径,再加上他此时濒临绝境,危急之下潜力更生,已能略略察觉出背后敌人所在的位置,只是还拿不得稳,只待对方进入自己发功范围才好动手。 待杨特使一近的张入云身后,张入云还未等对方有所行动,却已是将左腿如鞭子一样的向后抽出。此是他平生第一次决斗,与那通天观妖人拼死相斗时的杀着,自将那妖道杀死后,他便时将演习。今日的他与往日时的功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此时踢将出去,真如迅雷一般,一击在对方身上,竟如炸雷一般的作响,只这一击,就将杨特使踢得气血翻滚,受了内伤,差点连血都喷将出来。 一击得手,张入云已是谋划良久,此时岂能再留力,当下腰间一扭,身子竟如风车一般的转动开来,乘风似的向对方胸前连环踢去。他日后脚法名动天下,此时已是初显威力,一连串的足踢,竟都传来如钢鞭击中人身的声音。 那杨特使连受了几十下重击,当下再也忍受不住,便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他也实有些真本领,却又借着自己这口鲜血,施下天魔解体**,强挣着将张入云震了开去。但自身被对方相击飞退的身势依然不减,一时功法散去,隐形术被破,身形立时得已显出,却是直撞到大殿远侧的墙壁上方才落地。 正在他刚想舒缓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身前人影一闪,张入云竟如鬼魁般的出现在面前不足三丈处,杨特使见此,当真惊了个神佛出世,未想到对方竟是彪悍至此,不容自己有一丝喘息机会。无奈之下,只得将手中折扇一挥,那描金扇内最后一套毒针便已放出。 却不知张入云此时势如破竹,起了凶性,立意就要取了对方的性命,见毒针飞来,却不闪避,只将左手流星指略加抵挡,避过了大半,身势丝毫不减,已是及到对方身前,跟着带流星指套的左拳击出,便已将这不可一世的杨特使的脑袋打了个稀烂,连哼都未来得哼一声,就已了帐。 只是张入云因方才不管不顾,身上到底中了三枚毒针,一时麻痒,眼前一暗,便要昏死过去。 张入云之所以敢冒身中毒针的危险进击,只因自己身上携有寒露丹,不惧百毒。且他事先已做好计较,眼前这位乾坤教下的门人,功力甚高,又有妖术,凭自己的本事,实在是难以拾夺也下来。 眼下好不容易得了制敌的机会,他即不顾一切的拼死一搏。且在出击之前,他便已将全身真力尽逼在左臂之上,又用臂膀护住头脸,就算避不得开,那毒针也会尽数落在了臂膀,不会伤及要害。而且在其功力催促之下,一条左臂内尽是真气,就算中了针,毒性发作起来势头也会稍缓。所以这看似拼命的一击,却实是他经历多次生死实战,而得来的经验。 但到底寒露丹珍贵,如今只剩下两枚,张入云也不敢一时轻用。这杨特使即能放得毒针,其身上想来也有解药。是故,张入云见他断了气,却是强提精神在其身上摸索。 谁知这人生的虽瘦,但怀里所藏下的东西却是甚多,且不说各项杂物,便是可服食的丹药便有五六种之多。此时张入云心跳加速,臂上麻软,已是快要昏厥过去,只是因为对方丹药已然到手,却多少还存了试一试的心思,所以还在强自支撑。 一时只得将药物摊开,细看哪一样才是解药。就见眼前共有三个玻璃瓶子,内里分别装了粉,银,黑三色药粉,另外还有两颗暧黄色的丹药,其色玉润倒像是个灵药的样子,只是颗料太大,且只有两粒,不像是个解药的样子。还有却是一个用磁瓶装着的,内里竟有百十粒芥子大小的黑色丹丸。 张入云起先便将那芥子大小的黑丸放在鼻下闻了闻,没想到却是一股子琉璜味,不象是能吃的东西。再将那粉色的玻璃瓶打开,就见内里紧接着就是一缕粉色烟雾升起。张入云见此心里一跳,赶紧将那瓶塞塞了回去。他虽不知这瓶内里装的是什么,但一时间脑子里灵光乍显,却已知道是件害人的东西。 至最后再将装着黑色药粉的瓶子扭开,虽是有些腥臭,但张入云只一闻那粉末的味道,却是觉得脾胃里极是舒服。他近来已渐入修道者的行列,触类旁通,已能凭五官感知一些自然之道。见此已知这瓶内装的就是自己所中的毒针的解药。又 因自己中针已有一些时刻,身上麻痒症状愈来愈加明显,便赶紧一抑脖将其内三分之一的药粉灌进口内合着口水一并吞入腹中。 只得一会儿功夫,那药力便已发作,张入云为谨慎处,赶紧团身盘坐在地上运功,以期快些将毒性化去,免留后患。 夜知就在他刚一将眼合上,却听见虬龙子急呼道:“先便忙疗伤,需把那姓杨的元神灭了才可除了后患。”他此时与尹天仇正拼死搏斗,好不容易挣得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其声音虽是几近嘶哑,但听在张入云耳里却是如打雷一般。 一时忙睁开眼睛,四处游走处,之见离自己五六丈距离,竟有一个不到三尺的小人在匍匐在地上潜行。仔细看去,有衣有帽,其眉目身形竟与先前的杨特使一般无二。 那杨特使此时已是元神脱体,按理本该能御风飞行,但只因他身处旁门,又是所犯淫孽太多,肉身又才被斩落,元神却不够凝练,经不得乘风飞行。 但也亏他机智,为小心处,藏在自己肉身之下,硬是等得张入云合上眼睛才敢离体,可天网恢恢,张入云虽是修道不足,全无经验,但一旁的虬龙子却是一语点破了他的行藏。 至后,那元神一扭身,见张入云一双神目正罩定自己,知对方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一般,不但武艺高强,还得一身道力。自己此刻已是是魂魄,但对方仍是能看得见自己,便是最好证明。 一时间心胆皆丧,却是赶紧摇摇晃晃的向前飘去,虽是行地不稳,但速度倒也不慢,弹指之间,已去了有一二十丈。 张入云虽不知这杨特使的根底,却对虬龙子的一身本领甚是敬服,虽说斩杀修道人的元神,太过毒辣,但一想到对方是乾坤教门下,张入云却是再不计较。思及此,忙一个起身便欲站起,哪知自己中毒之后脚下虚浮,竟是一时间提不得劲。 只这一刻功夫,那元神竟又向前行了五六丈距离,眼看着就要绕过一处断壁残桓,失去踪迹。 张入云见此也顾不得了,当下手腕一翻,已是取了一枚夏超光为自己打制的银燕镖出来,右手食中二指一抖,即如一点流星般的向前射去。 那镖儿飞时一片银光,竟可将所经之处照了个透亮,虽才只不到一寸的钢镖,但抖手射出,黑夜中却是碗般大小的一团银光。 银镖去势如电,瞬间即将杨特使的元神钉在地上。如此一来,只把个杨特使打的浑身打颤。他万没留到张入云这银燕镖不但能伤敌,还是件破魔至宝。一时身子被钉在地上,竟是左右挣扎不出。 张入云抖手射出银燕镖时,也是心里疑惑,不知能不能克制得了对方,未想却是一举成功。他却不知夏超光,为完全功,在治这镖儿时,已在其中杂了天河神沙,此时再借着这镖儿原质玉石金髓之利,竟被他制成了一件降魔法宝。 只是此事是他暗地里做下,未敢禀报师爷,张入云取镖时又来得匆忙,是以还未来得及告诉他这银镖还有这桩好处。 张入云见那元神被银镖钉在地上,左右不得,甚是欣慰。可就在这当儿,就见那元神似是苦着脸,又将身一蹿,竟从那银镖刃下蹿出。只是其身形却比先时变淡了一些,面色也更苍白了一些。张入云再仔细看去,就见银燕镖下仍还钉着一小人,也是与那元神一般大小,只是形影更淡得多,不仔细分辨却是看不真切。 当下那脱了银镖束缚的元神,却又是赶紧向前逃去。张入云手里共有十二枚银镖,如何能让他逃得生天,瞬即便将银镖一枚一枚的发出,只把那元神一路钉了九道影子。 至此时那依旧在逃遁的人影,早已是变做透明的一团,其身形之清淡,直和九枚银镖下的小人差不了多少。但那元神倒有股子狠劲,一路下来,虽舍了九个分身,但到底已行至断壁之后,当下咬着牙一个虎扑,就已躲在了那残砖碎瓦背后,逃离了张入云视野之内。 张入云见他如此,却只一笑,当下又是第十枚银燕镖打出,却是绕着断壁划了圈子,就如长了眼睛一般,仍是将那元神击中。就听得断砖背后传来一记犹如小儿悲啼的惨叫之声,其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张入云见此,还是不甚放心,一时又测算着那元神所在的位置,抖手又是两枚银镖飞出,一记仍做了弧行打去,另一记却是为试自己银镖锐利,竟是直击残石,透体打去。 只听见一声炸响,那断石之上竟被张入云的银镖打出海碗大小的窟窿,透过了碗大的洞口只见那杨特使的元神,一时中了三枚银镖,正在地上苦苦挣扎。过得片刻好似再也支持不住,一声叹息之下,那元神终是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又过得片时,其身影竟化做了一湾清水,流了一地。 张入云才将解药服下,本想闭目调息,以加快驱毒的速度。但只才一合眼,便觉场上二人相斗时所激起的风声有异。 想到眼前两个绝顶少年高手以命相搏,却又换了绝技,如此机遇实在难得,张入云终忍不过,还是张开双眼,好一饱二人绝斗的眼福。 细眼看下,场上二人局势已和先时又有不同。尹天仇得先前虬龙子因喝破杨特使元神行藏,略浊了内气之际,得了先机。一时已占了上风,只将虬龙子打地只能上下遮掩,被缚住手脚,却是施展不开一身功夫。 但反观尹天仇,却是招招劲力十足,每一击都有千斤之力,且他轻功高绝,身形速度比之虬龙子实高出一筹,一时绕着虬龙子身前,上下翻飞,直把他逼的避无可避。 当下就见尹天仇,一记左掌反锤如迅雷一般地击向虬龙子颜面。幸是虬龙子天生神力,在此间不容发之际,仍是举起自己左掌,将对方一锤接下,但也直挨到鼻间处,方才将这一记重击挡下。 但尹天仇势不止此,陡然间右足一踏地,身子斜倾,已将左掌回收,曲左肘二次击打虬龙子颜面。 只这一式,便将张入云看的心里一折,当下身子发虚,竟是止不住的要抖将出来。尹天仇这般集全身之力于方寸之间,本是张入云生平最自傲的功夫,自得了红叶僧的指点后,他更是在这门本事上痛下苦功,一年下来,觉得自己已能尽展自身白阳图解的搬运劲力的功夫。 可如今看着尹天仇,只右足一跌,全身劲力竟如流水一般的尽泄到左肘处,招式之完美,真气运行之顺畅,已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地,实是自己做梦都想达到的境界。 可对方看来也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尽能得这样的本事,安能让他不羡,且尹天仇又无有习得白阳图解这样的内功,安又让得张入云不惊,算来对方就是资质根骨高过自己,但所花费的苦功也更要得在自己之上才行。 正在他担心虬龙子架不了尹天仇这全力一击之时,却见虬龙子竟在这毫无空间的余地下,右肩晃处,本是粗如海碗般的长臂,竟变的柔软无物一般。整个肩头似无骨骼,在这瞬间已将右肘架起,跟着左足向外一踏,将身略挫,以解对方三份刚劲,跟着二人二肘相交,便是震天价的雷声升出,当下劲气纵横又将场上卷的烟雾迷漫。 可尹天仇在这一连串重击之下,竟还能生出余力,不给虬龙子丝毫喘息的机会,当下又是左足用力在地上一蹭,却将脚底青石滑出一道深槽,跟着一阵青烟升起。再看他身形时,已是将身上脚下颠倒过来,凌空打了个筋斗,双脚起雷霆之威,照着虬龙子当头锄下。 这一招正是张入云的绝技,可同一招式在尹天仇身上使来,竟是风云变色,空中气流几被他划破,一时双腿犯着啸声,直向虬龙子头顶砸来,真有泰山压顶之势,直要将对方压成靡粉不可。 就听得虬龙子一声虎吼,也奋尽全身之力举双臂相迎。他身高九尺,此时大发神威,声嘶厉吼之下,满面虬髯根根如钢针一般的乍起,双目好比赤电,竟能射出光去,端地是立地生威,好似一尊天神一样。 就见场上如二雷相击,竟在空间显出一个硕大无比的雷球,冲撞之下,二人的都被对方巨力挤压的不堪人形,终于一声炸雷过后,二人尽被气流震飞。 不想二人俱是强悍无比,皆是在空中打了个筋斗,便又翻身落下,只用单手驻地,地是满面的狰狞。看气色,只要觑见对方不利,便还是要翻身再上以死相拼。张入云见此已是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再后二人身上的上衣,已被气劲撕扯的只余片缕,早已是遮不住二人身体。两人倒也爽快,见此都是将衣襟一扯,露出一身虬结精壮的肌肉。张入云一见之下,又是心头一震,只见两人腰间肋下,俱生的一块块如鸡子般大小的肋肌,个个饱满,如欲炸开来一般。此是外功苦炼的结果,其原因是腰间大块的肌肉只会降低速度,唯有练出如此小块的肌肉才能做到真正的反应迅速。 二人都已是内外功堪称卓绝,可至此境地,还是不放过对身体的锻炼,足见二人出身寒门,不然的话,绝无如此毅力心志。一时想着二人和自己道路相同,却都是走过自己这般境地的,张入云感动之余,却是满心盼望二人不要再斗下去了。 两人驻地良久,虬龙子此时体内气血翻滚,一时再也没忍住,到底口一张,吐出了一口鲜血出来。只看的对面的尹天仇笑了出来,当下轻笑道:“早和你说了自顾不暇时,就不要再为别人着想,怎么到了今日,你还是死性不改。当真要带着这死性子进棺材吗?” 虬龙子听他出语讥笑,却不再意,也微笑道:“不想你竟将举力换气的功夫,练至如此地步,倒真是难为你了。倒也不劳你费心,我这脾性自然是要带进棺材里的,只是今日会死的,却绝不是我!”说完将身挺起,跟着口内一吞一吐,却见他本已赤红的面色,竟在瞬间变的温和起来。 尹天仇见他片刻之内,竟得将体内伤势平复下去,虽是有些不信,但见对方气度,却又与先前未受作时一般无疑,虽有些怀疑虬龙子使诈,但无论如何自己现在还看不出他使诈的法门,算来最低限度也是虬龙子长了一样本事,如此之下倒是不得不加以小心。 当下他俊眼游移,翻转不定,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站起身来,左手并二指捏了个法诀,跟着右拳一引,只听得砰的一声,那掌中竟已泛出蓝色的青光护在其上,跟着就是一阵清冷的气息流了出来,真将一旁盘坐的张入云打了个冷战。 对面的虬龙子见尹天仇,至此才使得秘术,心里虽惊,但口里却是不让,当下只笑道:“未想到你在那邪教门下几年,却也学来了这些鬼画符,也好,那我也陪着你耍一耍。”说着也是双拳一引,也未见他作势,却见两掌中即刻便各生出一团烈火,把个厅内一角直照的秋毫毕现。 此时的虬龙子,本已是精赤着上身,此刻在那红莲一般闪烁的烟火照耀下,身影皆赤,他一头乱发并着那满面的虬髯,真好似从地狱底走出的赤发厉鬼一般,直比方才招架尹天仇时巨灵神般的形态还要骇人。 尹天仇见此更惊,他当日卖友求荣,几经辛苦才得了这乾坤教分坛坛主的身份,不想虬龙子不但大难不死,还得悟大乘。此刻虽还未与之比斗,不知其深浅,但只眼前这份声势,便就已将自己给比了下去。但凡作恶之人都有些心虚,此时他又见虬龙子如此威势,自来尹天仇便怯他虬龙子几分,此时脑里思绪翻滚之下惧怕之心更是犹盛。 但尹天仇到底也是一时枭雄,只微一变色下,已是恢复如常,瞬间只做一声狞笑,便是翻身再上。 此时,二人都是以各人法力相斗,其凶险却比先一时犹盛。尹天仇掌中寒劲霸道,只一出手,便是一团白雾,但有东西被其挨上,便是一片寒色,倾刻间即是结了一层冰霜。 虬龙子见此却是不惧,他其实并不会这等五行法术,之所以能拳生赤焰,全是凭着自己强提本命真火所至,只为了能抵挡尹天仇眼下这一煞手。且到底到他是以纯阳真力做功底,此时虽是伧促应对,但与尹天仇相斗时,却又因手中真火犯了五行相克的道理,竟是一丝不落下风。 尹天仇先也见他手法烈焰,以为虬龙子深谙五行机秘,不由的心神皆惊。但几次重拳相击下来,便已知对法并不会的这般法术。心里随之一轻,但嫉妒之心却又盛,只为虬龙子一身功力盖世,虽不取巧,但却又能与自己平分秋色,已然见得其道力法力均在自己之上。 而自己虽是仗着寒潭精气得了便宜,但这终究是借助外力,往后二人日久功深,到底还是要分出个高下,不久之后自己一身本领势必要被虬龙子超过。思忖之下,此时自己到底还算得利,为免留下日后心腹大患,一时间更是坚了无论如何都要将虬龙子于今日除去的心意。 当下,他却是改了前势,不再如先时一般,只缠着虬龙子相斗。而是摆下正形,与其一掌掌的相对,尹天仇虽不及虬龙子力大,但他功力也只与其在一线之间,一时守住方寸,二人却是斗地势均力敌,成了那僵持之势。 只见场上二人,因是掌上寒热相克,每一次相击,都是两道赤蓝色的光华相交,可生出来却如金花一般,一时如放了烟花,煞是好看。斗得后来,两人越打越快,竟将这残破不堪的大殿映得如同白昼一样。 张入云此时才得了空,能细看到二人的相貌,就见尹天仇八尺五六的身材,猿背蜂腰,生的魁梧之极,偏又长相俊美,生的鹰钩鼻,薄嘴唇,双眉凌云如雄鹰振翅,一双鹰眼更是夺人心魄,神光度处如流光异彩,竟不似人眼。 而那虬龙子身高足有九尺,人立当场如山岳一般,直重的让人不敢近身,一张面孔生的奇古,方面大耳,阔口厚唇,鼻似铁锁,炭一样的脸庞和着钢针也似的虬髯,虽与那大个子何劲举有些相似,但却有多了好些灵动。且人虽生的长大,但与尹天仇相斗时,却不显一丝累赘,尤其一对虎目光可照人,直能将人的肝胆俱能照透一般。 再说二人对了十余掌之后,到底虬龙子神力惊人,更得一些便宜,片刻间已然占了上风。 但尹天仇到底也不是易与之辈,一双拳掌虽被虬龙子的拳风越压越小,但依然能够勉力支持。 再过得一会儿,场上情况却又起了变化,就每次二人拳掌相交,虽生的金花,但总能留下一丝白雾,二十余掌对下来,那白雾竟越生越多,已渐渐将二人笼罩在其中。 虬龙子初觉无事,但待那白雾变浓,只觉得一旦体内真气运行略缓,得那白雾竟是随着自己皮肤将一股子其寒无比,如钢针也似寒劲向体内钻来。一时寒气袭体,虬龙子不由自主的便打了一个寒战,如此一来手底跟着就是慢了一分。 尹天仇为等这一刻早已候了多时,此时见虬龙子拳掌放缓,却是步步紧逼,一掌猛似一掌的打去。如此,又对得十余掌,场上情势更是糟糕,不但相斗的二人俱被那白雾笼在其内,连那身在远处的张入云都几被波及,说不得,张入云只得勉强挣着身子往后退了数丈。 就在他这身退当儿,虬龙子局面越是糟糕,那般长大的身子,此时却是如坠冰窖里一般,周身血液竟都要被那彻骨的寒意凝固住了。他万没想到尹天仇竟还有这样的本事,自己体内真气运行越来越不顺畅,眼见着就要被对方掌劈当场。 尹天仇此刻算准时机,见虬龙子实在是抵挡不住,不由一声清啸,当下奋全身之力跃起下击,只因此时的虬龙子周身的血液已被寒气屏住,却是不用再担心他能闪得开自己这全力一击。一时间尹天仇这集毕生功力的这一击,当真是非同小可,聚力之下,双掌竟都成了碧蓝色,当下即如冰锥一般砸了下来。 就在众人以为虬龙子危急,眼看着无力拆挡之际,却听得他一声虎吼,跟着就是提起自己左掌猛往当胸击下,一时间虬龙子周身经络在自己赤热的掌力激荡下,尽皆震活,气力生出,也是出右拳举全身之力向尹天仇双掌击去。 张入云为避二人锋芒,此时人已身处远处,可在二人这倾力的一击之下,仍是只觉眼前一阵金光灿烂,跟着就是胸口一窒,当下就觉大殿内的空气好似被二人这一击尽行吸去一样。跟着就觉大地震动,冲天而起的激流,竟差点将自己掀翻。待风云散去,却见场上乱斗的二人,都已是口吐鲜血分坐在大殿一角。 尹天仇寒着鹰眼,紧盯着虬龙子道:“想不到,你竟也变的如此心狠,为抵挡我一击,竟不惜自击胸腹,已活血生力。到底刚才一击伤了你几根肋骨,你且说来听听。” 虬龙子听了却是一笑道:“若论心狠如何能比得了你,我这一手也是师法于你而已,至于肋骨吗?怕是断了有三四根吧。” 原来虬龙子自伤在前,又是连跟着举力迎敌,身上中的内伤,虽尹天仇还来的深一些,但到底他身体比对方还要壮健。二人这般斗力,他多少要占些便宜。此刻的他顾然是举不得力,但尹天仇的内伤也不比他轻多少,一样是行不得功。 只是尹天仇心理却不比虬龙子,见对方身后还有一个张入云,再加上先又见他力斩教中圣使。以为张入云是虬龙子携来的强援,当下见其只不过是中了几枚毒针,且又服了解药,二人相斗已有多时,张入云盘坐在那里,面色已然渐渐恢复如常,一时间尹天仇生怕他站起身对自己不利。 思来想去,尹天仇虽还有些疑虑,但此刻也顾不得了,当下口一张便即吐出一团青光,泼刺刺的就向着张入云身前绕去。 虬龙子见张入云危急,也是一拍颅顶,跟着脑后一团白光爆出,呼啸着身那青光迎去。当下就见二剑在空中一交,旋即便斗在了一处。 不想尹天仇的飞剑竟比虬龙子差上好些,只不过片刻,其飞剑便被虬龙子的剑光缠住,一时连着在其剑身上绕了几圈,就听一声金鸣,只见空中那道青光瞬即便被绞碎,如冰屑一般,抛散漫天,甚是好看。 而尹天仇自己心血所注的飞剑一被斩断,元神便即相应,一时伤上加伤,跟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出,那本已是苍白的面孔,此刻竟已变成了淡金色。 虬龙子见他如此,只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何需如此,这位兄弟虽是初次相见,但我看他气质,却是绝不会相帮我二人中任何一个的。你心胸狭窄,妄作猜忌了。” 尹天仇听他这样说话,却是轻笑道:“我自来如此,你又何来这许多的废话,你倒是丹心一片,却不知防人之心终不可无。”接着又颤声道:“你的剑术即比我高明这么多,何必又要与我斗了这多时,你今日来此所为就是取我性命,为何却要这般多费手脚。” 虬龙子见他此时说话已是有气无力,又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心下怎会不知,今日我与你如此相斗,只为和你一较高下,看这多年以来,究竟是谁的本领更高一些,未想到,到底是你胜过我一筹。” 尹天仇听他竟能开口认输,虽已身上伤重,但仍是朗声笑道:“十多年前便已和你说过了,可你却又偏偏不信。” 虬龙子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资质虽比我差一些,但肯下得苦功,这多年来,你我二人虽都有进镜,但到底是你比我强些。” 尹天仇与他相较一生,今日才听他说出服低的话,心里虽然激动,但此刻已是重伤境地,又知命在旦夕,便再无称雄之念,只哼了一声道:“说这话多废话做什么,你今日是来取我性命的,我现在已被你打败,还是赶紧动手,别这么不爽快。” 虬龙子与他本是多年好友,虽此时二人仇似深海,但真到了斩杀他的时候,却仍是犹豫良久。到最后,终是将眼一闭,那浮在空中多时的白光,旋即疾往尹天仇的头上落去。

第二十五回 华凌道结义 西昆仑抢亲(一) 张入云看的真切,只见那飞剑朝着尹天仇当头而下,却并未将他斩作两截,而是化做一道白光,只在其脖项间绕了一圈,旋即就又飞回虬龙子的脑后。 再看那尹天仇,只见他一颗六阳魁首,当即便是落下地来,奇怪的却是半日里也不见有一丝鲜血从其伤处涌出。就见断头处血肉一片粉红,伤口也甚是齐整。再过得片刻又见其腔内一片蓝光涌动,只一眨眼功夫,竟从内里跳出一个小人,形体与那尹天仇一般无二,形神却又比先一时的杨特使元神要凝练的多。 一时间尹天仇的元神落地之后却不逃遁,而是只驻在原地与虬龙子双目对视。 一时间又闻得虬龙子开口道:“我这银河剑自炼成之日起,尚未伤的一人,今番为斩你首级却是被涂污了。虽说我今日取了你的性命,但却将你的元神保全,只为你我也算同门一场的道理。你如今得我兵解,虽是元神容易召人窥伺,但也是你生前过恶太多所召来的恶报。此次你若能脱险,只望日后能苛守道义,不要再进入这世俗间的是非圈子了!”说完只挥挥手,意似让他速速离去。 那小人闻此一番话却是扬了扬眉,意似不屑,想要分辩几句,但到底他道行低微,已是说不得话,且又脱了肉身躯壳,经不得天风,立在当地半日,已是觉得难耐。 何况自己已然失势,若再回到乾坤教下,怕还有炼魂之难,莫不如趁此兵解之际,觅地善自修炼。只是自己本就是虽得道术有限,日后就算再怎么勤奋修行,顶多也只能成个鬼仙,却是再也无望与天下豪杰一较高下了。 再说尹天仇向来不信因果报因,今番被虬龙子将自己一生心血毁于一旦,心下虽恨,但他到底一世豪杰,拿得起,也放得下,此后再不说话,却只是笑了笑,当下辞也不辞,反身便即走了。 虬龙子素来知他脾性,见尹天仇如此甩手即走,大败之后能得如此也算潇洒,且也正是他的心性。陡然间忽觉了了平生一件大心事,不由心气一松,心中甚觉畅快。 想到这里,他却忽然回首冲着张入云道:“不知这位兄弟高姓大名,萍水相逢却得大助,看你气质身手,在下甚是佩服,有心想与阁下交个朋友,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入云此时体内剧毒,已是被驱了个十之七八,闻得虬龙子此言,大喜,当下抱拳道:“在下江湖野人张入云,今见兄之风采,也是极为钦佩。兄之所言正是弟是所想,能与兄交友一场,实是小弟三生之幸!”说完已是站起了身来。 那虬龙子见他意态甚恭,却是哈哈笑道:“入云兄这般言辞,还自称野人,实是笑话我这真正的野人了。”说完又是眉间一扬,当下又笑道:“只是才刚与兄弟你相交,却要出语讨教,还当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张入云见他说要向自己讨教,不由有些疑惑,一时问他到底要讨教什么? 虬龙子却是把嘴一弩,对着刚才被张入云自杨特使怀里取出,翻了一地的丹药道:“我刚才一战,受伤甚重,还望入云兄取一粒瑞云琥珀丹给我,不然的话,只怕我要小病个把月才能将这身上的伤养好。” 张入云听他伤重,忙问是地上哪一种丸药才是那琥珀丹,经虬龙子指点,果然是那黄润润的丹药。 待虬龙子服下灵药之后,忙即盘身端坐地上,凝神养气疗伤。张入云见此,知不能打搅,却是走到远处为他护法。 虬龙子一身本领并不正宗,但威力却又至大。当下虽是伤重,但只一会儿功夫里,气息便已平顺。再过得片刻,其口鼻之中竟流出三道白光,一旦流进体外,却又不时的在自己七窍间来回钻入钻出。 时间不长,跟着就又听得他周身骨节不信作响,尤其是胸前被打断数根肋骨上,其响声犹为厉害。待一连串的声音过后,虬龙子的胸膛已然是挺的笔直,看气象,虽断的肋骨,却在片刻内里已接好,又见那三道白光一度暴涨之后,却是忽然间又于虬龙子的耳鼻中隐去,再不见其足迹。 再看虬龙子时,却已是翻身站了起来,行动之间亦如平常一样,好似一丝伤害也不曾受过。 正在张入云欲上前问他伤势如何时,却虬龙子言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虽是强如尹天仇这类的高手也被我二人除去。但这待乐天今夜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难保官府里的人不来骚扰,你我二人虽然不惧,但到底惹厌,当下还是趁夜色,赶紧离开才好。” 张入云闻言自是附合,一时间二人均已展动身形,直向城外奔去。那荆州城墙虽高,但二人一个是当世侠客,另一个却已是剑侠一流,自是阻他不住。 当下两人脚步不停,直走到城外一处荒僻的古道方才驻了足。 此时还是深夜,但张入云二人却是兴致甚高,一丝不曾在意,当下只找了一地据石而坐,却是相谈了起来。 一时间闻得虬龙子问自己此去何地,却是不由略一沉吟,便据实答道:“只为自己一身内功,尚有不尽不详之处,是以要去一趟姑婆岭,想试一试寻找先人留下的心法秘藉。” 说完这话,张入云却是不由叹了一口气,虽说此去姑婆岭是自己一番机遇。但到底于这崇山峻岭间要寻得那前人古迹,实是机会渺茫的很。且听得姚花影说过内里尚有前人留下的强力禁制,而当真有无白阳图解还只是一个迷。虽说自己行前踌躇满志,但此去结果终究还是未知之数,现下虽谈不上心灰意懒,但思绪沉重却是免不了的。 虬龙子几近半仙之体,见他如此自然明白了一大半,却只笑道:“贤弟也不需如此,观你气度,日后定是剑侠中人,好男儿志向远大,若只为眼前一点小事烦恼,日后还怎担得了大任。” 张入云听了却微微一笑道:“小弟自来就无甚志向,但求能自自在在的完这一生,也就足矣了!” 虬龙子哈哈笑道:“贤弟好一个‘自在’,当今天下者,得自在者能有几人。贤弟看似无甚志向,却不知你的烦恼却是大着呢!” 张入云听了,也是讪讪笑道:“小弟也知这自在二字难求,但唯今之际,却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之的事了。” 虬龙子闻言不由皱了皱眉道:“如此说来,贤弟是有负于他人的事了!” 张入云点了点头道:“不错,小弟不求通达天下,但求独善其身,只是这混沌浊世,却是施人恩者,不得好报,负人义者,逍遥自在!弟虽不才,至少不能做那负义之人,这姑婆岭一事,小弟只求尽力,如真不成,终我一生,也要寻它个明白。” 说的此话时,张入云双目之中好似欲喷出火来。虬龙子在一旁见他神色张厉,知这是他的魔障,有心替他分解分解。隔了半晌,方才徐徐说道:“贤弟能作此想,足见心胸磊落光明,但如此执着,终是小乘,于他年功果,却有妨碍。” 张入云知虬龙子是为自己开导,心下虽感激,但仍只轻轻笑道:“小弟资质愚钝,难堪大造,当真能做到光明磊落这四个字,已是幸甚幸甚了!”话说出口,却又觉有些张狂,一时脸上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虬龙子听他如此分辩,已知他坠落较深,知一时难改,只得又换了口气正色道:“人各有各的志向,不能勉强。只不知贤弟当初学来这一生的本领,却是意欲何为?” 张入云见他改了正色,又听问的严肃,自然也端声道:“自然是为了行侠仗义,抱那世间不平之事。” 虬龙子见他言辞虽拙,但话音洪亮,语出之时,双目之中无有一丝隐晦,知是言出于心,当真是肺腑之言。因感他虽入得江湖,却未有沾染一丝江湖中的习气。一时忍不住道:“那未知贤弟所说的行侠仗义的‘侠’字,却是作何解释呢?” 虬龙子这句话当真是问到张入云的心里了,瞬时间意气激处,一时大声说道:“小弟鲁钝,实说不出什么大道。唯心里每常想着一句话,只知道维护公理,打抱不平,为那有冤曲的人儿能舒一口心中的怨气。” 虬龙子听他意气奋发,已知他心病所在,只是苦于自己也是重任在肩,不能伴的张入云长久,想着他大好少年,日后恐要为此吃得大苦,却是皱了眉头。 但一时细加思量,自己正好也有一事要挂心。想到这里不由的眉间一舒,却又道:“即能如此作想,贤弟已然是当世豪杰了。”接着又抱拳道:“只是为兄尚有一事相求,怕要耽搁贤弟不少功夫,不知贤弟能否答应?” 张入云见虬龙子竟有事相求自己,却是始料不及,当下还礼道:“小弟与兄长一见倾心,何来求不求的,但凭兄长吩咐就是。”说话时,语出甚恭,却不是在装腔作势。 即如此,虬龙子还是委决不下,末几,方又开口道:“说来不怕贤弟笑话,为兄出身贫贱,十多年前就已出来闯荡江湖。因其时未遇明师,只空有一身蛮力,在江湖中胡混而已。数年之后,得有遇合功力才得大造,那时节虽有些许本领,但也还是小乘。且生性鲁莽,气质俗劣,难堪大用,不想却有幸得蒙一位崆峒女侠垂青。为兄虽不才,但得此一位佳人,日后也无再心思贪恋她人了。只是不想后来我却被尹天仇暗算,假死在地下整整六年,虽也因此而得悟上乘心法,但出世之后,却惊闻那位女子已是要与近日内下嫁昆仑派弟子了。我虽不信,但终是想去问一问她的真心。只是近来不巧,我有一故人身遭险境,需要我去救援,但两处隔的天南海北,为兄分身乏术,却想请贤弟代劳一件!” 张入云听了半天,已然明白,当下即道:“这样的事,兄长何不早说,即如此,还请兄长将你那位故人所在告知小弟,弟代兄长走一遭就是了。” 谁知虬龙子却摇头道:“不怕贤弟难堪,这一桩事若要贤弟去,只怕还真有点困难。我只想贤弟为我跑西昆仑一趟,虽是路途遥远,但危难却小。” 张入云听得虬龙子直言,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听他口里称那女方是崆峒派,而那男方又是昆仑派的。一时不由却是想到了姚花影和刘雨浓,不知怎地,心下一拎。当下略带异声道:“不知兄长这位红颜知己是何姓名,小弟又该如何寻找才好?” 虬龙子听他问的仔细,倒是炭脸首次泛红起来,一时笑道:“此女是当今崆峒派掌门之女姓雨名唤嫣然,所去地方乃是昆仑山之西叫玉阳山的就是。” 张入云闻他所爱女子却不是姚花影,不由心下一松,脸上一番做作,反倒让虬龙子有些惊讶。一时恐对方见问,忙开口遮掩,却又问虬龙子道:“不知兄长要带些什么话给雨姑娘呢?最好还是能修书一封,写仔细些的好。” 虬龙子听了他的话,反倒沉吟了起来,过了半晌却又回答道:“不用了,若我真的要拘泥于这些凡俗,反倒让她看的小了。只求贤弟,问她一句是否还记得我这虬龙子就可以了。”说完又是低头皱眉半晌不语。 张入云见他如此气概的大丈夫,此时竟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不由也觉好笑,当下却提醒他道:“那兄长也得告诉小弟一个与雨姑娘相会的地点才好,若是到时得知那雨姑娘只是一时受人蒙敝,以为兄长不在人世,方才嫁于他人。到时小弟只一问便已回心转意,却要往哪里逃遁呢?他昆仑派高手如云,小弟和未来大嫂虽说打不过还可以逃,但却总要有个逃的方向啊!” 一句话,反倒说的虬龙子大声笑了出来,又是低头想了半日,却才说道:“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算来日后半年里会在江南一带,若真蒙嫣然不弃的话,你就且叫她到时至金陵来寻我就是了。” 张入云听了,忙摇了摇头,只说道:“这却不好,自来没有姑娘寻男子的道理,虽说兄长和那位雨姑娘,都不是世俗中人。但若真的让雨姑娘来寻兄长,一来是有些委曲了她,二来也不显兄长的心意了。” 虬龙子未想到张入云本是个稚嫩的性子,谈及女子的情感来,却又是一付老成的模样,当下不由问道:“那以贤弟之意,却是如何才好?” 张入云略寻思了一下,想到唯有鄂州二云观,方才最为妥当,当下便与虬龙子说了,一来观内衣食住宿均极方便,二来几乎全是女子的,纵有个观主,也都已是年近七十了,况且浮云子还是自己结义的兄长,若真得雨嫣然在此居住,却绝不会不尽心, 虬龙子闻此,也觉得的再好不过,有了这一处二云观,实是方便自己日后找寻。只是如此一来却又要张入云费心了。就听他道:“只是如此一来,要耽搁贤弟好多日子,却是愧煞为兄的了。” 张入云听了,想到隐娘还在地下长眠,虽是如此耽误不少功夫,但到底救得活人重要,虬龙子盖世英雄,其心上人想来也定是位巾帼豪杰,为一已之私,却怎可让这二人遗憾终生。隐娘平日不说,但素来最重情意,就是在生之日,想也不会为此怪罪自己。思量到这里,不由开口对虬龙子力说无妨。

第二十五回 华凌道结义 西昆仑抢亲(二) 待张入云行至外间,就见喧闹声已移至对面一间客房内,门口正涌着一群人,内中就见店老板正在那里垂头丧气,而店小二却是一脸的怒气。再见周围围观的客人,惧都是长吁短叹,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张入云走到众人身旁,只见面前客房门大开,内里有痊官人打扮的男子,正跌坐在地上抱着一具女子的尸体痛哭,在一旁地上也正跪着一名丫环打扮的少女也在掩面哭泣。 其时男女大防,如此光天化日,那男子却搂抱着一妇人在店里痛哭,实是非常事,张入云见此不由皱了眉头。 好在围观众人正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张入云一时也得听了个大概。想着救人要紧,虽是那女子已死,但却是才刚新死不久,张入云一心想试试能不能将其救活,便欲将众人分开,迈步行得那屋内。但那屋门本小,围观的众人又争睹这人间惨事,已然将个客房门口塞了个水泄不通。 张入云心急之下,略用内力,众人只觉一阵劲风拂面,不由眯了眼睛,一时之间,只觉身旁一股热流袭过,跟着眼前一亮,就见身前已多了一衣着褴褛的少年。 张入云身到屋内,却是抢上几步,也不理那跌坐在地上的男子,只一手将那新死过去女子的手腕拉在手里,捉住其脉门后,便将一缕真气内劲流入以作试探,一时只觉对方肌理还未僵硬,再看其眼内瞳仁也未完全失神。知还有救,再一抖手,便已将那女子夺入怀中。 那官人模样的男子,因一时伤心欲绝,狭不及防之下,却将手里佳人被张入云夺去。当定眼看去,就见眼前人是一年轻男子。一时情急,忙大声喝道:“你是哪来的野汉子,怎敢光天化人强抢民女,快快将人还我,不然我可要报官了。”他此时心神失守,泪眼婆娑,说话时也略有些语无伦次了。 张入云救人心切,不欲和世俗之人多分辩,当下只皱眉道:“你还想不想让你这心上人儿活转过来?若是想,便快替我将屋外人遣开,勿使出声打搅我,那这位姑娘或许还有救。”说完已抱着那女子往屋后内室行去。 如此惊人之举,直惊得门外转观众人目瞪口呆。不想青天白日之下还有这般异事,有那心底不堪的见张入云已携着那娘子的尸身进了内房卧室,还擅自猜测张入云是那淫恶不法的邪徒,欲乘此借机侵占那娘子的身体。幸是店老板一意的不想自己店里出了人命官司,又因在昨昂见张入云举止好些异样,虽还年青,但举止气度却有些奇人异士的模样,是以反倒阻了众人,却在一旁略加分辩。 那官人模样的,本是位饱读诗书的才子,一时因伤心过度,气血虚浮,才将张入云认作是寻常野汉。等定神略一打量,只觉其气宇不俗,尤其双目神光充足,与常人迥异。这才将信将疑将张入云让入内室,且到底他救人心切,虽是心中有太多疑问,但还是领了张入云的命,将众人遣散,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张入云不少手脚。 待那官人再回得内室时,却早见张入云已将心上人放至床上,并命一旁的丫环将其外衣解开,而自己一只右手却始终握着那死去女子的手腕不放。 张入云见那官人也来到内室,不由皱了眉头道:“我欲救这位姑娘,但你在这房里却有些不便,我知她并不是你妻子,方有此言,你若对我有疑。”说着便手指身旁的俏婢说道:“我便将这丫环留下,心解你心中猜疑。” 那官人虽是见多识广,但也还未有开明到如此地步,一时虽想救人,又见张入云辞色周正,但也仍然还是有些犹豫。 张入云手里觉那娘子生理渐冷,急于救人,早已不耐,见他还在迟疑,心急处,却早伸手摸出一枚铜钱,一时轻轻打在那官人腰间穴道上,便将其制住。跟着左手一挥,已生出一道劲风,将他推出门外。 因心中焦急,言语间有些作色,却是急命那丫头将屋门闭起。那俏婢本就是六神无主,见张入云辞色严厉,却是敢不从命。 张入云一只右手自始至终,都是源源不绝的将一身纯阳真力渡入那女子的体内,已活其血络,此时见诸事停当。便反身对着那丫环道:“过会儿,若见我行一些异状,万不可出声呼叫,不然的话,你家主人性命却要葬送在你的手上!” 说完也未等那丫头回答,便取左手按在那女子的丹田之上,内力一经灌入,便又将右手从其腕上丢开,抚在那娘子的心口上。当下左右手一牵一引,分施阴阳二气,以催活那女子的已濒死的肉身。 那女子本是江南名妓,原就生得绝代风华,此刻一身外衣已然除去,只露出内里月白色的小衣。触手一片温柔,肌理细腻,几如玉一般的圆润。且她年纪已长,一身成熟女子柔媚,每次在张入云左右手阴阳二气的催逼下,娇躯都得一颤,愈加显的风骚袭人。张入云虽是定力十足,却也未经过这般专业人士的锻炼,一时间竟是皱了眉头,心神有些不守起来。 当下打了一个寒战,却是心里道声:好险!忙收敛精神,用心传气。他这一手本领,本是学自隐娘的金针解穴术,虽还未能得其真传。但张入云自在隐娘的指点下,为百花谷十余位女子施过术,也算得经验丰富,且他与瑛姑传功多日,极熟女子生理,此时用功,却又是驾轻就熟。 只是眼前这位娘子,生的本就柔弱,为追负心人,已然是数千里的奔波,心神身体早已不堪,到得这家店里便已病倒,未想不良仆人又将一身财物卷了于昨夜逃走,几番打击之下,方自在店后马厩内悬梁自尽。 张入云连用功一个时辰,却自始至终不能将那女子救活,一口真气行至女子的咽喉却又行不上去。见她脖颈上淤痕甚深,知是上吊死的,喉部已受重创,方始会有这般艰难,几番思量之下,再不敢耽误,却是忙依着以前施金针术的模样,将一口纯阳真气以口对口,渡入那娘子的体内。 一旁的丫环见张入云竟行此举,虽是先前得其严命,但也忍不住一声惊呼,等又想起张入云的交待,怕自己主人真的因自己出声所累,却又赶紧止了声息。 到底张入云一身上清真力非同小可,一口纯阳真气渡下,当即便将那女子生气接活。只是张入云想着她喉部有伤,怕她自己醒后呼吸时会有所妨碍,即已施得此法,破了男女俗礼,却是不再顾忌,当下替其渡气足用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待后来,只觉那女子双唇实在柔软,又因那女子人气渐活,一身香浓的女子气息生出,已是袭身而来,张入云初还能坚持,但到底正值气血旺盛年纪,不比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下渐渐生了**,至后实不能坚持,却是红了脸忙仰身立起。 张入云起身后,探那女子鼻息已然恢复,只是气息还有些轻浮。一时为收全功,却是连着两次输真力于其体内,未想到自己两番真力催动之下,那女子却还是未醒。 张入云此时连用真力,又以纯阳真气渡她,已是颇耗精力,一个多时辰辛劳下来,头脸上已满是汗水。只是按理那女子已应该活转过来,为何接连催逼之下,身体还是无有知觉,确是奇怪。 待他后一次再运真力时,忽见那娘子牙关紧咬,双目微睁,一时再探她脉博,却早已是沉实有力。细一思量,忽然醒觉过来,不由打了一下自己脑门。当下落了地,恭声施礼道:“在下草野浪人,一时为救姑娘,适才心急之下多有鲁莽之处,只是事急从权,想来姑娘也能体谅。再有,刚才这一番举动,唯有姑娘贴身丫环在旁服侍,旁人均已回避,量不会有人知晓,姑娘身体即已大好,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略一抱拳,回身即走,路过那俏婢身旁时,却略向她嘱咐,不要将刚才自己施术的情形说与人知。 原来那妇人早已醒转,只为偷眼见身旁却是一个年青汉子,先还害怕,但之后察觉对方并未对自己意图不轨,而只是在施法救自己的性命。却又将害怕变作了害羞,一时却是怎么也不敢睁眼醒来。及后张入云以为她身有异样,却是连番运真力替其渡气,只逼的那娘子胸口一阵燥热,脸上才露出痛苦的神情。张入云并非是个不聪明的人,见她如此举动,细一思量之下,已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便忙其了身,以言语抚慰,再又紧接着出了门,以做回避。 等张入行到外室,却早见那官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不停的沿着墙角走动。待见了张入云,却早忘了素日与人交接的礼仪,只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人可救活了!”见张入云微笑点头,却是一蹦三尺多高,连谢都忘了,只急身闯入内室。 一时间那内室里,却是传来一阵男女的哀哭声。张入云略在外等了一会儿,只为他心里还有疑惑,却是不再等待,一时敲了敲屋门,得里面人答应,便又进得屋内。 当下才一进屋,却见方才一双男女,已然双双向自己拜倒。张入云不喜这些俗礼,见此已然皱了眉。再见那花样的女子,不顾身体也下了床榻,心里更是一沉。 他方才察探那女子身体,已知她亏损甚重,此时体质实弱,纵是被自己救了,日后仍是不免要一场大病。现在再见她下了地,因感自己恩义,却是连鞋都未及穿,如今已是近十一月的天气,天气较冷,如此一番周折对病人的身体实是无益。 当下他却赶紧命那男子和丫环将病人扶上床,被救之人见此还一力不肯,张入云旋即变了脸色,众人这才知道他的脾性,却是不敢违逆,忙将那艳丽女子扶上床。 张入云一时便要开口,却未想身旁的丫环却已扶来一张太师椅请其坐下,而先时悲痛欲绝的年青男子,却是垂手恭身立在一旁不敢落坐。 张入云不想这几位,竟是如此多周张,但又怕自己拒绝的话,又得要一番纠缠,却只得坐下对着那女子开口道:“在下本有要事在身,理当即时就走,只是方才在救娘子之前,已听得众人一些耳报,因有一些不解之处,却是想问得娘子一番,还望娘子不要据实回答,莫要疑惧。” 那女子当真风情万种,闻言先是一惊,跟着略蹙了蹙眉,只这一瞬,即已显得佳人眉眼妩媚,秀色夺人,当下只得绵声说道:“不知恩人有何见教,贱妾断没有不说的道理。”说完已是在床上略欠了欠身,虽知微微一动,但那腰际竟如棉柳一样轻轻拂动。 张入云从未见得过这样风骚女子,当下一见也是为之失色,心中想道:“不知这女子若也练得功会,却是能得何等样境界。”一时也觉这样做想实是糊涂,赶忙正了色道:“你即称我恩人,那如此说来,自是不想再死的了!”这话一出口,那女子本是聪明绝顶,闻言却是满面羞红。 张入云怕与她在言语上纠缠,却又再直言道:“你此刻即能做此之想也省我一件心事,这且不去说它。我刚才已听人说了一些你自杀的理由,但到底是从别人口传当不得当真,今你已活转过来,我倒是想听听你自己说说这番事情的原尾。” 那女子闻言触动伤心时,却是改了羞色,眼中一红,一时止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来。当下一五一十,却是将事情始末细细道来。 原来那女子本是江南名妓柳如烟,虽国色天香,娇柔妩媚,但生来奇秀,精于诗词绘画,一时色艺俱佳,却做了江南头牌名妓。 但她颇能自重,却是轻易不接客人。就如此,待过得二十岁后也已是集得万贯家私。至后管她的老鸨身死,如烟已是脱了管束。总想从良嫁人找个终身依托,但风尘之中岂有良人,且她又不愿做人的小老婆,至此到了二十多岁,却还是不曾找到归宿。 之后千挑万选,才得倾心一位穷书生钟五柳。那钟五柳本是才子,又生的风度翩翩,只是家中贫困,累次乡试却都未能中举。如烟自钟意于他起,日后一应起居饮食多由她周济。钟五柳这才在如烟多番打点,打通关节之下,中得举人。 二人之前本是山盟海誓,意欲得了功名,就结为夫妇,相伴终老。未想钟五柳功利之心甚重,即得中举,却又盼望能会试及第。 如烟闻言虽怕他殿试高中之后,得了显贵,却要忘了自己,但又不想误了他的前程,实指望日后能得香车花马,得封诰命,因此几番犹豫也只得勉强同意。 钟五柳行前赌咒发誓,直称宁死不会负心,如烟虽然担心,但见心上人如此,终是释了怀,还如先前一样打点好一切替其送行。 不想钟五柳赴京后,果然高中,如烟闻了喜报自是高兴,但在家中直等了一年时间,还不曾见钟五柳来迎接自己,至此,便已猜测心上人已然变了心。 她本是名妓,人情极广,只细一打听,竟得知钟五柳已在京拜了将相之女为妻。且得丈人之助已做了柳州太守,因奉了旨意,此时已携了妻子回原藉祭祖。 如烟闻此信,如遭五雷轰顶,愤恨之下,竟不远数千里的奔波,想赶到钟五柳四川原藉乐山质闻于他。却未想几千里路下来,到了这棉阳,竟被自己仆人将一身财物席卷而走,如烟奔波之下,身体已虚,又遭了这一番劫难,再也支持不住却是一病不起。 如此只一月功夫,已是将能变卖的贴身财物尽数折变,而病情却仍不见起色。乐山与棉阳相距仍有八百里的路程,如烟此时身无分文,又是一身的伤病。贫病不堪,急怒之下,终是在客栈后院马厩内悬梁自尽。 等她人上吊生死,被店家发现,众人哄闹之下,不想却引来店里另一位客人。名萧野峰,数年之前穷困潦倒时,也曾得如烟接济。当时得如烟大恩,本欲倾身相报,无奈其时如烟却无意于他,虽得如烟软语抚慰,心中感激,但其时他只是一介白丁,却是无意为报。 萧野峰本也是位才子,数年下来,中了进士,也已累官至了德阳郡司马,今时得空闲偶至棉阳游玩,下榻在此店中,未想到数年不曾见面,竟才得一见,如烟竟吊死在这客栈马厩里,一时佳人香消玉殒,已化做了冰冷的尸骨。萧野峰本一意想报答如烟的恩德,却苦于佳人无意,此番却见到她身死异乡,痛心疾首,伤心欲绝之下,却是抱着如烟的尸身哀哭。 至后张入云闻其声发自肺腑,不由勾动自己心事,叹息之下,方才引动的他来将如烟救下。 再说张入云听完如烟将前情后事交待完毕后,因恐他于人前再行扭捏,便直问道:“既然你现在已无死志,那今后却是昨何打算?我这位萧相公为人胜过那钟五柳百倍,如今你二人又在这异乡相遇,不如你曲就些,就下嫁于他如何?” 柳如烟闻言先是一阵羞红,待一番沉吟,却是摇了摇头道:“贱妾一时急怒失智,伤心欲绝之下才会做的如此糊涂事,如今大梦初醒,已然是隔世为人,却再不做那浮世春梦了。”说完又是害羞道:“不瞒恩人,贱妾祖居江南尚存有一女。至如今,只指望能回归故土,将幼女抚养成人,日后或僧或隐,再不为茫茫人世蹉跎了。” 柳如烟不知自己低头说的这番话时,张入云却是一双明目如灯火一般,自始至终仔细留意于她脸上的神色。后见她实已是心灰意冷后的肺腑之言,未想到倒是对了张入云的心思。当下只听他说道:“话也不可怎么说,你虽已心灰意懒有意遁世,但也当看一看这位萧相公的人情。我看他虽不及那位钟五柳的才貌,但为人至诚至信,却实是你一生的良配,你也终不该只为了遇上一个负心人,却将自己终生幸福也从此葬送了。” 柳如烟闻言红了脸,因是张入云这位恩人说合,却是只得低头锁眉略作思忖。 一旁的萧野峰见此却是激动不已。他虽只遇如烟只一面之缘,但却一见之下,即已情根深种。此番能在异乡于如烟临危之时相遇,虽不敢做乘人之危之想,但也极愿意借此成就一段良缘。只可惜方才听了如烟一番言辞,已知佳人无意,心里不由为之一苦。今又见张入云又恩人的身份为己说情,心上人儿又在低头思量,不由本已是冷了的一颗心重又热了起来。此时的他虽是外面装的矜持,但心里却早已是如被一团火在煎烤着。 无奈如烟思忖半日,仍是极果断的摇了摇头。一时间只闻得张入云轻叹,那萧野峰则更是如同丧了魂魄一般,虽是呆立在那儿,一坐身子却已然是摇摇欲坠了。 张入云见她如此,心里已然明白柳如烟的心迹,当下再不劝阻,只道:“你即如此作想,我也不加勉强,姻缘一事,纯在当事人自己作主,我若擅加干涉,反倒不是成全,而是加祸了。只是常言到日久见人心,你如今即已经见了真心,却又抛却,终是冷了这位萧相公的一颗热心了。”当下只见得那柳如烟闻言肩头一震,却是将低头将首埋了下去。 张入云至此已将事体俱都问的明白,当下只向萧野峰打听了去乐山最近的路程和钟五柳祖藉的所在。又向柳如烟问了钟五柳的形貌特征,及讨来一件当年二人定情的信物,便急忙向二人辞行。 此时的他因在先时,已然在如烟面前露了异术,便不再计较,又想自己一番做作,当可一抚世人世态炎凉的冷人心,却是临窗勾手一跃,已然上了室外三四丈高的屋顶,起身时只回首大声道:“我此一去至多两日必回,还请萧君与柳娘子在这店中等我一二日!” 他一身轻身功夫本已是捷如飞鸟,此时加意炫耀之下,于常人看来更是惊世奇技。一众店中老少,本都是存身在门廊外,探听屋内的动静,此时听到张入云的喝声,却是忙抬头看度其身影,谁知却都只看见一道极淡灰影自天空中划过。 当张入云起身时,其声还只在店内屋檐上,可到说的最后一个字时,声音竟已是从百丈之外传来。当下众人面面相觑,都已知这灰衣少年是尘世中的侠客,一时纷纷惊叹不已,唯店老板却是摇头担心,怪自己昨晚不该贪得,多收了他一钱银子的饭钱。 张入云此一去乐山,来回足有一千五百多里路程,先时累累算着自己连日急行,好不容易多了半日的路程,于今为这乐山一行,却要用的一丝外不剩外,还得耽搁上一二日的功夫,心下想着自己如此所为多少有些托大,当下再不敢偷懒,却是一味的加急赶路。 一时也不顾不得白日里官道疾行,过于直露,竟不怕惊世骇俗,连着急奔了近十个时辰未有丝毫停歇,直至夜里四更天时分,待到了乐山县城他才住了脚。 好在那钟家虽贫,但因历代都有为官出仕的,在当地也算的上是个大家,一时张入云在夜里与更夫问明白了所在。却是趁夜越墙而入。 此时钟五柳已然为官,气象不同,家里早已是粉饰一新,可到底原来家底空虚,院落却不大。张入云又是身轻如燕,一时只如一缕清烟一般,即是悄无声息的找到了钟五柳的卧室。当下免不得一番动作,硬生生将那尚还在睡梦中的贵人给从床榻之上提了下来。 一见之下,那钟五柳果然形相俊美,气宇不俗,虽是被张入云擒在手底,竟还略能与他做一番应对。一时间虽是满口无礼之辞,竟也被他狡赖的一丝一毫错不在已。 及至最后张入云取出当日柳如烟本赠于他的,二人俱在其上题了词句的折扇,方才将这位钟贵人惊了个张目结舌,虽还欲再行分辩,但已是言辞无力,再不敢与张入云据理力争了。 张入云本欲将他双腿打断,落个终身残废,又做他负心薄幸的现世报,但想不到尚在一旁惊的目瞪口呆的钟五柳新婚妻子已然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一时张入云为了他这新婚妻子及那还未临世的孩子,却是饶了他这遭活罪。 当下只见张入云伸手过处,先用轻手法将其妻子点倒,再用室内女儿家制鞋用的锥子,在钟五柳的左面颊上刺了一个“负”字,后又用手运内劲在其脑门上一抹,却将他一头乌发悉数摘去。一时脚底运劲,再不停留,已然夺窗而走。 回程路上,为已将这貌似贤良的负心人做了教训,张入云一吐这一路上的郁闷。因自己这一来已用了大半日时间,当也他不敢再行耽搁,却是挣力再往回赶。 未想到自得自己出了这一口心头上的恶气之后,竟得灵台清明,虽是疲累之下,却又能清心静悟。一时脚底轻功,竟又得一层进境,倾力之下,虽说回程身体更加辛苦疲累,但却未想到,竟只有了七个时辰不到便已回到了棉阳客栈。 此时虽晚间,但不过才戌时二刻而已,众人都还未睡,那如烟手里自拿了钟五柳一头青丝,却是哭了个死去活来。及到最后,方唤了丫环取了火盆将其烧为灰烬。张入云见她悲痛莫名,却是不好劝阻,只唤了萧野峰在室外静候。 张入云见萧野峰为如烟留情钟五柳,一时神思不守,暗自不乐,却是心下他暗笑痴人自痴。只是自己身上实是疲累,当下只留下一句:柳家娘子虽是如此情重,但我也十分看好于你。这句话,却是自行回了自己屋内歇息。 张入云虽是入得房内休息,却是不敢卧下,当下纯以打坐养气将息身体,两个时辰后即醒了过来,一时神气完足,但终究因是在两日一夜间,来回奔波了一千五百多里,一时神气虽足,但身体骨骼肌肉,却依旧疲累的厉害。 但即便如此,张入云也不敢再耽误功夫,当下起过身来,即走到了外间,却是找到厨下饱餐了一顿。肚子里装满东西之后,还又要了十来个馒头包了带走。那店老板自从有了前一日的心病,自张入云回来之后,都已不敢睡觉,难得见他深夜至厨下取食,却是忙忙的人前人后招待的极是周到。 张入云哪知他的心理,见他待客甚恭,便又多给了一些银两,只是这一会儿那店家却是怎么也不敢收了。只一力分辩,有张入云这样的异人落店,实是他这小店的福分。言语之恭敬,几乎到了不但不收张入云的钱,甚或只要其开口,自己还要倒给钱的地步。 张入云见他古怪,却无心为他耽误自己功夫,当下只一笑了之,道了声谢,便又前往柳如烟客房辞行。 他如此深夜里叩开了柳家娘子的房门,却是让柳如烟主仆二人惊了个不轻。如换了常人,见有张入云这样的年轻男子夜访香阁,十位女子中有九人妥会以为对方是前来索取报答。但那柳如烟虽是风尘女子,但才情心智极高,不在当世男子之下,此番得了张入云救活性命,经了一番生死,更是明心静气,得脱尘俗。 张入云见她初只一惊,及后便又神态如常,也未高声,便恭身将自己让进房内,当下心里便已有些赞许。 张入云眼力过人,见她自晚间将那钟五柳一头青丝烧为灰烬之后,其人竟在几个时辰之内清瘦了好些。但不想如此一来,气质也改了好些,身形轻减下更显得人单影瘦,却又多了几分才女的清静书卷气。 她本天生的一身妩媚气,此时得此竟脱了七分,尚余下的三分,却又刚好不多不少,将其装点的即贤淑又温婉,人如与之相伴。实是如沐春风,乐而忘倦。 张入云本就对她甚为看好,今见她气质陡变,也不由地暗暗点头,待入的房内,也不落座,便自怀内取出一粒丹药递在一旁丫环的手里。只直言道:“深夜打扰娘子,不为别的,只因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为恐耽误大事,却是要连夜赶路。只是前日我与娘子疗伤时,察觉娘子体质于旧病之下实是亏损的厉害,今留一粒丹药于你服用,可能多少与娘子身体有些益处。” 他那粒丹药便是得自乾坤教杨小春的琥珀丸,因怕柳如烟日后会大病一场,虽说萧野峰到时定会尽心竭力照顾好她。但张入云一来不欲这位弱质风尘女子,再受病痛折磨,二来却是不想这位天生灵秀的佳人,却是要处处受男子的施恩照顾。想着这粒丹药效力非凡,自己只是平白取自别人处,把这邪教门下的丹药用来救人,倒是再好不过。 但深夜之中,夜访佳人,便是张入云也不能免俗,当下只将话交待完,便要起身告辞。柳如烟知他赤诚君子,却未曾想到他竟是走的这般快法,一时情急,口里急呼道:“大侠还请留步!” 张入云一听到对方口里称道个侠字,当即便是眉头一皱,忙回道:“我只一江湖野人,难当这侠字,柳娘子有话还请方便直说。” 柳如烟闻此,略知对方心性,忙即改口道:“还请恩人留步,如烟身受恩人大恩,可到如今还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恩人若不见赐姓命,日后可教如烟如何报答!” 张入云闻言,只微微一笑道:“不瞒娘子,在下姓名若说与娘子知晓,对娘子来说却是有损无益,我虽救得你的一次性命,但你如今仍能活在这世上,却完全是因你已去了死志的道理。我纵有一些小伎俩,也只能救的人一时而已。娘子今后一世道路好走,可却终得要靠你自己的意志才行。是以,些许劳动,实不用娘子放在心上。” 说完,转言又道:“说起来,真正救得你的还是那位萧君子,你若不是在异乡遇得这位真君子,恐怕就如我方才说的一样,只怕真得只能救得了你一时,往后,却难免不会再生出死志。我也知娘子自遭这番动难后,不欲在坠落凡俗,但凡事也需重得因果,若你不遇萧君这番真心,想来也难换你今日心志。言及于此,还请娘子能够再思量思量。” 如烟听了这话,半日默默不语,又犹豫一会儿方徐徐开口道:“不瞒恩人,如烟自这一场生死,已是再无凡俗之念,就因萧相公为人至好,如烟才不敢因一己之私而毁了他大好前程。如今我只想将女儿扶养成人,日后只青灯古佛,清心养静,终了一生。” 张入云闻得这话,脑子里忽然一转,已知她当下心中用意,一时只道:“你即欲遁世,也不一定非得孤身伴着青灯古佛才可,有心向道,何处不可修炼?” 柳如烟听得这话,却是欢喜异常,旋即就已跪倒在地,口中哀求道:“恩人即说的此话,还请恩人能为贱妾指点迷津,渡脱了小女子吧!” 张入云见她如此,倒是笑了,当下摇着头道:“我自己还没个落脚处,你却和我来歪缠,当真你们这等读书多了的人,却真的会难为人。” 不想那如烟得此机遇怎肯放过,一时只在当地苦苦哀求,张入云本就见她不同凡俗,又怜她一生都在苦海中沉浮,自己如今已略能体会修道奥义,也实是想能帮得她一把。只是此时的自己尚还难说修为,却如何有余力助人。 当下只得安慰她道:“不瞒娘子说,在下虽尝试修道一途,但至今连门槛都还未能得进。实无力,也不能助得娘子。现今你还是回转祖藉去吧,留待日后,我若访到直正有道之士,一定举荐你归其门下。娘子也不必过谦,以你资质,修道中人也是多欲得之呢!”一时间已将话说明,再又问清楚她江南退隐所在后,却是起身辞行。 如烟知张入云是侠义中人,即说的此话,却是绝不会不算。一时得了他的答复,便不再苦苦相求。只为又听得张入云要走,却忙又俯身欲拜。 不料张入云最不惯这个,当下她只听得耳畔传来一声清笑,身前少年人影便如被一阵清风卷走一般,已然消失不见。再听得墙头纱窗上传来吱吱声,跟首过去细看,那窗户却在自己不知觉中竟被打开了一线。

第二十五回 华凌道结义 西昆仑抢亲(三) 张入云自离了棉阳柳如烟后,一路上再不敢有丝豪耽搁,当真是风餐露宿,日夜飞奔,直恨不得肋插双翼,一气飞至昆仑玉阳山。 只是茫茫昆仑实在太过遥远,张入云脚底功夫再高,也不是一挥即就的。且一路而来,张入云都是在没日没夜的急奔,体力消耗极大之下,食物吃的也极快,那出的棉阳县时,身上带的十来个馒头,虽是张入云节省再节省,但也只抵挡了两日就被吃了个干净。 自出得四川境后,一路之上,人烟日益稀少,张入云常常不得吃饱肚子。虽在野外时有鸟兽出没,但为防自己捕来后烹食太费功夫,却是一概不顾,只偶得山间野果,才能匆匆裹腹,可如今已是十一月的天气,却哪里来的那多野果。 好在张入云自得上一回往返乐山一次,轻功又有进益,一时全力施展之下,竟可一步飘出二十余丈。至后来得法自如之境,只见他一人空身行走在丛山峻岭之间,迈动步子如弹丸跳跃,飘飘衣袖似山中老猿。 一身轻功迅急如飞,已可直追当年隐娘。只是张入云自己心底清楚,自己现时,只在迅捷之上可望隐娘的项背,但若论到轻灵飘逸,却还和隐娘差的远。就如此也是无法,只为隐娘天生异禀,自己骨重,而隐娘却是骨轻的道理。 且自得入了青藏高原后,张入云因连日在高原与低地间行走,极不适应。虽是他腿脚极快,但自入得高原之后,往往一日只能行的五六百里,如此之下是定要错过时辰的。 直待张入云行的第四日后,算算路程,时间已来不及。当下心下大骇,却是再不敢休息,竟连日奔走起来。不想如此一来反把他数年苦修的功力勾动,虽得两日夜不食不眠不休,但精神体力却依旧能够支撑。 张入云自学得轻功之日起,便得了这爱跑的性子。如此连续十多日的一味奔行,在他看来不但不觉无聊,反是全心竭力的想着如何才能跑得更快一些,十余倾尽心力的功夫之下,轻功进展极是惊人。且自己越行到后来,越是沉醉其中。每至得法处,只觉身心都欲化做清风在天地间流动不息。 入藏四日后,张入云因无意之中在荒原中救得一队被野兽伏袭的商旅。商人们感他恩义,为他细心绘制了一张昆仑山脉地图。因此上,张入云日后才得少跑好些冤枉路。累经辛苦之下,方才在最后一日的午后到得了昆仑玉阳山。 张入云一路行来,满眼都是穷山恶水,此地又是西行的尽头,按理说当更加贫瘠险恶才是。不想这玉阳山实是人间洞天福地,因得天地间的灵气,一色的山水相连,山间烟雾缭绕,水面烟波浩渺。抬头看去,就见得瑞鹤祥云,低头望下,满眼的奇花异草,确是一付仙家气派。 张入云行走其间,又见山中奇石林立,俱是个个如小峰一样的矗立,细细的身子,偏又在顶上举得磨盘一般的巨石。小者,只有圆桌般大小,大者,竟有十余丈纵深。 只是行得多时,却不见通往山中的路径,此时天色不早,张入云心下焦急,却是不顾忌讳,旋即满山的飞奔,终于见远处隐约有灵光一现,追将上去,却是在地上发现一条清幽古径。一时心下大喜,却是全速顺着这条小路,往山中深处,全速奔去。 正行到花草繁茂处,却忽听得身前传来人声,大声向张入云喝道:“站住!” 当下直把张入云吓得一惊,但随即却又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十余日的幸苦没有白费,终于是找到地头了。 抬眼看去,就见身前已现出两个轻装童子,俱是面如敷粉,唇红齿白,好似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一般模样。 当下张入云又向前行了数步,却被当中一人喝道:“站住!你是何人?竟敢私闯我昆仑禁地!” 张入云闻言听他语称自己是昆仑门,虽是对方口气生硬,却不恼怒,但又怕自己毫无根基,对方不容自己上山,一时少不得要借借峨嵋派的威风。当下只抱拳道:“在下峨嵋宗下金燕门后进张入云,今有急事要报知崆峒派雨嫣然雨女侠,因听说雨女侠在近日内要与贵派高足成亲,只好不辞辛苦从万里之外赶来,虽说太过唐突,但却烦请二位师兄为在下通报一声。” 他这一番话,直说的两个童子有些摸不着门径,先听对方是峨嵋宗下,心里不由收了一点小视之心,后再见张入云虽虽是一衣衫褴褛瘦脱了形的少年,但一身轻功却不俗,且行动间多少有些峨嵋派轻功的影子,再来,他又知道今日派内师兄与崆峒师姐成婚,倒真的有些信了三分。 只是今日派内喜事临门,却不得不多加此小心,一时内里一个性急的童子先开口道:“你即说你是峨嵋门下,可有甚凭证?而且你即认得雨姐姐,怎地我却从没听她说起过你?” 张入云一听对方说出这没有江湖阅历的话,心中大喜,当下故做难色,将双手一摊道:“如何证明在下是峨嵋宗下,却实是有些为难,紫青双剑及白翅子都是在下师兄师姐,只是此时没处抬去。实不行,不如由我打一套泻玉拳与二人瞧瞧。” 话到这里,却又话风一转道:“只是在下实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还请二位能引个路,或是烦请为小弟通禀雨师姐一声。”张入云不惯说谎,但一时说将其来,也难为他遮掩的滴水不漏,沈绮霞等顾然是自己师姐,只是自己只是金燕门下一不入流的小徒弟,平日见面里虽都口称师姐弟,但在外人眼里,自己实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而若今日若不拦在雨嫣然成亲之前,将虬龙子交待的话说与她知,只怕到时误了二人终生,自己心愧之下,可当真要以死谢罪了。说是人命关天,也一丝不为过。 只是两个童子,哪能尽知他的花肚肠,二人先还有些轻慢他,但多望得张入云几眼后却又不由的心头一震。就见他虽满面风尘,但却目光充盈,生得虽瘦削,但却隐隐有出尘之态。此是修行人的气度,不由把他的话倒信了个七八成。 一时另一年长些的童子,怕张入云真个有事,却是回礼答道:“这位师兄即说的如此慎重,那就烦请在此地暂留片刻,由我师弟明月相陪,我这先去于掌事师叔为师兄通报一下。”说完在自己师弟耳畔又交待了几句,却是拔身向山上奔去。 当下张入云便与那位叫明月的童子攀谈起来,张入云向不惯于人交接,但好在对方只是个少年童子,且又是性直率真,交谈起来却不吃力。 那明月似乎对张入云一身气质甚是相得,言谈之下,起先虽有些轻慢,但至后二人偶有谈到武学修为时。因见张入云口出言辞,往往都是别出蹊径,自成一章,虽觉有些不可思议,但二人越往后深谈,那明月却是越发敬重张入云这一身武学造诣。 且二人虽只初次见面,但张入云生性恬淡,心中从未有藏私的念头,这一点便与那各大门派弟子间门户之见大不相同。一时间明月与张入云交谈一番,心下默然印证,竟是受惠不少。因感张入云言无不尽,不吝指教,却是忽然开口道:“张师兄,今日你来得甚是不巧,照小弟估计,师兄今天多半是来不及与雨姐姐见面了?” 张入云闻言皱眉道:“这是何故,还请师弟明示。” 明月答道:“不瞒师兄,此刻雨姐姐与陈师兄应该正在白鹿堂行礼呢,就算是能得与师兄见面,少说也得过了今日吉时之后。” 张入云听了这句话,耳内如遭雷击,顿时一腔热血直往头上攒涌,当下只觉脑袋上每一丝头发,俱都如灌了水银似的,直欲炸了开来。 可他仍抱了一线希望,勉强干笑道:“师弟又来哄我,我前听人说起雨师姐的吉日是这月初六,今天才只初五,尚差一天呢!” 不想明月故做神秘地答道:“这就难怪师兄不知了,前月本门师祖悟真长老回山,因得知陈师兄新婚,一时兴至偶卜了一卦,却是封像显示若是本月初六二人成婚的话,只怕要对二位新人均有妨碍,是以向掌门人提出二人提前一日行礼。悟真长老还是掌门师伯的师叔,一时间掌门人也不好不答应,所以虽然事情仓促,但到底还是决定提前一天在今日行大礼。”话说到这里,他眼前忽然一阵劲风拂动,竟硬生生把他说了一半的话头逼了回去。 那明月因前日偶犯小错,被罚今日在此守山,却不能去观礼,心里正满腹委屈。此时见张入云见问,正好趁此好好倒一倒心里的不平。可还没能等他把话说完,却见眼前张入云虚眼一晃,竟已凭空消失不见了。当下回顾四周,就见身后古径上,五六十丈处正有一人影,却不是张入云是谁。 明月此时还没回过意来,只展开身形在后面紧追张入云,口中喝令其停下。欲好心交待他,若私自上山恐要被同门误伤。 可后见张入云一身轻功端地高强,当下如一卷乌云疾向山上滚去。这才觉出他举止异常,忽然想到师叔祖说的妨碍许久是张入云。此刻再不敢大意,忙从怀里取出一支玉哨吹了起来。那哨子制的精巧奇特,虽是玉阳山上云深石绕,声音难以及远,但此时一吹将起来,竟似是鹤鸣一般,其声悠扬,竟是直达山顶白鹿堂。 急奔之下的张入云,此时心头好似燃起了一把烈火,只深悔自己刚才不该如此小心,倒与二位童子耽误了这多时间。细较起来,今日自己本就是来拆昆仑派脸面的,即如此,反不如一开始就大作的好。 张入云近来虽功行日深,心性也改了不少,但此时为友心急,一时当年一番少年作态,却是悉数被翻了出来。且他此时深悔自己做错了事,深怕误了大事却阻了自己兄长一生幸福,又恨那昆仑派长老竟能知未来,预先做了防范。张入云平日便是最恨这般倚仗威势,阻人姻缘的行径,此时犯了急性,恼将起来,却是竟欲在这昆仑派大殿之上,由着自己性子大闹它一场。 只是这玉阳山山高路远,一条古径又是极为难走,就以张入云的轻功,也不得在片刻之内攀上。 他昆仑派到底盛名之下无虚士,就闻那明月才只吹动鹤哨不过转眼功夫,自山上各处竟是飞奔出五六人来,欲拦阻住张入云的云路。其中又有三人出现的最早,当下与张入云一下一上,眼看着双方只眨眼功夫就要撞上。 张入云此时兴发之下,一身内力直欲透体而出,见有三人鱼贯连环着挡住自己去路。不由心里反倒一阵兴奋,心底实是想借此一展自己轻身功夫。当下见人下来,却是速度一丝未减,直往对面奔在最先的第一人怀里撞来。 那当先的是一位昆仑长门弟子,一身轻功着实不弱。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料到张入云身形竟是这般快法,等他发现张入云如电射般的竟是往自己怀里蹿来的时候,早已是来不及收住势子。当下见张入云来势雄猛异常,惊惧之下,却是奋力举拳,向着来敌就砸了过去。 谁知眼看着张入云就要撞着对方之时,其身却是足尖忽然落地,只一扭,脚底就似生出一股旋风一般,直身子盘旋绕着来人一转,便已将那人让过。当下又是左足在地上用力一撑,顿时张入云一颗身子就如张满了弓一般箭射而出。直将刚才那昆仑弟子远远抛在身后,转眼间依如前势,又向着后一人撞去。 那后一名昆仑弟子得了先时一人的前车之鉴,早已停好身子,蓄势待张入云前来,好一下把他拦下。 哪知张入云方才足下点地,却是蓄足了力道,几有千钧之力。其势远比那昆仑弟子想像的要快,当下眼见如对方身影直化做一条长虹,只将身一矮,就从自己拳下穿过。 一时张入云身形如一道疾风自那弟子身旁吹过,直将那弟子周身衣袂吹得尽皆扬起。 等第三人见先首二位师兄,竟都在一瞬间失守,他人较机灵,一时学得乖觉了,却是不进反退,直将张入云拖得余势欲歇,却是扬手就是一记劈空掌直向张入云落脚处打去。心中想道:只这一手,纵不能将来敌打伤,也可趁此将其截下。 他不知张入云掌上也是下得苦功的,此是见对方刁滑,却不等自己身势歇下,只在足还不便落地情况下,却将两手在地上用力一撑。顿时间张入云整个身子,竟如一条飞鱼一般,顺着古石阶平贴着地面飞速而上,堪堪的闪过对方一记威力巨大的劈空掌,也刚刚好将那弟子闪过。 一时张入云趁着自己还未落地,却是凌空一个筋斗翻正了身子,跟着足下一点,便如一尾轻燕一般,又向前飞去。 他这连环三个起落便已将三名昆仑弟子闪过,其势一刻也未曾停留,当下竟连一丝招架的机会的都不曾留给那三人。 那三名昆仑弟子此时呆立在当场,目光呆滞,似死鱼,满脸通红,似猪肝,一时间竟不想信当时还有这般的轻身功夫。但到底也只是一时羞愧,事后想起张入云的身形之迅猛快捷,实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好在手下留情并未出手伤敌,却是心下又不得不佩服。 而此时自山上再涌出的弟子,因也见张入云一身鬼魅般的功夫,心中也是骇异不已,纷纷学得乖觉,都驻了脚步,只静心等张入云来犯。 待张入云再向上一些,就见那古径已是被两旁的山中巨石相夹,成了一条宽不过两丈的山间夹道,地形甚是险恶,而其上更有多位昆仑弟子挡在夹道上,形式极是不利。 不料张入云却是一丝不惧,当下连眉头都未皱得一下,仍是纵身向上飘去,行至后来跑发了性,两臂挥动,竟隐隐有雷动之声,其势之骇人,端地是不容众人小觑。 当他遇得最先一人时,却是猛地腾空而起,一拔身就是四五丈高下,欲从来人的头顶上跃过。不想对方也是昆仑门下年轻一辈的轻功健者,见张入云竟是要从自己头顶越过,不由激动他少年争胜之心,当下也是一扭身竟从平地跃起五丈多高,欲在空中将张入云截下。 张入云见他功力不弱竟能拦住自己去路,此时他已发了性,也早换了一副好胜心肠。见对方跃的这般高,自己却不作他法相避。而是跟手将双臂一振,直如一尾鱼鹰直插云霄,硬生生地凭空自无力可借之处,又向上飞起三丈高下,直将那昆仑弟弟远远的抛在脚下。 只是他如此一来,全副精神都用在了跃高上,一时力道用错了方向,反倒不得向前。 那轻功被他比下去的昆仑弟子此时面孔一红,为了挣回些面子,却是使千斤坠猛地往地下落去,意欲只待自己落的地后,便要向后退却一些,照次算来依然呆将张入云截下。 谁知张入云虽是身在半空之中,但心里早有所算。当下右臂挥处,一记重击,直打在了夹道旁巨石之上。 他此时体内真气流转,浑身上下俱是劲力,只把那巨岩打了个飞沙走石,如在空中开了一朵石花一般,声势极是惊人。而他自己也借着一击之力,电射一般的向前飞去。 因他此时是往上山的路径,那玉阳山古道又陡,虽其身势是平平相前,却得身势一丝不坠的落在古阶上,且如此一来,那名昆仑弟子也早被他甩在身后了。 再往前行时,又有三四个女弟子挡住张入云的去路,一时间众人一字排开,将个本就不宽的夹道拦了个严严实实。 张入云见对方皆是女子,不由裂嘴一笑。他此时全力施展之下,已是有些颠狂,当下见对面四位不但都是女子,且有两位年纪还小。便欺众女年幼力弱,只将双手向前一并,腰间扭处,身子竟似风车一般飞舞起来,跟着脚下猛地发力,一个玉女投梭便向众人撞去,其声势之剧,竟好似一颗炮弹一般。 众女子虽是一身本事,但一时见个人形炮弹打来,对方又是个成年男子,未免被来人撞着轻薄,俱都尖叫一声,忙向一旁闪去。当下众女只觉一阵疾风从身旁流过,耳边却留下一串少年人得意的笑声,再往后看时,那少年的身影,却早已是在数十丈外了。 张入云一时连闯了数道关口,心中正在得意处,不想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位白须长者。对方因见他刚才卖弄本领,将自己门下众女弟子惊走,甚为生气,一时口中大喝一声道:“哪里来的野人,快快给我滚下山去!”说着便是一掌推出,虽未施得罡气,但这一掌击出,竟有风雷之声,一时间纵是胆大如张入云,也被惊地心下大骇。 到底他此时虽是奔发了性,但却没敢忘了厉害。一时听对方掌带风雷,即知自己如凭真本事,绝计接不下对方这一掌。 哪知,正在自己欲作势坠地,将气沉住,再相机夺路而走时。不料自己一身筋骨反倒在此时自然而然生出反应。 一时之见他人在空中身子一扭,其腰竟像是被人生生折断了一样,好似燕子衔泥一般,凌空划了孤线,身形竟得借势向上兜去,跟着将胸一挺,两臂再向后一挣,又如燕子抄水,直向前栽出五六丈,却轻轻松松将那老者让过。一时其轻身功夫之曼妙,竟是连在场昆仑众年青弟子见了,也不由喝起采来,却把个身下那白须老者也看了个目瞪口呆。 此时张入云已行的路远,已然上了玉阳山山顶高台,再向前看,就见一做巍峨的大殿正座落在眼前,其间张灯结彩,一团喜气,再不用多问也知道,此地正是新人行礼的所在。 只是大殿虽在眼前,但那挡住自己去路的人却更多,一时间身前又有数人排了人墙将自己去路拦住。只是这一回却远没有上一次只有几个年青女弟子那么幸运。而是换做了数位须眉男子,且都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张入云虽还未与之交手,但仅凭众人俱是目射神光,气法威严,就已知道这几人功力,远不是方才那几个小姑娘所能相比的。 众人满以为张入云见了自己这方阵势,如何也要趋避一下。可谁知这眼前瘦削的少年人,却似是不知好歹,竟仍是照着先时闯过众女子的法子,一个扭身,又是如一枚玉梭一般,向那人墙上撞去。 那四位昆仑派好手看了他这般不顾性性硬闯的身法,先也一惊,当下四人竟是双手一错,一时间八条手臂竟联成了数个井字架在身前。只将张入云的去路封的如铜墙铁壁一般,未料得这四人不但本领过人,竟还相互练得这一套连环相击的本事。 而此时那刚被张入云闪过的白须老人,也已然跟了上来,当下见张入云竟还以先时手法要硬闯着昆仑派四大弟子,却是差点将鼻子都气歪了。只以为少年人连过数关,此时目中无人,竟敢这般自寻死路。当下恼将起来,却是张口骂道:“臭小子,自己找死!” 谁知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大跌眼镜 ,就只见张入云明明似飞蛾扑火一般投向对方八手联成的铁墙,正在众人都以为他无幸之际。 却是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明明见着一个他身子撞了上去,但这眼前的年青人却仿佛似会穿墙术一般。 一时如遇无物,竟从众弟子的臂膀之下透体而过。直看的那四位昆仑大弟子,均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莫名其妙之际,竟都没有了往日的持重,当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俱是一副不相信眼前这一幕的怪模样。 唯有那跟在后首的老者在一旁看出了个端地,一时见张入云真的身负绝艺,反倒收了方才面上的忿怒,却又凝着眉,竟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拽了拽自己一绺长须,过了半日才自鼻内哼了一声道:“小子功夫好杂,却凭地会钻!” 而此时的张入云,为能脱得方才四弟子联成的铁幕,竟在同一时刻内施了缩身术及将两臂肩骨解下,两样本事,方才硬生生从众人臂腕方寸间钻了过去。此时他因先时施展,实施出了他一身功力的极致,待得自己落至地面时。终是因在瞬间内施得**,用了太多精力,不由的不体内浊气一窒,终是停下了势头,在当地顿了一顿。 可他生性要强,此时其人已至玉阳山顶怎可功亏一篑,当下少年人见自己身体有些不听话,反倒激起他一身傲骨,一时深吸了一口气,却是陡然间,一身的骨骼俱都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 到底张入云这十余日长途狂奔不是幸与,他的一付身体早已是习惯什么是疲累。一时间竟见他只深吸得这一口气,便又重新再如那飞鸟一般的展开身形往前路上奔去。 众人见他如此彪悍,也不由的为之心折,可一群人却又哪里能料到在这如雄鹰展翅一幕的背后,张入云却要为此吃得几多辛苦。 此时的白鹿堂内,正在举行二位新人的大礼。但张入云独闯玉阳山的消息,此时已然有不少门人得知。当下有那年青好事的弟子听得殿外传来了打闹声,少年气盛,竟有不少人顾不得守礼,已是悄悄溜出殿外,都想好好瞧一瞧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同时也想在同门面前施展身手将来敌拿下,那趁此在做番炫耀。 谁想才众人刚到门口,就见迎面一条灰影声势骇人的闯了过来。众弟子虽是仗着今日昆仑派内高手云集,心存侥幸,但却到底是名门弟子,十多年的辛苦不是白练,当下见有敌来犯,自然而然的,俱都生出机警又全力应对。 可来敌却连让众人施动拳脚的机会都不给,直如一尾活鱼一般,在众弟子身边游走,一时就已进得大堂。 如此一来却是大堂内好似炸开了锅一般的热闹,年青弟子因方才失手让敌人通过,俱都臊的脸上一阵通红。有那极喜事不服气的,已是当先第一个跳进室内,扬手就将腰间兵刃抽了出来。 如此之下,只一人带头亮出兵刃,余下的年青弟子也跟着效仿,一时间一片刀光剑影,把个本来喜气洋洋的白鹿堂,冲得只剩下一团冰冷煞气。 一时有那不明所以,只前来观礼的前辈高人们,也以为昆仑派出了乱子,纷纷闪动如明灯一般的眸子,直往人群捅挤处望去。 而张入云自进了这人头攒动的大厅内,却仍是一副不管不顾,只往内厅奔去。既然事已闹大,他也奔的性发,心下兴奋处却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一样照闯不误。 众昆仑年轻弟子,见他到了这昆仑圣地,竟还敢如此放肆,不由又惊又怒,一时又是一阵兵器挥动之声,即是不再细问,就已往张入云的身上照呼过来。 可无论多少弟子如何在前阻拦,但张入云始终如一尾游鱼一般在人群中游动,就见他东一游,西一划,竟仍是一点点的,向内堂逼了进来,当遇有功力高深之辈阻拦,他竟能将整个身子,化一匹绢绸一样,柔若无骨的从人群里挤过,即使是再小的缝隙,也有他转还的余地。 一时间有那不知深浅的年轻弟子,竟已被张入云这鬼神莫测的身法,激的连暗器都擎在了手里。忽见张入云将身纵起,当下众人那些弟子见去了忌讳,心下大喜,顿即间空中飞刀,袖箭就已去了二三十样,却只换来大梁上一串暗器击在其上的夺夺声。 再看张入云,其人影竟已是凭空不见。等现身时,却已是在众人五六丈外。 原来张入云见有人施展暗器,却正好借众人留心在暗器炫目之际,在空中猛地施展流云术,已是一个闪身即到了众人身后。 可只待他才得落到地面,却猛觉心头灵机一闪,当即只暗到一声不好,足脚一点,电射般的就已避开这迎面重击。 百忙之中抽空把眼往来人一瞧,却原来是一老道,虽远在在自己前方三四应处,但竟可单掌放出罡气将自己截下。张入云只见他一伸手,便是心头大骇,知此人功力不到绝顶,万不敢在这挤满了人的大堂之上滥施罡气。 果不其然,那老道人罡气虽强,但功力之纯竟是无以复加。一时一道凌厉的劲气直打向张入云。虽张入云身旁不过三尺就站得数人,但那罡气竟无一丝泄漏,每一份力道都悉数打向自己。只这份纯正之极的功力,就是张入云平日想都不敢想的。 但张入云多番辛苦之下,一身轻功已成,也是不容天下英雄轻视,当下他在这生死一线之间,却得猛触灵机,但见腰身一扭,周身功力全开,竟在这间不容发,强挣着甩脱了对方罡气,生生是只闻得砰地一声,其身子却自空中消失不见了。 众人俱都以为他施了邪法,当下目光游移忙找寻找其下落。 此时先前阻拦张入云的那位白须老者,已然进了内厅,因他已与张入云交过一次手,对其轻身本事已有些洞察,却是第一个发现张入云的所在,当下将手往大殿的东北角一指道:“在哪儿!” 众人得他指点,俱往其手指处望去,就见张入云此时已闪身在二十丈外的一角,因他方才强扭身子,力道太过强劲,此时竟仍在空中如陀螺般的转个不休。 一时看在众人眼里,虽是都恨他无礼放肆,但此刻见得他这惊若矫龙般的身手,一时也不由屏住了呼吸,口中忿忿之际,但眼角间却是一片艳羡。 那老道人也不想眼前少年只这般年纪竟已会得大乘经天身法,自己一向得意的擒龙手竟是没能将他一举拿下。一时眼里也是一片茫然,回首看了看那已然是长须飘白的师弟,不由俱都相对一笑。师兄弟二人心里都有着同一个念头:当真自古英雄出少年! 两人也都曾是少年英雄,但自负即便是自己年轻气盛之时,怕也比不得眼前这位少年的身手。他师兄弟二人都是昆仑前辈,俱都自重身份,此时张入云轮番自他二人手底逃脱,却是说什么也不便自落身架二次出手了。 再看张入云在空中将余势消减完后,却又一个扭身,如一只蝙蝠一样在空中一个翻滚,单足在大殿墙上一点,竟又疾电一般向厅前新人存身处射去。 当时众人就觉眼前一花,那本是大闹白鹿堂的少年人,已如一杆标枪一般的插在了大厅之上。 直到此时众人才将来敌相貌看了个仔细,就见那少年此刻全身尽已湿透,想是方才为避敌用力极巨,体力已然透支,此刻竟毫不避讳,胸膛起伏间,却是气喘的如牛一般。 众人见他狼狈,却不做一丝小觑之心,只为张入云虽是看着累得厉害,但一双鹰目竟仍是神采照人,两眼环顾四周,竟似能射出光来一般。一众人等丝毫不怀疑他虽是到了这般田地,但仍可暴起击敌。 且他一身夺人心魄的男子气概,却是如磁石一般的将众人目光吸住,一时已是欲罢不能。 当人群中有人回过意来,却发现四下里竟是静成一片,众人都在这瞬时里为眼前这少年所吸引忘了争斗。 在场半数以上都是昆仑年轻辈弟子。其中女弟子不不置可否,但一众男弟子见自己也在这片刻之间,不由自主,为对方迷惑。年轻人都是未历坎坷,心比天高,一时间见自己在人前流露出羡慕敌人的姿态,却是恼羞成怒之下,纷纷闪身跃出,又向张入云打来。

第二十五回 华凌道结义 西昆仑抢亲(四) 张入云见这当先跳出来的几个,俱是些心浮气燥之辈,心中料其功力有限不足为惧。却是连头也不回,即对着身前两位披红戴绿的新人施了一礼,当下朗声说道:“在下江湖后进张入云,有一要事要求告崆峒雨嫣然女侠!” 说的此话时,他身后数人已然杀到。张入云听风辨器,却是连头也不回,当下左手单臂一扬,即是一道先天罡气切出。他手法甚巧,虽是罡风凌厉,但却并不是正面对方击去。而是一掌切出,正恰恰地砸在众弟子手里的兵器之上。 当下众人只觉眼前一片银花攒动,那数位昆仑弟子手中的兵刃俱在同一时刻,被他这一记罡气击飞。一时上下飞舞,却不是插在了白鹿堂的大梁之上,便是被深深埋入厅内青石之下。 众人方才与张入云相斗,却一直只见他趋吉避势的闪躲,其轻身功夫虽强,但也未见他伸手,露出真实功夫。 此时见他一抖手就是一记精妙无比的罡风生生,却是不由的不心下佩服。要知昆仑门下年青一辈,虽有几位修为甚高的嫡传弟子也会得罡气,但若论能在这举手投足间,即可将一身本领施展的如此潇洒写意的,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且少年人有张入云这般独闯昆仑胆色的,怕是天下间也找不出几位来。 张入云将众弟子击退之后,却是不容众人二次上前,而是对着那一身红装,戴得红盖头的新娘子道:“小弟斗胆,敢问姑娘可就是雨嫣然雨女侠!”他说话时,那新娘子虽不得见,但张入云一身气功不凡,口中说的话,在众人耳内听得,即如有质之物一般,直指向那着了凤冠霞帔的新娘子,任是个人,也都知道他是在对谁说话。 那新娘子此时闻得张入云问话,却是犹豫的半晌方才答道:“不错,我就是雨嫣然,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张入云见她果然就是雨嫣然,当下不敢失礼,却又抱拳道:“即然姑娘果真是雨女侠,那小子可就要得罪了。”说完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在下兄长虬龙子命小弟前来问雨姑娘一句话?” 雨嫣然闻得张入云竟是虬龙子兄弟,顿时便变地话声沙哑道:“什么话?” 张入云道:“我大哥日前命小弟问姑娘:敢问姑娘还记得当年那个虬龙子了吗?” 雨嫣然当即就是周身一颤,一时又哑声说道:“你即说的此话,那虬龙子却是尚活在人间了?” 张入云傲然答道:“这是自然,我大哥六年前自经了一场大事,不但未有身死,且还借此机会,炼得不世奇功,只为近日内因一件扶危济人的要事耽搁,是以才为得亲身前来。”张入云方才尽展一身功力,却是豪气陡生,虽是平日一向不喜说谎,但此刻也禁不住在人前炫耀夸大起虬龙子的一身本事起来。 可那雨嫣然自听了张入云一番话后,人却如死了一般,半日内也不曾说的一个字。 张入云为兄情热,见她委绝不下,又不作答,只当雨嫣然要以沉默相对来拒绝自己。只是他终不死心,想着虬龙子盖世豪杰,心上人该不是那等负心寡义之人,当下又问得那雨嫣然道:“雨姑娘还未回答在下的话呢!不知姑娘是否还记我大哥虬龙子呢!” 当下众人都为等雨嫣然回答,而禁声不语,一时那白鹿堂内虽有百十号人,但此刻却静得连一要针落在地上,也能被人听见。 就见雨嫣然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却是伸手将身上红罗盖头掀下,一时露出如花般的容貌,面绽微笑道:“自是记得!” 当下她说的这四个字时,话声虽轻,但传入众人的耳朵里却犹如惊雷一般,一时在场众人都是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唯有张入云面露狂喜,眼角间隐隐然竟有些湿润。 正在众人张目结舌之际,却见一身红服的雨嫣然已走到一旁正座着的一位黄衣老者面前,忽地将身跪下,与那老人叩首道:“爹爹在上,嫣然可要去了!” 那老者正是其父亲崆峒派掌门雨惊雷,老人闻得爱女一番话,已知自此后,女儿就要一去再不复返。虽是老成持重,却也挡不得爱女心切,当下只得沉声道:“如今都已到了这般田地了,难道你还是要走吗?” 他深知自己爱女生性外柔内刚,即已决定下的事,却是说什么也不得更改的,只是想到自此后父女二人再也不得相见,却是不得再相问一句。 雨嫣然闻言反笑着说道:“当日我就已有言在先,今日闹到这般地步,却是要怪爹爹不该蒙骗于我。” 老人一时被这话回得怔住,而自己女儿却是已在这时起了身,行至张入云身边,却是迈动步子,即向殿外行去。 众弟子此时不明所以,实不知该如何作对,见两人行到身前,都感他二人风姿气势,竟是不约而同的向两旁闪去。 就在张入云二人要跨出大殿之时,却猛听得身后一声暴喝:“站住!我昆仑白鹿堂岂是你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他这话一出口,一众昆仑长老却是眉头一皱,要知在众长老看来,虽是本来眼前这好好的一团热闹,被个张入云搅了个冷冷清清,乌云密布。众人一样的也是气恼不已。但到底此事关小辈之间儿女情事,自己一个前辈身份实是不好插手。 可此时的新郎官陈静松在气愤之下,竟是言语中涉及到昆仑派门户尊严。这可是上纲上线的事,自己身为昆仑长老,却是不能不管,一时整个昆仑派却都为了陈静松这一句话给搭了进去。 先一时那拦住张入云的老道此刻却是越众而出道:“静松这话说的不错,事关我派门户,却是不能将你二人草草放走。”说完又手指张入云道:“你这后生,好大的胆子,今日既敢擅闯我昆仑玉阳山,当该有所觉悟,此刻想走,却不能够。” 张入云也是识得大体之人,此时听着那老道人,言中虽是不放人,但口气却不甚硬,一时已有些领略。当下转过身来对着新郎官陈静松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人家既不相意你,何必作此苦缠,却又为了一已之私将贵门派上上下下都带进这等男女小事中来。我看你也像是个人中俊杰,何必非要做这等为人所耻笑的事呢?”他这番话说的高高低低,有褒有贬,但内里却是挑畔味道甚浓。 一时间众年青男弟子见他到了此刻还敢这般放肆,立时个个均自忿忿不已,若不是张入云此话是对着陈静松所言,只怕又要有几人上前拼斗了。 那老道人闻得张入云这番话,却是将眉头皱了有一尺多高,心中暗想:“好言相劝不听,却凭地一张刁毒的嘴,真真是个惹祸的主。” 陈静松此时已是手握一柄长剑,背负在身后。此刻听得张入云言语犀利,掌中一运劲,身后长剑即自背后跃起,右手探处,掌中已然多了一柄黄灿灿的玉璜剑,只听他口里恨声道:“我久欲和虬龙子一较高下,今日他却未来,你即是他兄弟,就先领教一下你的本事吧!” 说完掌下内劲催逼,那本已是黄光闪烁的剑身,立时生出七尺来长的剑芒。一时间游移吞吐不定,精光耀眼处,实是气势逼人。且此时陈静松眼看着苦苦求来的佳人即要在转眼间离已而去,心里愤恨,当下长剑一抖,瞬时间就发生一阵极刺耳的嗡嗡声,足下晃动,急欲上前,把个尚在微笑的张入云劈成两半。 可张入云见此却是不急不忙,一丝也没将眼前气势汹汹的陈静松放在心上,只缓缓开中说道:“且慢,动手前,我还有些话要说!依在下这点不堪入目的功夫,实比不上我大哥虬龙子的一个小手指头。若是胜不了新郎官你,那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只是我二人开打之前却得说好了,万一要是再下侥幸胜过了你,那可怎么算?” 陈静松听了他这话,自然知张入云所指何事,只是想着雨嫣然已是铁了心的要离开自己,若再真的败在张入云手上,却实还不如当场自刎的好,一时间气到极点反而怔住,半晌不曾说话。 张入云见他不开口,却是抢着先的说道:“倘若在下胜了你,我看不如痛痛快快将此事了结,我与雨姐姐自此下山终生再不和你见面可好。”张入云为友心细,此刻虽是在危急当口,但还是忍不住想为虬龙子夫妻二人了了一桩这烦心事,今日若能和陈静松将这桩尴尬事了结,确也是件快事! 在场众长老都是久经江湖的老手,此时见这少年在这要命的当口,竟还顾得这多琐事。虽觉他太过胆大妄为,但若真换得自己年轻时,怕也是这样的行径。心下虽是多见不得张入云在自己面前这等的狂傲,但到底觉得他于这危急当口,却是仍气度如常,豪气逼人,心下虽也不喜,但却又颇为敬重他的为人。 陈静松呆了半日,心中思及的均是个人荣辱,自是在气势上不免落了下风,一时口里嘶声道:“就依你!”却是将手中长剑一扬,已是猱身欺了过来。 张入云虽是口中说的狂傲,但心下却是不敢有一些怠慢。想到这叫陈静松的昆仑弟子,可是当今崆峒掌门看中乘龙快婿,当是昆仑派下顶儿尖儿的年青子弟。 自己虽是年来功力大进,但此刻却也不敢心存大意,再又见得对方手中一柄玉璜剑已是几近仙兵,却是一抖手已将流星指戴在了左手上,运功逼处,已是催出一团海碗大小的银光,当下他以逸待劳,却是闲立在当场只静等那陈静松欺近自己的身子。 他之所以不动身子,却是藏有另一付心思,此刻的自己和雨嫣然已是身在大殿门口。当下只要自己守住这大门,其余的昆仑弟子就到不得自己身后截住他二人。若自己到时候当真敌不过这陈静松,占此地利也大可一走了之。张入云对自己这一身轻功本事,却是远比拳脚功夫要来得有信心。 何况他还身负要把雨嫣然带下山的要务,此刻的张入云虽因先时一番激斗,心下有些颠狂,但事关虬龙子夫妻大事,却绝不是自己可任性胡来的,与陈静松一战固然要紧,但将雨嫣然送回虬龙子身边,却更是这当口头等要务。 就在二人挟雷霆万钧之势,两股力道正要撞在一起之时。就见一团赤影猛地跳至二人中间。跟着就见一道红色的匹练自那人身上分出,一举便将二人分了开来。 待众人眼光落定,却俱是大吃一惊,原来那赤影竟是雨嫣然,当下就见她手里提着一柄朱红色的短剑,一时蹙着眉与陈静松说道:“这事不关他的事,你即心下不忿,若真的想打,就与我较量吧!”她这一句说的虽轻,但传到陈静松耳里,却是打雷一般,而站在一旁的众人听得雨嫣然竟说的这样的话,顿时间人群里又是一阵大乱。 张入云孤身闯婚本已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可此时,方才还是人见人羡一对壁人,却在这转瞬间就要反目为敌,这真是闻所未闻的人间奇事,安得让众人不乱。 一众长老此时都不由的齐往崆峒掌门雨惊雷身上望去,一时间只把这位平日里八面威风老人家,直看的几欲找条地缝钻了进去。 那陈静松万没料到雨嫣然竟是对自己没有一丝情意,当下只目光愕然地望着她,呆立半晌,方才哑声说道:“你走吧!”说的这句话后,他一个身子已然是颓然坐倒在地上。多年辛苦,到头来还只是一场空欢喜,此时这位昆仑高弟也如常人一般,竟是佝偻着身子倨在地上,再无一丝生气。 众昆仑弟子见自己师兄竟受得这异派两位男女如此侮辱,一时俱都化惊为怒,虽是还未上前动手,但都已是个个跃跃欲试,一步步的向殿门口的一男一女逼来。 就在这时,先时那位老道人和那白须老者,却是走了过来,一时将两旁众年青弟子分开,又对着张入云高声道:“你这后辈,如此大胆,如今到得我这昆仑白鹿堂,却是就想这么轻松就走吗?” 这老道人是昆仑长老天矶道长,在派内地位极尊,因掌门人已然闭关多年,凡派内要务都由他一人打理。此时说的这句话,既然事已由他主持,年轻一辈弟子,自是不敢冒进了。 不想张入云这时却换了一副笑容,一时恭身施礼道:“不知老前辈有何指教,弟子一时心急擅闯昆仑重地,实是有罪,要打要罚,却任由前辈处置。” 天矶道人见他这时却会说话,面色虽沉,但心里却在笑他。却不知张入云佩服他一身本领出神入化,实是敬重他的本事,却不是真个怕他。 就听天矶道人道:“我如打你罚你,谅你也不服,若是出手擒你,只怕天下英雄也会笑我以大欺小。这样吧,方才我见你本领不弱,想来你也是对自己极有自信,只要你能挡得下我一掌,我就放你下山去,你看如何?” 天矶道这话一说出口,却是让张入云惊得不轻。他方才已然领教过他一手罡气,知这位老道人内劲气功,实已到了化境,若真的有意与自己为敌,全力之下,自己若再不闪避,只怕身子都要被他打成糜粉,但此时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却怎容他说个不字。 一时就见将张入云衣袖摆动,将身一挺,只沉声道:“前辈有命敢不遵从!” 天矶道人见张入云竟未露一丝惧怕,倒也不由佩服这年轻人的胆色。但想到眼前少年此时功力还弱,自己若真的下了重手,伤了其性命,确是可惜。一时兴趣惜才之练,却是始终委绝不下,心里倒犯起难来了。 此时雨嫣然见张入云竟敢斗胆与天矶道人对阵,她是深知这位老道长的可怕之处的,当下脚步一移,便欲上前。却早被张入云察觉,一时举手一摆将其拦住。 张入云知道,此时的雨嫣然已与自己父亲决裂,若在上前相助自己,却是事关崆峒昆仑两派和气。这件事情如再闹的大些,已有可能令两位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大门派,许会为此事生出仇怨来。这可绝不是她雨嫣然能担当的起的,也是张入云绝不愿意见到的,当下张入云将她阻住却实是为了大家都好。 雨嫣然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自己终不能眼见这素未谋面,却又与虬龙子肝胆相照的结义兄弟轻身赴死。当下又上前关切的低声问道:“天矶道长实是当世高人,虽然与你对阵时他决不会使用飞剑。但道长一手先天罡气已入化境,实不是你现在的功力能抵挡的下来的。不如你我暂且服低,反正暂时留在玉阳山中又不是大不了的事,终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日后我二人再去找寻龙子也是一样。” 为防张入云一时意气用时,雨嫣然此时语气甚是轻松,及到后来,竟是笑了出来。 张入云见她果是与众不同,一丝不以二人会被昆仑长老擒下而担心。且言语中说的虽轻松,但日后找寻虬龙子的志向,却是不见动摇,心下激动处,却是朗声说道:“还请雨姐姐放心,小弟技虽不堪,但也有些小意思。真论起本事来,与这位道长自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若是只避一式,却也还有法可想。只请姐姐站远些,莫让小弟心有顾忌分了心。”说完手一伸,却是送雨嫣然,行到十丈之外。 雨嫣然见他说的如此笃定,心里虽有些不信,但还是依言立在一旁,却又将腰间琉璃赤光剑取在手中,只为真有不测也只得双方撕破脸相斗了。 天矶道人见张入云慢慢走了回来,却又选定了一地站好,才又对他说道:“我一手罡气刚猛,因你是后生小子,劝你还是摆好架式再接我这一掌吧。” 未想到张入云此时却是一丝不做傲态,闻得老道长的奉劝,却是笑道:“前辈吩咐,敢有不遵。”他话虽说的随便,但身上却不做一些花巧,只将前足一探,跟着双手一分,一身劲力提到十足,却是全身上下骨节如炒豆般的咯咯作响,双目功劲到处,却是如两盏明灯一般,直能放出神光出来。 一时功劲催到极点,张入去周身上下的空气都仿佛都被波及,竟似有似无的在微微震动。张入云身量虽不高大,但此刻在旁人眼里,却如一尊熠熠生辉的神像立在当场,周身上前几如披了一层圣光一般,实不容人逼视。 天矶道长不想他只年纪轻轻,竟修得这一身纯正气功。且一付外家伏魔神通,竟比内力还要强盛许多。心里怜才之意又起,一时疑惑,止不住的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师弟。却见那长须老者,此时也正望着自己,二人目光一对,心内都已明白对方俱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思,不由都得微微一笑。 当下天矶道人右手探处,却有一团紫光生出。时间不大,本只腕豆大小的光珠,已是化作了手掌般大小的光球。至后来终于止住势头不再放大,却又是生出耀眼夺目的光华来。 周围环视的昆仑弟子,俱都未想过仅凭人力,竟能修到如此本领。一时竟都忘了与张入云的恩怨。而是张大了眼睛只看本门这位资深长老,到底能施展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张入云见天矶道人功力如此恐怖,虽是早有所料,但此时亲眼见了,仍是不由的心下震动。当下面上一丝不露,却是将左手提了起来,劲力催动之下。那手中所戴的流星指,竟被他将那一点星光逼至笆斗般大小,却将他人大半个身子护住,一时虽是不比天矶道人手中精球光华夺人。但在对方如刀刃一般的劲气之下,仍得一直屹然不动,不见一丝畏缩。 众弟子见他仗兵器之力,虽是心有不屑,但天矶道长是何身份,此时又哪里能为自家长老事先没有交待,而与之分辩。且张入云虽得兵器之力,但一身功夫,终究是独超群伦,众人虽有心出口,但见到他一身真实本领,也不由哑然止了口。 天矶道人见张入云手中流星指,却一线也不放在心,只笑道:“年青人,可准备好了!” 张入云笑答道:“早准备好了,您老就快些动手吧,此时天色已晚,后生小子还想趁天没黑下山去呢!” 天矶道人听了只哑然一笑,却轻声说道:“准备好了就好。”说完也未见作势,只将手掌一放,其掌中光球,竟已电射而出,直往张入云当胸打到。 张入云见那光球来的好快,猛地一声暴喝,即将手中光盾迎了上去。待又见那光球自始至终,只是手掌般大小,忙又将手里光盾收小了好些,如此一来,所能遮避的范围虽小了许多,但那光盾上的银光也随之凝炼了许多。 张入云心下早有算计,以自己功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硬接下对方这强劲的罡气。此时,见那球已然袭体。即是弓足一探,右手切在左掌之上,举全力相迎,却与此同时又将那光盾侧过许多,意欲只将对方罡气解下就可完事。 果然那罡气打在张入云光盾之上,虽也把他打了个周身骨头噼叭作响,但到底全部劲道只不过落在张入云身上三四成而已,一时倒也被他轻轻避过。 天矶道长见他虽仗了巧力,但手法拿捏却是妙到了极处,足见他一身功行不是平常得来。且一身功力也自不凡,不然只自己这三成功力,也足可将他震得吐血而亡。心下爱其美质,更是有些谨慎,只是自己一身本领能瞒得过众年青弟子,却无论如何也骗不过身后的诸位长老。 当下没奈何,只得将右手如鸡爪般的一探一收,就见那本已被张入云避过的光球,却是在空中忽然爆开,竟分成五六道光束,直往张入云周身要害打去。 张入云早知天矶道人一身收发自如的功夫,绝不只这一点道行,但此时见他劲力比方才奇袭自己时还快了十倍,心内也不由得为之一沉。 只为这一次双方说好,自己需得接得下天矶道人这一掌才算本事,不似方才可以闪躲趋避。当下张入云虽知危险,但也不得不全力抵挡。只见他竟照前番一样,仍是扭动身子,化做旋风一般在地上盘旋,却不再凌空而起。 围观众人此时都将眼睛睁得老大,都想仔细瞧清楚这傲气十足的小子,是用什么伎俩抵住天矶道人这凌厉绝伦的一击。 不想就在这数百号人目光逼视下,张入云的身影竟陡然间萎缩了下去,只空留下左腕光盾。就如一面银盘一般,转眼间只伏在了其脚根处。而那空中的五六道光束此时失了张入云的踪迹,却是纷纷击空,只留得一二束落在了那光遁之上。就只此也将立时那光盾击得缩至人手掌大小。 就在众弟子纷纷咋舌之际,却看见好些长老俱都面显不悦的神情,当中一个老师太竟开口骂道:“好个奸滑刁钻的小子!” 就在众弟子闻言寻找张入云踪迹时,却见地上那面银盘忽地腾空而起,跟着一团灰影已然从地面跃了出来,着实矮小只四尺上下,却是闻风即长,瞬时就已恢复成那堂堂七尺男儿。 当下还在众人惊叹不已声中,就见张入云已抱拳向天矶道人施礼道:“多谢道长手下留情,小子却是勉强接下了道长这一掌!” 天矶道人虽是手下留情,但也未料到张入云会出此奇谋,再看了看张入云面色,却又说道:“年轻人能有此造诣实属难得,但如是太过争强好胜却不好,你先下已受了内伤,若再强压伤势,却是有损无益。” 张入云闻言苦笑道:“道长说的是,晚辈也无意如此。”说完再忍不住,只口一张,即是一团鲜血喷了出来。 原来张入云方才心思甚深,借送雨嫣然到一旁空地的当儿,待回身时已是择了异地站好。这白鹿堂前山石遍布,唯有他立足之外,是一两尺见方的泥地。借以才令得他在事后,可以在如此快的时间内在地上打了一洞将身埋了进去。而一众长老嫌他刁滑,也正是于此。 只是众位高人虽觉得张入云狡猾异常,但能如此临危不乱,并可用智寻机,仗地利以最小的代价接下天矶道人这刚猛绝伦的掌力,却也不得不有些佩服。明明见他只有三成功力,却又能使出这十分的本事,众高人心底都十分明白,眼前这个少年,实是天生的斗士。 而此时的张入云就已有如此威力,若再过得几年,自己一众门人弟子却哪还能有出头之日!一时间数位崆峒昆仑的高人,虽还不至于要借机将张入云除去,但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却是无疑的了。 天矶道人见张入云锋芒太露,此该又强压着伤势,却是适时开导于他,如此用心,可谓良苦。 张入云也不是笨人,方才他只接得天矶道人一两束气劲但也已被震得内伤,左手流星指光盾,在这位老道人的掌下,竟如无物。自己那般尽全力运功强挡,但老道人一身刚猛的力道仍是如狂涛一般的自手臂上传了过来。 知老人真力劲气已练至化境,实是收发自如,至刚至纯到了极点。此时想来,即便是刚才自己倾心竭力之下,也还多半是仗着老道人手下留情,自己才得勉强渡过这一危机。一时间骄傲的张入云,却是对这位前辈高人越发敬重起来。 当下张入云再不多话,只对天矶道人施了一礼,便是转身即走。众人见他步履仍是如先前一般的矫健,竟好似方才天矶道长如此深重的一掌,对他毫无妨碍一般,却又是一阵激动。 就在两人迈动步子,才走出十余步时,却听身后传来一记苍老的声音道:“忙着!今日怎可教你这野小子这般轻易的溜走。”说话时,却是青光大盛,再闻空中一声呼啸,已有一物直往张入云头顶落去。 张入云二人此时仍是全身戒备,那青光只一起,二人便都纷纷背转过身子。抬头望去,张入云就见有一道青光向自己袭来,知是飞剑,心内不由的为之一沉。 幸是雨嫣然也已会得剑术,此时见自己师伯竟放了聚仙剑出来,心下一寒,忙将自己赤光剑祭起抵挡。 哪知对方剑术精深,双方只略一接触,雨嫣然的赤光剑便已不支。幸得是自己本门长辈,到底还有些香火情。当下却是缠在了一处,未将自己飞剑斩断。到得后来那使剑的人想是不奈,竟是剑光一分为二,一时多出来的一道青光,又是直奔张入云而来。 雨嫣然因对方剑光厉害,此时虽是有心相救,却是无力回天,当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谁知张入云临危不惧,见对方剑光迅速,却是不做闪避,一时只将十二枚银燕镖尽数取在双掌之中,运平生功力,尽全力往来剑打去。当下就见得一朵朵海碗大小的银花自他手中射将出去,每一击都将那青光耀眼飞剑震得一颤。当那剑光坠至张入云身前时,却已然是有些乱了方向,张入云得此空隙却是从容躲过。 可不多时他手中的十二枚银燕镖就已放完,正在众人都以为张入云无计可施之际。不想他尽展自己一身绝顶轻功,竟是将身影一晃,便已腾空而起。只手一伸便如八臂哪咤一般,将那四散在空中的银燕镖捉在手里几个,一时抖手又甩出几个用来抵挡自己身后的飞剑。 张入云的银燕镖本就可回旋,再加上他手法娴熟,此时加意之下,更是神出鬼没,一时出飞出手时,就如此事先预料好的一样,后有飞回自己身边。当下他仗此惊人本领,竟可一时已那威力无比的飞剑僵持不下。当下就见满天俱是其一对剑光身影合着十余朵碗大的银花,真看的一众人心旷神怡,目瞪口呆。 只是人力终究有限,只过得眨眼间的功夫,张入云的十二枚金燕镖便已是被磕飞了半数,一时却是遮挡不过来。眼看着他就已青光斩落。当下张入云钢牙一咬,却是奋力将流星指祭起,意欲拼至最后一口气。 正在这危急时刻,却又见空中又多出一道青光,瞬时就将缠斗在张入云身边的剑光卷起,免了张入云性命之忧。 当下张入云早已是斗至脱力,见危机一退,身上一松,却是再也坚持不住,一跤瘫倒在了地上。 再听人群里传出一道清音:“毒龙道友,这孩子即已得了天矶师兄的允诺,道友何必再与这后生小辈一般见识。”那话语虽轻,却是如鸟鸣般的悦耳动听。 空中那一道青光见有高人阻拦自己,也就不再相逼,一时剑光一遁便已飞回到了人群里。 张入云此时虽是脱力倒地,但眼力还在,只见当中一位身形极高大的师太将手一招,那青光便已隐在其身后。而那救得自己脱险的人,却正是当日于昆明城结识的武当长老秦红雪。 此刻再听得秦红雪口称那位高大的师太作毒龙道友,立时想起此人定是崆峒周氏兄弟的师父。便挣扎起来向秦红雪施礼道:“多谢秦前辈出手相救。” 说完又对着那毒龙师太说道:“这位定是崆峒毒龙老前辈了吧!想不到前番在昆明城内受你门下二位高徒教训,今日又得师太您不吝指教。在下这等微不足的小人物,却是与师太师徒三人这等有缘。只是小子现在又未得剑术,劳动您老人家连飞剑使了出来,实是太过大材小用了吧!” 一时间他才脱险境,却又出言相激这位武林中出了名火爆的毒龙师太,却是让那对他有怜才之意的天矶道长等人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而秦红雪见他又不省事,却为他解说道:“你这后生,即蒙我师兄天矶道长放生,却兀自在这里多甚口舌,我劝你休再逞强,还是快快下山去吧!” 当下就听张入云笑道:“秦前辈,即有所命晚辈敢不遵从。只是这位毒龙师太前辈两个不成器的高徒,却私自在昆明城内,醉酒闹事,不但花钱听曲买笑,更还趁着酒性调戏我几位家人,若不是在下还有点小伎俩,只怕连我自个儿也要被打得个骨断筋折。难道只许她老人家两位高徒做的,就不许我小子说的吗?” 毒龙师太听着张入云满口胡言,与自己徒儿所述大相径庭,当即便欲翻脸大怒,却只为昆仑天矶有意回护此子,就连武当秦红雪,也有意相助。要知秦红雪不但身为武当长老,同时也是昆仑名宿,乃是当年武当姑射仙的嫡传弟子,一身道**行极是难惹。是以虽是性燥如毒龙却也不得不为此略有犹豫。 谁知就在这当口儿,忽听得人群里一声暴喝。原来是崆峒掌门雨惊雷,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却是越众而说道:“你这小辈,叫你走还不走,却赖在这里做甚?” 说完大袖一挥,竟是平地扬起一阵狂风,一时那风势竟是强劲到了极点,直将张入云和雨嫣然两人同时卷走,顷刻间便已消失无踪。直看的再场众弟子,俱都张大了嘴,不想世间竟还有这样的法术。

第二十六回 十年浮世梦 一缕沁香魂 (一) 第二十六回十年浮世梦一缕沁香魂(一) 再说张入云与雨嫣然二人,自被崆峒掌门袖起风岚吹走之后,竟一连被那强劲的风势刮出去数十里之遥,幸得二人都是一身上乘内力,又是体质过人。不然几乎要被那股神风直将骨头也吹酥了。 待二人落了地,张入云查看四周,不想自己不但已被吹至玉阳山下,且还多往来路去了有十多路。一时张入云也顾不得整理衣袖,只张大了嘴巴对着雨嫣然惊叹道:“想不到令尊雨老前辈,真个好大的神通!” 雨嫣然闻言笑道:“这还是我爹爹手下留情,不然的话,这一手须弥芥子搬运**,怎可只有这点神通,若能得大乘者,纵是万里之遥,也只是弹指之间呢!”张入云闻言不由引颈面向玉阳山,一时遐想,却是神往。 雨嫣然见他只在一旁呆立,却笑他道:“此刻已脱险境,张兄弟就不要再作多想了。” 张入云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在众人面前他甚是颠狂,而此刻与自己未来嫂子雨嫣然单独相处,却是甚尴尬,一时却连头都不敢抬,只在一旁喏喏称是,半晌里却是连雨嫣然的称谓都不知如何选择。 幸得雨嫣然倒甚是大方,此时见张入云改颠狂为木讷,却并未讥笑于他,倒是自怀里取出一只玉瓶,又从内倒出一粒碧绿色的丹药给他道:“这是竹露丹,虽算不得什么灵药,但药效不差,你服一粒倒是对你内伤甚有好处。” 张入云恭身接过,一时服下,就见得腹内一阵暖流,在体内流动,只过得片过,却觉喉咙里有些发痒,跟着一个忍不住,便是一团淤血吐了出来,当下胸口反倒一阵轻松。 雨嫣然未料到药效竟是发作的这般快,见此,倒也一惊,又忙嘱咐张入云道:“你身上内伤刚刚愈合,却是赶紧调息,才更见效。你且放心,有我在旁替你护法,包你无恙。” 张入云此时得这竹露丹之助,伤势已是好了一多半,知她先前虽说的客气,但这丹药却一定是异常珍贵。此时又见雨嫣然开口要自己运功调理,生怕浪费了药力,忙即盘坐在地上运功疗伤,待过得一个时辰,功行九转之后,张入云一跃而起,已然是一如平常。 只是方才到底天矶道人功行奇高,自己内伤不轻,此时仍只是好了**成,余下的,却需要数日内再作养息,方可完好。 张入云做的半日,此时天色却已然全黑,而在一旁斜倚大树,闭目养神的雨嫣然闻声也自睁眼走了过来。到的张入云身前时,她手里却又多了一个又新鲜树枝编的小蓝子,内里却又几十个灵芝模样的磨姑,和几色新鲜水果。 只听她道:“你运气不错,这玉阳山下特产的蒲妙菇竟是得此间灵气,早一个月结了,此物甚补元气,又能充饥,你奔了这长日子,方才又大闹了一场,想来肚子一定饿的很了,先将就着吃一些,剩下的几色果子虽只是平常物,但这昆仑山地理特殊,灵气聚集,也都不是俗物,至不济也可用来解解渴。”说说时,就已递至张入云手里。 张入云不得她提醒还好,此时被雨嫣然说到肚饿,倒当真是觉得腹中的肠胃已是干瘪至绞作一团。只是他不爱生吃磨菇,一时却将那蒲妙菇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雨嫣然看他古怪,却笑道:“不难吃的,而且我也在山涧中仔细洗过,也很干净,不用怕吃坏了你的肚子。” 张入云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却回道:“有劳雨姐姐费心,只是我的肠胃倒是很不容易吃坏,没那么娇气。”说完却又递给雨嫣然,请她先用。 不想对方却摇头道:“我早吃过了,这东西挺腻人的,吃一两个就已尽饱了。”说完倒又笑道:“方才在山上时,你那么颠狂,怎么现在和我在一起时,却是这么有礼了!” 张入云闻言脸上一红,他实是不知道怎么和孤身女子单独相处,且雨嫣然还是自己未来嫂子。虽是他心如明月,还无一丝杂念,但到底有些怕自己不会与人交接,言语行动中若冒犯了雨嫣然,却是异常令他担心,当下不得不小心谨慎,持礼至恭。 只是他口中仍是说道:“这如何能比,一则小弟此次前来,是为虬龙子大哥传话的,若是人前示弱,却是连大哥的声望也要被小弟累了。二来那位毒龙师太门下的两名弟子,不只在昆明城内辱及我的三位家人,并还连我在崆峒内一位朋友也日受其兄弟二人欺凌,却叫我如何弄噎的下这口气,本来我也想尊她是个长辈,不想与她做那口舌之争的,但看她颜色,已然其两个徒儿定是回得门后,未与她说得实话,这样又骄横又愚蠢行为,若不得人指点教训,日后只怕她两个还要惹出更大的麻烦来,我先时与她分辩其实也是为了她好。 雨嫣然听了他一番自说自话的道理,倒是笑了,只说道:“你倒是会说,只是你言里有些不尽不实,你方才说的家人,其实乃是‘佳人’吧?你说的那位朋友也是香丘那小妮子,是不是?” 张入云未想她竟是知道此事,不用面上一红,一时没了言语,忙扔了一个磨菇在口里。不想竟是十分厚重,咬在嘴时甚是甘甜,且还有一股奶香味,果如雨嫣然所说,入口落肚后有些实在。当下又塞了几个磨菇在口里之后,方才嘟囔着说道:“雨姐姐既然已经知道,那小弟就不用再说了。” 雨嫣然闻他口气放软,却是脸上又得一笑,一时如芙蓉深绽,虽是黑夜之中,却好似明玉一般,周身几乎都能放出光采来。当下得意道:“我听得你的故事甚多,却不是只偏听一人而言,只未想到你竟会和龙子结义做了兄弟。”当她说到虬龙子,却是不由一叹,面容又收了起来。 张入云见此,忙开口与她说了虬龙子的近况,果然雨嫣然对此甚有兴趣,一时忘了再嘲笑他,虽是不再多言,却是句句问得都是虬龙子的事儿。 只是张入云饿的很了,那一篮磨菇被他消灭得甚快,等将最后一个果子也落入肚内,也没像雨嫣然先时说的甚能抵饱。 当下雨嫣然见他甚是能吃,却又笑道:“想不到你身量虽和龙子差了好些,却也和他一样是个宽肚肠,我本想你能吃饱后再走,但此时看来,却还是先赶到有市集人多热闹的地方,方才将你的肚皮填饱了。” 张入云闻得她此言,心下却得一惊,此时不但已是深夜,且他来时就知,周围数百里范围内,慢说市集,便是人家也不见得有一个。听雨嫣然说马上要去人多热闹的地方,还以为她要驾了剑光,携自己同遁。 一时好奇,却忙开口问她。雨嫣然听了,却笑道:“我剑术低微,哪能有这样的本事,只是另有一代步的东西而已,只是夜里飞行,你到时可不要害怕才好。”说完就是抑天一声清啸,其声不大,只是略有些尖锐而已。 不想才过得盏茶功夫,就有一物自月下朝二人飞了过来。 张入云目力奇佳,此时虽是月色昏暗,但也一眼认出,自远处飞来的却是一只巨鹤。他先见那鹤这般**,便是一惊,再当那巨鹤如一片雪花般的飘落在二人身前时,却让张入云又将身一震。 原来那巨鹤竟生的有一丈五六,一身羽毛白如霜雪,好比浮云,丹顶赤红,强似奇玉,长长的脚爪,虽是细得异长,但强劲有力直似用生铁做的,其喙虽只微微开合,但也如一双利剪一般,虽只是鸟嘴,但却犯着钢刃般的煞气。 张入云想不到在人们心目中如此祥和的鸟儿,此刻到了他身前,却是令他如此不寒而粟,隐隐然只觉那鹤一身的杀气,直冲的他心胆皆寒。 而那鹤此时见了雨嫣然身边忽然多了一个陌生男子,也是有些惊讶,不由竟生了些敌意。其间就见它双目微睁,便有一丝精光透出,当下仅只瞄了张入云几眼,便又重新闭上,态度竟如人一般,甚是傲慢无礼。 雨嫣然见它倨傲,在张入云面前如此做作,口里轻骂了它一声。一时回过头来,却对张入云笑道:“这是玄玉,两年前我与家父行游不垢山时,偶然救了它,不想却是异种。你别看它生的如此高大,其实它年岁还小,只能算得是个幼禽,只是生来倨傲,同门之中只听我一人的话,且还只约束了它两年功夫,至今还未完全驯化,见了人都是这般不理不睬的。”说完上去便是拍了那鹤一掌。 未想那巨鹤倒是对雨嫣然甚为依恋,一时被打了倒也不恼,只将长颈挨着雨嫣如白玉般的手掌,任其抚摩,其态倒甚是安怡。 待听得雨嫣然要他,载了二人向东方飞去时,那鹤却是不愿,只将一身白羽微振,竟似孩子一样的闹脾气。雨嫣然佯怒当即便敲了它脑袋一记,那玄玉才不情不愿地将身微伏。 雨嫣然头一个跳在其背上,却又伸手相唤张入云。一时反倒让张入云有些慌乱。要知那玄玉生的虽高大,但到底还只幼年,身量本有些不足。且以鹤这样的身材,虽生的高瘦,但身子却要短小的多。 雨嫣然此刻盘坐在其身上,已是占了一多半的地方。张入云估摸自己身量怎么也要比她一个女子要大得多,想来到时飞在天上,二人不免要有些冲撞。到底对方是自己未来的嫂子,张入云虽也想心如明镜,但现下想来却多多少少有些犹豫。 雨嫣然见他如此,已知他心理,当下也不说破,只微微一笑,便将身又往前移了数寸,复又相唤张入云。而那玄玉此时伏得久了,已有些不耐,当下鸣叫了数声,催促之意甚重。张入云无奈,只得曲身一纵,即上了鹤背。 玄玉已是忍了多时,此刻见两人都已在自己背上,当下细爪一撑,跟着两翅轻振,便是一袭狂风生出。 一时一鹤两人,已是平空而起。张入云虽已不是第一次飞行,但那鹤背甚窄,当下飞起晃动也不勉有些慌乱。且雨嫣然不比隐娘,不好轻犯,此时在鹤背上有些颠跛,却少不得要委屈一下玄玉,只好紧紧抓住其背上的羽毛了。 但玄玉对此,却甚不满意,待自己飞了多时,愈发不耐,此刻被张入云弄的背上酸痒,它心里促狭,却是只在空中一个盘身,便欲将张入云甩下身去。 张入云陡地腾空,不免心下大骇,一时在空中无所凭依,连使了数般身法,都无法重新回得鹤背上。正在忧急间,却见眼见赤影浮动,手里已然多了一条红绸,跟着那红绸一紧,自己身子蹿起,已然重又落回那玄玉背上。 一时耳畔却听雨嫣然笑道:“你怎地和龙子一样,有了性命之忧也不晓得呼救,当真难兄难弟,一世也不会向人开口的性子!”说完重又回头只对着玄玉又是一阵喝骂,当下又将手中红绸在其颈上缚了,却将另一头交在张入云手里。 玄玉见此时再无法挣扎,仗着主人一向宠爱,且还分辩几句,却又都被雨嫣然通通驳回。再后来,张入云却听它又改了声音,竟是与雨嫣然说了半日的话。 不想雨嫣然闻言却变了色,口里只道:“有这等急事,你怎不早说。”说完将手里红绸一紧,便将鹤头拉向北方,口里催道:“快去,不要再耽搁时辰了!” 那鹤儿得了雨嫣然急命,当下全速飞向,一时快如流星般的向北方飞去。张入云顿时觉得一阵罡风陡起,直吹得自己颜面都歪过了一边去。当下寒风袭体,周身冰凉,依自己一身上乘内力,竟有些禁不住。 而再看那挡在自己身前的雨嫣然,,一身衣裳只怕比自己还要单薄些,迎在寒风中竟是一丝不惧,面上仍如先时一般的玉润,竟是没有一点寒意。张入云虽还不知自己这位未来嫂子一身功力到底如何,但此刻竟凭她这份可御寒的上乘内力,便也可见一斑了,心下羡慕处,不由又生了些敬意。 行不多时,两人便按下云头,在一处深山密林之中落了下来。当下雨嫣然环顾四周,见周围安静异常,便对玄玉道:“你当真是在此见到她的吗?” 玄玉闻言很点了点头。雨嫣然见它如此肯定,便指示它道:“你且在飞到天上去,将周围都看个仔细,等有发现时再回来告诉我。却不要鸣叫惊扰了人家,也不要自己拿主意飞身去救!且记!且记!” 玄玉得了雨嫣然之命,却是一个箭冲,已是飞在空中。 张入云至此,见雨嫣然行的神秘,却有些不解,欲待问她,却又觉不便,当下只得跟着雨嫣然身后,一言不发,全凭她安排。 雨嫣然和张入云目力虽佳,但在林中穿梭了半日,却仍是一无所获,至于空中玄玉,也是盘旋了多时也不见下来。 谁知二人找得久了,待到了后半夜,林中竟是密密的落起了雨点来,雨嫣然见如此一来,更加难寻,不由的心下更是忧急起来。 待回过来头来见张入云一言不发,却老老实实的跟在自己身后时,忽然眼睛一亮,忙走到张入云身前道:“乱找了半日,我却忘了你或许比较有办法!” 张入云闻言不解,忙问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雨姐姐找的是何人何物,怎地却比雨姐姐还有办法了?” 雨嫣然早知他会有此一问,但此时听了仍是皱了皱眉,跟着却是解释道:“先时不说,只是有些不好向你开口,刚才我不令玄玉开口,就是怕惊扰了她。一时倒忘了你,此时细想来,你也是她的朋友,却又因身份和我不同,也许比我还亲近些。你快出声相唤,许有些作用呢!” 张入云闻言又奇道:“雨姐姐说的又让我不明白了,当下我却是要找谁唤谁呢!” 雨嫣然听他不解,却又笑道:“都怪我,说了半天也没道个明白!”当下又转了色道:“我二人此刻找寻的是个女孩子,就是姚师妹的侍女,她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张入云不料雨嫣然竟是命他去呼唤香丘,事出突然,他此时心里还没有任何防备,深夜里要他去呼唤一个妙龄女子的名字,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雨嫣然见他犹豫,已知他心理,忙催促道:“你且莫犹豫耽搁功夫,方才玄玉已和我说了,它先时发现香丘时,已见她受了甚重的外伤,此时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惹再耽误功夫,只怕她会有生命危险。 张入云闻得此言,心里方才着慌,、。不知怎么,只自那一日在十方岩与香丘相谈过后,虽是自己又见得许多佳丽,但自始至终,这位娇俏任性,却又有些楚楚可怜的小婢子,在他心里总留有一点位置。 他也说出什么道理,或许是因为香丘性子虽有些刁蛮,但总是带有那么一丝强颜欢笑的气质吧。 再说张入云此时再不敢拖延,忙引声作啸,他气功底子本就纯厚,一时加意之下,虽是此时下起了雨,但其声依然能传至数里之外。 哪知雨嫣然嫌他言语不详,一力让他说出自己名姓。张入云此时已是完全听从她的安排,却是雨嫣然教一句,他就照着说一句。 过得一会儿,却见玄玉在空中好似得了什么信息,也不见它回来向雨嫣然禀报,便一个猛子栽了下去。当下张入云二人瞧得真切,忙跟了上去。 雨嫣然见玄玉多事,竟不听自己号令,当下眉头一皱,却急拉了张入云向玄玉降落处飞了过去。 二人只走得一半路程,却见眼前飞起了数道光华。一时一团红光与两道银光斗在一处。雨嫣然见了,竟当即翻脸骂了一声,忙又展开身形全速奔了过去。 张入云估不到事情竟会有这样的变化,却是有些莫名其妙,只是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只觉香丘此时处境,远不是只受了伤那般简单。 可是雨嫣然轻功不在他之下,此时全力奔行,却是快伤奔马,实不容张入云有功夫用心细想。 二人脚步甚快,眼看着就要到了空中相斗的数道光华跟前。未料道顷刻间,空中竟又多了一团紫气,一时紫光大盛。 跟着就见空中红光一暗,又闻得一声玄玉的悲鸣,竟忽然被那紫气甩至空中,接着又重重的摔落在了二人身旁不远处。 虽是即刻间便又翻身立起,但张入云看的直切,玄玉脚下那一对坚硬如铁的双爪,此时竟是被打折了一只。 雨嫣然见它并无性命之忧,却不去管它在一旁呼疼,反倒喝骂它道:“该死的畜牲,竟敢见利忘义,趁人之危,索性让你疼死才好。”说完这话,却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路奔去。 张入云见雨嫣然变色,自也不敢分辩,忙又跟了上去,却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玄玉好似自知做错了事的哀鸣声。 二人转瞬间即至当地,就见地上流了一大滩的血迹,极是触目。只是那血竟然一丝不见腥膻,闻之,方倒是一股奇香,直冲人脑鼻。 张入云闻得这股香气已久,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小香丘娇俏的模样。只是不知她怎得流下了这多鲜血,实是让人心焦。 一时他联想到雨嫣然刚刚喝骂玄玉的一幕,马上猜到了其中十之**,心中本是颇为同情,却是又化做一方戾气。 他这里变故一生,雨嫣然立时便已察觉,见张入云气恼,忙上前安抚道:“此刻不是寻玄玉闲气的时候,小香丘此时生死未卜,云二弟却该以此事为重。” 张入云得她提点,心头猛醒,忙急声相唤,不料香丘此时虽是与他近在咫尺,却是再不敢出声让二人知道了。 当下张入云见地上鲜血,心下焦急,忙运全副精神于双目之上,雨夜里直如两盏明灯一般,只恨不得能将四周照个通透。 雨嫣然见他如此,也开口相唤道:“小香丘,你快些现身,我知道你受了重伤,急需趁治治疗。方才你被玄玉偷袭,那都是它未遵我号令,私下所为。你如不敢见我,却也该见见你张大哥,他闻得你受了伤,极是关心你,此刻前来,便是为了帮你疗伤的,且他不是我崆峒门下,谅你不该也对他也有所怀疑吧!” 过得一会儿,雨嫣然见香丘还是不露踪迹,心里也是焦急。一时不再计较,却是将眼一闭,默运起玄功来。 张入云站在她身旁,一时只觉雨嫣然身上竟不住的向外流出淡淡的劲气,虽不能伤敌,但速度范围却是即快又广,转眼间,便将周围百丈之内布满。 张入云见此时已知她是用此法感知周围的一切,只是雨嫣然似是于这法术不甚精通,虽时间不大,但其面色却已有些发白。 好在雨嫣然不多时便已有所得,却是忙指着离二人不处的一株苍天古树对着张入云道:“香丘就在那大树上方的树洞里,还是云二弟你去比较合适。但也要小心,她因方才被玄玉偷袭,恐连你也有所怀疑,香丘此时本领很大,你却要小心戒备些才好!” 张入云心思深沉,虽不明其中根底,但已知晓雨嫣然一番苦心。一时得了她指点,却是忙纵身跳上了那树上。 仔细观察之下,就见那古树上半截树干上,果有一洞口,但只有人手掌大小,却不知香丘是如何能够进得去的。 当下他还未向里张望,就见洞口已有一阵香气飘出,跟着仔细朝里看去。却已被内里的香丘察觉。 一时香丘在洞内一阵慌乱,却忙用手将洞口堵住。过后想想又不妥当,却又忙将身往里闪去只是那树洞实在狭小,却哪里有她香丘可藏身的地方。 如此反复几次,香丘最终仍缩在洞内一角,再不乱动,只是她实怕的厉害,身上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张入云见她竟畏惧自己,心里不由一酸,再见她身无寸缕,只用一头长发遮体,当下更是大怒。一时一团无名火起,只自自己脚底竟一直烧至了颅顶。 不想香丘却是立时觉察出他身犯的火气,竟十分惧怕,忙又将身往后缩去。不想却重重的撞在了背后树身上,一时间又带动她一身伤势,却是令得她娇喘连连,其声虽轻,但却似受了剧大的痛苦。 张入云见此一阵心痛,知道自己如此鲁莽干着急,对香丘一点忙也帮不上。当下忙冷静下来,用心思索,到底如何才能帮得上她。 一时他头看了看雨嫣然,见她一身新娘打扮,因走时匆忙,连一个细小的包袱也不曾带,那里还有多余的衣物。 再看看自己,因连日来轻装简行,一身行李早就丢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外衣可以除下,但早已是脏乱不堪,却如何能给香丘穿着。 一时他也不再多想,忙探手入怀,将缠在身上的红绫拽了出来。当即众人面前便是一团红光大盛。未想那红巾子自离张入云身体,竟在其长长的绫缎上浮着一层红霞。 张入云多日以来行功赶路,未有留意到它,此时见这红巾子生出灵异来,虽只一惊,但也不再多想,忙将其卷起丢入了树洞内。口里只柔声道:“小香丘,这是我的红汗巾,你在水镜寺里就曾见过,先下可还记得?你且先将它用来遮体,我再想法替你治伤。” 当下又将身闪过一旁道:“放心,你自将这红巾围上,我不看你。”

第二十六回 十年浮世梦 一缕沁香魂 (二) 第二十六回十年浮世梦一缕沁香魂(二) 张入云挨得一会儿后,却始终未听到洞内传来声响,心下焦急,忙连问了两声,见香丘始终不做回答,不得已,只得又将头脸移向那树洞口。 不想这一回,他才只凑近洞口,却觉一股浓郁的花香冲鼻而出。一时见香丘不知什么时候已将红绫尽裹在其身上。而此时红绫上生有霞光,又已将那树洞内映得寸毫毕现。 只是此刻洞内虽是一脉的赤色,但依然掩不住香丘手臂裸露处皮肤的苍白,显是她失血过多,血行不足的原因。 再看她此时一头长发竟有丈余来长,且厚密的如同当年隐娘一样,一时间已将其身子掩住了大半,赤光之下,又合着如此云密的长发,着实诡异。 再见香丘脚底,却让张入云一片触目惊心,原来地上香丘流下的血迹竟已积成了一个小潭,其量之多,按常理人早已该身死过去。 可张入云仔细分辨之下竟还能看见一湾血水,如小溪般的自香丘肋下流淌出来。而洞内那股子浓郁的花香,也正是出自那里。 张入云未料到香丘竟伤的如此之重,且伤势还在加剧之中,一时见了,心痛之下,双目顿时变的赤红。却是探手扣住洞口,一运劲,已将洞口树干掰下一块来,竟欲抢身进来将香丘救下。 未想香丘见他如此举动,却是一阵慌乱,当即惊声说道:“别,别过来!” 张入云见她终于开口,心里一动,马上回道:“这是为什么?你身上伤势太重,伤口还在流血,再不治疗,恐有性命危险的!” 香丘却将手挡在身前急道:“不要!我不要你见你我这付样子!你快走开,让我一个留在这里好了。” 张入云见她此时身无寸缕,以为她曾遭遇了什么不测,自己一个男子此刻实不易新近。当下心里虽然恼怒之急,但仍自强自沉声道:“你若是觉得我是个男子不便的话,我换雨嫣然姐姐来接你出来可好?她是女儿家,你和她在一起,比较方便些。” 哪知香丘更是颤声说道:“我不要,雨姐姐也是崆峒派的,是崆峒派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张相公,我求求你,你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安静的待一会儿吧!” 张入云闻她其声甚哀,竟有欲在这树洞内等死的意思。一时触动到他心里意气,却见不得本是好好的一个天真可爱的香丘竟得如此,当下急怒道:“这怎么行?你现在伤成这样,留在这洞里只会等死。你快些出来,等我把你伤治好了,到时你要做什么不行?何必这么轻贱自己性命。”说完他手里一运劲,又将那洞口撕裂了一些。 香丘见他不听自己的话,一味的要将自己接出洞去,此时的她连番变故,又是失血过多,已是心智皆失。心急之下,双臂微颤,自肘部竟飞出两把银刀,一时祭在空中,将洞口封住。口里称道:“张相公,你快走吧!你不知道,自离开峨嵋山以后,发生了好多事,你救不了我的,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还是快走吧,别再来逼我了!” 张入云见那银刀烁烁生辉,如柳叶一般轻薄,似弯月一般细长,刀头一点殷红,如镶了宝石一般,实是两把惊人的利器。只是此刻那刀身上一阵寒煞之气止不住的刺到他眉眼上,却令他连眼都睁不开。 但张入云见此,仍是大声答道:“不可以,我怎么能看着你在这里静候等死?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委曲,就算我本领低微,不能替你伸冤,但大家说出来总有个商量处,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人帮忙呢!” 说到这里,张入云面色变柔道:“你不知道,自那日我俩在十方岩一别后,我也遇到了好些事,也认识了好多朋友,等把你伤治好了,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包你喜欢。”说完见香丘面露迟疑,却是再运劲将洞口拆大了一些,一时已能容张入云将香丘抱出。 不想香丘见张入云欲迈步进来,心下大惊,慢口里大喝一声:“不要!”却是空中两柄飞刀失了主人驾御,一时已往张入云身上落去。 到此时香丘才发现张入云危急,忙将飞刀收回身上,不想已略迟了一些。就见张入云左右两条臂膀之上,已分别出现了两条极细长的的红线。 跟着张入云只觉两臂一阵火一般的灼热,当下就见那红线一绽,再看他双臂上,已然各自留下了一条一尺多长的口子,转瞬间鲜血已自伤口处泉涌而出。一时间一股子血腥气自鲜血中泛出,将那洞内浓郁的花香冲淡了不少。 当下香丘见自己将张入云伤了,却是大惊失色,身上酸软已自瘫倒在了一边,一时止不住泪如泉涌,只泣声道:“张相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入云见她此刻心里还为伤了自己难过,心下又是一痛,却是一丝也不觉臂上痛疼,当下只柔声道:“这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想早点为你疗伤,举止太过鲁莽了一些。倒是你心眼太好,现下你身上伤势太重,就不要为我这点小伤再难过了。” 说完又笑道:“再说我近来经常受伤,这点皮肉伤实在算不了什么,而且雨姐姐身上带有灵药,若得她治疗一会儿就得好。” 不想香丘听张入云说起雨嫣然,竟是怕的身子一颤。 张入云见她实在害怕崆峒派门人,当下脑筋一转,却是替其分辩道:“你且放心好了,雨姐姐现在已经不是崆峒弟子了。她为了和我大哥虬龙子在一起,已为了将昆仑派婚事回绝而与崆峒派决裂了。这回子论起究竟来,我和她还是崆峒派的逃犯呢!”说道逃犯,他自己也觉得说的有些过分一些,不免莞尔一笑。 再又柔声道:“小香丘,你不知道,我真的在最近遇上了好些人,他们都是好人。你如愿意的话,我日后很想带你去见见她们,你这么可爱,他们也都会很喜欢你的,我包你也想和他们做朋友呢!” 这一番话是张入云自一年前于十方岩上就曾和香丘说过的,此时再被他说起,却又将两人当日的心思勾动。一时张入云心里恼恨,却是打定主意要将香丘安置在百花谷或是二云观里,再不让她再有往日的一丝烦恼。 香丘自一年前也很想随张入云去寻找申百草与谢红莲,此时被张入云提起此事,心里一阵如刀割般的难过。当下她心气一松,眼前便是一团金星直溅。 再看到张入云两臂伤口源源不绝流下的血水,不由心里又是一痛。可张入云却是满面的不在乎,只一味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心里一阵温暖之下,手臂轻轻摆动,已将一只细嫩的小手交在张入云的掌中。 待张入云将香丘自树洞里抱至地面时,香丘已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 张入云到底自己身是男子,有所不便,是以将香丘交给雨嫣然后,便只得守候在一旁,干自着急。只这样,呆了半晌,才忽然想起自己臂上也有伤,方忙将臂上穴道闭住,略做包扎。 雨嫣然虽不是什么疗伤圣手,但对日常药理也颇为熟悉,此时见香丘呼吸急促面色苍白,双眸又有些泛黄,知道她外伤虽重,但体内脏器恐怕伤的更加厉害,为怕自己所猜测的竟是事实,心里不由隐隐生出些恐惧来。。 一时她欲将香丘身上红绫拉开,想仔细为其验伤。不想那红绫此刻竟然似已结在了香丘身上了一般,已恰恰的将其身体包裹住。 雨嫣然见这红绫有些古怪,不由细看了一眼,但一时也没能看出个究竟,到底救人要紧,当下只得做罢。 好半天她才从香丘腋下将红绫结处抽动,一时那本是包裹住香丘躯干的红巾子,却又立时松软开来,旋即又是一阵奇香扑鼻,竟比方才还要浓烈的多。紧跟着就见香丘右肋下有一道三寸来长伤口,那血水如涌泉般的自内里流淌了出来。 雨嫣然眼急手快,当即迸指如电一般的将香丘身体各处要穴闭住。过得一会儿那血水才逐渐流缓。 当下再见香丘那处伤口甚长,如不取丝线缝补,一来伤口不宜长好,二来只怕伤愈后其伤口只比缝了丝线的还要难看。只是一时里雨嫣然想到香丘是女儿家,女子生来最爱惜自己身体的美貌,若日后会流下伤口,到底心有遗憾,如此一来,却又让她委绝不下。 思量半日,忽然想到一法子,忙引声作啸,将本已受了伤的玄玉唤来。就见玄玉一时飞近身旁,却又单足跳跃着移了过来。 雨嫣然见了它,不由口里自骂了一声,接着又作色道:“本来我已不想管你,由你自生自灭去,只是今日何姑娘身上伤口迸裂的厉害,想起用你的内丹治疗的话,却是能令她身上不留一丝痕迹。如此一来,也可稍抵你刚才趁人之危的恶行。我如今只问你一次,你如愿意的话,即快将内丹吐出来,若不愿意的话,从此以后就别再来见我!” 那玄玉听了之后,自是不敢不答应,只因它日后要得雨嫣然相助,才能避过自己三百后一遇的雷劫。 可张入云见它闻言连连点头,却又半日不见将内丹祭出。 雨嫣然知它才刚得内丹不久,如为救人,一次却要损它三十年的道行。当下不舍得,所以才会这般推委。 见此雨嫣然当即喝骂道:“方才用它趁人之危偷袭时,怎不见你如此爱惜,此刻却又这般做张做智。你若再犹豫,我自另想它法,不用你的了。”说完便挥手令其走开。 如此一来,却真让那狡猾的巨鹤慌了手脚,一时再无法推辞,却是引颈向天,连挣了好几次,就见它细细的长颈上忽然多一节,碗口粗细的东西,一时用尽全力,方才吐将出来。那物事只一离开玄玉口内,当即便是一团红光生出,只将那周围树林照成一片赤色。 雨嫣然将手一招,就已将那玄玉的内丹取在手里,此时张入云看的真切,也不过就是一拇指粗细的珠子。虽方才远看,那珠子红的刺人双目,但此时近看了,反倒不怎觉显。 一时雨嫣然用那珠子在香丘的伤口上接连滚动,就见那本是受创极重的伤口即刻开始慢慢收口,过得两炷香的功夫后。香丘肋下的巨创竟是得已完全平复,却又没一丝伤疤留下,只肋下留一道红印略有些惹眼,但想来过不多时,便可痊愈不见踪迹。 只是雨嫣然在香丘伤口处滚动内丹时,却觉手下有异,一时心里一触,却又为救人要紧,一时无心顾及。 到得此时,那玄玉因内丹离体内时间过长,又是接连被雨嫣然用来疗伤,身体已有所反应,周身的钢羽铁爪,竟在一时间就已失去了光泽,到得后来它竟再也支撑不住,一跤跌在地上,瞬时周身如霜雪般的羽毛被地上泥泞溅了好些,形状甚是狼狈。 雨嫣然将内丹抛还它之后,又对其吩咐道:“我这里暂时用不到你,现下何姑娘身上单薄,你却替我到昆仑朱霞峰岳姐姐那里借一套衣裳来。记住!快去快回,不要在路上耽搁了。”说完却是再不正眼看它。 那玄玉领了雨嫣然的旨意,却是又自一瘸一拐的挣扎着跃起欲飞,只因身上无力,几次都未能腾空而起。 张入云此时臂上伤口流血渐止,见它可怜的模样,便欲替它说情。 不想雨嫣然已然察觉到张入云的心思,却是一面替香丘擦洗身上污渍,一面对张入云道:“云二弟不必替它求情,我知道你心眼好,但这畜牲已非第一次犯这样的毛病。平日里大小过恶本已无数。上一年我与爹爹去东海灵蛇岛做客。不想它竟欺对方道童力弱,欲偷人家的仙丹。其时家父本就欲将它处死。只为主人心宽,才暂且饶了它一命,以观后效。不想它今日又萌故态,竟敢趁香丘垂危之际,欲行加害。这样无法无天,心机歹毒的家伙,如今还怎能将它留在门下。你不要看它此时狼狈,却多半都是装出来的。只它因见你灵台清明,知你心善可欺,方才在这里捣鬼。它是东海神蛟所化的异种,哪能不堪这一点点小小的伤痛。你自不理它,过一会儿它自会飞走。只是再这般装神弄鬼,惹的我恼了,却用赤光剑取了它的首级。” 雨嫣然说到后来,语声已然很大,那玄玉听得赤光剑取首级这几个字,却是猛地一惊,当时一个振翅,竟已箭一般的射向空中。双翅只几个起落,其身影便已消失无踪,飞行之神速竟不比受伤前有丝毫折损。 到此张入云才知道那玄玉真个狡猾,想到自己为他人着想,反而却弄得自己上了一只扁毛畜牲的当,一时心里却真是有些百感交集,莞尔之际,不由也有些忿忿。 再说这时空中的雨点,又变得密集了起来,张入云三人本是在那苍天古树之下,不沾风雨,此时雨变大了,难免不被波及。 香丘本是体弱,更加经不得风雨。一时雨嫣然只得俯身为其遮挡雨水,但到底她身子也是娇弱,却那里能顾得过许多来。 张入云见如此下去,香丘迟早得要被这大雨淋出病来,心里焦急,欲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可莽莽密林,却又到哪里去寻人家。 抬头看去,那古树虽因是得了昆仑山脉灵气,如今到了深秋季节仍是枝繁叶茂,但到底还不能茂密至一丝不会漏雨的境地。 一时间张入云想起这古树,枝叶还不够茂密,却忽然灵机一动,心里生出了法子。当下一个纵身,便已到了树上。一时间他将树干枝叶茂盛处,统统强扭至雨嫣然与香丘头顶之上,如此一来,却如一层一层绿叶织就的巨毯将二人上空密密的遮避住了。 张入云此时双臂均有不下千斤的力气,那树枝虽壮却也不在他的话下。且当真有推举不动的地方,他还可以用脚。张入云脚力比起臂力来,强盛十倍不止,如他愿意,几脚就可将这巨树踢折了,何况此时只是用来操控这树干。 那古树又高,张入云为求全功,却是一直将树枝强扭至树冠,方才将身落下。待他落至地面时,只见其上十几层厚厚的绿毯为其遮避挡雨,却哪里能落得下一滴雨来。 雨嫣然见他如此上蹿下跳,忙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不由笑他道:“看你如此上下周折,却不怕将这久历风雨的苍天古树,生生给强扭坏了吗?” 张入云也笑道:“雨姐姐放心,今夜我三人只借它避一避雨,待明日,我一定将它恢复原状,不使其有甚妨碍。” 此时香丘已然昏睡过去,雨嫣然腾出手来,却让张入云上前,为其整治臂上的刀伤。等雨嫣然看仔细时,就见张入云一双手臂已然止了血,但伤口却甚深,幸是没有伤及筋骨。一时为防再有反复,也怕日后不易收口,便自腰间取出针线来替其缝补。 且口中还笑道:“先下没有了玄玉的内丹,看来你这两臂之上难免要添两道难看的伤疤了。” 张入云满不在乎道:“这也不算什么,我一个男子,难道还担心身上多两道伤痕吗?” 待雨嫣然在其手臂上细细密密的缝制好两道伤口后,玄玉却仍是没有回来。张入云见此时天已甚凉,又是雨夜,寒气过重。为防香丘伤口着凉,却不待臂上伤势完全恢复,只略将其包扎一下,便四处寻找木柴生火。 只是此时下雨,却倒哪里去找干柴,虽被张入云拾到一些枯枝,但一时怎么也点不起火来。 张入云见是如此,却少不得卖弄本事,一时只得将口里罡气吐出,硬生将湿柴吹了个半干,功行深处,他竟全身起了白雾,虽只片刻,但一身水湿的衣裳便已尽干了。 雨嫣然见他竟将辛苦修得的纯阳真气这般运用,却是一阵好笑,但见他内伤之下仍有这般的长力气,也不由的有些佩服,再加上他心思甚巧,虽是看着好似笨拙,但就是伶俐如自己,却也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来。 好不容易将火生起,张入云又怕木柴不能接续,便自放了好些,在一旁烘烤。此时虽已得了火堆,但他又是人心不足,却笑对雨嫣然道:“此刻若是能有一口铁锅来,我便是把身上所有的银子拿去换,也是心甘情愿。” 雨嫣然知他为香丘着想,欲烧些热水来取用,虽觉如此想法,有些贪心,但若能得此,却真是有用。忽然想起一物,却笑对张入云道:“我若能变出一口铁锅来,你却拿什么来和我换?” 张入云虽才刚与雨嫣然结识,但看起为人,却不像是个喜欢说谎的。此刻她即出此言,定有法可想,一时忙凑近些道:“只要雨姐姐能变出来,小弟身无长物,只随你取用就是了。” 雨嫣然笑道:“谁真个要你东西,我只与你开玩笑呢。”说完便从腰间取出一把折扇来,却是雕龙绣凤,极为精巧。 张入云目光极好,见那扇子虽细小,但却是铁质。只是想到这扇子虽是铁做的,不怕火烧,但却如何能当锅用。 未知就见雨嫣然手指一扭便将那扇面打开,尽展开来后竟围成了一面圆镜,跟着将手一拢,却是变做了一个钢盔的模样。 当下又听她笑道:“这是我崆峒派例来门下新嫁媳妇的陪礼,为七巧手郭刚真人门下所制,不但做功极为精巧,便是这钢也是不比寻常,不但可做兵器,也可在这野外做一时应急之用。 张入云取在手里,只见那叶面打造的极是精巧,便是合口处的机括也是造设的妙到毫颠。一发的匪夷所思,实是当今工匠所能穷思极想的极致。 待又想到首次与香丘见面时,还有一件极细巧的帐蓬,想来崆峒门下素来就是在这方面喜用心思。 一时却又听雨嫣然道:“其实香丘上一年也因这物事好玩,要过一柄,只是。”说到这里其脸色却是转寒。他二人都见香丘身无寸缕,目下当然是早已遗失无疑的了。 这一来却引动张入云的心思,一时怒火又起,顿时间便是一股煞气生出。 雨嫣然见他如此,忙换过话头道:“现在天寒,你先将锅内烧些水,再想法做几个木碗来,这里山高林密,其间定生有山菌木薯之类的可食之物,你若不怕辛苦找寻些来,却正是于香丘身体有些好处。” 她这一番话,倒是正说中了张入云的心思,一时间积聚的怒气,顿时化作飞烟,忙磊了几块石头将灶架好,又在锅内添上了水,便转身对雨嫣然道:“雨姐姐稍坐,小弟去去就来。”说完已展开身形,往林中深去奔去。 雨嫣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见他为友情热至此,很替虬龙子能结得这样一位兄弟高兴。只是她此时已将张入云调开,却又存了另一番心思,为了解心中疑问,却忙伸手望香丘肋下摸去。 果然触手甚软,香丘那如凝脂一般皮肤之下竟是空了一块,一时雨嫣然尽已明白在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却是银牙一咬,本是一向温和的脸上,竟也生出了几丝杀气。 正在她心中恼怒不已的时候,猛觉香丘手臂一动,自己手臂便已被其捉住。 一时就见香丘已张开眼睛对着自己急声道:“雨姑娘,不要,千万不要对张大哥说起这件事!”香丘本是重伤之下,此时又是猛然间被雨嫣然触醒,虽才只说的几个字,却已是满头大汗,力有不支。 雨嫣然见她此时还在为他人着想,心里一热,一时眼泪已垂下,只安慰她道:“放心,我一定不对他说,你张大哥人很好,他对你更好,此时他已为你补身,已到林中寻找食物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且好好休息,等他回来时见你身子有起色,一定可以令他高兴。” 香丘本已体弱,此时强撑着听完雨嫣然的话,却只一笑,便又沉沉的错睡了过去。 张入云此一去,直过了近半个时辰,方才落了一身的水湿回来,只是此行收获颇丰,一时手里却提了不少东西。不但采了好些山菌,竟还捉了好几尾鲜鱼回来,尤其怪异的却是他肩还扛了一载大木头。 雨嫣然见他竟能在雨夜里一会儿功夫里捉得许多鲜鱼,当下笑道:“想不到你水底功夫竟好,只这一会子,却能在水底里摸出这多鱼来。”一时拎起一尾鱼,口里却“咦”了一声道:“怎这鱼这么怪,竟好似是被炸死的一般。”说完眼望张入云,面上一脸的疑惑。 张入云被她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却是尴尬的摸了摸头道:“不瞒雨姐姐,小弟水底下的勾当只有一般三脚猫的功夫,这些鱼却是我用罡气在岸上击了十余掌,给生生震死的。 一时这话一出他口,却把雨嫣然逗的笑了,只捂着嘴笑道:“天下间的内家高手,若见你用武林中人朝思暮想的先天罡气来捉鱼,只怕个个都要被你生生气死了。” 说完又摇着头道:“只是这个法子也亏你能想的出,还连用了十几掌,才得来这几尾鱼?也亏你这般内力精湛,又有这股子长力气!” 不想张入云却又回道:“雨姐姐你别瞧就只这几尾鱼,却着实让小弟花了不少力气,前面有一深潭,其水着实有些古怪,这鱼儿也移动的极是迅捷,我至后来差点连流云术都用上,才好不容易得来这几尾。” 他这话一出口,却又惹得雨嫣然一阵娇笑,一时又听张入云话中有异,却不由又暗暗存了心思。

第二十六回 十年浮世梦 一缕沁香魂 (三) 第二十六回十年浮世梦一缕沁香魂(三) 再看张入云肩上扛的一截木头,也甚是有些古怪,竟有一股子香气,且木质泛赤,竟如红玉一般。 正要问张入云个详细时,却早见他已以一青石为案,借着雨水正在洗剥那几尾鳞鱼。又跟着在嘴里尝了几块山菌,一时竟是用自己身体来试那蘑菇有没有毒。 雨嫣然见他做事样样都拙,却又一往无前自得其法,如此反倒是个真心情的,心下虽为香丘能有这样一位赤诚的人细心照料而喜,但又因自己知道香丘身世,日后恐她还有劫难而忧。 正在她心绪思忧的这一刻,却又听得张入云一阵呸呸咋舌之声。想是他尝出了毒蘑菇,正急急的吐了出来,一时雨嫣然见他滑稽不觉莞尔,倒是把心里担忧的事儿,暂搁一旁。 当下自己上前,却将张入云手里整治的鱼菌夺下,却是连扔了有一大半毒蘑菇在一旁。当下就听雨嫣然对张入云笑道:“你采了这许多剧毒蘑菇回来,却要把我们几人给毒死啊!”说完又笑道:“你做不来这个,我看你还是将你那寻来的宝贝木头赶紧削成碗筷吧!” 张入云闻言诧异,不由问道:“雨姐姐你怎么晓得,我会有此意?“雨嫣然笑道:“你做事琐碎却又想周全,定是见这木头有些异样,方才取了回来,我刚才略试了一番,那木头竟是奇硬,此时锅已有了,却是少了碗筷,想来你定是要用它做这用途的了。你身上没有利刃,也亏你能将这树干给想法弄了回来。” 张入云一时却笑道:“这倒不是我运掌力掰下来的,却是刚才天上打雷硬生生给劈下来的。我因瞧这那树古怪,方才有心带了回来,本想只带一点回来,没想到却是用尽力气也没办法把这木头掰的小些。一时无心细查,只好连这大枝干也一并带会来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倒是令得雨嫣然心里一动,一时仰望天空,却见雨竟是越下越大,几如盛夏时节的暴雨。一时竟站起身来,眼望张入云来路自问道:“怎这雨到现在还不见小,莫非是起蛟了吗?” 一时她这话说的张入云也有些疑惑,同时眼望着雨嫣然指的方向,心里却有些担心,到底此时小香丘身有重伤,若真个起了蛟却实是一件极麻烦的事。 好在那雨虽仍是下个不休,但始终不见远方真有生出洪水的样子,张入云此刻关心香丘的伤势,纵是有心,也只能顾得了眼前的事再说了。 当下他取出自己尚余的一枚银燕镖,借那镖头上的锋锐,将地上的一方红木,削制成碗筷,未想那般锋锐的银燕镖,剖解起这红木来也是异常费力,一时张入云少不得运起内力,在那银燕镖内注下真气,逼的生出一片毫光,方才能将那奇硬的木头削得自如妥贴。只是自己此时身上带伤,那银燕镖又过于细小,不过才削的一副碗筷而已,张入云却早已是累得满头是汗了。 在一旁烹制鱼汤的雨嫣然见他累得如此,少不得将腰间赤光剑抽出来道:“即有你这用先天罡气捉鱼的大侠,却也少不得我这用飞剑锯树的剑客了!”一时换过了张入云,她手底功夫极好,细心起来,却是比张入云那先时削制的碗筷要精致的多。 好在不多时鱼汤已然烧好,竟然奇香无比,雨嫣然腹内虽不饿,但闻之也不觉舌底生津,大咽口水。至于辛苦半日的张入云自更是腹中竟叫出声来。 当下雨嫣然忙将香丘扶起,却又唤张入云舀了一碗鱼汤来,一时香丘虽已是弥留之际,竟也是只要木勺一到唇边,却都喝它个顷尽,直如饿久的婴儿得了母乳一般,却是瞬时间将那一锅鱼汤,直喝下大半,方才志得意满,再又沉沉睡去。 张入云本意要再喂香丘一些鱼肉,但却被雨嫣然道:“不必,这汤已是汇积了这鱼和山菌的精华,香丘本有内伤,真要吃得一些,到时胃里翻搅的厉害,反倒增加她身体的负担。” 说完又对张入云笑道:“我知道你已饿狠了,却还是先吃点东西的好。” 张入云见自己被雨嫣然看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当下等恭恭敬敬奉承了雨嫣然一碗后,自己才敢取用。当真是饿的很了,却是吃想太过难看。 雨嫣然自己也提起碗来抿了一口,不想这汤不只鲜香无比,入得口内,却又觉有一股热线直流入腹中,瞬即便得流贯至全身。 雨嫣然向来是服食灵丹妙药惯了的,体内只一生出这样感觉,便知道这鱼实非同一般,不但可用来充饥,还可用来增长人的精元。当下他三人虽只喝了一锅鱼汤,但却可抵得上常人修炼十数年的功力。 一时再看张入云吐出的鱼骨,其内竟是精光闪耀,当下张入云好奇,取过一截掰开来看,却从中倒出十余粒黄豆大小的夜明珠,张入云捕得四条奇鱼,此时才只两条竟已得了三十余粒明珠,张入云虽不再乎这点东西,但一时也被这眼前的异像瞧得呆了。 而一旁的雨嫣然,却是一时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才道:“能得骨中藏珠的鱼儿,恐不是龙种,也得是蜈蚣一类的鳞介之物所化。你且细说说。这鱼到底是怎么来的?” 当下雨嫣然话音未落,却觉空中一阵闪电大作,只无雷声。但时隔不久,却又闻得远处传来一阵震天价的巨响,二人略一分辨,竟是来自先时张入云所指的水潭方向。 正在张入云惊惧之时,却见空中竟是一串连珠似的直落下十余道雷光下来,每每总是无声,只落在地上却是山崩地裂般的一串震动。 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心里一阵惊恐,张入云已心里略有所悟,雨嫣然自是心里更加清楚,虽是有心去窥伺,但此刻身边有香丘需照料,还是等日后再说吧。 当下两人食毕,便各自归坐安歇,只张入云细心些,却是又添了一处篝火于香丘所卧的背阴处。二人至此时,也都觉疲累了,只一合眼便就欲睡去。 哪知却在这时,只听空中传来一阵鸟儿挥动翅膀的声响,跟着眼前一闪,已然是多了一个玄玉。 当下就见它单爪提了一个包袱,而方才刚刚折断的一爪,竟在这点功夫,却得痊愈,嘴里还多了一长两短三根精光闪烁的带子。顾盼之见,却是有些手舞足蹈,极是兴奋。 雨嫣然见它如此,已然猜出了大半,当下笑骂它道:“不长进的东西,才刚被惩戒过,却又犯了这趁人之危的恶习,打量我不知道呢,快把你吞了一肚子的珠子都跟我吐出来,我才饶过你这一遭。” 玄玉一时闻主人所言,却如自己当时亲见一般,大惊之下,嘴巴一张,口里衔着的三条冒着精光的带子,却是一下子惧都落在了地上。 一时那三条银带只一落地,却将地上的水渍尽皆逼走,竟好似有避水之功,不由看得雨嫣然二人眼里也是一触。 再看玄玉却是赶紧把那三根银带衔至雨嫣然的身前,一时连连向女主人点首致意。 雨嫣然见它这一副怪形怪状,已知它欲用这得来的宝物贿赂自己,当下笑骂道:“才说你不长进,却又敢涎着脸拿别人的宝贝向我行贿。你乘早将吞到肚子里东西给我吐出来,不然自己到时候要死要活,我可不管你!” 张入云因先时玄玉偷袭过香丘,心里已甚厌它,此时见它又趁人之危,于别的灵物在雷劫之后又抢人宝贝,心里更加不乐,见不得眼前这贪心的灵鹤一副嘴脸,却是假装丝毫没有听见,只佯装睡去。 倒是雨嫣然甚关心玄玉自昆仑师姐那里得来的衣裳,一时又笑骂了玄玉一阵后,却是替昏睡中的香丘换上,未想在包袱底下却又多了一个小口低,打开来一看,竟是张入云失落在白鹿堂前的七枚银燕镖,当下忙唤醒一旁的张入云。 未想到失物竟能复得,张入云也是一阵心喜,稍后却又一阵迷惘,只琢磨内里到底是谁帮了自己。 却听得雨嫣然道:“此举多半是秦前辈所为,她是岳姐姐的长辈,又是武当奇人的关门弟子,虽与我父亲平辈论交,当实际上却要高过一辈。不想她身份如此尊荣,却会对你垂青,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张入云知道秦红雪得以如此,却多半是因为叮当与叮灵的关系,此时被雨嫣然道来,倒是有些不乐,一时只一笑,却将此事丢过一旁。 二人当下又重新安寝,未想才过得盏茶功夫,却忽听得一旁的玄玉传来一阵哀鸣声。 雨嫣然虽是先时对其多番喝骂,但心里却又实是爱它,当下睁眼看时,就见玄玉已是伏在地上来回不停的翻滚,一手水湿兼泥泞,竟比先时一足被打断时还要狼狈。 张入云见此不解,雨嫣然心里却是有数,当下心里一惊,却是走上前去,照准其脑袋上就是一拍,口中骂道:“跟你说了要你吐出来,却如此贪心全部吞下,自己没有些本事,却要强抢别人的辛苦,此时受此煎熬,竟还如此舍不得,真是贪婪成性的家伙。” 那玄玉本就已痛苦万分,早已是想将宝珠吐出,只为它心理狡猾,只当旁人与它一般的心思。生怕将灵珠吐出之后,却招雨嫣然与张入云窥伺,此时它腹内如被火烧一般,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当下只得将口一张,即见得一枚鸡蛋大小的赤火灵珠被它吐出。 张入云见那珠子竟是如此璀灿夺目,一时见了,心里也不由一惊,也觉方才虽是见不惯玄玉这类行径,但到底也是因自己把异类修炼的灵物看的小了。 哪知正在他这触目时节,那玄玉的细长脖颈竟如糖葫芦一般,连串的吐出其腹中的珠子,一口气之下,竟连续吐出了有二十七颗之多。一时吐完了这许多的珠子,玄玉也已似力尽不支,只刁着个舌头,倒在一旁挣命,末了竟又打了个呵欠,却是从嘴巴里喷出一团火气方才罢休。 不想雨嫣然将珠子数了一数,见数目却不成足数,当下又打了它一记骂道:“当真这般不要命了吗?快给我把最后九粒吐出来,耽误了自己的小命,我可再不管了。” 玄玉本是私心想藏起九粒,不想还是被主人瞧出,此时腹内虽已好了一些,但仍是一般的难以禁受。最后实忍不住,却是又将口一张,只隔了好半天才见吐出一粒,果然这剩余的九粒与先前的不同,竟得碗般大小,一自它口里吐出,即是红光万道,只将半边天空都给映红了。 当下待它吐尽了,张入云只见空中竟如星丸跳跃般的闪出三十六粒赤红珠子,只看得他也呆住了,却是半晌内不知该说些什么。 雨嫣然也未料玄玉竟一口气得了这多异宝,难怪它方才如此兴奋作态,当下只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妖怪,竟得这多的宝珠!”想要回身问一问玄玉,却早见它僵在当场,已是昏死过去了。 当下她也说不得,只好自自己腰间寻出一革囊,将那满天的珠子统统收了进去。一时张、雨二人虽都是心存疑惑,但实是累乏得很了,只得斜倚着古树先行休息,待明日再说。 到得第二日,大雨过后却是晴空万里,张入云二人自喝了昨晚那怪鱼所做的鱼汤,一旦醒来,即觉神清气爽,精神极是完足。 雨嫣然才刚身醒,就见玄玉已然是起了身,看起身形,竟似是昨夜一番痛苦,到先时已是无一点妨碍。至此时,却又换了一番气象,只在一旁扭捏作态,半日里衔着她的衣角不放。只管在一旁恭敬羡媚了半天,却又不见雨嫣然理它。 而另一面的张入云,它却更是不敢去招惹,昨日它偷袭过香丘之后,已察觉张入云对自己很是不忿,此刻自然是不敢再来碰这墙角。 好容易待雨嫣然替香丘收拾好了,才回身不耐烦的对它说道:“那是得道数千年的异宝灵珠,照你现在的修为,那些珠子你还是别再去想了,等再过五十年,我兴许会待机还你一两粒,至于现在,我就是给了你,你也没那福分享受。” 她这话一出,那巨鹤却如孩子一般的跳了起来,一时雨嫣然见它竟敢在自己面前相强,却是怒目瞪着它,转眼功夫,那鹤儿却已是伏在地上不敢再去看她。 好容易等雨嫣然缓过脸色,却是又对它道:“你若是与张相公和香丘赔礼道歉,再把你胸前两根灵羽拔下来送他二人,我就帮你求个情,替你想法到其中的三分之一的珠子。先说好了,贪多嚼不烂,你不要自己误了自己这次福缘。若是错过了,却是再过千年,你也碰不上这样的一次机会。 玄玉有心想要得那灵珠之助,将自己道法行修进得一大步,但又是面软皮薄,不好意思与张入云赔礼,同时又心痛自己身上才只七根的清灵羽,竟是半日委决不下。 直待它思索踌躇了半日,到底还是行修重要,一应外来之物都不得自己法力来得要紧,当下却是走至张入云,连将头点了几点,跟着周身白羽一抖,却是从胸前落下一根至白至纯,不到三寸的清洁羽毛。 再看它模样,竟还似还有些不舍,却是把眼连看了几遍。终是将头一扭,又至香丘面前依法施为,同样抖落了一根白羽。却是不管香丘此时仍是昏睡之中,无法受得它这一礼。 张入云一时不解雨嫣然用意,就只见一尾白羽竟顿在自己身前空中,半日不曾落下。当下只得回首,心有疑问的看了看雨嫣然,欲问她个究竟。 雨嫣然知他心理,却争先道:“你且将这尾白羽握在手里,便自知它的妙用了!“当下张入云闻言将那白羽捉在手中,初还不觉什么,但只一瞬之间,又觉自己周身风起云涌,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他掌上传上,却将他周身衣袂悉数卷起。 一时他已知这白羽的妙用,便回头向着雨嫣然道了一声:“风?” 而雨嫣然见他已然领悟,却是含笑点头。 张入云心下仍有些迷惘,但已隐约觉得一阵阵莫名的兴奋。他虽是自来不喜借外力相助的性子。但此时心里已然知道,手里这根羽毛,却实是一件可增幅自己功力的灵物。 雨嫣然一时走上前笑道:“这清灵羽虽算不得得天独厚的妙物,但与你一身轻功,却正是相得益彰,你一身轻功不俗,又是喜动好高的性子。虽这物事较难操控,但日子长了,你自能明了其中的窍要。” 张入云闻言已有所悟,即将手里灵羽握住,纵起身来一跳,就见他当时即可借这羽毛的风力顿在空中,竟是久久不曾落地。 跟着凌空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却又是浮在空中不曾落下。一时再又操控住羽毛上不停流淌而出的气流,却可任自己在空中腾挪旋转,直如飞鸟一般。 雨嫣然本只当他一身轻功造诣不凡,未想到他生有俱来,竟是一上手即可将这清灵羽操控到如此地步,此时见了也是咋舌不已。 待张入云落至地面,却是满脸兴奋道:“想不到得这羽毛之助,我竟已能飞了!” 雨嫣然闻言笑道:“你这也算飞吗?这只是助长你轻功的一件灵物而已,有了它你虽不能出入青冥,但日后过万仞山如平地却是不在话下的了。但若是说起飞来,来去不过数里,我看你一身功劲,怕就得要被耗尽了。” 但一时又听她说道:“不过日后得它之助,用来御敌,你却是可省好些心力,若真使到熟极而流的境界,恐怕你的速度还能提升数倍呢!” 张入云自手握清灵羽之后,只觉着一股狂热奔放的风力,如激流般的自那小小的白羽中源源不绝的激射而出。虽心下也知极难驾御,但自己却总觉只稍加以时日,便绝难不住自己。他是外门能手,此刻有了清灵羽之后,却是即刻想到好些运用的法门,当下实是心喜异常。 只是方才雨嫣然与玄玉说了要待它求情,却不知到底要求得何事? 果然,雨嫣然又开口与自己说道:“我知道云二弟身上携有不少的寒露丹,此灵药与人类来说只能解毒,但与玄玉这样的异物却是极能补其精元之物。它现还年幼,自身的纯阳真火与道行不但不能将这些赤珠化解,尽归己用,还得受着赤珠内的阳火煎熬。但若能得二弟一粒寒露丹的话,却是可功力大增,有望将这部分赤珠与自己的内丹相溶。” 张入云听得原来如此,他倒是不在乎这寒露丹,只是玄玉先时伤了香丘,自己心里总是有些不乐。但到底雨嫣然已令玄玉与他二人赔过不是,又赠了他一尾灵羽,自己终不能和一个畜牲一般见识。 当下只一点头,便自腰间取出革囊,将仅用的两粒寒露丹分出一粒与雨嫣然。 雨嫣然未想到张入云的丹药只剩得两粒,一时倒是皱了皱眉,暗怪自己鲁莽,却是没有在一开始与张入云商量好,就私向对玄玉许诺。这寒露丹日后张入云许有大用,却为自己一句话便浪费了一颗,一时心内竟有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果然玄玉自服下寒露丹之后,竟是片刻之间精神大振,它本生的一双精光夺目的瞳子,此时元气大长,更是精光四射。一时间好了,却是拌擞精神,强着雨嫣然将赤珠分与它。 当下雨嫣然见它皮赖相,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革囊打开,连珠似的将大小十二粒赤珠抛于它。 片刻间玄玉便将十二粒赤珠俱都吞下腹中,方才志得意满的行至一旁,竟是匍匐在雨嫣然脚下,闭上眼睛再无动静,一会儿功夫竟似变成了一尊石鹤一般,却是动也不动,生气全无。 雨嫣然见它为收全功,竟在当地迫不及待的运起四九玄功,好似吃定了自己会与其护法一样。当下又是笑骂了一声,却不再管它,只悉心照料起香丘来。 可是香丘自昨夜食得一碗鱼汤之后,却是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也未恢复神智。 雨嫣然知她精力元气大损,不得十余日功夫却是绝不会好的,当下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与张入云在一旁苦守。 雨嫣然心里终究有些记挂那昨夜遭了雷劫的灵物,枯坐半日,不奈之下,只笑对张入云道:“怎么样,云二弟要不要去看一看昨日遭了雷动的异物?” 张入云也是心里有些悬挂,但到底香丘在此养伤最为重要,若二人离开此间,却是不好,一时听了雨嫣然的话,只是犹豫不绝。 雨嫣然自是知他心思,当下却拣起已在地上摆方多时的三根银带子,解释道:“我已知那灵物大概是个什么东西,此一去,也只为了证实而已,更重要的却是想看一看云二弟得自这硬木的巨树。昨日雷劫,按理这巨树也难逃劫运,却是想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结果。至于香丘和玄玉,倒也不用担心,我有一点小法术,我二人只去的一时半会,想来是绝不会有什么不测的。” 说完,便从脑后取下一枚束发的金环,当下手里捏了一个法诀,却是向空中一抛,竟是即刻隐去不见。 张入云眼力奇好,却见那金环已是隐身跃至空中,借正午太阳纯阳之气,撒下一道微光,将香丘与玄玉二人笼罩在其内。 接着又听雨嫣然道:“这是我崆峒秘宝炙日环,虽不能用来击人,但却是件极好的防身法宝。用它来防卫香丘和玄玉,当无可虑。”说完又慎重了一些,却是做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将玄玉和香丘二人皆化做了一方巨石方罢了手。 如此张入云才得放心,便领着雨嫣然向昨日自己遇得奇鱼的深谭走去。 待二人行至目的地,果然遍地的狼藉,本是一池的清水,此刻却已所剩无己,内里尚余的数尾鳞鱼也都已被打成了焦炭。 而在一旁高矗入云的桂树下,却正伏着一条蛟龙的尸体,只是周身鳞甲都已被烤至焦烂,正散发出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 再看它内里的骨头也似是被玄玉用利爪尖喙拆开,周围地上还散有不少的明珠,只是大小不等,远不能与玄玉先时得的三十六粒赤珠相比。 二人看的仔细,见那蛟龙体内的龙筋与唇上的两条龙须都已尽去,一时雨嫣然取出那三条银带与之比较,却是一一相符,这才知道这银带怪不得有避水的功效。 一时那蛟龙一身宝物尽去,纵有千百粒夜明珠,二人也不放在身上,反是对着身旁奇高无比的桂树生了兴趣,那树想是昨夜也曾遭过雷击,本也是树叶茂盛的厉害,但此时已有多处被烧焦。 一时落得不少树枝下来,却又是根根内里都如红玉一般,且散发着清静宁人的香气,将那恶蛟的尸臭冲淡了不少。 当下看的雨嫣然皱眉不止,直奇怪这巨大的桂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头,竟能得这般**,却偏又灵气甚弱,不像有个精怪的样子。 张入云见那恶蛟死的凄惨,到底也是个灵物,又是修行多年,却落了个死后还为人折骨抽筋的下场。 一时心下怜悯,却在那蛟尸旁挖得一大坑,欲将那恶蛟就地掩埋。不想才挖了不到两尺多深,却掘出一方七尺方圆的岩石,竟是奇白无比,且还坚硬非常。

第二十六回 十年浮世梦 一缕沁香魂 (四) 第二十六回十年浮世梦一缕沁香魂(四) 当下张入云见那石白的异常,不由咦了一声,却引得雨嫣然过来,一时二人都看不出个究竟,都伏下身来细看。 到底雨嫣然名门高弟,学识极广,几番推算,却查得这巨石所处地理甚是奇特,当下心有所算,却是挥其赤光剑照着那奇石力斩下去,未想到自己虽是已得飞剑,但却只把那一方巨石斩了个火星飞溅,一阵飞灰石屑激起,但那石却依然安坐远处,并无甚损伤。 雨嫣然见此,知是自己飞剑未来火候,一时略有眉头皱处,见张入云正一脸迷惘的看着自己,忽然想起他师出峨嵋,自己飞剑无功,但张入云或有法可想。 当下却笑对张入云道:“我飞剑质薄,自己功行又未到,却是奈何这奇石不得,云二弟一身正宗上清内力,所习的先天罡气威力要比我崆峒派罡气大的多,不如你来试一试如何?” 张入云闻言不解,见她飞剑无功,自己的先天罡气怎还会更有威力?当下却问道:“难道这石头里藏有什么宝物吗?雨姐姐。” 雨嫣然摇头道:“这倒不是,只是这石沉重如此,我倒怀疑这石下镇压着什么东西,心下疑惑想看个究竟,且其上并不见有符篆,当不是镇着什么恶物才是。” 如此一说,也引起张入云的兴趣,当下劝雨嫣然站开些,只运全身功力全力向那白石上击去,又是一阵飞灰激扬,待尘埃落定,却见那石头仍是完好无损地立在当地。 雨嫣然见此不由一阵可惜,欲待作罢,却见张入云因一掌无功,反倒激起他一身傲性,当下想了想,却是沉着面将流星指戴在左手上,当下直将毕生功力催至单臂,只听他一声暴喝,竟激起滔天气势径往那奇石砸去。 待二番尘埃息下,就见那石头仍是无有一丝损伤,正在雨嫣然摇头叹息的时候,却见张入云面露微笑,一时只听那石头发出一声极难听的悲鸣声,竟是立刻碎成了数截。 二人大喜,忙将石头移开,不想其下面竟是无有一物,空荡荡的尽是泥土。 张入云不想自己出的这般大力,却不见一个究竟,心下正略微遗憾际,却见那石下竟泊泊然流出一道灵泉,泉水至洁至纯,竟如水银一般在坑中滚动,瞬时间就将那石坑浸满,待涨至地面,却又不见溢出。 张入云见那水清洁异常,却是掬了一掌在手内,不想那水竟是重的异常。惊觉之下,又觉好奇,一时凑近身子,竟是欲尝尝这水的味道。。 雨嫣然在旁看了,却忙阻止他道:“不可,这是地底石泉,凡人不能饮用。” 张入云闻言只得将那水丢下,不想那泉水落至地面后,却如银珠一般在地上一阵滚动,一时四散开去,竟在瞬间又钻入泥土中去,不留一丝痕迹。 张入云见那石泉确是古怪,当下好奇问道:“不知这石泉有个什么灵异,竟得这般沉重?” 雨嫣然一时也摇头道:“此是石泉我也不得尽知,只是往日自长辈口中提起过,要知此类灵泉乃是合炼丹剑的必备之物,各门各派开山立派的根基都要依仗于此。就我所知即是我崆峒门下的二道灵泉怕也没有这股石泉来的清澈。此地离昆仑玉阳山不远,按理昆仑派这自家门口的天材地宝怎会不得而知,细想起来,却也颇为蹊跷呢!” 说完又抬头看着眼前这高大的桂树道:“只如此一来,却是相助了这桂树不少,得此在地底流淌千年的石泉,这树又生的这般高大,怕是过不得数年,即可修炼成人形呢!” 一时二人将四周查探完,却仍是一无获,也只得作罢,当下就在二人要走时,张入云却忽见雨嫣然自地上拣起一根粗壮的桂树枝,用飞剑削制好了,投在那石泉之内,任泉水浸泡。那桂树枝竟比水还重,一时竟沉至水底不得浮上。 如此反倒更合雨嫣然心意,当下只领着张入云回去,却不再多言。当日二人仍是如以往般,张入云外出行猎,雨嫣然留在古树下照看一人一鹤。 及夜,张入云忽于梦中见得一位着黄衫的女子遥望自己盈盈下拜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贱妾日后能脱大难实仰仗公子恩德。雨姑娘所为,贱妾已然尽知,现已不请自行用我头顶悬木相换,日后若以此造器,威力可增十倍。” 说完又取出两枚金胆,恭敬地放在张入云面前道:“此时贱妾所结桂实,微物不堪,只聊表心意,还望公子笑纳。”随即又是朝张入云一拜,便欲将身隐去。 一时张入云不明所以,却赶忙将她唤住,欲问她个究竟,自己却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 未想那女子却是抿唇半日不语,半晌方苦着脸与张入云说道:“贱婢乃是清华夫人奉香使者沉香儿,五百年前因失手打翻天仙玉露,被打至原形流放与此间。因得夫人垂怜,此地原本有一道灵泉可助长贱婢道行。不想却被潭底恶蛟霸占,并因我略有姿色,竟向我求婚,被我拒绝后,他因耐何我不得,却不知从哪里寻来这一方太白石,将灵泉阻断。并日夜巡守,欲截我灵气坏我道行,长期如此我必灵性枯竭而死,天幸昨夜雷劫将那恶蛟打死,但我也因此连带着元气大伤,如此两番劫难之下,已毁我千年道行,几无回天之力。公子今日将那太白石击碎,实无意于救了婢子一命,如此大恩怎能不报。”说到这里,她却又是一拜。 不想张入云反倒笑了,一时只对那沉香儿道:“这么说来你以前却是个仙家了?”那沉香儿闻言点了点头。 却不想又听张入云笑道:“呵呵,你虽是个仙家,但却又太过心底淳朴,我今日实是无心救你,至于击碎那方太白石,算来反倒是我贪心之举,你能从中受益,想来倒是命中自有安排。你即是桂树,这桂实想来也不是易得之物,你还是快快拿回去吧,却不由用自身辛苦得来之物来谢我这无心人!”说完欲上前将两个桂实拣起抛还给她。 不想他此时还在梦中,却哪能拣起这地上的桂实,一时见自己手上虚浮,忽然发觉自己仍在做梦,当下张入云一惊,却是猛然间即醒了过来。 再看眼前正有一阵旋风自身旁激走,张入云此时已有些道行,隐约可见内里有一女子形像,却是对着自己微笑,接着又随风化去。再往地上看去,却实实多了两枚金光灿烂的桂实。 当时已是深夜,张入云也不便唤醒雨嫣然,只得暂时先将两枚桂实收起。 到了第二日清晨与雨嫣然说起时,二人方取出那桂实仔细把玩。 只见那桂实其形若瓢,大小似贝,掂在手上,几如无物,偏是周身放着金光,一眼即知不是俗物。 张入云知浅识薄,不知根底,却带着疑问的眼光看着雨嫣然,欲从她口里得知其中奥秘。 雨嫣然见他如此眼光,忙笑道:“按理我原也不知,只是年前因要嫁与陈静松无奈,在崆峒辨理窟中流连了十数日,这桂实倒是知道的。书上记载,桂实本是桂之精华,数百年才得一结,能有这般大者,少说也得是三千年以上一结,常人服了,少说也要添寿三百载。不想这沉香儿竟得这般功深年久,看来她也真算得上是机缘不巧,误坠人间了!” 张入云道:“照此算来,这沉香儿少说也得是三千多岁了吧!只是失手打翻了什么玉露,便要被打回原形,重坠人间,我看这天仙也没甚意思。再说这桂实虽能延人寿命,但与我等修行者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用。” 雨嫣然笑道:“这便难说,虽说来地仙自在,但终是少不得要受三灾,算来到底不如天仙安怡,而这桂实能得这般大者,已是奇宝,如合炼丹药飞剑,却是有大用,且这桂实与别般宝物不同,一身的桂香极能清静宁人,收敛精神,佩在身上,却实是修道者的大助力呢!” 张入云听道这桂实能祭炼仙剑,心中倒是一动,再听得能与人清静宁神,却忙开口道:“我见香丘这二日一直昏迷,甚不安稳,不如将这桂实与她佩在身上,或有些功效呢!” 雨嫣然闻言也是点头,赞许道:“说的甚是,有此物镇压,说不定香丘能休息的安稳些。”说罢取出针线,又撕下一些衣帛,匆匆缝制了两个荷包,将两枚桂实分别装了进去。一时取出一个与香丘胸前戴了,另一个却递给张入云。 张入云见此,却是推谢道:“这东西太过香气,与我一男子携在身上却是太过不雅,还是雨姐姐配了才最是相得。” 雨嫣然见此自是不愿,二人一时间几番推辞,女儿家有些面薄,见此知再推反倒嫌假,一时也只得收在身上。 果然香丘自戴了那香囊于胸前,一直面上那惊恐不安的神色,却是渐渐在一团桂香中化去,到后来竟是转了和色,踏踏实实的安睡过去。张入云见了桂实有效,当下大感欣慰。 便是他身旁的雨嫣然此时也觉香囊上一股清宁气,直洒得自己周身安怡,知道自己于无意间得了一件与修道人甚是相得的至宝,心里也是不胜高兴。 如此过得数日后,香丘面色日渐红润,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只是因长日子里没有进食,而越发单薄,张入云见她始终不醒,却又有些担心。 一日张入云入林中采猎时,忽听得雨嫣然作啸声相唤,生怕有事,急赶了回来。 等他到了树下,即见雨嫣然一人立在树根下,却正面向着树上呼唤着什么。 待她见了张入云回来,却是忙笑着大声说道:“怎样?我未有骗你吧,你张大哥果是一唤即至,就在附近吧!” 张入云眼尖,往树上枝叶茂密处望去,却正见有一个白衣女子在树上猫着,这服色是他这几日里见惯了的,当下心里兴奋处也未再和雨嫣然打招呼,急忙脚底一撑,已然是上了树,只三两下便到了女子身前。 果然是香丘正面带惊异的藏在那儿,张入云苦苦相候了十余日,方才见她醒转,此时见香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前,欣慰之下不由又略带了点心酸,不等香丘开言,却已拉起她手道:“怎么大病之后,还这么顽皮,才刚睡醒就上树?我知你这几日一定饿的很了,快和我下地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再说”说完便已拉了香丘下地。 一时香丘见他来拉自己,身上便是一颤,欲待将手抽回,却早被张入云只作未见,手下略用了一点力,已是带了她飘身下树。 当下雨嫣然见张入云果将香丘带了下来,忙上前笑道:“还是你有些本事,我方才若不与她说你就在附近,只怕现时她早已走了。后又见你半日不归,我一时心急方才出声唤你。” 说完却又提起这几日惯用的桂木碗,自那长日不熄的汤锅里舀了一些食物递给香丘,未想香丘见此,却是甚是惧怕,不敢伸手去接。 张入云见此,却是自己伸手接过,一时开口道:“我出外半日也有点饿了,麻烦雨姐姐拿我的碗来,也替我装一碗。”原来他上一次自己雕琢的木碗甚是粗糙,事后被雨嫣然笑了几次,张入云面皮薄,这几日里便一直抢着用那碗饮食,日子久了,自然而然也成了他的碗了。 雨嫣然知他用心良苦,自己抢着吃点东西,也是为了去除香丘的疑心,当下又笑着替张入云盛了一碗。 如此一来张入云才将先时一碗食物递给了香丘,不想香丘犹豫了半晌还是不敢去接,张入云脑筋一转,又将自己的那碗递了过去,香丘这才接了。 当下他见香丘有了动食的意思,却是自己首先开动,大口吃了起来。 张入云这几日为照顾众人,能用上一些好饮食,却往往不辞辛苦,一日里常能往来数百里,只将这大山搜了个遍,但凡这山里有些山参药材,都被他罗刮了个遍。是以雨嫣然那口蕉叶锅虽小,但内里的煮的各色食物,若是卖到繁华都市中去,却要价值连城。 此刻十余日的鲜汤熬治下来,实是香飘数里,不但药力非凡,便是口味也是奇佳。香丘十余日未有进食,当下只一开动,却是再也收不住口,只转眼功夫便已喝了个精光,其吃相只比张入云也好不了多少。 张入云见她有胃口,心里也甚安慰,但怕她久病空腹,一时暴食却要撑坏了肠胃,当下口里不住的说些笑话来逗她开口,未想香丘却是久久不语,似是惊恐过度,终是不能马上就得恢复。 如此连盛了三碗,张入云实怕香丘不能承受,却强着阻止她。幸好香丘此时却甚是听他的话,一时也不倔强,只是舍不得那木碗筷,久久拿在手里不肯丢下。 未想,三人才刚安怡一会儿,却闻见身旁传来一阵响动。张入云回身一看,就见已是连着僵硬了数日的玄玉,竟在这个时刻苏醒了过来,一时睁开眼睛,即是精光万道,足见那十二粒赤珠,已在这数日内被它尽行收炼。 香丘见此很是害怕,一时夺身便是欲逃,早被张入云看见,当即急忙将她的手捉住,跟着又开口道:“不妨事,这畜牲已然知错,并已受过了责罚,再加上有雨姐姐和我在此,绝无可碍,你且放心好了!” 香丘闻言仍是有些不信,虽有心想将自己肘下双刀放出,但又怕张入云开口相问那刀的来历,终是隐忍没有放出,当下只是一味躲在张入云身后,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张入云本就生的肩宽背后,一时间尽可将香丘全副身形遮掩住,当下香丘伏在其背后,心里有了安全感,便不再惊惧,只守在一旁静观巨鹤的变化。 再见那玄玉,自从睁开双眼后,谁知它一身上下除其目光锐利外,却都是疲惫萎顿的不行,才刚一迈动步子,即如滚地葫芦一般,载倒在地,半日里竟连脖子也无力抬起,一时只在地上僵着,口里竟还不时发出小儿般的呻吟声。 又见它目注雨嫣然,眼里满是盼望她相助的意思,哪知女主人见此却已开口骂道:“得了这般大的便宜,还在这里卖乖,只这一会儿功夫的痛苦都不能忍受吗?” 玄玉见主人如此,知自己不免要受一番苦楚,一时闭起双目,全副精神都用在自己脱胎换骨之上,但下只听得它身上发出一串悉嗦声。 众人看的明白只见它一身长羽都在这会子里不住往下脱落,显出了内里淡红色的皮肉,只一会儿功夫,那本是高大雄壮的巨鹤却已变成了一只秃毛鸡,真真是难看到了极处。 雨嫣然见它如此丑模样,当先一个止不住,已是笑出声来。 张入云本还在克制,但及后见玄玉此时身上不存一根毛发,却又是那般长的一双长爪,直如被一根长长的火叉串在火炉上的烤鸡一般。当下还见它好似浑身奇痒无比,时不时的见它难过的蹬腿伸脖,偏又无力抓挠。一时间见它这一副怪模怪样,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也是笑出了声来。 香丘起先见玄玉一番变化还甚惊恐,后见张入云二人先后笑出声来,这才知道无碍。她本就是个好热闹,喜玩耍的性儿,只因近来遭遇大变,已无甚心思作乐。此时实觉那玄玉模样丑恶,一时在一旁也是扑哧一声,没能忍住,乐出声来。 雨嫣然二人见她竟也乐出声来,一时二人心里俱都似放下一颗大石一般,当下也无心再看玄玉笑话,只将一副心思都用在了香丘上。 再过得一会儿,就见玄玉已长出一身新鲜羽毛,只片刻功夫就已布满全身,一时时辰不到,一身灵羽便已全部长出。待玄玉体力恢复,忙自地上爬起,当下略试了试功力,只觉精力充沛,一身修行已进步多矣。一时间止不住的手舞足蹈,只在那里翩翩起舞,开心不已。 一旁雨嫣然实看不过去,只笑骂道:“看你乐成这样,也不照镜子打量打量自己,变得像只花蛾子一般,足见你平日不修阴德,心术不正,以后遇人再别说我是你主人,免得连我也要为你这副丑模样给人羞死了!” 原来玄玉本是一副纯白的羽毛,此刻却换做了一副花不花白不白的模样,且周身竟是黑点,好似被人泼了墨汁一般,再无一丝灵鹤的气象。 雨嫣然见自己座骑竟变成这副模样,实是气不打一出来,偏玄玉还不知道,只管在一旁做那鹤舞,当下自己脸上有些发热,急忙将它喝住。 一时玄玉听得主人的话,只望自己身上一看,立时大惊失色,一声大叫之下,忙一个猛子扎向天空,其势如电,只眨眼之间已是消失于天际,观其身形,倒实是比换羽之前快了数倍。 当下张入云见它飞奔而走,虽心里略有知觉,但还是故意问雨嫣然道:“雨姐姐,不知它走的这般急,却是为了何故!” 雨嫣然听了笑道:“还能为了何事?它一向爱惜自己这一身羽毛,此时见了自己这副模样,自然是第一时间去找水源仔细打量它那一身怪模样了!” 雨嫣然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悲鸣声,直如老鸹一般,三人都知道这声音是何人发生来的,一时俱是相视不语,半晌间方才哈哈大笑出来。 当天,玄玉直到夜里方才偷偷溜了回来。 此时天色已深,张入云三人俱已用过饭食,雨嫣然见玄玉回来,却是当先骂道:“不长进的东西,自己修行不够,才落的这一身难看的模样,心有不足,却偏有这多花样,只当天黑了人家就看不到你这一身难看的模样吗?” 玄玉本已是后悔万分,此时再得雨嫣然教训,直欲寻条地缝钻了进去。一时杵在当场,却是呆若木鸡。 因雨嫣然欲替香丘折解她与玄玉这桩事,当下又骂道:“这都是你心术不正的下场,日前你又暗算香丘,才得如此的报应。还不快过来向何姑娘赔礼,或有复原的机会。” 玄玉一听自己一身羽翼还有恢复的指望,却忙至香丘的身前埋身打恭,不住的点头。 香丘本与它生性相克,虽是自己一身本领高过对方不少,但到底还是有些惧怕于它。至此时见这鹤儿如此小性,却也觉有趣。只是她终是连日来惊吓过度,一时面上虽有些和色,但始终不敢擅离张入云左右,一直都只躲在他的身后。便是雨嫣然,也因为她是出自崆峒派而有些提防,不敢过于亲近。 这一切,俱被雨嫣然看在眼里,一时打定,便上前与香丘二人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与二位相聚一场,已有十多日,我很有些记挂龙子此时的安全,欲趁夜去江南寻他。即此告辞,还往二位不要放在心上。”说完便将玄玉唤来,当时便欲离去。 张入云知雨嫣然此去是为香丘惧怕她一人一鹤,当下为香丘计,也就未过分留她,一时却取出一枚银燕镖交与雨嫣然,告她若在江南寻不见虬龙子,只管凭此为印信,去鄂州二云观寻浮云子安顿。 一时雨嫣然已上了鹤背,临行前,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我前些日子取桂树枝浸在那灵泉之中,只为得了这二十四粒恶蛟赤珠,欲将此珠与那桂枝合炼一对雌雄赤焰弩,只是这桂枝与赤珠都需一番祭炼。待三年后将双弩炼好,再送于云二弟与香丘妹子吧!” 当下将一番话交待完,这才催玄玉升上天空,一时间一人一鹤却是如一串火星在天空中滑过一般,迅速消失在夜空之中。 一时待张入云目送雨嫣然去的远了,方才听得身后传来香丘一声如释重负的轻叹声。 张入云闻言转过身来,见香丘依然是躲在自己背后,因连日为病所苦,本是健康活泼的气质,却化作了身前一副娇怯怯,病恹恹的样子。 香本就生的不下于姚花影,叶秋儿诸位美女,此时添了这一副病容,反倒更显娇弱柔美,一袭洁白胜雪的长裙,被月光抛洒地好似染了一层烟霞一般,直好比西子再世,实是美的令人窒息。 张入云虽见她脸上略微轻松了一些,但仍是愁眉不展,面有忧色。张入云本不惯与女子相处,此时少了雨嫣然相陪,更显冷清,当下欲开口与香丘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想不出个好言语。 思索了半日,方才摸着头轻声道:“我又饿了,想再吃点东西,香丘你要不要也再吃一点?” 香丘未料到张入云憋了半日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一时闻言也是一怔,及后来终是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垂首点了点头。 一应果品菜蔬都是备好了的,雨嫣然行时也未将那口蕉叶锅带走,只盏茶功夫,二人手里便多一碗热腾腾的鲜汤。只是两人都互蔵心事,无有味口,空举着一碗鲜香可口的浓汤,半日不见动口。 当下两人如此这般,只如石人一般,半晌没有开言,张入云见如此下去终不是办法,只得在一旁无话找话道:“其实我自上一次在金光顶受伤之后,是被一位女侠客所救,之后养了大半年的伤,又认识了好多人。” 张入云还欲说将下去,但见香丘却是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忙又换了话题,一时为逗香丘开兴,却又不计后果道:“哦,我忘了和你说了,我在昆明遇得你说的。” 话到这里,张入云忽然想起,自己怎可再提及崆峒的人物,一时又是止了口,仍是半晌不语,当下脑里却是一团乱转,只想说些什么来,以一扫眼前的尴尬和香丘满腹的忧伤。 可他本就读书不多,一时半会儿里,却又哪里能学来那引逗的女孩开怀一笑的口材。 仰望夜空,今夜竟是只有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却不见那满天星斗,不由心有所感道:“可惜今夜见不到星星。” “没关系,见不到星星是因为有云彩将星星遮住了。”一时语惊张入云,不想香丘竟会忽然与他开口说话。 再见得香丘此时抬起头仰望天空道:“其实,有云彩,就很好!” 张入云听得此话时,见香丘也正凝神望着自己,一时兴奋道:“要不要,我们爬高一点看星星?” 香丘疑惑道:“可是现在看不星星啊!” 张入云急忙答道:“那就看云好了!” 香丘闻言若有所思,又指了指二人头顶的巨树道:“是要上到这棵树上吗?” 张入云见她首肯,一时心有所动,眼珠一转道:“不,我们换一棵。换一棵这林子里最高的树!”说完,却是不答香丘回答,已是乘风似的,伸手将香丘身子挽起,再如疾风一般,直往林中高处纵去。 当下张入云为搏香丘一笑,又想开旷她的眼界,舒缓其一腔郁闷,却是卖弄本领,用了上天梯的身法,只如凭空踩了实地一样,硬生生凌空迈了五六步,方才踏上了树林的树冠丛中,当下至踩到树顶的高枝,便又如御风一般,幻化身形,如一抹长虹自林中流过。 耳畔风声飒飒,直吹得香丘云鬓飞舞,一袭白衣凌风而动,确如芙蓉仙子下凡一般。 张入云脚底神速,只片刻功夫就已来到那沉香儿幻化的高矗入云的大桂树树冠上,一时张入云小心翼翼将香丘放下,再开口对其说道:“怎么样,在这里看星星是不是更好一些!这里离得天空这般近,若是今夜有星星出来,一定是我二人第一个看到。” 香丘此时登在这绝高的树冠之上,只见四周旷野,脚下一片林海,头顶即是一片云天,二人处在这海天之间,即显得如此渺小,却又似是这天地之间只有二人存在似的。 一时倒是对了香丘的心思,心里不由一畅,只是旋即又触动她的伤心事,却又慢慢将身坐了下来,埋首抱膝坐立在那儿,任又山间清风拂动,将香丘周身衣袂吹起,却是半晌里默默不语张入云本为她面上才有些开朗而有些高兴,眨眼之间,又见她如此,刚刚提起的一颗心,却不由又为之一沉。一时只将身立在树上,清风拂动处,眼望四周,只觉自己似是选错了地方,自己身处这一方天地间,实是小到了无以复加,好似蝼蚁一般可怜,却又什么事也做不了。 “张相公!” “叫我阿云吧!” “。” “阿云,为为什么这世上很多事都不像是表面上那样子,为什么许多人会为了自己的荣誉和利益去做那么多可怕的事!” 张入云闻得这话,心里不住的沉了下去,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有些你想不清楚的事,就不要去多想。我一直相信这世上是有天理存在的,只是纵然是天道遁环,但也是只会去眷顾那些有实力的人。现如今,你只有好好的修炼,等自己变得够强,一直强到足以保护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烦恼了。” “而且我也不认为你刚才说的荣誉就是真正的荣誉,那不过是弱者为遮掩自己的无用而造的一面面具罢了!”说到这里张入云却是紧握双拳,一时只捏的双拳骨节吱吱作响道:“而我终有一日,要用这双拳头,把它们的面具扒将下来,让世人都知道,在那背后的,却只不过是一副丑陋不堪的枯骨罢了!” 当他说完这番话后,却见香丘怔怔望着他,一言不发,眼中满中迷惑与不安。 张入云见香丘眼光游移不定,以为自己方才发了意气,忙将双手松开,轻声安慰她道:“怎么!是不是我说的这番话吓到你了?” 香丘闻言摇了摇头,一时埋着头,幽幽说道:“没有,阿云你能这么说,是因为你很强,但如你这般,却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张入云听香丘说了这些哀伤的话,忙摇头大声说道:“没有!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强人之处,从小到大,我也从没有让身边心爱的人能真正的开心过,我只是一个连一个人看星星都做不到的可怜虫而已!” 一时间张入云心情激动,却是挣了个满面赤红,香丘见得他这一副声嘶力竭,却又无艰哀伤的模样,不忍将小手放在其腮间摩搓,只觉触手一片火一般的炙热。只觉他皮肤下的血管灼烫的如要化了一般,体内一腔热血也要跟着随之激射而出。 一时她体会到张入云的满腹心酸,不由开口柔声道:“阿云,你要是想哭,就哭出声来吧!不要这么自苦,只伤了自己的身体!” 不想张入云闻言,反而强挣着笑了笑道:“不用了,等有朝一日,我将愧欠的都还了个干净,再哭也不迟!” 当下二人却都自感神伤,多时不语。 未想正于此时,二人只觉夜空中泛起一片赤霞,直将半壁天空映红。 张入云当先一个见了,却是急呼道:“快看,有星星出来了!” 香丘闻言也赶忙抬头,却见西方忽现一个赤星,虽只得豆粒般大小,其光却可与赤日争辉,直把一轮明月压了下去,此时茫茫夜空中只一月一星,偏是星盛月衰,诡异莫名之际,却又觉那星光娇艳无比,直将二人看了目醉神迷,久久卓立不去。 是日,明史天文志上记载,癸未年十一月十四,西方有大红妖星显,夺阳魄,压阴魂,当夜太阴无光,至十五日正午赤日高升方末。 有异叟曰,此异星动,群星骤起,鬼神惊扬,惟异士相出,四海威服。

第二十七回 东海授佛语 兰州戏娇娘 (一) 第二十七回东海授佛语兰州戏娇娘(一) 二人自这一日起,便在这桂树下歇息,香丘自得了那枚桂实相助,早晚安歇都是极为舒适安怡,恢复甚快,虽是体内受创至重,但再过得五六日也已尽得痊愈。 即便是张入云,也觉在桂树下安歇,寒热不浸,风雨不至,尤其到了晚间花香浓郁,打坐修行极是相得,无行之中得了许多助力。 数日下来,知道是沉香儿暗中为自己提拔天地灵气,相助自己,一时醒悟,却是忙起身相谢。 未想到了夜间,竟得沉香儿显形于梦中与二人交谈,直说些许小事,无足挂怀,倒是大恩未报实是惭愧之至,之为自己此时元神还被关锁在原质之中,不好亲身与张入云效些微劳,待三年后精气凝敛,至时才能鞍前劳顿,一偿心愿。 张入云知她曾是上古仙家,又闻得虬龙子提起铸剑时需采炼诸多仙草灵药,一时略一提及,却得对方首肯,只盈盈笑道:“此事本就是我辈的本份,想我辈侥幸得日月精华,受雨露滋润,本就是借天地间灵气腾挪变化而已,授人于惠,实也是为自己分忧,只望公子不要贪多妄取,掘灭了灵根,如此反为不美,恐要折福了!” 张入云一时忙连称不敢,那沉香儿每次只能借月光遁形,不能长谈,当下略一顿首,却是自此后,再未相见。 张入云在此又居了五六日,才欲离开此地。只是每次想与香丘开口时,却总是被她知机将话引开。得了这十数日的休养,香丘已是完全恢复,日与张入云相处,再无拘束,话也多了起来,但眉尖总是隐了一层忧愁,再无先时那样的活泼开朗了。 见香丘几番推辞,张入云也知道她是不愿离开此间。算来,此地实是修道人的上佳所在,有沉香儿为自己提拔精气,他只这十余日的修炼,却比往日半年还要来得精进,若能在此久居,只怕不到十年功夫,自己或可借此地灵气,身登地仙一流。 只是此时隐娘长眠百花谷,张入云却哪里还有这些心思,算算自己已离开百花谷半年有余,虽也得了十式真解,但到底还不是完壁,终是早一点得到,早一点安心。 香丘本就是个伶俐的人,虽张入云从未向自己开口,但已知他心里极为此事烦劳,自己在此地久留,只为与张入云多相处一刻,过些安怡的时日而已。到得最后见张入云日夜烦恼,却是主动提出要离开此处,待见张入云闻言大喜,自己心里却不由为之微疼。 张入云本欲将香丘先安置在二云观或是百花谷内,自己再孤身上路,未想香丘却是不愿,只想与张入云一同去姑婆岭探险,二人争执一番,终是张入云无法说服她,再见她近来功力又是大造,也只得勉强同意,但路上却要听自己的。 香丘自是欣然同意,张入云见她脸上笑的虽畅快,但眉间却是无有一丝将自己话听进去的意思,一时见她又犯了往日的性情,却是又喜又忧,只觉得这一路上,又少不得要生出许多古怪。 张入云二人脚底迅速,虽没有脚力代步,但仍是在十日内便到得青海地界,此地藏传佛寺甚多,每每有大大小小各色喇嘛在路上遇到,香丘都嫌他们身上气味难闻,远远避开,独张入云知道藏传佛教所得真迹最多,却是一路而来,心底留意。 这一日两人路经一地,张入云忽见一道青气直冲云霄,一时乍隐乍现,却是遁迹而来,不想行到深处,却见一座喇嘛庙横在前面,再望天上看去,那青气却早已不见。 香丘见又是一座佛寺,嫌这里人腌臜,却是忙拉着张入云往后退。张入云知她生**洁,又见青气一无所踪,也只得作罢。 哪知二人正欲走时,却忽听得身后传来悠扬的歌音道:“远方来了一对俊鸟儿,怎么到了真佛面前却反而要离去呢?若是在此歇歇脚,说不定会彼此都有些益处呢!” 张入云听出话中有异,却忙回转身来,却见寺前石级上却忽然坐卧着一名僧人,正斜倚在地上晒太阳。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样的身法到的此处,五感如张入云,竟也不得而知。 再看那和尚,却生的实是古怪,碧眼金发,蜷曲的胡子,身形极奇魁梧,衣裳已被油腻涂抹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脚下的僧靴早已磨的不成样子,有一只还少了鞋底,露出了光光的脚丫,看其样子也像是个终年没有洗澡的,身上的虱子反复的在跳着,直吓的香丘不住的往张入云身后藏。 偏那僧人身旁还有一只癞皮狗,不但奇丑无比,且还一身的癞疮混着浓重的腥臊味,却真是与其主人相得益彰,堪称佳配。 那僧人见张入云目注于已多时,却是未有开言,当下又笑道:“怎么,少年人不肯进来吗?”说完又目注香丘道:“那不如由你这女娃娃来吧?要不要进来喝碗香香的酥油茶?” 酥油茶是用牛、羊奶提炬出油脂,再混着盐和茶叶搅制而成,为藏族人民必备的食物,只是气味浓郁,连张入云这样的汉家男子都喝不惯。娇弱爱洁如香丘这样的,却更是无法忍受。 香丘一时听了那脏和尚竟要自己去喝那味道难闻的油茶,再加上眼前这和尚邋遢成这样。身上还不是悉悉嗦嗦跳动着虱子,一时恶心起来,忙大声道:“我才不要去呢!你这和尚生的这么脏,连脚下的那只癞皮狗都和你一般,打的茶也一定是脏的臭的,想哄我进去!我才不要呢!” 那癞和尚闻言大笑道:“不臭不臭,不脏不脏,胸中有悦乐,若一入口,则其辛苦忧郁恐怖疑惑完全冰解,如饮我佛甘露焉。” (注:癞和尚的胸中,一席话,采自《中甸县志稿》) 张入云忽听他这一句,僧不僧,俗不俗的话语,一时已有所触,当下忙抱拳道:“即如此,却是有劳大师了,即得万里相见,却是有缘,有求教处,还望大师不吝赐教!”说完已是提步前行。 香丘见张入云真要进去喝茶,一时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下忙拽住他怨声道:“张相公。” 却被张入云拦声道:“不要这样,这位师傅不但请了我,也请了你,你我这一去,想有些因果,说不定能得些指教呢!” 那癞和尚见张入云不但愿意进来,还口出此语,却是面露喜色,知道对方果是个有眼力的,却是忙恭声迎道:“即如此,还请二位施主赶快进去,时光珍贵,却莫错失了眼前机会。”说完又是曲身前行。 张入云闻他如此,知是有些原因,忙也拉了香丘入内。未想待二人进得寺门时,那半日里只在舔自己癞疮的癞皮狗,却是忽然精神起来,只对着香丘一人狂吠起来。香丘倒不怕它,只嫌它身上肮脏的厉害,一闪身又已绕着张入云身子躲在其背面,口里放嗔道:“臭狗,生的这般难看,还敢对人放刁,去去去,离我远些,一身腥味难闻死了!” 不想那狗竟似能听懂人话,一时闻言却叫得更加凶了。此时那癞和尚忙回道摸着狗头道:“阿罗陀不可这样,这位女施主也是有缘得见,莫惊坏了人家。”如此那狗才止了声息,一时照旧卧下晒太阳,就如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二人当下只随着那癞和尚走近了寺内,未想到寺内的一众喇嘛,也嫌这癞和尚脏臭,也不理他,只有几位管事的僧众看着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却有时顿下问他身后跟的是什么人?癞和尚均是笑称二人是东海师父的善主,众僧这才没了言语,不再责难。 那寺庙很大,来往僧众也多,三人连进了几进门廊,方才得在一处向东的僧舍前停住,一时癞和尚拉开朱红色的大门,将张入云二人请了进去。 张入云入得内室,即见一名清瘦矍铄的年老僧人,正端坐在一方弥勒塌上,身前还放了一尊用一豆炭火蒸煮的茶炉,好似是早知张入云二人回来,一时见了二人却笑道:“太好了,临行前能有义士相送,实是一桩美事。” 张入云不解其意,一时向他施礼道:“不知老师傅,何出此言?” 那僧人笑道:“此是我佛家要紧事,因与施主道路不同,却是与义士不关紧要。” 张入云闻言又是一阵疑惑,一时思量下,就见癞和尚行至自己身前,已是换了嬉笑,庄了色,当下连朝自己施了三次揖手。 张入云又不解,上前欲还礼,却被老僧人阻止道:“施主不需如此,他得你之助,保全了肉身,如此所为虽是有些着相,但到底却要还了施主这个人情。”正在那年老师傅解说时,却见那癞和尚,已是推门而出,随手又将朱门给合上,脚步迅速,眨眼间就已走了个无声。 张入云知道这老和尚是个有力量的,虽是有些一头雾水,但当下即已到得此间,不如安坐求教才是要紧事,一时被老僧人让过一旁坐下,却又重新起身,口称东海师父,求其为自己指点迷津。 那僧人闻言又是笑了,只口中道:“世上哪有那么多迷津可解,但凡众生能做到顺天理,尽人情,即已离真仙不远。呼吸导引只是小道,餐霞饮露更是徒具声形,终不如心怀仁善,与众生长乐方是大道。” 张入云闻言默默不语,半晌方才低声说道:“只是若如此的话,却有好多人要忍受委曲,无法伸张了!” 东海师父闻言道:“旧闻,道家有顺缘、逆缘、孽缘三种修仙路数度众生,施主不欲走那顺缘路径,后两法也有可想,只是终是太过坚难,只望施言日后能少作杀伐,只以逆缘修真,就是众生之幸了!” 当下张入云还欲问得深些,却见那僧人身前一尊小小的提炉已被烧热,一时满室皆是奶香。那东海起身,为二人一人盛了一碗,却是玉一样的一杯鲜奶。 香丘见一股奶香,虽见那杯里的鲜奶清洁异常,但仍不免有些担心。 未想已被那东海师父看破,当下笑着安慰她道:“放心,却不是酥油!”说着又不知从哪里推出一碟胡桃递于二人。其上即有去了壳的胡仁,也有仍带着壳的。 张入云本欲推辞,但忽觉了胡桃香的异常,再见东海正微笑着目注自己,知道不是常物,因嫌麻烦,却挑了两个去壳的胡仁丢在嘴里,一时满口沉香,口味浓郁却又不涩,知是大补元气的东西,却为想着香丘比自己更加需要,忙又塞在了她手中。 香丘本就爱吃零食,见此类有核带壳,能咀嚼半日的食物更是心爱,当下却不嫌麻烦,取了两个又大又硬的大胡桃的在手里,一时放在口里不住咬动,也亏得一个纤纤女儿家,却生就一张利口,直将那胡桃咬得砸砸作响,只一会儿功夫,却将两个胡桃吃了个干干净净。当下兴头上来,却是挑了一把在手里。 只是因自己声响过大,引得张入云回头来看,这时才觉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丢了一个最大的在嘴里,却又不敢用劲去咬,只放在口里不住吮吸。眼望着张入云一脸疑惑,脸上也不由显出一丝尴尬的桃红。 张入云见她能得如此,反倒极是高兴,一时心里畅快,却忘了方才与东海师父的话头。当下正在着急思索的时候。却又见香丘手臂一阵挥动,紧抓着自己的肩头,其力甚大,竟是差点将自己手臂抠破。 待他再回首看时,却见香丘已是紫涨了一张脸,正一手握住自己喉咙,一手正在那里拚命挥舞,鼻孔中却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想是已被方才嘴里的胡桃噎了半天,直到此时再也不奈,才唤张入云相助。 一时张入云见她竟是为吃这胡桃弄的如此,当下真大叹女孩子家,嘴馋的天性能到得如此地步,摇头之际,却又赶紧凑过身去查看。 其实他这一回却是错怪香丘了,方才她只丢了一个最大的暗青色的胡桃在嘴里,还未来得嚼动,那坚果却似自己长了腿一般,自行滑入她喉咙里,才将她弄的如此狼狈。 张入云一时在一旁检视,却是抓挠不到,极是心急,后见香丘两眼已经翻白,才真着了慌,一时取右手贴在其颈项上,不料几次真力催动,竟不能将胡桃逼出来。 正在着急处,却听身后东海传声道:“这位香娃娃,此刻阴气极盛,阳气极衰,施主若不拘小节,只渡她一口真气,却是马上即好。” 张入云闻言起了疑心,却以为是东海在暗中做法为难香丘,一时急忙回头看了一眼这东海,未想到他也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只见对方目光柔和,宛如世尊罗汉,当即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却是有些面红。 而此时的香丘气息已是越来越弱,情急之下,自己也顾不得了,只好俯身,轻轻将香丘的鼻子捏住,一时照准其樱口,一鼓作气,即是一口纯阳真气落肚。 当下只听得香丘喉头仿佛是有什么物事被敲裂一般,却是即刻滑入了她的腔内,张入云一口纯阳真气,竟直落入香丘胸腹之内,却是将她冲得面红耳赤,虽是胸中有些痛疼,但又紧接着烦恼尽消,再无阻滞,极是畅快。 张入云虽是赶紧将嘴唇移开,但终不免口中还是留得一团香气,沁香至淳,纵是修为日深,仍是大张烦恼。只觉香丘口内异香竟如有质之物一般遇缝即钻,一时自己五官七窍已被她丝丝香气浸入,恍惚之间竟如喝了沉酒一般,竟无力运气。 而香丘未想张入云当真会吻她,也是羞得满脸飞红,幸是张入云渡得自己一口真气后,粉面已被涨红,不然只怕被对方看出自己心理,却只怕更有娇嗔无地了。 只是忽然之间,香丘只觉自己腰间一实,已是多了一团东西,当下真气运动,直欲透体而出,经了几转,方自自己双目之中流出,当下眼前一团模糊,却又觉眼前的老和尚如披了一层金光,只合掌朝自己微笑。 再按下右肋,只见内里充盈,当时心有体会,已知对方不但知道自己出身,还大助自己,当下感激,急忙翻身下拜。 只听得那和尚微笑道:“些许小事,女娃娃不需放在心上,只是终究以形代形不是原质,不够完满。” 正在张入云见二人如此举止,一团莫名之际,却闻得外间一时钟鼓大作,虽是其声至大,却又不嫌噪耳,如清音佛唱,反倒听得张入云与香丘一片心宁沉静,再无心关碍身旁的琐事了。 却又听得东海禅师道:“时辰已到,多谢义士相送,还望施主能在此看顾癞师弟肉身六日,已完人事,切莫离得此间,以防两害。此间壁上所绘,施主可尽行参照,如此静坐六日,于施主倒是不无好处。”只刚将这句话说完,却是两眼一闭,双手呈拈花状摊开,光脑袋一垂,竟是身死了过去。 张入云二人一时竟见得这般大的变故,不由尽皆失色,香丘胆子更是小一些,当下却花容失色,惊叫了起来。 张入云见了忙将她止住,又安慰她东海师父死时,仪容甚是安详,想是佛家所谓的坐化,并不是暴病而亡。 就在张入云细声抚慰香丘的当儿,却听见门外传来响动,二人此时都是有些心惊,即刻将头扭转过去。 就见先前那个癞和尚又领着他那只癞皮狗,已是来到门外。 癞和尚对着狗儿弩了弩嘴,那狗儿便舔了舔舌头,安安份份的趴在门外守候。而和尚却已迈步入室,随又将门关上。 当下他入得室内,行至张入云身旁,却是合掌笑道:“有劳了!”便行至东海师父身旁,似是早知他已是身死,当下全不在乎,只矮身在东海身前席地一坐,跟着将身往地上一靠,以手支颏,转瞬间身体已是僵硬过去。 张入云耳目何等灵敏,只一闻就知道那癞和尚也已是气绝身亡。当下心里惊惧之余,又有些觉悟,只是怕香丘得知害怕,一时倒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起。 谁知香丘怕虽怕,但还是止不住的好奇,当下却硬拖着张入云向前探那癞和尚的鼻息,一时发现又死了一个,却是更加惊恐,忙将门打开,抽身向外逃去。 不想门外那癞门狗听见门动声响,却是忙起过身,将门堵住。见房门被香丘打开,即不住的狂吠。 未知香丘这一身本领的崆峒奇女子,竟是有些惧怕那只狗,一时只得住了身子。 此时的张入云已是跃至她身旁,想了想还是将门合上,当下那狗儿见门关上,方才止了声音,又重新回到原位伏下。 香丘此时见这斗室内,待不得又出不去,却是又气又急,当下心里急怒,忍不住责怪张入云道:“都怪你,偏要到这儿破庙里,这房内有个又脏又臭的人,门外又有个又脏又臭的狗。我又出不去,方才听那老和尚说过,还要在这房里待上六天,别说只眼前这气味儿,便是要我二人在六日里不将身体梳洗整理,自己就要把自己给薰死过去了,这可怎么处?” 她一时急怒,却已经忘了自己方才还受得东海的大恩,气急之下,说到后来,连张入云都已厌上了。 未想到张入云见她竟是有些恢复常态的样子,不但不恼反而很是高兴,但下拉了她勉强在一旁坐下,只慢慢与她解说。 香丘见张入云又拉扯自己,想到刚才他才亲吻过自己,一时回忆起来,心下愤怒却改作了害羞,也就暂时不再计较眼前的急难。只是她本已急的煞白的小脸忽然变地涨红,倒是让张入云有些不知所谓。 当下张入云便将自己心中所想的与香丘说道:“我虽不知这佛家密宗的根底,但看眼前这发生的事情,却猜到这位东海师父,只怕是功行完满,已然坐化。而那位癞大师却多半未有身死,看情形多是相送这位东海禅师去得灵山一趟。只是此类成佛圆寂时节最遭鬼神窥伺,你莫看那门口的狗儿丑陋,却多半是个护法神兽,若我猜得不错这六日里想是有诸般会来作祟也说不定呢?” 香丘听得张入云如此作解,心里虽然还有些不信,但到底细细想来,却能解释这眼前的一切。只是再一想,却又问道:“那为什么这两个大和尚要将我二人请入这禅房里来呢?” 张入云闻言,却是眉间一皱,几番思量之下,却不无得意道:“闻当今文士,若得真文章者,睡中百窍内自有神光显现,神鬼无犯。这位东海老禅师说我是义士,可能也有些别样的原因,且他密宗功法不同,也许正缺我这一路数,得之相合,却正是完满呢?” 香丘听他一时说的这么文绉绉的,却都是夸自己的话,当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口里道:“难得见你这么会遮掩的人,竟然也大言不惭一回,只是什么时候又变得会丢书包起来,就这一句话竟也被你说的这么难听难懂。 张入云见她次时竟已会讥笑自己,知她心里已是不但不太惦记眼前这桩事,便是心境也比前几日好得许多,当下高兴,忍不住又道:“本来是挺会遮掩的,只是也得看和什么人在一起才这般遮掩,近来吃了太多次亏,也许该当张扬些,换换声气,反倒来得好!” 香丘听他话里有些狂放,但内里意思却是与自己亲近,闻言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时又有些害羞,却是不敢再往下说,只口换过话题道:“你真的最近吃了很多亏吗?但怎见你只一年多的时间里,一身本领竟是进步神速,到得如此境界。” 一句话说中张入云的心事,却让他为之语塞,脸上神色也有些僵住,香丘本就是个伶俐的人,见此已知道自己说错话,赶忙那话遮掩,二人都有心病,言语自是颇多忌讳,当下却又将刚才的亲密化了个乌有。 再过的一会儿,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喧哗,二人寻声至门后,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却见有许多寺内的僧人正在外面,想进得室内,却被门外癞皮狗拦住。 有那不服气的僧人,已是取来棍棒喝吓它,哪知那狗儿见此混如不觉,一丝一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到后来,众僧惹得它恼了,它却将身一抖,当下身形即是暴涨了数倍,直至如毛炉般大小方才止住。到得此时,这狗儿虽仍是周身的癞疮,但看来形像却是恐怖极恶,众僧见其势不能敌,只得先行退去。 到了晚间人数却又多了一倍,只是那狗儿自从变大之后,便不再缩小,只是伏在地上歇息。见有妄动者,这才起身阻吓。到后群僧欲用车轮法,将它拖得疲累,再趁势进房抢夺东海的尸体,但那狗间是不知疲倦似的一整日下来,仍是精神十足,未见有一丝困顿。 原来东海禅师妙法精微,是这宣德寺百年难得的人材,远近闻名的高僧。月前他已曾当着众僧面说过自己不久将会圆寂,近日里只用癞和尚在身旁侍候,不令众僧近前。 虽是说起来佛法庄严,讲的是自在修行,但却又真的有几人出家为的是修道悟法,宣德寺住持知道东海身前苦心修行,是个得了真法的,圆寂后必得舍利,自己这宣德寺,虽是也是青海一隅的大佛寺,但自来却无有什么镇守寺院的佛宝,若能得东海舍利,到时却可名扬天下,一时内自己这宣德寺内必得好处。 只是不想东海临到终时,却只唤一个癞和尚奉持,这却不得不引起一帮僧众的疑心。且那癞和尚虽是脏臭不堪,但每常里东海待他却与众不同。 癞和尚虽见人嬉笑无礼,独对东海恭敬。而东海见了癞和尚,也不为他平日轻慢佛法而喝骂过他,且只与平辈论交,也是礼敬有加。如此一来,众僧自知道二人与众不同,生怕东海临众前传了癞和尚什么真经秘典,甚或连真身也要被癞和尚夺走。 今日又见癞和尚迎来一对汉家男女,更起疑心,至到午时,寺内钟鼓,不敲自响,不打自鸣,又见东海禅房屋顶上一道杏黄气直上云宵,此时才知东海已然圆寂。后又得知其室内还有先时见的中原男女和癞和尚在内,连那只癞和尚的癞皮狗都守在门外,这才着了慌,忙禀报住持。 当下众僧闻讯急忙赶来,却被癞和尚的狗儿拦住,欲用棍棒驱赶,不想那狗竟是护法神兽,一时眼见佛宝只在身前数尺之外,却到不得手,如此之下,纵是众僧多年清修,此刻也不免着急上火,只见得众人俱是满腹的嗔痴,一脸的烦恼。

第二十七回 东海授佛语 兰州戏娇娘 (二) 第二十七回东海授佛语兰州戏娇娘(二) 正在双方闹的不可开交之际,本是月色皎皎的夜空,却忽然一暗,众僧抬头望去,就见北方天空,已变地一片黑暗,不见星斗,而空中还隐隐传来有风雷之声。 那癞皮狗好似也听见空中的响动,却是见势仰颈狂吠,其声好似撞钟,竟远远地传了出去。 到了这时众人才看了个清楚,原来北方飘来了一朵极大极广的乌云,越行越近,到最后竟将宣德寺整个寺院罩住,遮天敝日,不见一丝天光,只剩下寺内各处点点萤萤灯火。 一时之间,僧众们都害了怕,当下再无一人敢出声喧哗,只隐隐听见云中还有巨物攒动的声音,偶有一声响动,竟是在顷刻间遍走东西南北,好似其物至大,不见首尾。 越到后来,那乌云压的越低,虽是因听得有狗在狂吠的声音收起了不少,但那云雾却是越敛越浓,好似一团泼墨在空中搅动。 至此时原先还在与狗争斗的僧人,已是吓了个胆战心惊,当下就听见一声咣啷声,只头一个僧人将棍棒落在地上,其后就是一串棍棒落地的声音。 转眼间,一众僧人已是作了鸟兽散,走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当场仍在向天长哮的狗儿。 到这时香丘也觉得空中乌云恐怖,心惊之下,忙抓着张入云的手臂道:“张相公,这云怎么这么古怪,内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张入云怕她担心,却与她开玩笑道:“还是叫阿云吧!你先时不就这么叫我的吗?” 果然香丘听了这话,面上一红,一时将惊惧丢过一边,只摇头害羞道:“先别说这个,人家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张入云见她面色稍和,才落了一点心,略一思量后,却又皱眉道:“这个我也不得知道,但即是东海师傅成道时节,定是妖魔来犯了,而且来的这般缩手缩脚,又是趁夜色而来,想来也是些不成气候的东西。” 香丘听了这话,却隐隐觉得不妙,忙问道:“相公你说的不成气候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些生的特别难看的怪物?” 张入云点头答道:“估摸着也就差不多吧!不过你放心,我看这癞大师的狗儿见得如此阵仗,还是这般精神,一点不见惊慌的样子,多半能应付的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却忙问道:“小香丘,你是不是只是害怕这怪物生的丑陋,至于厉不厉害,却是没放在心上?” 香丘听了这话很是点了点头,当下不无得意的道:“再厉害的怪物我也不怕。就是生的要想这癞皮狗这么恶心的。”说话时,她止不住耸了耸肩,又一脸厌恶样道:“那我可受不了!” 张入云闻言大悟,心里只暗骂自己笨蛋,原来这姑娘家却不一定是害怕什么怪物的,只要生的好看,再厉害可怕,她们也不放在心上。要是生的丑恶,便是条毛毛虫,也能把她们惊的半死。 二人谈论多时,那空中乌云到了最后,却好似再也忍耐不住,忽听得一声巨大的布帛撕扯声音,那乌云已是被内里妖物于瞬间扯做四半,当先一条金背黑龙已是从中蹿了出来,遍体的烟雾,其势其是骇人,再看它身后竟还跟了数条小龙,也是摇头摆尾,作张作势飞了下来。 未想那癞皮狗见来得的是蛟龙,却是一丝不惧,当下就地一滚,本已极巨大的身躯,竟又跟着暴涨,直有水牛般大小才止住,一身的癞疮此时也已换成了黄绿相间的毛发,遍体灿烂,将个禅房门前照了个通透。 那黑龙一待飞近狗儿面前,张开巨口就咬,那知那狗身形迅速之极,一个侧翻避过,跟着就将龙身咬住,当下将头一甩,只见那般巨大的妖龙竟被它连身掼起,如长鞭一样抽落在当地,只打的寺内石阶一阵飞石激走。 再看那黑龙被那巨犬一掼,周身云气已是敛了大半,幸是法力颇深将口一张,就见一团赤火从口中喷出,将巨犬敌住,才没有被对方趁胜追击。 那犬儿受焰火激荡,一时迷了眼睛,便将头侧了侧,就地一滚,先避过那黑龙的锋锐。 而空中的几条小龙想是看出便宜,此时却是飞身直上,伸出爪牙向其身上照呼,一时将巨犬围住,只缠的它不得施展。而那落了地的黑龙,此时也摆动起蛇一样的身子,趁势欲将巨犬的身子卷起。 此时香丘在室内见那灵犬危急,却急忙向张入云道:“张相,阿云,你看那癞皮狗要斗输了,咱们是不是该帮它一下?” 张入云见她先时还厌恶这狗,可此时却又将其当成自己的同伴,见它危急,还想救助,心里又是一阵好笑,当下安慰她道:“你且放心!这是癞大师的护法神兽,想来不会如此不济,它此时只是一时被困住了手脚,并未真个落败,说不定过会大展神威,就能反败为胜呢!” 正在他说话间,就见那犬儿似被身旁数龙的攻势惹的不耐,当下周身一抖,身体竟如吹了气一般鼓胀了起来,跟着竟是一声声动天地的狂哮,直震得这宣德寺上上下下百余间僧舍都要抖得三抖。 张入云二人在房内闻了还一阵耳鸣,那室外首当其冲的数条蛟龙则更是不堪,几条小龙闻了此声,竟是身子瘫软,落下云头。而那黑龙也是闻声受了重创,本是缚在灵犬身上的龙身也松动了好些。 此时巨犬得势,却是一丝不肯放落,当下已趁机咬往了黑龙的龙头,再一狠命往地上掼去,这一次却把那黑龙摔得着实厉害,再无力反抗,竟奄奄一息,只在地上挣命。 灵犬见此,这才将巨口略为松动,刚才它那一声厉哮,实也是大伤了它的元气,此时松口,却想借此歇一歇。 哪知黑龙刁滑,看情势,知今日绝不能取胜。假死之际,见敌人放松警惕,忙一个龙尾抽动,照着巨犬的头顶打来,当下也把那犬儿惊了个不轻。 灵犬急怒之下,又振势再扑向黑龙,哪知这一回黑龙却不敢再与它正面对敌,一个纵身已是起在了天空。一时盘旋在天上,与其怒目对视,却又不敢下击。 黑龙盘旋了半日,好似自知不敌,计较停当,只龙尾一摆,一声鞭响划过天际,再看它身形,竟是往来路逃去。 那狗儿未想到对方竟是说走就走,自己刚才吃了好些辛苦才得上风,此时敌人一走,自己却没了个撒火处,气急之下,凌空就是一扑,但它终究还是不会飞,虽跃起数十丈高下,仍是落了个空。 才刚一落地,它忽又想起还有几条幼龙被自己震晕当场,忙又回过头来,向落了地的小蛟龙扑去,当下那几条小龙见了,害怕之至,竟是四散而逃。 却不知那灵犬威势厉害。一个虎吼,便将群龙镇住,跟着就是一阵鲸吞龙吸,纵是几条小龙左右挣扎也逃不出它一张巨口的吸力,瞬时间已被它吸了三条入腹,最后一条,却是强挣着在它巨口开合之际,趁势蹿了出去,这才保了一条小命。 到了这时那巨犬吞了三条蛟龙入腹,才得意足,一时也是疲累了,便收了法相,复又变作原来那条丑陋不堪的癞皮狗。 张入云见它竟有这般本事,一时也自惊叹,不由地伸了伸舌头对香丘道:“怎么样,这狗儿可厉害?” 未想香丘却是揉着耳朵撇嘴道:“厉害什么呀?叫声那么大,也不事先有个招呼,直震的我耳朵痛死了!这狗又脏,又丑,还笨!”说完直气鼓鼓的瞅着那狗,却再无先时的怜惜。 张入云见她变化如此之快,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为之语结。好在自从那飞龙遁走之后,当夜再无异物骚扰,二人倒是不用再为此担心。 而那狗儿也已疲累,当下也伏在地上,埋首酣睡。只张入云两人到此时才发觉,夜已深,但二人却是共处一室,不好安歇。 香丘本就不愿待在这室内,此时见不但要与张入云共处一室不算,连带着还有两具尸体做赔。那叫东海的老师傅还好一些,但那癞和尚却是又腥又臭。到了最后香丘觉得委曲却是险些就要哭将出来,直气的不住拿眼望着张入云,眼神之中不言自明,只把个张入云瞧的诚惶诚恐,没个立身处。 到最后张入云没有办法,只得稍微将这僧舍收拾一下,幸在墙角边找到一张滕椅,虽不甚长,但香丘生的娇弱,想来即使长时间卧在上面也不至难受的厉害,但张入云知道香丘是绝不会用这老和尚用过东西的,只得将怀里红巾抽了出来替她垫在椅上。 后又取过禅房内的罗账挂在墙上,将自己与香丘分开。香丘自在一边安歇,自己少不得只好与两位大师相伴了。 香丘见此,虽仍是有些不乐意,但看目前情形,却也只能如此,只是今日里不曾清洁沐浴,仍是心里不畅,一时恶声恶气的走过一侧,却不再理张入云。 张入云见此心里很过意不去,但也是无可奈何,自此香丘那边再无响动,室内清静,自己也寻了一张交椅坐下,他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未曾正经下过功夫,此时虽是这禅房里诸多不便,但不知怎地,竟是灵台间少有的清明,只一坐下,便欲入定。 未想才刚闭上眼睛,却听见隔壁香丘传来一声惊呼,顿时间又把他惊醒。 待张入云抢过身来看香丘这面有什么异动的时候,却见香丘身上的红绫已是放出一片红霞将她那半面照那个通红。本是如同白板的墙壁上,却是显出了诸多画像。 再往近看,原来却是藏传的佛教的欢喜佛,有脚踏裸女,有怀抱交接,也有双体相捅的,一时竟是金刚骷髅美女缠作一块,虽是满目狰狞,却又得一片的活色生香,实是欲罢不能,欲弃不舍。 当下香丘见了,第一个啐道:“什么高僧和尚,一屋子墙壁上却绘了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张入云闻言却忙阻止她道:“切莫乱说,这是藏传佛教的菩萨,绝不是些徒具声色的画像。东海师傅临终前曾要我二人看一看这壁上所绘,说不定另有深意。你且耐心些,再做计较也不迟!” 未想香丘听了这话,面上旋即羞得红了,原来她看得满目男女交欢的壁画,再听张入云要她二人同看,当下会错了意,却以为东海有意让二人成就夫妻。虽说自己绝不讨厌张入云,但也从未想过二人要有跨越男女关系的举止。 此时她见张入云将这画儿看的上了心,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再到后到,却见他聚精汇神,竟盘坐在地上端详起来,不由心中更是害怕,生怕他看多了满壁疯魔的神像,自己也入了魔,到时兽性大发起来,却是难处。 惴惴不安之下,香丘竟是一夜未睡,未想张入云却是一宿枯坐,如老僧入定一般,一直都是无声无息,不见有一丝举动。 待天光大亮,香丘起了身,却见张入云仍是闭目入定。她自己也是经常做这样的功课,见此自是一目了然。 但到底先下情形不同,这房内只有张入云才能与自己说的上话,此时他却又入定,房间里顿时变的如死一般的沉寂,还要让自己一人独对两具尸体,一时苦恼处,却是欲哭出声来。 想到心里恨处,又想把张入云推醒,但终是怕如此举动,惊了他的元神,即不敢又不舍,思量了半日,也只得作罢。 口里渴时,便取过那把提壶,未想到内里鲜奶还有不少,竟还是温的,而那一碟胡桃虽是被自己昨日吃了很多,但也还有大半碟,心里虽然奇怪,但知道暗中必有什么法力作崇。 此时她百无聊奈,只得拿眼前食物磨牙,吃了半日见张入云仍是不醒,不由又恨又气,忽然想起门外还有只狗,却是喜上眉梢,赶忙提了胡桃逗狗去了。 待张入云醒过来时,已是申时,就见室内一地的胡桃壳,而那狗也与香丘耍得正欢。等他上前与香丘说话时,却换了香丘半日不理自己,只空留下张入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自己一人在旁边纳闷。 好容易到了傍晚,香丘才开口与张入云说话,却未想到此时又换了西方飞来一群乌鸦,直冲禅房而来,其数至多,遮天敝日,飞行迅速,却又均极神骏,其中还有十数只遍体赤羽的,更是个中健者。 那癞皮狗见此,又是大发神威,幻化出法相严阵以待,只是群鸦太多,又不顾身死,前赴后继这下,防不胜防,惹到灵犬大怒时,就见它猛地跳至禅房前一座僧舍的房顶,仍是如昨日里一般,将身如吹了气鼓胀起来。 香丘见它又是这般伎俩,却急忙将双耳捂起。未知今日却不见它向天厉哮,而是鼓胀至极限处,运尽力气周身一抖,顿时间千万道精光从它身上透出,直射向空中群鸦,转瞬间群鸦如中了箭矢一般,纷纷落下,只这一击,漫天的乌鸦竟被那灵犬射落了大半。 张入云目光如炬,看的真切,却原来是那巨犬将自己周身毛发射出,实是有**力,只比当日那条淫狐尾后的狐毛的威力,强盛了千倍。 只是那巨犬,经此全力一击,也是萎顿不堪,一时收了法相,只在地上喘气。剩下的乌鸦见了,却不似昨日黑龙一般逃跑,而是奋起余勇,仍是向着禅房里袭去。 犬儿此时回头看了看,本想将身子挪动,只是乌鸦实是太多,防不胜防,一时守着主人的话,知道自己已然尽心竭力,便也不再阻拦。 那怪鸦见再无人阻挡自己,心喜之下,以为再无可虑,欢啸着直往禅房里冲去。未想待鸦群飞至房前七尺处时,却见室内一片赤光生出,已将当先的乌鸦扫落,再落地时却已是化作了一滩脓血。 鸦群看出厉害,旋即又再绕至另一面墙壁。没想到那赤光竟是无所不至,当下只见群鸦飞到哪儿,那赤光便生在那里,到后来群鸦四散,从四周奔袭,而那赤光也跟着放大,至最后竟将那诺大的一个禅房笼住,令一众乌鸦再无插足之处。 而此时禅房里却有两人惊惧莫名,尤其是小香丘更是睁大了一双眼睛,直盯着张入云。原来那阻住鸦群的满室的红霞竟是从他体内射出的。 此时的香丘见眼前张入云竟生出这般异像,这才有些相信他先时那自吹自擂的什么文士、义士之说。 过了一刻,鸦群见再不能进,灵犬也已渐渐恢复了生气,知今日再不能得便宜,只得扇动翅膀,望来路飞去,只是来时势盛,去时稀疏,十成里只剩下一成。 而张入云见群鸦一去,心气一松,那红光也跟着撤走,再也无迹可寻。 香丘这时才走进张入云身前,一时仔仔细细将他周身看了个通透,即面带疑问的道:“张相公,你什么时候藏了这样的本事,怎么到了今日才肯显现?” 张入云被她问了个莫名其妙,自己尚在疑惑之中,却哪里能回答的了她的问题。一时只说自己也不知道,却哪里能让小香丘相信。欲伸出手来在他身上摸索,却又不敢,过了半晌,也只得作罢。 只是香丘终是有些不信,屡次再相问他,见张入云仍是回答不上来,便使了小性,只去逗那癞皮狗玩了。 那狗自从香丘不时的与它胡桃吃,只在这一日之内便与香丘打的火热,却是被香丘驯服的指东到东,指西到西,没有一丝违背。直乐的香丘花枝乱颤,还时不时的回头瞧了瞧张入云,言下之意甚明,这狗儿却比你听话多了。 张入云又不是笨蛋,见她这样的眼色自是明了,一时哭笑不得,只得仍由她胡闹。那碟中的胡桃虽好似无止无尽,但被香丘与狗这一人一畜这般的山吃海喝,一日功夫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只委曲张入云到时一天一夜不曾进食。 好在他修为日深,已颇能避谷,六七日不吃东西也是寻常事,何况现时张入云也没有做什么消耗体力的事,更可持久,只是终究腹中空空也是不甚得滋味。 自这一日起,张入云与香丘就在这禅房内安居了下来,张入云日夜枯坐,只在参悟墙壁上的欢喜佛神像,而香丘也日以调狗为乐。 且每日里,不是傍晚就是夜里,总要有妖魔前来骚扰,但每日均不是被那灵犬喝退,便是被张入云身上神光消灭,香丘以此为乐,如天天看戏一般,倒是不觉得寂寞。 到了三日后,禅房内两具僧人的尸体不但没有发臭,竟还各自生出一股檀香,时辰越久,奇香越浓,两人在室内闻之,大感自在,到了此时香丘才有些敬服起那癞和尚来。 偶尔张入云见壁上图像不解,因香丘身是女子欲拉了她一同参照神像研习。但香丘却每以那画像过于淫秽为由不与理睬,却不知这套图内暗藏智慧方法,张入云因是男子修习只能得其方法,少了香丘一同参悟却缺了智慧。 二人不知觉中,不但香丘错过机缘,便是张入云也因只得自己一人研习少了好些妙悟,只是到底佛法精深,这六日功夫下来,他倒也得了不少进益。 时光匆匆,转眼已到了第六日,核桃和鲜奶已然在第四日吃完,香丘已是饿了两日,脾气自然不好,而张入云仍是在一旁枯坐。 至下午时辰到时,二人完了六日之功,却仍不见癞和尚如张入云先时说的一般醒过来。此时香丘才有些着慌,因生怕自己会在这禅房内待一辈子。要知道她近日里虽已与那癞皮狗打的火热,但若是自己要踏出禅房一步,那狗儿也是不让。 至后来香丘欲再行出门时,却又被那灵犬阻止,香丘见它不讲情面,一气之下却是将满室的胡桃壳都找尽了去砸那狗儿,可那癞皮狗却是动也不动,只当替自己骚痒。 到了傍晚天色渐黑时,癞和尚仍是未有身醒,到了此刻张入云也有些着急起来,要知这等入魔时节,最忌错了时辰,癞大师若还不身醒,指不定就要出来些异常厉害的妖魔。 这数日里张入云日研神像,已是若有所悟,知自己在此主要是为了防护癞和尚的肉身。虽然东海禅师身藏舍利,被妖物得去也是要紧,但到底他已身登极乐,只此也只是些身外物。不比癞大师还要借**藉身,却是大不一样了。 正在他担心时,果然那悠闲了半日的癞皮狗忽然翻身站起,一时龇牙咧嘴,再不复往日的轻松惬意,只在当地鼓着气,不住作威作势。 香丘与它相逗数日,已知这狗儿的心性,见此知道它有些胆怯,不由也替其担起了心,再不顾张入云仍在盘坐冥思,而是强拉了他过来观看。 就在二人才刚于门后站定身子,即见禅房门前忽然多一只小狗般大小的怪物,只一会儿功夫,就见那怪物竟如绣球一般的滚到了癞皮狗儿身前三尺处。 虽是灵犬此时已如上一次吓退众僧时一样,变作了驴般大的身子,其势甚是骇人。但那小东西,却是一点也不畏惧。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在巨犬身前来回滚动,犹似是在作耍一般。 香丘此时才看得清那怪物的相貌,原来却是一只雪狮子,其形和寻常人前门前石狮脚下踩着的幼狮一模一样,大大的脑袋,憨憨的样子,头上尽是数珠一样的螺旋纹,一身雪一样白的长毛,实是比那癞皮狗好看百倍。 香丘看了第一眼便是心喜异常,只是到后来却又有心惊,原来那雪狮子虽小,但其口底鼓动声却大,一时只咕噜咕噜的发出声响,却似打雷一样。虽说自己这几日里,已见惯了自家癞皮狗儿的凶猛,但此刻却只见那巨太,正不住的作势欲退,再无平日的霸气。 到最后,灵犬实是再受不得对方凌厉如刀一般的煞气,一个震动身子,又显了周身黄绿灿灿的法相。 哪知那雪狮子见了,却好像极为兴奋,当下也是在地上将身一滚,立时身形便得暴涨,其形竟比那巨犬还要大上三分。且本是周身雪白的长毛,此刻也变的黄绿灿烂,直和巨犬相类,一时竟是分不出个彼此。 只是那雪狮子,头角峥嵘,头盖骨外生,竟似铁一般的硬,巨口开合之间便是一团白雾,鼻息粗重,如同童子击石子一般,直发出一串噼噼叭叭的声音。 当下张入云见了,心里也是有些惊动,一时口里说道:“这次可能要糟,咱们这只假狮子却是遇上真狮子了。” 此一句话说的香丘自是不乐,忙强着张入云想法出手相帮。 张入云见此只逗她道:“人家兽与兽打,人与人打,咱们这面却是人帮着兽,那可成什么样子!”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被香丘恼了,作势欲打。 她本有心使用自己的双刀,但到底还是怕张入云问起来历,此时见他只与自己嬉笑,怎不着恼,一时气愤下只待自家狗儿若真要出了事,却是说不得也要出刀相救了。 正在犹豫间,却见身旁张入云略拉了她一下。再看时,就见他已从怀里取出了一枚银燕镖在手,令香丘闪过一旁,自己好寻机放暗器。 香丘见张入云有此举动,方才喜欢,一时忙让了开来。但心里又爱那雪狮子生的可爱,却又一再要求张入云不要真打伤了他,当下又是几番交待,却让张入云不知怎处,只得一口一个答应,只待到时相机再说。

第二十七回 东海授佛语 兰州戏娇娘 (三) 第二十七回东海授佛语兰州戏娇娘(三) 二人说话间,门外二兽已是相斗了一块儿,几个回合之下,便已分出了胜负,果然是那雪狮子威势更足,力道更猛,只几个照面,巨犬便已力不能敌。幸是它纵跃腾挪迅捷不少,一时倒也还能支持,但如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不多时刻那雪狮子却已被巨犬缠的恼了,不愿再与它纠缠耽搁时辰,当下猛一发力便将巨犬震落一旁,便是径往禅房扑来。 只等它刚及得门前七尺处,张入云周身赤光就已放出。未知那光却只将雪狮子身上烧出一溜火星,并未见得往日的功效。 张入云二人这才知道它法力厉害,恐还不是妖兽,竟是护身神光也不能伤,危急之下,忙欲抽身而退。 就在这当儿,巨犬已是纵跃回来,当下猛地张开巨口即是往雪狮当头咬了下去。眼看就要咬中,可谁想对方却是将头一摇,立时那本已硕大无比的兽头竟又涨大数倍。纵是巨犬口阔,竟也下不得嘴。就在巨犬这一惊惧失神间,哪知那雪狮子却是反倒张了口,将那门板一样的巨口,冲着灵犬当头咬落,其势竟能将犬儿半截身子咬断。 香丘见此一阵心痛,本就因害怕而抓住张入云的手臂,更是因心里紧张手里愈加运劲,却只把张入云抓了个痛沏心肺,不知道她怎在这忽然间生的这般大力气。 张入云此时已看出那雪狮子厉害,当下忙运劲将银燕镖从虚掩的门缝中打出,顿时一碗银星便在那夜色中渡过,直打在那狮子的门牙上。 跟着就见一团银花在雪狮子的嘴里乱爆,一阵巨吼声中,那雪狮子因护痛将身让过一边。张入云这临危一击,终是将那巨犬从狮口之下救出。 只是如此一来却将那巨兽激怒,痛疼之下再不计厉害,拼却耗损神力,竟是又显法相,一时周身抖处,身形又比先时大了一倍。 那巨犬本就要比它小上三分,此时再与之相比,竟是小的可怜,正在它守着主人的话,欲行逃走,但数日来与香丘相处,已是甚感她喂食胡桃的恩德,生怕自己一走,香丘却失了倚仗,只得愤起余勇与之相抗。 当下只听得雪狮子一声震天价的狂吼,已是向巨犬身上扑来,口内巨吼声所激起的狂风,竟连身在室内的张入云二人,也都被打了个跌。 张入云见势不好,一时抖手一翻,便已是将剩余的十枚银燕镖尽数取在双手上。 眼见形势危急,再又闪失恐两人一兽都有性命之忧,却再顾不得香丘一再交待的不能伤这雪狮子的要求了。 转眼就见那巨兽已扑至众人面前,正在张入云运足力气要将银镖打出之时,却忽闻得身边一阵檀香涌动,跟着眼前一团精光闪铄,将张入云和香丘晃动得一阵眩晕。 待二人再度睁开双眼时,却见癞和尚已是身在禅房前,取一只手按住那雪狮子的兽头,而先时的巨兽,此刻也已尽敛身形,又已变成先前那可爱非常的雪狮子,只是一颗大头不住晃动,却始终是挣脱不开癞和尚一只枯瘦精干的大手。 香丘一时见众人脱了危难,自是欣喜异常,但再见那雪狮子却在癞和尚的掌下左右不得挣扎的样子,却又沉了脸,眼角却又显出一丝忧怨。 再听癞和尚口里喝骂道:“你这胆大妄为的孽障,本只再修炼百年即可成为北方巡海神兽。如今却也胆大包天,竟敢冒犯佛法,意图窃我东海师兄舍利,盗我肉身。见有阿罗陀为我护法,还敢在此趁凶,实是罪无可恕,我要把你变做石狮,在此替我镇守东海师兄舍利千年才得放脱你!” 说完念动真言,又取另一手连在它身上几点,就见那雪狮自脚下起已是渐渐化作石头,只是那灵兽受了佛法,竟然浑身乱颤,一时间那化石的过程竟是极缓。 癞和尚见它竟有这等威力,心里也不由点头,当下口中称道:“我怜你也自苦修千年,到了如今地步也实属不易,又是天生神兽。若被困禁,只可惜了你这一身本事。倘若留在我身边做个护法神兽,我便饶了你,且他年还可证果,只是你要奉阿罗陀为师兄,你可愿意?” 癞大师本以为如此手尾,那灵兽一定答允,为想那雪狮子却是天生傲骨,闻自己不但要为人所躯使,还要屈居人下,却是将一颗大脑袋直摇,神情极是坚决。 癞和尚不想它有这般根骨,见之不由笑道:“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志向,即如此,你就自在这里修炼千年吧!说完,将手取兰花状又往那神兽身上点去。此一来却与方才不同,任是那雪狮子怎生将头挣动,那石化的速度也未变缓,只片刻间除了其头首外,全身都已化作了石头。” 小香丘在旁见那雪狮受苦已是激动了半天,到了此时,再也忍受不住,却抢身过来求告癞和尚道:“这位大师傅,你看它这么可怜,就饶了它吧!” 癞和尚见香丘为这雪狮子求情,因知晓香丘身世,知她是感同身受,心里凄苦,闻言笑道:“女娃娃即为它求情,和尚自然从命,只是它罪孽深重,虽不将它变为石头,却需它随我听经十年,一来好为它化解一身的戾气,二来与它修行也极是有益。” 香丘闻此,心中一喜,但终是有些不乐,知如此一来,这雪狮子却要被癞和尚软禁在身旁十年,自己都不愿意的事,何况这类在天地驰骋自在惯了的灵兽。 果然眼望那雪狮子时,却见它满心的不愿,一脸的告饶的意思。不由再欲向癞和尚上求告,但见对方却是举掌闭目,知是不能答应。 张入云在一旁见了,心里也不由一动,他是自来自在惯了的,虽知这雪狮子如此,是自己做错了事,但只这样,却要困人十年的举止,若论及自己,却是也不会去做的。 当下见香丘满面气苦的样子,却是将身摆动,行至癞和尚身前道:“还请癞大师发发慈悲,虽是大师有心渡它,但众生各有自在,欲渡人,而人不欲自度,终是不好勉强。且大师即已说它百年之后即可成神,想来受今日这一番教训,它也该知厉害。”说完却是双手合十,与癞和尚施了一礼。 癞和尚闻此言心里也得一动,知张入云六日来参研壁上神像,已得了一些造化,当下哈哈一笑道:“即得义士开言,和尚受教了。”说完将抚在雪狮子头顶上的手移开,也是将手一合,还了张入云一礼。 此时香丘见雪狮子已脱离癞和尚的束缚,却仍还未走,忙在一旁催促道:“你这小东西,怎么还不走,小心过一会儿大和尚就要改主意啦!” 话声中透着关心,却浑忘了癞大师就在身旁,自己如此说话却是要薄了他的面子,而那雪狮子刚才还是那般粗状凶猛,却又哪里有一点点小的样子! 张入云和癞和尚听了香丘的话,自是知道她拿这话来挤兑和尚,当下二人闻之,不由的都笑了起来。 那雪狮子听得癞和尚的笑声,这才有些警醒,又看了一眼香丘后,却是大尾一甩,颠颠的向来路上跑去。 香丘见它真的走了,这才如释重负,却又有一些空空的,当下又回身看了一眼张入云,眼里除带有一丝神伤外,却又满是欣喜的神色。 哪知正在这时,香丘却又觉脚下有东西在扯动,低头看时,却见那雪狮子已是在悄无声息中,又返了回来。 香丘见它去而复返,不知它又有什么张智,虽是因见到它回来有些高兴,但脸上却是假装寒了色,欲赶它上路。 哪知那雪狮子围着她脚底下转了数圈之后,这才忽然顿住。接着大口一张打了个极大的喷嚏,跟着只听得一串叮灵声作响,再看地上时已是多了一枚生有五色毫光的铃铛。 一时又被那雪狮子衔起,将那铃铛将在香丘的手里。 不想癞大师见了却是有些失色,忙道:“这是东海师兄师祖桑雄大师的七宝铃,不想竟在落在它手里,这孽障真是好大的福气!” 说完这话,却又听他笑对香丘道:“这玉龙山雪狮生来性傲,不愿于人有甚亏欠,因香娃娃你替它说情,它才将这宝物相赠。此是我佛家护身密宝,有此一物,香娃娃以后路上可少许多劫难呢!” 香丘闻言将那铃铛拿在手里细看,就见其虽是古朴异常,但铃铛上的五彩细纹,却是密密麻麻,任自己无论怎样睁大眼睛也是无法看的清楚,并又有一层五色烟岚始终旋绕其上,触在手里时冷时热,却又寒热不侵手掌,知果然如癞大师所言实是一件宝物。 待她细看了半天,到最后却是摇了摇头,却又将那铃铛还给雪狮子道:“这是你辛苦得来的东西,我却不要。” 过后又伸出手在其头顶摩搓道:“你即已有了这么厉害的法宝,却为什么还要这般贪心来抢夺别人的法宝?要知人性不可太贪,不然的话,下次若再被这位大和尚逮到,可就没人能救得你了!” 说完,略一寻思,却又走至张入云身边,一时也没与他打个照呼,就他衣摆撕下一角,当下却是将手里的布帛飞快的打成了一个络子,接着又将那七宝铃串在绳上,再替那雪狮子在其脖子上系好。 当下又见她将身往后退了退,盯着那雪狮子左看看右看看,方始露出笑容道:“这样才好!”说完又对那雪狮子道:“你看看,这才又好看,又好玩。岂不比你先前和大和尚的狗儿打斗时的样子要强得多!” 一时那雪狮子闻了香丘的一番道理,却有些不解,只晃着个大脑袋一个劲的抖了起来,当下又见他含首埋身,衔着自己尾巴绕了一圈才又停住。 香丘见它如此的憨态,却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只是终有些担心,当下香丘却又催它快走。 一时雪狮子眨了眨那长有长长睫毛的一双金眼,到最后,方才行至香丘身前,舔了舔她的脚趾后才扭动身子,一阵小跑再不曾回头,只往来路上去了。 香丘看着那可爱的小东西离去,心下虽是不舍,但口里依旧强道:“才说你好看,却又这般好色。” 癞和尚闻言笑道:“香娃娃这可就错怪它了,它生性高傲,此刻舔了你的脚趾等于承认你是它半个主人,日后若有事寻它差遣,这雪狮子是一定不会推辞的!” 当下香丘听了,却只一笑,浑不在意,在她内心里,却从没有什么人兽主仆之分,只想着大家都能快快乐乐的活着,这雪狮子虽是威力无比,但若要让它屈就于自己之下,做自己的奴仆,她却是第一个不愿。 接下来,却又见癞大师将张入云唤过一边道:“我看义士气色,这六日里于我东海师兄房内,一定有所得益。只是少了香娃娃同修,终是十之只能得一二,于事不美。和尚我此次得义士相助,保得肉身完转,无以为谢,虽是有些世俗作态,但还请义士不要推辞。” 说完,却是比了两个手势与张入云道“这是‘破’,‘雷’二手印,一守一攻,于义士日后恐有些用处,只是这‘破’手印,于义士现时来说还可如意运用,但这‘雷’手印,却因义士少了参修智慧法门,只可等到他日功行大进时方可使用。切记!切记!” 张入云近日已得方法,见之口中道了一声谢,却是曲掌将拇指藏入四指之内,当下便抡臂一砸,口内大喝一声“破”字,使出了手印。就见自他掌中只生出尺许大小的紫气团,并未见甚威势,旋即却已隐去。 癞大师在旁见如此,反倒赞许道:“义士心智坚凝,只闻一言即可受教,实是难得。只是我佛门这‘破’手印与众不同,遇强则强,遇弱亦弱,方显我佛门慈悲,义士现时并未遇险,却见不得它的威力了!” 当下张入云知得了佛门真印,心里大喜,但知道佛家只讲因果,不重恩怨,此时虽得了癞大师传授,却也不便过于拘礼,一时只口里略为称谢,便将此事丢过一旁。 果然癞大师见他并不为得了真传而惊异,知他有些根性,却是反而欣然点首。 再等二人略为相谈时,却又见那癞皮狗儿,已是衔住了张入云为救自己打出的银燕镖,奔到了他的跟前。 虽是其上已满是狗儿口里的口涎,但张入云仍是笑着接过。当下却又见那癞皮狗趁势,将张入云右手两根取镖的手指舔了又舔。 香丘虽这几日与它打得火热,但都是隔门相望,此时见它去舔张入云的手指,却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一时只口里嚷道:“张相公,你还让它舔你的手指头,真脏死了!” 癞大师闻了却在旁分辩道:“香娃娃这就错怪了阿罗陀了,虽是它口水腥臭,但却可避水火,义士一身技击的本领,此时这两根手指经它这一舔却是坚韧如钢铁,于他此时的一身功夫却有极大的好处。” 哪知香丘听了,却是恼了,只跑到癞皮狗身前骂道:“你这臭狗怎么这般吃里扒外,人家不过就替你射了一枚钢镖而已,却把所有好处都给了他了!也不想想我喂了你几日的山核桃,还有那么多的鲜奶,这六日里还天天与你玩耍,怎不见也给我些好处!!” 一时她言语无状,却把癞大师也捎带上了。张入云闻香丘说话时不知忌讳,忙欲将她止住,却又哪里能够。 再又听癞大师笑道:“香娃娃若也想得这钢筋铜骨的本事,却也容易,只是你身是女儿家,阿罗陀口涎的效力却要来的浅的多,如义士这般只得两根手指的功劲,却怕是要被阿罗陀舔上三日方可。” 那癞皮狗听着主人言语,忙走到香丘身前,已是寻到香丘的手指,只张开大口便欲舔了起来。却早被香丘惊叫着让了开去。 一时只听香丘红了脸分辩道:“我一个女儿家要这铜皮铁骨的蠢功夫做什么?再说张相公还有急事要赶紧上路,却哪里有这么多时间为此小事耽搁!”接着口里又是一串道理,却是绝口不提自己怕那狗儿口里的腥臭。 如此,香丘又扯动了半日口水方才罢休,当夜,癞和尚又为两人找了别的宿处住下,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张入云见已耽搁了六日功夫,便与癞大师请辞,尚喜自己不曾有甚疏漏,幸未辱命。 而癞和尚自经了一夜之后,一身的檀香也已去了个干净,又换得了原先一身的臭气,那癞皮狗儿此刻也是再无往日的灵动,当下与二人作别后,却是又卧在寺前的石阶上,只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等香丘与它作别时,它才扇扇耳朵,以作对应。 等张入云告辞,走出寺院百十丈后,香丘忽又舍不得离去,却是驻了足,不时的回头张望。 而再看那一僧一狗,却早已是呼呼大睡,一时间地上躺了一人一狗,倒也相映成趣。 但香丘看着那人和狗,却不知怎得竟是依依不舍,神色也渐渐的沉了下去。一时只听她口中称道:“张相公,你看这寺院好不好?” 张入云闻言有些不解,只随口答道:“不错啊,此处天高地阔,有这一座寺院落坐于此,倒真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香丘知他未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却是幽幽的道:“只可惜,我们终还是要离开这里了!”语带惆怅,就是个不醒觉的人,也能听个明白。 张入云本就有些内向,观事体喜入微,再听得这一句话,已是明白香丘是在珍惜这六日里于这宣德寺中发生的一切。 便安慰香丘道:“没关系,日后一定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呢!再说,你如愿意,以后我们也可以经常回来啊!” 听了这话,香丘知道自己心底已被张入云看破,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口里佯称道:“谁要回来看这只癞皮狗,还有那臭臭的和尚!” 张入云知她话虽如此,但实心里舍不得那狗,一时想起什么,却对香丘道:“其实你如愿意的话,可以让那雪狮子陪你入中原啊!它虽生的有些奇异,但如只变小了的话,也未使不能带在身边的。” 未想,香丘闻言却是摇头道:“不要,我宁可它自由自在的由着自己性子在雪原上飞奔玩耍,那样的话,我才更欢喜。”说完这话,一时却转过头来,对张入云婉言道:“张相公,你说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谁想,张入云听了却是展颜微笑目注于她道:“当然对!你能这么做,才是我喜欢的那个香丘!” 香丘首次听他声言喜欢自己,却是低首红了脸,一日里都因害羞而不敢再与张入云说话。 二人本欲经青海直接入川,未想雅砻江上游因深秋时节,大水泛滥,阻了去路,不得已,只好绕道兰州,虽是绕了不少的路,但古时与现在不同,但有路,却要比翻山越岭来的快了不少。 张入云二人此时还未得剑术,自是无力连续翻越,虽有清灵羽在手,但已只能略作应对,真要论起来,张入云还有些依凭,但不知怎的香丘却是取那清灵羽在手时,不见有甚功效。 兰州,自古是丝绸之路的要冲,为中西文化交流融合的重要地区,不但是各色人物皆备,也是商贸往来的大市场。虽不如鄂州那样一脉江南水乡气象,但也是古色古香,别有一番风味。 且当地食物菜肴素有特色,香丘慕名而来,她女儿家口又馋,自是吃了个不变乐乎。 尤其是当地的正宗牛肉面,虽看着粗陋,不管食者老少,都是头号的蓝面大海碗,有那生意的好的店家,往往食客络绎不绝,店中桌面不够用时,食客却是或在房檐下蹲着,或只站在大道上,一手端着大碗,一手只取了筷子,大口往嘴里送。 偏偏香丘讲究,又喜热闹,吃饭时只管往那食客最多的店家赶,这却苦了张入云,只在她找不到坐位时,便要取双手运内劲,捧了热滚滚的海碗,好让香丘只空用一手,提了筷子食用。 还有那地产酿皮,也是香丘极爱吃的,一时虽才只半日不到的功夫,香丘却连着吃了六七家,却把个张入云累的够呛,只好跟着在其身后止不住的付账。 到了几近傍晚时分,香丘却又说因吃的太多了,想出城走走消消食。张入云因此时二人已投了店,却不担心没有宿处。因连日来见香丘路上辛苦,此时到了这繁华之地,却是由了她的性子高兴,当下也欣然首肯,便同香丘一块儿出了城外。 本以为出了城会得些清静,谁知才至城门外数百米处,就见眼前一片人头涌动,黑压压地围了一大群,真个是如潮水一般。 再往两旁看去,却见得但有高些的地界,均站的有人,有那身体轻巧些的,更是上了两旁的树上,如猴儿一般,直将那高高的大树,压了个枝折柳条重。 香丘本就是个喜热闹的,此时见了这番气象,却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一时却拐了张入云的手臂,只管往那人群里挤,众人见她是个俊俏无比的女儿家,也就不与她计较。 当下却只愁了张入云一人,他素性不喜热闹,这般的人山人海的场面,更是让他看的头痛不已。但最要紧的却是这人越多的地方自是热闹越多,但接踵而来的麻烦事也一定是最多的。 而眼前的小香丘,虽是在平日里比那叮当二姐妹要强了不少,但此刻见了人群涌动的的场面,小脸潮红,激动莫名之下,其兴奋状竟是不下二女。 当下张入云只得以手抚额,心里却是暗道不妙。 到得最后,香丘虽仗了女儿家的便宜,往前挤进了好些。但越往里,眼前却尽是身高体壮的男子,一时不能再进。虽是凭自己的内力足以将众人挤开,但如此一来未免过于显露行迹,却又有些不妥。 一时她想起张入云一身纯正内劲,力气也是比自己大了不少,忙回头使眼色看了看他,见张入云竟不曾领会,却是嘴角一撇,瞬时脸色即沉了下来。 张入云最不惯女儿家这个,当下见了,只得用剩下的手掌拍了一记自己脑门,意似无奈之际,却是又在肘间发力,即刻便将挡在身前的众壮汉推开数寸。跟着自己当先迈动步子,便带着香丘只在人群中左右一摇。 待香丘眼前一阔,却见自己已然是入了人群最内里的圈子。 再看眼前却多了一个精神抖擞的老汉,正在与人群见礼,口中不住打着客套。 而场中央正立着一个生相极标致的娇俏女子,虽只是一般跑江湖卖艺的女子,却真有闭月羞花之貌,亭亭玉立于当地,其娇艳实不下古时的西施,赵飞燕这样的美人。 而场上还挂有一面幌子,只见其上写着“儿大终娶妻,女大终嫁夫,有缘来相聚,无缘不相逢。”一时那词句虽写的浅显,但内里意思,却也是人尽皆知的了。 注:以上这一句话,取自《夜雨秋灯录》中的“筝娘”

第二十七回 东海授佛语 兰州戏娇娘 (四) 第二十七回东海授佛语兰州戏娇娘(四) 当下就见那老者取了一面锣在手里,一阵敲打过后,待众人吵闹声渐息方开口说道:“众位请了,老汉我生的一小女,今年已有十七岁了,虽是随我走南闯北,做这卖艺讨饭吃的活计,但年纪大了也终得要找位婆家。自负小女生的也还不差,但讨贵地一方福气,在这里设擂招亲,只是先在这里却与大伙说个分明,我女儿自幼随我卖弄些江湖把式,倒也学得一些小伎俩,虽是有心嫁人,但也想找得一位如意郎。现如今小女立在当场,但凡有那位壮士能将我女儿抱离地面数寸,便是我老汉的女婿。可是话要说在头里,我女儿至今还是黄花闺女,并不是轻易可以近的人的,有愿意上来相试者,却请取出五两银子来做个定钱,若是能将我女儿抱起,自是原物奉还,若是抱不起,那这五两银子可就归小老儿我了!” 他话才说到此处,人群里已是一片哗然,虽说此类江湖卖把式的,出些力气骗些钱财,已是司空习惯的事儿,但如此演艺,却是从未见过。当下人群见场上那位少女生的实在秀美,内里一众的青年男子,早已是将那眼睛瞪成了牛眼一般,有那自负有些力气的,已是要上前跃跃欲试。 未知,张入云见此却是大摇其头,他虽是涉足江湖不久,但对此种种,却也有些耳闻,其中多以使诈为主,就算真有人可将这少女举得起来,但到最后其人也多半要被这老头和少女的同党给救走。他生来有些乖张气,此时明知这老头儿在使诈骗钱,但却仍是替那位少女感叹,虽是生的如此美秀,但依然是要在这江湖浊水中翻滚,纵是骗得再多钱财,却也只能令自己沾染上更多的铜臭气,只可惜了老天对她这与生俱来的眷顾。 不想香丘于此事,却是极感兴趣,一时只眉飞色舞的在旁看热闹,任张入云怎么劝她,却是再也不肯走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便有五六位青年汉子败下阵来,那老头却是一会儿功夫里就已赚得了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有一位路经此地,做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见了,却在一旁低声说道:“我看众位还是算了吧,三个月前,我还在郑州瞧过这对父女,也是一样的擂台,也是一样的人气,其时还有那具说是赫赫有名的江湖英雄来拆这小娘子的擂,未想也是一样败下阵来。我看就眼前这几位后生,却哪里能抱得起这小娘子。” 这人正好就在张入云和香丘的身旁,听他说的得意,未想却在旁香丘只盼望着有哪位英俊男子能与这位少女配的夫妇,一时闻了中年男子的话却是有些不乐,当下就与他分辩道:“这是你没有见过真正有本事的,却来这里说长道短,扫人兴头。” 谁想那人也是个伶牙利齿的,见眼前的女孩比场上那位,也是分毫不差,却是故意鼓动口舌与她相斗,一时香丘吵得恼了,便大声说道:“今天就让你这没见识经历的开开眼,瞧瞧什么是真本事!”说完便反手去拉动张入云的衣袖,不想却是拉了个空,反倒捉到了旁边一位胖汉的手臂,一时惹得众人哄笑,自己也闹了个面红耳赤。再仔细张望,寻找张入云,却见他早已苦了脸,远远的躲在了一旁。 香丘本为刚才拉错了人被人哄笑而着恼,此时见了张入云原来是有意躲避自己,却是心头怒火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对象。当下不由分说,强拉了张入云走到了那搬弄口舌的人面前道:“我这位哥哥,力大无比,别说是这场上一个姑娘,就是再来上五六个,他也一样能举得起!”香丘语声娇嫩,此时又兼得场上再没有挑战者,一时她这话一说出来,却是引得众人全都侧目。 当下众人见张入云只是一寻常瘦弱的少年,却是不信,又因香丘方才说的话有些语病,被那好色之徒寻着口角,却是在一旁扯动嗓子,直让老头儿再多将几个女儿出来与张入云抱了,却是好娶得一位娘子,却又搭上几位小姨子。 一时众人哄笑,反是让香丘下不来台,而张入云也被众人瞧的周身火辣辣的,当下耸了肩,却将本已显瘦弱的身子,愈加显得单薄了。众人见了更是大笑不已,此一来,却又惹得香丘一阵恼怒,当下作了性,恼将起来,一声娇叱便把众人的声音全都掩盖了过去,紧接着又把张入云往台上推。 众人见这小姑娘,人虽小,声音却大,一时捂着耳朵揉搓半晌,这才发现眼前这小丫头,却也不是个普通人物。 当下早已将场上的老头迎动了过来,一时走到张入云面前道:“怎么?这位公子也想试试自己的力气吗?”说完却将枯手一伸,又道:“承惠,五两银子!” 张入云见正主来了,却是不再拘谨起来,当下一抱拳道:“老丈有礼了,在下只是与自己小妹偶游至此,身子生的瘦弱,并无一点真力气,方才小妹见着场面热闹,一时好玩兴起,才得这般胡闹,却是扰了老丈了!”说完再请了一礼。却是反身欲拉了香丘就走,未想香丘正得了兴,却哪里肯走,一时进退两难,好容易压下香丘的火气,才也她说好只在旁边再看一会儿就走。 谁想那场上女子见了张入云后倒是有些上心,一时只拿眼望了望张入云,见他无意上擂,这才只得做了罢。 又过得一会儿,却又来了一位兰州城内拳馆的教头,真个生的是满面横肉,一身的凶煞气,炭着一张脸,人只五尺来高,却又生的极粗壮,远了看去,这横头只怕与竖头也差不多少,却是如一方铁锤一样。走起路来,也是横着的,一步就见一个足印。 张入云和香丘都是武学行家,一时看了,就知道这汉子内力不怎么样,但一身外功,却是极为扎实,双臂少说有七八百斤的力量。当下张入云还不怎的,但香丘见了却是暗暗为那位女子担心起来。 果然那汉子到了场中央,即取了五两银子与那老汉,一时卷起衣袖,抱着那女子脚下,使动力气,欲将她举起。未知那汉子连运了几次力,竟还是全无功效,一时却听他舌底一声雷,紧接着见他身形一颤,却是将那少女的脚后跟提离了地面。如此一来只引得周围人群山一般的喝彩声,只都在那里为这汉子加油。间中虽有那心慕女子美貌的少年,不欲被他人得了去,在喝那倒彩的,只是却又哪里能够盖得过众人的欢声雷动。 未想到,场上却又有两人皱了眉,一个是张入云,另一个正是香丘。只是二人的心思却又各不相同,张入云皱眉是为了场上那少女在那儿卖弄本事。如此炫技,只为的是给大家一些想头,不然的话,如上来一个便立时下去一个,她这买卖怕是做不长久。 而香丘皱眉的却是这汉子生的实在太过难看,若这少女真的被他提了起来,自己却是极度不愿意见到的。在她的心里,虽是知道这少女在此设擂,多半还是为了骗钱。但小女儿家的心思,却是与众不同,便是骗也得骗个好相与的,若是被一个年少英俊的将这少女举了起来,没准香丘还会眉飞色舞,羡慕不已。但若被眼前这炭一样的挫子娶回家去,却是打死她也不要。 正在二人思忖间,却见那矮子果如张入云预料的一样,在众人均以为得计,只差得一线的档口上,却是再无一点进步。当下拼尽了他全身功力,把个本是炭一般的脸,直被自个儿挣的烧红也似,却是再无法提的一分。 可围观的群众哪能知晓这少女暗地里使了法术。见此,还在为那拳师打气加油。那矮拳师也在众人的鼓动下,直把最后一丝吃奶的力气也使将了出来。到最后终是不济,于体力极度透支之下,两臂一空,身子便立时坠了下去。他原本就生的矮胖,身子重心却是不稳,此刻只一坐倒在地,却似个滚地葫芦一般,连着在地上倒着滚了几滚,才得止了势头。 况又因他方才使力甚巨,周身衣裳都已被汗浆浸透,此时再挨得地上灰尘,顿时间便已变成了个泥人。偏他此时身上无力,欲起身时,却是连连拨动手脚方才站得起身来,只活似一只在地上打转的滚地土鼠一般,直惹得围观众人在摇头叹息之余,却又得一阵哄笑。 其中犹以小香丘人娇嗓脆,笑声最为引人注目。况她又是喜热闹,心里又是厌那矮汉子生的丑陋,此时笑起声来,更是发浪形骸,只惹的那拳师把眼连翻了又翻。 张入云见此,却是赶紧拽了拽香丘的衣袖,小声劝她不要过于着迹。未知香丘闻言却是将嘴一撇,只道:“哼!偏他滚得,就不许我笑得!” 张入云答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此类江湖把式,终是以骗为主。这拳师功夫也自不弱,江湖上也多少有些声气。你如此笑声,却是容易于无意中与人结怨,我二人只是出来闲游而已,若是为这些许小事,生出些事端来,岂不冤枉!” 哪知香丘也是娇嗔道:“这我自然知道,那女儿家多半是使了什么定身法之类的小术。虽说她是仗此骗钱,但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要不是这些人取巧贪色,做梦想用五两银子,却能娶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做老婆,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的举动,如此自取其辱,居心叵测的坏心肠,怎不能让人笑一笑。” 张入云闻她说了好大一段话,虽仍是有些小性,内中又有些至理,如此见底倒出乎张入云的香丘对预料,一时倒不好再说她,只与她笑了笑,便想再劝她早点回客栈休息。 未想到,香丘一番道理才说完,却又见她眉飞色舞的对张入云道:“要不要我上去试试,把这个姑娘的法术破了,抱起来给阿云瞧瞧!!” 张入云见她才刚说了大道理,此刻却又重萌故态,却是一阵哭笑不得,忙止了她的口,生怕她一时兴动,真个是上前闹出一段女儿抱女儿的大笑话来。 谁想先前那个与香丘斗嘴的中年男子,因见她长的美秀,谈笑有趣,却是一直守在张入云二人的身边。他长年在外走动,本是个有些见识的,加上他此刻在一旁偷偷听见二人的对答,却是使促狭,提高了嗓门大声道:“大伙快来瞧,这小姑娘要为她哥哥出力,娶一房大婶子回家去呢!” 众人此刻原本就因方才矮拳师的一幕给勾动的兴奋不已,此时又听这商客说的这一奇事,再见香丘生的几比场上的那位少女还要美秀,一时人群却如热锅上的豆油一般,炸了开来。纷纷扯着嗓子鼓动香丘上场,好为其兄召亲。 香丘见那商客竟敢在旁偷听自己与张入云说话,本已不乐,此时见他又在这儿乱编排,胡诌二人说话内容,当时就得大怒,抬起一脚,就往那中年商客的身上踹去。 张入云见了,知她腿重,一脚踹下只怕要把这刁滑汉子的脊梁骨都给踹折了。如真这般,怕是自己有再多的金子,也不够填这个窟窿。忙手下将之阻住,未想香丘已使开她崆峒派流星脚法。张入云见情势危急,却是说不得只好手里运劲,连人一起抱过一边,这才将这中年商客从鬼门关外给救了回来。 可此时事情还没完,围观众人早已是人声鼎沸,直叫唤着让香丘上场,好看这一桩奇异莫名的香秀。 香丘终是少女脸嫩,一时被众人激地骚了,却是将手臂从张入云手底抽了出来。当下娇声道:“试就试!有什么了不起!只是。”话说道这里,她却举手指往那商客身上一戳道:“只是你!你给我好好呆在这里,姑娘我不管能不能举得动,等到时候我事完了,再来收拾你!” 那商客当下只被她手指当胸一戳,即被香丘封了他体内的**,一时身沉口重,竟是话也说不圆,腿也迈不动,只在那里颤巍巍的不住抖动,旁观者不知,只以为他本香丘吓住了。 唯张入云知道他的苦处,但自己不懂崆峒派的内功路数,却是解救不得。再说这商客实在可恶,借此治一治他,于他来说也是好的。 一时间他腰间一轻,就见香丘竟已从他身上摸出了一锭不下十两重的元宝来。 跟着又见她翻手就将元宝朝场上老汉怀中抛去,口中还道:“这锭银子先放在你老人家这儿,若是我没本事,却是不用再找了!”不想,香丘一时却在不知觉中使出崆峒派暗器手法,就见她手里那锭银元宝,出手便是化作一粒银星,只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银线,直直的落在了老汉的手上。 众人见她一个俊秀异常的小姑娘却使的这般漂亮的一手,一时未见其形,先夺其势,加上香丘生的又美,却是知道这小姑娘也是练家子。当下眼看着眼前的热闹愈来愈加好看,却是不由的暴喝起采来。 那老汉惯走江湖,此时见了香丘露了这一手,一时也有些心虚,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却见对方也正是一脸的迷茫。 再说香丘刚要迈动步子上前,却被张入云伸手将其阻住。香丘不解,回过头,带着疑惑的神色看了看他。就见张入云苦笑着对自己说道:“罢了,还是我上场走一遭吧!免得你一个女儿家,却在这大厅广众之下被人看笑话!” 哪知香丘闻言反而不乐,一时以为张入云别有用意,也苦着眉娇声道:“阿云,你是不是也像那些男子一样,看上这位姑娘了!” 张入云不想她会出得此语,当下笑骂她道:“你这小丫头胡说些什么?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祸!我只上去略作应对,只假作提不起来就是了!” 香丘闻言,这才展了眉,只是后首又摇头道:“这可不成,你要是上去了,便一定要给我将这女子给举起来。不然,我多丢人啊!” 张入云听了她到了此时还有这些张智,不由笑出声来,当下不知怎生回答,却是摇着头迈步向前,不再去理她。 未知小香丘见他上了场,却又换了一副声气,只在张入云身后大声道:“不许偷懒,一定要给我使出全力来,若是弄虚作假,我可不饶你!” 张入云闻得身后香丘一番鼓噪,心里不由更乱,他到底还是少年心性,虽说上得擂去,是打定了主意,不能将这少女举抱得起来的。但若真的因自己不出全力,却是提举不动这眼前女子,他一副好胜心肠却又是不得甘心。一时他虽只走得了六七步,但心里却是连换了几番主意。 到最后实是没有时间容得他细想,但心里仍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使动力气,这女孩子却是绝不能提得起来的。否则,对方若真的想借此机会,找得一位夫婿,自己虽也觉这般作想有些自大臭美的嫌疑,但终究后果实堪严重,却是自己绝对不能负担的起的。 转眼间,张入云就行至了场上老汉身前,当下又抱拳道:“晚辈无礼,得罪了!” 那老汉也不是寻常江湖卖把式的寻常人物,于此地招亲实有两层意思。他与自己女儿寻得大江南北,虽是见过各路英雄,但却未曾见得甚真正有伸量的。据今未有所得,心里实是急切,至此时忽得见了张入云这一位少年英雄,真正的正主见了一个,心里又有些踌躇起来。 一是担心小女不敌,有些下不来台,二一个却是又怕对方窥破了自己的行藏,到底他做贼心虚,欲害人前,总是先防着被人害。当下他心里有鬼,却是只道了一声:“请!”便自退过一旁,再无话说。 张入云阅历还浅,又无人与他照应,如何能知道这多江湖险恶,一时虽觉得老汉有些神情怪异,但也未曾太过上心。反倒是心里还在计较,到底是不是要将眼前这少女提起来的主意。犹豫中他已是走到了少女的身前,未想那女子却是大方,一时见了张入云这般的年青男子也不害羞,却是抿齿一笑,大大方方的将双臂一摆,一副任由张入云搂抱的样子。 张入云见此反倒脸红,只是对方身为女儿家都已如此,自己却不好意思再做些酸文假醋的丑态。考虑到人家是女儿身,自己却是不好亲近,观遍这少女周身,也没个好上手处。 一时略作思忖,才打好了主意,口里道了一声:“得罪!”却是走至少女背后,当下取双手握住那女子双肘,却想用这种极古怪的姿势将这女子提起来。 围观者见了这架势,先还都以为场上这少年假道学,一来是显自己少年潇洒风流,二来却是与那好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一般,压根就没想得能举得起这位女力士。而是另存了心思,想趁机与这女子亲近**,好让对方寄情于自己,暗底里放水,不费吹灰之力的被自己提举起来。正在众人都以为如此,一时唏嘘不已,只是过得一会儿功夫,却又都止了声音。 只因场上一直面露轻松的女子,到了此刻,竟首度蹙了眉,显出一副举力换气,用力艰难的模样来。 一时众人先都还以为那女子在搞甚花样,但见场上二人竟是如此僵持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这才知道不是虚情。 而再看她身后的少年,也一样是沉了面,满脸的严肃,再无先时的唯喏的无知少年神态。反倒在一时间容光焕发,笔直的鼻梁尽显出他一身的英气,一双凌历的目光更是夺人心魄,人只看了,却是不由低了头去。 当下众人越看越奇。却是再无人有异语异动,一时间那场中央已是变地悄无声息,只怕是一枚绣花针落地,也是足可被人听见。 而那尚未得来及离去的拳师此时也看了个目瞪口呆,他到底也算的是外门行家,见张入云这一番神气,便知道这少年乃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且他虽是年青瘦弱,但竟得一副长力气,如此一炷香的功夫里,竟是连续不断的于这双臂间加力,纵观二人,只怕这场上最辛苦的就是那少女了。且他还能看出,若不是张入云年少面嫩,于这般费力的手法举动少女,而是换作一上来即是揽了少女腰间或是腿下的话,此刻怕已是早已将那女子给举了起来。 再看众人都在张大了嘴,吃惊之际,却唯有香丘趾高气扬,满脸的兴奋,若不是人群的目光都落在了场上男女的身上,只怕她却要逢人便说场上的男子是她哥哥。一时间她心下得意,却是连看那中年商客时,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若不是得他挑唆,只怕自己此时还没这般得意呢! 再说场上的一对男女。 张入云此时已是知道眼前这女子的力量绝比不得自己,但他也是由衷的佩服起这位姑娘来,自己连番催动巨力之下,对方也尽数挡得下来,双臂间也实有七八百斤的力气,仅以女子而言,实是难得。若论起自己,一年前的功力也仅与之相当而已,且这女子比自己还小了两三岁,又是女儿家,身娇体弱的,更是难得。 张入云生来有些呆性,他是外门苦手,知道男子与女子骨骼相差太多,天生的就是在外门功夫上占了莫大的便宜。而自己无论身高体重都远在对方之上,与之较力,已然是很为之的惭愧。 此时他见自己几次于那女子将提未提之际,却是均觉对方只将左手拳一拢,好似使动了什么法术,身子便又立时重了千斤一般。每每于此一番举动,都是令自己后力不继,恰恰的将自己一身巨力阻住。心下惴摩,知道这多半便是香丘所说的什么定身法了。 只是到此时他还不恼,反倒觉得这女子使法术时,其时间拿捏的极巧极妙,往往于自己新力未生后力不继的那一刹那,使动起来。一时知这女孩,不但双臂有力,内家功夫也是不弱,便是运用法术的极巧也是极为精熟,江湖卖艺的人物,能得如此功力,实是难得,心里佩服之下,不但不叫破,反而只凭自己一身真力与之相抗。 连番角力之下,他已渐渐能掌握对方的使术运力的法门,当下就见他钢牙一咬,强自于自己换力之际,脚尖一挺,竟是在无力之际,偏又多一道力量出来。已是将那女子的脚尖略略的提离了地面。这是他一身脚下功夫的极致,凭的是自己多年苦练得来的阳煞气,硬生生与无力之中生力。 张入云原本打算的好,只要自己一将对方提起,便再松动力气,将那女子放回地面。到那时你知、我知,二人心里都各自明白。如此一来,即周全了对方的脸面,自己却也不会因为未出全力,举不起这姑娘而感到难堪。至于围观的众人,张入云倒是一丝也不放在心上,自己于人前能不能争得面子,却是他最不计较的。 虽说他算的巧,但却怎知这世间的险恶,一时在他将那女子提离地面,刚要松力将少女放落地的时候,却忽觉对方竟是与顷刻之间,将全身力量尽数收起。那女子本就生的瘦小,大小劲力全收之下,却只得几十斤的重量。可张入云此时的双臂,却是使动了两三千斤的巨力。当下他只觉对方一空,竟是轻的如灯草一般,陡然间自己一身巨力无了着落处,却是一下子重心不稳,连自己带那少女,一并的向后倒去。 亏得他脚下功夫一流,足尖一点,已是凭空跃了起来,只是一时心急使得力气大了,却是如旗花火箭一般,升了有三四丈高下,方才落了地。当下看的一众围观者,只以为二人在演杂技一般,竟是欢声雷动,扯足了嗓子叫起好来。

第二十八回 普济寺遇险 仙人洞遭劫 (一) 第二十八回普济寺遇险仙人洞遭劫(一) 张入云抱着那女子只刚一升至天空,便是眼前一黑,知道自己已为人所算,他到底年轻,还有些不知深浅,因先时见这女子生的美秀,少年心性,总觉得对方不该是心底险恶之人。 此时见这少女忽然变卦改了主意,竟是于顷刻间收了功劲,故意要被自己提起,一时心里一颤,却是惶恐之下,没了主意。 等二人落至地面时,随即便是众人欢声雷动的在一旁喝采,但再看张入云的一副面孔,却已是变的一片煞白。 待他再往一旁望去,却见香丘已然是怒形于色,不但皱了眉,且还撇了嘴,张入云一见之下,脑袋又是一阵嗡嗡声。 只是到得此时他仍是未有觉出危险,且多少还有些少年得意,毕竟周围人群里一片欢声鼓动之下,就是名利心淡泊如张入云,也是有些飘飘然起来。 究竟便是那能醉死人的沉年佳酿先入口却也是甘甜无比的,当下张入云一时心理有些虚浮,仍是未有所警醒。 就在这时,那老汉已是笑着走近二人,一面大声笑着拍动张入云的肩膀,一面将先时那锭银子还给了张入云。 跟着却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碎银子,只往人群中扔去,只口中说道,此是他小女新嫁,找得如意郎君,难得众位都是见证,却取些钱来与众位打酒吃。 张入云见老汉行事甚巧,一个举动便是让自己难以拒绝,一个举动又是让自己不得分辩。 等那老汉诸事办得妥当,他不但糊里糊涂的将银子揣在怀中,还被人群簇拥着往兰州城里走去。 一时在场围观的数百人纷纷扯动口舌,只片刻之内却是半个兰州城,都已是知晓有个外乡少年,做了当地的娇客。 此刻,便是容张入云背上插了双翼,一时间也是不得走脱。 待张入云回过意来时,发现自己已是身处在老人和少女下榻的客栈里,而香丘也跟在自己身后,一时四人在一方桌下坐下,唤来了一桌佳肴,众人边吃边谈。 只是此时只闻得老汉一人谈笑,另三人却是如锯了嘴的葫芦一样,都没了言语。 再看先时异常大方的少女,此刻竟也是变的矜持起来。不知道她到底是刚找得夫婿害羞,还是因方才自己在赛力是暗中做梗而感到欠然。 总之张入云一脑袋只有一个念头,只想着溜之大吉,他虽是生来苛守着君子一诺重千金的礼教。但此刻论到婚姻大事却不是玩的,不说自己从未想过娶妻生子,便是真娶得一位贤妻,以自己这漂泊尘世的性子,也是只能将这新嫁妇害得终生。 且更别说自己还有一身的官司,和大多的亏欠要还。 当下待酒过三巡之后,张入云却是提出要先回自己落脚客栈内收拾一下细软,再和父女二人做个计较,幸是他与香丘的客栈与离此父女二人的落脚处离得甚远,如此一番言语倒也不算太过生硬。 只是那老汉却是老江湖,一力说道要与张入云同去,又说见张入云一身本领惊人,还想与他相互讨教。 一番客套话下来,却是将张入云的借口封的死死的,张入云面嫩,当下却是想不出些个法子来拒绝。 待他目注香丘,眼神中透出求救的目光,却不想小香丘故意视而不见,一双眼睛只抬到天上去了,还在那儿生闷气,连理里不理张入云。 到得最后幸是那位叫春香的的少女开口说和道:“即如此,那张相公且与香丘妹子先回客栈歇息。爹爹虽有意与相公促膝长谈,但到底二人辈份不同,哪有长门与晚辈上门谈心的道理。再说我与爹爹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准备,不如明日午时相公与香丘来南门外三十里的普济寺与我二人见面。那里一位管事与我爹爹是同乡,我与爹爹其实也是在哪里长住的。至于这家客栈,也只是因招亲才临时应付着住的。” 春香话只刚一出口,就见她老父已是变了色,尚幸听她说到后来,要张入云二人去普济寺相投,这才有些转了和色。 一时里既然自己女儿已经开了口,自己也不好辩驳什么,当下酒足饭饱后,才与张入云道别,言语之客气,神色之欣慰,实与一位寻常慈父为爱女寻的一门如意亲事无疑。 张入云几番深揖过后,方与二人道了别。只一挨过巷口,便是如丧家之犬一般,急急往往自己客栈逃去,却浑不觉自己因一时心理深重,竟是动用上了轻功,也顾不得此举在那繁华的大街上惊世骇俗,只眨眼间便已投落至客房中。 待在客房内定了半日的神,稍稍恢复一些知觉,这才想起因与香丘商量商量。往身旁一瞧,却见香丘并不在身旁,待自己找遍了客栈也是不得寻到。 正在忧急间,却见香丘冷清清的自店门外回来了。一时张入云大喜,却忙迎了上去。 谁知香丘依然是先前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问了她半天话,也是不见她回应。 到末了问起她方才到哪儿去了,未想这却把香丘给惹恼了。一时嗔道:“瞧阿云你方才那副德性,白得了个美娇娘,一离了人家的视线,便是发了狂,满兰州城的乱跑。还生怕人不知道,动用上了轻功。我的轻功不如你,自然跟不上,被人家逮住了,只好三番四次的和人说了你就是今日兰州城春香姐姐的娇客,人家这才放脱我。此刻为你的事儿来迟了一些,却没想你又为此来编排我!” 张入云见这小丫头此刻还在为这些没来由的东西生闷气,一时哭笑不得,却是短了口气,只问她如何才能逃得过这一劫,实在不行,二人还是连夜逃出城的好。 不想香丘听了,却是不信,口里还说道:“谁信你这一套,先还说好绝不把人家春香姐姐举起来的呢!末了,却卖弄本事,一纵三四丈多高,打量全天下的人都瞧不见,却又蹿得那般高,好让众人能把你瞧得个仔细。还有。” 一时她一肚子的冤气都倒了出来,直把张入云训了半个时辰,却还未解气。 到后,又听她道:“这下你可满意了吧!还说去姑婆岭呢,如今离姑婆岭少说还有一两千多里的路程,就不论你这一路上再能比武招亲,招得几房姐姐回来,便是这一路上只有春香姐姐相伴,也是春风得意,风流快活的紧。” 到得此时,张入云终于知道与香丘善说无意,只得趁其不备,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小嘴。当下提了一口长气,将肚子里的委屈,一股脑地都给倒了个干净,就不知香丘如此盛怒之下,却又能信得他几分。 心慌之下,他颤颤巍巍的将抚在香丘唇上的手慢慢拿开,却是只等这位姑奶奶怎生发落。 未想,此刻的香丘却是换了一副神色,当下只柔声道:“这么说来,是我错怪阿云你了!这可怎么办!阿云你可别生我的气啊!!” 再看张入云,却是闻言张大了一张嘴,已然是被香丘这前后莫大的变化,惊倒在了地上!!! 待张入云站起身后,却见香丘又换了一脸的疑惑兼略带无辜地问他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阿云!” 张入云本是要与她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此时见香丘才得明白一些,却又反过来问自己,当下脚底又是一个趔趄,忙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将自己的身子稳住。 待看了一眼仍是满眼迷茫的香丘后,知道与她确实是商量不出什么,自己寻思的半晌,方才从鼻子底下憋出了一个字道:“逃!” 这话一出口,却惹得香丘一惊,只口中说道:“这!这不太好吧!那老头,我看了横竖不喜欢,但春香姐姐人却挺好啊!要不是她后来帮你说话,说不定今天晚上那个糟老头就要和你纠缠一个晚上呢!那老头说话声音让人听了特别不舒服,要是夜里和你说一宿的话,我在那屋都听得烦都要烦死了!” 张入云本见香丘如此讨厌了老汉,心里也只笑笑,但说的多了,仔细一想,却也觉得那老汉有些不对。他一双神眼,惯识人心里动向,但与那老人对话时,却见对方目光闪铄,虽是并没看出对方生了什么歹意,但却也没能瞧出对方的心理。 且那老汉行走江湖数十年甚是老辣,一时又想起隐娘对自己说过的江湖上害人的种种伎俩,却是担心起来。 当下张入云越想越是担心,却是打定了主意要逃,此刻他携带着香丘,不比当时一人可以毫无顾虑的独身涉险,终是小心些为妙。 至于那位春香姑娘,呵呵,他张入云却少不得要头一回做次负心汉了! 一时与香丘说了其中有诈,却是立定马上就要逃走。当下香丘得了要逃的音讯却是忽然来了兴致,忙兴冲冲地打理收拾行李。 临走的时候,她又怕饿,又嘴馋,却是买了好些当地特有静宁锅盔,和好些辣子在身上。 张入云见她此次出行,竟是如此主动热情,却是少了自己好些手脚,一时二人也未和店家算房钱,只放了一锭银子在房中桌子上,便是跳窗沿着民居屋顶逃去。 那兰州城虽高,但也难不住张入云和香丘的一身上好轻功,且他二人此刻有了清灵羽,更是如履平地一般。 香丘每常使动清灵羽时其效都甚微,可这一回却也未见她怎么运动,便是一个身纵已划至城墙外,竟比张入云来的还要迅捷灵动,一时倒把张入云看得一愣。 待二人出了城后,便是一阵狂奔,难得今次香丘却没有在路上叫苦,行的甚快。因是二人本也是要往南去的,心虚之下,却是多走了好些路,将那三十里外的普济寺绕过。 再后来,却不知怎的,难得行路出错的张入云竟是辩错了方向,虽是一夜行下来,算算路程,却只出了兰州城不到百里的方圆,至于离那普济寺更是只有五十里路程。 一时张入云只能将此次走错了路怪罪于自己做贼气虚,慌不择路了。 等天色大亮,香丘却又嚷饿,也无怪她腹中饥渴,前一日晚间,二人都是一肚子冤气,虽是酒菜丰盛,但却没吃的多少,一夜胆战心惊的急行下来,身心疲惫,更是觉得腹中空空。 当下香丘即发了话,张入云自然是埋锅造饭,找了一处清静有水源的地点休息。 那静宁锅盔,本就相对寻常北方锅盔来的小巧,便于携带,又是昨夜才刚做好的,甚是新鲜,一时热过之后,吃将起来,却是层层软香松脆,当下和着辣子一块吃食,更觉味美。 张入云见香丘不论食物寻常贵贱却只要是美味,一样吃的甚是开心,心里看着也喜。 一时又取出些路上惯备的作料来,取了一些干净的溪水来烧汤,随手又在路上取了一些野菜。这却要感激雨嫣然,若是日前不得她指教的话,张入云却是无法在这短日子里便能识得这多可以食用的植物。 果然香丘得了鲜汤之后,吃的更多,等饱餐过后,却是小肚子有些窿起,一张小脸也因肚子涨的难受而变地红扑扑的。 张入云笑她饥不择食,未想香丘却是满不在乎道:“能吃能睡才是好事儿,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春香娘子,如此好吃好睡,我才开心呢!” 张入云见她说话有理,却又带着自己尴尬事,知这桩事情,怕是要被香丘数落好久才得算完,一时短了口气,却是不敢再拿话挑拨她。 虽是饭后二人又休息了一会儿,但终是肚子里撑了食,一时间二人也不再疾行,只是在当地闲走消食。 北地天光甚好,又是初阳,照在二人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自在,此时两人肚里实在,身上温暖,实是快意。 未知行的一时,二人反倒也有悻悻的,略有些不自在起来。 寻思良久,香丘方开口道:“昨日夜里只顾赶路,行的快了一些,未及细想,阿云你可有曾想过,若是万一春香父女俩人并没有骗我们,那该怎么办!” 张入云也正在为此一事犯愁,他长的这么大,却是还真未有做过什么负义愧心的事,虽是计较过厉害,决定不再前去,但心中终究有些不爽利。此时再得香丘提到此事,一时眉间也是一皱。 略思付一会儿,却是摇头道:“此事不要再提了,你我二人还是快快上路吧,待再多行些路程,就自然不会为这些小事烦恼!” 香丘见他话虽说的如此,但眉间皱纹却是更加深了,知道他心里实不舒服,反倒笑道:“不如我二人再回去一趟,反正也不过数十里路程,来回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 张入云笑道:“回去也只是与人将事情说明白些而已,到最后终归仍是要脚底摸油,还不是一样?” 香丘闻言却嗔道:“哎呀!难不成你还真想娶那位春香姐姐啊!我知道你行事据理,虽时此去只为当面与人家将事情说清楚。但也只有这样才是你的举止气象。便是我,也不愿见你是个行事前后不一的小人。若今日你真的不去的话,只怕日后,却要记上一辈子的!” 张入云心事被她点破,脸上更有些讪讪的,但记着自己此时带得香丘,不比自己孤身好犯险,仍是口里不答应。 未想香丘反倒是皱了眉,一时道:“怎么阿云你此时倒是这么不爽快起来了,心里想的,却和手里做的不一样,这却不像平日的你了!” 张入云不想这仿佛是隐娘才说得的话,竟会从香丘口里说了出来,侧眼望去,却见身旁少女,只在一旁亭亭玉立,早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竟将她映得如同白莲花一般的清洁,一湾泉水般清澈的眸子,更是纯洁的让张入云看了不禁得心中一窒。 一时他只觉得自己怎么竟有些犯起糊涂来了,当下心里一阵轻松,便展颜笑道:“即如此,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我去去就来。” 谁知香丘旋即变了色,又恢复往日神情道:“那可不行,我也要一起去!” 香丘说的这话,张入云却是不答应,只答道:“不可以,即然明知可能会有不安全的事发生,怎可以再带你同去!” 香丘又问道:“那你还不是决定要去了!” 张入云道:“我这一去,只是做我这个人的本份,纵是觉得有些异样,但即能去得,就应该走上这一遭。你方才一席话已是提醒了我,我虽无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的豪情。但即有能为之,便不该推卸取巧。你若随我去了,真有危险,却怎么处。再说也容易使我分心,万一有甚遭遇,至少你也可得安全!” 香丘听了仍是不愿意,但不想这次张入云顾虑起她的安危,性子却是改了刚硬,一时香丘奈何他不得,再往下说时,张入云已是打定主意不再去了。 这一来倒让她犯了难,当下心里有了算计,却是眼珠一转,便又不再和张入云争执,只说在此等候,改了心意了。 张入云见她面相,已知她想暗中跟去,却立时说破,未想香丘却是面色不改,连问了她数次,都力称自己不会做这样的事。 一时等张入云将信将疑的上了路,却是始终留意自己身后,不想香丘却真的只坐在原地静候不动,待转过一段路后,再见不得其影像时,张入云却发力飞奔,并运内力于双耳潜听。 张入云此时功行已近上乘,其耳力虽不如目力有天赋,但施展开来,数十丈方圆内一草一木的动静,却也瞒不过他。 加上他脚底迅速,香丘的轻功又不及自己,只要飞速跑上一两里的路程就绝可将之甩下,一时竟张入云发足奔跑,期间遇上山坡陡峭之处,并还借清灵羽的风力轻松渡过。 当下五十里的路程,却只花得半个时辰不到,便已达到。 等到了普济寺门前,只见那寺庙却也是一片宝相庄严,绝不像是个险地。但张入云此次,仍是多了个心眼,一时沿了后墙翻入。虽显唐突,但他此来,本就是做的一件心虚的事,到此时却也是顾不得了。 不想那普济寺竟是庭院广大,入得寺后,张入云却是半日不得门径,绕来绕去,都是僧舍,却哪里有俗家人住的地方。 好在他辨识方位本领甚佳,想着春香姑娘一介女流,自是不便与僧人住的地方靠的太近,便一路只往偏僻的后院寻去。 好容易穿得一条长廊,眼前一时开阔,却是到了一座梧桐木树林,此时已是深秋,一地尽是落叶。待得一阵秋风扫过,却是将满天吹的尽是叶影。 张入云得眼见秋色,心中也是一爽,还未得及仔细欣赏这满眼叶海,却闻的远处传来女子的叹息声。 当下张入云却是大喜,忙赶了两步,却见眼前果然多了春香正倚在一石栏杆上,望着天空叹息。 张入云见终于找得正主,忙走上前去,一时怕惊吓了对方,却是故意弄出些声响,再轻声道:“春香姑娘请了,昨日幸蒙尊父亲大人抬爱,欲成就小弟这世间俗人。其间甚为惶恐,唯当时小弟六神无主,实无颜拒绝。待守得今日,却是如梦初醒,要知小弟漂泊四海,实是无能也无力得老丈垂青。本还想不辞而别,但终是得尊父亲大人抬举,若是一走了之,礼数实缺,如此一业小弟也不当人子了,是以特来相别,还未姑娘不要见怪,以姑娘品貌,放眼天地,。” 张入云本来还不知说些什么好,但此时见了人面,却是淘淘不绝说了开去,一时谦恭,只仿佛觉得,越是多说些软话,自己才越得心安一般。 未想那春香只一见到他,便是面色大变,一时听清了张入云的来意,却是忙打断他道:“未想世上还真有公子这样的实心人,昨日我已暗中帮衬助公子逃走,为此夜里还被我父亲好一番责骂。实不瞒公子,春香已经有了夫婿,且并不是江湖中人。至于我父亲,他已于数年前入得神教,每年都要向鬼母白骨夫人进献一名得气候的纯阳童子。而今年却是一年下来遍地寻访也无有收获。末了,才又让我于三月前做了这羞煞人的勾当。一来是为了物色人选,二来也是为了我父亲敛财。公子你一身纯阳正气,显是苦修多年才得到此地步,且瞧路数却又不似是个名门弟子,昨日我父亲见你,已是如获至宝,生生要将你擒下。只为兰州城内不好办事,才耽误了时机。但就此也在昨夜里早有防备,在你身上下了法术,令公子你夜里再得如何逃遁也是出不了这兰州城百里范围。他如今已是同了庙里主持并十多个弟子遍地寻拿你,不想公子竟是如此守信,明知异样竟还到得此地,如此却真让春香愧煞了!!” 张入云不想竟有这许多手尾,一时虽是心惊,但不知怎的,心底却又如去了一颗大石一般的舒坦。 当下想了想却又问那春香道:“只是你此时劝我如此,却不怕在你父亲面前交待不过吗?” 春香闻言惨笑道:“公子还请放心,怎说我也是他亲生女儿,且这多年来,已为我父亲害了好多年青公子,在神教中已免了我父亲好多责罚,终不会拿我怎样。再说我也已和父亲说好了,今次乃是最后一次,过了这一回,即还了我父亲养育之情,却是绝不能再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张入云闻言道:“如此说来,你还是要再害得一个男子才可脱身了!” 春香闻此,却是黯然点了点头。等她抬头时,却见张入云已是两眼放出些光彩来,却是摄魂夺魄一般,一时却将自己惊的不轻。 张入云见自己将对方吓倒,倒是不好意思,忙收了目光,只道:“如此这般的话,我却是更加走不得了!” 春香惯走江湖,伶俐过人,见张入云如此说话,却已猜到对方有意要将这普济寺僧众除去。当下却是慌道:“我知公子侠义心肠,知道有这处害人的场所,已是有心要将之除去。只是实不瞒公子,以公子此时的本事,却实担当不起。这普济寺内只方丈并两个首领和尚都已是练得飞剑,便是我父亲,虽还不曾练得成功,但手里却很有几样威力绝大的法宝。公子只一身技击本领,却真无法与之相抗。纵是得天幸侥幸得胜,却也是难惹神教。要知鬼母是乾坤教五祖之一,就是当世剑仙,他也不放在眼里。到时我父亲若将信香燃起,片刻之内鬼母神魂即至,到那时就是公子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有回天之力了!” 一时说完了话,却是急忙拉起张入云往寺后奔去,行时又嘱咐其如何行路,心焦之下,竟是力气甚大,容不得张入云不答应。

第二十八回 普济寺遇险 仙人洞遭劫 (二) 第二十八回普济寺遇险仙人洞遭劫(二) 张入云虽是仍有些疑惑,但此时已从春香口里证实自己先前的猜疑,反倒松了一口气。又想起香丘曾说过讨厌老汉,但却挺喜欢春香的话来。 他不知怎地,总觉得有时候如隐娘一类的女性,料事总是比自己要来的准些,当下虽仍是有些担心,但即已如此,反倒不如相信香丘的判断还来的安心些。 一时间二人奔出梧桐树林,春香才与张入云作别,并手指山道对他说道:“从此方向再去得五六里,便可脱离这普济寺险地。只是公子要尽量行的快些,只数十里的往返,我爹爹却有神行之术,只片刻即至。公子里灵气逼人,极容易找寻,到时还请敛气宁神,小心些才好。”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却是眉间一皱,口里骂了声道:“该死,一时匆忙,却将一件要紧事忘了!” 说话间,就见她在张入云肩头上一拍,不知怎的竟在她手里多了一只弹丸大小的小猴子,纵跳翻飞,极为神骏。 哪知春香却是不留情面,一时双掌一合,已是将那猴子拍死,再取开手来看,却只是一枚枣核,再听她道:“我父亲即是用此物困住公子,此刻除了它,却是好让公子上路。”说完即刻又催张入云速逃。 张入云临行之前,忍不住道:“姑娘即先时帮你父亲害的如此多人,却怎么又相救在下呢?” 春香闻言苦笑道:“我年前已得父亲答应,自择了一位夫婿,他是位不懂一丝江湖习气的书生。虽生的文弱,但自幼读的是圣贤书,明的是大道理。我助公子,一是为略尝近年所犯的恶行,二来我随父亲行恶多年,又学的一身几近邪门的异术,他年下场多半极惨,到时不但肉身不保,便是元神也可能无幸。公子是一身的正宗内家功夫。若到时有缘,还请略助小女子一二,便足感大情了,此是我的私心,却非只单单为了公子着想呢!” 张入云为人豪义,虽觉自己本事不济,当下却向春香要她日后归隐的地址。 不想春香仍是苦笑道:“我与公子只想结一点善缘,真要是将住处相告,却也就着了相了,但凭天意安排吧。只要公子有此善心,春香总会有救的。” 一时话已说尽,张入云再不耽搁,却是一抱拳,即往南方奔去。 因是怕担心香丘见自己半日未归,前来找寻自己,再生出事来,张入云当下却是施了全速赶路。 未想只行的数里,就听空中一阵呼哨声,张入云闻得此声响,几乎和当日隐娘持甲马携带自己的飞行时一样,当下心里已是明了。心惊之下,见前方有一处密林,正待拨动身子往林中投去,却猛觉背后一道疾风,已知是来了暗器,当下不敢大意,忙闪身避过。 一时回过头了看了一眼,却不想竟是一柄灰不灰蓝不蓝的杂色飞剑,剑质虽是低劣,但自己于此术全无知晓,终是大意不得。 当下他被飞剑阻住,再向逃避时,却又听拍的一声,自空中又坠下一物。仔细看去,竟是先时相送自己的春香,当下她披头散发,双臂背负,已为数股金丝将双手绑住。 再接下来,却是又自空中落下三人,共是两个僧人和春香的父亲,那老汉不曾习得剑术,却是身上拴的甲马。 只一到了地上,便见他一阵狞笑,当先却是骂自己女儿道:“骚丫头真不要脸,竟敢私纵这后生逃跑,也不知他给了你什么好处,竟得这般不顾性命的救他!” 春香坠地时摔的甚重,虽是人小身轻,但还是将一条左臂摔折。张入云最见不得世间的父亲冷淡虐待自己的孩儿,此时见那老汉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喝骂侮辱自己的女儿,倒是触怒他一颗赤心,当下再不逃跑,反是站起身来将春香扶起。 一时见她被两股金线将手背负住,却是奋起神力想将其拉断,未知,自己一身纯阳刚气使尽了,却也是拉不动它。 一时知是样宝物,便也不再作强,心机一动,却是手腕一翻,当时就将那金丝线切开,却又扶住春香的手臂,帮她接回臂骨。 这金丝乃是老汉用洞庭湖中成形的金鲤龙须所制,端地是坚韧无比。先见张入云拉扯不动,还在一旁不住冷笑。未想只一刻间,金丝便以被张入云所毁,心中不由大怒,正待大骂张入云时,却只听的对方一声炸雷般的断喝。 只听张入云向自己喝道:“不知春香姑娘到底是不是你女儿,你却能下得如此狠心!” 老汉听了,哈哈大笑道:“她自是我亲身女儿,只是这丫头吃里扒外,我苦心教练她这么多年却还是个养不大的货。不但年前就生了离心,今日竟还要二度再放了你,这样的女儿要与不要,又有何妨!” 未想张入云听了这句话,反倒展颜笑道:“你即能说的此话,反倒让我少了一层烦恼,多谢了!” 他一个“了”字还未落地,右手一翻便是三朵银花疾射而出,分了个品字,照着老汉头颅和双胸打到。 老汉见张入云竟敢偷袭自己,也是心内一惊,但他惯走江湖,身上也实有惊人的异术,当下也不放在心上,只取出一方戒尺在手,意欲抵挡。 哪知一旁的一个胖大和尚却看出张入云这三枚银燕镖的厉害,当下忙放声道:“小心!”一时已将一道黄光祭起,直往银燕镖迎去。 老汉手里一方戒尺才遇上第一枚银燕镖,便是立时被飞镖打折。老汉瞧着手里的百炼精钢的铁尺,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心下大惊。他也实是武功高强,那么大的年纪,到了此临危一刻,半截身子竟在这顷刻间如被人斩断了一般,一个铁板桥已是将上身折下。 满以为就此即刻躲过,不想对方暗器竟是在划过自己身后,又是一个弧线飞了回来,依旧是打向自己身上要害,当下却把个老汉惊了神佛出世,满以为自己眼看着就要无幸中镖了。 幸是那胖大和尚的飞剑在此时已然赶到,一时将两枚银燕镖砸飞,不想银镖上力道深沉,钢质又是极佳,竟将自己飞剑也是震的一阵乱颤。 但如此总算是将老人救下,可就在老人欲松的一口心气时,却将见眼前一黑,空中已是飞起一形如大鸟般的黑影,再放眼看时,却见张入云已是左手中带着流星指,化做一幕光盾,凌空就是向着自己砸了下来。 其势至猛,竟如山岳一般的向老人压来。 老汉才得生路,此刻见得这般威势,又是吓了个魂飞魄散。到底多年功夫不是白练,此时也顾不得起身,只双足连蹬,却是身子贴了地的向后划去。 可张入云顷力之下那容他逃跑,一时一双神目直逼出两道毫光将老汉照了个胆战心惊,周身尽皆筋肉酸痛,竟是十分本事只施出不到三分来。当下去势极缓,张入云一双拳头仍是照样可以打的中他。 就在此刻,另一僧人也祭出自己的蓝灰色的飞剑过来拦截张入云。 未想,张入云手里流星指威力非同小可,他飞剑又是质劣,一时竟挡不下张入云,只是略阻了一阻,自己飞剑便被弹开。 如此张入云气势绝伦的拳劲依然是砸在了地下,直激起涛天般的气劲。 只可惜老汉终是靠的那飞剑阻挡的这当儿,脱得张入云的神目定光,一下子得以飞退,险险的避过这杀身一击。 待尘埃落定,却见张入云一双鹰目仍是射定自己。此时的老汉,已是心胆皆颤,再无勇力与张入云对视了。 却又听张入云放声道:“怎么!你方才的气魄都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要教训你的女儿吗?她就在这里,你只给我出手试一试看!!” 老汉本也知道张入云一身内力极高,但却未料到对方竟是高到如斯境地,且本是看着极温和的性子,却在瞬间发了狂,如一头战狮一般,招招致命,不留一丝后手。今日若不是有两位高手在旁护持,纵是不被他三招两式打死,也定要落个重伤而逃。 心惊胆战之下,过了好一会儿,自己才将一口气喘平。再看眼前少年竟是再不肯走,仿佛不把自己几个料理,绝不肯抽身离去似的。 一时他心里一阵狞笑,知对方虽勇但临场经验却不够丰富,性子虽狠但却不知与敌相斗时的狡诈。 当下有了算计,却是冷笑道:“少年人,你一身功夫虽是极俊,但要与我三人相斗,却是作梦。” 说完只对一旁的胖大和尚道:“智深长老,这少年一身本事如此高强,内功尤其深湛、纯厚,若把拿下,进献给主人,确是大功一件。照此算来不但今年的定例可以交差,只怕主人还要嘉赏。依老夫看来就我一个人也吃不下,不如我三人一同将他拿下,到时所获功劳,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那叫智深的长老早有如此打算,此时得老人提出,更合自己心理,当下只合掌道:“吕师兄即有如此美意,小僧怎好推辞。如此就依师兄所言,我与智通师弟一同相助师兄将这后生擒下吧!” 言毕,将手一指,本就浮在空中的黄色剑光,一时更得剑光大盛,如疾电一般的向张入云扫去。 他身旁的师弟自是以师兄的马首是瞻,一时竟师兄放出剑光,自己的青灰剑光也是跟着而上。 吕老汉见已得强助,却是将已毁的铁尺扔落一旁,当下将长衣一挣,露出内里十二柄一尺三寸长的飞刀。 他阴险狡诈也不做进击,却是只在一旁抽冷子放暗器,且手法极是奸滑,每一枚飞刀都是趁张入云避让飞剑时,露出的无防备且又必救之处。 张入云只一会功夫即落了下风,虽然他仅武力而言,高过场上每一位对手,但对手使的是飞剑,自己一身绝顶的轻功,再快也快不过飞剑去,一时平日遇敌相斗的优势却是大丧。 对方此时仗着飞剑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却是只站定一旁,将剑运成数道光幕,一点点向张入云压来。 幸是张入云手有流星指,不畏对方飞剑锋利,且三人又怕若将他打死打残,不好交差,出手间却是总是留有一些余地。 只是那老人实是手下卑劣,放出的飞刀总是无声无息。张入云左臂流星已为应对飞剑无暇,幸是自己日前右手二指得灵犬感恩,舔舐过后已是头皮铁骨,一时也能将那飞刀接下,但那飞刀刀身很是厚重,每接得老汉一刀,张入云却都是将身一颤。 当下六七枚飞刀接下,他右臂已是酸痛不堪,身上也被牵累的动作放缓,一时更显危急。 如此不过一时三刻功夫,张入云已是不得抵挡,他虽往日也曾有过与飞剑相斗的经验,但其时若不是有的强助,便是敌人为情势所限,不得尽量施展。 此一回不想自己却一时要抵挡两柄飞剑,真是始料他所不及,连番遭挫之下,气势渐馁,越来越是抵挡不住。 当下就在危急当口,眼看自己就要把老汉一柄飞刀将左腿打穿,却听得空中一声唿哨,跟着一团银光含着一点红星,已是飞至张入云身前,只一卷就将那精钢所制的飞刀搅成铁屑。 一时众人都是大惊,闪身看时,却见张入云身后已是多了一位少女,一袭如霜雪般白衣,更是衬得来人清丽可人,秀美绝伦,却将身旁也是一般美丽的春香给压了下去。 就在这当口,却见来人将手一伸,指着吕老汉的鼻子骂道:“昨天在席上我就觉得你这老头儿一双贼眼滴滴溜溜的乱转,不是个正经东西。果然到了今天,便露出狐狸尾巴来了。还亏我家阿云临别前,特意要来知会你和春香姐姐一声呢!” 说话间,却是将在一旁仍是皱着眉扶痛的春香找得一地坐下,一时因身上没有刀创药,只得掌心运出内力,替对方疗伤。 老汉万不料昨日这满身稚气的少女,竟是比眼前的张入云本领还大,并还练有两柄飞刀,此时双恨虽只凌空顿住,瞧不出个路道,但其刀光之华丽,却是远在智深二僧剑光之上。 当下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却是心意皆通一时,一时又是合三人之力,二次再上。 不想香丘竟是仍扶着春香的断臂,连头未抬,智通以为她分心可欺,却是将自己剑光放出偷袭。 不想香丘的双刀,竟是好似可由心意指挥一般,一时也不见她作势点拨,却是那两柄飞刀自动翻飞而上,将智通的飞剑敌住。 只片刻间,智通就已是累的满头大汗,自己一柄苍狼剑周身剑光也已是被对方压的只剩一点星火。 智通在旁瞧出厉害,知道再如这般下去,自己师弟的飞剑必要被眼前这少女飞刀搅个粉碎,当下却是顾不得老汉,一时剑光一分,已是来救自己师弟。 不想香丘飞刀凌厉无比,纵是智通的飞剑加入战圈,也只是勉强斗成个平手。 时间一久,却连智通也感吃力。看情形,再过的一刻功夫,自己师兄弟二人,竟是要败在一个妙龄少女的手下。 再说张入云,此时少了两柄飞剑的夹击,身上大是轻松,一时到看了看彷徨无计的老人,却是冷笑一声,脚底浮动,却是如一缕清烟般的纵至老汉身前,当胸就是一掌打下。 那老汉实是刁滑,明知自己无法与张入云强斗,却是不敢有一丝招架,只是展开身形逃避。 未想他轻功别有一功,一时只做闪避,竟如一条沾了泥的泥鳅一般,滑不溜手,强似张入云的一身轻身本事,竟也一时耐何不了他。 当下二人你追我逃,竟是周旋了好一会儿。张入云年轻心傲,此时又是斗得正酣,力要用轻功占得上风将老人拿下。 一时二人身法使到极处,却是如一道乌云裹着一道黑云四处奔袭。张入云胜在年轻力盛,速度略快的一分。老汉却是精在身势刁钻,一身的骨头如被折开一般,可任意的扭曲弯动,做出最不可思议的动作避让。 此是老汉天赋异禀,强如张入云也是比不了的。 张入云斗到兴发,施动全身功力,到得最后,竟隐隐生出风雷之声。身法之快,已是几近当日他在白鹿堂上施出地经天身法,到了此时老汉再也不能抵挡,却是屡屡被张入云掌风击中。 幸是二人身法太快,张入云的拳劲却不曾在对方身上着过实力,不然的话老汉只怕是早已一掌成擒。 但就如此,吕老汉在连中的数掌拳风之下,也是胸内气血翻滚的厉害,一腔的热血仿佛都挤到了胸膛里,恨不得尽数吐了出来才痛快。 到的最后他终是被张入云结结实实打中了一掌,幸是老汉双臂及时回护,只打在了臂膀上,但就如此,张入云刚猛的拳劲也已将他震出两丈开外,两臂几断,且还就地滚了七尺。 哪知老汉竟是根骨不凡,只一顿住身势,便是一个旋子将身翻起。口角间虽是被张入云震出血来,竟还是一丝不惧,当下却是从腰间掏出一把精细巧的小弩,一时口里大声嘶叫道:“小狗找死,竟把老夫伤成这样!纳命来吧!” 说话间已是扣动机刮,一粒绿色弹丸已是向张入云打来。 张入云本是想将那弹丸弹开,但因看见那弹丸颜色古怪,惊异之下却是将头一偏,意图闪身让过。 未想那弹丸到了张入云身前,却是先行自爆,瞬即就见一团绿雾已将自己裹住。 此时的张入云已知对方施了下九流的手段,虽是强自屏住了气,但苍促之间,仍是将药信吸进了一点,旋即便是觉得天眩地转,脑子里沉重之极。 当下张入云知道自己不能幸免,一阵眩晕之下,却又瞥见那老汉又将药丸向香丘打去。 当下他气急攻心,强打着精神,翻手将剩余的八枚银燕镖悉数打出,只求将那老汉杀死,好出得心头一口恶气。 待张入云将飞镖放出,已是将身上最后一点精力都使尽了,瞬时间他再也支持不住,已是翻身栽倒。神智不清之际,却听见老汉似是中了自己的暗器,正传来一声声的惨叫声。 只是不知香丘有没有也中了迷药,心中虽是担心,但到后来药力发作,终还是晕了过去。 张入云醒来时,却见自己已是背负重枷被吊在半空中,且歹人好似怕自己还有能力终脱,却是又将两层绳索,将自己手脚缚住。待他略试着将绳索挣了挣,竟是不能动得分毫,知是用油浸水煮过的牛筋所制,自己此时周身又都被重枷将周身要害锁住,却是绝挣不得脱。 再查看自己身上,又见周身物事已都被摘去,手上的流星指套更是已被对方解下,万幸恶人还不曾细搜自己衣服里面,那贴身收藏的红巾却还在身上。 正在张入云欲再相试那绳枷的时候,却忽觉的一阵劲风拂面,来下就听得“啪”的一声,自己的脸颊上已是重重被击了一掌。虽是自己经过苦练得了极强健的筋骨,但也被打的眼冒金星口鼻流血,尚幸牙齿未被打落,但舌头却被自己不甚咬破了。 再挣眼看时,却见那吕老汉正立在自己面前。其左耳和右手上都已缠了白布。显是被自己先前银燕镖所伤的样子。耳上的伤势被布包裹还看不出个所以,但右手却是看的明白,那老汉已是被先时自己银燕镖将右手三根指头打断,只空留下拇指和食指。 吕老汉好容易才将自己伤势料理停当,不料张入云内功纯厚,竟是醒的如此快法,心下恼恨对方将自己打成残废,上前便是一拳,聊泄自己心头恶气。 未知张入云见对方受得重伤,虽自己已是无力反抗,但还是挑衅他到道:“怎么?老先生只剩下七根手指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射你那药弩?”说完又佯装醒悟道:“哦,对了,老先生还有左手好使,只不知手法准头可还比得了先前的右手?” 那老汉本就急痛攻心,自己右手被废,已是好些本事再不能施展。此时见眼前小伙,被擒之后竟是一丝不曾跌软,竟还敢触怒自己,一时为泄私愤,上前便是一阵拳打足踢。他手下阴毒,拳拳均是击在张入云的软肋不当力处。 一时直震的张入云五脏六腑翻流,气血逆流,知老汉欲下阴手,将自己震成内伤。自己虽是外门苦手,一身骨骼肌肉皆是可操控自如,但当下却怕被地方看出自己还有余力,不敢施展。只内里运气,将内脏略移开一线,已求避得过老汉最深沉的重击。 即如此,张入云也在一会儿功夫内被老汉打断了两根肋骨,至后看看自己已是遍体鳞伤,对方因无防备了,这才作势吐出一口鲜血来。 而在旁的智深到此时,见张入云实被老汉打的厉害了,为防老汉一个不小心将张入云打死打残,却又不好将他进献给主人,便忙上前阻止道:“师兄何必如此动怒!如今师兄身上有伤,还是静养为佳,为个臭小子耽搁了伤势,却是不值得。” 吕老汉此时打的久了,身上又有伤,一时也有些疲累,再听智深言语,知对方是怕自己将张入云打残,不好与主人交待。老汉是个极狡猾的奸恶之辈,他好不容易打来的猎物,为此自己又受的重伤,若是此时将张入云打死,不但对自己一丝好处没有,还要为此与同样出了力的智深和尚结怨,却是自己绝不会干的事。 当下啐了张入云一口,又故意卖弄情面道:“今日若不是智深大师为了你求情,绝要把你这小牲畜生生打死!” 不想张入云闻言,却只一笑,丝毫没有将他的言语放在眼里。老汉看了心中一怒,又要上前,却又被一旁的智深和尚抱住。 当下老汉眼珠一转,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个经打的,一时为使他屈服,却又行至已被绑缚在一旁的香丘面前,口中却问智深和尚道:“素知大师是个喜欢修欢喜禅的,怎么到了今日得了如此美貌的女娃子,却是不肯上手,真个可惜了!”说罢却是眼望张入云,一脸的狞笑。 果然张入云闻得此话,便是周身一抖,他方才如此挑逗老汉,有一半却是为了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等老汉将自己打的累了,众人一时退走,自己却好挣脱绳枷,再救了香丘一同逃走。 未想智深闻得此言,却是尴尬的笑道:“不瞒吕师兄,这女娃子,贫僧看着实是有些古怪,许是能得主人大用,贫僧见她还是个处子身,却防如是被破了纯阴的话,只怕要减了用处。所以才只好作罢。 老汉听了此话,虽觉惊讶,心下却很不满意,一时又道:“即如此,却少不得要将娘儿的脸画划了。她先前于倒地之前已将令师弟的苍狼剑绞碎,我若弄花了她的脸,也好与令师弟解解气!”说完又欲动手。 哪知智深又阻止道:“师兄万勿如此,你也是知道的,主人行事高深莫测,若到时见女娃娃满脸伤口问将起来,一个不当心,你我二人不但无功,恐还要获罪,这可万万使不得。” 老汉闻言却是打了个激令,他害怕鬼母之极,当时却是把自己一多半的怒火冲了回去。只是眼望着张入云一脸的骄横,终是心有不甘,当下又道:“只如此一来,却太便宜他二人了!这样吧,我看这女娃子大师既然碰不得,但容貌这般娇好,想来一身皮肉也是极白极嫩。我向无此好,但今日却愿和大师一同开开眼界。”说完只对着智深一阵狞笑。 那智深本就是个淫徒,知道香丘碰不得,但此刻得老汉提醒,不免淫心浮动,虽是只能干瞪眼过一过眼瘾。但如此终是好过一丝不得沾手要来的好,当下二人一时相视过后,却又得一阵阴笑。 一时就见那吕老汉满面得意,一面目注着张入云,看起神形变化,一面却又上前欲扯动香丘的衣裳。 而香丘此时头顶被蒙了一张黄符纸,似是被镇住一般,半日里都在昏迷之中,于现在也还没有醒转过来。 果然张入云见此,当即双目充血,瞬间已是涨成血红,当下面色狰狞暴喝道:“老淫狗,你敢!” 未想,那吕老汉闻言却是笑了,只嘲笑张入道:“哈哈哈,小牲畜,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身份,竟敢向我吆五喝六。实告诉你,老夫向不喜这般勾当,只为今日小牲畜你,才做的这头一回,你若是想我二人不动这女娃子,只大声叫我三声‘亲爷爷’,我就将这放过你二人,再直接将你二人投到‘仙人洞’内,好少受许多活罪!” 说完这话,却又是一阵狞笑,仿佛见到张入云这般担心香丘,心下快意之极。 哪知张入云闻得他这番话,知他这等奸恶之徒,此时作为却是只求报复自己,却绝不会放过自己和香丘。一时打定了主意也是一阵大笑,其声竟远比老汉为高为强。再听他道:“老淫狗,你若有胆,尽管再动手,信不信我立时就把你搓骨扬灰,活拆了你!” 老汉一生占得上风无数,见惯了这等临危强口的人物,此时又听得这般话,却是一丝也不放在心上。只又笑道:“你若有本事,却尽管施展出来,强说大话,可救不了你和这女娃娃。” 只是他再看张入云面色,却是无有一丝晦色,不知怎地竟是有些气虚起来。他终是年老的狐狸熬成精。当下为防万一,却又行至张入云身边,将他一身绳枷上细细查看,见仍是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放落了一颗心。 谁知被张入云看在眼里,却笑他道:“怎么?害怕了?原来你这老狗,不但**,且还是个无胆之辈!” 这话一出口,却是将那老汉气的七窍生烟,当下忙转身探手,已是拉动香丘的衣领,正在他要将香丘身上衣裳撕下的时候。却听见脑后一阵响动,一时只惊得他通体的皆凉,他实不信张入云竟有本事可以脱得自己严加妨范的绳枷。 但此刻听得异动却是不容他不防,忙回头查看,却见张入云竟在片刻里,已是将周身收缩得又细又长,只如一条怪蛇一般,从绳枷上挣下。 当下就见他足一点地,已是向自己扑来,其速之快,竟是仿佛没有一点身上伤势的影响。 老汉见此,却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不想张入云竟有如此本领。 一时见张入云竟如恶鬼一般的向自己扑来,不知怎地,他只觉眼前这少年竟如自己命中克星一般,自己虽狠但却始终狠不过对方。当下只吓了他个魂飞魄散,忙爬起身来就跑,却硬是忘了自己也有一身本事,而身旁还有一个会得剑术的智深和尚。

第二十八回 普济寺遇险 仙人洞遭劫 (三) 第二十八回普济寺遇险仙人洞遭劫(三) 张入云轻身功夫本就要比老汉来的迅捷,当下只一个箭步便已来到老汉身前,却又把老汉吓了个心胆皆寒,忙扭动腰身,再施故计,仗自己根骨灵巧,以求趋避。 未知张入云此时已是愤怒到了极点,决意要治老人于死地,当下再无顾忌,一个探手抓来,便将左臂膀内所有骨骼全部脱开,只如一条灵动之极的鞭子一般向老人抽去,待一触及老人的身体,便是凝掌一收,一时已将老人捉在手里。纵是此时的急怒攻心的张入云,也因左臂膀使出远超自己身体负荷的功力而剧痛难挡,但当下他却也是顾不得了。 再看老汉见自己一招就已成擒,心惊之下,知张入云要取自己性命。到底他数十年的江湖红历不是轻与,临危之机,也是功力全开,趁着张入云左掌还未拿住自己身上穴道,仍是强自扭动身子,以求挣脱得一二分束缚。跟着使左手并二指,直取张入云的一对眸子。 张入云见此,知他心底歹毒,又皆根骨有异,最擅与人缠斗,竟想依仗此能为与自己决斗。他自出道以来,从未如此像今日这般愤恨过一个敌人。但先时见老汉竟要借香丘来要胁自己,却是触怒他平生最大痛处,当下的他只如深海蛟龙被触逆鳞,一时双目泛赤,实如修罗恶鬼一般。 再见老汉在这当儿还想伤自己,却是暴喝一声道:“找死!” 当下他右臂上扬斜插在自己脸前,只微手臂一抬,便已将老汉阴毒的一击破解。可如此还没完,就见张入云又趁势将老汉左臂向外扫去,跟着右臂一颤,也是放开骨节将对方手臂缠住。 待张入云将臂膀上各个骨骼再结回时,老汉却只见自己小臂骨已是在对方肘下,一时他明白张入云要做些什么,却是大惊道:“不要!” 但为时已完,就见张入云上臂一紧,下肘一压,便听得两记极清脆的响声传出,再展眼看时,老汉左臂却已是断成了四截,跟着就是传来他凄厉的惨叫声。 此时张入云一腔愤恨,满腹的杀气,见老汉厉声呼痛,不但不生怜悯,且还十分快意,只是如此还觉不够,只为自己双手已将对方缠住,一时却不得挣开,当下还欲惩戒对方,却不得力。心下恼处,却是将头摆动,一记头锤,直将对方打了个血流满面,如此一击已将老汉打的连呼痛的力气也没有了。 张入云见老汉险些昏死过去,却仍不足意,又将他摇了几摇,方在老耳旁一字字道:“老牲畜!你给我记住!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我张入云的家人,今日你触我大怒,受死吧!” 说完正欲抬脚将他踢死,却见面前的老汉血流满面,脸颊上的血肉正不住抖动,面目之狰狞依旧如先时扯动香丘衣裳时一般。 张入云见此眼前一黑,愤怒之极下,却是张开大口,一口下去便将老汉左脸连皮咬下大半。 老汉本已是被张入云打的半昏半死,此时半张面孔被张入云嘶咬下来,却是立时惊醒,一时发出惊天似的厉吼。 张入云恼他厉声刺耳,却是将双臂一放,跟着左足运全身之力,一个穿心脚踢出去。只将老汉身上二十多根肋骨悉数踢断,如断了线的风声一般,撞在了墙上。待落地时,已如一滩烂泥一般,散落在了地上,口中的厉吼声,也是随之嘎然而止。 一旁的智深长老本已将自己玄牝剑祭出,只为二人缠在了一处,不好运动剑光上前。不想才只这一二个招面,张入云却已将吕老汉活生生的踢死。他也是欺霸一方的奸雄,但也从未见过眼前少年这般毒辣心狠的手段,一时也被对方气势逼住,到后来竟眼睁睁的看着老汉身死,却是忘了救援。 谁知待张入云将老汉打死,却是转过身子,一时眼中望着自己,口内却仍在不住咀嚼。智深虽是平日里杀人无数无数,但此时见了如恶鬼一般的少年,脊梁骨中也是一阵冰亮。虽是强挣将双眼望着对方,但少年眼中的杀气,却直刺的自己双眼不住眨动。 再见得此时,张入云却将口一张,吐出了一团血肉,一时恨声道:“果然是恶人的血肉,真臭死了!!”待将话说完,却是将身往智深处走去。 智深一时见对方竟还要来杀自己,心里一阵惊愕,却是不敢相信,惊惧之下忙将剑光放落,直向张入云扫去,满以为对方已没有了流星指,只凭着一副肉身,却无论如何也无力与自己锋锐无比的剑光相抗。 未知张入云见剑光飞来,当下一个虚影晃动已将剑光闪过。待他顿住身形后,却又一步一步向智深走来。 智深虽也知峨嵋派有流云术这一项绝世轻功,但未想眼前少年竟是可将此身法施展到如斯地步。一时心生恐惧却是连连将剑光挥动,未想张入云却是虚影连晃,瞬时已是避过了五次杀着。 到此时智深才知道对方实是深负绝顶轻功,并不是一时只靠幸运躲过自己飞剑,且眼前少年如此盛怒之下,还能刻守理智,不敢将身形展起,只在地面拖行,毕竟他身法再快也快不过自己飞剑,如若飞身起来,却是断逃不得自己飞动的剑光。 可是二人本只隔了三丈不到的距离,张入云几步下来,已是逼近智深身前七尺范围。 智深虽也是一身横练功夫,近身功夫极高,但自见了张入云方才与老汉的较量,却是怎么也提不起胆气与其近身缠斗。何况自己最高强的本领,还是空中的飞剑,舍长取短,却是武家大忌。只是这地窖终是窄小,剑光不好施展,对方一身技击本事如此强悍,却是怎生抵挡。 一时急中生智,就见他眼中一亮,已是打定了主意,一时忙将身一晃,已是向后避去。跟着空中的剑光又落了下来,这一次,却不是向着张入云斩去的。 张入云见智深眼中一亮,即已知对方心理,忙急展身形化作一道长虹,向一旁香丘飞去。只一个照面,已是将绳索割断,再将香丘捧在怀中落下地来。而此时智深的玄牝剑,却是刚刚飞来,终是慢了一步。 智深见张入云瞬间就将吊在空中的香丘解下,却是不信,要知那绳索是自己用了牛筋和了金丝猴背后金毛所制,张入云身无长物,却如何能一举将其切断。 正在此刻,却见张入云已是转过身来怒视着自己,口里还衔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片,再见他将舌一卷,却已将那刀片收回口内,又听他开口道:“你这淫僧也敢欺人!今日断饶你不得。”说完竟是怀抱着香丘向自己袭来。 智深见张入云到了此时,竟还想抱着香丘杀了自己,不可思议之下,却又是头皮一阵发麻,终是心里害怕,忙又运剑光护在自己身前。 未想张入云只将身往前一移,却是迅即又将足一点,已是上了窖顶,当下一个落足,在窖顶上突出的石头上用足力气一蹬,已是贴着壁角,自智深身旁闪过,闪身出了地窖,向外逃去。 智深见张入云逃了,一时恍然大悟,急拍了一下自己肥大的脑门,大骂该死,忙引声作啸示警。 原来张入云知道自己此时身上负了香丘一人,却是万不能再使动一身绝顶轻功与智深相抗。他连番受老汉毒打,又因刚才力毙老汉,使身上伤势加重,外表虽是强悍,内里却是知道自己气力已是不继,趁智深还为自己胆气逼住时,却是赶紧夺路而逃,到底在他看来,香丘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待张入云冲出地窖时,却是一阵叫苦,原来眼前竟是一片纵横宽广的地道。不想这普济寺这般大的手笔,竟将这地底挖的如此四通八达。再侧耳听去,已有寺内僧众得了智深的啸声,只往自己存身之处赶来。 张入云知智深转眼就要从自己身后掩杀而来,却是不敢耽搁,一时择了传来僧人响动最少所在冲去。因他知道,唯有有响动处,才会有出口。果然只自己这么稍稍犹豫的功夫,就听身后已是脚步逼近,当下他再也顾不得,忙往前赶去。 中途张入云怀抱着香丘时,欲将她额前符纸摘去,不想那黄符纸粘得竟是极为牢固,手下略用些力,即听出香丘传来隐隐呼痛声,当下心一软,却是再不敢去揭那符纸,只抱了香丘疾走。 再说智深此时虽已跟了上来,但他轻功较张入云逊了不只一筹,虽是张入云伤重之下,依然是追不上。他剑术只得皮毛,不免灵动,却是不能架起剑光在这地道中穿行。只是他对着地下通道了若指掌。当下见张入云已走的远了,却是忙再大声示警以调度自己的徒子徒孙,一面又瞧定了张入云所去的方向,自己抄了近路前去拦截。 张入云寻声前去,果然不久就发现了数位僧人,幸是对方武艺都远不及自己,一时只几个起落就已将人抛开。只是他此时腹内被老人击打的伤势,在自己这一阵运劲狂奔之下渐渐发作。双臂也为刚才力毙老人,筋骨受到了暗伤,时间长了,只觉怀中香丘越来越重,渐渐两臂竟无力将其抱起。 好在再闪得一二人,眼前却是一片开阔,已是到了一座地底大堂前。再往前看,见有一条出口已是露出了一丝天光,看情形却是再过得不久即可出得地面。 哪知正在张入云稍稍欣慰之际,却见大堂内十数根立柱之后竟是闪出十余位僧人,皆是一身赤红色的僧袍,却与自己先时见得僧人大不相同,再后又见僧众内走出两人,不想竟是智深和智通两名恶僧。 此时智深纠集了自己门下各大弟子,心胆大增,一时又恢复了往日气象,只对着张入云大声道:“少年人,贫僧这普济寺内藏龙卧虎,你绝逃不得出去,你若自愿受缚,我也不难为你与这位姑娘,只将你二人带到我主人处,由她老人家发落如何!如此你也少受好多活罪,此实是贫僧一念仁慈,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却又要让你怀中的小姑娘受得好多惊吓!” 张入云见他说话时,眼中产闪烁不定,知是对方满口胡言,当下他也不答话,只冷哼一声,便向众僧前欺去。 此时智深见此,却是未有放出自己飞剑,只立定当场,自有门下子弟上前替自己送死。当下大手一挥,就见十余名僧人冲向前去,欲近身动手将张入云拿下。 却不想智深狡诈异常,知张入云近身本事高绝,却开口提醒众弟子道:“不要和这小子贴身搏斗,只用暗器将二人拿下就是了!” 众弟子得了令,顷刻间便见从数十只手中,如飞蝗一般,放出了百多件暗器去。因都是清一色的僧人,所放暗皆是如飞刀一般的刚猛沉得的暗器。那大堂又高又阔,一时间就见满天的银光飞舞,倒也是好看非常。 张入云本因身上受了内伤,轻功已打了折扣,此时怀中又多了一个香丘,一时身法更不比平日。虽是几近生死,顷力之下,但到后来也为护得香丘中了两柄飞刀,一柄伤在肩处,一柄却是打在手臂上。 他手臂本已是酸痛难当,此时再中得一刀更是支撑不住,一个踉跄竟险些将香丘跌出怀中。可是满天的暗器却是不为自己有一丝停歇,仍是刀刀致命。 张入云见此,钢牙一咬,脑后一运劲,瞬时自己被头巾包裹的一头长发,便已瀑天似的涨起,当下只见他将脖颈一摇,那披天似的长发便如天魔乱舞一般,将身前大半飞刀扫落。紧接着就见张入云足下一点,已是冲至众僧身前,游鱼似的在人群里一个穿行。未待群僧反应过来,其人已是闪过众僧,奔至众人身后的通道上。 智深不想他还有这般本事,一时竟被张入云逃得生天,只是那通头又长又窄,不好多人并行,眼看着张入云一马当先却是无人可追得上。 智深本想将张入云生擒后再献给鬼母,但此时见无法活着擒获,心中也只得一声叹息。当下只见他向其师弟打了一个手式,即见智通探手将墙壁上一盏油灯扳动。 只听得一阵吱嘎作响,张入云脚下那般长的通道,地面竟是尽数陷下,原来那通道底部竟是用铁板所制,张入云就是轻功再怎么高强也不得一步将那般长的通道纵过。一时间身子止不住的向地底落了下去。虽还有心寻找墙上缝隙借力上跃,但他此时双臂无力,怀里又多了一个香丘,实是再无力施展,当下他脚底一空,心中一沉,终是落了下去。 智深见张入云落下深潭,口内也是不由一阵唏嘘,虽说如此终于除得张入云。但他与香丘二人俱是主人极看得上的人物,一时两人却如此便送了性命,如何让他不痛惜。 一旁智通见他如此,忙上前劝道:“师兄,我看这后生一身本事又怪又强。这地底又是深潭,却不一定就死,虽说内里毒虫甚多,但也不见得就能耐何得了他二人。不如我俩趁此时机,赶紧将信香烧了,引主人前来,若能赶在二人活着前赶到,那固然好。如不能就假推之前二人已是受了重伤,至此时终是伤重不救,多少也可遮掩一些。如这两人真的正合主人所用,我二人也可借此立功,闻郑州尹坛主月前刚刚生死,如这一次能使得主人欢心令师兄得此升任,却是师兄千载难逢的大机运啊!” 智深本也有此想法,此时再得师弟煽动,想着那做坛主的好处,却是再也抵挡不了诱惑,一时打定了主意,很是点了点头,当下只领着师弟前往禅房内焚香不表。 再说张入云落得地下,早已运劲于全身,只为落地时做万一之想。不想那地底尽是极深,一时落了有百十丈,方始坠至地面。幸得地下是一座深潭,虽还是将张入云跌了个七昏八素,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只是他水性不佳,怀抱着香丘,几近挣扎方才挣得上岸来。待张入云将香丘安排妥当,几度创伤加倾力劳顿之下,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当下他身上一软,已是瘫倒在了地上。 只在张入云刚刚想调息打理一下周身散乱不堪的真气时,却听见周围传来铺天盖地似的唏唆声,只闻得张入云周身毛孔尽皆竖起。一时心上发毛,竟是腰间忽然有了力气立时便得坐起,再运动夜眼往身旁望去,却是胆大如张入云,也是吓了个胆战心惊,头皮发麻! 原来张入云此时见身边竟有无数的毒虫向自己躺卧处爬来,其中蜈蚣、蝎子无数,均及长大。且都与平日里所见毒虫迥异,除颜色鳞甲不同外,口内还不时发出丝丝声,一旦口涎落地,便俱是一团赤火。更有甚者,便只足下走过的地方也是一串焦黑,黑暗之中,那多的毒虫,便如一条铺天盖地的毛毯一般,向二人涌来,其中还不时闪烁出赤光毒火。只瞧的张入云面色张厉,纵是英雄虎胆,也已惊了个两腋生凉,周身冷汗止不住的落将下来。 一时张入云再展眼望去,见周围三面俱是无边无际的毒虫没有一丝的可落脚的地方,自己又不会飞遁,实是无路可去。身后是深潭,自己水性不佳,又是周身无力,带了香丘重返水里,多半也是个死。惶惶无计之际,终是要拼一拼。当下一咬牙,便欲提了香丘起来,重往水潭里行去。 未想此时的香丘经他这一拉,却是悠悠醒了过来,原来她额上的符纸早已被潭水浸湿,虽粘的极牢,但时间久了,符纸上的符印已是变的模糊不堪,失了法力,她本就未受的什么伤害,一时再被张入云牵动,便已是身醒了过来。 待香丘睁开眼,见了身前这般景象,也是吓了一跳,当下便是一阵尖叫。 张入云闻了,心下又是焦燥不安,此时香丘醒了过来,只能是令她愈加害怕。 谁知张入云正在做此之想,欲携了香丘一同入水时,却忽见香丘用力挣脱了自己,猛地一声娇叱。忽然间,那一地传来的毒虫嘶叫声,竟是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回身看去,那般多的虫子竟是才眨眼间全都顿住了身形,再不敢向二人欺进。 未知香丘见此还不甚满意,又猛喝道:“退下去!” 张入云听得怪异,却不料那多毒虫如得了圣旨一般,均急速往身后退去,且还不敢扭回身子落跑,竟都是一步一退,倒着足往来路退去。 一时那些毒虫来的虽快,去的也快,转眼间便犹如潮水一般落了下去。待张入云恍过神来,眼前毒虫已是全都消失无踪。虽仍有十余只极长大,背有七星,头顶朱丹的蓝鳞蜈蚣心有不甘。但也只敢对香丘稍稍伸了伸了爪牙,意似不满,却又被香丘一唬,已是吓得瞬时便钻入地穴中去了。 张入云早已是气衰力竭,一时见众毒虫全都退走,心下一松,当即便是坐倒在了地上,再也无力爬起。半晌之后,虽是体力稍稍恢复,但他心中疑问,却想问一问香丘怎会有此异能? 可眼见香丘自叱退毒虫后,却是一直蹙了眉头,不说一语,心里已知香丘不愿自己相问。张入云自幼即是这般的心性,当下知如问了会触及香丘的隐痛,却是闭口不语。 又过了一刻钟,张入云终将周身气息调理完,知自己二人身处险地,多耽搁一会儿便多一分危险。当下却是容不得自己长时间休息,忙即站起身来,未想如此却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时口里闷哼了一声。 香丘自喝退毒虫之后,一直怕张入云闻她根底,只坐在一旁心生忐忑。此时忽闻得张入云呼痛,却忙转过身来查看,见张入云肩动手臂俱是鲜血,脸上也早已是青肿的厉害。这时才发觉他伤的很重。忙惊叫了一声,心里自责一时只顾着自己,却忘了照顾张入云。 一时间她忙上前替其打理伤口,欲为张入云包扎伤口。只是自己一身衣裳是昆仑派门下女弟子所赠,不是俗物,一时却是撕不动。只好又挨至张入云身前,将他本已破损的衣摆撕下一幅,再行至水潭边洗净了,将张入云一身伤口细细擦拭。 张入云欲待推辞,却被香丘按住,一时口里首度开言道:“别动,小心又崩了伤口,你若再动,我可要生气了!” 张入云闻言却是一笑,香丘见他笑的古怪,忙又问他笑些什么?张入云迟疑了半晌方笑道:“不想你才脱得险,却又闹起小性来。” 香丘疑道:“哦!是吗?方才我和你遇着很危险的事吗?先时那个贼老头真真可恶,手底又阴毒,出手就用迷药迷倒了你,后来我又不甚中了他的暗算。算来这都怪阿云你!一开始我就和你说了那老头不是好人,你偏不信,还要回去知会春香姐姐一声。这会可好,不但我俩落到这般田地,便是春香姐姐也受了那老头的责打,却不知她现在还在受些什么罪呢!”她说的这话时,甚是理直气壮,却忘了自己当时也是一力煽动张入云孤身来这普济寺的。 张入云见才只这一两句话的功夫,香丘的精神便已是恢复如初。一时虽被她责备,但心里却甚欣慰。此时香丘正挨着他,替其将眼角额头上的血迹擦去,一时香丘周身奇香已是将张入云笼住,端地是奇香扑鼻。尤其她脖颈白晰之极,领口内传来的异香和一身女儿家的处子幽香合在了一处,更是熏得张入云如痴如醉。 到了此刻,纵是平日极守男女礼防的张入云,也不由的有些心动,当下面目也跟着涨红了起来。未知香丘见他如此,却以为张入云伤势加重,一时口里哎哟一声,却忙关心的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 却不想张入云此刻却是目注着香丘衣领,只一意的闻着自香丘体内传出的奇香,他此刻已是筋疲力尽之下,平日里的定力削减了好多,再闻得香丘周身异香,竟是愈发心动,渐渐控制不住自己。臂上伤口虽然痛的厉害,但不知怎地,却极想把香丘搂在怀里,直将她周身香气闻个通透。 香丘虽是心地纯净,不染一物,但终是年纪有些大了,渐知男女之事。此刻忽见张入云与平日迥异,竟红了脸面露浮笑,却是大有垂涎自己的意思。一时又联想到上一年张入云也曾在十方岩上欲吻自己的劣迹,却是眉头微皱,当下即将张入云轻推至一旁娇嗔道:“怎么都过了一年,阿云反倒愈发不长进了,去年与你在一处时,就要人小心提妨,等到了今年,却越发的要让人担心你意图不轨呢!” 张入云只是一时失了心智,为香丘所迷。此时得她一推,已是猛然惊醒,当即便是一身的冷汗的落下。幸是他这一年以来,与众女子相处日久,虽是仍未经得人事,但多少也知道些女儿家的心思,当下只得老着脸嘿嘿一笑,只让在一旁默默不语。 未想香丘听了他这一笑,反倒越发恼了,又骂道:“怎么连那些浮浪登徒子的奸笑都学会了!这一年里,你到底都学了什么,竟越来越不正经了!” 张入云闻得此言心里又是一阵惊慌,他素来就怕为人误会,此时听得纯真如香丘也骂起自己来,却是上了心,一时却是在一旁反省自责,心下仔细思索,到底是不是这一年来,真的如香丘所言,竟真的变的好色奸滑起来。 一时偷眼向香丘望去,所见她面上虽有些娇嗔,但害羞玩笑的意思更重,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恼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未想香丘见张入云半日不语,却以为自己口里说重了,一时若反是自己误会张入云,惹他生气了可不好。当下忙凑了过去道:“阿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半日不说话,我若是说错了,你趁早快说嘛!别在一旁生闷气,你这个样子,却我让害怕!” 张入云见她脸上嗔色忽地转为忧急,知香丘是真的关心自己,心里也是一阵感动。再见香丘已取手抚在自己额头,探自己是否又不舒服。一时只觉香丘手掌白晰,脸上忧急,却又正透着她心里纯净真诚。 想着先时吕老汉竟要扯动其衣裳时的丑态,心里不觉一痛。幸是当时香丘神智不醒,不曾有一丝察觉,且老汉已被自己踢死,小香丘却是于无知无识之中,避过了这一场大祸。一时张入云心下只觉一片安慰,想到出神之际,却是不由开口道了声:“真好!” 香丘忽闻他开口说了这一句古怪的话,心里疑惑,却是忙问道:“阿云你刚才说了些什么!什么‘真好’?” 当下却见张入云长吐了一口气,只站起身来对自己道:“没什么,是我自己在胡言乱语呢!刚才我见你生的美,一时忘情,是我不对,香丘你却别放在心上!我二人已被困在这里不少时间了,还是快快上路吧!”说完已是伸出手掌,欲拉了香丘同行。 香丘闻言虽有些疑惑,但仍是在一片犹豫中,将自己的手交在张入云掌中。 二人步出百十丈远后,即发现已无路可去,细察之下竟是处在一天然形成的溶洞之中,仿佛一只覆碗倒扣在地面,虽是这溶洞大厅占地极高极广,但除洞顶似有一二处天光外,却是再无有出口。 张入云侥幸之下,试了试那溶洞的的岩壁,发现湿滑异常,纵是自己这般高的轻身功夫也是上不得十余丈高下。且越往上岩壁向内凹陷,越发的难行,若是平日里有清灵羽在手,自己倒是可以拼着一股内劲,飞身纵上洞顶。但此刻却早已被智深等人将一身宝物尽皆搜去,已是没有一丝办法。 二人花了个多时辰将那岩洞又走了一会,仍是一无所获,只好又回到原地。两人此时已是多时不曾进食,又是重力劳顿之下,肚子均都有些饿了。张入云受伤甚重,又流了不少血,却是越发厉害些,当下只得走到了深潭边略饮了些潭水,聊作充饥。 那溶洞又湿又寒,此时二人腹中空空,时间长了愈发经受不住。至后来,张入云只得劝香丘与自己觅了一较干燥的地方坐下。一时二人都是抬头看着洞顶百十丈高处的出口,均是一个心思,恨不能肋插双翅,飞出生天。 张入云自与香丘挨着坐下之后,却发现日常极喜说话的小姑娘,到了此时竟是半日不曾言语,心中怕她处在这阴森寒冷的岩洞中害怕,却是拿话与她分忧。不想香丘却是始终没有精神与自己相谈,只抬着头看着那洞顶的出口入了神。 二人不知在洞底待了多少时日,虽是张入云几番将真气在体内运转,但时日长了终是体力不支,精神渐渐萎顿了下去。反观香丘却要好的多,她平日里虽是一时半会就要嚷饿,但到了此时却变得极为乖觉,再不开口向张入云提出任性无礼的要求,只与张入云背靠背坐着,却是将自己背上的体温暖着张入云。 到了这时,张入云思量了半日之后,终是无法可上了洞顶,当下一咬牙便即站起身来,却是往了那水潭中走去。 香丘见他如此举止,却忙阻止他道:“阿云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潭水那么冷,你下的水去一会儿功夫怕就要被冻死了!你快给我上来。” 张入云闻言却未有停留,只口里答道:“我想了半日,自己也无法上的洞顶,旧闻深潭之下恐有水路出口,我想下到这水底试着找找看。” 香丘听了急道:“你快给我上来,平日里就知道你水性不好,此时再受伤下水,却不要命了吗?” 张入云笑答道:“就是因为我水性不好,此时才要多练练啊!你且在岸上等我一会儿,真个要是没有出路,指不定却能被捉上几尾鱼来呢?到时也好填填肚子,只是都是生的,却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下。” 香丘闻言自然知道张入云是在与自己说笑,她二人耳目均极灵巧,自己与张入云在此枯坐半日,却是未有闻得一声鱼儿在水中划动的声音,何况就是真有。以张入云的水性,也是无力捕的上来。这水潭深不见底,张入云此去实是已下了死志,欲完最后一份心力罢了。 香丘见张入云渐行渐远,眼看就要一个猛子扎入水底,却是再也坚持不住,一时大声说道:“阿云你快上来,快别下水送死去了,我有法子带我二人出这岩洞去!” 张入云闻言忽地收住了身势,略带疑惑的看了看香丘。 香丘见他仍是不信,却是忙急声道:“你快上来,我真有法子将我俩送出洞去,不骗你!”说这话时,嗓音之中竟已带了哭腔,一时听的张入云不得不上了岸来。 待张入云上得岸后,果见香丘已是流下了眼泪,当下忙安慰她道:“傻丫头,哭什么!我只是下水试一试,又没遇个什么不测,怎么这会儿功夫就哭出来了,却一点也不像平日的你了!” 香丘听了,却是不答话,只上前替张入云将身上擦干,见张入云已是被潭水冻的直抖却是再无气力运动功力将周身的水湿烘干,当下瞧的心痛,却是只睁着眼看着张入云半日不语。 张入云只觉得她小手温暧之极,却偏偏在此时却又有些微微发颤,显是心里极为焦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入云知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却不好打搅劝慰她,只得在旁静候,等她自个打定了主意再说与自己听。 果然过了半晌,就见香丘忽然眼中含着泪水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没有引你去春香姐姐的擂,便不会碰上这多事。” 张入云见她流泪,心内痛惜,忙分辩道:“没有啊!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若我今次不是我上的擂去,也不得在事后将她父亲除去。只怕以后他还要害得更多的人,你不要这般责怪自己,引我前去,实是做了一件好事。再说我二人到了这步田地和你一丝也没有关系,要怪却要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丑恶奸滑的坏人。只要有他们在的一天,自然还要有人受其伤害。何况我二人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未出的什么大事,趁现在我还有些力气,却是早早想法出去才好。到时我和你再好好大吃他一顿,等身上安怡暖和了,再谈这些事也不迟。” 香丘仍是坚持道:“不是的,阿云!是我给你添了好些麻烦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小姐平日里虽也待我很好,但却又与你不同。平日里我虽也是一样的不听话不讲理的性子。但却只有与你在一起时,才是真正放了性子的开心。你知道我有好多隐秘的事,不但从不过问,还事事替我隐匿,只拿我当一般人待,我心里其实非常感激!” 张入云听了此话,只觉香丘语气不对,知道她要对自己说其身世,但见香丘却是在如此悲伤的情形下告诉自己,却不是他所心愿,一时只安慰香丘道:“你快别说这些了,我不喜欢看见你这般难过的样子,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当下你我二人还是先逃出这里再说!” 未知香丘却摇了摇头,又欲开口与他诉说,不想却被张入云按住了她的嘴唇道:“不要这样,此地不益久留,你若有法子,就先带我出去。倘若你是真的想和我说些什么,那我也宁愿你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和我说说你心底的秘密,却不想你是在这里潮湿寒冷的石洞内说些你自己不愿意说的话。” 香丘不想张入云竟会有如此的心境,闻言只直直地看了他半日,才好似打定了主意,开口道:“那好,只是我要阿云你闭上眼睛,不管有什么发生什么事情,未经我出声答应,你都不得睁开眼睛,你可做不做的到!” 张入云听了,当下忙笑着点了点头。 香丘见他如此,脸色反更庄重了一些,一时嘴里促声道:“你可别骗我!若是办不到,你可趁早和我说!” 张入云本意只是想让香丘不要那么悲伤放轻松些,此时见自己弄巧反拙,知香丘心里实是忧急的紧,忙又改了脸色,镇重的点了点头。 如此这般,才见香丘面上略定了一些。当下走到张入云的身后轻声道:“现在你快闭上眼睛罢!” 张入云闻言忙将眼睛闭上,过后不久,却听见身后香丘传来一阵解衣裳的声音。当下却把张入云惊了个不轻,只是隐然间已有所悟,只遵着香丘先时的指教,却终是没有睁开眼睛。 一时却又觉香丘将周身衣履裹成一团交在自己手里,并在他耳旁说道:“阿云你先帮我拿一下,可一定不要睁开眼睛啊!” 张入云听了自是赶紧点了点头,只为香丘说的此话时,他已觉得香丘周身的体香比平日里浓了许多,当下已知道她已将周身衣裳尽去,却是赤着身子与自己说话的。 跟着就觉身后一片光华爆出,腰间再一紧,香丘竟是已从身后将自己抱紧。虽是香丘身体生的的娇弱,但张入云感觉异常敏锐,当下已觉其一双淑乳正紧贴着自己背后。突如其来之下,只把张入云闹了个满脸通红。 而香丘更早已是娇羞不堪,只俯在张入云背后止不住的一阵娇喘。 片刻间,张入云只觉身后一阵抖动,脚下一轻,自己竟已是起在了空中,仔细分辨,只觉身后的香丘,竟是传来了一串羽翼急速拍打的响声。

第二十八回 普济寺遇险 仙人洞遭劫 (四) 第二十八回普济寺遇险仙人洞遭劫(四) 二人飞行迅速,只过得一会儿,便已飞升至百十丈高下,张入云虽是目不能视,但度算着却已快要到得洞顶。 未想却在这一刻,二人俱都得了警讯,双双觉得脚下有一股极庞大阴寒的力量正在聚积着。当下只把张入云惊了个了个不轻,只为他自出道以来也从未见过这般大妖气,直如泰山压顶一般,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一时又感觉自足下袭来的妖气,犹如根根寒刺插在自己身上,真把冻的自己筋脉逆流,那霸道之极的劲气竟好似要将二人凭空禁锢住一般。 只此一举便让张入云惊愕无比,他虽是早知有什么鬼母白骨夫人之说,但未料到尽是这般厉害的魔头,此时人还未至,但只从这空中凝结的阴煞之气来看,便已然如此厉害。若让真人显身,那还了得。虽是他平日一向胆大,但此刻竟也是起莫名的害怕,当下忙欲催了香丘速速飞出这岩洞。 哪知香丘此时也是心生警讯,害怕的厉害,一时肋后四翼一挣,再不顾飞得快捷会令张入云害怕。而是箭射一般的向洞顶冲去。 待香丘飞出了洞口,却见此时天色已不早,张入云虽未睁眼,但已能觉出晚霞的余辉正洒在了自己脸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正当二人庆幸自己已逃出生天之际,张入云却猛觉脚下一紧,足上竟已是被绳索一样的东西缠上。跟着那绳索的另一端传来巨大无比的力量,立时就把二人拉的飞坠了回去,只瞬时便又重新落回到了洞内。 张入云反应迅速,一个抖手,已将香丘振开,跟着一抬臂,便要将香丘托起。正在欲臂上发力将香丘弹开时,那缠动在脚下的绳索,竟又在这一瞬如毒蛇吐信一般,立时自张入云脚下翻绕而上,竟是沿着他的身体,将香丘双腿也牢牢的缠上。 张入云不料敌人本领这般高强,反应又是这般迅速,自己竟来不及将香丘救下,心头一沉之际,自己与香丘便已是双双落向洞底。 到了此刻,张入云不得不将自己双眼睁开,尚幸香丘此时仍在自己身后,倒是不曾看见她赤身露体的模样。再往脚下望去,即见地上已是聚积了一大团浓稠黏滑的黑色烟气,而缠在自己身的绳索也正是从其内投射出来的,仔细看去,却并不是实物,只是一条腥臭难闻的黑色烟气而已。 再看那地面,此时却是正涌起无数肮脏的泡沫,其后那泡沫越聚越高,竟慢慢形成一赤身女子的形态,虽是体形曼妙,但眼见那女子却是在无数的黑烟臭气中冉冉升起,却是越发令人觉得恐怖异常。 张入云出入江湖这一年多来,也算是遇险无数,但如比较起眼前这桩事来,却实觉得无足轻重。待二人将落至地面时,却忽又多了数道黑煞烟气将二人缚了架起,悬吊在了半空中。 而眼前那女子却是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凝聚成形,成了实体。到最后两只眼睛忽然睁了开来,却是露出赤红色的眼珠。 那女子此时离张入云不过数尺之遥,张入云又是目光灵动,转眼间就将她看了个通透。就见她身量奇高竟有一丈上下,满是森森白牙的巨口,开合之间,便是一串串热雾喷出。周身水湿,皮肤又软又细,肤色虽白,但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股子又骚又腥又臭的污秽气。一头如活蛇一般蠕动不休的粗发,竟是散落至地面数尺。 手足俱是鸟爪,双肘和双腿外侧却又生了一线六七寸的毛发。一眼看去即知不是人类,却偏偏一生体态曼妙之极,虽是张入云见得美女无数,竟是无一人可以与其相比。 当下只见她转动身体,只向着二人蛇行而来,但她双腿奇长,行姿极有风致,若不见其是如此异形的妖物,远远望去却只怕当真要以为她是一位绝代佳人! 当下她先是行至张入云身边,裂嘴一笑间,已是一时将一双鸟爪一般的手扬起,转眼就将张入云抱在怀中,并伸手只在张入云脸庞上摩搓,口里还止不住的发出一串娇笑。 张入云只觉她双手奇冰,却是又湿又黏,抚在自己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但对方力大无比,却是不容得自己有丝毫挣扎,当下那女子只把个张入云好似玩物一般的自在一旁抚慰,口角间还不时传来快意的笑声。 那女子将张入云摩搓了半日,方才开口笑道:“智深那小和尚竟敢对我说你两个已是伤重快死,害得我迟了这许多时辰才到,却是错过了好多兴头。倘若我再来得晚上一会儿,你二人已是逃去无踪了!这和尚真该死,待会儿我再与他算帐。至于你!年轻的小少爷,一身的纯阳气,真是淳香无比,我闻了都舍不得吃了你了!” 她语声沙哑,其音消魂,虽是张入云日常曾与隐娘久居在一处,但若是和这女魔头比起来,却实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一晒了! 那女子说着话便取双手捧着张入云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记,待后来还欲将舌头伸进张入云腹内时,却遇上张入云抵死不从。不想那女子又随着张入云呼吸之间,却是按动自己身体将身贴着张入云的胸膛一起一伏。 时间不大,张入云只觉那女子周身软滑之极,**的身体贴在自己胸膛上竟是让自己无比的畅快,可偏是那女子力大,自己竟不能有一丝挣扎,如此刚硬与温柔,却是在此起彼伏之间隔合在了一处。 一时只令得张入云虽是怕的厉害,但体内的欲火却又是止不住的升了起来,一颗惊惧莫名却又激动亢奋的心,却只在自己胸膛内狂跳不已。 当下那女子感觉到张入云心内的激动,却又将双手松开,只将耳贴在张入云的胸膛上妖声道:“少爷,你的一颗心跳的好快啊!快的人家的心都要被你跳化了!”她虽是话语温柔,但只将鸟爪一般的手掌在张入云胸前一划,却是将张入云一手外衣尽数除去,只露出内里赤红的护身红巾。 那鬼母本欲上来即将张入云胸膛划破去吸他的心血,未想内里有红巾护住了张入云,不但未将张入云重伤,自己倒是被那眩目耀眼的红巾照的有些心惊。 心惊之下,却是又将张入云的周身衣裳尽数解去,她力气至大,虽是轻轻撕动的模样,但手里的布帛却如薄纸一般,被她随手撕落,一时嫌张入云周身着了衣物麻烦,却是转眼即将他脱了个清光,只露出内里极干净利落的一身肌肉。 鬼母见张入云竟生的这一身好皮肉,心里虽爱,但却更是关心那条红巾。当下只一触手,自己手上却是一阵热灼过的痕迹,显是她与这红巾生性相克,一时相互冲撞之下,却是显了这红巾的法力。 未知那鬼母于此却是不痛不痒,虽是掌中火星飞溅,但却始终不能真伤得了她。到后来,直待她将那红巾取在手里上下仔细查验过后。却是大喜过望,一时高声笑道:“今日却不知是什么日子,竟让我得了这昆仑派秘宝混天绫!有此一物,日后却不担心那四个老鬼与我相强了!” 说话间,她已反手又将张入云缠在怀里,一时又勾着张入云的脖项对他腻声道:“年轻的小少爷,你且对我说说这昆仑至宝却是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的,好不好啊?” 张入云见她将无双留给自己的红巾夺走,又悲又愤,双目如欲喷出火来,自是不愿去答理她。哪知那鬼母见张入云一副死不开口的模样,却是咯咯笑道:“少爷!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说话间,她即从口中吐出一条紫色的口信,不待张入云反抗,却是强将张入云下巴撬起,将其一副长舌送入了他的口中。 当下张入云只觉胸中一堵,立时便觉那鬼母的舌头竟已化做了流质,只在自己体内乱蹿,至最后竟是钻了他脑海里。 香丘见张入云此时被鬼母掌控住,自将口信吐入其腹中后,便见张入云周身止不住的乱抖,浑身经脉尽皆暴起,仿佛正遭遇着莫大的痛苦。 她自见了鬼母后本是极为害怕,但到了此刻见了张入云危急,却是再也顾不得了,当下正欲施为之际,却见鬼母忽然将头抑起,竟已从张入云口内将自己长舌收了回来。 只见那紫色的长舌竟有六七尺长,一时不及收入腹中,却只在空中乱舞,自张入云腹内摄出的体液也是跟着舌上的口涎纷纷落下。偏是她一脸神色仿佛意犹未尽一般,只在一旁啧嘴回味。 等好容易将一副长舌收起,却又见她满脸的兴奋,伸出两只巨爪扣住张入云的肩头,其激动时,竟是两爪深陷入其的皮肉之中。纵是张入云为之痛的满面冷汗却也一丝不放在心上,只对他说道:“呵呵,自幼没了父亲的少爷你可真是好可爱哦!呵呵,吃了不少苦吧!终于有个可以教你保护自己的双儿姐姐到最终却还是要离你而去,心里好痛啊!” 只见她一面说的这话,却又一面手下加力道:“疼吧!再疼一些!少爷,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美味哦!” 鬼母见张入云此时为自己所制,又因被自己窥耍破其身巨,纵是双臂奇痛之下,虽几度将嘴唇咬出血来,却仍是强自坚持,不使自己呼得一声痛,不由欢声道:“再坚持一会儿,再忍耐一些,越这样你的味道越鲜美!坚韧、悲哀、痛苦、善良、挣扎、暴戾,少爷!你的血里有这么多的味道,我实在是舍不得一口就把你吃下去哦!” 话虽说的如此,但到的此刻,鬼母终是忍不住,张开巨口便在张入云左乳上咬开一道伤口,一时张入云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大叫一声,却只唤来鬼母的一阵娇笑。再用自己长舌不住舔舐吸吮着自张入云伤口上源源不绝淌下的鲜血,口内却还笑称道:“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忍不住要偷着尝一尝!” 张入云自被她将胸前咬伤后,却只觉伤口处奇痛无比,只仿佛那女子的犬牙仍是在自己伤口处反复不停的撕咬扯动一般。虽是强自忍耐,但已是将他痛的半身麻痹,几乎失去了知觉。可偏偏当在那女子用长舌在自己伤口处吸吮血液时,却又觉得遍体麻痒,舒畅无比,只恨不能女子将长舌全部埋入自己体内,却是不想让她停歇下来。 至此时,鬼母见张入云跨下坚硬,知他已然动了兴,口内连声娇笑之下,却是将双足缠在张入云腰间,欲将自己下身迎去与之交接。 未想香丘在一旁看了半日,因是在张入云身后,先时却是并未瞧见张入云已被鬼母所伤,只是后来听见张入云呻吟声变了古怪,这才觉得不对,再见鬼母竟欲与张入云相交,她虽是年幼不懂事,但多少也知道一些道家炉鼎纯阳之道。 一时虽是羞红了脸,但也知道事情危急,却是再顾不得害怕,只开口喝骂道:“你,你这淫妇好不要脸!” 鬼母闻言却是笑了,当下略顿了顿身子,却用双手不停地在张入云周身摩搓道:“不要脸?小妹妹!你知不知道,我正要让你这情哥哥享受这世间最大的快乐呢!你放心,过一会儿,我也少不得要关照关照你!”说的此话时,却是故意挑逗香丘,只将自己一双鸟爪慢慢向张入云跨下探去。 香丘见了自是脸上涨的飞红,一时怒将起来,却是把舌一卷,当即便是一颗紫珠自她口内跳出,到得空中旋即暴长,立时便将那广大的洞内照了个分毫毕现。 香丘不待鬼母反应过来,已是将那粒内丹催至最大威力,但见一片紫霞过后,张入云已是落在了香丘的怀中。却只剩下鬼母略带惊讶的留在了当场。 一时再听她娇声笑道:“哎哟哟!想不到你竟有这么大的道行!这粒紫灵珠好美啊!且让我仔细瞧瞧成不成!”话音刚落,即见鬼母周身环绕的黑煞气,已是自空中四散,只往香丘身前逼来,待复又聚在一处时,却如万蛇抢珠一般,只将那空中的紫灵珠往自己这面夺去。 香丘将那粒紫珠直看的如性命一般的宝贵,一时倾尽全力,却是始终敌不过鬼母,稍时见她将紫灵珠夺去,心下伤心,泪水旋即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未想鬼母取得内丹在手,却觉其香有异,一时只放在鼻下轻轻嗅了起来!过了半晌,好似得了什么宝贝一般,却是忽然狂笑起来。当下凝爪一收,便已是将香丘收在怀中,却又是不住的在其周身上下闻个不休。 待她探至香丘右肋下的时候,却是喃喃自语道:“不错!是七宝莲花的味道!”一时兴起,又放出了长舌以触控香丘的心智。因此次是身为女子的香丘,却不用再将自己一副舌头伸进其腹内,而是直接自香丘的太阳穴上透入,一时得了音讯,却又是鸟鸣一般的尖笑。 待收会舌头时,却是笑着对香丘道:“万不料这世上还真留有金翘虫,有你这一味药力,却比那混天凌还要来的妙些。今日真是苍天助我,想是要让我独霸宇内呢!” 说话间,便已是探手伸入香丘的肋下,手下运动法力,却将那鸟爪也如自己方才施展长舌一般融入了香丘的体内。 待她当先摸到东海和尚为补香丘脏器缺失的胡桃时,却是皱了眉道:“咦,这是什么东西!”说完取出一看,见那胡桃上竟是刻满了密藏真言,此时却只在自己爪内闪个不休。 当下却被她骂道:“这个东海老和尚,真是多事,却让我空欢喜一场。”再往内摸时,却发现剩余的四枚尽在,一时得意,不由又是一阵娇笑。 再见得香丘早已是泪流满面,只是无力反抗,却是任她凌辱。不想鬼母见此却先笑了,只道:“小姑娘生的好可爱啊!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的玲珑肝一出体不多时便要失去效力,我可不会如此糟蹋它的。 当下因心中还有疑问,却又将头挨至香丘胸前道:“只是,我尚有一疑问,你尚在幼年,却怎么会有这般威力强横的内丹呢!” 她此时已是探讯过了香丘的心智,只因对方功深,一时不得尽知,当下听了香丘的心跳声后。却是领悟道:“哦,原来如此!当真是母女情深啊!只是你二人只一见面即成永绝,真是好可怜呢!你既然已得了这般威力的法宝,却又为何不做报复呢!呵呵呵呵,原来是太伤心了,只知道哭,却又不愿意伤人!真是个善良小姑娘啊!” 至此时香丘终于是张开口央求道:“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鬼母闻此,却是扭转身子,一时也在香丘唇上吻了一记道:“呵呵,可爱的小姑娘,你也一样很美味呢!” 当下即见那鬼母竟舍了香丘,反倒取双手在香丘光洁的身体上不住摩搓,一时心中乐极,却啧嘴道:“呵呵呵!真不愧是七宝妙虫,一身肌肤竟是如此光滑细腻,尤其这腔内的奇香更是无与伦比,纵是瑶池仙子怕也是不及你多多呢!”话到后来,她一双鬼爪,竟是越来越淫秽下流,即是香丘也是渐渐自口出发出了呻吟声。 坠落在一旁的张入云引时终于醒来,见香丘竟遭鬼母凌辱,只急得双目赤红暴喝道:“拿开你的脏手,别碰她!你这妖女!” 鬼母见他流了这么多血,却是才刚从自己掌中逃离只一会儿功夫,便已身醒,也感惊讶道:“哟!你这么快便醒过来了!只是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却要这般维护她,你现在已经很累了,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说着话,却又将鸟爪向香丘胸前探去。 张入云见此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将身纵起,呼啸着向鬼母身前袭来。未防伤着香丘,他不敢使动先天罡气,只以劈空掌击向鬼母,他并不奢求这一掌真能击中对方,只求能令自己挨进鬼母的身子,好另使密术。 未想鬼母见他一掌袭来,却未做丝毫抵挡,当下那一记凌厉的之极的劈空掌,却正击在鬼母身上。只是即便如此,也只将对方打上身只晃了一晃,却是分毫也未伤到那鬼女。反是张入云自己,在躲避鬼女放出的无数黑煞气索时,终是不甚将自己左足被对方缠住,一时已被那鬼母拖至身前。 正待鬼母刚要说话时,张入云见自己双臂暂时仍然未受限制,忙轮左臂一砸,已是置在对方的腹下,跟着大喝了声:“破!”即时便见得一片紫气翻腾,竟惊起五六丈的紫色气团,一时竟把鬼母腹中洞穿,显出尺许大的一个空洞。 那女子未知张入云还有这样的的本事,一时受了这般致命的伤害却好似与她毫不相关一样,只是略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皱眉不悦道:“那个叫癞和尚的真是讨厌,竟教了你这般无聊的法印来阻人兴头。” 就在鬼母这说话的功夫,只见她腹中的大洞已然是恢复如初。一时又将张入云缚住拉向身前道:“只是你修行还浅,法力不够,虽也一样把我打的挺痛,但还是无法领我满足。若还有下次的话,记住一定要再大力一些啊!你虽然心痛这小姑娘,但不知道有时候女人却也是不怕痛的呢!何况这小姑娘还不是人类!” 当下她见张入云面露异样,却忽然醒悟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吗!呵呵呵呵!!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说话间鬼母便取了一鸟爪按住了香丘的眉心。其力甚大,又好似使动了法术一般,转眼香丘的眉心便是一阵烟气翻滚。 瞬时香丘好似遭受到莫大的痛苦一般,浑身颤抖起来。虽拼命与鬼母相抗,但到最后终因其力不能与鬼母相搞,却是喉咙里发出了一片呜咽声。 张入云见了鬼母这般残忍,一时已明白她的意图,忙扭动身子挣扎道:“不要!” 鬼母见他这般挣扎,一时惊讶道:“什么!原来你已经知道她是妖怪了吗!”说着又抚着张入云的脸笑道:“那我就和你仔细说说她的妙处吧!” 当下她掌中再猛地一使力,香丘至此再也支撑不住,一阵金光过后即显出本相。 原来竟是赤身背负四对金翅的少女,一头纯蓝的长发如瀑布似的散落着,面目所依旧是先时香丘的面孔,但因此时多了一身妖气,更显妖治。只是此时的香丘周身尽是青紫色的花纹,纵是脸上也不例外,若论其体态竟是与鬼母差不仿佛,但爪牙却不如她尖利,即使如此也是一样是十指尖尖锋锐无比,且又在双手肘部各生一枚银光闪烁的钢刺,刺尖各有一点红宝石般的光华射出,更显香丘一身形态诡异莫名,却又不失威力。 一时鬼母见香丘化身过后,竟仍是少女形态,不由啧啧羡慕道:“本只是一介灵物,却能化身成人,这也是佛爷爷的恩典吧!但,真的是好美哦!”说完,却又对张入云道:“你说是不是啊?少爷!” 张入云一时也为香丘眼前这般形态而沉迷,半日不得言语。而香丘此时已是哭泣着闭上了眼睛,再不敢看张入云。 再听鬼母说道:“她祖上本就世间罕有的金翘虫,在灵山听经得了道,却又因贪念偷食了燃灯古佛七宝莲花池中所有的花蕊,又得名金翘翅七宝莲花虫。佛祖慈悲,只将之逐出了灵山。只是如此一来,却让她自此后日遭的追逐!” 说着话时,鬼母却故意找唇贴着张入云道:“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小少爷!” 张入云见她满心喜悦的说出别人的不幸,闻言却只怒目与她相视。 而鬼母却是几经忍耐,方忍不住大声笑道:“只是佛祖看似慈悲,实则是用心恶毒。金翘虫自食了七宝莲花的花蕊后,法力大增,身上的五片玲珑肝已是天地间的妙药,只一枚即是奇宝,若将之蒸熟了,奇香千里,天地间的俱都无法抵挡要前来抢食。纵是威力极大远古妖魔也是无法幸免,且食后又因药力发作得要酣睡上一日。呵呵,此番她落在我手真是天意,自此后我可借此号令群魔再无顾忌了。” 说道此刻,她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倘若是得了三片,却可合药练成了绝阴丹,修道之人服了即刻便可升仙。只可惜这小姑娘五片玲珑肝已被人摘去一片,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说话时她得意洋洋,当下又将张入云抱起一番狂吻,未想张入云早已是蓄势多时,见鬼母引颈向自己伸来。猛地暴起发力,摇头一摆已是将口中的寒铁刀片,自鬼母的长颈上划过。 他这一击蓄势已久,倾尽了全身的劲力,又是加上刀片锋锐,立时即将鬼母的脖子斩开一多半,一时满腔黑色黏稠的鲜血,却是源源不绝自她的伤口处喷射而出。悴不及防之下,张入云周身的气索也已是松开。 只才刚得解脱,张入云便是并右手二指,直插鬼母的心脏,洞穿之后,再又掌中一紧,一个猛力,已将其心拉了出来。只是到此时仍觉对方气势未有一丝减弱,一咬牙又将左拳也打入鬼母的腹下,直将她肠子都扯了出来。 不想鬼母竟是未显一丝痛苦,反倒是一阵狂笑,张入云如此残忍,看在她的眼中,却只让她无比的兴奋。 张入云见她如此知道对方并不惧怕身体受到伤害,但眼前之际,自己实已无别的方法应对,一时拼尽全力,拳拳打在了鬼母的腹内,数十拳下来,已是杀红了眼,状若疯狂之下,妖女腹腔已被张入云掏空,只空剩下一副骨架。 到此时鬼母方笑笑着与张入云说道:“呵呵,少爷,这样做,会让你觉得快乐吗?那就再用力一些吧!” 那鬼母见张入云此一副惊惧莫名,却又面露恐惧的击向自己,间中还流露出对疯狂的兴奋,却是越看越爱,当下再也忍受不住,伸双手将张入云抱入怀中道:“好兴奋!好残忍!本想等你变地厉害一点再把你一点点的吃下去!可是你现在就已经够好了,一定能让我很满足的!” 当下就见她将手掌按在了张入云的心口上连连娇笑,一时掌力发力,便是一股绝大的力量生出。一时只见张入云的胸膛被鬼母炸开了一个洞,其深见骨,不想竟未将张入云的心脏打穿。鬼母见张入云竟可在如此疯狂之际,依然可将身体放软,将自己巨力解下了七八成,也不是不由不暗自佩服。 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仍是受了重伤,血水如雨一般的落了一地。一旁的香丘见张入云受的这般大的痛苦,当下哭叫道:“你!你好狠的心肠!” 未知鬼母听了香丘的话,只回过头对她笑道:“怎么?你心痛了?放心,我只是取了他的性命而已,肉身虽被吞入腹内,但元神我却还要留着异日取乐时用呢!” 可就在这时,却见张入云歪歪斜斜的将自己一只右手扬起,颤巍巍将大拇指按在了鬼母的眉心轻轻道了声:“雷!”瞬时间只见无数雷光自张入云身内流出,一时激起一个惊天的霹雳,只“嘭”的一声,竟将鬼母巨大的身子炸了个骨肉四散。 不想鬼母虽被张入云雷印真诀炸毁,但只转眼间,妖雾涌动,复又凝聚成形,重又抱着张入云笑道:“傻小子,没用的!我现在不是真身,你虽得了佛家真印,但功行不够,耐何不了我。” 她话音刚落,张入云却是当先受不了方才强使雷印的激荡,他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再使的这般强横的密法,体质再也承受不了,一时雷火自噬,却先把自己胸腹炸裂,当下惊起涛天般的血水,只洒得鬼母遍体皆是。 一时鬼母虽得快意,但口内却又连呼可惜,只为张入云受得这一声雷动,却是眼见不得性命了! 正在叹息之间,却见一旁落在地上的混天绫自被张入云血水浸湿后,竟是无风自动,陡然间本已是红光耀眼的红巾,却是放出万道赤光,直把个仙人洞内映成白昼,待鬼母略带疑惑侧身去看时。 即见那红绫已是浮在白空中,忽见得绫身中一阵抖动,竟是那印在其上的火鸦已是飞射而出。当下它见了鬼母,却是在其身边绕了数周后,又返回绫身内。 鬼母先时还有些惊疑,及后见火鸦知不能敌,却重又回到绫身上,这才展了眉。 不想正在她一番得意之际,却见绫身上赤光又是一阵大盛,当下却又见一轮红日自绫身中跳出,悬在空中将本已如同白昼的洞腹,却又印成一片光海,三人与这赤日强光,已是目不能视物。 但见鬼母本是腥湿异常的身体,却在这赤光照耀下旋即开始龟裂,只片刻间周身烟气竟被照散了一多半。 到此时就见鬼母恨声道:“不想这混天绫竟真的这般厉害!”欲待再施法力,但赤日炎炎已是有些迟了,为防真阴受损,思来也只得作罢。 当下即见她回首与张入云说道:“不想你的无双姐姐对你倒是情重,竟将这无上至宝相赠,只可惜投了禁法,不到有杀身之时不得运用,倒难为你今日受了这多委屈了!”她虽仍想将张入云搂在怀里,但双臂已然变的枯干精瘦不得调动。一时只得笑着吻了吻张入云道:“再见了!年轻的小少爷!等下一次我再来找你吧!在此之前,你可一定不要被人杀死哦!” 后又对香丘道:“你也一样啊!美丽的小东西,到时候你也一定要活下来。”说着话,却又将舌一卷,吐出了腹中的紫灵珠还给香丘道:“快去救他吧!我可不想他这么快就死!记住,我一定还会再来找你们的!呵呵呵呵”待她笑的最后一声时,却是平的一声,瞬时消失在空气之中,周身的烟气也会赤日照散,只留下一地肮脏的泡沫。 一时妖气尽散,那赤日也随之感应,当下重又落回绫身上,立时间,洞内得又落得一片黑暗,再无先时丝毫的光亮。 香丘此时脱得妖女的束缚,忙顾不得收回原身,却忙奔至张入云身前替他疗伤,灵珠过处,张入云一身创伤俱都在收口,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香丘虽将他周身伤害全部治好,但终因张入云耗力太巨,只在一旁昏迷,却始终没有醒来。 香丘见此知张入云元神受创,被鬼母折磨的太过厉害,加之失血太过厉害,防他日后再也醒不过来,一时用尖锐的指甲将左腕划破,将体内**一般的血液送入张入云的口中,果然她一身宝血效力奇大,只一流入张入云口中,便是顺着喉咙流入了腹内,当下便激得他双目一睁,竟是不由自由的将香丘手腕捉住,拼了命的用力吮吸,一时香丘只得苦苦在旁打熬,即始终未将手腕夺回,见张入云这般模样,反倒流了满面的泪水,正打在其脸上,不想张入云被香丘热滚滚泪水溅着,反倒恢复了灵性,当下见自己竟在吸食香丘的血液,却是大叫一声不可以,迅即将其臂膀丢开,只是如此一来又是使动了力气,当下又昏迷了过去。 香丘见他恢复神智,却是欣喜异常,当下只将一粒紫灵珠不住在张入云周身滚动,直到自己筋皮力尽,昏倒在张入云身上为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入云猛然间于恶梦中惊醒,两眼睁开时分,却见眼见一片漆黑,虽是地下冷的厉害,但胸前却是温暖异常,取手触了触了,却觉掌过滑过的地方即是一处软玉温香。一时忽然察觉是香丘卧倒在自己身上,连忙坐起,不想只一挣扎,却觉喉咙和鼻腔里满是异物,当下口鼻均被堵住,竟是一时不得呼吸。 待张入云转身跪起,却是再也忍不住将腔内的秽物尽数吐了出来,原来全是自己鲜血所凝成的血块,方才自己躺在地上并无妨碍,此时震动身体,倒是将胸腔内的淤血尽数吐出。 一时张入云也没满地的血块吓得一大跳,深恐自己元气大伤,丧了功行。只是尚幸虽是气血极衰但经络却未受损,当下将心大放,却又为转回身来照顾香丘。 此时的香丘仍是未有恢复人形,张入云虽是从一旁拣过先时落地的衣裳,但因香丘体态巨变,已经无法穿上,只得将她要害略为遮掩,为防地上寒冷,却又取过混天绫垫在地上为其御寒,而自己衣履早已在与鬼母相斗时撕了个干净,找寻了半日,才只得拣到两幅较大的布片将自己下身遮起,见左右不得消息,一时也只在坐在一旁安心调息。 过得多时香丘还未身醒,张入云不免有些担心,正在焦急间,忽见香丘眼珠有些乱动,却是想起先时柳如烟也是如此窘态,一时已是明白。 重劫过后,有幸余生,张入云愈发珍异眼前得之不易的性命,一时虽仍是心有余悸,但放松心境,柔声与香丘道:“香丘,你若已经醒了,就先把衣裳穿上,我先去水潭边洗洗身子,过会儿再来。” 他走至水滩边,满以为过不得多会香丘即会将衣裳换好来唤他,未想却是过得个把时辰,也不见香丘来唤,正在焦急处,却忽闻香丘处传来一阵哭泣声。这一哭,把个张入云惊个不轻,以为又生了什么变故,忙赶紧上前探视。 未想,才刚走的近一些,却听见香丘急声道:“别过来,阿云!求求你别过来!” 张入云目光敏锐,此时已看见香丘竟还是一副异形,并未变回人身。一时醒悟脱口而出道:“怎么!一时变不会人身吗?”他话一出口,心里就已后悔,忙将话头顿住。 果然香丘闻得此言,哭的更加厉害了,一时张入云心急,又上前走近了两步。 香丘闻得张入云走近自己,一时又哭叫道:“阿云,你别再过来了!求求你,别再看我了!” “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只因为我是个妖怪!” “那又怎么样?” “别,别再看了,阿云,我现在是这么丑!” “怎么会?你是这么的美!!”

第二十九回 乾坤有奇术 不使少年尝 (一) 第二十九回乾坤有奇术不使少年尝(一) 不想香丘仍是摇头道:“不会的,小姐当时知道我的身份后也是说没关系的,但到后来,却又不要我了! 张入云闻言沉声道:“不会的,我要你,你是这么可爱,红莲和叮灵姐妹一定都会很喜欢你的,她们也都是妖精啊!再说我早就知道你的不是为人类了,但到现在还是喜欢你啊!” 香丘疑惑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张入云笑答:“我半年多前遇到叮灵姐妹时,听人说起她俩也是在一夜之间长高了好多,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有些猜到你应该是有些异质了,之后又在昆明遇到周氏二兄弟,他二人只一照面就与叮当为难。那个时候,我心里就已然明白了。”说到这里,张入云倒笑了,只道:“所以我当时气急之下,手下一点也没留情,把他二人教训了个厉害。再之后等遇见树洞中的你时,我就更加不在乎了。” 到此刻,香丘才真的有些信了张入云,但略一寻思,又委屈道:“阿云,对不起,这些日子以来,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会嫌弃我,老是对你乱发脾气,让你受了好多委屈了!” 张入云听了倒笑了,当下俯下身道:“没有啊,那是你的真性情,只有那样才是真正的香丘你啊!你不知道,每次见你那般开心而忘了所有烦恼的样子,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香丘黯然道。 “我有吗?做人不应该都是这样的吗?让善良的人多些开心少些烦恼,这难道不是天地间的至理吗?” 张入云说到此处,却又暗了色道:“只若真要论起来,可能就是在十方岩上第一次与你交谈的时候,自那时起,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天下虽大却并没有你我安身之处。香丘!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多想让你和义弟叮当他们生活在一起啊!在那之后,我们天天开心,再也没有烦恼!” 香丘听了,当下将头埋在自己怀中道:“是啊,我也是一直这么想的,你不知道,那天在十方岩的时候,我也是很想和你一起去寻你的义弟义妹的。” 二人此时俱都知道对方当年的心事,不由相视一笑,虽未开口,但心头却都是一阵温暖。张入云看着香丘娇弱的身子,思及近来她屡遭的重劫,仿佛是老天爷专与这弱女子作对一般。一时又触动他生平恨事,心下激动只将钢牙一阵乱咬。但未防被香丘看出害怕,连忙藏了心思,再又劝她赶紧收回真身,将衣履穿上。 未知他这话刚一出口,却换来香丘一阵哭泣,原来她已是暗自几番试练,却是始终变不会人身,此时再见张入云催促她,心急之下,又犯了平日的性情,大哭了起来。 张入云见此,忙出口安慰道:“不急不急,你先休息一会儿再说,恐是你太过心急所以才会力不随心。我且和你说一个我小时候的笑话你听,待你听了之后,说不定却有些用处。” 香丘见有笑话听,却是来了兴致,只催促张入云快说。 当下张入云想了想方开口道:“小时候,家门口有小男孩,他生性顽皮,一日将一个小板凳套在头上玩,不想等他玩累了想除下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拿不下来了。当时只吓得他又急又哭,未想他越是急越是哭,他的头却涨的越是**,更拿不下来。喏,就和你现在的处境一样!” 香丘听到此时才知道张入云是绕了弯子嘲笑自己,一时娇嗔道:“我头才不大呢!阿云的头才叫大呢!”一时忽然醒悟道:“我知道了,那个淘气的小男孩一定就是阿云你。” 张入云闻言哈哈大笑道:“胡说八道,怎会是我。” 一个时辰后,二人已是逃出了洞外。 张入云一出得洞后,便是四处觅食,二人也均饿极了,一时虽只能生食一些山薯,但也吃的十分香甜。张入云自得香丘生血补身后,身体虽是受创极重,但元气却未见短,只他是此时身上无有衣服,仅凭混天绫遮体十分尴尬。 好在二人在仙人洞中也互将二人形体看了个通透,张入云此时不堪的模样,香丘倒也并不怎么讥笑于他。只如此这般张入云终不方便出行,且二人众多随身物事都已被普济寺恶僧强夺了去。一时思来想去之下,张入云最终仍是决定要再回普济寺一遭,好将遗失的物事偷偷取将回来。 香丘虽几度要与其同行,但均被张入云劝阻。当下只说自己去去就来,绝不久留,只让香丘在原地静候。待香丘又再想说下去时,却见张入云眼神与往日不同,一时她见了心里竟有些害怕。当下拗不过张入云,只得同意他一人独去。 一时待张入云将香丘安置妥当后,便乘风也似的向普济寺奔去。 两个时辰后,那般庭院广大的普济寺竟燃起了涛天般的烈焰,香丘站在远处遥望着古寺,只一点点的看着那甚为庄严的寺庙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却是半日默默不语。 再又过了一个时辰,张入云这才返回身来,此时却是已换了一身新衣裳。二人都未有想到那寺庙内竟有俗家男子的衣裰,一时张入云不但换了一身新衣,且还抽空在山涧中将身洗过,当下即见他新衣新鞋,从头到脚都是干净非常。 只是香丘一番仔细打量下,却见他比去时,身上已是多了不少的伤口,只故意穿了一件宽大的儒衫以做遮掩。当下香丘只略一寻思,就已知道张入云此去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只是他如此所为到底也是对自己一番怜惜,待香丘反复思虑过后却是始终未有将张入云在寺中作下的惊天血案叫破。 待香丘张入云竟将那口蕉叶锅也带了回来,却是异常高兴,当下虽是有心用那锅烧煮一点热食,却是到最终,香丘未有敢在此地做一丝停留。 张入云此时自是明了她的心思,当下也不去问,只携了香丘向南飞奔。到得此刻香丘才将一身轻功尽数施展,这一日里,张入云竟是拼尽全力,也是怎么也无法赶到香丘头里。当下香丘见张入云赶不上自己,却是在一路上止不住的娇笑。 自这一日起,二人心照不宣,每遇一地必定大吃大喝,将当地能玩的能吃俱都游历了个遍方才上路,一路下来,本是因连番遭劫已是瘦脱了形的张入云终于恢复旧观,便是香丘也连日来的山吃海喝好睡,小脸胖了一圈。 张入云连遭大变,又因习了东海师傅禅房内的秘法,一身功法已近得上乘境界,知道自己一遇鬼母,精气神俱遭重创。此时与香丘在一起放任她吃喝玩闹,实则是借此日渐弥补二人精神元气,要知修道一途,与张入云现在这般境界,却已不止是苦自修行即可有所进境的了。 二人不日便已入得了四川地界,蜀中多美食,张入云自去年随师兄李连生,已是多有领略,此时再至蜀地虽是物是人非,但依旧可在香丘面前扮作识途老马。一时张入云抖擞精神卖弄本领,虽没有李连生那般广博的食艺,但也一样把个香丘哄的吃了个眉开眼笑,大呼痛快。 只是二人待得四川地界后,多方打听之下,竟是无人知晓有姑婆岭这一地界,一时张入云与香丘着了急,虽是依旧是一般的山吃海喝。但却是远没了先时那般香甜。待二人在四川境内转了足有一个月的时间,竟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年关将近,二人却仍是一无所获,到了这时,便是天上的龙肉摆在二人面前,却也是无心下咽了! 待到后来,张入云遍访各地学究,广查各类典藉竟也是无有着落,有心想找江湖中人指教,却一来怕走漏风声,二来江湖人物张入云结交甚少,一时要他去寻个有真见识的武林人士来,张入云却还真的不得而知。 这一日二人到了乐江大县,也是无有所获,郁闷之下,只得到了当地最大的酒楼德闲居吃酒散心。因是年关将近,当地又是濒临岷江与金沙江的水路要冲,往来商贾云集。虽是二人来的甚早,但也险些无有空位。 待二人坐下,香丘即流水价的要了一堆菜肴,连日来他二人已有默契,虽是香丘报得酒菜再多,但只要有张入云在旁总能吃个倾尽,不使糟贱。酒店生意热闹,大师傅想是已忙的不可开交,菜上的也慢,但二人都是无心饮食,虽是平日里香丘任性,但于今日却也无心与店家计较。 百无聊奈之计,好动如香丘却是坐不住,只望着江上风光,恨不得能生出些热闹来瞧一瞧。未知正在此时,却听见楼下好一阵人头攒动的声音,哗啦啦只听得酒楼楼板被震了个山响,转眼间就已上来二三十个豪奴,俱是一身的锦缎,但瞧服色,却又分别是两府的家人。 当楼下传来响动时,张入云邻座的两位客人,便已露出了畏惧的神色。正欲起身结帐时,却见众人已上得楼来,便赶紧将身子给矮了下去。到其后见众奴挨个搜索,却是立时藏到了桌子底下,当下其中一个瘦子人更狡猾一些,见挨的张入云这桌很近,却又是一个快步想钻入二人桌下躲藏。 张入云见他如此粗劣,明明见到自己这桌有妙龄少女,却还做出此等举止。当下恼他无礼,弹指便将一粒豆子轻轻打中了他足下的冲阳穴上,想把他打个趔趄将其阻住。 未想那瘦子因用奇货骗了两家大财主,不料事后才知对方也都不是良人,手段狠辣,又养的众多豪奴。先时虽被自己狡计逃脱,但不想冤家路窄,竟又在此地相遇,如此番自己被擒,身怀异宝自是不保,便是自己身家少说也得要被扒下一层皮。 当下那瘦子因害怕的厉害,扑出去的身子用力过猛,此时再被张入云打中穴道,一个站立不住,却是径往香丘处栽去。 香丘早就恼恨他二人先时用餐时大呼小叫,随地吐痰,即无礼又肮脏。此时见他咧着一对粪板牙竟往自己落座处跌来。眉间一皱,便伸出右手只用筷子勾住对方手腕,暗中使动崆峒小无相掌力,就见那瘦子本是向前栽倒的力量已是被香丘翻转腾挪了去。 当下只听得啪的一记重响,待众人探过头去,却见那瘦子已是栽了四面朝天。再见一旁的香丘,已然是高声相唤小二过来,要与她再换一双筷子。 众豪奴寻声而至,一时见是那瘦子躺在地,大喜过望,如恶犬扑食一般,三两下就把那人给包成了个棕子,起脚抬手就是一记,直打的那瘦子杀猪似的乱叫。而那矮子也在趁人多欲落跑时,为众人发现,一并绑了,当下里也是一阵的拳打脚踢。如此一来,自是惊动了店老板,一时忙上前在一旁劝解。 几句话之下,围观众人即是知晓内中详细,原来那瘦子与矮子上月在蜀中深山处得了好几粒宝珠,并一棵仙草。虽不知其功用,但却深知其来历不凡,定要是卖个大价钱,未想一时竟遇得两位有钱的买主,不想这二人性贪,竟是一货两卖,将那宝珠先分出一半与两人一家一粒,自己却是趁势将钱骗到手,一溜烟的跑了。 谁知那两位财主都是世族豪门,交游广阔,势力极大,竟追了二人数百里,竟同时在这乐江县将其寻到,此时好容易将二人捕到,却哪里能轻易放过这对骗子。 张入云嫌这群人粗俗,又正好就在自己身旁处置那两骗子,心里好生不耐。好容易等老板要将众人送走时,不想那两伙豪奴却又相互生了嫌隙,各自都存了私心,俱想将两个骗子带回自己主人处。 为此两伙人就地摩拳擦掌,看样子竟要在那德闲居楼上火并一场。张入云近来心情本就不好,且自普济寺一时,胸中戾气大涨,此时见了眼前一群恶奴不但扰了自己清静,且还为了一个利字要打个头破血流,惊动四座。当下已是犯了怒,只是到底守着日常气度,一时间却未有发作。 双方一时互相推搡,相峙不下之际,均想到终是那两个骗子可恶,当下不由自主又是一阵拳脚相加。拳脚中就见先时那瘦子已是被打了个满头暴粟,一时对着那矮子哭叫道:“都怪你,好好的卖于人家,少说我二人后半世也不愁了,怎能落到如此田地!” 那矮子却是气壮,一时气道:“你竟还敢来怪我,若不是你胆小怕事,我二人何至于被仙人将到手的便宜抢占了去。就是这几粒珠子也是我在姑婆岭上拼死才能到手的,要是事事都听我的,不在这里歇脚,我二人此时是已是在百里之外,何止于被这两班人擒住!” 他二人在一旁暗中埋冤,却不想张入云和香丘听了这话却如耳里打了一记霹雳,一时俱都怔住,纷纷你望我,我望你,眼里均露出惊喜的目光。 只是有眼前这般豪奴在场,又如何能让二人说出姑婆岭的所在,想来却又是麻烦,当下张入云思忖了一番,却始终未有得计,为时间计,便也不再周折。当下即开声与众豪奴道:“众位这般争执,究竟也不是个意思,不如由在下毛遂自荐,为众位做个公人,调合调合如何?” 不想众奴正为此事争得一肚子火气,此时见身旁一貌不惊人的小子竟敢出头来为众人说合,心中不忿却是一下子均聚笼过来。当先一个看似是内中首领的高大胖子发话道:“你小子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我们面前装大爷做和事佬,也不打量打量自己,凭你这身量也配!” 这类恶奴行径张入云见得多了,当下听那胖子口出秽言倒也不曾着恼,只微笑道:“即如此却是在下多事了,还望老兄不要见怪,恕罪,恕罪!” 那恶奴见张入云也甚乖觉,一时说道:“知道就好,你也不打听打听,却哪里有这般容易。”他本欲再将张入云痛骂一顿,便转身离去,一时却瞅见眼前少年身边还坐得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女。初时也只觉少女美的不同寻常。但注目之下,却是越看越美,细打量之下其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是美到了极点,纵是自己生平见人无数,却也总不及这少女万一。 一时他眼珠子一转,想到趁此讨好自家主人,却是心生歹意。当下又开口道:“这店里这么多人,竟只有你这小子来为这二人强出头,想来定是这两人的同党。”说着,又指了香丘道:“就连这女娃子也一定跟你这贼胚是一伙的。弟兄们!快给我把这对狗男狗女也给我拿了!”说话间,他已是卷起袖子,满面诡笑直向香丘扑来。 香丘听他满口的秽语,自是生了大怒,当下见那人竟敢向自己动手,却又提过筷子,想将来人再度甩翻出去。 未想,还未等她施为,却只见空中划过一道鞭影,在听得一记清脆已极的掌括声中,那胖子已是被抽翻了出去,直平平的在空中飞了一二丈才落了地。 一时身刚落稳,又见一条灰影在人群中一闪,定眼看去时,却见张入云正一脚踩在那胖子的胸膛上,口中恨声说道:“你这猪狗奴,竟敢口出秽语,当众污人,这么想死吗?我成全你!”说完左足运劲,那般健壮的恶奴竟被他踩的胸骨嘎吱作响,纵是拼命挣扎,也是不得将张入云踩着自己胸膛的脚举得一分。 围观众奴见此,忙上前解救,扑打向张入云,却均被他甩手扔了出去,张入云此番未有容情,将人甩出时,还附了内家力道,一时那胖奴的帮手均被其甩倒在地上后,吩吩口中呼痛,怎么也起不得身。 而再看了胖奴才,此时早已被张入云运脚力压的胸骨内陷,一时间呼吸有出无进,口吐白沫,一条性命已是去了一多半了。 众人未想到,方才还显怯懦的少年竟在瞬时变作了凶煞,一时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明明见得那个少年正踩的那高大威猛的豪奴一身骨节吱吱作响,而再看地上那胖汉,此时却已是蜷作一团,只剩在少年脚下挣命的份了。 每当自己脚底多出一分力,张入云只觉脚下人的性命便被从其身体压出去一分,一时看着那恶奴痛苦狰狞扭曲的面孔,他竟是无有平日里的一丝怜悯,而是咬牙凝眉,恨不得将这丑陋的面孔一脚踩死。 到了此刻围观的众人这才发觉气纷不对,见张入云竟已起了杀机,要在这大厅广众之下生生将活人踩死。瞬时间自张入云身源源不绝流出的杀气,直震得德闲居楼上诸人,人人胆战自危,有胆小的已是蒙着眼睛不敢去看,还有那见机想抽身逃跑的,但却偏偏提不起胆力,使不动力气。 香丘此时在旁见了,自是知道张入云心中变化,当下见他面色已化作狰狞恶鬼一般,心惊之下忙上前抱住他惊叫道:“阿云,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这汉子就要被你踩死了。”她触手过处,只觉张入云身体已是被体内热血激得如铁一般的刚硬。当下她连唤其数声,对方竟仿佛未有听到一般。 一时香丘一急,却是险些哭了出来,哭叫声刚起却立时将张入云惊醒了过来。当下见脚下恶奴已是被自己压的几欲死去,忙将足提起,放过其性命,虽是如此,但心下一恨,却是又提足将那汉子一脚踢了出去。 只是他这一脚却是照准那恶奴的腋下穴道踢去,当下真力过处,立刻把那汉子给踢醒了过来。那人被张入云踢过一旁后忙捂着自己胸膛一阵猛咳,及后想勉强站立却又脚下一弱又是跪倒在了地上,大口一张“哇”的一声,只差点将心肝五脏都给吐了出来。 这时张入云走到将地上躺的一地的恶奴中,又是一阵足踢,解了众人腰间被闭住的真气,众人事后虽得一一站起身来,但俱都面带土色,个个如被斗败了的野狗一般,再无先时一丝威势。 另一拨豪奴见张入云放了地上众人,此时见机,却是想趁乱带了瘦矮二人逃走。未知才刚迈动身子,却已被张入云喝住道:“慢着,我还有事要问,有哪个先走的,我立时就取了他性命!”众人先时已被他先时的气势逼住,此时见张入云放出狠话来,忙吓得收身立在一旁,不敢作声。 当下张入云即手指一名豪奴将被缚的二人解开,又指点那人将两人腰间的金银和一个锦囊解下。待解开那锦囊,即见从中滚出两粒龙眼般大小的赤珠,并两片柳丝般的绿叶,一时宝光升腾,将个德闲居映了四壁皆赤,满楼生香。 张入云将那金银与宝物平均分作两半,俱分付给了两拨豪奴,举手一挥,即遣众人速退。当下众奴均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不想世间竟会有如此好事,一时反倒生了疑心,害怕张入云行的此举却是故意戏弄自己。 不想张入云见了众人这一副心怀鬼胎算计别人的面孔,只觉眼前诸人俱是都奸狡刁滑,丑陋不堪之辈。当下反倒生了怒,只一声大喝,便将众人撵下楼去。至此时众奴这才知道对方真是有意放落自己,当下忙不迭地通通奔下楼去。只留下一旁苦着眉,因失财而唉声叹气的矮瘦二人。 张入云见两人一副死到临头不舍财的样子,却是冷笑一声道:“真是死到临到不知死!” 香丘见今日张入云语气神态均与往日迥异,为防他又再生怒做出什么吓人的举动,却忙在旁劝解道:“你二人即被方才一班人得知身怀异宝,却怎能将放得过你们,刚才我哥哥当着众人的面将财宝分给他们,其实却是救了你俩的性命,要知那虽看似奇宝的物事,却实是凡人的催命符,自今这一事,却不要再自寻烦恼,要知妄财莫取,你二人这般人物,纵是一时到了手,日后还有杀身之祸呢!” 张入云忽听得香丘一改往日辞色,他本是一时着恼,乱了气度,此时见香丘就得一付苦口婆心,立时便已醒悟自己方才嗔怒,已将香丘吓到,一时心惊已然将满腹的戾气化了个乌有。 当下他又自自己腰间取出一根蒜条金摆在二人面前,脸色稍转了合色道:“我留你二人,只为向你打听一些事体,你两人且说说方才那几样宝物是自什么地方得的,如说的是实话,那这金子便是你二人的。至于赤珠仙叶,却实不是你二人所能占有的,妄取无益,徒增灾祸矣!” 当下他又望了一眼香丘,果然香丘见张入云面上转了合色,一时皱了多时的眉头,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两人见那金子厚重,怎么也要有十两左右,虽是远比不得方才那多珠宝,但所谓见钱眼开,一时见了眼前这黄白物,依然是动了心,二人又怕张入云威势,当下却是一五一十将得宝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仔细。 原来两人本做的药材生意,仗着自己在蜀中深山走的惯了,又通当地土语,一二年下来,总要到那山中走上一趟,虽是辛苦危险的厉害,但每次下来获利甚丰,长年下来,已成了定例。 一日二人伙同众商客路经一地,不下却是下了连日大雨,山路难行,车马都陷在了泥地里,不得前行。正在众人无计处,却忽然从林中来了位矮少年,人虽生的极瘦小,但力气却极大,一时助得众人车马都脱了困,也不要什么报酬,却忙劝众人赶紧上路。 众人不解,问将起来,那矮子答的却有些迟疑,一时只口中道:“这一带毒物大虫甚多,天色已然不早,若留在此地,怕与众位不方便。” 那瘦子见了那矮少年辞色不对,当下即看出对方所言不实,他为商多年惯能识人,又是贪财好利,见眼见异人行事异常,当下留了心,却是伙了矮子暗里相随。未想矮少年只行出一二里,便将身一纵没了影子。 二人多年辛苦,却未得富足,心贪之下,不舍眼前机会,一时竟留下在林中夜宿,果然到了夜里却见一地升出宝光。大喜过望之下连忙赶了过去,一时爬到山岗近前一看,却将二人惊了个心惊胆战。原来先前的那位矮少年此时竟和一男一女三人合力斗战一条身长一丈有余,巨大无比的蜈蚣。 二人瞧了半日才得明白,原来那蜈蚣竟守了一株仙草在那山岗上。而那三名年轻男女看其意思,却是有意抢夺那仙草方才与那蜈蚣争斗。 三人手中都各有一柄利刃,尤其内里那名女子的手上一柄长剑最为厉害,抖手就是好几丈的紫色剑芒。一妖三人相斗良久后,那蜈蚣终是敌不过三人,当下一剑被那女子将尾巴斩去一截,却是忙往山下逃去。 其中那矮少年和那少女本欲作罢,但另一长身男子却说那蜈蚣体内有什么火龙珠,力要追逼,另两人见此耐不过他,只得答应。但那女子心思缜密,却在临走时将那枚仙草匆匆起走。不想却被矮少年笑她太过小心,而那女子却答道:“这姑婆岭上灵物甚多,终还是以小心些为好。” 只是三人走的太急,不及将仙草遗下的两片柳叶取走,连那小半截蜈蚣尾巴都给留下。但临起时已然商定,即这般,过一会儿还要来将诸物一并取走。 当下三人飘身追那蜈蚣后,瘦矮二商客,即商量着下来一瞧究竟,只是瘦子胆子较小怕事,恐三人及时回来,一时不敢下去,只留在岗上望风,却是那矮子大了胆子下了岗云,取了那两片柳叶。正欲离去时,却忽又在蜈蚣的尾巴里发现有宝光流动,当下他大了胆子,用随身护刀将其鳞甲剖开,却又从其内得了四粒赤珠,一时大喜过望,忙携了宝物连夜逃走。 及后,又不合贪心不足示宝骗人,这才有了张入云眼前这一段书。

第二十九回 乾坤有奇术 不使少年尝 (二) 第二十九回乾坤有奇术不使少年尝(二) 听得二人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张入云当下一时面有忧色,便又问他二人道:“你二人可曾听见那三人相互怎生称呼?”那二人闻言不解,思索了半日却是只称想不起来了。 张入云见此又道:“是不是内里那矮少年姓竺,个高的复姓东方?”那瘦子人较精细些,当听得张入云说起那复姓东方的男子时,却是猛然想起,连声称是。一时张入云与香丘闻了证实了自己心中所忌,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得似喜实忧的神色。 至此时,张入云也不再多语,一时又与老板借笔墨,另择了一静室,令他二人绘制一幅姑婆岭所在的地图来。那瘦子倒是粗通些文墨,虽是粗粗绘制,但也交待的甚为清楚。 张入云将那地图拿在手里略看了看,便又将那蒜条金擎在手里,一时双手四指运得内劲,只扭了几扭,便将那金子掰作两半,分付在二人手里。又沉声与二人交待道:“你二人此番遭遇甚奇,但却不可将此事外传,要知江湖上比我本领高强的异士多如星斗。如你二人逞能为拿此番遭遇,当故事般戏说在外炫耀,却恐有杀身之祸,此是我良言相劝,听与不听悉听二位尊便。”说完只一挥手,便遣二人离去。 两人见张入云空手即将黄金折断,早已是为其勇力惊服,当下听了张入云指教,哪还敢不遵从,一时只将个头点的如鸡子琢米,一再的打恭作揖方才离去。 香丘见两人离去,心下当即一松,一时回过头来看了看张入云,眼中流露出又关心又畏惧的神色。张入云见了知她在为自己担心,自己方才不合发了大怒,在香丘面前一派狰狞,自己此时回想起来,已是极度后悔,但一时间又不知说些什么话好,犹豫了一会儿才对香丘道:“在这德闲居里,我已然是那极不欢迎的人士了。“说着又手指江边道:“我看江边风光不错,虽是冬日里寒色凋零,但也乐得清静肃穆,我二人且到那里走走如何?” 未想香丘闻言却是面露喜色,欣然点首。当下二人算还了饭钱便已起身而去。 一时走至江滩边上,果然寒风萧飒,冷气袭人,他二人都有一身内家功底,对此小小的冬寒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两人行的半是却始终各怀心事,未有人开口说话,过了半晌才听得张入云轻声叹道:“我方才那般对待那一群豪奴,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香丘闻言先是犹豫了一下,其后却又很点了点头道:“是啊,阿云先时那样的举止,确实把我吓了一大跳,你不知道,你方才那么狠心肠,几乎把那壮汉五脏六腑都给压了出来,我当时吓得差点都以为你不是你了呢!”说到这里,她却又笑道:“幸亏你及时醒了过来,不然真的要吓死我了!” 张入云知她说的后一句话,却是在安慰自己,一时只淡淡道:“幸是有你在,才未酿成奇祸。不然那汉子,只怕真要做了我脚底亡魂了,如真这样,他却是我这辈子妄杀的第一人!” 未想香丘却摇头道:“不会的,阿云就是阿云,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做那恶事的,这个我是最清楚的了。”说完即用天真的目光看着张入云,她睫毛好长,一双大眼又灵动又清洁,好似一潭碧水没有一丝污浊。 张入云瞧在眼里,为她如此有这般纯净的心灵所感,一时竟是瞧的痴了,说不出一句话来。正犹豫间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此时远处码头趁夜,驶来来了两座商船,想是主人急于解货,虽是冬夜,但也雇了挑夫前来。当下众苦人出力挑担,旁有豪奴监工,不免生出些响动。 张入云目力惊人,一时已是看了个究竟,不由叹了一口气。独是香丘没有经历,当下见内里挑夫竟还有不少女子,只是服色与众男子差不多,很不容易分辨出来。而那些女子虽是人矮形单,但也一样与众男子背得一样的口袋。那货口袋又大又沉,一人两个口袋怕不有二百来斤,但那些民女虽被重货压的几乎以首触膝,却始终能跟得上众男的脚步。 香丘久在深山修炼,虽也是与姚花影时常出入江湖,但多是来迎去送,少有单独上路的时候,就更别说见得这苦人劳作的场景。一时见了此景,不由看的呆住了! 当下看了良久后,却抱住张入云臂膀道:“阿云,我从未想过女孩子家也要吃的这般苦!”张入云听了这话,却是叹了一口气,他久居沅江边上,见惯了这类苦人,往往为了一顿饱饭,却要倾力劳作一天。到了老来伤痛发作,即是苦不堪言。 此时见香丘未谙世事,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又别有一番感触。当下已是查觉自己近日戾气缠身,私心过重,却忘了与人为善,偏了昔日对无双习艺渡人的承诺。一时思来心痛,但又想到隐娘在百花谷中长眠,眼前又是这般贫富不均的气象,又安能让他压得下心头怒火。当下他皱了眉头,以手抚唇,却是换了一副心气在一旁沉思。香丘见他面色又有些张厉,心里担心,忙又上前抚慰。 却被张入云阻道:“香丘,我知道我今天做的不对,不该发的那般大的脾气,虽是那豪奴粗俗无礼,但他一寻常百姓,我却不该做仗着自己有些本事,把他作贱成那样。只是近来我心理有异,行事急将起来,脾气有如脱缰的野马,自己也不能控制,纵知好些做的不对,却也是顾不得了,长此以往,我却担心自己日后心性会有变化,到时真恐还要做出更残忍的事来。” 香丘见他忧急,忙劝道:“不会的,为姚姐姐婚事你万里奔波,又为防负了人恩义,虽明知有险,却还是要前往普济寺赴会,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知你近来屡屡受挫,诸事不顺,实是累的很了,你若是愿意,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几日再上路如何?” 说的这话时,她已是有些后悔,他二人均知道姑婆岭内显了东方文宇和沈绮霞,多半也是为了那里前辈古迹一事去的。此时的张入云恨不得插翅即去,却哪里有闲情在此歇息。 张入云闻言却是一阵苦笑,晃了晃了自己手臂,即对香丘道:“走吧,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明日还有好一段路要赶。” 五日后,二人已是来到了蜀中深山密林之中,这五日来,他二人已按着那瘦子所绘的地图在密林中绕了两日,却始终不得门径,明明见着那姑婆岭就在面前,但行得近时,却始终无法靠近。 张入云本也带得指南针,只不想那姑婆岭一带磁石密布,待自己拿出指南针辨认方向时,却见指针如个风车一般的乱转。 如此这般,几日下来,两人几乎将周围山林走了个遍,却无论怎样也无法近得那山岗。到此时两人已知这山中定是施有前辈剑仙的禁法,但二人苦于修行浅薄,却那里破解的了。到了此刻,也只得用那水磨功夫,日日前往试探。多日不获之下,张入云誓要将那密林每寸土地踏遍,也定要找到此山的入口。 幸是香丘这一路上,倒是没有生什么娇气,只一路随着张入云而行,中间有采得的奇花异果取食,也得一乐。而张入云与她在外野宿已久,熟能生巧之下,厨艺也是日进,纵是整日吃的都是满山的野食,却也可被他烹制的色香俱全,日日花样翻新,只哄的香丘眉开眼笑,久居蛮荒之地乐不思归。 多日往寻无获,张入云也多少有些气馁,虽是知晓峨嵋派三位弟子早已是在许久之前打探过,但此时也已不再为恐三人先于自己捷足先登而着急生恼。一时安下心来,立定要在此地长住。这一日二人因在山中待的日久,随身所带的食盐已用的不剩多少,只得出山采办。 在出山行的一条清渠之时,却发现了一桩怪事,原来那本就不宽的小河上竟行的一艘极精巧细致的画舫,虽是逆水行舟,河水流得也不见甚急,但却雇了人在岸上拉纤,一时望去,虽仅是一很细小的船儿,却有二三十人在岸上拉船。俱是一样的青衣矮帽,看服色竟都是一府里的家仆。 张入云和香丘觉得眼前事有异,不由驻足观看了许久,只见行虽是仆人众多,船上也有船家努力在撑着稿,但那船儿却始终是难行的紧。一炷香的功夫下来,也只前进了十余丈而已。张入云见了那多仆人在岸上汗流如注,如此辛劳之下,但其效却微,只觉与自己的境遇倒很是相似,不由对众人生了侧隐之心。 一时他想瞧个究竟,却是多时未有离去。香丘见张入云脸上神色,已有些明白,倒也不来催他,只是她身是女子看事物角度与张入云略有不同,一时端详了一会儿,却忽地开口道:“咦!这些家仆怎么生的个个美秀,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 张入云本只在看着众人劳苦,却倒为留心那些男子的相貌来,闻言仔细看了看,果然如香丘所言,俱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后生,个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其中多有人长相相似,竟如孪生兄弟一般。 一时思索之下,若有所悟,却笑着欲对香丘诉说自己心中的想法。未想香丘见他面露难色的模样,倒是抢着他之前说道:“阿云,你是不是想帮这群人?要去也行,不过话可说好了,你忙归忙,午饭却可是一定要做的?饿坏了我,我可不答应!” 张入云听了展颜一笑,却只让香丘在河岸上远观。当下他走到拉纤的人群中,也不多开口,却是提起绳索背在背上,就往前行。众家奴见他前来相助,竟想不到之下,虽是心惊,但只守着主人诫训,不敢与张入云多说话,只略将手躬了躬,意似相谢。其后也未见众人怎么感激,俱都又垂首使力艰行。 张入云初将那船绳提在手里,果然是沉重无比,使动自己浑身力气,竟也是寸步难行,一是也将他惊了个暗暗乍舌。但自己使动力气之后,却又见众奴脸上神情仿佛轻松了不少。他少年意气,见自己出了力能为众人分忧,心里也是一阵高兴。 只是到得后来,他见自己周身力气使尽了,那船也未行的快上多少,不由将体内真气提起,瞬时间自己一身气力大涨,却未想到与此同时,那背上绳纤上传来的沉得已极的巨大阴力,也是随这削减了许多。当下只听得众奴鼻下哼出欢声来,众人步子已是因此快了许多。 如此之下,过得两个时辰,竟行出四五里的路程,只是那纤绳上传来的阻力始终不减,而此时的张入云已是汗如雨下,周身被自己的汗水浸了个水湿。一时眼望前方,却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了局。正在这时却见船家已将船停住,众奴见此,却立时筋疲力尽的坐倒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却见从那画舫中走出一位青衣小婢,手里提着一个挎篮,向着众人行来。当下行至张入云身前将腰一福,恭声道:“婢子小青,谨代家主人深谢义士仗义相助,只为此时我家主人多有不便,不能与公子相见,还望公子莫怪!”说着,却从提篮内取出一枚绿叶包着的食物与张入云道:“公子大义,出的如此大力,行的这多辛苦,至此时已是正午,想必是极疲累饥饿的了。此是我家主人与婢子做的一点香糯,倒也颇能抵饱充饥,还望公子不要嫌弃微物不堪。” 张入云此时倒真是饿了,闻言只略谢了一声,便已接过,只是想到香丘至今也还未有饮食,果然回头看去,见香丘看到自己得了食物不管自己,却在此那儿鼓着个腮帮子,正生着闷气。一时欲再与那婢子开口,却见那婢子已先笑道:“义士还请放心,与尊驾同行的女伴的一份,婢子也已备下了,还请公子自己先取用吧!” 张入云至此时,才将那绿叶做成的荷包打开,但见内里却是一方碧绿色的糯米,一时一股清香味钻入自己鼻间,倒真是令他齿舌生津,味口大增,一口咬了下去,却又是入口即化,竟如烟气一般流入自己腹内。当时却又觉肚里踏实,竟有了有饱的感觉。待口内香气流尽,却只剩下数格莲子也似的果仁在内,一时又咬破了,却又是一股清香气直冲脑鼻,当下精神便是为之一振。 这时那小青又倒了一盏碧绿色的清茶来与了自己,喝下之后,果然也是去疲清神,一时体内尽已恢复了一大半。当下他腹内已饱,便不再要。小青见他如此,也只笑笑,又是恭身一福才往香丘落身处走去。当行过众家奴身旁时,却只从提篮内,随手向众人抛散着什么。一时却见那众家奴,都是上前争抢,得之甚是心喜。张入云看得真切,原来却只是些豆子,只是不知怎地,这群家奴,只食得一两粒后,尽好似肚内尽饱的样子。 他本知道这家船主人有些异样,此时见了,也未显十分惊讶。而再看远处的香丘,此刻却是接过那小青所赠的香糯,也难为她人小却有这般大的肚皮,便是张入云也只一枚便已尽饱,而她却是一口一个,连吃了三枚。待再索要时,小青反倒有些震惊,她与自己主人知道若是平常凡人,怎样也是一个便已尽饱。因见张入云一身纯阳正气,怕他是个真仙得道的,所以才特多备了一倍的份量,未想张入云本人还未如何,而他随行的女孩子却是如此的宽肚肠。 当下小青面露尴尬,一时只得奉了那香茶与香丘,好在此时香丘及时打了个饱嗝,倒也略为她遮掩了一些,当下香丘又是连喝了数盏,方得意足。食后她精神大振,却是拉了那青衣婢子,说长道短,却只让那小青露了难色,只得略作答对。 正在她尴尬间,却听见画舫内传来一阵鸟鸣,当下小青闻了,仿佛是得了什么命令一般,忙往香丘施了一礼,将身一让,竟领了香丘往画舫上行去。 一时香丘行过张入云身边时,并未和他说话,反倒是娇黠的冲他一笑,便随小青上的画舫。 张入云自食了那香糯和香茶后,只觉精神百倍,转眼间一身疲乏便已消尽,再看那一众青衣小厮也是在这一会儿功夫之内,便已恢复神气。当下众人也不多话,便又拉过纤绳上路,此番众人有了精神,船速行的又快了一些,说来奇怪,愈拉到后来,张入云愈觉得那纤绳上传来的阻力变地愈小。 过得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又行了三四里的路程,忽然间只听得身后河水中一阵翻滚,冒出了无数水泡,仿佛有甚物事在水下搅闹。跟着张入云又听得一声叹息,那纤绳上传来的力道也在同时间尽失。若不是他一身上乘功夫,只怕还要向扑倒。而那群青衣小厮,却是经受不住这个,一时间同时跌倒,尚幸跌得虽重,但人却未见怎么伤到。而如此一来众人却都是大喜过望,肩头松动下,纷纷雀跃不已。 张入云再转过身看那河水,就见水面上泛起有长物事游走过的痕迹,却只在自己转身间便已消失于远方。至此时船上的梢公已能用槁撑船前行,不需再得众人助力。过不多时,就见小青已送了香丘下船,而此时的香丘却是满脸兴奋的模样,走到张入云面前,却又有些怪模样,当下倒并未与他说知船中的情形。 而小青到了张入云面前,先是施了一礼,跟着手一挥,那一地坐着休息的家奴,便都得了信息,俱往船上行去。说来奇怪,也难为这船虽小,却尽能装得下这二三十人,一时众家奴上的尽了,也不见那船身下沉分毫。 再又听小青与张入云说道:“幸有义士相助,我家主人才脱得这一番纠缠,内里详细,何姑娘已经尽知,小青就不再多口了,至于家主人,今夜还要面谢公子,到时候还请公子不要见怪!”说完又施了一礼,并与香丘相视一笑,也已上得船去。 张入云虽有疑惑,却见香丘冲自己直笑,知她晓得内里详情,便也不便再与那丫环多问,当下正有些犹豫,却已被香丘拉了前行,一时便离了这河岸。 当二人行的路上,张入云问起香丘画舫中事,及那主人的情形时,香丘却故做神秘道:“到夜里,人间主人家自会亲口向你交待,阿云你到时候自己问好了!说来你也真有眼光,平时看着傻傻的,但遇上这样的事,却是会挑拣。不但今夜我二人可上的姑婆岭,连你也可得交一位佳人!”说到这里,她又阴阴一笑道:“可是位美人哦!”说完她却又从腰上小青所赠的荷包里掏出不少坚果子来,边走边吃。 到此时张入云有些似懂非懂的意思,只是他向不喜欢追问于人,现下小香丘又有点似喜似嗔的神态,一时倒也不敢去问她个详细,便将此事作罢。当下到了林外的村落中,采办了食盐,便又重新回的林中,只是到了夜里,直至月上中天,却也不见那主人家来访。而香丘却早已是上了张入云为其准备的树帐下歇息。 又过了多时,张入云久候不至,忽然省得些意思,一时也不再呆待,自己也走到篝火边歇下。果然才只睡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却见梦里一位身着五彩霞衣,腰佩玲珑玉环的佳丽与自己道谢。 行到近前,只听她说道:“日间多蒙先生相助,贱妾才免得这一桩尴尬事,实是心感。有闻何姑娘说起先生要入姑婆岭,其间因有前辈仙人留得禁法,不得门径,至今未进得山中。贱妾不才,却也算得是此一方的统领,于此倒是能效些微劳。待丑时将尽,到时贱妾放起云幛,先生只随其而行,便可待得姑婆岭中。”说完便是一拜,转身就要离去。 张入云心中还有许多疑惑,见她要走,却是忙开言将其留住,一时问她到底是何人,言语中又因好奇问其白天的异事。 那美人听他有此一问,一时却是脸上红了,略显害羞,思忖了半日方才答道:“贱妾环姬,乃此地汜水的水神,只为上月因朝见朝阳君,与洞庭湖赤阳君小郎子相会。一时不经检点,与之私会,后被赤阳君发觉,本要追了贱妾的性命,幸是朝阳君念得贱妾日前曾为天府织得一幅五凤朝阳图,略有微劳,才得放过。但即此也将贱妾打了三十金花杖,而小郎子也被赤阳君深锁于洞庭湖底。只不想他龙性刚强,至后竟挣脱钢枷一路随贱妾而来。只是贱妾一错岂能再错,至此方有了今日小郎子于河底留难一事。幸是得遇先生仗义相助,因先生是义士,顶上放得七尺赤光,小郎子也是在藉的水神,不敢相扰,后又得先生出真力相助,纵是他又纠缠了个多时辰,最后见贱妾已然到得府坻,也只得做罢。”说完这话她脸已红了,却是以袖遮面,不敢于张入云对视。 即如此,张入云也见她美的出奇,却无怪那洞庭湖龙神也要留恋于她。张入云首次见得在藉的仙家,很有些好奇,当下笑道:“如此说来,神仙也有这许多多烦恼事啊!只不知仙子此次私放我进山,却不知对你有无妨碍,若到时再扰得三十金花杖,却是我的不是了。” 那环姬见张入云说话随意,也就不在多生扭捏,当下嫣然笑道:“贱妾只是位小职轻的小神,哪里能有上清仙家的气象,只是生出这般事来,却实是不该,受得那三十杖理所应当,而先时为解婢子之困让义士劳顿,却又是婢子的不是了,先生不曾为此见怪就已是大幸,何来相扰之说。至于这入姑婆岭一事,一来先生也算前辈仙人的门下,二来近日已有另外三位门人前往造访,先生此去只为参见,也不算如何过讳。所以婢子才能得这般大胆。”说完又是抿齿一笑,真个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她本就美得惊人,一时口气里略有变化,却又有一股子风骚动人的妙态,当下张入云见她笑的媚人,也经不住浑身一颤。心想这环姬如此妩媚,却也难怪她会与那洞庭小龙子做出私通的事来。看来神仙也与凡人差不多,至今后,却也不必将这班仙家,看得高高在上,不可揣摩了! 正在思忖间,忽见那环姬好似想起什么,当下又对张入云道:“还有一事相告先生,在姑婆岭东二百丈处,有一参天老槐树,若是先生有心,还请先生至树下唤三声石婆婆相试一试,到时若能进见得那位老前辈的话,可能于先生和何姑娘不无好处,只是到时可不要说是婢子说与先生知晓的才好。” 张入云听了有些奇怪,问道:“哦!不知这位石婆婆是何等人物,是仙子的长辈吗?” 环姬闻言摇头笑道:“这倒不是,这位前辈久在这姑婆岭居住,已是功参造化,真仙一样的人物,只是未登仙册,仍只是山中一术士耳。但先生万勿因此小看她,要知神州大地,功行高绝者甚多,有那修行数千载,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散仙,却已是不屑再飞登紫府的呢!而这位前辈犹擅前知,婢子因闻得何姑娘说起先生他年还要证果,故多此一事,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张入云知道这是环姬有意相助,当下却是忙施了一礼道:“仙子屡番相助,在下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见怪。他日有暇归来,定当造访仙府,一瞻仙颜。” 环姬笑答道:“此时天色不早,丑时即要动身,还请先生早些休息才好。至于小庙就在顺河而上半里处,可不敢当先生造访,还望先生此一去姑婆岭,马到功成,一偿夙愿。”说完又曲身福礼,只听得裙角玉环叮当作响,佳人即已转身逝去。

第二十九回 乾坤有奇术 不使少年尝 (三) 第二十九回乾坤有奇术不使少年尝(三) 张入云见她离去,自己当下也于猛然间惊醒,再看不远处草榻上的香丘,却也是嘴角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看情形那环姬恐也于梦中与她相会过呢! 此时已是子时二刻,张入云见时辰已不多,恐过得一会儿追逐云幛时没有精神,当下却又盘膝在地行起功来。过得一个多时辰再行起身时,他已是神气完足,精神大振。一时间为防自己错过机缘,他又纵上树梢,细心留意山前有甚云岚升起。 果然过不得多时,即见有一点五彩云幛自林中升起,婉婉延延竟有十余里。张入云见之大喜过望,忙唤醒香丘,趁着月光前行。香丘此时虽已是睡眼朦胧,但早已得知今夜一事,当下倒是也没有怎么搅闹,只是才刚睡醒脚下无力,却一任张入云携了她同奔。 当下两人随着那云幛疾行,过不多时便已行到那云幛的尽头。果然面前一片桃林深处里,出现了一座洞府,张入云见之大喜过望,忙又迈步前行。未想自己刚一踏进那桃林,便觉头角有些晕眩。再看眼前,只恍眼间,身前桃林便已茂盛了十倍,原本只一条浅浅的草径,此时竟多出了三四条分行不同方向。再看林中深处,虽是那仙洞仍在,但却已离得自己甚远。 张入云自己多日来在这山中打转,已是悟得些其中道理,见之,已知身前桃林施得禁法。不由的眉间一皱,但自己二人身已至此处,怎可轻言放弃,当下仍是领着香丘得前行,倚仗自己目力异于常人,瞧定了方向便作前行。不想每当二人挨进了那洞府,总是脑间眩晕,随之身前路径树木重又变得繁茂。几次下来均是如此,不由间二人已是停下身来,暗自思索。 到底香丘随得姚花影数载,略知其中门径,当下说道:“阿云,我看眼前这阵法,也未必是仙家安排,看气度倒像是些是遮叶障目的小法术,不然论理我二人绝近不得那洞府面前。” 张入云闻言问道:“即如此,你可知道破法?”香丘作难道:“你我二人都未修得剑术,内中术法修炬更缺,且若论凭真本领破它我两人更是谈不到。这类奇门阵法,小姐在时她自是最知其中道理,但我却最嫌它烦难,从不学它,一时倒还真是没有破解的方法。” 张入云听了,黯然道:“如此说来,那我们只能到此止步了!” 香丘见他有些灰心,忙劝道:“若只是些障眼术小法,我却还知一个笨法子破解,就是阿云可能不愿意却行施。” 张入云见有转机,忙又问道:“什么笨法子?你且说来听听,说不定用在我这笨人身上,却是最相得益彰呢!” 香丘听他说的滑稽,先是笑了笑,后又皱眉道:“我听小姐说过,此类小说术,多是借形施术,眼前这多桃林挡路,想来对方是在这桃木上施了法术,只不知是哪一棵下了禁术。阿云,若真的想进这洞府,只要挨个将这桃木一根根拨了,其法术自破。只是我知道你心怀仁慈,这些桃木每一株都有七八百年的轮齿,再过三数百年,借此地灵气,都有化炼人形的造化,若我二人为一己之私,将这些树伐了,却是有干天和。而阿云你,怕是也下不得这恨心吧!” 张入云听了她这番叙述,果然犹豫不绝,一时下不得那番心肠,只是自己此次有为而来,先不说先时遭遇的诸般辛苦。便是身旁香丘和百花谷隐娘,也不容自己在此放弃,当下沉吟半晌,却是将神目一睁,一时精光四射,行至桃林深处,竟是运起全身功劲来。 陡然间即见他轮臂砸拳大喝一声:“破!”此是他全身功法所聚,加上密宗真印不凡,当下一片紫气升腾,结了一个大大的劲气化做的气球,跟着那紫色气体涨破,竟是将这诺大的桃林震地抖了几抖。随之只见内里有数株桃木因受了震动,显出一抹青绿色的光华,而眼前繁茂的桃林,也瞬即变地狭小起来。只是张入云功法有限,还不能借此真印破了眼前法术,当下那桃林随着青光晃动,转眼间重又合了起来。 张入云见此怎肯放过,忙拉了香丘,乘风般的钻过阵法间隙,眨眼间便已是来到那洞前。正在两人庆幸自己侥幸避过了奇门阵法时,却猛然间听得一声厉啸,跟着便是一团金光向着两了撞了过来。 张入云瞧得真切,看定袭来倒不是什么法宝兵刃,而是一活物,当下忙举掌向迎。陡然间一阵山崩似的巨响,将双方震了个激退。 当下张入云挽着香丘连在空中翻了七八个筋斗方才消了巨力落下身来,再看那化作金光的影子,此时也是在空中连打了十几个旋子,安然落下地来。度其身形竟是比轻功一流的张入云还要灵动许多,一时只看的二人惊讶不已。 未想待那东西落了地,二人注目看定,原来却是一只浑身长毛脑后生有披肩金发,怪模怪状手脚极长大的猴子,那怪物甚是凶狡,只一落地,便是暴起纵身,二次向张入云袭来。 张入云见它来的好快,赶忙松开香丘,与那怪物斗在一处,不想他连施了十余般身法竟也是未占得分毫便宜。至最后只得一个暴喝,施出全身功力,打出一记惊天的劈空掌力,这才将那怪物震退,一时它落下地来,便泛起金光耀眼的瞳子,竟是射定了张入云。而张入云那般厉害的眼力,也就与它战了个平手。当下他不由大惊道:“这是什么猴子,竟得这般厉害?” 香丘此时也生了惊异,一时仔细打量那怪物后答道:“这不是猴子,而是金发神猱,听小姐说过,这神猱已被青城前辈仙人带往海外神山,却不想竟还有同类留存在这世上。这类神兽极难驯服,能驾驭者定都是前辈高人,阿云你与它相斗,却要小心些呢!” 正在二人说话间,那神猱想是也知道些张入云的厉害,因守着主人戒训,却是先斩后奏,当下为图方便,大嘴一张,已是从口内吐出一个净瓶来,一时扭动瓶盖,却是从其内放出好些五彩花瓣来,飘飘荡荡遥向二人飞了过来。 香丘见那花瓣好看非常,虽知因是件法器,当下却是未生得多少警醒,但张入云眼光过人,却见那花瓣边角处,隐有寒光闪动,又是只转念间便已至了二人身前。张入云见此大惊,赶忙拽起香丘,一个箭冲,便已闪过一旁。即如此,自己一身衣裳也已有多处被那花瓣划破,臂膀上也被划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尚幸伤口较浅,并不从受得重伤。 正在他庆幸时刻,却忽听香丘哎哟连连,转身运去,却见她弹指得破的粉脸上,竟也被花瓣划破了寸许长的伤口,一时鲜血流了出来,真惊得香丘花容失色,已然是慌了手脚,忙不迭的取出较帕在不住地在脸上擦试。 一时里张入云看了心痛,忙软语安慰,再回身怒视那神猱,不想它见伤了二人,却是一阵桀桀怪笑,看神色竟极是快意。张入云见之大怒,先将香丘让在自己身后,跟首左掌一翻,已是将流星指套在了手上,足下再一点向那神猱存身处纵去。 那金发神猱见张入云来的威猛,为省心力,仍是将花瓣祭起,重又向张入云杀来,满意为这用白铁之精制的诛仙花,只一照面,还不将张入云割的体无完肤。何况张入云此时是电射而至,双方一迎一送,两下里相合速度更快,却不怕张入云再有逃命的机会。 未知张入云见花瓣及身,早有所算,当下他右手抚在胸前,便将胸着藏着的清灵羽祭起,陡然间一阵劲风生出,只卷的那花瓣如施风般的停在了自己身前。他恼这神猱暴起伤人,都是招招要命的解数,心下气愤,却是移动身形,到了洞府外一方巨石前,跟着施动清灵羽生出的劲风,即刻便将那漫天花瓣尽数打入了巨岩之中。 一时好神猱想再将花瓣起出,却是要花费好多心力,可张入云那不容它再有施动这歹毒法宝的机会,当下已是一个闪身到了神猱面前,跟着一掌便是击了出去。 那神猱虽先时见过张入云本领高强,却不是真的惧怕于他,此时见张入云自恃身法灵动,技击功夫一流,竟敢与它肉身相搏,一时也激起它天生凶性,啸叫一声,顿时也将身跳起与张入云打作了一团。 果然它天生灵物,不比寻常,张入云自有始以来,竟是头一次遇上比自己身法还要敏捷许多的对手,虽是往日里与隐娘相较也有这般的气势压力。但到底其时隐娘只是出手指教,并未下得毒手杀招。可眼前这神猱,一双利爪却仿佛似两柄铁铲一般。但有过处即是无坚不摧,把个洞口外的山石花草打了个遇石石伤,遇树树亡,幸是自己左手戴有流星指,右手二指也是铜筋铁骨,一时倒也勉强抵挡的下来。 只是对方动作实在太快,便是自己使尽毕生本事,也追不上那神猱一丝毛发。且它身形较张入云矮了不少,一时使动全身本事,便如一团金丸跳动一般,只打得张入云唯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只如此,那神猱也已是暗暗心惊,自已双掌开山裂石,摧钢铁如握烂柴,可眼见这男子,却能与自己斗个不相上下,虽是为自己虽困,倒却没有落一丝败相。能以凡人的肉身炼到此待境界技击功夫,却是它数十年都不曾见得的好对手。当下打得它性发,却是激起它天生兽性,招式之毒辣,已是毫无一丝顾忌,若只被它一掌得手,便立时可要了张入云的性命。 而在旁的香丘却早已看了个目瞪口呆,只见桃林中一人一兽,已是化做两团金青二色的云彩,风驰电掣般的自眼前流过。一忽儿流到东林树下,一忽儿蹿至西山石前。只看得自己眼睛都已有些晕眩,而人兽所经之处更是一片狼藉,如一道龙卷风一般将地上泥沙尽皆撕扯,到得后来,竟得眼前一片迷雾,恍惚间已是看不清二人身影,只闻得打斗声遍布那桃林,却是惊得香丘心神不定,很担心张入云与那神兽相斗遇上什么不测。 正在她惊惧间,却猛听得空中一个霹雳炸起,跟着眼前飞灰一扫而空,却将那神猱已是在空中连翻了数十个筋斗落在了地上。再看张入云,也已是浮在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原来张入云见打到后来,那神猱愈发心狠手黑,锁喉探阴无所不至,本还有些慈悲心肠,也被对方打了个烟消云散。一时间不再顾忌,猛地在自己招架的同时于手肘间放出先天罡气,想将那神猱重伤之后再作道理。 就如此,也被那神猱抢先一步,与自己手腕相对了一掌,一时自己先天罡气只施出五分功劲,而那神兽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更是别具一功,当下受了张入云这一记先天罡气,就见那毛发上一阵波动般的滚动,竟是硬生生把个威力巨大的先天罡气气劲给解走七八分的力道,虽也是打得那神猱手腕痛疼欲裂,却到底是未能伤着它分毫。 只是如此一来,那神猱也已知道张入云一身本领确是不凡,竟可在与自己相斗时还能抽空放出罡气,如此看来对方先时恐留有些余手,而此刻它被张入云击落在地上,却已是有些惊惧。 如此却便宜张入云于半空中借清灵羽的风力略作调息,将体内散乱的真气一一调理,要知他方才也是勉强出手,一时间体内气息已然有些岔了,如这时神猱轮番再上,只怕自己却要受得一些内伤。 正在打理间,却忽见那神猱金光浮动,竟是舍了张入云往香丘身前袭去。它身势其快,就是张入云也是追赶不上,香丘更是不及,当下只略闪了一闪,便眼见要被其追上。 那神猱天生心性,遇敌避重就轻,做了自己打算,只欲伤的一个是一个,不想它如此作想去趁势欺负香丘,却是犯了张入云的凶性,当下手腕一抖已是三朵银花飞出,如电射般的打向它周身要害。 也亏那神猱承天地灵气到底是天生神物,张入云那般厉害的银燕镖,也是在瞬时躲过了两枚,不想最后一枚却真是躲不过去,欲想仗着自己爪牙厉害空手去接,却是只一接触,便是分辨出对方暗器厉害。一时间想避已然不及,当下左爪两枚尖利如钢刃的指甲已是被银燕镖打飞,如此之下那银镖上附着的内劲却仍是未尽,又是将它刚硬至极的门牙打掉了一颗,才落在了地上,只痛得那神猱扭身翻了好几个筋斗惊天似的痛叫。 可还没等它欲回身报复,张入云又是双手连扬,一时竟连珠挥出了七枚银燕镖,此是他安心要取那神猱的性命,手下再也没有留下一丝慈悲,每一枚银枚相续挥出都是用了全身功劲。此也时他头一次遇敌使出手底暗器全数手段,瞬时间,只打得那神猱双手十指钢爪只剩下两只,并左肩右跨各中了一枚银燕镖,幸是它天生铜皮铁骨,又得一手皮毛最擅解力。如此才未将它打残,但就这,也已是毫无还手之力,痛叫连连之下,却眼看着张入云最后一枚锁喉的银镖就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正在这要命的一刻,却见那洞府深处忽然闪出一道银色剑光,当下如神龙摆尾一般扫过,立时将那枚致命的银燕镖撞落。跟着就见内里跳出一个人来,口中还大喝一声道:“什么人这般大胆竟敢擅闯我峨嵋圣地,伤我守山神兽。”一时立定看见是张入云和香丘一男一女,却是举剑就刺。 张入云见他剑光灵动,出手便是四五丈的芒尾,也是心胆皆寒,无奈之下,只得运起流星指化作光幕与之相抗,就见得空中一阵银星四射,双手都各被震得倒退了四五步。当下二人第一反应便是检视手中的兵刃,尚幸两人手中使都是奇宝仙兵,一时倒也未见损伤。 只如此一来,二人却都对对方生了惊惧之心,一时相互打量了对方一眼。那人本欲再上前相较,待此时看清张入云的模样,却是足下一跌。一时大声道:“原来是金燕门的张大哥,方才险些无知相斗,尚幸还未有甚闪失,真是侥幸、侥幸!” 张入云此时也已认出那人是峨嵋嫡传弟子竺十八,他人较易亲近,此刻认出是自己之后,先时的脸上的厉色却是大转柔和。而自己伤了他的灵兽一事,度其言行,却也未见怎生怪得自己。只是他此时已在这洞府内,却是令得张入云心下一沉,心中一直担心的事,却已然是成了眼前的现实。 正在他心内垂神之际,忽见竺十八身后又走出一人来,那人生的好高,竺十八本就矮瘦,一时身后那人即高过他半截身子。张入云一时看清,心下不由更是一阵叹息,要来的终究来了,终是想避也避不了。 而那人看到张入云来犯后,也先是一惊,却又瞬时便已恢复了常态,一时还抱拳与张入云恭声道:“入云兄别来无恙,兄这一身风神云清,更胜从前,不想小弟今得在这蛮荒之地得见尊颜,真实是太巧了!”说完又是恭身一礼。 张入云见他如此虚套客气,却是不知该如何对答,当下也只得抱拳回礼,腹中却是乱做一团,不知接下来自己到底该如何与来人应对。 正在张入云思忖间,却听那东方文宇道:“只不知入云兄到得我峨嵋前辈修行洞府门前所为何事,却又为何将我守山神兽打伤?” 张入云听到这里,却是暗道一声:“麻烦来了!”他不惯说谎,也不欲在东方文宇面前支吾遮掩,当下心中坦荡,便重又一抱拳道:“小弟此来,只为一瞻前辈仙颜,又闻洞内可能藏有一些道藏典藉,许与小弟他年修行有用,是以斗胆造访,却不想能与东方兄在此地相会!” 东方文宇不料他竟是出口就说了实话,一时倒把先时准备的好多刁难刻薄的话弄的没了用处,要知张入云一身内劲有所缺失,广有人知,不但他自己知道,便是身旁的竺十八也有耳闻。此刻见张入云一身磊落,倒是不比那奸滑狡黠之辈可以斗口,一时倒是让他很不自在起来。 再见张入云一年不见,虽是人清瘦了一些,但一身英气远比年前凌厉的多,除此之外其身上还隐隐多了一层清洁气,竟与这深山仙府之地相合相融,足见他这一年多以来不但一身技击本领得有大造,便是修行一途也有好些进益,再不复当日那略显稚拙的少年了。 东方文自己这一年多来,因掌门师伯见他上一年于天下英雄面前大败,痛定思痛,才特准他与当年武比得了第二的竺十八共同精修峨嵋上乘心法,一年下来,在众位师伯努力栽培下,其一身功行也是大进。东方文宇本就天赋奇高,此后知耻而后勇,一身本领愈发了得,此番他刚刚与自己师弟将洞内藏珍取到手,却又有张入云登门,本就有意与其比试,当下再见张入云一年来也是进境不小,一时间一颗争胜之心,却是越发地盛了。 待到这时却听他皱了眉与张入云说道:“这个,小弟实话与入云兄说了,只怕兄却进不得这洞内,只为小弟临行前,掌门师伯曾有严命,任何外间人等均不得擅进这峨嵋重地,且不瞒入云兄。” 说的此话时,他即将手里握着的一柄古朴稚拙的长剑于张入云眼前扬了扬又道:“洞内前辈留赠的秘宝也为我和竺师弟二人得了,入云兄再进去也没甚意思,彼此不便,却望入云兄不要为难小弟才好!”说到后来,他语气已是略有些不客气了,众人在旁自然是听得出,只是人人都知其中究理,却也不便开言指摘。 张入云见他腰间佩了原先那柄裁云剑,手里又提了一柄,而一旁的竺十八也是一样,腰间想是素用的兵刃,手上却也多了一把鱼鞘短剑。二人都还未结了丝绦将剑挂在身上,显见是才刚得的,一时见了,眉间却不由地一皱。 他倒不在乎这些外物为人所得,自己没份,只是眼前两人手里俱是仙兵,漫说东方文宇一身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便是那竺十八怕也差不到那里去。虽是自己不欲与二人相斗,但此行张入云是势在必得,容不得他临阵退缩,当下暗将左手流星指略紧了紧,便开口道:“即是东方兄开言,又是贵掌门师伯的严令,小弟怎敢不遵,只是小弟此来本无心于洞内各番宝藏,只欲将先人留下的道藏典藉一观足矣。如此还望东方兄能网开一面,容小弟进内参详片刻如何?” 果然东方文宇听了这话面露难色道:“实不是小弟不讲情面,只为掌们及家师曾有严命,不但不容外人入内,小弟走后,还要将这洞府彻底封闭,不使外人前来冒犯。” 他说的这话时,却先恼了一人,当下就听得一声娇叱道:“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你这假道学的伪君子模样,最惹人讨厌。要知阿云也是峨嵋同宗总算得是什么外人。便是这姑婆岭也已是峨嵋教下的分支,你只是仗着自己是长门嫡传弟子而已,事先又未征得这洞内的主人允不允许,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是私闯人家洞府。再说我们阿云不像你们私心这般重,不但偷看了道藏,还拿了人宝物,最后却还不许别人入内同参,又还得便宜话,说得这番大道理,真正一副伪君子的模样,好不要脸!” 香丘先时不慎为那金猱将自己花容损伤,虽是伤口甚浅,日后可得平复,但终是要过些时日才能见好,当下自是气恼非常。此时再见这东方文宇拿话来挤兑张入云,她知依张入云的性子,难保不被对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如真这般自己二人万里奔波不但白忙一场,还要看张入云负气伤心。当下怒从心头起,便是一阵讨白,至后说的兴起,却是忘了顾忌,一双玉指只怕就要指着东方文宇的鼻子,问候其先人了。 一时见东方文宇被她说破心理,直骚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正在快意,还想再上前多骂得几句,却早被张入云从一旁将身拉过,止了她的兴头。 再说东方文宇,自被香丘讥讽过后,脸面上下不来台,所谓君子可以欺其方,此等言语如用来对付张入云倒是相宜,但面对香丘这类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却是完全无有了用武之地,一时虽说言语上将就的过,但内里原因大家彼此自是心照不宣,倒是不容得他发怒。 当下就见东方文宇干笑了笑道:“何姑娘如此倒是错怪在下了,想来入云兄定还是未有得到尊师门的消息吧?” 张入云闻言就是一沉,当下沉吟道:“不知家师有甚吩咐?还请东方兄直说。” 听到这里,东方文宇又打了个哈哈,一时作难色道:“原来入云兄真的还不晓得,只为半年前,因入云兄携一位邪派妖女打死打伤昆明世家子弟刘雨清及其众多家人,令师李志远知晓后已是广发江湖告贴,声称兄已不是金燕门门下了!所以此番细算来,入云兄也已不是我峨嵋宗下,眼前这洞府,小弟也实是不好让兄台入内。” 东方文宇这番话说的虽客气,但实质上已是指出张入云已被金燕门扫地出门,再无资格来与他争着峨嵋门下的秘藏。 一时张入云闻得这一消息,却是心头一震,他虽早已知道自己过去一年间做的许多事,已给金燕门带来天大的麻烦。但一时被告知自己师长已是不要自己了,当下于片刻间却是不得适应过来。他未想到自己早已是算得的事情,但事到临头时给自己带来的打击,却是远比想像中来的要大的多。 一时里张入云怔住心神,却是半日说不出话来。只东方文宇见张入云被自己拿话僵住,倒是嘴角间露出丝丝得意的笑容。 未想香丘却是见不得这个,当下又是指着东方文宇鼻子骂道:“你这峨嵋派的大弟子好不要脸,明明是害怕阿云得了前辈仙人的秘典,日后修行便再也不追不上他。却使得这许多张智来讹阿云。其实就是阿云得了道书,你也一样得了,大家扯对直,也只是个不偏不倚的局面,你如此苦苦阻扰,只为心里知道你实是比不上阿云而已。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若觉得我香丘说错了半点儿你的心事,你尽管直言,只怕你就是那种藏头缩尾,心中事最见不得光的伪君子!却是不敢与我对质!”

第二十九回 乾坤有奇术 不使少年尝 (四) 第二十九回乾坤有奇术不使少年尝(四) 东方文宇听了这话,自是不能和她对答,一时只得朝向张入云道:“张兄,此是我师门严令,兄实在不要为难小弟才好,不然,恐要生出些闲气来!” 香丘见他狡赖,又是指着他骂道:“胡说!你这是假公济私,我最见不得你这样口是心非,肚里藏奸的伪君子,伪君子!!”说到这里,她一双玉指已是快插到东文文宇鼻孔里了。也难为这峨嵋大弟子,也真是一副好涵养,被香丘这个小丫头骂了半日,却也没有发作,只是心理被香丘说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正在香丘骂的得意时,却被张入云扬手拦住,一时将香丘堵在自己身后道:“东方兄毋怪,香丘她人小不知事,多有冒犯,还请东方兄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已是一揖到地。 东方文宇见此,自是落得大方,一笑了之。却气得香丘,直在张入云背后作声作势,只是苦于自己手腕已被张入云拿住,一时不得上前。 但正在她焦急时刻,却又听张入云端声道:“只是小弟此番前来,志在必得,若东方兄真的为难,小弟也无意在此口舌上多惹纷争。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所谓多说无意,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说完双手一分,瞬时已是一道极凌厉惊人的杀气,直向东方文宇射去。 东方文宇不想他竟是说翻脸就翻脸,先前虽料得今日多半会与对方相斗一场,却没料到来得这般快法。再见张入云一双寒潭般的眸子,竟是碧波不起,没有一丝隐晦,却于自己一番暗地算计他人的心理不同,一时气势上已弱,当下直被张入云目光刺的打了个冷战。 如此一来也犯了他的嗔性,要知他这一年来的辛苦,为的也就是眼前事,此时双方还未比斗,自己气势就已被地方抢去,当下东方文宇也是愈发气恼自己于今日还在气势上示弱于人,短了自己英雄气概。一时兴动,便将身往前一冲道:“如此也好,到底手下见分晓来的爽快。”说着将手中才刚得的仙剑抛于竺十八,含拳一抱,道了声:“请教!” 张入云也不答话,只将身略躬示意,已是抡起臂膀一拳砸了下来。当下他拳势看着并不惊人,但到了只与东方文宇单掌相交,便是一阵石破天惊。二人立时各被巨力震的退了一步,却是又将身晃动,一时战在了一处。 香丘当先只以为东方文宇为人奸滑,一身武艺比之张入云只怕多有不如。未想此时二人只相斗一刻,她便对东方文宇一身本领有所改观,暗思其人不但奸狡,便是一身本领也是可观,阿云那般拳重,当下也只与其战了个平手。 果然二人站了多时,也只打了个平分秋色,当下你来我往,均是快手。只是此番两人再不复一年前的蛮冲直撞。但见东方文宇,拳法气度已隐隐有一派宗匠的气势,端地是拳如山岳,脚似落雷,一招一式俱是快猛非常,偏又是他一身神力皆内劲艰深,一拳一掌都是一丝不苟,环环入扣,不露一丝破绽,尽显他一身内外功夫造诣。 再观张入云,却是有些相形见拙,拳脚渐渐被对方压了下去,但就如此之下,东方文宇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只因张入云一身轻功的腾挪展转,已不似一年前那般只能用于躲闪。此时的他一身筋骨仿佛都能为其所用,往往招式精奇,俱是出奇制胜的路子,偏他拳脚间寸劲发力也是沉猛非常,近身博斗时,只激得东方文宇运起全副心思,不敢有一丝松懈。只为张入云此时的身形比往年还要快了数倍,但有闪失,只怕自己就要被对方打个骨断筋折,别的且不去说,便是眼前张入云能用拳掌敌得住自己的天授神力,便已是他武功精进的明证。 二人直斗了个把时辰也是难分难解,不见高下,当下东方文宇只恐与张入云相斗久了,却终是要在张入云鬼魅般的身形下吃亏,当下大喝一声,双掌齐退,已是将一记凌厉无比的先天罡气放出。东方文宇此时的先天罡气要比年前完美许多,不但运动真气时,人显轻松许多,其威力也变地更大,且还可连击。当下他为防张入云再如前番那样趁自己施罡气间隙打伤自己,又是双手连番挥动,数记罡气向张入云身前打去,不使留下一丝空隙。 再看张入云见他罡气袭来,只是将身向后稍退了一步,就未见其再行闪避,跟着却是双拳内抱,一时双掌又是一切,当下也是一道凌厉的罡气施出,只将东方文宇的罡气打了个缺口,好让自己身体从容穿过。再见对方跟首又是两记打来,自己也是依样学样,双掌连环放出罡气,虽不见得比对方威力来的大,但他使力运劲都极巧,只将对方惊人的劲气解走即可。 东方文宇见他只一年功夫竟也得会了罡气,且还这般灵动,当下也是惊惧莫名,一时有些不信,只微怔在了当场,但他也是年青一辈中有数的高手,只转瞬间便已恢复常态。一时将大拇指向张入云一伸道:“了不起!”紧接着却又道了一声:“得罪了。”反手抽动,已然将腰间的裁云剑拔了出来。 原来他见张入云也会得罡气,虽比自己力弱,但运劲之灵动精巧却又是自己比不上的,此时二人功力悉敌,如只用罡气对轰,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毕竟二人还未到要生死决战的境地。如真那样,倒显得自己真的是在挟私报复了。当下便取出宝剑,欲与张入云在兵刃上分个高下。 一时只见他剑光一颤已是向着张入云当胸刺来,就见他剑锋未至,银鞭也似的剑芒便已及到张入云身前。 张入云此时有流星指在手,倒也不惧他剑光锋锐,当下也是掌中摧动,一时银盾升起,与那裁云剑斗了个旗鼓相当。 只是东方文宇见此,却是嘴角一笑,就见那本被张入云敌住的裁云剑剑身一抖,旋即便是一片银光暴涨,与此相较,张入云手里流星指化成的银盾便已显相形见拙。当下就见那剑光抖动间,竟是顺着张入云的手掌,直向着他的臂膀上斩落。 张入云猝不及防,不知东方文宇竟有这等剑法,当下无奈只得将身向后趋退。未想那剑竟是顺着张入云退势附影而来,一时只将他身子黏住,却是容不得张入云逃走。当下剑光闪动,已是再次向张入云身上翻来,合着那裁云剑两丈来长的芒尾,剑光搅动间,已是如同一道光柱,当真是无坚不催,剑气逼人。 张入云见之大惊失色,伧促之下,只得举掌相运,就听得瞬时间叮冬之声大作,其手中的流星指竟是在这瞬间与那乱颤的剑身数十次的撞击。 东方文宇不想张入云双目如炬,竟有这等眼力手法,硬生生将自己这紫微剑法挡下。 一时张入云再见跳出圈子,却是浑身上下如被水洗过一般。要知他方才挡得下那恐怖的剑法,纯以自己久炼成钢的眼力手劲,几乎是在无意识中折解下来的,一时折挡下来,大惊之下,体力消耗极剧,却是气冲牛斗。即便是如此,他也依然是记得方才每一瞬自己用流星指抵挡下对方裁云剑的画面。当时若是错的分毫,自己这一双臂膀便要被那削铁如泥的宝剑斩断。 一时间他怔在当场,却是未有再行进击,只为他自己知道,如再遇上一次这样的局面,自己实无信心能再接得一次这般凌厉惊人的一击。 东方文宇见他呆愣住,心下得意,一时嘲笑他道:“怎样,入云兄若是自负不能抵挡,就还请兄与这位何姑娘回去吧。一来免得小弟为难,二来终是刀剑相向难免不会误伤,到时却是真是要伤你我二人的和气了。”他知道张入云性慠,自己将这番话说出来,实等于是激对方舍命相陪。 当下果然见张入云已是寒声道:“那也不必,东方兄只管施为好了,小弟自有本领抵挡。”当下又是将拳一引,轮番又上,只是其身形已是比先时快了许多,纵是轻功高强的东方文宇也已升了望尘莫及之感。 只是即便如此,他心下却也不惧,毕竟自己仙剑在手,又得两丈长的剑芒,一时手腕里只方寸间的转动,却已可抵得过对方十数丈的腾挪。他张入云轻功再高,也比不得自己手中剑来的灵动。当下瞧定其纵身路径,即是一剑刺向他的来路。 果然张入云被其所阻,无奈之下,只得运流星指相抗。东方文宇见此大喜,正要颤动长剑施出杀着,不想张入云竟得在先时剑指相交之际,竟得施出一丝内劲。虽只一触,但已将东方文宇的长剑黏住了一点点,一时其剑法已是失之灵动,再欲施为时,张入云却哪能如他所愿,足下一点,已是奔至其身前将一记劈空掌砸下。 东方文宇见此大惊,但他这一年来功力也是大进,一时见自己危急,却是取左手与之相对还了一掌。虽是伧促出手,但他天生神力依然是威力惊人,一时也与张入云战了个平手。正当他欲回剑再刺向张入云时,却见对方仍是将左拳一引,一时附在了他的裁云剑上,依旧施动前法。 当下二人一拳一剑又已是黏在了一处,虽是改作了近身短打,不如先时恶斗那般有威势,但两人此刻使动的却都是于方寸间便可至人性命的杀着,完全是到了不死不休,尽拼双方内力外功的地步。只此一般,却让一旁的竺十八和香丘看的将一颗心提起,生怕万一有个闪失,便得出现一死一伤的局面。 当下众人里最为震惊的人却是场上恶斗的东方文宇,一年前的张入云,其功力实比自己差了不只一筹,当日能胜过自己,除了他一身本事确有过人之处外。其中更多的原因却是出在自己身上,但东方文宇却没想到一年之后,在自己倾力修行,武艺大进之下,反倒只能与现时的张入云战成个旗鼓相当,虽说自己内力仍比对方略高了半筹,但若论使力运气的灵动,张入云却又在自己之上。实算起来二人此时的武艺修行,其实已是相差无几,却让他如何不感到羞愧难当。若照此算来,再过上一二年,只怕自己一生也不会再是其对手了。 一时他心急怒起,当下暴喝一声,便是一个龙斗发劲,将个张入云震的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的飞退。却没想到,张入云竟是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便又轻轻恰恰的落在了地上。观其行止倒是未曾受伤的样子,反倒是自己,因一时强运内力,虽是功力大时,但也也不免岔了内息。但是他此等所为,却是早有所算,当下他一摆脱张入云,便是对着竺十八大叫道:“竺师弟,把宙天剑给我!” 竺十八闻言先是一愣,后见他面色张厉,却是不容自己迟疑,一时将臂一挥,已是将东方文宇交给自己的仙剑抛还给了他。 当下东方文宇将剑取在手中,却是忙将长剑自剑鞘中抽出,一时众人只觉眼前一暴,跟着即是一股寒气流来。定睛看处,却见东方文宇此时手里已然又已多了一柄银光闪烁的仙兵,虽是长短与自己右手内的裁云剑一般无异,但剑芒却是已多了两三丈有多,其剑身的银光也要比裁云剑亮的一倍。 张入云见他竟取了双剑在手,且后一剑又是比裁云剑威力还要大的多,当下见了心下一寒,只是他天生性慠,对方如此作为反倒激起他满腹战意。当下左手一弹已是将食指上的流星指脱下,瞬时间又戴在了自己右手上,一时双臂真气流动,左右掌中都显出了一方尺许大小的银盾,看这情形,他竟是要与东方文宇硬拼到底。 香丘见东方文宇痞赖,战之不胜却又欲用仙兵取巧,一时心里也自生气,双臂略振,自空中已是显出了两柄飞刀。 竺十八本就在旁为自己师兄掠阵,今见香丘竟会得飞刀,心下也是大惊,一时为防不测,也将自己去年才得的龙阳剑抽出,也是一二丈的剑光闪烁。只是他并未得剑术,此时见香丘双刀驻在空中甚是灵动,为安全计,又将自己新得的琢雨剑抽出,一时也是一阵青光大涨,其剑质竟是不在东方文宇宙天剑之下。当下众人谁也没有预料到,只这片刻功夫,场上便是一片杀气升腾,几乎到了控制不住的境地。 正在张入云和东方文宇怒目相视,正欲拼个生死的刹那。却听见当头一声娇叱,直如蛟龙出海,凤舞九天一般,摧得众人双耳生痛,心胆皆晃。当下寻声觅人时,却见自那洞府深处,已是走出一位粉面含嗔的妙龄女子,不想她一身功力竟得这般高强,却把个张入云和东方文宇一身杀气于这一声娇喝下,压得个点滴不剩。 张入云看的仔细,却原来是向来平静和蔼的沈绮霞,不想她此时却是变了色,虽只蹙眉薄怒,但从不生怒的她变起脸了,却反让众人觉得更添了一层害怕。一时沈绮霞走到两人面前,却是摇头叹息道:“大家都是峨嵋门下,怎可如此下死力相斗?东方师兄才得了前辈仙兵却又用在同门身上,却是不该!” 一时旁边的竺十八与上前分辩一下,却已被沈绮霞阻道:“我知道张师兄已被其恩师逐出师门,但终究也与我等同门一场。万事但有商量处,便该商量,便是无有商量时,也该另想法子止了争执,如此刀刃相向,却实不是我等修道人的气度。” 竺十八见此时沈绮霞话语强横,闻言也是一怔,一时为她气势震住,却是不敢与其相争。到底方才她那一喝实是一鸣惊人,自己与其也是十多年的同门,竟不知她一身本领竟得如此高强。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言语,只待沈绮霞开口,未想半天时却只见她涨红着一张脸,只盯着张入云不语,一时却把个众人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她也要有些责难的话斥责张入云,却又有些碍于情面,不好开口。 正在这时,那先被张入云打伤的金发神猱,却是手里拿着打中自己的两枚银燕镖,蹿至沈绮霞面前,苦着脸,不时扯动其纤纤玉手,又指着张入云,怪叫连连,仿佛是在为自己诉苦,欲让其主人为自己讨回公道。 未想沈绮霞此时心中正在气苦自责,一时见这畜牲不分时宜却来与自己歪缠,当下便是柳眉一竖,急怒之心显形于色,却把个神猱吓得不轻,当下忙如人一般堵住了自己一张血盆大口,再不敢言语。 香丘本来恼它,此时看它如此乖觉,却又不觉笑出声来,一时其银铃般的笑声,却让场上凝重气氛变的大为缓和。 沈绮霞闻得笑声,也是一时醒悟过来,当下忙将怒色蔵起,又见道香丘脸上有伤,却反倒斥责那神猱道:“受了一点小伤,便这般痞赖,怎不想想自己也有不是之处,我看众人身上的伤势,必定是你伤人在前,才被人恼了打伤的,是也不是?”那神猱本还想分辩几句,只是它乃天授神兽,最擅观人气度,此刻已然查觉沈绮霞内里气恼非常,它本还以为主人如此气恼是为张入云二人所发,自己才敢上前邀宠,未想却是想错了花头,当下听沈绮霞口气不对,却又哪里还敢再与其相强。 再过一会儿,却又见沈绮霞面露难色,思忖片刻,方与张入云道:“张师弟来的甚是不巧,我三人已到的此地十七日,刚刚将前辈仙长的符印破去,内里的藏珍也已尽行取走,至于道藏也被收去,因掌门曾有严命,却不能取出与师弟一同研修。方才东方师兄定是未有与你说的明白,才至于惹得这一场无谓的争斗,只希望张师弟不要因此一事,伤了我众人的和气” 张入云见了沈绮霞后,先前的强横早已消失无踪,在他眼里,终究只有隐娘和沈绮霞是在最困难的境地里相助过她,是以对她甚是尊重。此时见她也是如此这般一番话,心里虽是一沉,但倒并没有对她有所怀疑。只是自己万水千山,历经辛苦才到的此地,总不能不入洞府即抽身而退。 当下只听他说道:“即如此,那小弟也不便再相扰了,只是总是费尽心思才到的此间,小弟却想入的洞内瞻仰一番,不知师姐能不能答应?” 他这话一出口,东方文宇和竺十八就已变了脸,再观沈绮霞,却是面上阴晴不定,仿佛心里正乱作一团,观其脸色竟是有些惶恐不安。思量半日,才听她下了决心道:“张师弟即是如此执着,又是沿途辛苦,只是入得洞内一会儿,想到家师倒是不会怎样怪罪。” 她话音刚落,东方文宇却已是失声道:“这怎么可以,沈师妹你这么就答应他,日后被掌门知晓必有责罚!” 未知沈绮霞却回头与他说道:“师兄不必担心,张师弟此去只为瞻仰一番而已,至于师兄担心的事,倒是不必多虑了,如不相信,师兄自入洞内,便可明白。” 东方文宇听她话音甚冷,实与往日大不相同,但此件事情要紧,到底不容自己大意,虽是于师兄妹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但闻言还是走入洞内查探。竺十八一时也是好奇,见师兄进去了,而洞外气氛又尴尬,自己便也跟了进去。 待二人离开后,一时间场上倒是落了个清静,张入云见此时碍眼的人都已去的尽了,因沈绮霞多日不见,心里倒是想趁便与她相谈几句,但不知怎的,总觉身旁多了一个香丘却又有些开不了口,想说些客套话,却又嫌太假反倒显得与沈绮霞有些见外似的。当下他欲言又止颇为尴尬,偏沈绮霞在此时也是半日不曾开口,一时间,便是日常有些粗心的香丘也觉得有些别扭起来。 好在这时沈绮霞已察觉到香丘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忙开口道:“小香丘,一年不见,你生的越发标致了,好像连身量也长高了好些,你叶姐姐日前还与我念叨你呢,要是她见你现在这般样子,一定也很高兴呢!”沈绮霞心思缜密,虽是眼前张入云与香丘这一对搭档甚是叫人觉得怪异,但也绝不会去做问二人为何会在一想这样的话来。 如此一来,倒是让香丘心里轻松不少,一时见沈绮霞不问自己根由,却是放下心问道:“那叶姐姐呢,她不是向相沈姐姐形影不离的吗?怎么今次她却没有能来?” 一时张入云也想起什么,当下也问道:“沈师姐见到过叶师妹吗?”他说到这里,暗算了算时日,此时离年关已是十日不到,而叶秋儿出关只怕已有近一个月了。 沈绮霞未想到张入云会忽然开口问起叶秋儿来,一时有些怔住,但只转瞬间便已恢复如常,只开口道:“叶师弟二十天前便已出关,只为她一年来功行大进,掌门有心成全,因要传她本门上乘心法,是故此次没有前来。香丘若要见她的话,恐还要再过半年时间,我师妹才得下山路!” 说到此时,她忽然眉关一皱,犹豫半晌,方才对张入云道:“倒是张师弟你,这一年来江湖上屡有传闻你在各地有不好的消息,一时昆仑和崆峒派门下年轻子弟都有心要寻你晦气,我虽不知你是为何事与人结怨,但江湖险恶,你又孤身一人,总是小心忍让一些才好。” 当下张入云听得她这一番话,先是为之一愣,知道对方虽是语出关心,但身为女子说的这话,却是于她有好多不便,幸是身旁无有峨嵋弟子,才得免于为人误会。再又听她言语真执,知道她语出如此,实是为自己着想,当下又想起她年前病榻前送药,心头一暖,却是不知该怎么回她才好,过了半日才认认真真将头点了点。 未想沈绮霞见他竟是一付深信不疑自己的表情,却是触动伤心时,心下有愧,当下只用编贝一般的玉齿咬着朱唇,将头偏过一边,一时间眼眶里竟是隐隐有些湿润起来。 香丘和张入云未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举止,一时老大不是意思,纷纷暗自揣摩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却远远听见洞内有人向外行走的响动。 沈绮霞见此时再不能耽误,却忽地扭过头来与张入云道:“张师弟,这次是我一时太过小心对不起你,你、你不会怪我吧!”她话声说的甚是沉重,一时动容,眼眶内的泪水竟是涌了出来。直把个张入云看了个目瞪口呆。 正待询问时,却见东方文宇二人已然是出得洞来,当先一个东方文宇一脸如释重负,满面得意的样子,而其身后的竺十八却是面色有些阴沉。 而在他二人出得洞口的一刹那,沈绮霞已是将脸上两行清泪试去,不留一丝痕迹,当真是迅捷无比,手段高强。 再说此时的东方文宇,却已是换了一副声气,一时也是抱拳与张入云道:“入云兄即是极力想入洞内瞻仰一番,小弟却也不便阻拦。”说完却是将手一伸,意似相请。 张入云见他前倨后恭,其间必有缘故,当下一颗心又往下沉了沉,但即已到此,没有不进的道理,一时已是躬身向洞内走去。 未想此刻却忽听得沈绮霞道:“张师弟即要入洞,还请自便,绮霞因急于回山复命,却是不便在此相留了。”说完略一施礼,便是将身往林外行去。 东方文宇本还有心想留在此地见一见张入云暴跳如雷的模样,却未想到沈绮霞却抬脚就走,一时想去阻拦,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自己身旁的竺十八也向前一步与张入云见礼道:“张大哥在此有事,还请自便,小弟也要急于与沈师姐回山,却不能在此地相陪了,失礼!失礼!”说完也是迈开步子往沈绮霞去路上追去。那神猱与他最为相熟,见他去了,不免也跟了去,临走时候,因想着张入云伤了自己不忿,却是露出屁股,冲着张入云这里扭了几扭,又对着他怪叫一声,才一颠一颠的跑了出去。 东方文宇见顷刻间去了二人一兽,自己在这里也是尴尬,心灰气丧之下,也只得朝张入云一举手,跟着也拨动身形,追了出去,至于先时说的什么要封闭洞口的胡话,却是一时间也顾不得去圆了。 一时间张入云和香丘见人都去的尽了,却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因守着沈绮霞临行前所说的话,和东方文宇出洞时的神态,张入云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是阴沉,但如此在洞口处止足不前,终也不是个办法,略一踌躇间即回身召香丘一同入内。 两人行至洞内,起先是眼前是一条极阴森的甬道,大约行的二三十丈后,眼前却是豁然开郎,一时洞内大发光明。原来四周的墙壁上都嵌有拇指粗细的夜明珠,闪烁间放出晶莹亮洁的毫光来,却是将个石洞内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又难得这洞中多年无人打扫,却是如此的洁净,张入云当下见了略有不解,却被在一旁的香丘看出,笑他是乡巴佬进城,头一会发市。却是伸出纤纤玉指,指向洞顶上一粒碗口大小的玉珠说道:“此时避尘珠,是修道人洞府内必备之物,阿云日后见得洞府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入云虽是受她讥笑,却是未曾放在心上,只因为他已看出香丘见自己此时神色不对,却是拿这些话来与自己分心。当下他不由将绷的紧紧的一张面孔略微松却了下来,忙又迈动步子向洞内深处行去。 当下两人连穿过数进石厅,那石洞内地缘广大门户又多,各色石床,石椅,石灶一应俱全。且虽是不见天日的山中洞府,但内里却又广种植被,常有新奇的植物,二人都是叫不出来名字,只是观其形象却都是世间少有的稀罕物。但二人都是有为而来,对此俱是无心留恋,只匆匆浏览,便已是迈步前行。 一时两人又是进得一处长长的甬道,只见前方一片光明,仿佛内里甚为广大,此是这洞府内最深,也是最后一处所在,张入云行到此间,却是不由紧张的双手渗出汗水来。 果然面前是一处极广大的丹房,居中一方丹炉足有二丈六七,虽是多年不曾制炼丹剑,但依旧飘扬着一股子浓郁的香熏气。 只是当张入云再扬首环顾四周,却发现满地竟是飞灰石沫,当下他一颗心仿佛被人用手拽了一把,自己先时心里最担心的事,终是为眼前的事实证明了。 香丘将室内的景像看了个周整,也是心下一颤,一时心存万一之想,仍自飘身上前查验,略一打量之下心里已是沉到了极点。原来东方文宇三人想是也为防备有人将地上石片得去,已至能将图谱道藏复原。在毁去这石室壁上的图解时,却是用了重手法,所用图案均被利刃扫成石灰,却是未有留下一丝痕迹。 当下张入云见了这满眼的残壁,终是完全明了沈绮霞先时的表情,一时间心下空空的,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又觉好似被什么东西将胸前堵了一块,却是有些坐立不安,手脚不知往哪儿放才好。本还有心遮掩,不令让香丘看出担心,但不知觉中,却终是忍耐不住,一声长叹之下,已然是坐倒在了地上。其后他还觉不够,却又将上身向后一扬,干脆躺在了地上。 香丘见他生出此异举,怕他伤心,忙又纵回了他的身边。就见此时的张入云双目紧闭,只在地上做遐想状。香丘怕自己话出话来反会触痛了他,却只在一旁守着不语。过得多时后,却仍不见张入云起来,方不免有些担心。且那洞内阴冷,地上石阶更是冰凉,张入云久卧其上却竟似毫无知觉一般,更让香丘忧心。 再仔细留意下,香丘却发觉张入云竟是半日里也不曾呼吸过,虽说他此时一身上乘内功,便是闭气一个时辰也是不在话下。但长此之下终是让人猜度其心理忧虑,却是令香丘担心害怕。眼看着他长时间躺在冰冻的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过去一般。香丘见此,想着张入云心底柔善,每常行事总是一片赤诚与他人着想,却不料老天偏是与他做对,处处为难与他。 眼看着张入云此时无奈伤心的模样,当下再也忍耐不住,忽地鼻子一酸,却是落下泪来,忙摇动他身子道:“阿云,你别急,你这个样子,我好害怕。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我们再细心些,再耐心一些,总会找到你想要的图解的,我陪你!” 说到这里,她却用手来拉张入云,本还在担心要费一番力气,却未想到只一伸手,便将张入云扶了起来。一时已自睁开眼睛看着香丘,略一对视便开口沉声道:“香丘,你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想躺在地上歇一会儿。”说到这里,却是又叹了一口气,一时目光如霜,只看着满室的碎石道:“真的是太累了!累的我差点都起不来!” 一时里,他又是呆愣了半晌,不作一语,香丘等了好一会儿,以为他又是如先时一般满腹伤心委屈,正要开口唤他时。却见张入云已是一跃而起,对着自己笑道:“幸亏有你在,不然的话,可能真要在这里躺上好一会儿呢!” 香丘未想张入云恢复的如此之快,心下也自高兴,却又有些担心他如此只为了安慰自己。正在犹豫间。却见张入云忽地纵身而起,运起全身劲力,势如千钧地一脚踢在了身前一堵石壁上。 一时里,只听得一声震天价的巨响,就见那石壁上已是被张入云一脚踹出几有三尺来深,一丈方圆的深洞。飞沙走石间已将一地飞灰激起,整个石室内顿时烟雾迷漫,只将张入云如标枪般挺立着的身子淹没过去。 正在香丘担心他是以此泄愤,狂性大发时,自己手中一紧,却已是被张入云提了,朝洞外走去。 香丘侧头望着他,见张入云虽是抿着嘴,但脸色已然平复如常,并未再流露出伤心忧怨的神态,心下一轻,便安心随着张入云出得了仙洞。 自到了石洞外,只见面前已是朝霞初露,红日浮空,鼻下空气也是极为清新,二人闻了心神为之一振。就听张入云开口道:“还是这洞外好,没得在洞里气闷。” 香丘听他语气轻松,不由还是问道:“怎么?你已经完全好了吗?不将沈姑娘毁了石壁上的图解放在心上了?” 张入云闻言笑答道:“此事与沈姑娘有甚关系,她也不过是谨遵师命,一时又有些过于小心罢了。再说纵是她知晓是我二人前来,当着东方文宇和竺十八的面,又怎好徇私。我就算是想得到此间图解,也还是要大费一方周折。 何况他们有三人,你我却只得两个,争斗起来多半也是不敌,还不免伤了和气,终究无益。我方才所气的,只是生平行事处处受制于人,心有不甘,气恼自己无能罢了。就是以现时我这一身功行来说,一身内力也是尽受制于那剩下的五式白阳图解。如只我这一生都不能得到,却当真一辈子不修道不成,有些事该放下则放下,我先时想的太痴了,当今天下奇艺至多,也不尽没有了这八十一式白阳图解便就不能成仙了道。实若不成,也该试试自己的路子,纵是天府秘术,说到头来,还不是凡人成仙了道悟出来的?” 香丘未想到他一时竟说出这般豁达的话来,心下却是一震,再瞧了瞧张入云脸色,见他虽有些迷茫,但双目之中却又是通着一层精光。知他语出真心,却不是在诓骗安慰自己,只是他多年苦炼的白阳图解,若真的另习别的内家真力修行,其时实是和废了自己一多半武功一样难行,多年辛苦附诸流水,却哪里是常人能想像到的艰辛与难过。 想到这里,本想骂几句峨嵋派和东方文宇,但好不容易才见得张入云转了色,当下却安慰他道:“那是自然,阿云你这么本事,又能吃得苦,随便习得哪一派的内劲也是一样能造就。哪像那峨嵋派,却只会嚼着前人留下的沉粮度日。”末了,她仍是一时忍不住,不由愤愤地道:“就当便宜那臭臭地东方文宇,纵是得了这一时的便宜,日后我们再讨将回来,也是一样,到时我一定要看着他那欲哭无泪的模样才得开心,只是阿云到时却不可阻我,不然我真的是要生气了!” 张入云见她语气前后有些不搭调,但所说的每一句却都是在坦护自己,只为自己着想,知她是将自己当作家人一般看待,当下心头温暖,只是冲她微微一笑,便尽看着香丘在一旁斥骂泄愤。虽是言语之中对峨嵋派颇多不敬,但看在他的眼中,却只觉其娇俏可爱的紧。

第三十回 花香愁满径 前尘不愈伤 (一) 第三十回花香愁满径前尘不愈伤(一) 一时两人在此地再无留恋,携手向林外行去,因守着前番环姬与自己面见石老人的嘱咐,反正二人此时闲来无事,其人又是仙家前辈,自是乐于前往拜见。 因路程不远,那古树又是极好相认,二人只一刻钟的功夫便已来到其形如盖,遮天避日的参天古树前。想着前番曾遇过身为桂树仙子的沉香儿,此时见了这擎天般的大树,不免也想着那石婆婆实也有可能是一株槐树精。 当下走到那巨树下,二人也不知该往哪里照乎,只得恭身行至树前,正了正衣襟施礼过后,高呼了三声“石婆婆”。未想两人等了半日却是无有丝毫反应。张入云想着环姬的话,知仙缘难求,那作石婆婆的前辈散仙,若是不愿意见自己,却是多少穷唤也是无用。当下又略候了一会儿,便欲携香丘转身离去。 未想香丘任性,想着二人千辛万苦到得此地,却是被人占先一无所获,又想着张入云面上虽不曾显露,但心里实苦,一时她发了性,却是不肯离去,只张开樱口不住的相唤。张入云劝她,不但不听,反说要以诚动人,看情形却是要守在当地不走了。 张入云见她如此,只觉好笑,一时又劝她道:“即是仙人,到底讲个‘缘’字,若是如你这一般胡搅蛮缠,不但不是以诚动人,反有逼人的意思。再说仙人就真欲渡你,你也不要以为只你这般死缠烂打就得垂青的,否则那仙家又与常人何异。若真是那种高高在上,只欲以一已私见,见了个俗人用些呆办法,看你有些诚心也来渡你的,那我看他也是未脱嗔痴,修行有限,访与不访倒还要真要再斟酌斟酌呢?此番我二人已是到的此地,按理说也是尽了人事,即不容见也就罢了,神州大地终有洞天福地,真有诚心就该身体力行,你在这里相强,却不是修行人的气度了。” 香丘一时也听不甚明白张入云内里的话,但听来也是有几份道理,只是心里终是还不死心,当下听他言语里多有说教自己的万分,只白了张入云一眼后,便硬是拉着他要在此地多坐一会儿。 张入云见她硬要如此,只得一笑了之,想着二人一夜未进食,例让香丘在此地坐等一会儿,自己好去采些果子来充饥。未想他行不得百丈,才刚从草丛内找到一些浆果,便听见香丘引声呼唤,听其啸声却甚要紧,忙也顾不得多采几粒,便赶紧抽身而退。 待他回到树前张望,也是大吃一惊,原来先时地上本是绿意盎然的草地。此刻却是铺天盖地,爬满了足有拇指大小的白蚁,当下就见那蚊群排列的密密麻麻,却又是整齐之至,只一往无前的往那老槐树上爬去,行走过处即是张口大嚼,一时就见那绿叶纷飞,把个数十丈方圆内落了一地的翠绿。 香丘此时已是吓得纵上一旁一棵香樟树上,想是那树上香气浓郁却能避蚁,才得无碍。当下香丘见张入云回转,忙急唤他过去。 张入云见了一地的白蚁,即无立足之地,心下不知所以然,为求安全计,只得展开身形飞身上树,至后来力有不逮,不能接继,只得摧动清灵羽的风力飘身上树。 一时过得好一会儿,才从香丘喋喋不休的吵闹声中听了个明白,原来自他离开后不久,即从地下钻出无数白蚁来,虽不伤人,但一来其形体过大,二来数量又实是太多,无奈之下方得躲在这香樟树上唤张入云回来,与之商量。 张入云见了这一地的白蚁也自惊讶,看着其行径,显是要伤这槐树的性命,左右一想,却是笑对香丘道:“你前番不是在那仙人洞内,号令了那许多毒虫吗?怎地今番只是些貌不惊人的小小白蚁来,却反而力不从心了?” 香丘闻言白了他一眼,当下照实说道:“这白蚁不比别的虫类各自为政,其中却有首领,且其蚁后统治力极强,这些蚁众言听即从,至死不悔。即便是我也不能相强。再说你也看到了,眼前这白蚁数目只比那一日多了不下百倍,纵是克制的了这一面,另一面却又要蜂捅而至,实是无济于事!” 张入云俯身看了看这脚底如同结成一层地毯般的蚁群,也是心里有些发毛,这小小的白蚁若只得一个,却是不足一晒,但成群结队起来,却是锐不可挡,实是不容易对付。 正在思忖间,却见那古槐树下忽然钻出一青衣童子,只三四岁的样子,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着绿,就是头顶一根冲天小辫也是用一根绿色丝绦结了。观其身形,竟是与申百草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目光呆滞,远没有百草灵动,且一身皮肤也是绿绿的也没有百草白净可爱,再仔细看去,就见他鼻下还拖着一溜鼻涕,口角间还流有一些口涎,两下一较却是与百草天上地下。只是他虽模样有些呆傻,但看来也还不招人讨厌,虽是差得百草多矣,却也是有些傻的可爱。 香丘一见了他,两眼便是直了,她到底是异类与张入云触感不同,一时指着那小孩子对着张入云急声:“阿云,快瞧!!树精!树精!!”其言语甚是激动,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张入云闻言即是一笑,想着她自己也是个精灵,此时见了个小树精,却是这般大的动静,实是即可爱又可笑。不过如此一来,倒也证实了自己先时的所想,果然那孩子是个妖精。一时想了想,便对香丘道:“看这孩子是不是这槐树生的精灵?” 他二人先入为主,只想着这老槐树是那所谓的石婆婆,但眼下瞧着只出来一个小孩子,却是怎么看也不想是个女子的模样,离那婆婆二字,却更是差得远,是以张入云才会得如此婉转的把话说出来求证。 果然香丘闻言,仍是白了他一眼,口里娇声道:“阿云你的眼力也变地太差了,这槐树生的这般高大,只怕少说也几千年,这孩子这般小巧,却哪里能是槐树所化,想是其徒子徒孙,倒还有些可信。” 正说话间,就见那孩子立在地上,目光呆愣愣的看着四周的白蚁半天,想是正在为之发愁。过了一会儿,那树上的叶子越掉越多,虽是他有些反应迟钝但也不能视而不见。一时站定身子,忽然间就见他鼻子抽动,陡地打出一个惊天的喷嚏,直惊地那地上一阵狂风疾起,把个一地的白蚁,卷了有一多半到天上。 但随之而来,就见那槐树树身也是一阵颤抖,跟着那树上的绿叶也是遮了天一般的落将下来,却远比方才被白蚁啃食的还多。 而就在这时,就见那地上仍是源源不绝的爬出来无数的白蚁来,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又已和前番一样,仍是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那孩子见自己方才那一招,好似无甚效用,而自己也挡不得再重施几次故计,一时搔了搔脑袋,作左思右想状,临末了,好像终究无计可施,只得将口一张,立时就见一片绿光升起,只蒲扇般大小,却是灵动无比,当下只如闪电一般的围着那巨树,绕了一周,即刻便是如同下了雨一般,将爬上树身的白蚁纷纷扫落了下来。 只是那白蚁实在太多,虽是他那宝物神妙非常,也是挡不得个周全,且那些白蚁俱如视死如归的死士一般,一点也不畏惧,只一摔落在地上,但重又翻身爬起,仍是一往无前的向着树上爬去。 那绿面童子口里那一团青色光华,起先仍是灵动无比,但时间一久,却仿佛甚耗精力一般,渐渐小脸上已是渗出了一头的汗水,且越是那白蚁爬至数量多了,他一副精神也是越发萎顿,渐渐立在当场,已是遥遥欲坠再不能坚持。 香丘虽是嫌他生的有些邋遢,他但一副丑丑的样子确也有可爱之处,一时见那孩子受苦,却是拉过张入云手,便要向树下跳去。不想却被张入云一把拽住,香丘见张入云阻着自己,正要发怒。却见他此时脸色却已是变的有些凝重,过得一会儿才听张入云道:“香丘你若是用心阻止这帮蚁群上树,却又不伤其性命,不知能坚持多久?” 香丘听着有些古怪,但她久与张入云相处,却知他不擅玩笑,此刻问自己这个,却是自有他的道理。一时仔细盘算了一下,才答道:“要说将这蚁群尽数阻止,我却没那个本事,但若待我行到树下,全力施展的话,却可将大半的虫蚁挡住,不令上前,只是不知能坚持多少时间,要知如此运心力与其中蚁后周全的话,实是非常毫费精力。” 张入云此时已是察觉出什么,当下见那童子虽是法力甚高,但这么长时间里却始终未有伤的一支白蚁的性命,却切切的叮嘱香丘道:“如此就可以了,能坚持多少时刻就是多少时刻。我想这番虫患,该是槐树精灵一番灾劫,有你我二人在此相助许有些转机也不一定。你且先过去,我随后就来。只是却脚下一定要小心一些,不要伤了这地上一只白蚁的性命,我见这孩子举止有异,若是不甚伤了虫蚁的性命,到时反对其修行有妨碍!” 香丘听得张入云要自己不得伤害虫蚁的性命,却是作了难,此时地下已是遍布了白蚁,莫说落脚,便是插根针也难,倘若脱了衣裳复原形展翅飞翔,却不免在张入云面前赤身露体,她是打死也不干的。 当下四处张望,却见那绿孩儿身前一尺范围内,却是没有白蚁侵犯,虽说他生的邋遢,鼻下还脱了一条绿龙,但总好了一地的白蚁一些,一时却是自香樟树上将身一纵,凌空飞了约有三五十丈落在那童子身旁,因她本就会飞,这数十丈之遥,就是不借助清灵羽,却也难不倒她。 当下只一落地,便见她并左右二指悬在自己眉心前,一时一声娇喝,却是将那一多半的白蚁震住,再不得前行。只是如此一来,却变成她与众白蚁精神意志的对决,虽她在虫类中身份尊贵,可号令一切群虫,但这白蚁实是太多,又是天生的群居习性,其中蚁后尊威至大,香丘虽是一再喝令,但只时间稍久一点,头脑间便已有些经受不住,只觉嗓音不绝于耳,待到后来,几成了金属声,直撞得她头晕脑涨,神智不清。 行时她久斗之下,身上乏力,一时其一身特有熏香,却是不绝的飘散出去,当下群蚁闻到了,却是又有些畏情,一时之下其精神却又好了不少,当下又能勉力支撑一会儿。 而那绿孩儿得了香丘之助,当下也是头脑间略为清醒了过来。一时又是挥动他口里吐出的那一抹青光,将被震摄住的白蚁,复又从树上扫落了下来。当下就见白蚁落了一地,随即他的气色,也是大振,当下青光又是迅捷了许多。 再后来,却见张入云也自那香樟树上,摘了两枝,枝叶繁茂的树枝。一时借清灵羽的风劲飘身到了两人身后,他本欲将风力将众白蚁吹走,但一时见那羽毛上生出的力道却又太大,难免不伤至地上白蚁的性命。眼前不行,却只得将准备好的香樟树取在手里,跟着猛地一鼓气,将口内一道纯阳真气吐出,一时将两丈方圆内的白蚁尽数扫出,方将身落了下来。只一落地,便是手舞香樟枝,阻那剩下的未有受香丘震摄的白蚁上树。 如此这般这槐树借了在这三人护卫之下,终是暂时得保安全,但不过半个时辰,三人精力便已渐渐不支。张入云只出的一身外门刚力,毫不怎觉显,但另二人一个是使动自己心身相合的秘宝,一人是倾力以精神相抗,却是汗出如浆,气息渐粗。当下眼见是支撑不得多时了。 正在张入云焦急时分,却忽见远处,一阵红光浮动,跟着便是一股甜香升出,其芳香浓郁,竟胜过香丘体香百倍。便是向不爱吃甜食的张入云此刻闻了也是口角流涎,一时间不由自主却已是咽下一口极大的口水。 而那地上的白蚁闻了,却更是顾不得,一时纷纷掉转头来,只往那甜香散播处快速爬去,其势竟比那方才攻上树上还急。 当下香丘陡然间精神放落,再无妨碍,却是一交坐倒在了地上。张入云见此,忙冲上前去,将她扶在怀里。未想香丘才刚一站定,却是也迈动步子,向那甜香处行去,张入云怕她一个失神踩死了地上的白蚁,却忙去拉她。 未想香丘此时竟是力大无比,张入云拉她,他反而被香丘拖了向前,一时无法,只后运劲将她拦腰抱起,不然她再前行。未想香丘不但在他怀中一番挣扎,且自己手掌上好像还落有不少水渍。张入云留神看时,却原来是香丘此时已是眼睛有些直了,满口都是口涎,也欲上前一尝那甜香味。 张入云见她竟也受制于那香气,当下不觉笑了,当下取手忙在香丘玉枕穴上轻击了一掌,立时便将她拍醒。 等醒过来后的香丘,见自己却在张入云的怀中,一时惊讶道:“阿云,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把我抱起来了?” 张入云边将她放落边笑道:“你且问你自己,这才多会儿功夫,你却忘了不成。” 香丘略寻思了一下,又见自己胸前滴的那好些口水,再觉自己此时已是唇齿生津,当下不由自主咽下一大口口水,待又闻到那鼻下甜香味,却是止不住的用手背试了试香唇。一时尽皆回忆起来,却是不由自主脸上红的如同熟透的蜜桃一般。 张入云笑着走到她身旁与她说道:“这倒她,有这一般妙物,你日后打坐修行,却也不用舌底下颚自生津了,只将那物事往里身前一番,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香丘听他讥笑自己,忙横了他一眼,只是那香味对她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却止不住的娇笑着与张入云说道:“哪,阿云,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物事这么想还好?” 张入云知拗不过她,闻言只得点头,再说他也极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和宝物,却在这倾刻间便救了这一株槐树,只是担心香丘到时,又自控制不住,当下却将其手挽起,与她约定好,到时只得在自己身后观看,不得冒险上前。 香丘闻言自是答应,只是临行前,想起那绿孩儿,不由问他道:“小弟弟!我们两个要到前面去看一看,你去不去。” 那小孩子仿佛不太听得懂人话,一时香丘连说带比,才让他明白,当下却是将那留着鼻涕的小脸连点,一时也是挽了香丘的手跟着向前。 张入云见他二人,一个拖鼻子,一个止不住的拭口水,却是相得益彰,真仿佛一对姐妹一般。当下见了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香丘闻得他笑声,却是不知其所以然,但闻声也知道张入云有讥讽的意思,一时恼将起来,却将张入云的手掌甩脱,牵着那孩子大步向前。 张入云防他二人出事,赶忙赶了上前去。 当下三人绕过一片树丛,即见眼前有一粒红光闪耀,只放出一团红荧荧的宝石光华来,而到了此刻,众人鼻下的甜香也是越发的浓烈,香丘一时被香气引逗,步子走的愈发快了,张入云见她又有些忘形的样子,赶忙上前将她的手臂捉住,不使出事。 再向前近得几许,张入云已然看了个仔细,原来是一满头的银发的美妇人,正手持一块尺许大小的红色水晶照引着群蚁近前,她脚下画有一方只一丈方圆的法阵。就见那群蚁顺着水晶上散发的甜香,纷纷爬进法阵内,旋即便是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虽说那白蚁奇多无比,但也终是有数之物,一时约过了半个时辰后,那诺大的蚁群也尽收完。 香丘见蚁群已被除了个干净,正欲上前询问时,却见那妇人摇手示意众人不要近前。张入云虽是心下有些疑问,但看她一身仙风道骨出世奇人的模样,自是不便违背,一时却是只得站在远处等候。只难为香丘被那香气撩拨的不成样子,却让张入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她劝阻住。 那妇人见时久无功,心下不由也有些焦急,一时将掌中真力催吐,只见她那手里的红水晶陡然间红光一阵暴涨,自身散发的香气也浓郁了十倍。张入云一介凡人,此时闻了也觉有些经受不住,就更加别说香丘了,当下只挣扎着要投向那红光内。 一时张入云无奈,只得将香丘的手掌握住,运力将一股真气流入她体内,这才让她平静了好些。只是眼前红光耀眼,奇香四溢,张入云当下也觉颇费心力,一时又要照顾香丘,正有些两面忧急间,却又听得脚下一番剧震,巨声擂动过后,便见了土里竟跳出一件活物来。 张入云将那东西瞧了个真切,不免大惊失色,原来却是一身长不足四尺,浑身**,遍体长毛的女子。虽是身材矮小,便身形却极丰满,只是一张苍白如纸,面孔上还有两行獠牙外露,一时见了,确是狰狞诡异。 那妇人见把个蚁后诱出,当下脸上即是一喜,一时自腰间取下一副绳索,只一扔在空中,便见一道月白色的光华过后,已是化做一副巨网,就将那蚁后罩住。 虽是那蚁后化做的赤身女子在网内依旧竭力挣扎,但终究相生相克,不得抵挡,时间一久之见那白网越收越紧,而网内的赤身女身上也是跟着一阵抖动,不多时已是显出原身来,却是一只身长四尺,腰腹奇大的白蚁,再看其头颅,竟也有七分人类的面孔。 张入云也是个胆大的,但此时见它竟是有些人首虫身,一时也觉得心下毛毛的,胸膛内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得将一口真气顺入腹内。 而此刻那美妇人,却已将宝网合着蚁后一同收起,当下只变做个三寸大小的圆珠子,接着便揣入随身的豹皮囊内,当下收拾停当,即迈动步子走至三人面前。 那绿孩儿此时见那妇人走来,却是迈动小脚行至她身前,一时伸出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裙角,那妇人见此也不拒绝,好似二人长久如此,已是极习惯了的。 香丘此时因妇人将红水晶收起,已然恢复了常态,只是想起自己方才出丑的样子尽被对方看了去,却是不好意思上前。 张入云见那妇人和那绿孩儿甚是亲热,又看着她满头银发,虽是年纪才只三四十岁的样子,并不见老。但一时间福至心灵,立时明白那人是谁,忙携着香丘恭身施礼道:“前辈定是隐居于此的石仙人,晚辈张入云、何香丘无礼谨见,还望仙长毋罪!” 那石婆婆闻言却是笑了,一时开口道:“你二人来历我已略为知晓,今番绿孩儿遭此大难虽也是其造化使然。但其中也与你一众峨嵋同门不合为破那纤微洞禁法,用真火将地脉洞穿有关。如此一来这千百冤灵气所化的白魉蚁才得这早这多的到的此地。一时间将我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才致使绿孩儿受了不轻的伤害。只是幸有你二人出手,才得未造成更大的灾祸,如此一来,我也就不便异日再去寻他一众峨嵋弟子的晦气了。” 说着又笑着召过香丘道:“这位小姑娘要是不嫌弃,便到我府内饮上一点蜜露如何?” 香丘早已被这石姥姥先时放出的蜂王千载蜂露所化的晶石馋的不行,此时听说有蜜露吃,那有不愿意的,当下笑眯眯的便与那石姥姥并肩而行,却全不管身后张入云的尴尬。 一时一行人回得那古槐树前,那绿孩儿当先迈动步子,将那巨树树身一推,便见树身凹陷立时化出一道门户来。就见其内,山石屋宇俱全,其内之广大精深,真是别有一番洞天。 当下石姥姥引着两人于洞内一雕梁玉砌的石厅内坐下,伸手唤处,即见走出许多丫环使女来服侍。张入云和香丘此时眼界也自不凡,只见众多小婢子虽是生的灵秀,其间眼神眉目,却多呆滞,知虽是成了形的精灵,但却又道行不高,只能在此地做些粗使丫头。 相比之下那绿孩儿虽也一样是有些呆傻的模样,但一身灵气昭然若显,却又比那一众草木精灵强的多矣了! 那石姥姥想是看出二人心中疑惑,一时笑道:“这些小婢子,俱是绿孩儿的晚辈,因此地灵秀,她等又是近千年的灵物,知绿孩儿功力精深,都拜在其门下,我也恐她们日后成了精怪,误伤人类,到时千年修行,却又白费,是以才弄了些小神通,只将这一众精灵,尽都移植此间,也好多加约束,不使其自误。 说话间已有婢子,取来一只小小的玉净瓶,当下石姥姥接过,却用两只极小的松花石酒杯与二人斟满了递了过去。 张入云此时见那蜂露色作金黄,却实比黄金还艳,一时放在口内里,舌头不用自主一卷,已是尽下腹内,先还不曾觉得有甚味道,不想一落胃里,即是一道甜香真冲鼻头,不由自主间,即打了个酒嗝出来,一时未及掩住,却是脸上一红。 反观香丘,倒是酒到杯干,一丝也没有张入云的异状,只啧了啧嘴唇意似味道很好,却又虎视眈眈的望着石姥姥手里的玉瓶。 石姥姥见此,知香丘不惧这蜂露,当下笑着边与她斟满边说道:“这是我旧友留下的百花玉露,虽是大补元气,药力惊人,但凡人却是不胜承受,若饮一杯即要醉上百日,你二人一身修行自是不同凡俗,但我看这位小姑娘还好,张公子地怕是还要留些酒量才行,不然的话,这玉露尽有,却只怕公子需在我这小洞内醉卧数日,耽误了两位的行程呢!” 张入云知她说的是实话,一时又自吃了一盏,便推谢不敢再饮,倒是香丘一时间放了量,连饮了十余盏还未尽兴,若不是张入云暗中拉住他,却只怕要高声嚷着还要。 此时绿孩儿见她如此,当下忽地站起身来,一时自己进来内厅,等回来时却是取出一枚细小青果子来递在香丘手里,真是绿如碧玉一般,让人越看越爱。香丘得了那果子,一时爱惜舍不得吃,只放在眼下左瞧右瞧。 石姥姥见此,却是对着那绿孩儿看了一眼,方又对香丘道:“此时绿孩儿百年凝聚的灵涎果,只此一枚,他因感你方才助他甚多,才得如此大方呢!”说完却又笑着看了张入云一眼,意似相对而言张入云你却是没有这个运气了!

第三十回 花香愁满径 前尘不愈伤 (二) 第三十回花香愁满径前尘不愈伤(二) 当下香丘小心翼翼欲将那果皮揭下时,却闻石姥姥道:“不由如此麻烦,只许咬开一个小口子吸吮即可。” 香丘一时听了老人的嘱咐,待将其中汁水混着细软的果肉吸如口内时,只觉香沁无比,意犹无尽,正在啧嘴之际,却又觉两腮奇酸,一时捂着腮帮皱了眉。先还忍了多时,但到后来实忍不住,却是双眼朦胧,眼泪竟是止不尽的流了下来。当下忙取出香帕来擦拭,却只片刻间便被那泉涌而出的泪水将其那罗帕打湿,一时间左右顾不过来,实是有些尴尬。 张入云看着她如此,却是依稀和自己当年食了那香薯汤水后一般的模样,心下有趣,不禁莞尔。果然待香丘好容易将泪水洒完,即见她面上一阵青光浮动,瞬即双目也是如灵泉一般晶莹闪亮起来。再细看之下那脸上原来受得的一点轻伤也在这一刻里尽行平复,不留一丝痕迹。 石姥姥见香丘尽得灵果的药力,一时又与她说道:“这灵涎果来之不易,虽只一枚,但几可增你百年功力,绿孩儿将此果赐你,虽是谢你一番助力,但其中也还别的深意,良苦用心,小姑娘里可还要自己珍重才是。” 张入云听她话说的端重,一时忙问是何事。石姥姥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此事过会儿再说,我倒是有几句话,想先问问公子你,可不知能不能俱实回答老太婆我呢?” 张入云闻言恭身说是,当下即听石姥姥开口道:“即如此,那我就直言相问了,不知张公子此次纤微洞无功而返,下一步却又想到哪里去呢?” 她这一问,也正是张入云心里想知道的,一时他被老人问住却是不知说些什么好,寻思了一会儿方答道:“晚辈我也实不知有何处可去,此次不获,虽也是意料中事,但到底一番辛苦赴诸流水,心底彷徨无计,只想先回鄂州和结义兄长商量商量后,再作他途。”说到这里,他却忽然心动,一时俯首道:“只不知前辈可否能为晚辈指点迷津!” 石姥姥闻言笑道:“公子谦逊了,我与绿孩儿只是一介异类,虽有些修行,但却不足以为公子借见,神州大地虽也有几处同辈古迹藏珍。但实不瞒公子,以公子先时的修行,纵是指点些道路与你,也只能得些异宝,如此之下,一来险患太多,二来所谓怀壁其罪,纵是得了些秘宝,也是与公子修行无益。” 张入云一时听了,心下一空虽是面上未有显露,但心底却是失望之极。 那石姥姥心细如发一时便已看了出来,当下只和声安慰他道:“张公子也不要如此气馁,我见公子先时相助绿孩儿时,竟得先知先觉不伤一物,显见你宅心仁厚,公子虽是出身寒微,但能修到今日这等境界也自不凡,虽是前途坎苛,但以老身所见,终有证果的时候,到时我与绿孩儿还许要向公子求助呢!” 她这一番话一出口,倒是让张入云惊讶不已,一时连连摆手,口中只道:“前辈如此轻言,却让后辈惶恐无地了!” 不想石姥姥倒是笑了,言道:“这倒不是与公子说笑,实话说与公子,以老身现在的修行,已可勉强算是金刚不坏之身,只是我这位道友绿孩儿,却是至今蒙昧未得金身。异日求助于公子,正是为了他的道果呢!” 她这话说的香丘和张入云尽皆失色,香丘是个口快的,当下指着那尚在流着鼻涕的绿孩儿道:“老婆婆,这,这小孩子不是你的后辈弟子吗?” 石老人笑道:“我这道友这般形体,难怪何姑娘会认错,他与我同日得道已近千年了!”说着又沉声道:“只为一千八百年前与我同渡五百年大劫时,被雷火坏了灵台明火,是以至今仍是一副顽童的形象,我有求教张公子,也是为此一事呢!” 张入云听了不明所以,当下只得请老人细心指教。 石姥姥道:“公子是仁厚之人,但说一说也无防,何况说来还有求与公子呢!我与绿道友相辅相生,他承我雨露精华,我得他地穴灵气,是以道行超出同辈,后来前进。只为其时绿道友原身已有现时这般高大,我只委藏于他腹内,是以遭雷劫时,道友首当其冲,二来又是有心相护,老身才得安然渡过。日后我得道行大进,但绿道友却是一直阻止不前。思来也是为我所累,今番有求于张公子,只为我与他皆是先天木石二质独缺少阳真火,以公子现时的修行,自是还不足道哉,但我看公子志向远大,异日却是难说,是以今得有缘,却也公子先订下一个盟约,至时如蒙不弃,总得叫双方都有好处才是!” 张入云闻言一时不语,他不想尽得这长辈仙人垂青,又听她言语中意思,自己日后不但得道,却还道行精深,一时心内澎湃激动不已,只作不信,却是说不出话来。 而香丘听了老人说有好处,当下好奇心贪,只张了嘴娇声询问老人有什么可以给张入云的。一时老人闻语先笑,张入云却是尴尬不已,直用手拽她的衣袖。未想香丘却怕张入云吃亏,却是不理他。 当下石姥姥却笑道问张入云道:“我知公子志向远大,只不知日后公子修行得法,道行进身,可有意炼剑?” 张入云听得“炼剑”二字,不由自主即点了点头。 老人庄声道:“若求真仙,也不定非得以剑术进身,排云驭气也一样可得自在神游,且得上清仙位,却得要有仙藉约束,公子真的是一定要求这一途吗?” 张入云当下毫不犹豫地道:“实不瞒前辈,弟子虽有心修行,但对真仙一途却毫无兴趣,只想有些根基,得个真自在而已,只是那剑,如若今生有望,弟子却是一定要炼制的!” 老人听了,喃喃道:“‘真自在’!呵呵,公子想的可真远哪!即公子有志于此,那老身这位道友或可相助公子一臂之力,剑术一途,至高境界为五行剑气,我想公子志向,也必要是要走到这一步才得甘心,绿道友五行得有乙木精气,如若到时公子以少阳真火助绿道友得脱蒙昧,我二人当助道友修炼着乙木剑气,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香丘此时听了老人意思,又忙问她道:“老婆婆,这乙木剑气很厉害吗?不会被什么金啊!火的比下去吧?”原来在她心里,总觉得五行中尤以金火最为厉害,此时听老人说起这木来,却是有些不放心! 当下石姥姥看出她的心意,却又面带微笑道:“何姑娘的心事,老身已然知晓,只是这五行相生相克,真要修炼到了极致,却只是功法修行深浅而已。且木者,其尖无比,又得生生不息,若以人间修行而论却是多少占了些便宜呢!再说,公子求得并不是那等易被五金采炼的仙剑裁剪的神木剑,而是先天乙木剑气,何姑娘却是不用担心呢!” 当下香丘听了似懂非懂,但也对此答案颇为满意,一时便也不再多口。 只张入云恭声道:“前辈是道行精深的仙长,就缺少阳真火,也该当有同辈友人相助,却不知为何要将此重担,托负与晚辈这不足道且又前途渺茫的后进身上。” 石姥姥笑答道:“张公子不需如此谦逊,老身之所以如此,一来只因平日结识的至交友人甚少,就算有,也多以飞升紫府不便相扰了。二来,万物之中,独于人类的少阳最纯最盛,若日后得公子行法,绿道友所受的通苦也最小,至于三嘛,呵呵,算来老身我也多少有些经历,如此礼下于人的事,却还是有些顾及着这张老脸,即能与公子彼此有益,总也是番缘法。 说到这里石婆婆忽然凝神望着香丘道:“且当下还有一样事要说与何姑娘商量,老身虽是道行浅薄,但自负却也悟得些道法自然,而我至今还未有收得弟子,只不知姑娘你可愿意入我门下做个传人?” 她这一句话,把个香丘吓了一跳,手里的玉露也险些泼散了出来。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怔怔的看着石姥姥。过了半天方道:“前辈是要收我做徒弟吗?”石老人听了,一笑点首。 香丘一时思索不过来,却是呆了半晌,又看了看身旁的张入云,又是不置可否。老人见此,知她心有不愿,便直言道:“不瞒何姑娘你!我观你额角见黑,双睑有异,主前途难测,若在我门下清修三十载,或可避免!” 闻她这话说得此话,香丘脸上不免有些惊讶,但张入云却是怦然心动,他从老人交谈里已知对方是千多年得道的前辈,应擅前知,绝不会妄言。按理即已说得此话,那香丘前路恐真个是要有大险大恶的灾劫发生,一时心里担心,忙恭身追问老人内中详细。 当下只闻老人说道:“些些微言,不堪公子如此大造,老身也只是依相而论罢了,人生变幻无穷,其中关窍,却还是要看何姑娘的意思了!”她说得这话,一时同张入云两人却是均侧过头来看香丘的意思。 香丘在二人逼视之下,抿嘴皱眉半日,方才使劲的摇了摇头,与石姥姥道:“谢谢老前辈抬爱,但我已和阿云约好要一起去寻找真解,现时还不想与他分开,但请老前辈见谅!”说完即是俯身行礼。 石姥姥忙将她扶起道:“老身也只是一时兴起,何姑娘即不愿意,哪还有逼人做弟子的道理!快快请起!” 独在旁的张入云听出老人话中另有深意,只拉动香丘衣角,意欲让她答应,哪知香丘只做不见,一丝也不去理会他。张入云本就是个不信天命的,且一时也自舍不得香丘离了自己,当下见她哪些此,虽也心下惴惴,但终只是一念性起,随即也就罢了! 当下张入云想起眼前是前辈高人,该当问一问自己日后功果及现时路径。 一时老人思付一番才答道:“张公子一身功法与一众修道中人大异,虽现时内功心法不得齐备,但未使他年不得全功。所谓百炼成钢,只要公子一意向道,那有不成的道理。我在这里再赐公子四个字,即要成钢,尚需‘百忍成金’,但能过得忍这一关,公子以后的修行路,却是要轻松好些呢!若问现时去向,公子此时即与我和绿道友有缘,日后当得乙木精气,该往东方行去,却好得利。因金木相克,只是西方去不得,要紧!要紧!” 张入云略一推算,自己与香丘恰是由西昆仑近万里的周折才到的此间,如何能再往西方去,何况石老人所说的东方又与浮云子二云观相合,正是自己打算的去路,一时相谢过后,却是没甚放在心上。 二人又盘恒少时,直到午后才行告辞,因老人见香丘爱食玉露,临行又赠了她两支玉净瓶,便是绿孩儿也赠了她不少异质鲜果,俱是自己子孙辈的孝敬,却是让香丘得了个满载而归。 当两人出得密林后,却又为该去何处犯愁,好在香丘想到先时接引指点二人到得此地的水神环姬。即已蒙其相助,二人该当前往她的神庙祭扫一番。当下两人依河道逆流而上只一两里的路程,即到得一座精小精致的神庙前,不想此地虽是地处偏僻,但来往朝会的进香客竟是甚多。 张入云两人好奇一时询问之下,原来这汜水水神职位虽卑,但却是远近闻名的灵验,加之离此神庙五六里范围内却有两座较大的村落,乡人迷信,又是快到年下的,往来进香还愿的人尤多。更有远在三十里外柳家镇的香客,也是慕名而来,因那柳家镇是远近有名的富庶之地,能不远数十里到得此地的,多是其中乡绅显贵,是以此庙虽小,但庙前空场上,却俨然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香丘本就喜热闹,见此地乡土风情更是兴奋,只嚷嚷着要张入云陪他闲逛。张入云与此等事上向不违她。只是劝其该当先到神庙进完香之后,才该外出游戏。 未想香丘与此番礼节倒甚是尊重,当下先挽了张入云的手进了庙内朝会。一时香客甚多,二人买了香烛却得好一会儿才能轮到自己上香。只见这小庙只有一进三间小小的神堂,当中塑了环姬的神像,一旁还有小青陪待,再往两廊白壁上看去,却是绘有数十青衣小厮,如此算来,倒真是应了那一日张入云与香丘的耳闻目睹。 只是当中的环姬神像塑的太过端庄秀丽,远没有真人那般妩媚动人,就论容姿也不及真人十中之一。当下张入云看了后笑道:“这像塑的虽是尊荣,只是实在是有些委屈环仙子了!”未想被香丘听见,一时自白了他一眼,目光中大有讥笑他失礼妄语的意思。 一时香丘见自己二人已然到了神案前,为表些心意,却是提出玉净瓶来,为环姬和小青各添了一盏,一时那玉露奇香四溢,却又引来众人一片好奇的目光。张入云见香丘一时不察,虽是好意,但却引动来众人注意,当下也不多话,只拉了香丘往门外行去。 未知才刚行到庙门口,却见一位着青衣小丫环正扶了一位十五六岁华服小姐进来,当下二人迎面相逢,俱都将对方看了个仔细,一时间不知怎地,张入云与那小姐目光只一接触,却是如遇电击一般,竟怔在了当场。 那小姐先见张入云也是一怔,好似相熟已久一般,但后又见眼前少年男子自己并不认识,却还直勾勾地将自己上下看了个仔细,当下只以为他有心轻薄,旋即红了脸,忙俯身自张入云身旁擦身而过,而她身侧相扶的小丫环也已好似察觉到张入云目光有异,当路过其身边时,鼻下却是有意轻轻哼了一声。 到得此时张入云才发觉自己一时竟有些失态,也是红了脸,忙将目光收回,只是终有些放心不下那少女,竟香再回头去张望,只为身后人头攒动,终是瞧不仔细,才将头转了回来。一时却又见香丘似喜似嗔地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由地心下就是一紧。 只听香丘行到张入云面前,伸玉指刮着自己粉脸羞道:“阿云最近越来越不长进了,方才见了环姐姐的神像,便说些浮浪话来,这时见个才只这么点大的小姑娘,却又怔怔的看了人半天,虽是有些姿色,但却怎及得平日里见过的叶姐姐她们万一。眼巴巴的像条小狗一样,真是羞死我了。也不知是不是自练了那老和尚房里那龌龊画召的,下次你要再这样,可别说你认识我,我可丢不起那人!”说完嘟着嘴,已是转身就走。只留下一旁被抢白的青一阵红一阵的张入云,当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香丘已走,赶忙追了上去。 未知才这么一疏神的功夫,香丘已是和人争执了起来,待张入云行进前一看,原来是她在人家包子铺买包子,却因为价格原因和店铺里的小伙计吵了起来。 就听香丘道:“一文钱就能买好大一个香喷喷的白面馒头,你这红豆包只不过白面里面放了些豆沙,就立时坐地起价,长了十倍的利,真真一个大奸商。你买的这么贵法子还让不让我们穷人吃包子了?”她话说的虽如此,但手里却也没闲着,一时就见她正拿着一只新出笼的豆沙包直往嘴里塞,却是边吃边与那伙计吵架。 而那店里小伙计却是大叹冤枉,一是向香丘比着自家的红豆包如何选料严格,二是极力诉说此地偏僻,一年只这几次庙会赶个千辛万苦到此地赚些利钱。不想香丘听了却是不闻不问,只不理他。 张入云眼尖,见香丘身后,却站着六七个身着粗布,眼儿巴巴的望着那包子铺的乡下孩子。一时已是看出香丘心意,忙上前取过一块碎银,行到二人中间,欲递给那小伙计,买些红豆包来散给一众孩子。 未想香丘见了,却是横了他一眼阻道:“这事阿云你别管,我今天就是要这家店里把这包子的价格降下来嘛!不然的话,就是舍了一次包子给这些孩子。但等日后,他们一样买不起,只得一次,却是济得什么事!”说着话,却又大口吃包子,转眼就已只剩下一丁点在手上了。实也是那店家将那红豆包制作得法,选料精细,确是比日常的红豆包好吃许多。 张入云听她说的这番话,意思倒是有些,当下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阻止她,但商人好利,这又是年下的庙会,看香丘这等吃法,这红豆包必然味道极佳,该当比日常包子强过不少。不过这价格长的也实在太过离谱,摆明了这些包子不是卖给当地穷人家的。细想起来,店家如此定价,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道理,但无形之中,已将这庙会旁各色生意的价格都抬了上去,如此下去实是让往来进香的穷苦人家无从选择。 正在他思索时,却忽听得香丘哎哟一声惊呼道:“伙计你快来看看,你们这店里都是做的什么包子啊!”说过话,却把手下只剩得一点点包子皮塞给他,但见内里竟是有一只青虫在里爬动,张入云见香丘竟行的如此张智,却是当场绝倒! 那小伙计见了,知眼前这位小姑娘是成心来闹事的,当下歇力申辩自家包子都是精调细制怎么会有虫子,再说就是有虫哪能还是活的。眼前这般,摆明了香丘是与他家为难,要坏包子铺的生意。且言中还讥笑香丘把个那般大的包子吃了还剩一点才来与自己说,虽是她人生的美丽,却是个吃白食的主。 这话可把香丘惹恼了,一时只分辩他定是摆出来时不注意清洁,让个虫子咬着爬了进去,店里也有看顾不周的不是。当下撸了撸袖子,便是上前翻动那包子铺,欲再手下弄鬼,二番变出条虫子来,伙计见了自是不许,却哪经得起香丘一根小指头。 那铺里老板先时正在算帐,此时见实闹的有些不像话了,又见香丘衣着鲜亮,不似个吃白食的,再见她身后还站了一个精瘦却又两眼充神的汉子。他开店为利,却当不得香丘这样搅闹的主,当下只让小二陪了礼,又取出四个包子来,用纸包好了赔还给她,一时间礼数倒是周全。却让香丘有些没了脾气,只在一旁苦思怎么才能让那店家将包子价格降下来。 正在这时,却见一个青衣小婢子走到包子铺前,取出银钱来,与老板买了二十个,又与老板说道:“我家小姐前来为父母大人祈褔,知你家店里包子好吃,有心买你家东西舍人,你一日放一百个包子与前来乞食的穷人,直放到年关算完。”说着又取出一锭足色的五两元宝与老板。后又唤过一旁那眼勾勾看了半日的穷孩子过来,一时人手两个送了,当下那几个孩子得了包子,却是满心欢喜,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一旁已是气的满面寒霜的香丘。 那店家知这小丫环是柳家镇镇主柳府内的仆人,他柳家财雄势厚,当下见了有这好买卖,自是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再说那小丫环自经了张入云身旁,一时也认出了他,当下只将头一撇。再见和他在一起香丘生的美秀非常,却是看的呆了一眼,只又想起她是和张入云一路的,且方才又是粗声恶气与店主争论,一时也自认做和张入云一般有些粗劣,当下鼻下轻哼一声,即转身离去。 香丘本就为她滥做好人,便宜了店老板生气,此刻见她一个小丫头家比自己还小了不少,却是目中无人眼含鄙夷的打量自己。香丘原来就是娇嗔刁蛮的性子,如此之下,更得大怒。只是那小婢子一丝武艺也无,怎好和她计较。当下没奈何,只得脸一偏朝向张入云。 张入云见她唬着脸看着自己,知其脾性,一时脑子里嗡的一声,知道香丘已是发难在际。果然香丘行到张入云身前便是嚷道:“都是阿云你先时眼神轻薄无礼,这倒好,连累我却被这般大点小丫头看不起,真气死我了!现在事已如此,阿云你且说说该怎么办。”她嘴里只诉张入云不是,却全不对自己刚才粗声粗状与人争吵,有一些感觉。 张入云知其话篓子只要打开,便是半日的说辞,急忙拉了她往庙会深处走去。果然因两旁摊点乡风浓厚,香丘只唠叨了一会儿便被各色趣物引逗,忘了责难张入云。其中尤以那农家最常见小猪仔,却是最惹香丘喜欢,虽是臭气熏身,但实是憨态喜人。若不是张入云不许,她倒真想买一只带走,只是日后会不会沦为乳猪的下场,却又难说。 就在香丘看的开心之际,张入云却眼见先前庙内的那位小姐与青衣小婢子,已是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她家里是显是富贵,一时只粗使的老婆子也带的两个,在一旁赶车的,护持的家奴也有四五人。当下那赶车的扬起马鞭,排开人群,一队人马颇有气势的向北方行去。 张入云自见了那妙龄小姐后,心上总有一点牵挂,此时见人走了,不由竟有些怅然。只是他目光锐利,见自那一群人走后,其后竟跟有一个枯干矮瘦,劲装打扮的猥琐汉子,只一溜烟的跟在马车后亦步亦趋的潜行。当下心道一声不妙,却是不管还在掩着鼻子逗猪的香丘,只一把挽了她的手,急急的跟了上去。

第三十回 花香愁满径 前尘不愈伤 (三) 第三十回花香愁满径前尘不愈伤(三) 香丘一时为张入云拉着急奔,先还当遇上什么大事,后又见张入云原是为了追那柳家小姐去的,却是老大不是意思。虽是见得身后跟了一个毛贼,但那柳家粗壮的男仆却有五人,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只言语中讥笑张入云如此紧张,莫不是喜欢上那柳家小姐了! 未想张入云此次却是与以往迥异,虽仍是任香丘挖苦,但脸上却有些寒色,只用心跟着那两起人。好在那柳家虽是马车代步,但终究山路有限,张入云二人又是身负轻功,一时跟上却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那矮汉子一直跟在其后,看情形却是不大对。张入云也算是经历了几番劫难,见着两起人一路行来渐渐远离人群,地理偏僻,却是担心前路上还有那矮汉子的同伙设有埋伏。 果然行不到二三里,一行人已是行至一处地理幽静,两面夹山的险地。待张入云才刚瞧出四周山石树木下正藏有歹徒时,却听得轰的一声,那主仆一行人所在的两辆马车,已是先后栽进两处陷井之内,幸是那坑只为陷车马,挖的并不十分深。一时看情行内里人物,倒是并没有怎么被伤着。 那前行的小车上三位男仆,见出了事,忙挣扎着跳下车来,到后首大车旁相助,一时并着车上的两个赶车的,将内里的老妈子和小姐扶了出来,尚幸不曾跌伤,只是人被颠簸的厉害,一时站不稳个身子。 这边众人还未定神稳住身形,那边厢,一伙歹人已是手舞长刀冲杀了过来。那柳家小姐随行的几位家人虽也颇有些勇力,却哪挡得起众山贼早有准备,又是持有利刃,不一刻内,已是身上带了伤。 张入云见势危急,忙自地上拣了几粒石子,用暗器手法将一众山贼一一打翻在地。一时之间那七八个山贼在柳家众人眼里,却是莫名其妙的栽倒在地上,只呲着牙作声不得,倒把个柳家上下吓了个不轻。 张入云见山贼已被自己制住,以为无事,正欲转身离去。却不想先时那马车竟在方才陷落深坑时,先后都将车轴跌坏。那柳家小姐却是一时间上不得路。她又是大户人家女儿,缠得一双小脚,出入均要有人扶持,怎行不得起这远路,何况又是这山道难行。而剩下的柳家男仆也是多半身上有伤,背负不得,且即便能负得,在古时也是见不得的礼度中事。 再说香丘见张入云在旁久候,已是不耐,后见那柳家小姐上下不得,正在为自己胸中一口闷气出发了而开心,却忽见张入云冲着自己赔着脸笑了笑,一时略一作想,已自明白他的心意,却是变了脸色,只恶声道:“要做好人,阿云自管自己去,我可是不做的!” 无奈,张入云却已携了她的手自二人藏身处走了出来,往众人处行去。香丘本欲将他甩脱,但后又想着能近身过去看看柳家小姐出丑,讥笑一下那傲慢的小婢子也好,一时犹豫了一下,已是被张入云拖至众人身前。 张入云不惯与人交接,又不欲众人知道自己出手相救,上来只和众人略一问讯,便出手为一众受伤的仆人验伤,虽说他不懂医病疗伤,但于一门点穴功夫上却极为上乘。当下只随手几指,便将众男仆受伤处的穴道闭住,身上血也自止住了。 再后又待他想了想,便行过去在一众山贼身上翻拣,果然当他搜到第三人时,即从其身上找到了刀伤药,转眼间又为众人上了药,又包扎过了,幸是都不曾伤在腿脚上,一时收拾好伤中,倒是能行得路。只换得众仆人不住口的称谢。 在言行中,张入云已知那伙山贼即是此间摩云岭上久居的惯匪,羡慕柳家财富已非止一日,只为他家里势大,广有家丁仆人,不得相欺,好容易逮住这次柳小姐进香还愿的机会,正欲发次市,却不想被张入云横加阻拦。 张入云待审问过众贼后,只回身与那柳家小姐见礼,此时柳家小姐惊吓之下,见他出手相助,倒是忘了先时眼前男子对自己的无礼,一时只礼下于人,仪态甚是谦恭。众男仆见他仁善,也甚是推崇,只为山路难行,小姐行不得,都是犯了难。 没奈何,张入云只得回身陪着小心,相向香求助,哪知香丘只瞧着那小丫环此时因被惊吓的说不出话来有些开心。但见张入云又来招惹自己,却是恼了,只道:“要背,阿云你自背,我才不管她什么柳家小姐呢!难不成当真她是大户人家小姐,我香丘就是生来侍候她的不成?” 张入云闻了这话,脸上拂然不悦,但仍是求告道:“这话说的不对,你就算是负一程也只是帮她而已,怎说的侍候二字,再说她若是自己能走,又何至于要求你。香丘,你自己也是女儿家,该知道其间难处,她不比你我是江湖上行走的,若是被人知晓有男子负了她一路,却是有伤她清誉。” 香丘见张入云首次于自己强嘴,当下更是不忿,一时气道:“那你不救她,不就是无碍她清誉了,这个时候却又来说这些!再说只是背她一路而已,又见甚不好的,你是有心救人而已,而这里所在全都是她家里人,哪有人会说与人知?” 张入云闻了正色道:“所谓人心不可欺,虽说如此,但终是要讲个心字。你是女孩儿,又能负得她,何苦能助不助呢?” 香丘见张入云口气有些刚硬,再见那柳家小姐,一时已为二人争吵,脸上有些变了色,虽是不比自己与叶秋儿那等美质,但也是个极标致的人儿,一时再见她年纪只与自己仿佛,心里已是软了。只是终是面子上过不去,便又假作羞恼道:“要我背她也可以,只是。”说着话,却指着那青衣小婢女道:“她三番两次眉眼上轻贱我,却要这小丫头与我陪礼才成!” 她这话一出口,却惹得张入云笑了,只道:“我当什么大事,原来你却与这小姑娘争这些闲气,她人还小,你却与她当什么真,治什么气?” 这话说的香丘面上已是羞红了,一时细想想也觉自己有些过了,只是她素来要强,又是在张入云面前娇作惯了的,当下她下不来台,仍是强着脸作势争胜。而那一边的小丫环,见因自己的原因为主人带来麻烦,却是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与香丘赔礼。如此一番香丘愈加觉得自己没道理,当下却是忙将好小丫环扶了起来,心下不是意思,脸上又是一阵白。 再回头时,就见张入云已是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却是恼的她唬着脸朝他做了个鬼脸,但其后又觉自己行止好笑,不由也当先笑了。一时也不理那柳家小姐有没有准备好,只近身用手一抄,已是将那小姐负在了背上,化作弹丸一样的向前路上跳去。 张入云见她任性冒用轻功,怕她只这一刻间便将那柳家小姐惊吓了,忙也展开身法,抢过她头里将其阻住,幸的他如此,不然的话,那柳家上下还以为他二人是安心要劫持自己小姐,本事更大的飞贼呢!只是二人这如同飞鸟一般的轻功施展,也让众人知道自己当真是碰到了侠客一流的人物。不由地惧都有些惶恐,却是对两人礼数愈加周到了起来。 香丘只为一时气不过,这才展动身形,待被张入云唤住,又眼见身后柳小姐已是因为刚才乘风驾雾般的飞腾,而给吓的脸上煞白如纸时,自己心上也有些不安,当下即将身形缓了下来,只是对着张入云仍是一副没脸色。 至此时张入云才率着众人上路,又想着地上还留有七八个山贼,不知怎生处置,有心想放了,但看众人举止,却又都不似个良人,当下略一踌躇,便向柳家仆人要来些绳索,将众人缚了,为防再有同伴来救,却将众人俱都点了哑穴,又施了个轻身功夫,将这伙山贼都藏在了一株大树上,做好记认,好到时报官府前来拘拿。 如此这般,却又耽误了不少功夫,香丘自是等的不耐,幸是还有先时那包子铺的陪送四个红豆包,一时香丘乘势吃了,倒也打发了不少时间。当下欲认那柳小姐也吃上一个,只是她早已是被吓了个厉害,却哪有心思吃东西。 众人因身上俱都带得伤,一路上行来自是磕磕绊绊,曲曲折折。幸是张入云多方助力,管带提携,这才在两个时辰内将剩余的十余里路程走了大半。至后来那青衣小婢子因年小,力不能胜,行走时愈加不支。张入云见了,便也将其负在身后,却是如携了一根灯草一样,仍是一般的纵跳入飞。只是他行度有礼,虽将人负在身上却又不苟言笑,如此一来那小丫环这才知道张入云并不是个有意轻薄的浮浪子弟,只是张入云如此一番举止,却又少不得换来香丘一番娇笑。 当行至那柳家镇镇前不过三五里路程时,其时已然天色不早,却忽见眼前行来十余骑了马的男子。一众下人定睛看了,却认出为首的是那柳家少爷,当下倶得大喜。原来那柳府里主母爱惜女儿,今日女儿为父母进孝,却是暗中只留了一封书信,趁众人不便自去的。而此时天已不早,一去已是过了多时,按理也该回转了,主母思女心切,却忙派儿子来接柳小姐,又防万一,却是擎带了多人出来相随。 当下那柳家少爷得知是张入云与香丘两人救了自己妹子,忙行至张入云身前礼拜。此时虽是天色昏暗,却抵不过二人神目夜眼,当下只把来人瞧了个仔细。香丘一时见了却是有些心惊,原来那公子也只十五六岁年纪,生的唇红齿白,眉目清秀,虽是娇弱一些,但却实在是个美男子。香丘倒不惊这个,只惊的是这少年公子,容貌虽是胜过张入云多矣,但眉目间却有六七分与张入云相似。 而张入云神眼,那有不知晓的道理,一时见了也自沉吟不已。 那少年公子哪知道这些,见二人俱是一副侠骨奇人的风范,又是自家妹子的恩人,有心结识,当下只口里说道:“小生柳胜英,多谢二位大侠仗义相救,保得我妹子清白,此去不过三五里,便是家宅。大恩不敢言报,只是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二位大侠又是一路上辛苦,想请二位进得小庄略进几杯水酒,一来为两位侠士消乏,二来也聊表我柳家一些心意,只如此,谅二位该不至于推辞吧!” 香丘自是不耐去他庄子里的,只是见这少年公子,年纪虽小,但说话尺寸却是周正,不似是个膏粱子弟,言语有度,让人听着也舒服,倒是不些不好推辞。至后来听说有东西吃,却是让她了留心,只是她知张入云向来不喜这些,一时回头征求其意见。 不想张入云只凝神一会儿,便开口沉声道:“也好,小主人即有此雅意,在下敢不遵从,只烦请主人带路,此时天色不早,贵小姐也已是受惊过度,却该早点到府内安歇调息才是。”一番话说的香丘倒是有些不信是张入云的举止,当下只有些惊异的看了看他。 那柳胜英闻言喜不自胜,一时跳下马来与两人同行,却又唤过众奴仆,将受伤的人倶都扶上马,本来骑马的却牵着马在地上行走。张入云二人见他爱惜下人,举止有度,虽年纪不大,却是少年老成,倒是也对他有些另眼相看起来。 只是那柳小姐和那叫栖雪的小丫环,却是骑不得马。柳胜英虽是有心想背了自家妹子上路,但他一介书生,年纪又小,却哪有这样的力气,一时仍是香丘负了柳小姐行走,便是那栖雪也是由张入云负了,只让这柳家大少爷很有些不好意思。 当下柳胜英见香丘生的天仙一般的人儿,却又得生就这般力气,脚下又是这等迅捷,自己一个空身男子,却还要她时时回头等候,又是言笑随意,天然的一副惹人易亲近的性子。有时柳胜英言语幽默,她听了也笑的花枝乱颤,没有一丝深宅女儿家的怯孱矜持,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胜饮玉露。柳胜英才刚过得十六岁上,至今还未定得亲事,此时见香丘美的惊人,又是小妹的恩人,一时只打量的他意醉心迷,却是留上了心。 反观张入云,倒是自从见了那柳胜英后有些不苟言笑,举止与平常的随和温婉有些不一致,只凝着眉,跟着那柳胜英同行。如此一来倒是让柳胜英以为他大侠气度,不好轻易接近,张入云又比他大了几岁,当下言语中愈发的敬重了。 一路上因已是行至了柳家镇出资修筑的官道,众人走的甚快,只半个时辰便已到了柳家镇前。临到柳家深宅时,却早有下人通报了内府主母,一时柳府里已是闹做一团,灯火通明之下早派了人来相迎出一里多路。 那柳府实是当地巨富,一时间张入云一行人连行了三四进也未抵至内厅。此时那柳母因是思女心切,一时也顾不得避忌,只迎在内厅中守候,见众人来了,却是上前将自己女儿抱住,只怪她不该私自进香还愿,却只带得这点家人随行,差点生出事来,说到后来,已是抱着女儿哭了起来。至后方想起还有张入云和香丘两位外人在旁,忙抹了泪,恭身向二人致谢。 张入云知她地位尊荣,与自己见礼在外人看来,实是不同寻常的事。当下守着自己年轻,晚了一辈,也自持礼拜见,却连带着香丘也要与人行礼。抬头再云看那柳母,却也不过三十许人,且生的极美,虽是年岁有些大了,但与自己女儿站在一处,以容貌论却是不分上下,只是一身的珠光宝气,反倒把个一身姿容遮盖了不少,她言语温婉,顾盼间天然有些妩媚气,这一点却又是自己女儿不及的。 当下柳母又与张入云盘恒了一阵,便带了女儿入内室更衣歇息,行时又吩咐柳小姐与张入云二人见礼。那柳小姐因张入云一番临危相救,后又多番辛苦,甚是感激,施礼时倒是脸先红了,当下只将头一转,便神色扭捏的往内室内疾行而去。 那小丫环栖雪至此时,也已完全对张入云刮目相看,见小姐面红而走,她是其贴身丫环,当下已是略知道些意思,回首对着张入云一笑,便自扶着柳小姐去了。 一时间柳家母女二人行至内房里,柳胜英却是相迎张入云二人在大厅中设宴款代,那酒菜早已是准备好了的,因是招待恩人,柳府更是加意的安排,而香丘和张入云已是久在山林中露宿,再不曾吃到这等精细食,当下只吃的香丘开心不已,在人前也是顾不得什么寻常女儿家的礼仪,只顾自己快活,一味地大吃大嚼。 那柳胜英生来聪颖,又得少年老成,虽是年纪还小,但已很能为家事出力。此番他父亲刚巧外出未归,一时只得自己做了主人相陪,他学识颇有见底,当下只拣张入云喜欢聊的道家典故交流,却是侃侃而谈,意气潇洒。 他因初见已是钟意于香丘,此时再见她用饭时却是一副粗野的举止,先是有些咋舌,但香丘行止自然,没有一丝作派,又得天生丽质,一举一动自有她一股子特殊的秀气。柳胜英一时再仔细留意之下,只觉得她一颦一笑都是曼妙无比,一言一行却又让他心动不已。 香丘见他先一时还口若悬河,仪态潇洒,偏只一时间却是哑了口,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看。她生来是不怕人看的,何况眼下这少年公子举止不恶,当下见他目注于已,倒是未有着恼,只是看他呆呆的模样与方才迥异,却是乐得笑出声来。 如此一来只让这个柳家大少爷,面红不已,一时又听见香丘娇笑,却不知对方是不是也于自己有意,当下他腹内只乱作了一团,形神却又如丧魂落魄一般。 张入云见他只盯着香丘细看,脸色上倒是有些不悦,一时开口道:“不知柳公子令尊大人今日怎不在府内,即到贵地,在下很想拜会老伯一番!” 柳胜英见张入云提起自己父亲,却是马上肃了容,忙端身道:“不瞒张大侠,家父因近日年关将近,正在外招待数起牙商,顺便再将家中帐务整理周到。小弟为大侠今日来到,先时已遣人去相告了,估计早则今日,最迟明晚,当能回转。如此,还请大侠在本府内少许歇息,最好是能留在家府内过年才好,本地每年都请外省能工巧匠精制好些烟花爆竹,为镇中上下年中一乐,想来这位女大侠也是极爱看的。” 柳胜英聪明多智,只与二人相处不久,便看出两人中张入云多听香丘的吩咐,又见香丘是个喜热闹的性子,一时将过年时的热闹说出给她听,当能勾动她留下。 果然香丘听得有烟火看,顿时间已是眉飞色舞,一时已是使眼色给张入云要其答应下来。未想张入云此时却是沉声道:“小弟张入云与舍妹香丘,只一介江湖粗野人物,可挡不得什么大侠,还望柳公子再不要提起这二在我二人身上了。在下与舍妹本就是闲散惯了的,只一时旅游到此,不欲久居此地,但求礼拜过令尊大人后。” 他说到这里,已是被香丘在桌下踩了一脚,一时间已见她作了色,怒视自己,虽是自己现下心绪大是不佳。但看着香丘气恼的样子,又联想着她那日在仙人洞中伤心欲绝的模样。张入云只感她长日里辛苦,现时纵是生气,也好过伤心,一时间不欲违逆她,只得改口道:“只待见过令尊大人后再做计较。” 他这话一出口,却让在坐的二人俱都松了一口气,虽是香丘对他这番言语仍是不够满意,但也毕竟好过刚才太多,一时间也不再理张入云,只顾自己吃喝。 过得不久,却听见身后又得一阵喧哗,就见有数位小丫环当先引路,搀扶着一位满头珠钗的老夫人自内室走了出来。柳胜英见了老人,当下忙起身上前礼拜,一时回首为张入云引见道:“张大侠,此是我外祖母大人。”说完又为老夫人分别介绍香丘与张入云。 那老夫边与二人笑着点首,边坐在了一旁的锦榻上,一时间只将张入云和香丘二人上下打量了个仔细。 此时张入云见来的是位长辈,容不得自己不立起身来,于是上前礼敬道:“晚辈张入云,不敢当什么大侠,柳家小官人方才戏谑了。一时到了此间却惊扰了老太太的千驾,甚是惶恐,还望太夫人不要见怪。”而一旁的香丘也见是位长者,守着礼仪,却是放下了筷子,忙也跟步在张入云身后,对着老夫人深深道了一记万福道:“老太太您好!香丘有理了!” 那太夫人此时见得香丘果如自己外孙女说的那般标致,心里也是惊异,平日价她也例来自负养地女儿,孙女儿都是远近闻名的美女,而此刻眼前的香丘,虽是粗野些,但以容貌计自己的外孙女儿却是难及万一。何况对方是个侠客中人,一身举度与常人迥异,身子实是生的康健,不似那大户人家女儿,美倒美了,却是生的娇弱弱的,多少带了些病态。再看张入云虽是不及自己孙儿俊俏,但也是个眉目清秀的,老太太年老识深,只三两眼下,就知道张入云深藏不露,是个有真本领的。 老夫人将二人仔细打量过后,倒是甚为满意,当下满面笑容,却忽地开口道:“不知二位恩人,仙乡何处,以何为营生,幸的两位到的此间,不然我外孙女儿却是要被恶人强抢了去了。我只得这一个孙女儿,仗侠士相救,真是难言心中感激!” 张入云和香丘都是江湖上行走的,听得那老夫人话说的虽是随意,但内里却有打探两人身世的意思。如此这般,不待人自道山门的相问,却是大犯他武人的忌讳。当下香丘正在犹豫,张入云却是抢先答道:“启禀老夫人,晚辈是沅江杜王镇人士,与舍妹到得此地,只为寻一位朋友,一路上侥幸打发了那伙歹人,倒是不足挂齿,只是我二人这点年纪实挡不得老太太这般言语,还请老太太不用这般客气。” 哪知那老妇人听得张入云说起年岁,一时却已是打蛇随棍上,又问道:“不知你兄妹二人多大年纪,生辰多少。”说道这里,却是略犹豫了一下方道:“可曾接过亲事?” 当下一席话,若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个大概,但张入云此时心内有事,只以为老夫人问自己生辰,却是有意试探自己。至于香丘则更是天真烂漫,不通俗务,此时的却只为自己不晓得生辰而有些不好意思。 唯有那柳胜英听了外祖母的言语,却是喜不自胜。要知他柳家本是其外祖母的产业。柳胜英父亲乃是招赘上门的女婿,生的一对双生儿女随的也是母姓。一家子里权威最高的即是眼前这位外祖母,一时他听出老人话内有想与张入云许诺允婚的意思,自己有贪慕着香丘,安得叫他不喜。 可此时的张入云却是一意以为老人家是别有用心,许是听了她女儿的话来询问自己,一时里,只将自己的生辰随口报得早了一些,另外又替香丘想了个生辰报上。至于二人有无婚配,他倒是心中有事,没能想到那么多,只俱实说了。 那老妇人闻了二人都未有婚配,甚是满意,一时又周到了几句,便已倒转回身,起身告辞重又回那内室去了。

第三十回 花香愁满径 前尘不愈伤 (四) 第三十回花香愁满径前尘不愈伤(四) 说话间香丘已经吃了个尽饱,张入云虽是无心饮食,但一时间自也吃了不少。当下见已不早,柳胜英估摸着自己父亲当夜该不能回来。便带着两人行至早已准备好的客房内休息,因香丘是女子,柳胜英为表尊荣,又得私心,倒是安排她与自己妹妹同处一室。 张入云自是只问香丘的意思,而香丘也因为这长时间不曾与女孩子在一起玩闹,一时也欣然答应,这可让柳胜英喜不自胜,一时又要安排张入云住下,一时又极想带着香丘入内室,虽是他生来老成,但此时也觉有些分身乏术起来。 待柳胜英将香丘引走,张入云才在这柳府华宅内坐定,一时思绪万千,往事即刻历历在目,想到伤心处,只欲暗自垂泪。平日里香丘总在自己身旁,倒也不曾觉显,今日香丘才离得自己身边一刻,他竟觉得异常孤单起来。这一夜他良久不睡,直到到五更天方才有些劳困,见时候不早,也就不睡了,只打坐调息,未想心绪不宁,却是无法入定,到后来无奈,干脆只得闭目养神。 到了天光大亮,即见柳胜英兴冲冲的来相请张入云,原来他父亲已于今天早晨回到柳府内,因听说两位恩人正在府内歇息,却是极想见一见张入云的尊颜。 此也正是张入云一心盼望的,当下略一梳洗,用了些许早点,便举步与柳胜英同行至大堂内。未想到此时堂内人物倒甚是齐备,不但有柳胜英的父亲在,柳母也一同在旁相陪。隐约间偏厅内连柳家小姐也在其内坐候,只奇怪为什么没有出来。 堂上二老正在于香丘谈天,看意思气氛宾主甚是相得,那柳老父亲言谈甚是幽默,香丘又是个爱笑的性子,一时谈的融洽,香丘却是止不住的一串串娇笑传出来。 此时众人见到张入云进来,一时俱都站起,那柳老爷意甚恭敬,一时竟起身连迎了几步上前,只抱拳直向张入云答谢,只是二人行色间都有些匆匆,均为来得及将对方打量个仔细。待宾主推位坐定,这才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个周整。 那柳老爷也才不过是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身量不高不矮,却留了五绺长须,胡须指甲都修剪的极为细致,身上着了一件了鱼肚白的湖纱道袍,头戴竹简巾,腰间系了一条临清汗巾儿。虽是个大富人家的老爷,但却自有股子儒生气,且身体保养得当,一身衣着略显花俏,但穿在他身上反倒不怎显。只觉着来人庸荣气度,举止不凡,倘在少年时却也该当是个美男子,无怪生的这一双儿女,尽是一脉的风流俊俏。 柳老爷当下也将张入云打量了一番,一时只觉得张入云满身英气,衣衫虽有些褴褛,但却难挡他一身锐气,虽是坐在客席离自己较远,但却给人近在咫尺的感觉,尤其一双瞳子好似能射出光来,却是眩的刘老爷难以逼视,他只当江湖武人练有气功俱都如此,却哪里知道张入云见了他之后,目光中却竟似能射出火来。 当下柳老爷不知,只与张入云礼敬寒喧了一阵,终是在其妻一再催逼之下。方干咳了几声,话入正题道:“有闻壮士乃沅江杜王镇人士,不知是也不是?”那柳老爷虽是精擅交际应酬,但此刻与张入云交谈多时,却只觉对方不冷不热,暗道纵是提了亲,此事也是难成,只是自己夫人雌威难犯,一时无奈只得出口相询,当下没有仔细计较,说出的话,不免有些生硬。 张入云听了这话,当下眉毛一扬淡淡地道:“不错,小子正是杜王镇人士,不知老伯有和指教?那杜王镇老伯可曾有去的吗?” 这话却把柳老爷问住了,只略尴尬的笑了笑道:“这倒不曾去过,只是早年在洞庭沅江一带经商,经常顺水而过,却是未得缘上岸观瞻。”说完又是咬了咬牙,一时道:“只不知壮士父母安好,家中还有没有兄长?” 张入云闻言却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时向天抱拳道:“启禀柳老伯,在下父母俱都已不在世,家中只有我与舍妹二人,一向相依为命,四海飘零,只在江湖闯荡。”他这陡地一站倒是让那柳老爷一家大小惊了个不轻,只是见他话说的庄重,多以为提及父母至亲,不免有些端声,也未太过见异。 但那柳老爷,不知怎地,见张入云这般举止,却是有些心惊起来,好似隐隐想起某人,只是一时不得意思,但隐约间已然觉得这门亲事难成。有意罢手,无奈乃妻只在一旁守着,积威难犯,只得硬着头皮道:“即是壮士双亲已然辞世,上又无兄长,所谓长兄为父,与壮士商量也是一样。” 张入云一时倒是未能想出他能与自己商量什么,只随口说道:“老伯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好了!” 柳老爷见他口风略有些松动,便笑着道:“即如此,那老夫就直说了,昨日幸蒙尊兄妹于危难之中,仗义出手相助,使小女得脱大难。至此能与二位结识,也算与数中缘份。因闻尊兄妹,都未曾许亲,老夫自负家道也还有些,犬子也非是不堪造就的浮浪子,今番相遇香丘姑娘兰心惠质,天香国色,家中老夫人已然相中,只想与公子结上这一门亲事,不知张公子可否答应成就这番姻缘。” 那柳老爷这番话,实是大出张入云和香丘的意料之外,一时竟被问的怔住,当下张入云呆了半晌,柳老爷以为他心中计较,便索性与张入云道:“便是公子,家老夫人也是有意招赘,小女胜珠虽是生的娇弱些,但自小为老夫人严加管教,针织女红无所不备,便是诗词歌赋也还尽来的。只望与公子也做的这一场良缘,至时惹蒙公子不弃,只管在我这柳家镇,成家接代,创立门风好了!” 张入云先还在为他提及香丘的婚事惊愕,此时又听他要招自己做柳家的上门女婿。一时听见招赘,成家接代,这两句话,却是触他大怒,当下再也按捺不住,一时口中一串怪笑,跟着一个振臂而起,已是飘身至柳老爷身前,只怒视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道:“天下负心男子做到柳老爷这般地位,可也算是古今罕有,有尊驾活得一日,只叫世上痴心女子寒心齿冷。却竟还能与我谈上什么儿女婚配,真真那地下埋骨人,听君这一席话也要抱憾九泉,永不往生了!” 说完,只将头一摆,一伸手便将香丘弯在臂中,提起身子便往门外行去,只为心中激愤几欲炸了开来,一时按捺不住,当行至大厅门前时,即是猛地一脚踹落,当下只将地上那般深重的青花石,只踩地陷地三尺。直把个香丘吓得以为张入云失去神智,忙伸出玉手在其胸膛上顺气抚慰。 那柳老爷见张入云扭头顿足俱都像极了一个人,当下一时打了个激令,想起他姓张,又叫入云,沅江边人士,种种夙因纷纷踏上心头来,一时醒悟,只惊的他足下打了个趔趄。寻思良久,方颤巍巍道:“你是龙儿吧?你!你母亲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即听张入云一声霹雳似的暴喝道:“住口!似你这般薄情寡义的小人,却不配问我母亲!石云锦与张胜龙早就在十五年前,于你这抛妻弃子狼心狗肺的伪君子弃家而走的那一夜死了,只此以后这世上却只有张入云,再没有什么张胜龙了!” 如此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众人俱都未能反应过来。不想本是和穆喜气的亲事,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那柳老爷当年因贪恋富贵美色,抛弃妻子,招赘至这柳家门下。临走时节他留下足够母子二人富贵一生的财物,只以为如此可稍补自己心中愧疚。未知其妻石氏天性刚强,不但将众多财物遗弃,并还带着幼子搬离丈夫在时的故居,日后又改了儿子的名字,几年后竟在张入云的要求下,为能投得金燕门学艺而搬至了邻县的杜王镇。 柳老爷心中本就有愧,事后略一往寻不获,便也罢了。何况当时柳夫人已为他生的一对双生子,论其聪颖俊美俱在自己长子之上,膝下有了寄托,感情自然也变淡了。再有他妻子家中巨资万贯,又无近室男丁,一应生意俱要柳老爷一人照应,几年下来,他倒是安居做他的柳老爷,十余年过去,如今一双儿女又都已成人,确是自在逍遥,竟渐渐将自己长子忘却。 张入云未想到自己亲生父亲竟是与自己当面相见也不能认出自己,他个性刚强是其母所传,今番在此相候,只为心中一番求证。此时虽是心灰意冷,但也不愿叫破,只想稍待即与香丘离去,日后永不相见。未知老父竟与自己提亲,竟也想招赘自己到他柳家门户,其妻竟还是自己的亲妹子,安得叫他不怒。 一时想着自己母亲多年自苦,集愤之下早早去世,而自己父亲却在这里逍遥快活,人间富贵天伦享受一样不缺。当下再也按捺不住,终于发作,只是想着当年母亲交待,自己终是随了父亲姓终,普天之下终没有教训亲生父亲的道理,一时只恨的一跺脚,便往外行去。 张入云父亲本也不是天良丧尽,当下虽是心内惊异莫名,但至此时见长子要走,内愧之下,赶忙上前几步,在后唤道:“龙儿,这多年来你都是怎么过来的,我也屡次差人寻找你母子,无奈你们早已离开了老家,其实这多年我也是很思念。” 他这番话还未说完,却见已是走出厅外的张入云腾地一声,纵地而起,凌空倒翻,一记脚刀砸下,直将他柳家大堂自屋檐至厅前匾额间,硬生生踢飞出足有一丈多宽的缺口。一时间飞沙走石,激起涛天的劲气。当下再见那空中摇摇晃晃坠下来的残匾,眼见就要砸落在张入云身上时,却忽见他展臂一挥,一拳直打的那尚有七尺来宽百十斤重的残匾,好似天外流星一般,嗖的一声直上云霄,转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他父亲未想到其子多年不见,竟学得这般大的本事,再见张入云发得这般雷霆之怒,当下再不敢逞口舌之利,只惊在当场,再不敢言语,呆愣愣的看着张入云挽了香丘出了他柳家大院。 香丘见张入云一出了柳家大门即是一阵疾奔,只是心乱之下纯凭脚力,竟忘了施展轻身功夫。铁青着一张面孔,目光冰冷直让人看了心底生寒。未想才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张入云忽然为脚下石子一绊,竟是险险摔倒。香丘见此忙将他扶住,她本不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张入云。但见此时张入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大痛,一时柔声道:“阿云!你慢些走,小心些!” 张入云听她语音温柔,一时回过头来,只见香丘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朝霞洒在其脸上,将她本就绝美的面孔,直映得好似水中圣洁的芙蓉花一般。张入云此时心中凄苦,见了香丘这般清丽绝俗,又是一副心思尽在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当下只觉看着她心中安乐,却不再想去回忆自己往日的伤心事。 香丘见他一时间怔住,只呆呆地看着自己,担心之下,又开口道:“阿云,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老闷在心里,只会更难过的!” 未想张入云听了这句话,反倒展颜笑了笑,一时手捧香丘的双臂,只对着她轻声道:“没有,我已经好多了,你放心好了,再说即便要哭也得看是为了什么人!只为了那柳家老爷,却是犯不着。”他说着话时,只觉着香丘身上异香扑鼻,一时闻了,只觉脑中有些熏熏地,极是消愁解乏。不由地正欲将头略低一点,想嗅的更深切一些。 只在这时,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一时二人俱被听见,忙回过头去看,却原来是柳胜英正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赶了过来。其身后竟还跟了一乘小轿,看情形竟似连那叫胜珠的妹妹也随了一同前来。 张入云当时见了,转身欲走,却被香丘急忙拉住道:“阿云,你且等等,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弟弟和妹妹,纵有什么事,也与他们无关。你今日这一走,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还是仔细想清楚些才好。” 张入云一时不置可否,当下思索半日才默默点了点头,香丘见了满脸高兴,急忙招手唤在一旁守候不敢近前的柳胜英过来。 等那少年公子行到二人近前,却是预先下了马,疾行了两步便一拜到地,只口中道:“弟弟不知原来恩人就是大哥,日前多有冒犯,还望大哥恕罪!” 张入云见他拜倒在地,忙一把将他扶起道:“你不知晓内里仔细,何罪之有,再说我姓张,你姓柳,道我一声大哥,却是折煞我了!”那柳胜英才刚被他扶起,听张入云言中有不认自己这弟弟的意思,却是赶忙又扑倒在地道:“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即是骨肉兄弟,怎不相认,父亲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只差小弟前来迎大哥回去,便是我母亲和老太太也想。” 当他话说到这里,却被张入云断然喝道:“别说了!”一时言语激动,却把个柳胜英吓得不轻,震在当场,只以为他要发怒,不想张入云却是多时不曾言语。 正在这时,那柳家小姐也是下了轿子,虽不时向三人这边张望,却是心下忐忑不敢过来。当下香丘看见了,却是回首对张入云道:“阿云!我把她接过来好不好!”待见张入云默不作声,却是一笑间即展动身形向前飘去,转瞬间即带了那柳胜珠回来,柳家小姐走近了些,见张入云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站在自己兄妹二人面前,想着原本是有心看上的合意夫婿却是变做了自己的亲哥哥,一时心下激动,却是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张入云本是心下刚硬,未想到柳胜珠只一见面便哭了出来,当下反倒不知怎生应对,想着她终究是自己妹子,一时心自软了。伸手取过香丘递过来的香帕为其擦拭道:“我从未想过我竟然还能有弟弟和妹妹,当今世上算来,也只有你二人是我的亲人。你且回去告诉你父亲,今生今世,我二人再无相见之日。也让你母亲放心,我张入云有生之年绝不会再到这柳家镇来,也绝不会寻你柳府的晦气。” 说着话,他又从香丘那里要过一瓶百花玉露来,付在自己妹子手中道:“我身上虽略有几件宝物,但算来却无一样于你等有益,便是强给了,也是招人窥伺,徒增烦恼,只有这点玉露颇能养人,今与你二人,聊表心意,也算我兄妹三人相认一场。只是这玉露效力极大,服时只数滴即可,万不要多服,不然要醉死人的。” 说完终是没忍住,伸手拂了拂小妹的额头,但见她眼眶含泪,好似梨花带雨,确是生的标致,心下见了也喜。一时又拍了拍身旁柳胜英的肩头,却是长叹一声,翻身即走。 张入云这一走,柳胜英知是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的和妹子一同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而此时的香丘见张入云已然抽身而去,自也是要跟了上去。柳胜英恋着她绝世的容貌,当下见了她也要离开,忍不住低唤了一声道:“香丘姑娘!” 当下香丘闻言顿住身形,只见得柳胜英正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她此时对男女之时仍是未有一丝留意。见柳胜英一付大是舍不得自己走的意思,心下也自开心,回首嫣然一笑道:“我也走了!你们可要保重哦!”说完即刻展动身形,如云雀一般,自往空中蹿去,其势比张入云去的更疾更快! 转瞬间,香丘即已赶上了向前疾奔的张入云,一时见他还是绷着一张脸,却是笑着搂着他肩膀道:“怎么了,阿云,怎么还绷着一张脸,一副臭臭的样子?你不是已经和你的弟弟和妹妹相认过了吗?今后又不要再来这里了,心中既然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就不要再这么垂头丧气的了!” 张入云本是心事沉重,一时听了香丘这几近天真幼稚的话,却是驻了足,再见她脸上好似晴空万里,眼中没有一丝阴霾,也自为她这般开朗天真的性格触动,却叫人怎么也说不出一些些烦恼的话来。 思绪至此,当下也已释然,只勉强张口微笑道:“不错,你说的很对,即已要将这些心事放下,就不该这般牵挂在心上,我这是自寻烦恼了!” 香丘见他脸色转和,甚是高兴,一时又道:“这样才好!只是阿云!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本来还以为有好吃的,还有烟火放,现在全都没有了,我不管,你不赔我可不行?” 张入云听见她问二人现在要去哪里时,已然怔住,但觉天下虽大,可此时的自己心上倦怠,实是不愿意再奔波劳顿了。 香丘见他又是生出些呆症候,不由忙着追问道:“阿云,你快说咱们要去哪里啊?你别又是这么呆呆的样子,我害怕!” 不想张入云思索多时后,才从嘴里生出三个字道:“摩云岭!” 香丘一时不解,但略一寻思后,却是明白其中道理,一时倒是先笑了出来。只是笑声过后,香丘反倒有些显得伤心的模样,只将头埋在张入云肩膀上轻声说道:“我就知道那天我没拜那老婆婆做师傅是对的。还是在阿云身边最好!” 张入云在一日内将摩云岒上数十山贼尽数拿下,一时将匪首数人缚了,同山上抢掠来的财宝并作一块儿,自遣了贼众将其带下山去。至时又拿出些财物来将余众遣散。后通知了山下村中的里正,眼见着捕役将擒来的山贼押送了进了牢狱,这才作罢。 香丘先时觉得捉山贼倒也甚为好玩,只是时间长了,却又要耐心遣散贼众和等待捕役来押送犯人,早已是不耐,待终于将所有事情做完,却是伸了个懒腰方道:“真是累死我了!没想到只做这一点好事,却是这么麻烦,也亏阿云你这么有耐心,竟守得这么长的时间也不叫累,换我再就走了!” 张入云闻言笑道:“才这点功夫你就叫累啊!其实这一次我们已经很省心思,远未尽心呢!”香丘听了,啊的一声道:“还不尽心啊!我们忙碌了一天,连餐饭都没吃,环姐姐和绿孩儿给我的果子都快在这一日内吃尽了。偏你还要不取一物,辛苦这半天,怎么也该顺手取点财物,就是到了县城里多吃一点好吃的,顺便再散给穷人家也好啊!阿云啊!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有点像个小老头,真是很迂腐呢!” 不想张入云反倒正色道:“你也算是个修行人家,怎说出这世俗人为贪利自圆其说的昧心话来。眼下已是年关将近,我二人为省时间已是将财物尽交给官府,日后什么时候能交到真正被抢掠财物的失主手中,却还难说。再说你我二人身上的银子也尽够用了,世上那打着替天行道,却又中饱私囊伪君子处处皆是,偏偏又在欺世盗名自诩为什么侠士,偶将所取的财物分了那么一点给穷苦人家,却又觉得自己做了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不知这些财物本就不是他自己的。而他在舍财行善举之时却已尽将那财物看成是他自己的了,这就是人性之‘贪’,你我修道人要这些贪欲名利做甚?何况如真侠士,本该当将内里山贼详细探访清楚,一一施戒交送官府查办,其余财物,也该私下归还人家,或是无主之物,也该按这贫富不等,人情变化一一送予置办,要知有时人得了钱财却不一定就能受其利。毋要斟酌谋定后才能妥当,你当侠之一字,是你想的那般轻松的吗?真算起来,我二人只累了这一日,也只算是做了件义举而已。其余的却还远谈不上,你又提及要取钱财,却不又和那些贪心人只五十步与百步的差距了!” 香丘听了他半日的话,不由有些恼了,但细想起来,却也不好分辩,只撅着嘴道:“我就说了那么一句,你就有这么多说辞,也不知道你都是哪来的这些大道理,真要这样,却不知又有几人能做到了!” 张入云闻声,一时回忆起往事,当下垂首轻叹道:“自是有人说与我听过的,只是要做这样的事,只靠一个人的力量却是断然不行的。” 香丘见他心思不乐,恐他又要哀声叹气半天,一时也就不再与他计较,只挽着他臂膀道:“阿云你别老是这样没精神的样了,我看了不喜欢。先和你说清楚哦,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现在肚子饿了,你要是不赶快找点好吃的给我,我可要发脾气了!” 张入云听了笑道:“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唉!再有什么大道理也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 两日后,二人到了邻近的大镇泸州,虽是不能和兰州的繁华相比,但也是地处南北水旱路之要冲,往来商贾极多,且胜在气候宜人,人物清洁,却也自有起一番气象,当然最重要的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即有各色美食吃,又有烟火灯会看。

第三十一回 一曲断愁肠 千劫摧难香 (一) 第三十一回一曲断愁肠千劫摧难香(一) 这日已是除夕,虽是年下百行俱寂,但商人好利,各色大号商铺酒楼依然未曾歇业,尚幸如此,张入云二人才有地方歇脚。而且今年冰冻雪厚,道路难行,有那已来不及回家省亲的商旅已然提前投店,如此一来,泸州城内几家不多的酒楼饭庄倒是愈加的热闹。 香丘很喜欢这般南来北往,各色人物齐备的景致气氛,只是她又爱洁怕脏,是以每次均是张入云提前将酒楼内较好的坐位占好,如此一来,二人坐等美食,又得看热闹,倒也惬意。且是过年,客人都不太计较银钱,一时吆五喝六,菜色丰盛,猜拳行令,香丘看了更是开心。 时间不大,二人已是吃了不少东西,又是气氛不错,连张入云也喝了不少酒,未想香丘酒量竟比他还大,喝得虽比他多,却是不见有醉的意思。 却说到了众座欢腾,就见一对爷孙俩行上酒楼来,老人背了一把胡琴,上来即走到各位食客面前请教。原来他二人并不是上来吃饭,而是前来卖艺的苦人。 张入云见二人除夕之夜,却还要如此奔波,先见祖孙二人一个年纪老迈,一个尚还幼小,先还以为是一对异人,有心查看之下,才发觉对方实只是寻常百姓。且衣着寒酸,便是那小孙女儿也穿的是件单衣裳。香丘见此有心,想让二人过来奏曲,但却被张入云因守着不得在外买笑的门规而阻止,一时间香丘大是不乐意,脸上满是嗔意。 好在不多时,即已有位南方客人照顾那祖孙二人的生意。张入云与香丘都是耳目聪慧之辈,一时待那老人与孙女唱曲时,却是侧耳倾听。不想那小姑娘年小,语音稚嫩还不怎么觉显,但那老人拉的一手胡琴却是妙极,一时抑扬顿挫,声声凄婉动人,虽只是胡琴,但有时竟能发出碎冰破玉的灵动声,在场众食客虽都不是内行,但只一闻声却也是感同身受,不由自主放下了筷子,只聆听起老人的琴声来。 张入云本是近日来心中甚苦,听了老人的琴声,却是愈加的心神荡漾,不由间竟又是多饮了几杯。至于香丘,却只觉那胡弦声,声声悦耳,摧肝断肠,不知怎地竟似是生来就曾听过的一般。 好容易一曲奏完,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唉叹一声,重又拾箸举杯。香丘听完一曲,也是一声幽冤,见张入云已是有些醉意,不由向其娇嗔道:“阿云!你以后也学会拉这曲子给我听,好不好?”张入云此时已有些熏熏然,一时闻了,只答道:“你即爱听,怎么不自己学,如是学会的话,倒是随时都可以听到啊!” 香丘白了他一眼道:“听曲子就是要别人拉的才好嘛,若是自己拉给自己听,反而不香甜。”张入云见她竟有这番道理,倒是乐的一笑。 再说那祖孙二人一曲奏毕,领了赏钱,重又在那楼上转悠,未想人情冷暖,虽是听曲子的人多,付钱的却少,且已是一曲奏毕,更是少人问津。只是那祖孙俩想是一日下来生意清淡的紧,一时间只是在那楼上细细的寻找客人。至有一桌皆是江湖人打扮的食客面前时,还未开口,却见一黑脸长髯的汉子已先喝道:“快滚!快滚!刚才咿咿呀呀唱了个半天,已让大爷我头痛,现在还敢来耽误大爷们说话,小心我碗大的拳头。”说着将一对拳举了一举。直吓得老人连忙提了孙女就走。 香丘一时看了气不过,即像出手教训,却被张入云阻住道:“这人只是个粗汉子,何值你出手教训,而且你我二人一时走了,这爷孙俩还要在这里讨生活,你只顾快活,却小心连累了别人!” 香丘听他话说的有理,只是终是不解气,仍是恨恨的盯着那汉子,一时抓了一粒花生在手里。张入云见了,知她要用暗器手法小惩戒一番地黑脸汉子,心下她手下万一失了轻重,却是惹出事来,又是一把将她按住与之说了。 香丘见他又来阻止自己,即气道:“你这个不许,那个不许,怎么就帮着坏人,你要怕我手重,那好,你来出手就是了!” 张入云哑然失笑道:“我才不和你一般胡闹呢。” 香丘接口道:“怎么我说的就是胡闹,你的暗器功夫比我好,手下有轻重,喏,我也不要你把那个人打的多厉害,你只管给我把他用这花生米打翻个筋斗就是了!”说到这里,她倒是自己觉得有些过分,一时倒是先笑了! 好在一时那先前叫曲子听的南方客人此时已是重又来唤老人过去,如此,才让香丘将此事丢过一旁。 未想那老汉琴声一起,却又起了变故,就见那先时的黑脸汉子此时腾地站起身来,却是摇摇晃晃的走至那老人身前,一把就欲拎住子老汉的衣袖,未想酒喝的多了却是脚下虚晃,一时抓了个空,等他稳住身子时,已是歪过至小孙女一旁,一时看着惹厌,就是并指一弹,当下一根指头就已着在了小姑娘的额头上。 那汉子人甚高大,看打扮显是练家子,虽只一指,但当时也听得小姑娘一声惊叫,竟是翻倒在了地上。老人见了大惊失色,忙将孩子扶起。一旁的商客,却是自忖力弱不敢惹他。店家见那汉子一桌人都是武家打扮,当下也不敢过来。那汉子先也一阵惊慌,怕无意之中惹下官司,再见那孩子被老汉救醒了过来,只头额上肿了一个小包,当下放了心,却又不免得意,一时只站在当地哈哈大笑。 未知忽见空中一道物事划过,虽是细小,竟带有破风声,一时正中那汉子的眉心,只听他一声大叫,当下就是凌空翻了个筋斗,栽倒在了地上。再听见地上一阵滚动,原来伤了那汉子的却只是一粒小小的花生。 幸是那汉子皮糙肉厚,虽是被打的眼冒金星,但一时却也未曾怎么伤着,当下挣扎着以手支地正要起来的时候,却又听见空中又是一阵啸声,又是一枚花生直打在了其手腕上,直将他打的一阵哎哟,又是翻倒在地。 此时与那汉子在一桌的三名同伴,已是瞧出那花生是张入云所发,当下见他与香丘,一男一女俱是年纪轻轻,为防是名门之后,却是有些顾忌,一时抱拳道:“这位公子,方才是我这位兄弟出手不当,还请尊驾手下留情,给我等一个面子!” 不想张入云却是寒声道:“你三人方才见他出手伤及老幼之前怎不说这话来,却在这时又来说些公道!”正说间,那汉子脸上难堪,再次挣扎欲起,却又被张入云一粒花生打在膝盖上吃痛处,一时跪倒在地。张入云双指连弹当下两枚花生飞出,第三次将那汉子打翻在地,看情形,他竟欲让这汉子躺在地上再不得起来的意思。 那桌上的三人此时见张入云如此出手作贱自己同伴,一时也自恼了,纷纷抽动兵刃,就欲上前,内中有一个也是暗器行家,当下挥手就是三枚飞刀直向张入云面门射来。未想张入云只将手一招,便将那飞刀一一捉在手里,重又整整齐齐地平放在自己餐桌前,看情形实是渺视三人之极。 那使暗器的见对方手段高强,心下恼羞成怒,不顾计较又是两枚铁蒺藜打了过去,跟着左手腕再又一抖,却是暗地将一枚阴沉沉的逆水行舟针射了出去,这针本就专破武人真气,如被击中人身要穴,轻则身受内伤,重则几十年横练气功就要被破去,实是歹毒这极,且又是色作淡灰,此时在酒店灯光下看来,更是难辨。 只不想他今番遇上的却是暗器名家张入云,当下只如没事人一般,右手二指连晃,竟将两枚满是毒刺的铁蒺藜钳在指中,跟着又是卖弄本事,左手曲指一弹已将射来的逆水针弹起至半空,曲掌一伸,那针已是平躺在他手里。 张入云见了手里两样暗器都有带毒,一时看了一眼那使暗器的人道:“看你使的这两般歹毒的暗器,就知你不是个良人。”跟着就听他一声断喝道:“还你!”,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两枚毒蒺藜已如电射一般,分别打在了那使暗器的双手手腕上,因这铁蒺藜有毒,张入云此时又有些醉意,手下忘了轻重,一时那蒺藜竟是透骨打入,看情形纵是治好,少说也要半年多功夫。再听嗖的一声,就见那三寸来长的逆水行舟针,已是插在了那人的发髻上。 如此这般三人这才知道张入云身负绝艺,一时为他一身本事惊服,当下不敢再妄自动手,口中也没了言语。只得扶起那已被铁蒺藜打的痛昏过去,又是因中毒脸已化作紫灰色的同伴,当下手忙脚乱的找出刀伤药和解药赶紧为他疗伤。 而地上那黑脸汉子,此时但凡是想要站了起来,便被张入云一粒花生打倒,不多时他身上已是着了十多粒花生,虽是痛的他哇哇大叫。但那汉子生来彪悍,此时见张入云有意折辱他,倒也光棍,只一味的咬着牙跌了又爬,倒了再起。 只是到后来却是终经受不住,一时嘴里大声骂道:“你这哪里来的小牲畜,我操你祖宗,竟也敢教训老子起来,你有种就把老子打死,这样一跤一跌把我绊倒算是什么鸟本事!”说完又是亲娘祖宗的乱骂。 张入云闻言轻声冷笑道:“我还当你真个光棍,本还想再将你跌上三十跤,就一脚把你踹下这酒楼。谁知你自己脓包无用,已自先叫起软来了。杀了你我之当捏死一只臭虫,就你这般的欺老胁幼的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装强。”说完,右手中指一弹,一粒花生利啸着激射而出,正打中那汉子眉梢处的地板上,就见那只是软软的盐水花生,竟在张入云一身功劲之下直打在地上与地平起,一时地下飞灰木屑溅起,打的那汉子黑脸上一阵生痛,这时他才知道张入云方才手底已是留情,直到现在才使出真功夫。 再听张入云道:“你若再口里乱吠,我就将你背脊上十三处穴道制住,让你在三年内,只能像条蛆一样的在床上躺着!”说完又是卖弄本事,双手交汇连弹,一时十三粒花生飞过,正好在那黑脸汉子身旁排了个直直正正的一条直线,为显本事,竟是每一粒均是相距都只三寸,且力道均匀,每一粒都是与地平起。这手功夫一显,便是那满楼的不懂武艺的老百姓也知是惊世骇俗的本领,当下本已寂静无声的酒楼内,更是变地如死一般的寂静,就边空气也仿佛如那窗外的冰雪一般,竟在这一时间凝固住了。 众人里只有香丘的本领和张入云是一个级数,她原先虽也知道张入云暗器本事在自己之上,但未料到他手下功夫竟得这般的高强,此时使将出来,却是连顽皮如小香丘,也是一时间啧了啧舌头说不出话来。 再看那黑脸汉子,当闻之身旁一连串的疾风声,已是吓得不轻,再侧头看时只见地上已是多了个一字,一时间当不得张入云这般武力,也是被吓得傻了。 再说那同行的三人中,有一个较老沉的着红衣的汉子,此时见了张入云露了这一手,虽是惊人。但听其口中意思,却是只为争一口闲气,并未有伤人之意。当下他挣了挣脖子,拎了拎衣袖,方才大了胆子与张入云说道:“这位好汉请了,今日之事确有我们做的不对的地方,尊驾即也是江湖中人,又露了这手本事,我四人自负不敌,已然是无话可说。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即是评理,就不该持强做势,有什么话,您先划下道儿来,我们接着也就是了!”一番说的不卑不亢,虽是服软跌低,倒也有几分意思。 张入云本是酒后失神,一时发了性子,先闻那人的言语也还有些恼怒,但后首一想,如真的这般依强而胜,倒是在人前做不得江湖好汉的榜样。当下略笑了笑道:“你这人口里刁滑,但说的话也有三分道理,我只为不忿你这同伴逞凶欺弱,既然事已如此,你自与那祖孙俩行礼道歉,若是人家说放了你,我也没有为难你的道理。” 那红衣汉子闻了这句话,即知此事已然无碍,他出入江湖几十年,人甚乖觉,一时间已自上前与祖孙二人施礼。那老汉怎当得这江湖强人势派,当下自是忙不迭的摆手,不敢与之计较。红衣汉甚会做人,当下又取出二十两纹银出来与那老汉,说是为那孙女疗伤,又唤过黑脸汉子来,就倒在地上,与二人说些陪礼的话。‘那黑脸汉子,此时也是心气软了,一时红衣人怎么吩咐,他也就怎么办。 至此时红衣人见左右已无事,便伸手欲扶起同伴,向外行去。未知却听张入云忽然大声道:“慢着,我虽说了老丈饶了他,我就饶了他,但却没说他可以站着走出这家酒店!” 一时间那四人听了都是睁大了眼睛,众人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怎不知道张入云这话里的规距。当下那黑脸汉子听了这话,两只眼睛只睁的如牛一般大,一时依然是躺在地上的他,将大手往地上使劲一拍,跟着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钢牙一咬,便是照着自己左手划去,准备削下两根手指给张入云做个印记。 未想却听当的一声,张入云又是一粒花生打在那刀刃上,立时那汉子虎口酸麻,那精钢匕首已是跌落在了地上。黑脸汉见张入云如此,以为他还要生事,却是再也忍耐不住,勃然大怒道:“你这后生,杀人不过头点地,大爷既然要陪你两根手指,你若还不满意,却又待怎地?” 只听张入云不紧不慢道:“大过年下的,谁要你留什么记认,一时闹出血来,也坏这店家的生意,我只说你不能站着走出这间店而已。你或是自己爬出去,或是被人抬出去,却都不当我的事。” 那黑汉子至此方听了个明白,一时间脸上又是一阵青,虽说此举太过丢人,但也好过削了手指做个终生残废,当下正在犹豫间。他身旁的红衣汉子倒是乖觉,一时已是唤过另一名同伴来,两人二话不说已是将那黑脸汉子抬下了楼去。再二次上楼将那中了毒镖的同伴也扶下了楼,待行至张入云身旁时,就见那红衣人抱拳与他说道:“在下岭南神拳门焦春赞,今日与公子面前,我众人是认栽了,只是还请留个名号,也叫我四人心里有个谱,终是知道在什么人手底落了架,以后回去也好与人说个明白。” 张入云听了这焦春赞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也自笑出声来,只口中答道:“按理依你同伴先时的行径,却不配问我的名姓,既然你一定要留个念想,我的来历说与你知倒也无妨。我乃一介江湖野人姓张名入云,峨嵋白翅子是我师兄,你日后要是寻我不到,尽管去寻白翅子一问便知。” 那焦春赞行走江湖多年,如何不能知白翅子东方文宇的大名,一时听了张入云的话,又见他这么年轻便得了这一身高强的本领,实也只有峨嵋派这样的名门大派才能调教的出来。当下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他峨嵋派势大,实不是自己一个神拳门能得罪的起的。他方才一番话,本就是找回些场面的江湖俗语。此时闻对方靠山势重,已然将那最后一点点争胜之心,尽数收起,至此也不再多话,只微一抱拳,便是抽身而去。 再说香丘此时见了张入云胡说乱盖,方才自先前的惊讶之中醒过神来,只听她笑道:“想不到阿云也会撒大谎骗起人来,一时间说起谎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这么一来,这焦春赞和那东方文宇大坏蛋却都被你蒙在鼓里,若是日后路上遇见生出事来,却都是你倒的鬼,也难为你这么促狭竟能这么快的想出这套话来。” 张入云听了,倒是第一次露出些坏坏的笑容来,只道:“他二人都不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我又何必与他们讲公道!” 未想香丘反倒白了他一眼道:“才不是呢!我看你就是酒品差罢了,只喝了这么一点就颠狂起来,与平常完全两样。若你真不与他二人讲公道,前番就不该与东方文宇在纤微洞时那多废话。要知道你这样的性子和那些没品行的人在一起最吃亏了,现在仗了一点酒力,却倒反了常态,说起这些便宜话来了,真真替你害羞!” 张入云一时被香丘说自己酒品差,不由红了脸,再听她说自己与东方文宇斗智争强吃亏,虽也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知道香丘一番话俱是在维护自己,反倒是不甚在意。此时他再见那祖孙二人已是渐渐走近自己桌前,却忙一摆手打断了香丘的话头,起身相迎。 再说那老汉此时携了孙女过来,虽是有些害怕张入云这样的江湖客,但守着受人之恩,当以礼待人,却是提起一副肝胆前来道谢。张入云尊他是位长者,且琴艺出众,不似个没来历的,见他踱步而来,也自忙持了后辈的礼数恭身相迎。香丘在恭敬老人这面也是自幼得了礼数,见张入云起身,也忙放下筷子立起身来,再见老人行的近了,却将一张椅子移好,为老人端坐。 那老汉不想眼前年轻男女对自己这般恭敬,反倒着了慌,忙作揖打躬谦身。张入云见此,自开口道:“老先生不需如此多礼,先生高寿我二人自是晚辈,您还请先坐,我倒有几句话想与先生商量商量。”说完便已举手相迎,那老汉见此,又因方才张入云一副狠劲,不敢相违,却是颤巍巍斜斜的在那方椅上坐了。 一旁的香丘见此,也忙拉过他身旁的小孙女坐下,查看之下见那小女孩生的可爱,却是在额头了肿了一块,头上油皮也擦破了好些。当下只骂着那黑汉子无赖,却又从腰里将所剩不多向来不准张入云食用的,水仙环姬留赠自己的坚果子取出来递给那孩子。因都是异种佳果,小姑娘怯怯地只尝了一个味道却是又香又甜,一时脸上露出些笑容来,香丘看了也是喜欢。 再说老人在张入云一番请教之下,已自道了名号,他姓江名海石,赣州石城县人,孙女江玉儿,父母只在七岁便已双双身亡。老人一身贫困多难,本指望其子长大了老来有靠,却不想儿子媳妇竟是一朝身死,只得拉扯着孙女儿过活。谁知天不养人,之后家里连遇几次天灾**,本就小小一点田产也已赔了个干净,无奈之下,虽是投亲靠友,但终不是长久之计,幸是自己早年年轻时倒练过些琴艺,穷困到后来只好典当了最后一点家私,干脆漂泊四方,只想着能将小孙女拉扯成人,其余的却不做他想。 张入云见他谈吐不俗,不似是个毫无见识的,细闻之下,原来老人也是出身书香门弟官宦之家,虽是自幼家道消乏了,但却是未将书本丢下,只是守着祖训再不为官,书虽读多了,却也求不得功名。至后成人从业,却是百无一着,渐渐地却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张入云知老人说的虽从容,但内里一定曲折,一时与老人说的很投机。却是换了心思要与其长谈,思到这里时,才看见满桌的残肴,当下猛拍了一记脑门道:“该死!该死!!”一时连忙唤店中小二过来。 待店家行来,张入云与其说了要换置一桌酒席,再换一间雅座好与人说话。那店家见了他方才那等势派,敢不奉承,一时如得了圣旨一般,只片刻间便已诸物齐备,又请众移座。张入云此时回头看了看桌上,尚幸自己和香丘近来食量日大,一桌菜肴都已吃了个倾尽,倒是没怎么糟践,这才转身离去。 待移至雅居内,宾主对饮了几盏,张入云方打开话匣子道:“老先生在上,小子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先生可否答应。” 那江海石听了这话,忙放下筷子,却又略带惶恐道:“公子千万不要如此客气,有话您尽管吩咐,只是小老儿年岁老迈,又是百无一用的身子,实不知有什么能帮到公子的。” 张入云知他是怕自己说出些施恩望报,对其不利的话来,当下忙道:“老先生万毋担心,晚辈只是有事求教,成与不成只在老先生一句话,却是千万别以为晚辈挟私相逼,有甚歹意!” 一时这话说的那老丈脸上一红,张入云见了不想使其尴尬,连忙道:“我为的一事,只为老先生方才奏的曲子,真是平生罕见,想知道些内中仔细,若蒙先生不弃,还想于此道上求教先生一二,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香丘未想到张入云竟是将自己一句玩笑话当真,此时竟真的要请教老人学起琴艺,当下大是兴奋,只两眼冒光看着那老人,只盼其立刻答应。 未想那老人闻此,却是脸上露了难色,一时间竟是沉默不语起来。

第三十一回 一曲断愁肠 千劫催难香 (二) 第三十一回一曲断愁肠千劫催难香(二) 张入云见此知老人心有不愿,他相不喜为难别人,当下忙摆手道:“老先生若是为难,就请将此事丢过一边,晚辈也只是一时兴起妄语,还望先生不要见怪。”说完就与老人斟酒布菜,再不提此事。 香丘虽也是对此略有失望,但她从来都是禀着求人的事不香甜,当下见老人犹豫,知他不比张入云亲近,于是也就罢了,何况她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也没怎将此事放在心上。 老人见二人如此客气,反倒老脸一红,当下忙解释道:“不瞒公子说,小老儿倒真没想过要将这点东西传人。方才犹豫,却不是拒绝公子的意思,只为老汉我实不是吃这行饭,以这做营生的,若不是为了拉扯这孩子,我也绝不会抖弄这点不成器的玩意儿。是以公子方才开口,老汉我倒真是未曾想到,一时怠慢,万勿见怪!”说完却是回揖作礼。 未想却听张入云道:“老先生不必如此,晚辈也实与先生说,在下自负也算略有些眼力,老先生方才绝不只只为这一点事由烦恼。万事随心,只求得个自在,若是先生心存芥蒂,那于这门去愁解忧的琴艺反倒增了烦恼,这实不是晚辈欲在先生身上看到的,依先生方才操琴时的心境量不是那等自寻烦恼,且又不识晚辈真意之人,若在谦和反倒假了。” 那江海石几十岁的人,历经风雨,又是自幼就有些见识,闻言知张入云是个异人,一双眼睛好似两点神灯,自己无意间与之对视,总有些心神晃荡,当下知道张入云言下无虚,一时脸上尴尬的笑了笑后,方回道:“张公子确是异人,一双神眼洞察老汉满腹心思,小老儿真是好生佩服,与君一席,实是老汉多年未遇的快事!真真痛快!” 张入云未想到那江海石竟会在这短的时间内起得这般大的变化,心下仔细查看,只见觉得他好似夙有灵根,一时其人好像被自己言语一激,目内神光一冲竟自得显现,此时只见他一身气度清灈儒雅,生平所见,也竟一二人有此气概。如峨嵋派的汪剑秋,身为武林前辈自不必说,若论起自己义兄浮云子,却是多少有些玩笑戏谑,只论这一身高洁清雅气反倒不如这眼前老汉了。 当下张入云无意见竟得见这般俱慧根的人物,一时也自惊异,只叹明珠蒙尘,老汉到了这把年纪,才遇上只自己这只有一点点修行的修道之人。当下略一侧目,就见香丘眼中也是如自己一个意思,不由地竟对江海石加倍有了好感。 此时又听那江海石道:“不瞒张公子,小老儿会的这两首曲子,本就不全,又因有些来历,所以本是打定了主意要打进棺材里的,只是知音难求,公子只一闻老汉的琴声,就深知我的心境。小老儿我这把年纪还能活上几年,公子如有兴趣敢不奉陪,如此能多一琴友也当是人生一件快事。” 张入云与香丘不料江海石竟在这一会儿功夫之内,便又换了一番心思,一时大喜。张入云却是起身施礼,谢他传艺之恩,老人见此自是不受,一时里推让,张入云却是执拗,当下江海石只得受了半礼,这才作罢。 待二人坐定,江海石问起张入云以前可曾习得过些什么乐器时,张入云却是红了脸,只称自己虽是有心,但却从未习过什么乐器,就连五音也都不通,平时至多也就哼两首曲子罢了。 江海石闻言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推说道:“人生在世只得百年,那能什么都来得及通晓,公子即是有心即可,只是公子即然说有时唱得几首曲子,左右无事,却是也请公子展露一番,老汉我也好听听公子的清韵。”他话音刚落,香丘跟着就是叫好,她与张入云相处多时,却从未听他唱过什么曲子,此时桌上人多热闹,吃起饭来也是加倍的开心,能再听听张入云唱歌自是更好,唱的好了,可饱耳福,若是唱的不好,也好就此与张入云开个玩笑,也是一乐。 张入云本还有些面嫩,但好在今日已是饮了不少酒,性子已有些狂浪,再得席间人物都是看着顺眼,一时一道清音吐出,便将他往日经常在杜王镇中那小酒馆的曲子唱了出来。尚幸一年多过去都不曾怎么练习,但近来他气功日深,历事又多,心境远比一年前还要来的深沉。起先他还有些顾忌,但唱到后来已是放浪形骸,又如当年一般的模样。他此时的底气,远非一年前可比,一时倾尽心力之下,当真如龙吟大川,虎啸山野,唱到细微处时,却又如灵蛇缠树,乳燕归巢,当下歌声悠扬只怕这一个诺大的泸州城,也是人人尽听了去了。 一曲歌毕,香丘却是抢着拍手道:“阿云,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先说好了,以后没事你可要唱给我听!”张入云此时已是有些性发,倒是不太理会自己这日后的麻烦。只将眼看着江海石,以求他的评价。 江海石此时也是满脸笑容,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香丘二人有些心冷,就听他说道:“我听公子的歌声,好似对着五音十二律也还不大明白,虽是唱的极是动人,但内里却有好多破音,实有些不圆满的地方。”他话才说道这儿,香丘已是很有些灰心,便是张入云自己早知这般短处,但自来只求舒心,也不求在这音律上通达,此时闻了,未免也多少有些气弱。 再听江海石解释道:“实话与公子说,公子在这音律上,就只中人之资,但贵在求真求性,如此倒是常人极难做到的,只要时加练习引导,自有所成,何况还有人定胜天一说,时到后来,会得大造却也说不定!” 张入云闻他这话,即知道他言下的意思是自己天赋不够,不由地有些心冷。江海石见他如此,倒是安慰他道:“张公子有些执着了,音律一事只为自娱,要知五音十二律若得圆满,纵是天下人再得怎么精深,只一开声即是不得齐全,有高深者从此再不问琴,只闭耳听音,只是如此只为音律计,却又失了寻音的乐趣了。公子悟性高强,该不会如此拙坠吧!” 张入云本就是个聪明人,听江海石一番话,一时已然领悟,当下只在坐在席上深深叩首道:“如此,还请老先生多多赐教了!” 江海石见他天性恬淡,一时间便已得自解,也是佩服,此时却是庄了色回礼道:“不敢,还望与张公子一同研习。” 二人一时心照,便都不在言语,倒是香丘一时好奇,只问那江海石老人,先时在店内弹奏的却是什么曲子时。 老人闻言一时便已暗了色,度其神情,却与先时犹豫该不该传张入云琴艺时一个模样。 张入云见此知内里必有缘故,怕香丘一时无心,却伤了老人的心,便忙使眼色与她。 那江海石见此,却反而笑道:“张公子不需如此,这位香丘姑娘问的很是,这曲子确有些来历,若是说与人听,恐怕还都不能相信。若是与公子这般的江湖奇人说来,想倒不至见怪。” 他这一番话,却是引来了香丘的兴趣,她自小最爱听新奇故事,难得有个这般儒雅的长者,要说出些奇特的经历来,怎教她不喜,当下只以手支腮,忙催老人快说,如此一来连张入云都生了兴致,也是静心倾听老人口里的叙述。 就见江海石老人一时闭目回忆,过得一会儿方才开口轻声道:“那年我年纪还小,也就与玉儿差不多大,一日我下了功课,只到家对面很幽静的曹家弄堂里闲逛。见一间许久不见有人住的小院舍里,居然新换了纱窗,里面竟住了人。我起先也并没在意,不想内里却是忽然传来了琴声,一时琴声幽扬婉传,动听之极,我便仗着自己年小,只守在人家窗下聆听。其后日日如此,风雨不改,虽是很有心想见一见内里操琴的人,却始终没能遇见。这般之下过了三个月。” 香丘听到这里,一时惊讶道:“老爷爷,您竟能连着三个月都在人窗下听曲子,好厉害的耐心啊!幸而您年纪小,不然一定会被人误会成是个小贼!”张入云此时已然是听得入了神,心里已暗暗猜到老人当年与自己恐有同样的经历,忽闻一旁的香丘阻了老人的话头,还在那里胡说八道,当下忙伸手抚住了她的嘴,只脸上与老人赔着笑。 老人于此倒没在意,只淡淡地笑道:“这位香姑娘说的不错,如今思来,当时真的是做了一件很冒失的事,幸是当年年小,还不至于被人误会。” 说着重又整声说道:“守了三个月后,其时已是深秋了,因天气寒冷我在屋外经常冻得直抖,却又不敢跺脚呵气,只怕扰了那人的琴声。未想有一日特别的冷,我正在挣扎时,内里的琴声却忽然止住,跟着嘎吱一声,那从未开启过的小门,却是忽然被一只手移开,那手好白,显是女子的手。” 张入云见他如此年纪,却还一时间打出话匣子,在小辈面前谈论起女子来,显是专著于其人,却是长久以来从未与人道白过,此时见老人有些忘形,心中即是一热,只望他能继续说些下去。 哪知香丘此时又张开口娇声笑道:“呵呵,我猜那女子一定很美,不然的话,老爷爷您肯定不会到了今天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说着又跟着道了一句:“阿云和您也有点像哦!总是有事情藏在心里,却时不时又会忽然说上一点半点的!” 此语一出张入云大是尴尬,正在犹豫时,却见老人已然轻笑道:“香姑娘说的不错,那确是个极美的女子,只是却是个出家人!” 他这话一出口,即惹的香丘一阵失望,一时又指望道:“出家人?是位女道人吗?” 江海石听她这话,已能揣测其中意思,只笑着道:“不是,是位年轻的比丘尼。”此语一出香丘自是一阵叹息,便是张入云也觉得有些惊异,只有那小孙女孙玉儿不解其意,又因年小对男女之事全无意识,此时见众人都有些变了脸色,却是丝毫不解。 江海石又道:“其时那位女僧人见了我后,知我冻的厉害,便取了些热茶和东西给我吃,后来我求她教我弹琴,她也不拒绝,只说幸是因为我年纪小,不然只三个月前在窗下偷听,便要取了我一双耳朵,我起先以为她是在和我开玩笑,不想后来相遇熟了,却见她出过些古怪,这才有些信的真来。她看来我的手和耳朵,只说我天资不错,但却不适合操琴,若是习胡琴的话,倒是大妙,日后传完琴艺,虽然她从未在我面前弹奏过,但我知道她所会乐器极多,几乎没有什么她不会的。” 说着话,老人探手取过放在一旁的胡琴,坐定姿势,略拉了两响,却是和先前与客人拉的是一个曲子,就听老人解释道:“这是《春水舣槎曲》,也只有这一首是我学全了的。” 接着又拉了两响,就听调子已是转作激烈澎湃,一个高音过后又变的清音婉转,正在众人听动听时,却忽地嘎然而止。再听老人道:“这是《仙山无恙曲》,虽是学过,却没能学全。” 说完即是将胡琴放落,口中道:“那位女僧人曾对我说过,她共有六首曲子,能教我的只有三首,她在此地逗留时间有限,只看我能学多少便是多少。后来只为我资质愚笨,历时很久才学得一首,等快将第二首学完时,她却一日间忽然走了,行时也未留一字片言。不久就有传闻说顺昌王爷巡至赣州府时,被人暗中刺杀,竟连人头都被刺客携带走了,我虽然从没见过她施展过功夫,但总是以为是她做下的。”说完却见老人黯然垂首,良久不语。 稍待想是老人兴发,一时重又将那胡琴取在手里,右手腕一抖,竟又拉了一首曲子来,一时只听得两三音,在座的三人,即觉得琴声好似抽噎,仿佛有着诉不尽的伤心事! 香丘虽也是历经坎苛,但她心智乐天,一时虽也默然垂泪,但其势倒还好些。只张入云遭遇与老人相近,也是幼时得遇奇人,同为传授均不得全善。此时听来,只觉琴声中满是不得意的屈身跌荡,忽尔激昂,却又仿佛在诉说自己的自强不息。当下听来只觉再没有什么能比这首曲子更能叙述自己的心境了。 一时间他心情激荡,只待老人曲声一停,便恭身拜伏道:“老先生,不知这是什么曲子,还望先生一定将这首曲子教会晚辈。” 老人一时忙将他扶起,又见独他一人反应与别位不同,知他心境与自己一样,心里也是满腹的伤心事。一时间心下感慨万千,便答道:“这是《穷途自伤曲》,讲落魄人风尘仆仆,于世间歧路徘徊。这首曲子那位女先生本不欲教,只为我日常听她奏的太多,已然暗中偷得几分,其后因我也是一世郁郁,才日渐将这首曲子奏的完备,公子要学,老汉自是不会推辞,只是内中关窍,还要公子日后自行领悟才行。” 说到这里,老人却是一再为大年下的,却奏这等伤人的曲子而致谦,其后宾主再不听琴声,只一味的喝酒,相庆新年。 注:内中三首曲子名称均来自于《夜雨秋灯录》的《迦陵生》故事,特此声明! 当夜四人择了客栈住下,江海石与张入云自不必说,便是香丘因多了一个江玉儿,却是开心的紧,至夜过得子时,万民共贺新岁,香丘只撺踱着张入云四处看烟火爆竹,后嫌张入云不趁她心意,反正已有孙玉儿作陪,便一只手拉着那小姑娘疯去了。 好容易逛了一大圈才回,两人均极开心,那玉儿也在香丘相携的一阵狂奔下,小脸兴奋的红通通。香丘回来时手里已是买了好些烟花,只是她虽是在张入云面有要强惯了的,但也不敢独自一人放那爆竹,此时手里拿着信香,却是扭着身子要张入云帮她。 张入云追亿往事,只在自己极幼小的时候,才有那过年放烟火的心境,此刻回忆起往事来却又是历历在目。眼里见得香丘和玉儿两个开心不已的女孩子,身旁还有一个白发长髯的长者,若在旁人眼里,定教人以为自己这一行四人是一家子出来游乐的祖孙三代。一时心里忽然有了家的感觉,却是心中唏虚不已。 余下来几日,四人只在酒楼中喜过佳年,张入云与江海石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心情甚好,只一味的由着香丘疯魔,却是几日内把个小姑娘孙玉儿拐带的和她一般贪玩。期间只江海石与张入云指点些琴理技法,到了初五,老丈便带了张入云去了一间相熟的琴铺,因是老主顾,两人又带些年货做礼物,店主人便特为二人引入行内挑选。江海石挑选时甚是仔细,同时也为张入云说些内里,至后终是挑了一把罗汉竹的胡琴,虽是琴价贵了一些,但老人却是极力推崇。 至此日起,张入云即开始正式学琴,好在他有自知之明,知自己禀赋不高,也不求甚通达,只欲求个奏曲时的意思。老人见他立意不错,倒也颇为赞许,一切功力指法,可以日后再练,但与音理详细,却是在这十余日间,细细的与张入云详说。 自此张入云偶有闲余时,也略指点些吞气吐纳的功法与老人。果然江海石天资甚高,虽是年纪老迈,但他一来饱读诗书,比张入云学艺来的聪慧许多。二来老人年长,一生遭遇坎苛,经事极多,一时得授,悟性惊人。虽总是比幼时入道差了许多,但只十数日下来,也颇得进境,身形神气也在这几日间就有了些许不同,便是出入行止也比往日敏捷了许多。 张入云想着江海石老人即已得指点,便是其孙女玉儿也合当一并传授才是,总只是于人强身健体的吐纳功夫,并未涉及修行奥义,正欲从容施教时,却发现香丘已于这数日之内已私相将崆峒心法相授。只是那孙玉儿禀性不及其祖父,功行反不如江海石来的激进,但到底是幼年入道,终是日后其根基比祖父要牢固的多。 张入云不想如此一来,四人的竟得在一起研修,他也于此得窥崆峒派的心法,加上香丘一旁的悉心指教,和江老人的引经据典的相互印证,虽是与自己内功有很大不旁,但到底触类旁通,也得了不少的进益。至于江老人则更是受益良多,十余日下,到了元宵灯会过后,张入云除了因白阳图解不全未有相授,却一总的将自己经年累积下来的峨嵋心法倾心相授。 那江海石实有些禀赋,加之多年不得伸展,此时一有遇合,只如百川纳海,似海棉一般的吸收他与香丘的一身道法。日后他另有遇合,竟得成地仙,却是张入云其时始料未及的。 再说元宵节过后,香丘过了一个开开心心的年,却是再不敢耽误行程,只得收拾玩心与张入云上路。而两人与祖孙二人临别时,张入云从行囊内取出四五片金叶子与二人,掂量一下足有四五十两,足够祖孙二人多年花用,若是作点小买卖,却可保二人一生吃食。 老人此时已深知张入云心理,也不多谢,只放在行囊内全与二人依依作别,倒是香丘心有疑惑,只问张入云平日里怎不见有这多金叶子。张入云犹豫半日方始回答说是在普济寺那日取二人遗失宝物时,顺便救下了春香姑娘,却是她在临行前硬塞给自己的,而此时与江老人作别,却正好合用。 香丘听得普济寺当即面色即是一暗,又知那日张入云火烧古寺,恐还坏了一寺僧众的性命,一时再不向他问内里的详细,便是连春香姐姐的去向也都丢过了。 江海石祖孙二人先行张入云一步,自上了舟船欲回返老家,张入云想着二人日后有缘再见,便将鄂州二云观的地址说与老汉听。老人闻之自是心感,一时与张入云香丘遥向作别,但见水天一线,浪涛滚滚,顷刻间祖孙俩的行船便已去的远了。 祖孙二人离去后,张入云与香丘也不再耽搁,当下便是向东,直奔向鄂州,一路上张入云但有闲暇时,便将琴取出,端坐一旁操演,反倒冷落了香丘。 香丘初时甚不满意,但至后来却见张入云每一弹奏那《穷途自伤曲》时,即是改了颜色,只在一旁暗自神伤,越是离那纤微洞远了,越是厉害,渐渐竟连夜里都抚琴而卧,时不时的要弄一番琴弦,好似疯魔了一般。 晨起时,香丘与他好言相劝,他也不听,多日之下,人也变的憔悴了。香丘知道他是哀怜自己身世,满身的牵挂,却苦无进身的机会。此时又因失了方向,只为回二云观与其兄商议,一时里没了使劲的去处,却是一味的只用琴声浇愁。苦思数日,怕张入云如此下去终要累积成疾,他如今已是修道之人,一旦患病却是非同小可,当下一狠心打定了主意,却是行至张入云身前与之商量。 一时交自己一番打算与张入云说了,却是原来她知道青海有一座洞府,内藏前古遗珍,虽是其内的宝物以她与张入云的能力还无法取得,但那满壁的图解道藏,却是当今世上,只有她一人能看懂。虽然并不是那白阳图解,但其威力却该当不在图解之下。且内有天下三十六洞天福地所在的图址,到时纵不能得那道藏的威力,二人也尽可照那洞天福址,一一的追寻。想那峨嵋派势大,三十六洞天,与当年势盛之时侵占了多处。至时却可从容探索,以完心愿。 张入云虽是连日来,心志颓唐,但神智却未被蒙蔽,一时见香丘说的慎重,当时即思虑到内中必有隐情,不然的话,以香丘的性子,绝不得到现在方与自己说起。虽是有心拒绝,只是想着隐娘与百花谷中长眠,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内功心法却始终不得完备,诸事不成,诸人亏欠,却是将拒绝的话临到嘴边,即又收了回去。 当下他深深望着略带惊惶的香丘,直过了多时才与她点了点头,但又与香丘说好,到时只要碰上一点点的险阻困难,即不再坚持,当即便要回转。 香丘见他已猜测到不少,一时也不再相强,只默默点了点头。

第三十一回 一曲断愁肠 千劫催难香 (三) 第三十一回一曲断愁肠千劫催难香(三) 当下张入云得了香丘的指点,一时精神大振,当夜他再不操琴,只养足了精神以备第二日赶路。香丘见他只这一会儿功夫,气色精神便得以恢复,虽是看着喜欢,但心底却又有着一丝丝的无奈。至此,二人一个多日颓唐只以伤曲自慰,一个关心则乱只欲让对方不要如此自苦,却都是把石老人交待的不得向西行的告诫忘了个干净。 至第二日后,两人因已向东行的不少,一旦再折返西行,却是马不停蹄再不欲耽搁。香丘也想早些将这去青海雷音洞一事了却,一路上也再不叫苦,只默默随着张入云疾行。张入云见因自己原因,却累得香丘做了件不愿意做的事,一路上心有不安,对待香丘更是加备的小心。二人如此心计,日常相对时都是有些改了客气,不知觉间反倒有些生分了起来。 张入云二人原本已是向东行到了洞庭湖边,此时再向西连赶了三日的路,却是到了贵州地界,因是加急赶路。这一夜两人又是在林中野宿,当夜张入云将香丘的床铺收拾好后,左右无事,即把胡琴自琴套中取出,便安坐在一株高大树枝上拉起曲子来。 他只与江海石相处十余日,老人所会的两首半曲子自是没能学全,好在江老人在离开时已将琴谱抄写好。这一路上张入云东西周折近十日,他却是将个琴谱背了个滚瓜烂熟,只为其日常只喜弹奏那《穷途自伤曲》却将另外两首曲子的功课拉下。一时他见香丘与自己一样,也是无有睡意,当下便借着地上的篝火演奏起《春水舣槎曲》来。 这首曲子本就比较欢快,旅途中人寂寞,以此曲娱人倒甚是相得。张入云虽是久日不曾碰过这曲子,但他连日来都因拉那首《穷途自伤曲》而练得指法和乐理多有进步。一时间拉起这一首来,也是进步不少,虽还远不能与江海石老人相比。但因张入云奏曲时,胸不藏物却得天然一味,虽是初学,但内里意思倒有,一时间曲身也称得上灵动悠远。香丘想不到张入云只几日间便得进步良多,却也是不由间听得入了神,有闻佳妙时,还会偶尔击掌相合,如此这般,却将二人几日来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 一曲奏罢,香丘即夸奖张入云道:“想不到阿云才几天下来琴艺倒是大长,以后你一定要再多多的练习,到时候凡是我喜欢的曲子,都叫阿云学会了拉给我听!”说着面上带笑,心下甚是得意。 张入云见她开心,心下亦喜,当下又调了调弓弦,欲再奏那首不全的《仙山无恙曲》起来。未知才刚落得几个音,却见香丘忽然脸色一面,当下却是忙止住张入云道:“阿云!你可曾听到哭声?” 张入云见她说的奇怪,心下一片茫然,只道:“没有啊!哪有哭声,此地是荒郊野外,百十里方圆内都没有人烟,哪里来的人在此间哭泣?”说着话的时候,他却不由地心下一惊,虽是自己素来胆大,但忽然想到些可怕的事,也不禁的背上有些生凉。 果然他才说到这里,却见香丘已经面色苍白地道:“不对,明明就有女人在哭的声音,阿云你怎么就听不到呢?”说着话,她已是越想越害怕,又想着张入云方才说的话,自是领悟到内里的意思,当下心下惊恐,只觉身边不远处忽然多了一道白影,却是惊叫一声,一跃上树只躲在张入云的背后,偷眼往向方才影子存身处瞧去。 张入云此时被香丘用力勒住脖子,已是顾不得去看那传来哭声的,到底是人是鬼,只急着将忙将香丘的手指掰开。好容易挣扎开来,再身着香丘目光处瞧去,就见四野空寂,哪里有一点人迹。当下只笑着回头与香丘道:“香丘你也真是的,你一身本领,又有双刀护体,别说是个人,就真是鬼。” 说到这里,却觉香丘五指一收,竟是力气大的惊人,一时间自己喉节都差点被他她捏破。再回头看时,就见香丘已是吓的面如土色,只一个劲的往张入云身上赖。张入云挣不过她,只得干脆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再往眼前瞧去,却见迎面正有一团白茫茫的烟气裹着一个面色铁青的女子向二人藏身处飘来。 若论张入云平日倒真不怎怕这样的孤鬼游魂,无奈此时身旁多了一个瑟瑟发抖,不停制造恐怖气氛的香丘,却是一时间连他脸色也被吓得白了。当下见那女鬼径往自己飘来,又是一副凄惨怪状,心慌之下,却是一个舌底炸雷,对着那女子大喝一声道:“站住!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夜来袭扰我二人,若是再不退去,却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只将周身功运动,一时间双眼射出神光来,竟将那女子罩住。 不想那女鬼先被张入云一声断喝已然是惊得一颤,此时再见张入云一副修道人才能得有的精光将自己魂魄锁住,却是忙伏倒在地幽声道:“还请仙长收回神光,难女此来绝无歹意。小女只是一介幽魂,挡不得仙长如此神光罩体。” 她这句话一出口,却是让张入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香丘也自听到,一时她反应最快,即时就在张入云怀里问道:“那你夜里鬼鬼祟祟的跑来做什么?若是换了寻常百姓,岂不要被你吓死!”她说的这话时,却全不想起方才自己也是被对方吓了个半死。 那女鬼此时仍被张入云神光罩住,身上难受,忙快声答道:“难女魂魄衰弱不堪,非二位这样有道力的仙长却是看不见难女,至于凡人,难女纵是有心,也是无能为让对方看得见我分毫。”说着,又对张入云道:“还请仙长收回神光,难女浑身已是痛楚不堪,再过得一时,怕是要神魂大损了!” 香丘闻言,心下已是生出好奇,一腔的惊恐已是化了大半,当下忙将张入云的头掰过一边,解了那女鬼的危境,又与她道:“那你夜里见我二人所为何事?要知人鬼有别,你这般夜来作祟,到底不好!” 那女鬼一脱得张入云双目定光,当即便是一跤扑倒在地上。当下闻言便又挣扎着起身与二人跪拜道:“还望二位仙长容禀,难女月奴,本生在官宦人家,只为十八岁上被歹徒将我绑架,用以勒索我父亲。当时有恶人将我擒住后欲趁机行奸,被我拼死抵抗,至后终不能敌,只得咬舌自尽。因死后,只被那伙恶人于山岗上浅埋,地下枯骨日受日光的蒸腾,夜来又怕被野狗将我的骨骸挖出叼去。从此日夜受苦,提心吊胆,元神魂魄也始终不得凝聚。今得闻二位仙长仙曲,知两位是有道力的仙人,所以才冒险前来,只想仙长能施手搭救,如能应允,纵是难女来生做牛做马也一定要报二位仙长的大恩。”说完已是伏在地上不住的叩首磕头。 香丘未想到这女鬼原来还有这番委屈,一时闻言已是伤心,再见那女鬼生的娇弱,却又是一副熟知礼仪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已自心软,当下只回头看着张入云。 张入云见此,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一见香丘盼望的目光,即刻便是点头。于是只对那唤月奴的女鬼说道:“我二人只是略练了些吐纳的功夫,当不得仙长这样尊贵的称呼。你只说我二人应该怎么帮你就是了。至于什么报恩,这本就是我辈份内之事,月奴小姐却不要将此事挂在心上。” 一时那女鬼闻言大喜,即刻又伏在地上叩拜,张入云本不喜这样的举止,当下见了,却是依样避过。只问那女鬼该怎么助她。 一时月奴便将助她的法子与两人交待,其实也甚是简单,只需将其骸骨掘出,另则一良穴深埋即可。张入云闻言即刻应充,又为赶路计,是以当夜便将月奴的遗骸掘出,果然挖地不到三尺,便见得月奴的骨骸正散发在地下,真个是香消云殒千金躯,腐土枯叶埋白骨。 一时间张入云和香丘看着那一穴遗骨,想着月奴也自娇艳的容貌,当下也不由地尽是心酸。等将骨骸捡完,又遵她的意思,在一处风光极好的半山腰上挖了一深穴将其埋了,又用木碑隽刻了难女月奴之墓的字样,算是完了事。香丘忴她命苦,又将所剩不多的玉露奉了一盏在她的墓前。 果然月奴得了玉露后大喜,当时其魂魄尽得在片刻间凝炼了许多。至时现出身来,当即便于二人跪拜。香丘见她此处墓穴依山傍水,风致极佳,虽是早春气候寒冷,但四下里却已然是有百花开放,知是一处灵气聚积的地方,一时与之开玩笑道:“这里风水地气这么好,你在这里若是呆久了,怕不会要成精怪吧?” 些语一出却让那月奴面上一惊,当下急忙答道:“难女只是一缕孤魂,今得二位仙长再造之恩,能得日后投身转世已是大幸,何敢成妖作怪为祸人间。”说话时,已是语出惶恐,又是伏身在地上。 香丘见自己一句玩笑话,却让她这么紧张,自是有些欠疚,张入云一时笑着看了她一眼,当下开口道:“其实成妖作怪也无所谓,若能就此修行,日后累积成仙倒也不错,纵是无甚修为,只能自在逍遥,不与人为难就也是正果。” 那叫月奴的女鬼一时听了自是领命不止,张入云见天色已然不早,明日还要赶路,一时便辞了月奴,二人又返回先时栖身处安歇。但见香丘却是有些兴高采烈,满心欢喜的模样。张入云见她古怪,忍不住的问她是什么原因。只听香丘答道:“人家觉得做了一件好事,心里开心嘛!” 张入云见香丘原来是为这事开心,知她心地善良,也不由很为她这般与人为善的心境开心,只是想着她一生孤苦,遭人毒害,至现在却任是一意为善,却又止不住的伤感起来。正在他看着香丘暗自神伤之际,却忽见先时已离开二人的月奴重又折返了回来。 张入云不想她二次前来,心下一惊,不由地端声道:“你自已有了安身之处,怎不回去安歇,却又来寻我二人做甚?” 月奴本也不敢前来相扰,心中已是惴惴,当下闻言更是大惊,忙拜身道:“难女本也不敢前来再相扰二位仙长,只是守着仙长方才说的与人为善的法旨才敢再斗胆前来,还望张仙长恕罪。” 香丘此时已为张入云狠声恶色生气,已先自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和颜悦色的安慰月奴道:“你不用怕他,有什么事你只管与我说,只要是善事,绝没有生你气的道理。” 月奴得了香丘的话,这才敢开口道:“不瞒两位仙长,难女遗冢西行五六十里处,只一到夜里便见一黄花泛起,虽是旁人不得见,但与我这鬼类看来,却是精光万丈,此是有极大冤屈的人死后方有的异像。难女即得二位仙长相助,得脱苦海,今见尚有同类于这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所以才斗胆前来说与二位仙长知晓。只盼仙长能救得那冤鬼也不枉我受两仙长教导一场。” 张入云至这时方才释然,当下又欲那月奴引路,却见其遥头道:“还望张仙长见谅,难女此时才脱苦海,元神不够完满,一时行不得这许多路,何况此间还有山神土地统领,一时却也不能越过地界,还请明日仙长自去找寻才好。” 张入云闻此,当然不便为难她,一时问清楚地形方向,这才与月奴作别。至时方于香丘休息,一夜无话,只到了第二日天明,两人便又起程。 不想待行至那月奴所说的树林内寻找多时,也是不曾有见埋骨的荒冢,纵是张入云目力惊人也是无法将这诺大的树林一时间看个仔细,香丘本也用心查找,但过不得多时便已叫累,又嚷着腹中饥饿,只管向张入云叫做饭,看样子她倒是有心要在这林中小住几日一般。 张入云见此心下也是无奈,这类事由,若不知晓也就罢了,今即已得了人指点,怎可视而不见。何况月奴曾说此间埋有极大冤屈人的白骨,想着地下冤魂凄惨,若能被自己相救也是极大的功德。良人蒙冤正是这世间不平事,当下激起张入云义气,却是决意要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方休。 正在他二人寻的疲累,欲歇息造饭时,香丘忽然间却是一阵激动,一时猛地拍了拍张入云的肩头。待张入云回头看时,却见空中有一对极大的蓝色蝴蝶正在振翅飞舞,相对嬉戏。张入云见那一对彩蝶,竟有蒲扇般大小,确是罕见,且四对艳翅在日光下,竟透出玉一般的光泽,更显得一派灵物气象。一时也自驻足观看,那彩蝶好似并不惧怕张入云二人,却只在两人身边飞舞,久久不散。 香丘见了好玩,只将手一招,瞬时那对玉蝶竟都纷纷晃动翅膀,停在了香丘的玉掌上。香丘见这一对彩蝶果是灵物,更是喜爱,却是一阵娇笑,有心想将这对玉蝶收了随自己日常玩耍,可又怕张入云不答应,当下回过头头,欲征求他的意思。 未知张入云见那对蝴蝶灵异,忽然心中一动,便对香丘道:“这对蝴蝶很是古怪,说不定还是此间的主人,你不是擅能控制飞虫的吗?不知道能不能让它们领路前往寻找那埋骨所在地。” 香丘闻言却是遥了遥头道:“这却难说,这对蝴蝶虽然灵动,恐还多半未成气候,一时难通智慧,却不好与我二人领路。只是看好它们如此可爱,像是对灵物,姑且照着阿云的话,试一试吧!”说完却是轻声与那玉蝶嘱咐了,未知那蝴蝶竟好似能听懂人言一般,说话间便已是摇动翅膀,向林中深处飞去。 两人见那玉蝶竟能领路,心下大喜,赶忙着跟了上去。待行得二三百丈时,即见前方有一土堆,其上长着高高的蒿草,一旁却是长了几朵细小的红花,虽是看着不过凡凡,但其香味却是芬芳浓郁,即便是香丘这样的香仙子,此时闻了也觉透体的舒适。想着此地下定是埋有遗骨,雀跃之下,二人忙欲上前挖掘。 正在二人才刚要动手时,却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人声,只听有人道:“我方才明明见了一对七彩描金蝶,怎地一晃眼就不见了。”又听另一人答道:“大哥,你莫不是看错了,能修成玉质的七彩蝶只怕得是数百年的灵物,若得了与师傅合药,却是大有功效,只是这等稀罕物哪能在这偏僻无奇的山林中遇上,多半是你太想在师父面前邀功,眼中却是出了闪失。” 先一人闻言却是有些恼了,只道:“胡说,我这对惯识异宝的眼睛怎会看错,再说就是因为灵物稀罕,才更要费心找寻,你这般未探个究竟,却已打了退堂鼓,日后便是再有机会也难得异宝。”后一人想是其兄弟,一时被兄长教训,却是不敢与之斗嘴,闻言只得在一旁诺诺称是。 张入云当下听见二人的语声,只觉好生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再看一旁的香丘,却是脸色已然紫了,娇躯竟是一阵颤抖,显是怕得极了。张入云见她如此慌张害怕,一时脑了里一个激灵也已然醒悟,当下忙将香丘护在身后,却是取出流星指带上,欲与来人相斗。未想香丘实怕的厉害,却是提起张入云的衣袖便欲离去。 张入云见此无奈,只得依了她,一时脚下迈动,与香丘一道儿离去。才行得数十丈,却只听见身后那二人一阵欢呼,原来两人已是发现了先时那对玉蝶,正远远的奔了过来。而那一对彩蝶想是为了寻求张入云二人的庇护,一时也跟在了二人背后。 张入云正在跑动之中,就见身后一道青光升起,抬头看去,天空中竟是出现了一张巨网,已然当头向着两人和那对蝴蝶罩下。张入云见此,猛地将身形化做一道长虹,携了香丘堪堪的从网下蹿出。只是那对玉蝶飞行却远没有张入云轻功迅速,一时间已是被那巨网笼罩在其间,眼看就要不得逃脱了。 因感那对玉蝶先前领路之恩,张入云心下不忿,一时已抄起地上一方石块,运足力气向那巨网边角打去,欲掀起其一角,让那两只蝴蝶逃走。谁知那蕴藏青光的巨网,却是一件宝物,张入云一块石子打了过去,只微将一角荡起,却远没有达到让那对蝴蝶逃跑的程度。正在他欲另想法子时,又见两道银光升起,已然那网托住,一时见两只蝴蝶逃走,这才被香丘收去。 原来香丘见那对蝴蝶眼看就要被巨网罩住,她是久为那两名恶人欺侮的,知道那玉蝶被二人捉去,绝无生理。想着自己身世遭遇,却实不忍见那般灵物,受二人涂毒,一时便将肘下双刀放起。只是如此一来,却让自己与张入云的身形略微缓了一下,已被那兄弟两人瞅见。果然她与张入云猜得不错,却真的是崆峒周氏兄弟二人。 周氏兄弟于这山林之间见得张入云当下也是一惊,再见他身旁竟有香丘相伴,更是惊愕莫名之下,心得心中狂喜,当下做弟弟的周世宏人较机警,只一个照面,便是抖手将一枚旗花火箭射向天空。 张入云见此,暗道一声不好,转身欲逃,但总觉得有些不妥当,又待翻身回去将二兄弟拿下以做人质,却又见香丘一副惶恐无计的样子,一时怕让她受了惊吓,即是将脚一跺,已然是携了香丘往来路上逃去。 周氏兄弟见张入云二人乖觉,一触即溃,便从后跟了上来,他二人本领低微,自知不能与张入云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人相敌,却是不敢近前,初时只用一两枚暗器隔空打来。至后二人的轻身本领比张入云二人差得太多,转眼间便已被张入云甩脱了。 张入云见将周氏兄弟二人摆脱,可香丘脸上依旧是惊恐万状,知此事远还没完,当下也不再多问,只尽展开一身的本领,直快似奔雷的向前逃去。过不得多时,张入云即已发现香丘一身轻身本事只在自己之上,无论自己怎样催鼓真力,香丘依然是尽跟得上,待得后来,二人隐约闻见身后传来的破风声,香丘心下焦急,步子迈动的更快,竟是已在前提携张入云一路奔行。 张入云见此,忙连运几口真气,开口与香丘说道:“香丘,你只管先逃,我与崆峒派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即便为他们所困,也不见得会得怎样!” 未知香丘闻此,却是咬着牙摇了摇头。一时又听见身后飞剑破风声日近,知玉音师太剑光迅速,不容自己多虑。当下再不顾羞耻,周身一抖便将一身衣履除尽,跟着显出真身,背后金翅展动,已是将张入云拦腰抱在怀里,只望前路飞去。如此二人行速快了十倍,却如流星一般向前路射去。 果然香丘飞行迅速,只一晃眼身后剑光便已被抛下不少。正在二人稍稍舒了一口气之际,却听见背后传来一记呼哨声,跟着便是一团赤光涌动,竟是蹿出一条三尺来长的火蛇来。飞行迅速,转瞬千里,只瞬间便已到了二人近前。 张入云见那火蛇来的猛恶,为怕将香丘伤着,忙运动手中银盾,向那火蛇迎去。香丘见张入云不知这赤炼箭的厉害,忙一个俯身将张入云带开,只是自己却忘了防备,一时终没能过,虽是将背后四翅振得金光大盛,但依然是阻不住那箭矢的来势,一阵钻心的痛疼之下,那箭已然是打在了她的后肋上。那赤炼剑好不厉害,只一相撞上,便是一个炸雷生起,当下只打得香丘腰间血肉模糊。 幸是这箭与玉音师太心神相合,因为防将二人打死,已是减了威势,但即便如此,香丘也仍被打成重伤,此时她再无力飞动,嘭的一声携着张入云已是坠入地上黄土,只在地面一阵翻滚。便是张入云也被方才赤炼箭的爆击,给震了个天旋地转,一时跌在地上,却是半日不得起来。 正在他于地上挣扎时,却听见空中两声唿哨,一时已落下四人来,分别是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尼姑携着周氏兄弟纵剑光落下,另还有一中年师太却不见运甚剑光,只是凭空落下,两道细眉又瘦又长,虽是一张面孔生的娟秀,但一双垂目闪动,却只给人似冷实寒的感觉。 此时张入云见来的有男有女,却是忙挣扎着将自己外衣解下,只罩在身旁仍是赤身的香丘身上,又为其照看伤势,一时见香丘伤的深重,也顾不得和来人理论,忙取手将其身体穴道封闭,又运真力为她疗伤。 当下那高大的师太,只一落地便是对着张入云喝骂道:“果然是你这大闹昆仑玉阳山的小子,这会得落在我等手里,却是休想再活命了!”说着便是振袖上前,欲将张入云拿下。 未想她脚步刚刚迈动,却见一旁的中年师太劝道:“师姐,我方才已是一枚赤炼箭击向他二人,未知竟不能将这少年拿下,你我二人何等身份,即是一击不中,便该收手,怎还好意思再亲身动手!” 那中年尼姑是姚花影的恩师玉音师太,为崆峒派名宿,一身功法修行远超同门,那毒龙师太虽是其师姐,但一时间却也不愿违逆她。闻言却是大声问道:“难不成就这么放过了他不成,这可太便宜这小子了!” 不想玉音师太闻言却是将眉一扬,一时已是合掌微笑道:“我二人身份尊贵不便动手,但两位贤侄却是大可放手一搏啊!”

第三十一回 一曲断愁肠 千劫摧难香 (四) 第三十一回一曲断愁肠千劫摧难香(四) 玉音师太这句话一出口,却是让周氏兄弟吓的一惊,他二人与张入云前次一番大战,已是心胆皆寒,此时再欲上前仍是心有余悸。虽自昆明聚仙楼一战大败而归,二人又得师长传授,但到底那一日受挫印象太过深刻,只是此时二位师长就在身边,却又不得不上。 正在犹豫时,只听得毒龙师太一声霹雳般的暴喝道:“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有两位师长在跟前还这般模样,真是丢尽我崆峒的脸面。”毒龙师太虽是脾气火爆,但这一句话却是提醒了二人,一时俱都明白如要出的甚差错,二位师长绝不会袖手旁观。当下激起意气,只听得两声龙吟般的啸声,一时两柄金精剑已是取在手里,依旧如前番一样,二人摆好连环相击的攻势向张入云袭来。 此时的张入云正在替香丘疗伤,倾力将真气输动,但也不见香丘伤口血止住,只为创口过大,又是不及封闭所有穴道,才得如此。尚幸伤口还不是很深,否则的话,只怕此时光就便失的这多血也令香丘流血流死了。当下张入云无奈只得将自己衣襟撕下,替其将伤口裹上,正在他彷徨无计时,却又听得周氏兄弟竟是取身连环相击而来。 此时他只为救香丘方得将众人置之一旁,又见周氏兄弟二人竟还敢过来犯他,巨怒之下已是起了杀机。一时手里一紧仍是替香丘收裹伤口,另一手却是神出鬼没般的自自己腋下穿过,就见他四指拨动,便是四枚银燕镖鱼贯而出,呼啸着直取二人要害而去。 周氏兄弟见有暗器袭来,又因张入云潜行发送,待查觉时已是略慢了一线,但即便如此,到底他二人一身崆峒派功夫也自不凡,手中只剑光一颤便已将暗器来势封死。且二人到底也是受过高明指点,一施动功夫便是留有后着,见击向自己的两枚银燕镖都是先后打到。当下俱是剑尖点处迎着第一枚,跟着将剑一横又是将剑身照着第二枚来路封去。一时俱是有心仗着自己手中金精剑锋锐,想将敌人的暗器破去。且心有计较,虽是张入云所发的银燕镖上力道惊人,但自忖到底比不得自己手中宝剑长大,心中计算怎么也能抵挡得过。 未知玉音师太一见那银燕镖出手便是碗大的银花,便是一惊。再见二位师侄仍是一副不管不顾不曾察觉的样子,赶忙喝道:“小心,快躲开!”可是话已稍迟,就听当先两枚银镖两记叮当作响,已把二人手中宝剑撞开,巨力之下,只震得二人手臂酸麻,长剑几欲跌落在地上。而后首两枚又是跟着透胸打过,直取二人的性命。 两兄弟见此,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忙欲屈身将胸膛要害让开,可是哪里还能够,只挨得三寸,那银镖已是到了贴身胸前。 眼见着就要将二人打死,却只见空中的银镖竟在倾刻间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般,顿在了空中,还没待众人看清,却又听得当当两声,已是电射般的被玉音师太收在手里。一众人再仔细看去,原来却是玉音师太手里拿着一面铁牌,中间竟有两枚如风车一般旋转的铃铛,当下急转起来,竟生出极大的吸力,硬生生将张入云的银燕镖给吸走了。 再见玉音师太从那铁牌上取过银燕镖在手中仔细察验,稍时方对着张入云道:“你年纪轻轻却妄用这般歹毒的暗器,要知这金燕门下的金燕镖本已是极精巧阴毒的暗器,不想你竟从别处取来异种神铁打造成这副异常锋锐的银镖,武功再高强的人若是没有抵挡的法子,岂不是顷刻之间就要被你取了性命,而且内藏了天河神砂,专破我修道人的元气,更是用心太过恶毒!” 说着话却又从怀内取出一面铁牌,一时同自己手中的凑成一对,一同抛给周氏兄弟道:“这是我仿青城派如意锁心轮打造的两副兵刃,本是要送与昆明刘家做个儿女家的贺礼,不想花影竟是如此不争气。今转送给二位贤侄吧,这心轮内有磁石,但不使动真气不得发挥威力,其上日月铁角也可击敌。你二人拿去对付这少年,正当合用。 当下周氏兄弟接过锁心轮,只见那心轮银光闪闪好似被银水洗过的一样,一眼看下就知不是俗物,且长短轻重无不趁手,于自己另一手内的金精剑刚好一长一短,远攻近守无不如意。一时大喜过望,忙伏身下拜称谢。 再看张入云,先时见玉音师太收了自己的银镖也是一惊,但他现在全副心思只在香丘身上,一时哪还顾得过来。当下堪堪将香丘伤口包好,却见周氏兄弟又是合身而上,心里恼怒,只得将香丘轻轻放落在地上,一声虎吼又是翻身而上。 他此时只求速战速绝,那流星指本已套在手上,当下只见银光泛起,却是一阵叮当作响,竟是招招只取攻势与他兄弟二人打作一团,一时间周氏二兄弟那般高强的连环相击本领,也是被他压制的无有还手之力。其中偶尔他右手还会放出一二枚银燕镖,当到底那锁心轮是专拿天下暗器的奇门兵刃,一时俱都被兄弟二人收走。只是张入云见此却全不在意,只每当他兄弟二人为收暗器分神之际,必得要出重手与两人手中兵刃相撞,当下直震得对方骨痛筋麻,累积之下,不到三四个回合,周氏兄弟便已是堪堪就要落败。 玉音心计深重,虽知自己一对师侄是个草包,但也未料到张入云竟是如此厉害,只十多个回合眼看着就要取了他二人的性命。她先时让周氏兄弟上前擒拿张入云,一是有心赐二人锁心轮卖好,二是姚花影与峨嵋派的门人俱在附近,若自己动手被众人看见实不成话。但不想此刻竟变成如此境地,却也是顾不得那许多了。 就见她曲指一弹,便是一缕自无名指生出的潜阳指劲打出,如有质之物一般竟在空中翻跃了出去。当下张入云毫无知觉的便被那指劲打中了自己脚下的环跳穴,一时右边身子即为之麻痹,脚下虚晃翻身便倒,高手过招只在一线。周氏兄弟二人虽被他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但二人是连环相击的法子,一时已是反应过来,周世宏当先一个挑剑就向他当胸刺到。 张入云此时已是摔倒在地上的瞬间,见已无救,左手一拨,已是一枚流星指套飞出将其剑磕开,跟着恼他歹毒,又是一拨,另一枚指套也是脱手飞出,只取他的面门,虽被周世宏用锁心轮生出磁力将流星指带开。无如这铁指套乃是流星铁所制,磁石对其作用极小,倾力之下也只将其略带过一线,等周世宏发现时已是无及,堪堪将自己半边脸让过。但依旧是被打中了自己的下腭边上,一时只听他一声惨叫,却是口中血流如注,张口一呕,瞬时即是七八粒牙齿被吐了出来。 周世光见自己兄弟被张入云所伤,一时大怒,发狠便将金精剑直插而下,欲将张入云刺个透心凉,未知却在这一瞬就听远处一声娇喝道:“住手!”当下却见姚花影已是自空中排云驭气而来。周世光见是她到了,一时心神略有疏忽,剑头一缓,却又一阵狞笑,又是一剑刺下。 张入云得这一瞬已是将真气运动了一些,见他长剑刺来,当下左手二指一并,却是贴在了剑背上,跟着一引已将其手中长剑带过一边,直听哧的一声,便已是深深地插在自己身旁的泥地里。 他这一招直看的二位观战的师太双眼发直,要知他此时半身麻痹,全身功力已是运不得一周天,一时体内残余功力竟还能架得起周世光这倾力一击,实是非同小可,而且张入云手眼这般灵动准确,实是练武之人毕生的方向。二位师太自忖便是自己也就只能做到如此而已,可眼见少年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也能得这般纯的手法,若是再过得几年待眼前这小子功力大增,却是如何克制的了。 毒龙师太虽是火爆,但为人却还说的过,一时见张入云如此,虽觉日后定是大患,但却也没甚多想。只是玉音为人心机深沉,见此却是眉间一皱,心底杀机不由已然泛起,可是爱徒此时就在身边却如何能够施为。 再说周世光见张入云竟还有此能为,心下也是大惊,只是见他这拼力一引过后,脸上便是一阵苍白,知对方是强提一口真气施为已是强弩之末。一时心下一狠,左手锁心轮又是跟着砸下。那锁心轮也是异铁所制,且周世光一身本事,便是件普通兵刃也可在张入云这般毫无抵抗力之下轻易就取了他的性命。 姚花影此时还在远处,见周世光如此又是一阵惊呼,只在张入云命悬一刻之际,却忽见玉音师太举手一招,已是将周世光的锁心轮引住,跟着口中道:“周师侄,且慢取他性命,有闻这歹人曾取了峨嵋东方兄弟的两面神牌,你且看看在不在他身上。” 毒龙师太听闻,登时也被提醒,一时暗到自己师妹确是心细如发。而那周世光闻言自是领命,当下他为防张入云再伺机反扑,却是将他周身穴道点了个通透。一时先在他面上狠狠的括了一掌,方在他身上摸索,当下只把张入云一身宝物尽皆取了出来,剩下的银燕镖自是不必说,便是婆罗叶和最后一枚寒露丹也被他取在手里。 后见张入云一身再无什么东西,欲待探个究竟又欲顺便侮辱他,却是提起张入云的内衣将欲撕开。此时姚花影已是落在了众人近前,见周世光竟要将张入云剥光,一时再也忍耐不住,却是大怒道:“你怎地如此侮辱人!”说话时已是手按剑柄,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周世光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师妹竟生的这般大的脾气,一时为她气势所逼,却是只将手顿住了。 未想就在这时,却听玉音师太道:“花影这不关你的事,你自去香丘那里看看她身上有无异物。” 姚花影闻得师命,自是不敢相强,只是盯着周世光半日方才移动步子走到香丘身边,当先却是先替其诊治伤势,至后才在其身上探寻,一时在香丘脖项上发现了那枚桂实,知瞒师傅不过,只得将其解下递给了玉音师太。 二位师太也未想到香丘身上竟有这千年一结的异宝,当下见了也自心惊,只是想着得了这一味药,日后炼制丹药时却可生的几倍的效力,一时心下大喜。正在二人心中贪欲正炽时,却见一团红光浮动,再侧过脸去看,原来是张入云贴身收藏的混天绫所放。 毒龙师太不比她师妹见闻广博,当下只觉红光眩此而已,还不觉怎地。但玉音眼光一触之下,便知是一件前古异宝,纵是她修行年久,此时双目之中也是升出贪婪的欲火来。一时口中忙道:“周贤侄,你且把那件红巾取来一看。” 周世光一时得了许多宝贝,贪念大炽,早有心有所动,闻言自是乐得效劳,正欲动手时,却听见姚花影忽地双膝一屈已是跪倒在玉音师太面前道:“师傅,这件红绫张师弟贴身收藏自是宝爱非常,还请师傅您手下留情,不与其计较!”原来姚花影自在上一次水镜寺相斗僵尸时,便已知道张入云对这红绫爱之极深,此时自己师徒已然将张入云和香丘打成重伤,如惹再夺了他这件宝物,只怕自己和他日后再无相见的机会。 玉音师太听了自己徒儿的话,知自己心思已被其窥破,不由面上一暗,当下怒骂道:“你知晓什么,如若这件红绫合用,却是有关重振我崆峒门户的大事。我与你说过,你终生见不得**,却还是暗地里贪恋这小贼,至后本想将你嫁了昆明刘家从轻避重,不想你竟违背为师的命令,擅自逃走。之后这小贼又伙着一个邪教妖女竟大闹他刘府,一时间有不精细的昆仑门人,还以为我崆峒也在背后与他二人有些干系。掌门师兄为此一事,已是对我多番责难,你知不知道。”一时她语气刚硬,积威之下,却是容不得姚花影说个不字。 不想玉音师太说过这番话后,却又面色转合道:“花影,你禀赋奇高,为我崆峒百年来根性最高的弟子,为师对你期许良多,实指望你日后能光耀我崆峒门户。且你悟性又好,实是我修道中人难能可贵的良才,怎可看不破这一点点的儿女私情,为师这多年的苦心栽培,怎就挡不得这小贼与你才只见了几次面的功夫。” 一时她当着众人的面喝破姚花影的心事,已是让其无地自容,不想转瞬间却又改了软语相慰,只引得姚花影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眼看再不能克制,一时已自伏倒在地痛哭流泣。 周世光见姚花影只在一旁娇泣,再无人阻止自己,却是狞笑一声,探手就欲将那红绫拉下,不想,张入云竟在此刻忽地一声暴喝道:“住手!”一时间出其不意,竟把个崆峒弟子震在了当场。 周世光为张入云这霹雳般的一喝所惊,当下呆了半晌,才想起他一身已被自己所制,才又狞笑道:“似你这般的鱼为砧板,竟还敢来与我相强,嫌命太长了吗?”说完就是举拳要打。 不想却听张入云笑道:“你有本事自试一试,可看我还能不能把你怎么样!”当下他虽是躺卧在地,且又被周世光骑在身上,但仍是把个周世光惊地心底生寒。张入云见他害怕,却又是一阵狂笑,只是他此刻一口的鲜血,一时笑将起来,却是满面的狰狞。 如此一举更让周世光下不来台,恼羞成怒之下,却是即刻取掌就往张入云身上红绫扯动,未知他手指才刚触着红绫,却见张入云屏口一吹,当即便将自己口内的寒铁刀片射出。一时运尽他一身残余的最后一点功力,直如电光一般的自周世光的右手腕划过,但听得一声惨叫,周世光的右手已是被齐腕切断。一时间就见他手腕断处血如泉涌,哭天喊地之下,竟是翻身倒过一旁,已然昏死了过去。张入云见他如此,心下得意却又是一阵狂笑。 毒龙师太在一旁,赶忙冲上前为其救治,不想自己一时大意,方才还是完完整整的徒弟,竟已成终生残废,心下恼恨,就见她脑后忽然一阵青光大盛,竟是放出剑光来,当头便欲将张入云杀死,姚花影见张入云危急,已然顾不得了,当下便抽动青鸾剑上前相护。 就在这时却听玉音师太口中道:“还望师姐先不要取其性命,他即斩了周师侄一臂,你也先断他一臂稍事惩戒就是了,等过会儿师妹我问完他几句话后,再任凭师姐发落吧!”说着话却是怒视着自己的爱徒,不让她再有所动作。 姚花影听得终还要是斩了张入云一臂,心下剧痛,但终是不敢反抗其授业恩师,一时眼泪纵横,只将手按在剑柄上举棋不定,大是犹豫的看着张入云受刑。 毒龙师太闻此,心有不甘,但到底眼前张入云确是还有其利用价值,一时间恼怒起来,只得将先取他一臂,只是她心中怨毒,剑身却是朝着张入云齐肩削下的。 张入云知自己再不能幸免,反倒释然,只是气愤不过,张口又将自己嘴里的一团污血喷了出去。纵是毒龙师太,此时也因同时要闪避鲜血和运动剑光,竟也是有些手忙脚乱,当下她脸色难看,空中的剑光越发的快了。 眼看着张入云右臂就要把齐肩斩断,却忽见远处空中竟是闪电一般射来一团金光,当下便与毒龙师太的剑光撞在一起,就见空中一阵金青二色一阵霹雳般雷动过后,那毒龙师太的剑光已是被震退一旁,再看那先时金光也在一触之后,便已是滚落在了地上,待金光顿住后,众人这才发现原来竟是一枚金光灿灿的金弹子。 一时再往这金弹子所放的来路上看去,却见远处一女子正凌空单手持着一把翡翠般晶莹透亮的玉弓,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一众崆峒门人均是眼力极好之辈,虽是那女子还在远处,但俱已瞧出是峨嵋双剑中的叶秋儿,只是她此刻换了装束再不着绿,而是着了一身黑锻子箭衣,肩披一条赤色做底的黑披风,脚上蹬了一双乌蛮靴。 叶秋儿本就生的瘦长,此刻着了这一身紧装剑履,更显得人物英秀逼人。此间山风凛洌直将她身后披风吹得如狂龙翻滚,再合着她箭衣上一排大红色的密扣,寒目生光之际,确是见其英姿飒爽,令人见了心魄为之一夺。 玉音师太只描了一眼,眉间就是一蹙,曲曲一个叶秋儿她自是不放在心上,只是这后辈弟子此刻竟敢一人犯险,自是背后有人为其撑腰。到底峨嵋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是数十年来势力已大不如前,但教中仍是藏龙卧虎,真若是惹出个什么高手来,却极是极令人头痛的。 果然就在这时,远处山林已是响起一串马蹄声,行的近前,却是一红一白当先,另有两匹黄膘马落在其后不远处。当先的白马上已无人乘骑,正是叶秋儿爱驹千里,那红马上的却正是峨嵋另一剑沈绮霞,当下人未至,语先到。只闻山林间响起一阵清音道:“峨嵋派下晚辈沈绮霞率中同门恳请二位师太剑下留人。” 她跨下也是龙驹异种,转瞬间已是行至众人面前,当先翻身下马便与众人见礼。毒龙师太见她举止温柔,礼数周全,一时也只得先将剑光收起,暂不理倒在地上的张入云。只是口里兀自道:“你这后生小辈好大的口气,便是你长辈也不敢先击我的飞剑,再拿话阻我。如此举止便是你峨嵋派的礼教吗?” 沈绮霞听了这话,已是将身拜倒,与毒龙师太赔罪,此时竺十八与东方文宇也跟着赶道了,见沈绮霞跪倒在地,他二人是同门师兄弟,为表礼数,也不得不拜。竺十八对张入云向有好感,行的此举倒还好些,唯东方文宇此行却是极不情愿,当下尴尬了半天方虚膝落地。 再听沈绮霞作礼道:“还望师太见谅,方才只为事急从权,叶师妹在我授意之下才敢如此大胆,师太若要责罚且尽责罚绮霞吧!” 毒龙师太闻言鼻下哼了一声道:“你当你一个峨嵋派大弟子,我却不敢教训你吗?”说话间却是剑光又扬,一时青光拂动处,直照得三位跪在地上的峨嵋弟子尽皆成了碧色。正在此时却听远处一声弓响,回头看去,却正是叶秋儿仍自逗留在空中,一时拉空弦作警,此时却已又扣上一枚金丸,正怀抱满月的对着众人这里,只是她终究不敢太过放肆,搭弓的方向多少有些偏离众人。但只这样也是气势逼人,与崆峒派众人硬拼狠斗的意思昭然若揭。 毒龙师太火爆般的性子,如何能受得了小辈的相逼,当即便是发了大怒,只听她暴喝一声,竟见得空中青光大盛,竟是将个半边天都给染青了。玉音师太瞧着不好,忙出语阻止。 而另一边厢沈绮霞未料到叶秋儿竟敢与之针锋相对,心下也不由有些惊惶,忙也回头出声阻止其鲁莽的举止。未想叶秋儿竟是不听,不但如此,反将弓矢对正,当下催动那翡翠碧玉弓,也是一阵绿油油的碧光泛起,将个另半边天也给浇绿了。且她右手中扣着的金丸,此刻也已是化做碗大的一团金光,一时就见空中碧波泛起又托起一轮金日,煞是惹眼。 玉音师太也算是见闻广博的,但此刻却未瞧出那神弓的来历。当下怕其师姐一个不慎惹出峨嵋崆峒两派泼天大的争斗来,只得将自己剑光放出,就见空中一道白光生起,立时便将毒龙师太的青光托住,只劝道:“还请师姐稍安毋燥。”又回头与沈绮霞道:“沈师侄,我且问你,你此一行的派中长老却在哪里,怎地竟能容得你四人在这里如此放肆!” 沈绮霞闻言便是一颤,知这位师太城府极深,半日不语,开口却是击中要害,幸是行前已得人指点,当下忙答道:“晚辈此一行乃由汪师叔统领,只为汪师叔在此地附近有一老友,一为访客,二为借马,却是有一些耽搁。只是汪师叔曾说起今日师太一行人定在此处,却先叫师侄在此迎候。果然师叔料事如神,只是因见毒龙师叔与张师弟有一些误会,危急之下却由晚辈让叶师妹以碧玉弓作警,未想竟真的冲撞了二位师太,罪当不恕,还请师太责罚。只是这张师弟,还请师太看在两派交好的份上,能够从宽发落。” 玉音师太闻内中竟是峨嵋汪剑烽作梗,心里便是一颤,要知汪剑秋虽在峨嵋派各位长老中地位低微,当却是得过峨嵋前辈商风子的真传,只为其少年时年少轻狂,惹出天大乱子才被其师长将飞剑收去。数十年过去了,也不知其仙剑到底又没有被赐还。别的且不去说,便是他这几十年来道行精进,便是不容小觑。汪剑秋排云驭气的功夫向来超出同门,沈绮霞说其是去借马,显是他的托辞,但到底如此一来省得两边师长碰面尴尬,也算是对方给了自己一些面子。 只是这张入云先前得的霜火二节的秘宝,和他身上的红巾,都与日后青海雷音洞一行有大用。虽是现在联合了数派的力量,其时也有法可想,但到底不如自己另备有后着能抢得先机来的好。且汪剑秋虽生性恬淡,向不与人争什么秘宝法藏。但安不知此处安排是峨嵋掌门傅丹青的手笔。 她思前想后,也是左右不当,只是今日里到底得了香丘才是最重要的,张入云究竟还是其次。一时玉音师太一咬牙,也只得作罢,可到底心有甘,仍是要出言刁难,当下只口中道:“非是我不卖你峨嵋派的面子,只是近闻金燕门将这小辈逐出门户,安理说已不是你峨嵋宗下弟子。且他伤了我周师侄一臂,如若放他离去,却怎叫我对受了伤的周师侄交待。” 沈绮霞闻此言,心中就有一些生怒,心道:“你若不是处心积虑,怎知道张入云这年轻后进的这许多事故。幸是汪师叔行来是多番提点,不然的话,也确是难以从这位心思缜密,却又野心悖悖的崆峒前辈高手手底将张入云救出。 当下她却是恭声回道:“不敢相瞒师太,张师弟与我峨嵋无双太师叔祖的传人,虽是已为金燕门逐弃,但他身份特殊,我峨嵋派却不敢当他不是门下弟子。今番他得罪贵派师兄,实是不该,幸师侄这里还有一丸前辈仙人所赐的万年断续,此时周师兄才刚折断手臂,却是早早治疗更见奇效,且人还少受些痛苦。”说完即是从腰间皮囊内取出一枚手指大小的玉丸,并双手呈上。 毒龙师龙见此,虽是心有不甘,但到底自己徒儿身体重要,为免落得一生残疾,犹豫片刻却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一时也不答话,即是托起已昏死过去的周世光的手臂,掰开那玉丸,顿时便流出如玉一般浆液,当下涂抹在周世光的断口处,果是累世盛名的奇药,当下那周世光的臂膀便已被接了回去,只是其人已于前番痛晕了过去,一时却还没有能醒过来。 玉音师太一见自己师姐接过那万年断续,便已知事已做成,自己再也不得从中作梗。无奈之下,只得放张入云走人。她潜阳指力惊人,别人却是解不开张入云身上的穴道,此时未免众人看出张入云中得暗算在前,只得近过身来。挨进了身子凌空点了几指,便已将张入云一身被闭的穴道解开。 未知张入云记挂着香丘的伤势,翻身便欲上前探验,未想却被玉音师太拦住,一时张入云早就恨她面善心狠,当下一个振臂便欲砸了过去。而沈绮霞早在一旁防备,见张入云果然暴起发难,却是赶忙上前将他拽住。 这时却见玉音师太道:“沈师侄,我奉全你峨嵋派还是多多管教这惹事生非的小子,只一得自由便欲袭击长辈,这却是什么话!” 张入云听她口里刁滑,当下再也不忍不住劈头骂道:“你这面慈心恶的老尼姑,你当我不知道你的恶毒伎俩吗?你花了十多年的功夫将香丘养大,却是为的什么?天下间的极恶的恶人也不过就只到你这般地步,偏还要一副正人君子的气派。伪君子用在你身上,却反倒涂毒了这三个字了!”说完又是奋力欲挣脱沈绮霞的手臂。 未知玉音师太闻言却不着恼,只微笑道:“我将香丘养大成人,从未想过要什么报答!能为的什么事?却容你在这里血口喷人!倒是她终究是个小女孩子,你未经我崆峒派的同意,却是私自拐带了她多时,我未找你这淫贼算帐,你却竟嚣张至倒打一钯,反污赖起我来。香丘怎说也是我崆峒派的人,自由我崆峒派发落,论不到你这峨嵋派的后进干涉,你再如此放肆,却当真以为我崆峒派怕了你不成?”说完已是寒霜拂面,她面相本生的慈祥,此时改了颜色,却是越发的让人瞧了心寒。 沈绮霞知道今日之事,能得如此已是侥幸,当下无奈,只得连声称是。为防张入云再暴起,只得手下加劲。 张入云知道她看定自己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香丘是妖怪的底细,方才如此从容,知自己力弱不能相强,却又是换了语气道:“你不用再这里假作口舌,世上奸恶之辈本就不只在尘世间而已,今日你倚强而胜,我也无话可说。只奉劝你,终是能强盛一世,也有力弱一时,至时却要小心得我这样的人报应!” 玉音师太见他说话改了粗俗,反倒以为他此时气昏了头,见他如此,倒不与其计较,当下只与沈绮霞作别,口中与其定下了日后相会的时间地点。便令姚花影抱起香丘与众人一同离去。 临行时姚花影终是没忍住回头看了张入云一眼,却见他目光冰冷,与昔日相对自己再不相同,知道终究是连自己也作一起恨上了,心中悲苦,却是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此时叶秋儿见众人退走,这才从空中落下,忙向峨嵋众弟子这里奔来。 张入云见崆峒一行人从容离去,只感自己孱弱无能,铁打一般的身体此时不由也是一阵颤抖。心下虽知冒然进击,绝讨不了好去,可仍是克制不住暗算玉音师太的心思。虽是沈绮霞在一旁不住的提劲捉住他的臂膀,但香丘与自己相处时的音容笑貌,却在此时纷纷踏上心头,却怎能让眼前这样的恶毒奸滑的人带走。 当下他只觉眼前一黑,却是一声霹雳般的暴吼,待自己才刚有些意识时,却见自己已是挣脱沈绮霞的手臂,劈手就是将竟余的三枚银燕镖向玉音师太打了出去。接着又是倾尽毕生功力推出一记先天罡气,直取向玉音师太的后心。虽是他方才受伤不轻,但此刻全力施为之下依然是力敌千钧,气势绝伦。 未想玉音早有所算,见张入云果生暗算,周身便是一阵白光拂动。接着脑后忽然暴出一条白虹,匹练似的直向张入云身前飞来过来,只一撩便将那三枚海碗大小的银燕镖打的四处不见,其势只略一阻便又向张入云当胸飞来。 叶秋儿此时已是收了那碧玉弓,想救已是不及,当下惊恐,不由的惊叫了出来。而在张入云身后的沈绮霞见此,知张入云如若撞上那剑光必无生理。一时情急再也顾不得了,只将牙一咬,腰间也是一阵紫光抖动,便已是电射一般的与那白虹撞在一处。就听得一声震天价的暴响,却把个首当其冲的张入云给震的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把,冲天飞起,直飘荡了好久,方才落下身来。 待张入云醒来时,却见自己已仰卧在了草地上,叶秋儿却正在自己身旁跪坐着,目光关切的看着他。而此时的沈绮霞,却正满面苍白的盘坐在一旁运气疗伤。 当下叶秋儿见张入云醒来,只轻身道:“怎样,身上还有那里不舒服吗?” 张入云此时有些魂不守舍,闻言却是想也没想,便自察验起来,到此时,才觉自己口鼻之中有股子药香味,心知自己在昏睡时已被叶秋儿喂食了灵药。再运真气一周天,见并无妨碍,方向着叶秋儿摇了摇头。只是看着沈绮霞做痛苦状,却是开口问道:“沈师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吗?” 叶秋儿见他见问,虽是不欲令他伤心,但想着沈绮霞为其出力,该当让知道个明白他,当下便皱着眉说道:“你还说呢,你不合冒然犯那个玉音老尼姑,沈师姐见你危急,不得已将新近才刚练成的剑光放出。那老尼姑向来厉害,便是其崆峒掌门也畏她三分,沈师姐剑光只一触便是不敌。因是刚练的飞剑,功行远还未满,此时已受了重伤,虽有灵药,身体当无大碍,只是如此一来,却又不知剑光何时才能凝炼了。你待会谢她时,却要多说些好话呢!” 不想叶秋儿话音刚落,却见沈绮霞已自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一时苍白着脸笑道:“秋儿别乱说话,我的剑术本就不纯,自是无力抵挡前辈高人的仙剑,只是那玉音师太似是不欲取张师弟的性命,与我紫炎剑相触时,虽是声势夺人,但内里却并没有什么功劲,显是留了后手,只为教训一下张师弟而已,不然我也不得如此轻松。至于才刚练成的剑光,只在早晚自然复元,张师弟却无需挂怀。” 说完这话,却反问张入云道:“只是之后,却不知张师弟做何打算?” 她这一语却是正说中张入云的心事,当下他自知凭一己之力绝难和崆峒派的高人相抗,他平日最耻于求人,但如今为香丘计却也顾不得了,一时想着香丘平日与自己相处时的音容笑貌,此刻沦入这伙崆峒派歹人之手,还不知要受怎生的涂毒,当下心绪激荡,却是挽起叶秋儿的手道:“叶师妹,你是知道香丘生世的,那玉音师太将香丘抚养成人,只为残害她的身体来做一件有利自己的事,人心之毒辣也不过如此。我自忖只凭一人之力绝无法与之相抗,还望你能在救香丘这事上助我一臂之力!” 叶秋儿未料到与张入云一年不见,其性情竟得大变,再见他一付孤傲的性子,竟然肯服低是在人前出语相求自己,知张入云不走到绝路上,绝不会行的如此举止,眼中看着他一副彷惶无计的样子,满眼渴求的样子,再不复昔日与自己首次见面却是一直冷傲的少年。当下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不自觉间却是一行清泪,已自脸庞滑落了下来。

第三十二回 春雨不知愁 残风扫落秋 (一) 第三十二回春雨不知愁残风扫落秋(一) 叶秋儿见张入云伤心,当下心中一软,已是开口道:“你放心,香丘也是我的朋友,她今日落难,我定不能袖手旁观。目下你先将伤养好,我们先在这里等汪师叔前来会合,到时候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纵是为难,也定要想出些办法来。” 一时间她这话一出口,张入云且不必说,东方文宇却已是面上生寒。叶秋儿这番话说的轻松,内里却几乎涉及到峨嵋崆峒两派交恶的大事,如若行的一丝差错,便是天大的乱子,想着叶秋儿眼都没眨便将这么大的事情答应了下来,东方文宇心里更是难抑止息满腹的怒火。 而一旁尚在调息的沈绮霞闻此,也皱了眉头,她知如此行事从道义上虽能说的过去,但内里牵涉实是太大的事体,叶秋儿如此鲁莽,只怕要生出大祸来,不由的自己不去担心。但反而言之,自己这师妹如此性情,想到便说到,却又是自己学不来的。想着自己行事总是谋定而夺,讲究言出必践,却是远无叶秋儿这般的潇洒豪气,于这一点上她却又极是与张入云性气相投,一时间沈绮霞心里多番思量,却也是心神不守,本是在用来疗伤的真气却已是在体内乱了个不成样子。 此时天色已然见亮,众人索性不睡,一时便就地埋锅造饭。向来照顾众人起居的沈绮霞此时下在在养伤,自是不便打理,叶秋儿和东方文宇因都是世家子弟,与这些生火做饭的活计俱都做不来,当下却是由竺十八出手。竺十八自幼贫困,自理能力极强,一时间他手脚甚快,却是一会儿功夫便将一切料理周到。且他手艺不错,虽只是做了一些极简单,只用来当早饭的白粥,但一时间也是被他弄的个粥香四溢,色味俱佳。 众人都是忙碌一夜均饿的厉害,当下俱是畅开肚子连喝了几碗。只张入云因满腹心事,却是再怎么可口的饭菜于他来说也是难以下噎。沈、叶二人俱都瞧在眼里,可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抚他。再说此时人眼众多,也说不得什么话。一时间众人因俱都有心事,却是半日不语,只顾喝粥。东方文宇见二女关心张入云,自是神色张厉,却又不得发作。竺十八也是个乖觉的,眼前气氛尴尬,却是只不出声,只嗞溜溜的吮着香粥。 正在众人尴尬不已时分,忽听得空中一声清啸,沈、叶二人闻声俱都大喜,忙往东方瞧去,果见空中起着一人,一时二女忙摇手示意。顷刻间那人便已落至众人面前,果是张入云一年前在峨嵋绝顶上得遇数次的汪剑秋,其时他便已是仙风道骨,此时凌空而坠,更是一副的仙家气象。一时间他心下期希,忙上前与之见礼。 汪剑秋见多了一个张入云只与他笑了笑,便先探手在沈绮霞腕上试了试脉息。过得了一会儿才见他皱了皱眉与沈绮霞道:“几年不见这玉音一把伤恙剑竟变得如此厉害,幸是她出手不重,又是看在你是峨嵋嫡传弟子的份上多有担待,不然的话,你这才刚练成的剑术,只怕是没有三年功夫,不得恢复!” 汪剑秋这句话一出口,却换来竺十八一声惊讶道:“看不出,这瘦瘦小小的老尼姑,竟得这般大的本事?”汪剑秋闻言笑道:“真是不害臊,你的身量能有多高,却说人瘦小。要知玉音当年几能执掌崆峒门户,怎不厉害。若不是当年也犯了个情字,何止于此,唉。”说到这里汪剑秋不由叹了口气,一时间竟是回忆起年轻时的荒唐事来。 当下略一疏忽,汪剑秋却已发现自己有些忘形,不免脸上有些尴尬,再看见张入云在一旁恭身谦礼,想着他遭遇坎苛,当下却是收了笑容道:“年轻人,如今这般局面,不知你现在却又做何打算?” 张入云闻言不语,几番思量方开口道:“弟子深感无能,只得无理相求老前辈相助,如若是前辈也有为难的地方,弟子自也不敢强求!日后只当为友倾尽全力罢了。” 汪剑秋见他双目有异,知他性子倔强,此时十有**已下了死志。他自第一次相见眼见这少年,便觉与众不同,此时见他心情颓唐,却不愿折他锐气。当下只激他道:“几日不见,未想你却已不同往日了。年轻人才只遇这点挫折便没了主意,这怎像话!只在这里说些尽心力的话,你且扪心自问,你现时难道真的已尽了心力了吗?如这一层你尚参不透,我看你日后也难有进益了!” 张入云得了他的话,略一思量,即行至汪剑秋身前双膝一屈以首伏地道:“弟子张入云,还请前辈指点迷津!”众人未想他尽会如此服低,一时俱都怔住,沈、叶二人见了自是心中难过,竺十八却是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有东方文宇见此心中有些快意,但也只一瞬而已,随之而来的,却又是有些惋惜,到底在他看来,张入云虽是他的劲敌,但自己心底却也自敬重他,倒从未生过轻贱他的心思。 唯有汪剑秋见此,却是脸上露出笑意,一时只见他微笑道:“你领悟的倒挺快,也算是有些小聪明,只是常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膝盖如此这般的软法,却不怕轻了自己的身份吗?” 不想张入云当即答道:“弟子本就是藉藉无名的小人物,何来什么身份。虽是这般礼拜前辈,但自问却也不算是奴颜卑膝之辈!” 汪剑秋闻言去又笑了,只道:“说的倒挺有些意思,只是多少还要再试一试!”只待他“试”字刚刚出口,就见其身体竟在这陡然间便冲起惊天的劲气。不想这峨嵋长老看着身形纤薄儒雅,一身劲力竟是如此刚猛。 当下只把四位峨嵋弟子惊的不轻,一时竟被乱了阵脚,却是被汪剑秋身上源源不绝的杀气震的将身往外退去。而张入云就在汪剑秋身前,首当其冲,更是被激荡至口中,如一片落叶一般随风飘舞。 正在众人在为他担心的时候,却见张入云扭动身子,如一柄钢梭一般向汪剑秋身前投来,虽是这位峨嵋前辈真气太过强劲,张入云在空中怎样翻滚努力也不得近前,但依然是将身体如风车一般的在空中转动。当下一老一少两下里俱者相峙住,一个不得寸近,一个却也不能将对方逼得分毫。 至此汪剑秋知他当真是一身刚气,虽是方才说了些看似颓唐的话,但却能在这方寸之间便生的这般刚力,只他确是有些领悟并不是一时取巧之辞。当下只闻他轻轻一笑,便已将一身功力尽数收于无形,接着再见张入云欲二度翻身拜倒进,却是将五指一曲,即如凭空多了一柄无形的人手一般,将张入云凌空托住,再轻轻放落。 众峨嵋弟子只知道这位师叔向与别个长老有些不同,但却从未见他施展过本领,今日得见才知当真是真人不露相,虽是才只见得一斑,但仅这份至纯的气功,便不是自己各位师长所能具备的。方才又见张入云身手也是刚硬无比,知他天性为人如此,纵是自己功力强过于他,但这点刚猛绝伦的身手,却是自己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心下佩服之余,也是隐然明白汪剑方才一番话的心意。 当下待其落至地面,汪剑秋便开口与他说道:“即如此,你且暂时随我众人一行,只是日后的事,却只能再相形定夺了!”说完便令沈绮霞一行人当前先走,自己却与张入云并行在众人身后,众峨嵋弟子知汪剑秋有话与张入云详谈,便都自觉的与二人拉开一段距离。 到此时汪剑秋方与张入云正色道:“此次青海一行,论起厉害来,说大不大,说小却又不小。为了雷音洞伏妖一事,除了我峨嵋及崆峒外,就连武当前辈欧鹭子也一并前来凑个热闹,说是伏妖,大家却都各有自己的心思,便是我峨嵋也不能免。你处在这三大门派的争斗间,又只一人势单力薄,却是一个不小心便有杀身之祸。且我知你为人忠厚,峨嵋与崆峒之内都有你至交好友,量你也不想为他人增添无益烦恼。我虽想助你救人,但到底要为峨嵋四大弟子考虑,如今先与你说个清楚,却是要让你心中有个计较。” 张入云闻得此话,心中翻滚,刚欲开口在汪剑秋面前将自己心思剖个明白时,却又听这位峨嵋前辈开口道:“但你也只放心,虽是那雷音洞上古厉害,但至时有这么多门派高手在场,你那位小朋友却多半不会得用。你到时最要紧的只是到时携了你那位朋友趁乱逃走就行,玉音师太为人城府极深,若能得那雷音洞的好处,到时却也不会为了你的小朋友与我峨嵋交恶。于这一点上,你倒是可放下些心。” 张入云听得明白,心中猜想汪剑秋多半已是知晓香丘的出身。这位前辈说话干脆,事理说的清楚,一时闻其所言多少放得些心。只有心中又有些好奇,却问那雷音洞是什么来历,内里的是个什么妖怪。 汪剑秋答道:“内中详细已无从考究,连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那雷音洞是魔教遗迹,满壁留存的都是无人能破解的魔法心经,内里有一只红鬼,却是趁着每三百年洞门大开之际,欲出世为患,至今也不知它出世过几多次,若我正教中人略有疏漏,却是要有无数无辜百姓受难。除魔卫道是我辈的本份,但它到底是感受先天戾气而生的妖物,除之不好也有大患,倒是只将它封闭在洞中反倒省得许多事。” 说到这里,汪剑秋却又沉声道:“只是此一役,众派门人却又都存了窥伺那红鬼赤炼角的心意,当今世上不比四九天劫之前,灵物聚积,修道容易,玉音和鸥鹭子已是各大门派中修行辈的好手,若能得到赤炼角却是在修行上能省好大力气。是以算来此行虽是三派合力,但内里各派却都各自计较,连我掌门师兄也不能例外,但到底脸皮没有鸥鹭子二人那般厚,只容我一人前来凑个热闹,但即如此,也将教下四大弟子尽出,只为到时各凭弟子们的的造化,只望也能得些便宜。” 张入云不料这位看似清雅的老前辈,一时说起话来,却是如此不避忌讳,当着自己一个小辈的面,竟是列数当世名门高人不是。侧头看去,又见汪剑秋却是仿佛在与自己闲谈一般,面上没有一丝张厉之色,知其闲野惯了的性子,天生如此,不由间又对其添了几多好感。 再见汪剑秋叹了一口气道:“我来时在我药师好友处曾请他为你卜得一卦,显你此去西行诸多灾劫,只是年轻一辈里,你却是我见过为数不多有些性情的,知劝你折返无用。只是你年少经历太少,正如我先时与你说教的一般,总是说来容易,却不知你是否已真下得决心,迎历一些苦难?” 张入云已知这位前辈心情,此时听了他的一番话,知自己今后的劫数无法避免,他是天生随意的性子,即已如此,心下虽是警诫,但却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情,只是高人提醒,想见自己到时诸多苦难定是少不了的了。一时回忆起一年前在酒泉县半年如活死人般的折磨,却又有隐娘悉心照料,当下倒是患得患失,百感交集起来。 汪剑秋见他闻言不语,以为他为一年前伤病心有余悸,想着他年纪轻轻却又比同门吃得太多的苦,心下对他虽有期许,但也实有些爱惜。一时开口道:“你也不毕如此,少年人经得些灾劫与它年功果只会是好事,只是看你心性如何,能不能受得这多苦楚罢了。” 接着又遥指身后与张入云说道:““此山坡向东而去六十里,是我好友当世药王隐居故地,你日后有暇可去一探,他修行与我辈道法俱都不同,你如能得其指教,却是好大的造化。且他对你映象不恶,如能前往当能得些好处。” 张入云闻言大奇,一时道:“我与这位前辈素未谋面,不想他却如何能知道晚辈行迹的?” 汪剑秋笑道:“你半年多前自与他大弟子谋过一面,算来也不是毫无一点关系。” 说到这里,他见张入云有些迷惘,便解释道:“就是昆明刘府里的秦姑爷啊!他心底一丝不染,禀赋又好,虽是修行的晚些,但不上几年便得突飞猛进,本是药王看中的衣钵传人,只怪刘老夫人心思深湛,当年做好了圈套让年少的他往里钻。一时娶了自己女儿做了刘家大姑爷,却让我老友好一番着恼。只是他这大弟子,却是一丝不以不能接掌其门户为意,倒是为了自己有负师傅厚盼,而心生苦恼,他性子本痴,如此之下却是到处留心物色上佳弟子为自己师父寻找传人,如此越俎代鲍的事,也只有这样的痴弟子,才能做的出。” 说到这里,汪剑秋不由莞尔道:“说来也极是好笑,那刘老夫人处心积虑的力荐的刘雨浓,这位药王大弟子却是一丝也看不上,倒是当日只与你在昆明谋的一面,便对你映象大佳。至后在其师傅面前多番提点到你,所以我才有劝你谨见之言。只是这番事体若被他的醋娘子知晓了,却不知这刘府大姑爷,却又要受得多少斥责打骂了!” 至此,汪剑秋觉自己透露的内里太多,这才止了口,见张入云虽面上有些喜色,但随之而来却又为一股忧愁浇没,知道他一副心思俱用在被玉音掳走的香丘身上。心底叹他年少多难,却又有些心想看看眼前这少年人他年的造化。当下开口道:“你虽不是我峨嵋嫡传弟子,但到底也是同宗同门,难得你我今日有余暇聚在一处,不如切磋一些功法心得如何?” 张入云当时闻言即是怔住,待回过意来,便是纳头要拜,当下却早为汪剑秋扶起道:“你我不是师徒何须如此,且到底你不是嫡传弟子,不能将本门心经相授,我能做者,只是稍微点拨一些路径而已,当中功法修行仍是要你自己自行领悟,这番机要且先和你说清楚了,免得你期许太多,反倒失望。” 他虽话说的如此,但汪剑秋向为峨嵋门下长老中的异数,多年修行也只收得两名弟子而已,其余峨嵋门下高弟得他指点的也仅竺十八与沈绮霞两人。因他得过商风子真传,得峨嵋正宗心法者却犹以其最为深湛,虽是他在峨嵋中名望不高,但就此点拨张入云一番,也是受惠良多。 一时张入云求解心切,却是连问了一个上午,汪剑秋倒也是好耐性,也连解释了一个早晨。只是因心法不能传授多少有些遗憾,但张入云到底是这多年来第一次得正宗峨嵋心法提点,一时好些心底不解之处俱都贯通,却是难掩心中喜悦。 直到午时,前行的四位峨嵋弟子驻了足埋锅造饭,汪剑秋怕他一日之中得了太多传授,反为不美,便劝他用一日功夫思量,明日再当传授。这才令张入云止了求教,一时坐下只在一旁冥思苦想,便连个午饭也吃不香甜。 午后众人纷纷上马赶路,唯汪剑秋一人自向西飞去投店,张入云无马骑乘,四弟子计算脚力,反倒是沈绮霞将自己坐骑让与他。自己却和叶秋儿两人共乘一骑,虽是沈绮霞的坐骑性如烈火,但在主人几次提点之下,也不敢再与张入云相争。 叶秋儿是骄纵惯了的性子,又爱骑快马,一时放开缰绳只由着自己爱马的性子飞奔,虽是此刻马上乘了两人。但就如此,竺十八与东方文宇跨下的两匹千里挑一的黄膘马也是无论如何也跟不近前。反倒是张入云座下逐日能勉力赶上。且两匹龙驹素日在一起惯了的,此时叶秋儿一马当先,张入云的座骑也是不舍跟上,当下只把竺十八与东方文宇二人拉的,只见前路黄尘滚滚,稍过些时,却连人影子都不见一个。 东方文宇本还为张入云遭遇有那么一点同情,但此刻却见三人将自己拉下这许多,心中只有引狼入室的感觉,只把那先时一点点的同情心直扔到九霄云外。当下满腹的怨气,只将张入云祖先一一问候。直看的一旁并肩而行的竺十八有些莫名其妙,就见他面色青红白三色不住变幻,还当这位师兄真气运岔了,不住口的好心问讯。东方文宇此时正在着急上火,那能理得他这么多,只嫌他聒噪,恨不得座下马儿能生出双翅,一举赶到众人前头。 半日下来,因那两匹黄膘马也是千里良驹,众人竟赶了四百多里路。至晚间时,果然汪剑秋早把客栈寻好,众人当下歇息。尚幸,因客房紧张,张入云与东方文宇,竺十八三人倒是挤在一件房内。虽是东方文宇平日里讲究惯了的,但这次倒是难得没有怨言。众人饭罢,他只守着张入云谈心,竺十八是个武痴,一时只与张入云将各项武艺心得论个不休,却把张入云也扰得有些皱眉。倒把东方文宇看的一乐,这才觉这个烦人的小师弟,倒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用处。 到了夜深人静,东方文宇见张入云只能老实待在屋里,心下正甚为满意时。却忽听有人敲门,三人惊讶,不知是谁深夜打扰。着衣推门一看,却原来是叶秋儿站在屋外,就见她仍是白天里的衣着,却是指名道姓的要张入云出去说话。 东方文宇本来防的就是这个,不想自己只防张入云,却忘了自己师妹是个如男儿般霹雳般的性子,生生没料到她会主动来找张入云。一时无策只口内急道:“这么深的夜里,你二人出外却要谈什么事情?”幸是他怕叶秋儿着恼,虽是心下焦急,但仍没敢说出孤男寡女四字。 谁知即便如此,叶秋儿也已变了色,当下恼道:“我与张师兄问些事情,关你什么事,却由你来絮叨?” 东方文宇见此,仍是不甘心道:“纵是如此,也该在白天人多时说,此刻夜深,你我是峨嵋正派弟子,你与张师兄又是男女有别,怎好夜下独自说话,便是被汪师叔知晓了也不好!” 未想到,他话声才刚落地,叶秋儿已接口道:“那好,你这就去寻汪师叔,只说我夜里绑了人只为说话。你快去找啊!我就在这儿等你!”口里虽说的如此,手上却是提了张入云即往外疾走,只留下东方文宇一人呆立在房中。纵是他再有能为,但对着叶秋儿这般泼辣的性子,也是又恨又爱,无可奈何。 再说张入云被叶秋儿一时强提着出店百多步,他此时满腹心事,心下懒散,不乐被叶秋儿牵着只往外走。一时略想了想,方开口微笑道:“其实东方师兄也是一心为你,你也不用这般给他冷脸,只让他难堪。”说话间,却是趁势将手腕自叶秋儿的手中抽了回来。 不料叶秋儿闻言,却是头也不回只寒声恼道:“你现下很自在吗?却还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说这些轻巧话。” 张入云本有心病,一时被叶秋儿说破,却是驻了足,只觉自己一身债务,实无资格说这样的话。 叶秋儿见他呆立当场,显是为自己一番话所伤,当下也觉得有些不是,一时立定身看个仔细,果然张入云正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虽本有心想说些安慰他的话,但见他如此,却不意开口道:“想不到你与香丘竟这般相投,她目前到底只是为崆峒派擒去而已,一时并无性命之忧,却让你这般丧志失神,神魄不守,再无昔日一点倔强骄傲的影子。” 张入云不意叶秋儿忽然说出这番话来,只以为她仍是记着当日与自己的一点嫌隙,当下也不思量,只摆了摆手道:“你切莫再说这些话,若是你仍为去年偷艺一事怪责我。我且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也就是了。”说完便已恭身。 不想世间女子最见不得心上人把别的女子看的更加重要,一时叶秋儿见张入云此番举动,只以为他一心记挂着香丘才有此为,便是豁达如她也不由的生了嗔痴,当下羞恼,抬腿就是一脚,口中并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有怪责你吗?怎地原本好好一个人,也不为什么,却变地如此痞赖起来。” 张入云在她出其不意之下,腿上即挨了她一脚,他虽此时心志有失,反应不比往日灵动,但多年苦功下来,即使自己意志不曾启动,但身体自然而然也生了条件反射。一时左脚趾一拖,身子便已平平的往旁移去,只挨得叶秋儿脚尖一点儿。跟着挨了拳脚的右腿肌肉却是在瞬间化做波浪一般,将叶秋儿凌厉的足踢中十分功劲,竟化了有八分过去。 当下叶秋儿只如足尖踢着滑滑的鱼肚皮一般,不但一脚未能尽兴,反倒被张入云腿上的内劲带得向外一偏。她本也是无心一脚,也不曾太过防备,不想却被张入云带得一个小趔趄,身形不稳左右晃动,当下即已是红了脸。 未想张入云见她身形晃动,却是身体不由自主,趁势就是一脚踢了过去,幸是及时恍回神来,发觉自己不意之下竟要踢到对方,忙收了脚。 叶秋儿见他这一腿来的凌厉,不由的已是额角见汗,当下即欲使动真气抵挡,见对方已然住手,这才轻吁了一口气。她一年多以来在峨嵋面壁苦修,功行大进,几欲能赶上其师姐,也因此方察觉昔日与沈绮霞功力相差实在太多。此番下得山来又得掌门亲赐九曲碧玉弓,更是让她如虎添翼。至后又在一路上暗中与三大峨嵋弟子相较,除沈绮霞如浑然未觉,仍是一副高深莫测外,竺十八与东方文宇却已是相形见拙,使她自己好不满意。 却未想到,在这个已如丧家之犬的张入云面前,却一个不小心反倒吃了点小亏。叶秋儿是天生好高的性子,一时间纵是张入云,也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噎得下这口气。她虽也知张入云一身击技功夫,向为其所长,自己一时不防备多少有些吃亏,但说到底也是自己伤人在前,却不想反使自己难堪,当下一着恼,却是娇哼一声,二番举脚踢去。 张入云刚才不察一个连削带打合击出手,已是后悔,当下见叶秋儿二番着恼,却比先前恼了十倍,正欲解释,却不想她一年不见,脚力更加沉重,只还未接触,却是迎面就是一阵疾风。当下也容不得自己多说,张入云也是自负足下修为了得,一时也是抬起一脚即是相迎了过去。只是他算得极精极准,当下身向后仰,双手后放,只以单腿膝盖中途拦击。他是男子自然力大又是多年内力修为,当下两下相加更是惊人,虽是留了后力,但此刻使将起来也是风声雷动力有千钧。且他小腿蓄势待发还可二次进击,双手临地,更可触地将一身功劲用上,一时间只将叶秋儿骇得一震,不料张入云竟有这般颠倒的脚法。 她不知张入云自随了隐娘习武之后,一身本领不但大胜从前,且身体的操纵更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他适才那一招只是无心所为,还不怎显威力,若是倾心尽力之下,纵是叶秋儿一年下来武艺精进,但只一疏忽,也一定会落败。 当下叶秋儿不知内里,却只当张入云将闲气生在自己身上。眉间皱动处,却是脚下使出真力。只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竟已将前一足收回,跟着却又是另一足挟巨力踢了出去。这一记拳脚功夫,叶秋儿已使出了极上乘的内劲,硬得在这瞬间收招换式,却又打出如此猛烈的重击。 张入云本就无心与之相斗,足下未尽全力,当下见她这一记厉害,避无可避,容不得自己反击,只得躬腰弯身,只得用小腿骨最得力处受了她这一击。叶秋儿这一踢实是威猛,纵是近日武艺大造的张入云,也被其踹出去足有五六丈。当下只觉得巨力倾压之下周身血脉竟欲逆流,只震的自己头面在这瞬间已成了赤色,周身骨节也在这一击之下,被挤摩的嘎吱作响,差点儿要将自己打的闭过气去。 张入云纵是心灰意懒之下,也不由被她这一记势要夺其性命的一击激出些火气。当下立定身子,却是皱了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啊!我就是有些得罪了你,也不至下得这般重手吧?刚才那一击,若是我防备不当,差点就要被你打成重伤!” 不想叶秋儿闻言不但不退,反而纵起身来,使尽全力当头就是一击。夜下张入云见她面含嗔色,又来的势猛,也是被其唬得一惊。虽说自上一次峨嵋一聚后,张入云对她大为改观,但二人到底没有深交,一时见叶秋儿又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心性,却是心下有些散乱。 张入云连连固守后退之际,却发现叶秋儿竟一点也没有收手的意思,且她一年来进步惊人。不论拳脚内功,都是日臻完美。此刻却是容不得自己一味的防守,一时间张入云虽是心下惊疑,当临头的拳掌却是一记记的袭来,容不得自己多想,为求自保,只得舌底一声雷,跟着也是施展浑身本领与其周旋。 二人一年多以前便已可大战百余回合,之后又是各得遇合,俱都功力大增,此刻二度交手,场上对敌之险峻更胜从前。战至后来,二人打得兴发,只将一身本领俱都倾囊而出。但见满天劲气纵横,只打的枯叶飞舞,花落缤纷。至后便是俱都使出先天罡气,也只斗了个平分秋色。 叶秋儿见久斗无功,打得兴起,当下只将右手食中二指一并,陡然间竟是凭空生出一缕剑风,直如当年东方文宇的修罗斩一般,向张入云斩落。幸是玄门正宗劲气,虽也是一般的锐不可挡,但底不算太过霸道,只生出三尺剑气而已,且是单手,到底要较修罗斩的威力小些。但叶秋儿剑法高强,此时手中多了这一柄气剑,只一瞬便眼见要抢得上风。 未知张入云此时也非吴下阿蒙,见叶秋儿有此伎俩,剑眉一竖,一时将身一潜,也是陡然间身形竟快了数倍,虽是叶秋儿也有流云术这般的惊人身法,但自负也快不过张入云此时的身手,且他还可不做一丝停歇的连续相击,却更不是自己所能做到的。 当下即见满天俱是张入云飞影,虽是叶秋儿使出了无形剑气,反倒是一时里改为张入云主动进攻的局面。叶秋儿一时被他逼得收剑回守,处处受制,一时气恼,猛地一击威力惊人的先天罡气推出。跟着就是一剑算准张入云的必经之地刺去。果然眼见就要将其击中,却忽见对方只将身一矮,跟着足底一震,竟是凭空不见,再定神看时,却见张入云已在身旁五六丈外伏落。 张入云恼她竟下的这般重手,若不是自己日前在昆仑山侥幸悟得这一身法,只怕身上不免要被叶秋儿刺个透明的窟窿。心下激奋,却是足下一点,即欲与她理论。 未想才刚要开口,却反见叶秋儿已冲着自己开颜一笑道:“怎么!出得这一身汗可觉得好多了!你现下已有这般的身手,却只知道一味的哀声叹气,全不成个体统。她玉音师太就是能为再高,也自有我与师姐帮你,何况汪师叔到时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你却在这里只顾着自己伤心叹气,就算是你真心喜欢上香丘,只这般样子却又能将其救得出来吗?”说到最后,其脸上本是如花一般的笑颜,却又因心底失望而笼上了一层寒霜。 张入云听得叶秋儿一番话,一时怔住半日不语,过得多时方行至叶秋儿身边轻声道:“谢谢你将我当朋友,真正替我着想,又安心为我打气。只是有些世间恶人你不知其心底恶毒,我并不是怕玉音那个老尼姑,只是越是她这样的人,越是会不顾别人的死活,只为谋求自己的利益而伤害别人。你身在峨嵋门下太多丑恶的事物不曾见过,所以才将好些事想得如此简单。不过还是谢谢你,得你之助,我确是清醒了很多。放心,我已经恢复过来了,至于香丘,我只将她当自己妹妹看待,之所以如此担心她,却是因为她自幼多难,至今日已是如我一般无有人要的弃子。”说完这话,却是只将手拍了拍叶秋儿的肩头,便动身往客栈方向走去。 叶秋儿本以为张入云经这一番激励,当能恢复往日风采,未想到他竟会有这般言语,一时皱了眉,只在那里思索张入云的话。当下闻张入云脚步渐远,终是气不过,又开口大声道:“身在峨嵋又不是我的错,自幼受人宠爱又不是我要他们这样做的,你一番大道理说完即走,却有没有为我着想过,只这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也是你一贯奉友的道理吗?”说着话时,叶秋儿已是心下激动不已,眼角湿润再道:“再说!再说!你怎么就没人要了呢!” 她说的这一句话,已知失口,当下忙即止住,当到底仍是被张入云听出些意思,一时心底惊讶,只张着脸,面带疑惑的看着她。 叶秋儿见此,急欲换个话头,但只觉张入云目光异样,却是不易支吾,一时想不起扯个什么样的话题。当下有心要分他的心思,焦急羞恼之中,却忽然口不择言道:“我刚口里乱说的,你且别往心里去。现下我只问你,你觉得我师姐的为人怎样?”她本是心中忧急才有此言,未想此番话说将出来,反而一时心生平静,却是将头抬起,只用一对明晃晃的眸子看定张入云。 张入云听她话问的蹊侥,又是在这当儿说话来的,他就是在感情方面有些笨拙,但此刻的气氛,也不由的让他往一些些方向去想。一时脑子里转动,思量之下,反倒变的更加纷乱了。当下见叶秋儿脸色也变得严肃,更是心生忐忑,不知该往那里去想。 且不说此时场上二人这番尴尬,在离二人不曾有一丝察觉二十丈开外的数丛中,也有一人为张入云此时半日不语而心生忐忑,一支纤纤玉手已是紧紧握住一旁的树身,只差点得将那坚硬的树干捏得粉碎。

第三十二回 春雨不知愁 残风扫落秋 (二) 第三十二回春雨不知愁残风扫落秋(二) 张入云未料到叶秋儿竟会口出此言,心下满是疑惑,但不知怎地却又有心支吾,说不出话来。按说沈绮霞只于去年病中探过自己一次,二人并未有些什么逾轨的举动,但自己却始终无法直言相告叶秋儿。 叶秋儿本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但终究也是因为无计之中道出心中想说的隐秘。此刻见张入云满脸俱是惶恐的模样,反更增了她的疑心。只是她向来心傲,虽是心上不悦,但面上怎肯示弱。见张入云如此,反恼道:“即不愿说就算了,真看不得你这般左右为难的样子。” 张入云本有些心虚,再见叶秋儿这般无意的话,更是有心要辩个明白,当下忙开口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问题好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生怕有说错什么,却被你这做师妹的怪罪,所以才思量一番。” 叶秋儿不信道:“我脾气有那么不好吗?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有这么一问,你却左思右想个半天,反倒是一副心虚的模样,叫人见了怎不生气?” 张入云先闻她说自己脾气,已是一笑,但后一句话却是说中自己心事,赶忙道:“我怎会心虚,你这都是说到哪里去了。本来我还以为你一副女侠客的风范,不会作这般小女子样的猜忌,却原来你也是和一般女子一样,尽是会无中生有,只喜欢猜测别人心理的坏习惯。” 叶秋儿先听得女侠客时也自高兴,未料到张入云话音一折,却又教训起自己起来,已是着恼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便这般东拉西扯没个正形,你若不欲说就算了,何来这多推讳之辞!” 至此张入云见躲不过去,方开口道:“我真的没想什么,只是沈姑娘一向待人温和,但在我眼中,却多少有些不易亲近的感觉。一时被你没来由地问起,真不知该不该说这样的话。所以才会这般为难,你即然硬要知道,我也只得照实说了。只盼你可别生气,也别告诉沈姑娘才好!” 叶秋儿听他仍如一年前一样称呼沈绮霞为姑娘,却始终称自己为师姐,心下又是一番不高兴。但至后听其说起沈绮霞不易亲近,虽是有些心喜,但仍是不由自主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想法,我师姐一向在各门各派里的人望最好了。待人又热心,深得长辈的喜爱,一众年轻的同门也最爱与我师姐相处,你这样的话,我倒是第一次听闻,该不会是你随口乱说,只用来敷衍我的吧?” 张入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实是这么作想,并无有一点藏匿。想来,也许是我这人生来有些古怪,想法自于别人有些不同,你也别放在心上,我这样身微言轻之辈,说的话,自然做不得数。” 叶秋儿不理他这话,只皱眉道:“该不会是你见我师姐太过优秀,处处及不上她,因觉得自渐心秽,所以才不敢接近她吧!” 张入云不料她竟会说出这般话来,好在他倒真的不在意自己处处及不上沈绮霞,当下口笑道:“呵呵,你说的也许不错,只不定我真的在心底有些这样想法,却是一直没有被自己发现呢!” 到此刻叶秋儿才发现自己说的过于直露,不免薄了张入云的面子,一时赔礼道:“对不起,我一时口快,胡乱说话,你可不要怪我啊!” 张入云摇头道:“没有啊,你这般说话有什么不好,真要是你与我说话时有什么藏漏的话,反倒不是你的为人了?” 叶秋儿闻他这一言倒是大感满意,脸上不由露出些笑容,但又恐为张入云发现自己的心意,反作恼道:“哼,你好了不起吗!只与我才相交多久?却已知道我的为人。” 张入云见她忽地化喜为嗔,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当下仍是深揖一地道:“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乱说话了至你生气,万勿见怪!” 叶秋儿见他一副正经与自己作礼的样子反显二人冷淡,此一回倒是真有些着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才只随口说说而已,你却一副当真的样子,真是生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易为人亲近的性子。” 张入云,听了她一句话,一时不解,仔细思量之下,眼睛却有些直了。 叶秋儿见他举止异样,只以为张入云已体察到自己心思,当下害差,一张俏脸却是羞红了!当下她忙着遮掩道:“先不说这个,本是想问你师姐的事,到最后却扯到我的头上来了,你这人也真是的!” 张入云见她胡赖自己,却不敢与其分辩,只心内忖道:“都是你一个人在说而已,什么时候却是我牵起话头在说你的事了!”当口里只假意笑道:“呵,我只不曾留心而已,而且你也是一串不住口的在说,所以才会说偏了的吧!” 叶秋儿闻此,只得道:“那现在论到你说了!” 张入云摇了摇头,“没有了,我一直对沈姑娘很是尊敬,她确是无论那样都比我好的太多,而且我与她也未有深交,实是说不出什么与别人不一样的观感来。” 不想叶秋儿听了却恼道:“哼,你别骗我了,年前你在酒泉县疗伤的时候,我师姐曾经屡次探望过你,你在这里又说这个,只当我不知道呢!” 张入云见叶秋儿知去年沈绮霞来探病一事,心里不由有些紧张,但毕竟二人会面,并没有涉及什么私密,当下只道:“咦!没有什么啊!沈姑娘确实是探望过我一次,却主要为的是将我的婆罗叶与东方师兄的两面护心镜取来给我。至后并没有再探过我第二次啊!你其时正在闭关,却不知是谁和你说起这事的?是东方师兄吗? 至此,叶已发现自己有些过分,为了自己脸面,却是再不好意思发问,只是见张入云到此刻才说出与沈见过面的一事,又想起自己其时还在被罚面壁,更是生气,当下只气的两腮泛青,却偏又不好发作,暗自生气了好一会儿才将心情平复。当下又开口道:“那之后呢?你就与一个妖女在一起了是不是?却竟敢惹出那么大的乱子,接连将昆仑和崆峒派都给得罪了。” 不想张入云那般好心性的人,闻了自己这句话,却是当下变了脸色道:“你别胡说,隐娘实是当今世上的奇女子,她心底又好,只为我所累之下,还倾力救了好多受难的女子。你虽也是我朋友,我却不要你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说完这番话,又想起隐娘还在百花谷中长眠,却是咬着唇与叶秋儿怒目而视。 叶秋儿不想张入云竟在陡然间发得这般大的火,又见张入云脸色涨地厉害,知道他是动了真怒,一时已明白自己确是度错了人,说错了话,当下却换了轻声道:“不好意思,是我说错话了,你可别见怪啊!” 张入云见惯了她的脾气,此刻见叶秋儿却是口中服低,只令自己意想不到,当下反有些歉然,也忙道:“没什么,你只是误信人言而已,只为世上欺世盗名之辈,却往往都是打着正义凛然的幌子,他昆明刘府与崆峒玉音何尝不是这样的鼠辈。”再又道:“我也要说声对不起呢,刚才我也有不是,因一时过于激动,却是口气太过生硬了一些!还望你不要见怪!” 叶秋儿闻此只笑着摇头道:“没什么,你只是一心想回护你心爱的人而已,你这么做,我怎会生气!”说的这话,叶秋儿见张入云却是半日不曾言语,仿佛想起什么心事,只在一旁低头思量,知张入云确是将隐娘看的无比重要,不由地心中一声暗自叹息。 张入云见叶秋儿果不曾在意隐娘,却如自己往日所想也是个有真性情的女子,当下很为自己不曾看错人而高兴。一时有些再与叶秋儿说些什么,只是终究脸嫩,至最后还是止了言语。 当下又闻叶秋儿道:“不闹了,我跟你在外相谈这多时辰,就是东方师兄不生什么聒噪,便是师姐见我久出未归,也要数落我的不是了。”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我只听汪师叔说你上一次被东方师兄打伤,伤势极重,之后又是被你众师兄丢在酒泉县!啊!对不起,我又乱说话了!但看你现在一副好好的模样,难不成也是你说的那位隐姑娘帮你治好的吗?” 张入云闻自己受伤,叶秋儿却很关心,心下一动。只口中仍道:“是啊!不过倒不是叫隐姑娘,她姓腾,论起年纪却要大上不少呢!” 叶秋儿当下点头道:“原来这位腾姐姐倒是有这么大的本事,日后若能得空的话,我倒真是想与她见一见!” 张入云听得叶秋儿无心的一句话,心中一酸,想与她说一些隐娘的遭遇,但到底事关百花谷的隐秘,若是走漏了风声实是大事,一时也只得将此心思放落。只口中回道:“不说这些了,此刻时辰已然不早了,你我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当下无言,二人自相对回转客栈内,一夜无话,至天明时,众人又都梳理装扮出门。只是东方文宇气色不佳始终青着一张面孔,叶秋儿见他这一副怪模样,自不理他,不想过不得多时反是东方文宇又合了色来招惹她。 竺十八看在眼里见多不怪,只觉有些不对劲的反倒是沈绮霞自晨起之后,身上有些懒懒地,仿佛一夜都没能休息好的样子。汪剑秋一身功力已渐入化境,百丈方圆内一草一木的行止俱在他功力范围之内。昨夜里众人好一阵热闹,他如何能不得知,只是自忖自己少年时也是差不多的行径,却无心于这晚辈间儿女情事中横插一手。 一时他只做不见,仍如昨日一样,与张入云叙谈了武艺修为半日,不想张入云经一夜间竟得许多领悟,如此倒把这位峨嵋前辈闻得一惊。他只当张入云资质要比眼前四大弟子差的不少,纵是一年不见根骨很有改观,但相较之下,仍是颇有不如。只未知张入云悟性竟是不在自己峨嵋佳弟子之下,偶有细微处,还有超出的意思。一时好奇动问,原来张入云对人体周身经脉骨骸了解的极透极深,但闻提点,立时便可以最快的方法在体内检验查证,他如此倾心竭力,无怪能跟得上众弟修行的脚步。 当下汪剑秋知道张入云于这外门功夫实是下得苦功,一身功底扎得极实,有他现在这一桩本事,日后行功必得精进,动动真气还少好些危险。知他多年辛苦终是显出威力,亦不由的很为其高兴。那竺十八本就是个武痴,得知张入云正受汪剑秋指点,却也是下了马来一起向前辈讨教,过得片刻行在前面的叶秋儿等人闻言也悉数围了过来。 至此张入云见来的人多,怕汪剑秋为指点自己,被峨嵋长老们知晓了会受担待,当下再不动问。无知汪剑秋却是于此一丝也不放在心上,仍是一副轻松随意指教,即便如此连同峨嵋四弟子在内也是获益匪浅。 只是他言行即止,却不漏一些峨嵋心法的口风,当下东方文宇与叶秋儿从未见过这位门中寂寂无名的师叔讲谈修行,他二人已是年轻一辈中有数的高手,只听得几句便知这位师叔一身修为高深莫测,于是也是安心求教,年轻人终是心计不重,只如此过得半日,大家相处渐渐融洽,却是把个早晨尴尬的气氛去了个大半。 到了中午,正当一行人找得间小酒馆,欲打尖时,却忽见汪剑秋面色一沉,一时皱了皱眉只望东北方望去。此时众人才刚坐定,见长辈举止有异,一时又俱都站起。未想汪剑秋见此反倒笑了,只口中道:“都快坐,也未有什么阵仗,只多半是崆峒欧鹭子师叔见了我一行人的踪迹寻了过来。咱自家弟子倒是不妨,只是张师侄如被他撞见了倒有些难处。”说完又是皱了皱眉头。 他话音一落,五名年轻弟子也俱已听见空中隐隐传来唿哨声,抬首再往东北方向望去,却隐隐见得两枚金针样细小的物事自空中飞来,越行的近,其声越是响亮些。 张入云知自己在此多有不便,只得起身欲先行躲避,未想汪剑秋见他如此,反走过来劝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已是一身的道气,以鸥鹭子的为人和功力,在这般近的范围内,你是绝逃不过他的追踪的。”说到这里,却又牵过张入云的手,一时将其安排在一处空僻角落里,趁店家不备,只手底一阵金光拂动,瞬即便将张入云的形体掩去,又口内对其吩咐道:“且在此处勿要乱动,虽是有些委屈,但在行至雷音洞之前,终是少惹些是非为妙。”张入云本为救人,也是个省事的,闻言自是伏首听命不题。 叶秋儿四人不知汪剑秋还有这般本事,只手底金光一起,张入云便是踪迹全无,一时众人也是第一次见有高人施展隐身术,俱被眼前这一幕震的惊愕无比。且汪剑秋禁法高深,此一举,不止将张入云形体匿起,便是其一身气息,也在这瞬间里被藏得一丝不再外泄,众弟子五感俱是修炼至绝佳地步,但此时就是自己闭上眼睛潜心察验,也是再不得张入云一丝消息。 正在二番惊叹间,却闻得身后一声呼哨,那起在空中的一白一黄两道剑光已是伏落了下来,想是怕惊了店家,却是提前百丈将剑光按落。只片刻间便从远处林中行出三人来,当先的是位老道,看样子子已是老的不堪,只颤巍巍,如迈龟步一般,向众人身前行来,虽看他走的虽慢,但其身后的两位年轻弟却是连抢着步子也是更不上他。 待走得近了,即见了老道也不过四尺上下的身量。东方文宇身量长大,那道人行至其身前,却只到其腹际,愈发显得他枯干瘦小,举止猥琐。再看他一脸的皱纹如千层糕似的,层层叠叠,将一张面孔压的只不辨五官,模糊不清,但双眼偶尔开合时,却见两道金光惊显,再不复一副行就将木的老者形象。且他两耳奇长,内里还长的两寸来长的细毛出来,越发不似显得形象奇古,只是让人觉着有些邋遢,惹人发笑。 汪剑秋见那老道行得近了,知这位长辈好脸面,当下忙抢上前恭身行礼道:“师侄汪剑秋,未知您老人家驾到,一时有失迎雅,还望师叔见罪!”说完又是倨礼恭身,众峨嵋弟子见自家长辈都已如此,少不得都跟着礼拜,其中东方文宇因见过这位前辈一次,也知其性情,心下乖觉,倒是先跪下了。其余三人见他如此,虽都暗自皱眉,但也不得一同参照着哗啦啦跪了一地。 只一旁隐身中本是怒目而视那老道的张入云,此刻见了跪了一地的峨嵋门倒是有些好笑,他上一年在峨嵋金顶上,做后进装小辈,大小跪拜无数,早已领教其中的厉害。此刻再见众人又复旧观,当下却是抿着一张嘴,只叹纵是名门高弟,也有这般在矮子面前装矮子的行径。 那欧鹭子见众人礼敬其心甚悦,当下只微一摆手道:“罢了,罢了,汪贤侄你现下已是峨嵋长老,比不得当年还年轻的后生,在小辈面前如此,却是要薄你的面子了!”说话间微一摆手,就见他身后的一位少年道人手中提了一只编制精美的小花篮走了过来。再见鸥鹭子道:“上月我路经天池偶采得些木棉枣,这两日分赠门下不少。现还有些,又是初次遇得贵门下众位高徒,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东西,且将就着算份见面礼吧!” 他话一说完,那年轻小道人已是将那竹篮交付在东方文宇的手里。汪剑秋见那枣子个个足有鸡卵般大小,火红也似,只放出宝石般的光华来,足见是数百年间物,如服一粒怕不要增进十多年功力。何况这一篮下来少说也有十余粒,足够众人分配。他虽素知这位前辈好采撷天地间的灵物,又兼好脸面,但今番一出手便是如此阔绰,却也是罕有的了。当下也不及细想,却是赶忙命跪在地上的四位弟子二次施礼拜领。 至后待双方相互介绍个自门人来,欧鹭子见紫青双剑果不寻常,亦是止不住的点首。他道行高深法眼独具,一番眼色下来,已知沈绮霞秀出群伦,更加青眼。一时再侧头回望自己的弟子,倒是有心暗中与之比较。 再说鸥鹭子身后的两位年轻人,一位即是东方文宇的兄长东方文英,而另一名小道人却是鸥鹭子近年才收的关门弟子董玉琛,虽是年经只与众年轻弟子相仿,入门时间也与差不多少,但一身道法已是很为可观,才只十八岁上即已练有飞剑,方才空中一道黄色剑光便是他携剑飞行,当下众年轻弟子续过年岁,除竺十八外男弟子中却以他的年纪最小,一时更是为峨嵋弟子惊讶,便是汪剑秋见了他根行不凡也是不由暗自点头,唯叶秋儿在门中辈份长惯了的,见一时还要叫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少年道士作师叔,却是老大不是意思。 幸是这董玉琛性子却与他师傅相反,虽是辈份甚高,但却一点也不拿架子。且言笑随意,举止有礼,只片刻便与众人说在一处,尤其是竺十八性子合宜,二人当下倒是很谈得来。 欧鹭子见众门人在一旁交谈,却是领了汪剑秋行出百步,只在一方树林中说的一会子话。不多时便与汪剑秋作别,回来领了门下弟子上路。行时他大袖一挥,也未作势,就见其周身白光涌动,瞬即即将自己形体笼住。当下朝众人略一摆手,即卷了东方文宇起在空中,叱的一声便往西方飞去。全没先前按落飞剑,怕扰了周遭百姓的主意,幸是那小酒馆地处偏僻,众峨嵋弟子又是已迎了数十步出外,一时里倒是没为店家瞧见。 那董玉琛见师傅去了,这才敢动身,当下他口一张,即是一团黄光射出,众弟子看的仔细,原来却是一粒剑丸,只在空中微一晃动便暴涨为三尺青锋。当下董玉琛朝得汪剑秋施了一礼,又抱拳向众弟子道声:“珍重!”这才身剑相合,急急地追赶其师傅去了。 一时众峨嵋弟子见他与自己年纪相若即有这般大的神通,神色间不免有些艳羡,纵是性高于叶秋儿此时见了也是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汪剑秋当下见众弟子脸色,不由地笑道:“枉你们平日也是江湖人人羡慕的峨嵋大弟子,却是这般没见识,这董玉琛虽是已然能出入青冥,但真论修行,也比你们强不不了多少,只为其师乃当世高人,又为他量身炼了这枚剑丸,我闻鸥鹭子当年一共炼有七枚玄铁剑丸,其中最强的一粒自不免落入他这心爱弟子的手里,其余六粒迟早也是要送人的,估计不上多时,怕是东方文英也要得一枚,到时文宇的兄长也能如此这般腾空飞行,你等该不会以为他的功力却要强过你们吧!” 不想竺十八闻言却是心急,一时抢着说道:“只不知这位欧鹭子老前辈剩下的五枚却是要送于什么人呢?” 汪剑秋听了已知其心意,只笑骂道:“没长进的东西,见了人家有点好东西,便贪心想要谋取,恕不知,你前番在纤微洞得的琢雨剑就比他这剑丸强的太多。仔细算来便是你原先素配的那柄龙阳剑也要强过它一些,安心的回山潜心修炼,只不上十年功夫便该能得他这般本事。其时你剑质比他强的多,若论剑术却绝不会在他之下了!你四人根骨俱是峨嵋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人才,有你这几位弟子在,日后足可光戳本门门户,至今后却当自重才好。至于那剑丸终是丹炉熔化金精所炼,如与飞剑相比,到底还是小道!”汪剑秋与竺十八有半师之份,所以教训起他来,言语中又与别位弟了不同。 待汪剑秋说的纤微洞时却忽地想起张入云仍在一旁隐身,当下忙上前为其解了法术。 至此时竺十八,却是抢着到东方文宇的身前,两眼望着那红枣,大有垂涎之意。只是守着长幼有序的规矩,却是只在一旁呆瞧,只有心留待汪剑秋的吩咐。 汪剑秋见他这般贪得,也是无奈,只口中道:“这木棉枣倒珍贵,我也只听说过,却没见过,此物是因地底磁精孕育而生,又与别个仙果不同,你要吃就吃,只是此间你辈份最低,先奉过了众位师兄师姐再说,记得留两枚下来,好容我带回山中合炼丹药时运用,至时舍药助人,这才不妄了这天地间的灵物。” 汪剑秋这话说的清楚,即是众位师兄,当也有张入云的份。只是待竺十八将木棉枣奉给他的时候,却见张入云摇头不授。竺十八以为他面薄谦逊,当下开言道:“张师兄,这枣子汪师叔也说过其罕有,即是今番有缘得见,吃它一两个有何妨,何况也就是个果子而已,自家兄弟不需如此客气。” 不想张入云却摇头道:“多谢竺师弟厚意,但是这鸥鹭子老道,去年趁人之危打伤我义弟义妹,又夺了他二人的宝物,至今这口气都未得出,我却哪能够吃他的东西!” 一时他话说的凝重,竺十八自不好再接口,紫青双姝闻得他竟还有这般大的对头,一时为其烦恼,面上俱都是皱了眉,临到唇边的果子,却是一时又放了下来。如此倒是便宜竺十八一人独吃了五六枚,至后还余了五枚,俱为汪剑秋收在囊内。那木棉枣果然罕有,当下竺十八食的多枚后,就见他两眼充神,行动间极是精神有力,却是不自觉间举拳踢腿,只觉双臂间有使不完的力道,至后却连午饭也无心吃了。 至此后又行了一日,汪剑秋才与张入云止了指教,众人都是炼气之士,日前三餐顿顿不落,只为有心于汪剑秋指点张入云,同时又担心张入云功力不到,辟不得谷。只这两日间略一张入云接触,便知其一身道力不在众弟子之下。当下众人再不沿路耽搁,却是一味的赶路,只两日功夫便来到了青海最西北端的寒鸦谷。 汪剑秋见来的早了一日多,他知道张入云绝要入洞相救香丘不好阻拦,一时思量半日,却是避了众弟子传了百字真言于他。当下只让他熟熟记在心里,直到能背至颠倒反复,熟极而流为止。不然的话,却是绝不容他进洞冒险。 张入云虽然有些不解,但见汪剑秋辞色坚决,闻言也只得照办,一时那咒语实是艰涩,自己自幼又不擅这些如绕口令般的玩意儿。但只为了救香丘,却是拼了命的记诵背颂。不想到了第二日夜里竟是能反复颠倒背熟,这才至汪剑秋身前禀报。汪剑秋本是为了难一难他,却不知他近日道法精进,竟能在一日内背颂出这般高深的咒法,当下知他此行乃命中注定之事,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明日带他入洞救人。 待第二日晨时,汪剑秋见约会时日即到,却是唤过张入云到跟前,一时在他左掌凌空划了几笔,即时就见张入云掌上一阵金光灿烂,显出一个隐字来,却是转瞬即又不见。再听汪剑秋道:“各门各派,单论隐身法术却以我峨嵋派最为神妙,你不算是我峨嵋嫡传弟子,我却不能传授于你,何况这法术若用于世间实是太过险恶,这也是我峨嵋近百年来不传门下弟子的规矩。今只授你咒语,不传符篆也为的是你日后难以运用。我虽知你心境平和,不会用这类术法行恶事,但终是要告诫你一番。” 叶秋儿等人也知本门隐身法术高明,但向来在门中已是被例为禁术一流,即便是自己师长也多半不会,未想汪剑秋却专擅此术,此一番术法不比前日张入云就地依形掩体,而是可随意出入自在,端地是非同小可。一时众弟子见汪剑秋竟会得这多门中秘术,不免心中惊叹。且汪剑秋说的如此慎重,已知自己便是上前央告要学,也是绝不得允许。 未知汪剑秋又再叮嘱道:“此行玉音与鸥鹭子的功行俱都非同小可,你是初学乍练,还谈不上什么功行,虽得我替你画了符印,但至时也要小心才是。到时如在红鬼出世后却救不得香丘,你却要小心提防其赤炼角生出的宝光破了你的隐身术,切记!切记!” 当下不得多时,即听汪剑秋作警,张入云闻言知有人来了,忙诵动咒语。果然只一阵金光浮动,其身影便已不见,任众门人怎生察找也是一丝觉察不出其身上的气息。当下张入云按先前汪剑秋的吩咐,浑在了众门人当中,因他是男子,即与竺十八二名男弟子挨得近些。 东方文宇见汪剑秋竟真的容张入云入雷音洞内救人,当下却是暗自皱了眉头。此番入雷音洞伏妖寻宝事体重大,掌门师伯行前已有过吩咐。虽说汪剑秋是一行人的首脑,但他现下所为完全是与掌门人入洞寻宝的意旨相违。东文文宇本就与张入云有嫌隙,此时见还要自己相助于他,却是满心的不愿意,但又不知怎地却始终无明言相拒。 正在他犹豫不绝之际,却见汪剑秋回首冲他一笑,好似自己的一番心理已为这位师伯窥破,一时自己反觉心虚,只暗道一声:“罢了!罢了!天叫我欠下他的,如此一行助他一臂之力,只当还了一年前失手伤了这小子的报应吧!”一时主意打定,他倒反觉一身轻松,面色也跟着转和了一些。 汪剑秋见自己这位师侄根性到底天然,并未为少年心胜而蒙敝,知其日后也与竺十八等人是教中一流的人物,想着峨嵋这几位后进都是难能可贵的人才,不由也深为自家门户得有佳弟子而欢喜。 正在此时,却见空中忽然飞来四五道飞影,一时满天均是清哨声,待行的近些,果然是崆峒、武当两派人马。待来人落地时,却见黄青白三色涌动,立时便显出七位男女来,唯姚花云使的是排云驭气的功夫,不及众人迅捷,但落时却是无声无息。只其一落地,却忙上前与汪剑秋见礼。 汪剑秋见她年纪轻轻竟得这般神通也是惊讶,他虽久闻崆峒绿牡丹的艳名,但未料得年轻一辈的女弟子中,竟还有功力能高地过沈绮霞的门人。当下不由望了一眼玉音师太,果见其虽仍是一副垂眉冷目的神态,但口角间也不由地露着悻悻之意。汪剑秋虽知道她心底狭窄,但此刻也不得不为其能调教出这样的佳弟子而惊叹。 只是再看众门人却都面露羡慕的神态,知其为来的一行人俱都有飞天遁地本事而倾心不已。一时只心中暗笑道:众弟子只知羡慕别家本事,却不知自己腰间配带的诸多仙剑,实已是惹得众位前辈连眼睛都要盯出血来了。 当下三方人马少不得一番客套,因鸥鹭子是辈份最长,一时少不得由他做个统领。当下即由他主事放话道:“贤侄们此来辛苦,今日情势险峻自不必说,但为世间伏妖本是我正教修行辈份所应当之事。我众人各遵掌门法旨,特意早来两个时辰至此,为的就是欲先在雷音洞显形之前,好乘那红鬼未能精神坚固时,予其重伤,也好轻松让它重归地底深穴深眠。只是此刻时辰未到,雷音洞又未显得形迹,此刻还需有一位贤侄施展法力,搬腾地穴,先为我众人开一条道路才是!”说完却是笑眼分看峨嵋、崆峒三位长老。 汪剑秋知这位老前辈喜出风头,这番话虽是说出来了,却不是真有心要众人在其身前施展神通。反正此刻正主未见,也乐得自己省番手脚,他在门中本就少言寡语,此时听有鸥鹭子的吩咐,却只作不语,当下其举止却与张入云当年在金燕门中的情形有些仿佛。 毒龙师太虽是有心争强,但她自忖自己并没有这般的法力,一时却是开不得口。直过了半晌才闻得玉音师太垂目说道:“鸥鹭子师叔法力高深有通天澈地之能,又为这次我三大门派的首领,虽是我三人也为各门中长老,却如何能在师叔面前逾前专擅。且师叔功高,有您出手却强过我众人多矣,此刻时辰不早,还请师叔早些施术,不要推辞才好。” 鸥鹭子此时已是等了半日有人接他这话碴,无奈半日里之间众人装聋作哑,好没兴头。一时间崆峒这位例来难说话的老尼姑却是推祟自己,心上也自开心,只是尚无人于一旁附合,却没得足采头,未免意犹未尽。 汪剑秋见此无奈,少不得打点精神道:“还请师叔不要推辞,虽说此行危险,但有师叔在绝不能出甚危急。且此番前来的都是各门中出类拔萃的小辈,有师叔您大展身手,也当得为小辈们开开眼界。”一时他说到这里,已是再打熬不住,却是暗使手势给门下弟子。 竺十八是个乖觉的,当下见了,忙开口说道:“就是!就是!晚辈等向在门内修行,只如井底之蛙,未见过大海之宽广。今日有师叔祖您老人家在,如何也得让侄孙开开眼界才不枉此行呢!”一番终将鸥鹭子说的得意不已,却是闻言哈哈一乐。 竺十八见自己说的惹得老前辈开心,却是抖手与汪剑秋。意似自己说的怎样,未令师叔您作难吧!却见汪剑秋见了他的脸色后,也使一眼色还他,好似在说:恶心是够恶心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通,待日后回至门中,却要好好读些诗书典藉,以免今后夸人也夸的不通透! 再说鸥鹭子得了便宜,心满意足之下,到底此行任重,不敢耽搁,却是即刻作起法来。当下就见他一摆手,其身后的董玉琛即刻提过一柄只有一尺三寸来长,晶莹剔透的小桃木剑来。那剑这般小,好似幼童的玩具一般,若真个有小孩子在旁,只怕不免当真要上前抢夺。且鸥鹭子本就是生的极奇矮小,此时拿了一柄小剑在手更是显得人物有些滑稽。可偏见他此该已然庄了色,只领了手中木剑,先在地上划了足有百十丈方圆的图阵后,即又提剑往八方遥拜。 一众年轻弟子中除姚花影与沈绮霞略瞧出些路道来,其余都是心中疑惑一丝不解。唯三位长老见了,却是脸上俱都皱了眉头,竟有些不信的面孔。当中又以玉音知识最为广博,一时虽是知鸥鹭子意欲何为,但到底是仗了外力,脸下不由地一阵冷笑。 原来汪剑秋等长老之所以会皱眉,只为鸥鹭子此刻施的是如同扶乩请神的小术。虽是他道行高深,所请来的必是较高一等的神人,但此法终究是几近江湖行走的末流。且此地寒鸦谷地理不同,为魔域圣地,但有鬼神也不敢行的近前。他如此这般作法,只怕是更难得甚功候。

第三十二回 春雨不知愁 残风扫落秋 (三) 第三十二回春雨不知愁残风扫落秋(三) 正在众人犹豫时,却见鸥鹭子将手中剑连展了两展,原本暗红色的剑身,此刻竟如火一般的光鲜耀眼起来。即时便见其射出漫天的光华向四方荡去。至此时汪剑秋等人才知这般小剑竟是这般神通,只怕还是万载悬空木,也不知这鸥鹭子有甚本事将之得到。 再说此时立在一旁的董玉琛已自取过一方古朴稚拙的小铜炉,其中点了一方信香在内,片刻内即是香气四溢。又见得一缕乳白色的浓烟从上冉冉升起,却是极慢,过得好会儿功夫也不过升得二三尺而已,且奇香之浓郁,竟比香丘腋下香气,也是不承多让。 汪剑秋虽不知道这燃的是什么东西,但能依其香气之浓郁来定夺。有闻得北海极寒之地曾有人鱼出没,极为珍稀,若得其脑髓炼香可驱鬼神。现下这香气这般古怪,鸥鹭子又是在此时作的这样的法式,只怕也不外是这般的事物了。一时见鸥鹭子心贪残忍,只为得这雷音洞内宝物却是这般涂毒生灵,汪剑秋想至此不由地暗中摇头。 果然鸥鹭子施剑将那浓烟挑了几挑,竟如裹蜜浆一般,却将那浮白色的浓烟缠得在剑身上。当下翻手一抖,那白色的烟气即随着剑身上赤光飞射而出。只瞬时即听见四周传来阵阵风声涌动,片刻功夫内,却见四面八方无数神鬼俱被鸥鹭子行法术拘来。 当下鸥鹭子见得这人鱼香脑之力终将千里之内有功行的鬼神拘唤而来,赶紧左手一展,即刻拍出一记神雷,旋将众神鬼制住。一众神鬼至此被他拘至早已设好落神阵内,只能受其驱使,一时受其挟制只得听其号令,即刻便在众人的脚下开凿起来。因来的神鬼不下千百之众,一时声势浩荡,却也气派,至此时鸥鹭子见自己施展的这般神通,得意之下不由地抚须自慰。 只可惜现下是白天,虽是众后进弟子能看得出眼前一众鬼影,但终是日头在上有嫌朦胧,看不太真切。不及尽显得他这番势派,如此倒是令鸥鹭子有些不太满意。但即便这样,也已看的众门人个个睁大了眼睛,就见脚下一方硬土竟是如流水一般的不住倒退流出,只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竟已挖出数十丈深的孔穴。 待半个时辰之后,终将地底百十丈的地穴挖通,而鸥鹭子已趁这当儿,却命董玉琛在旁取过香茗来烹制好了,供其享用。他素精幻术,一时不只是一应的茶具被其变幻出来,竟连座椅茶几也是一样不缺。当下众弟子依长幼次序纷纷坐定,只看着众鬼劳役,却哪还有一些外出降妖的举止,众人里有老有少,却好似合家出来郊游踏春的意思。 汪剑秋见此只是摇头,如此这般强拘鬼神服役,若有一丝疏漏必遭其反噬,鸥鹭子这般轻松举止只为显其绝**力,却不知他这般为老不尊,却容易带坏众年轻弟子的心思。一旁的毒龙虽也是平日里嚣张惯了的,但此刻见了鸥鹭子这般无视天地间的神鬼,使之为奴为仆,一时也是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倒是她两名弟子却是看的如痴如醉,直挣地满面通红,恨不得自己立时也有这般驾驭群鬼的本事。只玉音师太始终枯坐不语,一旁侍立的姚花影也是心有牵挂,只在那儿静默不与众弟子言笑。 此刻隐身中的张入云因始终见不到香丘显身却是焦燥不已,虽是先还安心在一旁倨守,但时间长了仍是有些坐立不安。汪剑秋见了,怕他容易被人发觉,赶忙暗中用手势将其制住。无奈之下也只得先行隐忍。 待众鬼神将地穴挖透,鸥鹭子方站起身来,一时解开那香炉,任其中薰香飘散以为众鬼的酬劳,待香尽时,方转动摄神阵将一众劳碌了半日的鬼神放走。至此时方收了诸物,告了众人,携了东方文宇当先飞降开路。 一时崆峒派行在在中间,峨嵋派压后,当下因是深入地底洞穴,自不免又是放动剑光将门人带了下去。沈绮霞与叶秋儿此时已会得排云驭气,此刻空降下去,也不甚费力,只竺十八三人却是不会,若在此刻攀爬而下,却是容易招其余两派中人笑话。汪剑秋见此,只将足下一跌,即见得一团云气涌动已将三人罩在其内,只化为一团清云直往洞底沉去。 此时当先的鸥鹭子看的清楚,知他这是不借剑光飞遁的腾云之术,如此方知汪剑秋功力实深,不复当日之盛名,一时把个原来小觑他的意思去了个干净。 只是众人才刚落入地穴内,即觉一阵腥气扑鼻,直中人欲倒,鸥鹭子闻之忙招呼身后众人道:“此时这地底长年郁积的瘴气,剧毒无比,大家还是趁早防范,若不小心,只稍待一会儿只怕众弟不免要中毒身亡呢!”他说的此话时,众年轻弟子已然不耐,俱都摇晃起了身子摇摇欲坠。 当下即见鸥鹭子提起一方如意,一时其上放出五尺多长的光华来,即将自己与两名门人护住,只激得毒气四散,已然不妨事。当先又是领路行去。崆峒派众人当下也有一些慌乱,正在毒龙师太好似也要取甚法宝出来抵挡之时,却见玉音摆了摆手,忽然一阵暗香浮动,却将那毒气冲顶住,只此时却是换了玉音师太当先行走,众门人在后闻香而动,也是一丝的不碍事了。 此刻的张入云虽只闻得一星半点,却已然辨别出是香丘身上的香气,当下知道玉音绝将香丘带在身边,一时双眼如射出火来一般,恨不能当时就向那老尼姑扑去。可只是自己本领不济,先下的他漫说是救人,便是连自救也是难以保全。 再说汪剑秋见此,也不少得施展能为,一时略提起一口先天真气,只运功一逼,即将那周遭的毒气逼出一丈开外,就已容得众弟子傍身。到底他峨嵋天下正宗,众弟子只一得空提了两次真气,俱时便是神清气爽恢复如初。相形之下,张入云因心法有缺失,却是跟不上众人,当下连提了三次内力,才觉得胸口上的烦闷好了一些。 此刻众人见汪剑秋不借外物,只纯以一口纯阳真气便将毒气逼住,施得这般威力,身上却又不显一丝累赘。心下只惊叹汪剑秋一身本领端地是高深莫测,也同一时间将个近日因见多了法术一流,而小瞧了的武功心法的心思收了许多。眼前的汪剑秋正是众峨嵋弟子的榜样,需知真到内功高强时,其威力亦是非同小可呢! 那地穴内至广至大,众弟子在其内只觉热气逼人,差些不能抵挡,四周如墨般的一片漆黑又给人以泰山压顶之感,行在其间已是步履艰难,却更别说是要寻找洞穴深处的妖魔了。到底众位长老修行不比常人,虽是此险恶之地,却总有鸥鹭子当先开道指路。到了此刻,张入云虽仍恨他生性贪婪残忍,但其一身高绝的本领却又实是叫自己心下不得不佩服。 一行人越往深处行去,越觉得是在向着地底沉去,因深入地穴甚深,周遭空气已是烦闷无比,正在不奈处,却见前方忽然一阵清凉。仔细看去,即见两岸洞壁上尽显出萤萤灯火,先还只一两个星点,至后越往下行去,那灯火越多,到的后来竟是满壁皆是。当先行走的崆峒和武当三位长老,初时只做不见,但到的后来,终是被两壁的灯火所诱惑,止不住地张目往洞壁上看去。当有极大极亮的灯火射出时,并还要稍作停留加以细看。 众峨嵋弟子此时见当先众人行至异样,好奇心下也是望着满壁的灯火看个不休,稍顷才发现俱是些嵌入壁中的岩石所射出的光芒。那小的只有弹丸般大小,大者也只拳掌般大。一时都因心下好奇,只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汪剑秋。 汪剑秋见已然引起众弟子的注意,没奈何,只得开口道:“此是缠玉石,内藏有金精丹砂,就好比拓石中藏璞玉一般。俱是我修道中人极想得到的有助修行的灵物。此行掌门有交待,伏妖是一事,将这缠玉石多多采撷也是一桩事。当今世上因天地间灵气稀少,已难有奇世的宝物,只这几近魔域的所在却是德天独厚,一众的灵物俱备。在我等修道中人看来,此缠玉石却与世人看那黄白之物无异,方才众前辈只驻足观看,便又行上路,只为这些玉蝉石还未成形,内里的物事并无蕴化完全。此后我们路上还要遇得许多,你众人在众位前辈伏妖时只管各自采撷就好,只是这类物事还是要看些缘份而得,未必越是光华越盛的石头,内里的东西就是越好,有时极小极不起眼者,其中却藏有天材地宝,此次机缘就看你几人的造化了。切记!也不定采的越多,就能得的越多,到底至时身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于这一点上,却是一定要小心才是!” 汪剑秋说这话话时,却是目注众位弟子,只见眼见众人表情不一,竺十八一副跃跃欲试,东方文宇却是咬着牙一脸的踌躇满志,叶秋儿青了脸不做一语,只沈绮霞却是目光有些呆滞,竟是看不出起心里所想。再回头看了看张入云,却见他恍若未闻一般,只挣红着一张脸,一副蓄势待发但求一击的模样。老人看在眼里,不由清叹一声,所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当真不假,此刻众弟子一副众生相却是道尽个人他年功果。 只是眼前张入云这般一丝不以外物所扰的样子,却是到底太过吃亏,今番汪剑秋带他入洞虽知是其一场劫数,但到底指望其应劫之事也可得一灵物稍作冲抵,照眼这情形看来,只怕纵是容他得了甚宝物,怕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正在这时,却忽听得当先的东方文英传来一声惊呼,众弟子闻声急往前路上看去,却原来是前方地底已是涌出无数的长虫毒蝎来。俱是极为长大,且又遍体的刚毛,与平日所见绝不相同。纵是张入云当日在仙人洞遇得的毒虫,只怕比眼前这般的还要来的弱些。且好似深俱灵性,见得有人来却是摇首摆尾,不住的口中怪叫,只欲向众人扑来。 鸥鹭子见此忙将手里的七宝如意一阵晃动,顿时见就见其上一脉金霞涌动,即刻就将毒虫逼住。那些长虫见奈何不了他,只得舍了武当派三人,又向崆峒派一行人扑来,但玉音师太有香丘在手以作挟持,众毒物怎得近身,当下只好又舍了一行人,却直向峨嵋派众弟子如流水般的涌了过来。 汪剑秋体内真气只能避毒,于此这般的毒物却是无能为力,但是他此来早有计较,当下忙命沈绮霞与东方文宇将紫炎、宙天二剑抽将出来。一时剑身上的阳刚之气立刻就将众毒虫制住再不敢近犯,如来一来群虫见几近周折却是一无所获,只急口中齿牙纷纷嚼动,发出一串串如金属摩擦,刺耳已极的锐声,直惊的当场十余人脊背生寒。至此东方文宇与沈绮霞二人分付手中长剑,即刻一先一后护住众人,不使有一丝疏漏。 武当、崆峒两派门人见峨嵋派门下弟子,出手即是这般绝好的仙剑,当下纷纷转身回顾,满眼俱是艳羡。却不知张入云此时因是隐身久了,已有些大意,一时久不诵动咒语,此刻又被宙天、紫炎两把仙剑剑光一照,竟是露出一些形迹出来。当下汪剑秋发觉,赶忙以手示警,张入云当时发觉,心下大慌,赶忙念颂真言,一时又是隐的悄无声息。但鸥鹭子终究年老功高,只这一瞬便已是察觉出一丝气息,但到底此地灵气逼人,一番查找不得,只当自己偶有失误,也就放过了。这边厢却把个张入云惊得一身冷汗,至此后再不敢大意,只一意的小心戒备。 再行的数百丈深,地穴内变地越加潮湿闷热起来,幸的众人都有宝物护持,这才没觉得太过难受,但此刻洞穴里的长虫却是越来越多,当下遍地都是污秽,已是容不得人前行。欧鹭子见此只得放开剑光将门人笼住从了空中飞行,董玉琛因剑术不纯,却是不得在洞内驾驭剑遁,此时也少不得由其师傅携带。 毒龙师太虽渡自己一人有余,但再携带一名弟子却是力有不足,至此时她师姐妹二人功力立判高下,就见玉音周身白光展动,已是独自携了周氏兄弟二人同行。如此一举,虽多少有此薄了毒龙师太的面子,但此刻却也不是争这些闲气的时候,谁能料想这一地的秽物焉没有剧毒呢! 汪剑秋见此也少不得将竺十八三人卷起,一并向前飞渡。 就如此,三派门人也是行了有顿饭功夫才得到洞穴的尽头,当下视野一阔,却是一方亩许大的寒潭映在众人的眼前。鸥鹭子在旁也不答话,径自从行囊内取出一样物事,只往空中一抛,即是明晃晃地一团驻在了半空中,一时那法宝生出万道金光,竟如一轮红日一般将个四周之内照了个通透。 至此时众人才将四壁景观尽收眼底,就见那洞穴内不但毒虫遍布,更有着千奇百怪动植物繁植其间,近前水潭边上更有着数不尽的累累缠玉石,只是在空中红日的照射下反不如先时在洞壁上所见得那般光亮。 当下众前辈长老见此齐都心下大欢,众门人此一行之前,到底只是听说过这雷音洞每逢两百年洞门大开,可得宝物无数,但却到底没有真的被证实。现下见得这地底宝藏竟比自己所预想的还要多上十倍,如何不惊不羡。心花怒放之下,贪婪如鸥鹭子,更是一张老脸都已变了色。只是此一行名义上到底伏妖是首务,至此他也只得按捺情绪,只先与其余两派长老行法布阵,趁这档口却又命自己的二位门人速速前去采宝。 崆峒派众人自不比说,好似行前就有交待,一时只二位师太飘身浮在半空中,其余三名弟子,却是早已分工明确,已然是行动开来。 汪剑秋见众人心地如此贪婪,不由地一阵好笑。当下想着掌门师兄交待,也少不得和一众门人吩咐,只听他道:“此地异宝甚多,我一行人终不能入宝山空手而归。绮霞与秋儿二人已可飞行自在,可往两岸深处探寻些奇花异草,间中若有细小奇兽也可酌情收伏,但到底不要太过激进,能遇即遇,但凭机缘。文宇与十八还是只在潭边采撷玉石为好,但要小心,过不得多久那红鬼就要从这潭底蹿出,到时听我号令及时进退,莫要为贪得却误了自己性命!” 当下他又转身于张入云身前,并取出一道灵符与他手中道:“此是我二世教祖亲手祭炼的灵符,威力非同小可,至危难时你若见了香丘,只展动灵符拉了她就走,一时瞬息千里,玉音绝跟踪不上。只是今番我还要与玉音为你这桩事周旋一番,到时香丘许可平安被放,这灵符如不需用便一定不要取用。” 说话间却又见这位平日一直是和蔼可亲的老前辈忽然庄了色道:“此灵符珍贵,是我再传恩师所授,今赐与你顾然是我与你一场缘法。但另一桩,却为的是你志向虽远大,却又命数坎坷,于今你赐你灵符才对你一番劝诫,但望你今后行正心正莫要坠了魔障!” 原来汪剑秋自今日进了这雷音洞以来,总觉有些心绪不宁,一时间神志晃动,却是多少不比平常的有些辞色张厉起来。他这一番话只说的张入云心下惴惴,若不是自己正在隐形之中怕露于形迹,几乎是要拜领。 汪剑秋见方才自己语重致其面色惶恐,一时又转了色安慰张入云道:“你也莫需如此,今番你到的这里一场,终是一番机缘,也该得些利,多少也伺机采些缠玉石以慰此行。放心!眼下这三位前辈都是心有所重,无暇分神,纵是看出些形迹,也绝不至为你而耽误了大事!”他这一开口,又恢复他平日行色,张入云闻声才感心下一阵轻松。 至此汪剑秋嘱吩众人已是耽搁了一些功夫,只见空中的鸥鹭子已是取出一面铜镜祭起,颂动真言,只在空中行阵。而崆峒二位师太,也已取出姚花影前番在水镜寺施展过的潜光琉璃盏来,一时倾百花香精点燃了,也用以做了护阵的法器。汪剑秋见两派长老都已有所准备,自己也不能再拖延,也旋即起在空中,只从怀内取出两粒纯阳金珠施展开来。 一时间众门人都是四散开去,各逞能为掠夺宝物,但见空中有董玉琛及姚花影四人不住往来搜寻,水潭边也有东方及周氏兄弟五人采撷玉石。当下就见周氏兄弟心性最贪,此刻竟是扯动一只赤红色的大口袋,直取双手将遍地的玉石投了进去,那红袋子好似也是一件宝物,当下竟似是无底洞一般,只任凭二人扔进无数玉石却也是不见其涨满。 他二人如此一举,却是引得竺十八与东方文宇二人一阵心神紧张,直恨不得自己也有这么一件宝物能将这潭边的缠玉石一并采尽了才好。而另一边厢的东方文英却是不急不弃,他掌中擎着一面巴掌大小的小镜,一时射出五六丈的精光来,只在潭边探寻,当凡是被镜光照得生得彩霞般透亮的缠玉石,他方才受在怀中,其余无光或只微光的玉石,但却一概不理,如此之下过的半日,他也只不过才取了四五块石头在手。且他到底兄弟连心,当有闲暇时却也将铜镜往东方文宇身前照一照,一时间授其兄所助,东方文宇敢采得了几样玉石在手。 当下里张入云见了众人如此作为,虽是有心看不起,但只转念便即放过,只将心思和在救人上,可玉音师太此时尚在空中,自己却是只能仰面垂望,无可奈何。忽然间想起自己银燕镖已在上去相斗时失去许多,一身宝物又被崆峒周氏兄弟取了个干净,至时若是真有些危却是不易抵挡,想着自己暗器本领可观,反正现下满地的玉石,尽皆几枚小的来,一可当做暗器运用,二也应了汪剑秋的话,到的此地不虚一行。 一时张入云连着在地上拾起十余枚细小的石子,因要顾及自己尚是在隐身之中,只好背对着众人,尽在僻静处拾捡。当下正在他自觉收集了差不多的时候,就见自己一只脚竟忽然间露出形迹来。一时错以为自己施法疏漏至隐身失效,慌忙将真言念动。如此也只才好些,可足背依旧是能显出些些痕迹,直至他潜心诵颂,这才慢慢将最后一丝痕迹隐去。但只一止口中真言,足下便又会显出形迹来。 如此这般费心劳神的念动咒语,却是他一路而来未有的异象,当下张入云试着将脚往一旁挪了挪,果见自己身形却是于顷刻间销声匿迹,再也察觉不出来。一时灵光乍现,想着先前沈绮霞与东方文宇手中仙剑也曾将自己护身法术照散,心内明白自己也许于无意中已是遇得一件宝物。当下再用脚在地上试探好一番,这才俯身自拾起一粒只拇指般大小,略显赤色的珠石来。 不想那珠子才被张入云握在手中,竟是陡然间变的如火一般的晶萤剔透,放出悦目的光华来,幸是自己此时半跪在地上,潭边累累缠玉石又多得自放毫光的之类,这才未曾被众人察觉。只是张入云这边手中的石子刚一闪烁,远处潭边便是传来一声异响,恰恰就在拾捡缠玉石的三派门人不远处。 一时东方文英本能的将手中宝镜神光向着响动处照去。未承想只镜光略与那传动声响的缠玉石接触,陡然间即是激起冲天的青光,当下只把个周围弟子吓了一跳。一众弟子都是心智聪颖之辈,只一闪念俱是知道此枚缠玉石中藏的物事不比寻常,定是极具灵性之物,好奇之间纷纷走至近前。 东方文宇因是弟弟,且又得其兄长照顾,已是得了好几枚奇石,此时自是不好与之相争,只静默自己兄长动手拾取。竺十八生性坦荡,见那缠玉石本就被东方文英借宝镜之力摄了出来,理当归他,一时也不做他想,只是想上前看看究意是个什么物事,竟得这般宝贝。 不想如此之下,却让人错会了意,周氏兄弟原来就离那石头近些,此时见竺十八身形往前动了了,只以为他要先下手为强,一时也不顾同门之义,却是贪心昧已,只纷纷一个虎扑就往那灵石冲了过去。 竺十八本就无意于此,一时间两人这般丑态反倒弄得自己有些尴尬,只怕众人见了还当自己要与其争夺一般,当下只摇了摇头,却反倒将身往后退了两步。如此眼看周氏兄弟就要扑到,却不想已然将东方文英惹怒了。 众弟子一路行来,虽各人根骨资质有上下分别,当一众的气派却都堪称大家风范,只这周氏兄弟二人,却是与众格格不入,明明本事是众人中最低的,脸子却又是最嚣张的一对。东方文英除了上年在张入云手底下偶失过一次风,却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心底也是一般高傲的紧。当下若是二人与其合色细说,或可商量,但如今这般的强取豪夺,他却如何能噎得下这口气。一时见二人手快,已然是到了那玉石的跟前,心头不由一阵恼怒。当下忙取出自己腰间的描金扇,猛一摇动,竟生出一阵狂风,只激得一地玉石飞走,更溅起无数水花,却将个周氏二人打了个尽湿,二人这般作态竟没将那玉石捉到手,反更显狼狈,当下即刻便唬了脸。 再说那粒青珠待跃在空中后,已然直飞向东方文宇身前。东方文宇本不想插手此事,可如此现成的买卖岂可不做,当下将手一招,满以为例可将那玉石拿定在手里,不想才刚要触着,却见那石头竟是在空中划了一条青萤萤的弧线,竟是从自己手底滑走。至此后那青珠大显灵性,便如活了一般,只四下里飞蹿,却是不容人捉住,一时反倒引逗的姚花影四人纷纷寻了过来。只是仍众人飞遁剑光再快,也不及那青珠灵活,徒自捉不得。 到了此刻,只在空中布阵的玉音师太却是忽然开口道:“此石想是内藏玉精,久得灵气已是成了灵物。你众人来的一场也算的有缘,却不要为此物伤了大家和气,当下却凭本事看谁能有这福缘吧!花影,你协助二位周师兄,将福禄袋倒转,或可将这顽石收了。” 姚花影本不欲在人前做这等贪婪的举止,只为自己想求师傅能为香丘一事通融,不好违师傅的心意,当下闻言只皱了眉头哀叹一声,只得不顾脸面,飞抵周氏兄弟身边,一时将福禄袋里先前装下的缠玉石尽数倾了,再口颂真言祭将起来,却是起在了空中,当下生出无尽的吸力只欲将那青珠收走。 不想眼看就要成功之际,却听见鸥鹭子朗声说道:“呵呵,玉音师侄说的不错,即是各凭福缘,大家也都该尽些心力。玉琛!你且将四海瓶取出来,助你文英师侄一臂之力,看看能不能将这小石子摄到手。”一时董玉琛闻言忙即听命,却是时间紧迫,已不及飞至东方文英的身边,赶忙先自腰间掏出一个青紫色的玉瓶在手,只道了一声:“疾!”却如那福禄袋一样,生出绝大的吸力,也引那青珠入笼,一时双方各凭法宝法力,却为了一粒珠子只在空中僵持不下。 此刻的峨嵋四众看得两派门人为一枚顽石大斗如此,却是大摇其头,犹以沈绮霞见姚花影为从师命,却要在人前做出这般没脸的事来,她向以其为平生劲敌,如此之下却是在心底很为其难过。 再说张入云这边厢却是顾不过来瞧一旁的热闹,原来自那青珠在空中飞腾的一刻开始,自己手里的红石也是一阵晃动,几欲脱手而出,至后来为自己拿定住,却又不住的生出夺目的精光来。只急得张入云不住的念动真言隐身相抵,至后来武当、崆峒二门人相争,手里的红石更是威力陡增,张入云就是再怎么念动真言也已是济不得事。幸是眼前众人都为了一个贪字,只将目光集中在了青珠的身上,始终没有发现自己这边的异动。 正在张入云见那红石宝光剔透,自己再也无力抵挡,欲要松手将那其放脱时,却忽闻得眼前一阵暗香浮动,只见面前一道身影晃却,已然是多了一身形婀娜的女子,仔细看去,原来是峨嵋沈绮霞。原来沈绮霞虽一直在四处游猎宝物,但始终分心回顾张入云,此时见其身形显现,忙纵身将其挡住,却是解了张入云燃眉之急。 不想正在相争的武当、崆峒两边的门人,见始终拿不下那青珠,不约而同都得加意施法,以增法宝的威力。不想在双方如此巨力牵扯之下,那青珠好似被惹怒一般,陡然间光华大做,满天皆碧,已耀的人眼不能逼视。只在空中左突右蹿上下来回的滚动,反倒是两派的门人被其不住牵动。如此一番异像不但将众弟子惹得心惊,便是空中的四位长老,此时见了也是暗暗乍舌。众人贪心更炽,愈发想将那青珠弄到手。 而张入云这边厢,手中的红石也是随之精光暴涨,与青珠遥相互应,直如有巨大的引力,欲将二珠相合在一处。当下张入云为挣扎计,已是汗湿重巾,见再也牵扯不住,当下只得作罢。又想着此物到底难得,却不欲轻松舍了与自己相恶的两派门人,见沈绮霞就在近前,已是拿定了注意。当下众人又见得另一边厢一阵精光大作,侧头看时,就见沈绮霞手里正握了一粒活泼泼的金丸在手,一时放出千道赤光,竟与那青珠不向上下,两下相应,明眼人一眼即看出二石是一雌一雄,却是一对。 沈绮霞悴不及妨之下,手里已是多了一样宝贝,她绝顶的聪明,当下已然知道是张入云交与自己的,只是那红石精光太盛,威力太大,自己手里苦无宝物也是难以抵挡,一般的张入云那转眼就要将那红石抖手脱出。只是她想着此是张入云交在自己的物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做放手之想,只运动全身真力与其相抗,待力不能支时。再不犹豫,樱唇反咬,就见她一双妙目垂动瞬时即披了一层精光于身上,虽其光甚微,但泊泊然却如流水一般的将其周身敷住缓缓流动,且这光华圣洁,一尘不染,当前虽是一美艳少女,可容人观去,却犹如一尊观音像一般。 玉音师太见之,心底为之一沉,一个没忍住只向着汪剑秋开口道:“此护法佛光,不想贵门派竟得传这二代弟子,看来今后唯们三大门派晚一辈弟子修行中,当以你门下这位沈师侄为第一了!” 汪剑秋闻言依旧笑道:“不敢!不敢!此佛光自是只依各人道力深浅,才敢定夺传授的,沈师侄修为到了,自有其师长传授。但说她道法为晚一辈中的第一,师太却言重过誉了!” 玉音闻他话说的虽礼让,但却暗中带刺,只鼻中轻哼了一声,因知沈有如此护身佛光,自己二派弟子绝不能与之相较,便再不去看众门人间的争斗。 果然沈绮霞佛法高深,一时只一展动,二派门人都是抵授不住,青珠转眼间反被其手中的红石吸附了过去。即刻间就见得二石浑在一处,只如两枚星丸一样,上下翻动,在空中飞舞,却再不离沈绮霞近身。但沈绮霞终是不够放心,一时多番念颂真言直将二石镇住,收在腰间皮囊内,这才松得一口气,至时她行法使力过巨,只一松懈,其人竟摇摇欲坠,险些坐倒在地。叶秋儿见此,赶忙飞身向扶。 当下竺十八与东方文宇也一并上前,一时慰问,二来却又想看看沈绮霞得的是什么宝贝。不想众人才聚得一处,却忽闻毒龙师太以声作警道:“众弟子不要再贪多寻觅,时辰已到,那赤炼红鬼即刻就要出世,至时恐群魔乱舞,你等本领低微,还是聚在一处预先做个应对的好。”她话声刚落即听得潭中一个霹雳,便激起数十丈的巨浪,跟着便闻得一股血腥气附着一股寒风,只在空中浮散开来。当下被潭边四周的毒虫闻到,却是雀跃不已,只挥动长爪利齿不住的欢腾嘶呖。 众弟子只在片刻之内,便觉得四周阴煞气陡增了数倍,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此刻见得这异状,也是不由地心惊,当下纷纷抽动腰间宝刃,一时不约自主聚向一起靠拢。张入云见此也是少不得跟了过去,只是此刻不比先前,三派门人已是浑在一处,自己却不好与竺十八等人聚在一起。此刻只得伏在一旁静观其变。 未知才刚落定,却见沈绮霞路过自己身旁时,已是一把将其手臂捉住,当下扯动着他只向众人处前行,其力甚巨,竟不容自己抵挡。张入云惊惧之下,已明白她是一片好心,只是有些奇怪,怎地她竟能看得见自己。思忖间沈已然提着张入云行至三派门人跟前,到底她身是女子,虽说此刻众门人聚在一处抵挡妖魔,但女弟子们却与男弟子相隔了有数尺的距离,叶秋儿好似先时已被其师姐叮嘱过,至此刻反倒挨近张入云身边,将其与众男弟子隔开。 姚花影也因自己与一众男弟子裹在一处甚不方便,见此也往沈、叶二人移了过来。她心智聪明,功力又高,虽是张入云隐身法儿高妙,但到底此刻两人相挨地太近,只过得片刻工功人,便为其察觉,当下只激得她一惊。但再看叶、沈二人的神色,却已觉晓藏身的是张入云,一时却没声张,难是心内激动,反倒乘势将张入云围在三人中间,如此,张入云却是被众人防范的再无一丝疏漏了。 当下张入云被四女环顾,按说该当极是自在,只闻得四处尽是香风袭袭,惹是寻常登徒子,只怕已是神魂飘荡,意醉心迷。活脱脱红粉佳丽温柔乡,颠倒众生自在田。只可惜张入云此时久不见香丘显身,内里心急如焚,可此刻见还要受众女子小心回护,直见得自己连一点点的安生本事都没有,心下气浮意动,极不爽利。如此这般,却是顾负了众女相护之意。

第三十二回 春雨不知愁 残风扫落秋 (四) 第三十二回春雨不知愁残风扫落秋(四) 再听得地底一声雷动,就见那寒潭水竟似煮开了一般沸腾不已,只是止不住从其内蹿出中人欲呕却又阴寒无比的血腥气。一时众弟子人人自危,均将手里的兵刃紧了紧。就连众位长老为此也是有些心惊,当下只将口中真言颂动,煞时间那镇守阵形的各样法器也是陡然间变地夺目耀眼,诸弟子见师长们的法宝也是一般的威力,至此才得心下安生,放心了不少。 此时四壁被宝光照耀,却如同萤火一般,隐显出满壁的文字。张入云当下见了,心知是香丘与自己约定的秘藏心经。想着如非当日自己一意要为此行至此间,香丘也不至于会被崆峒众人擒去,想至此心下百感交集,只将一双眼睁地欲流出血来一般的怒视着玉音师太。 再说玉音师太此时见了满壁的心经,也是不由心动,只是到底此刻身旁的鸥鹭子与汪剑秋均是功行深厚学问广博之辈,自己虽是有心将香丘放出,辨认其上的真经,但如被对方看破她竟想晓习魔教心法,这可怎使得,虽是她素日胆大,但此刻也激不起这份意气来。 又闻得一声霹雳,就见寒潭又被激起一阵涛天的巨浪,这一回却是自浪中蹿出诸多妖兽来,俱是羊头马首,猴背猿身,不一而足,却又都得背生双翼。一时张着满口的利齿,发出夺人心智的厉啸凄声,只在空中摇摆飞舞。偏又行动迅速飞行绝迹,却叫人看的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幸是三派长老早有防备,见此满将双手一合,即见得空中一面无形的法网显现,当下四人合力将那网祭起,顿时间只见满天那任是飞的再高再远的妖物,也尽被网络在了网内。只是三人都是一同的心思,不欲事先露了那宝网的威力,当下却不催动其上的雷火相攻,只运功尽力将法网威力施展,始终拦住了潭面,不令一只妖兽出得水面为祸。 就见那无数妖物撞在网上如被烈火炙烤一般,只一阵烟光过后即是纷纷化为灰烬,煞时间就见一道道青烟升起之际,却又传来阵阵焦臭,那气味极其难闻,只刺的众弟子捂着鼻子趋避。 可无奈那多妖物好似从地底爬出来的蟑螂一般,源源不绝前仆后继,且俱不畏死,只死挣挣地往那宝网上撞落,竟如疯了一般。挨得时间稍久,空气里的血腥焦臭气已是刺的众弟子双目难睁,再斜眼去看那早已被血水染红的寒潭,只叫人愈加觉着触目惊心,心生恐怖。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四位长老虽都是道法高深,但此时也是累得头角见汗。都只暗中忧虑,怎地时辰已过得多时,却始终不见红鬼现身。正在众人犹豫间,却见潭中忽地多出两团明火一般的物事,只在水底摆动摇晃,但见其身过处,即是激得那潭水如覆钵中的水一样,左右摇晃直泼洒了出去,众弟子此时因近得潭边又是聚守在一处,不意之下竟被溅着不少。张入云当下被那潭水染着了身体,却是险出些形迹来,幸是众男弟子人都将目光聚在潭中,而自己又得三位女侠护持这才未被众人发现。 又一刻,猛见潭中一道十数丈的巨大黑影一闪,跟着激起渲天的巨浪,猛地一甩竟打在了三派长老布置的法网上,其力之巨,直打的那宝网一串流火。四位长老也被这一力击牵制的将身左右摇摆了好一阵,险些不能将来物镇住。待众位长老这厢才刚立定,跟着就闻空中一阵激雨声,原来是先时被激起的潭水如暴雨一般的落了下来。 此一会姚花影得有准备,见水势甚大,刷的一声抽出青鸾剑,只迎面一挥即生出一记旋风,将那扑面而来的雨水卷的一干二净,解了三位女弟子与张入云落雨之忧。可众男弟子却没她这么快的身手与仙剑,一时却是被那潭水打了个周身透湿,好不狼狈。 再说那黑影也那法网一触,也不免受创,当下又是连着星火闪耀,便又闻得一阵焦臭,众弟子瞧得真切,那巨影显是潭底一只巨兽的长尾,不想这潭下竟有的这般巨物,方才这一击,虽未得让那巨兽挣脱出潭,但三派长老一时守的也是甚为勉强,众弟子见此却是止不住生出些心虚来。 再说那巨兽经此一击,却是多时不再出现,湖面至此又得点波不扬,重又恢复至先前那死一般的寂静。如此之下反愈加显得恐怖,只累的众人抖擞精神加意察看,生怕来敌又是一个暴起发难,再打的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果然只听得潭底一声龙吟,却又是一道巨影骤起,竟比上次威势还猛,直升起数十多丈高下方才顿住,且还比方才那一道还要粗壮些,其力道也来的大的多。虽仍被法网收逼,但竟是阻不住它。正在众长老催动阵法的档儿,又闻一阵水声,跟着又是一道黑影乍起,却是上一回的那一个。此时众长老见两处都有来犯,心焦之下,再不藏匿,赶忙催动各自护阵的法器,就见一阵烟光之下,便是十余记神雷击了出去,只打的来犯敌人皮开肉绽,激起满天的血污,可如此这般,反将那巨兽打的激起凶性,只在潭中发了狂一般的扭动,只牵带得众长老在空中跌足不已。 至此众人借着空中的烟火,才将来物看了个清楚,原来那巨兽并不得两个,而是一条头生独角,长达百十丈的巨蛇,一时头尾俱在网内挣扎,才错让众人以为来犯的巨兽却有两个。当下众弟子见那巨蛇如此巨大,两只红眼如有磨盘般大小,一条长信拖出口外也得四五丈长短,巨躯扭动之下,反将那寒潭衬得太过狭小。只如巨龙陷在浅水中一般,虽尽其来回翻腾,却怎么也不得其伸展。 再说四长老见竟有这等的巨兽,心惊之际,也只得全力支撑,好在众人来的早,摆布了好多防备,又俱都取有各派的秘宝镇守,一时空中尽显各色宝光,逞其威力,其中尤以峨嵋派两粒乾阳宝珠最为夺目,如此只过得片时便将那巨蛇镇伏了下去。 就在众弟子见巨蛇被伏,刚刚松定一口气的同时,却见此时空中的四位长老反倒显出些异常来,只为众长老都当以为先前那巨蛇乃是红鬼一流,此刻见伏,却又不是,如此之下反生惊惧。一时忙潜运神目,只在四下里搜索,生怕因方才众人合力擒蛇,偶有疏忽之际,却已被红鬼走脱了。 当下正在众人用心搜索,却忽听得汪剑秋清啸,口里暴喝一声:“哪里走!”因眼见此时的法网已缠动在蛇妖身上,不及收转,无奈之下汪剑秋只得翻手一按,便自掌心打出一记霹雳,直向一侧空旷无人处落去,陡地一声如雷一般的暴响,就见雷火中隐隐显出一道赤影。因中了汪剑秋这一记神雷却是一声怒喝,只是其声如雷,又兼有凄厉之声,众门人耳内随之一堵,却便是一阵心神晃动。 当下汪剑秋见赤炼鬼果然如自己度料,趁方才法网略有疏漏之际,已是隐身潜形跑了,心惧它遁光神速就此得脱,却是双手齐扬,左右手轮次止不住的打出神雷,当一连串的重击,只震的那鬼物无所循形连声厉吼。 再听汪剑秋忙向众长老求助道:“想不到这红鬼竟可移形缩影,在下这神雷只能阻得住它一时,还望三位快快收转宝网将其制住!”说完这句话时,已是一声闷哼,头角见汗,显是他此刻的已是全力以赴,再无力分神多言。 崆峒、武当两派长老见汪剑秋抖手就是打出昔日众剑仙素惯使用的太乙神雷,心下便是一惊。再见汪剑秋竟得连发不止,显见其一身上清真气远在自己之上,三位长老中只鸥鹭子也会的这一仙术,但自忖绝无汪剑秋这般的威力,且更别说自己发出一记,还需蓄积半日的乾阳真气,哪能如汪剑秋这一般的交互击出。 两派长老此来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那赤炼角,此刻见要走了红鬼,却怎肯甘休,见状赶忙将宝网收转,欲再投至那边厢去。无如此刻阵法因汪剑秋正在全力施动神雷,少了一人主持,却要多费周张。无奈下鸥鹭子心惧就此生出什么疏漏,正要探手祭出别样宝物,相助汪剑秋一臂之力时,却见玉音已然在此刻,伸动左手小指长长的指甲,将那潜光琉璃盏的灯芯挑亮了许多,跟着迸右手二指抵唇默念出几字真言,就见那灯上的青光陡然间亮了十倍,顿时将个四野照得皆碧。 只瞬时就将汪剑秋神雷落处的红鬼照出形象来,就见那红鬼生的丑陋之极,竟是猪首牛身,满口的倒齿獠牙,巨嘴张合处还能见其内一阵焰光闪动,再见它立在空中,脚下两只硬蹄划动,却是打出一串石火,竟得将空气一阵震动,大地间隐隐有摇摇欲坠之感。而一方巨大的猪首头顶当中却是生的一枚粗壮至极的矮角,虽是它周身赤光邪火缠绕,独这枚矮角却是一团紫气,其光至洁,竟与周身统不成一体。当下为崆峒、武当长老看在眼里,却是一阵贪火炽起,只恨不得马上就能将其摄在手里而张入云此刻被玉音师太琉璃盏陡增的宝光一射,也是身感千钧之力,几乎都不能透得气去,而再看那在青光的厉鬼,也是被那神光射得焦燥不安,举止不奈,神气大为缩减。至此汪剑秋方得略松了一口气。 趁这档儿,鸥鹭子已与毒龙师太将阵法倒转,眼睁睁的将那红鬼罩了进去。一时网上焰光赤火齐发,止不住的向那网中妖物打去,却不想如此巨动之下,那网中的妖鬼,每受得一击,其身形变增大一份,虽仍被阵法压制的阵阵厉吼,当却没能伤着它一丝元气。 汪剑秋见此,知那赤炼鬼正一点点的收了移形缩影的妖术,好施动自己全身能为。因他知道这阵法有三派长老皆绝大威力的法器镇守,那红鬼绝逃不脱,此刻见它不安心收伏回得寒潭中去,却是全力催动阵法上的两粒金珠,止不住的将赤光神雷击了过去,以期将那妖魔打落。 不想汪剑秋如此举止,却让两派长老心痛不已,如此重击之下,就算是事后得了那赤炼神角,其威力也要小得太多,只是汪剑秋此举为公无私,却是不好阻他。再过得片刻,那阵中的红鬼已渐有不支之色,到底鸥鹭子面老心贪,见此心痛,终是先开了口道:“汪师侄,这红鬼乃是感天地戾气应运而生,如我等制的它太过厉害,恐防其一身戾气有所泄漏,至时流荡人间却反是世人的灾祸,不如我等缓而制之,容后将它慢慢降落,到底行善尽美,不使留后患啊!” 汪剑秋闻他这一番说辞如何不能知其用心,只是这阵法需有三派合力镇守,若是自己一意为此,另三位长老从中作梗,暗地里抽动阵法放脱了红鬼却是人间大事。又想着两派长老此来俱有目的与个中早留有后备,他虽不知鸥鹭子依仗什么法宝异术好制着魔物,但玉音师太身上却是藏了香丘,好到时用其治这红鬼。 自己此来只为一念为善,且又答应过张入云要力保香丘的安危,此刻实还有多倚仗两派三位长老之处,闻得鸥鹭子一席话,只得点头应道:“师叔所言极是,只是如此一来,却要耽搁不少时辰,这雷音洞地穴,再过得数个时辰便又要二次封闭,若我等退得晚了,恐要永被禁锢这是地底了!” 鸥鹭子闻言笑道:“汪师侄不需忧虑,我等为的一念之仁,但问心力,至时终要是制伏不了这妖鬼,自是要全力将其打落,绝不会使众位门人遇险的。我想崆峒二位师太,身居佛门中人,生就与人为善,也定得是这般意思。”说完这话,却是侧头转向二位老尼,果见二人如自己立意一般,也是垂目点头不已。 汪剑秋见此,知自己独木难支,心底一叹,只得道:“即如此,谨遵师叔训令!”当下他却是将空盘膝而坐,默运玄功,虽不得二派长老相助,但他一身道法惊人,只如此,那宝网也是亮洁了许多,只牢牢将那红鬼困在网中,再见那红鬼此刻收尽了移形缠影的异术,已可施全力与众人相杭,却是旋即摆动着五六丈上下的巨大身躯,口中不停喷出妖焰毒火与那法网宝光相斗,足下两蹄踏动,却将这地穴震地地动山摇摇摇欲坠。 众长老见它此刻施展出全身法力,除汪剑秋一人尽全力一意克守外。另两派前辈却是在此际收了好些本领,只暗地里使动法术将那宝网变的千变万化,欲先行将那在网下兀自左突右蹿的红鬼摄住,好取仙剑斩了它的赤炼角收归己用。 无奈那红鬼威力无比,虽是在仙网笼罩下丧了好多锐气,失了好多能为,但此刻两派长老仍是费尽心思也奈何不了它。就见得此时空中一派异像,两派长老法网的一角俱都各伸出一只巨手来,却是无论那巨掌怎生变化,也是拿不住那红鬼。 至此鸥鹭子见时久无功,也是生怕此次空身而返,当下他心急处欠了计较,只将口一张,一道清滢滢的乾天真气喷出,立时那网下的巨手于陡然间变大了数倍。只转眼功夫便是将那红鬼摄在了手里,鸥鹭子见此喜不自尽,仅才稍稍将红鬼扯动向自己这一面,便欲施展出天罡剑将其赤炼角断去。 无如他虽奸狡,但怎及得玉音妇人心毒,见自己一般的费尽心思将要到手的猎物,却因法力与鸥鹭子相差此许,眼看着要被他人夺走,如何能容她得以甘心。一时冷眉一坚,却是假做手底仙网被鸥鹭子此时生出的巨手牵动,一个克制不住,当下竟是惊叫一声将镇守一角的宝网自自己手中失去,一时那网少了一派主持,威力顿时大减,缠绕着红鬼用法网形成的巨手也是威力尽撤,当下只被它轻轻一挣,变自网底逃了出来。 鸥鹭子眼看行将成功,见玉音竟得这般无赖,只气的老眼翻白,口里暴喝一声:“你!” 只是他这面话音未落,那红鬼已自在空中将身一转,顿时周身妖焰烈火涨了十倍,此刻它终逃得仙网阵法的克制,复一得势即是威力精神百倍,直往众人扑了过来。因它恨鸥鹭子刚刚让它吃的苦头最多,却是当下第一个向其扑到。 鸥鹭子见此无奈,手底一翻将身前分光镜使动照定来敌,略将红鬼来势阻了阻,跟着一阵白光飞舞又将天罡剑祭出,只欲用此抵挡住这来势汹汹的恶鬼。 未知那红鬼本是数千年的魔域妖兽,威力绝大,此刻失了众人禁锢,只将口一张便是数十丈的赤焰妖火将分光镜中射出的青光敌住。颅顶赤炼角紫气一生便使那天罡剑剑光大为减色,当下巨爪伸动竟将鸥鹭子天罡剑凭空取在手里,跟着另一巨爪挥出,却是直取鸥鹭子的性命而来。 亏得此刻汪剑秋见老道人危急,已是一个太乙神雷抢先击出,将恶鬼打的周身晃动,容鸥鹭子趁这档儿逃出生天。再其后又见玉音、毒龙二位师太分使飞剑来救,这才解了鸥鹭子这般杀身之祸。 鸥鹭子本要开口对着崆峒二位师太破口大骂,无奈此刻得人救援才得偷生。且此后还要再仗众人之力合围这妖鬼,一时争不得这口闲气,却是满腹的恶语出不了口。当下他飞剑已被恶鬼收去,只得重振精神展动分光镜威力,当下又自腰间豹皮囊内取出三柄晶光灿灿飞刀来,自在空中化出三道银光,只上下翻飞直往那赤炼鬼周身要害刺去。虽是不及自己天罡剑威力来的强横,但胜在数量较多,凭添了许多别样功用,倒是一时看不出个破绽。 只是如此一来因失了仙阵的威力,众长老合力之下,也只与那红鬼斗个平手,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挨去,众人都是有些心生焦燥,虽想着施展煞手将那恶鬼拿下,但又怕对方如玉音一般,从中作梗,最后却是容别人得了好处。 未知正在众人不奈之际,那与众长老的赤炼鬼,倒是首先犯了性,当下一个如嘶扯人心肺般的厉吼,却是激得寒潭溅起冲天的巨浪。稍时,便见那潭水一阵搅动,又是一阵巨浪过后,便自那潭内飞出无数妖兽,一如先时一般,赴死似的向众人剑光落雷处抵挡撞落。即刻便解了红鬼的压力,当下它略一得势,便巨口连张一串串妖火即向着众长老打来,转眼之间场上已是攻守易势。众位长老到了此际,却是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至此鸥鹭子已是气的双目赤红,只恨不得将玉音师太当场打死,可无奈此时形势绝险,少不得她这条膀臂,且此刻那满天妖兽飞舞,又是源源不绝的将两派门人弟子杀到,自己这面还要分心照顾爱徒,却是再也无心与其计较。 反观玉音此刻却是面无表情,只一力的施展法力与来敌相抗,好似方才的一切俱与自己无关一般。倒是身旁的毒龙面色有些难看,看似有些不是意思的神气。 汪剑秋虽也是满腹痛恨,但也是无意计较,向下验视众弟子门人,尚幸自己峨嵋四大弟子,手中俱有一柄上佳的仙剑护身,而姚花影手上一柄青鸾剑也不在众人之下,董玉琛一枚玄铁剑丸也是一样的上下飞舞互相照应,倒是没有什么疏失。当下他看在眼里,略放了放心,却是有心要看看二位长老如何才能收场。 可不想,那地底的妖物却是源源不绝越聚越多,待的后来竟是飞出许多恶蛟巨蟒,且多是背上肉翼,威力要比先时的妖兽强横的多。张入云所处的三女这面,因三人都是手擎一把绝好的仙剑,且一身剑术修行又比众男弟子来的高强,当下仍是如矫龙一般的漫天剑光游走,其身上的压力还好一些。竺十八等男弟这一面却只得三柄仙剑,却要护住六人,一时未免吃力,素日性强好高的周氏兄弟此刻也已是变了脸色,口上虽不曾表露,但心里却只暗怪师傅师叔不该将法网放脱。 至此又挨得一时,鸥鹭子见越行下去妖兽越多,不但两位门人要有危难,便是自己恐也难逃侥幸。一时将足一跺,口里只咒骂了一声玉音贼尼姑,即是从怀里取出一连串的法牌来。当下一共七面俱都祭在了空中,只当先一面刚一起在空中,先自生出万道银光,将一众妖兽照的心神恍惚,纷纷摇摇欲坠只在空中飞得勉强。而另外六面此时也是生出金青黄紫白各色宝光,一时复又将红鬼团团裹在了空中,却只激的那红鬼连连厉吼,好似痛苦不堪。 玉音师太早知鸥鹭子年前得了千年得道蝎精的尾后十三盘节,只是事后因听从青城道友的劝诫,将十三盘节中的五节分赠了他人,待事后得知有此雷音洞一行,想要收回时却已是悔时晚已,偏巧霜、火二节赠了自己徒孙,又给东方文宇打赌失去,搞得自己此刻行阵时五行有失,四元缺漏,好不恼人。前番玉音因遇得张入云,知被他得了去,便是想掠为已用,以备此行不时之需,今番见鸥鹭子法牌不全,徒自威力,却又始不能联成一气,她修为惊人知鸥鹭子此时纯以自己身功相合俯就那诸多盘节的威力,如此这般多半不能得计,只时间一久便要露出破绽,只是她此刻也暗藏心事,却乐得在旁看这位贪狡的老前辈出丑露乖。 果然鸥鹭子将七方盘节祭出,只挟制的那红鬼不到一刻功夫,即见它头顶赤炼角紫光盎然,一时间那紫气越涨越大,威力也越来越显,竟将那七面法牌敌了下去,除当中阴阳二气双牌因联成一气,还能勉强抵挡外,其余金、木、水、土、电五面盘节俱被压了下去,周身只剩的一溜光火,却再形不得威胁。 那红鬼甚恼这矮道人屡次出手重伤于它,盛怒之下,竟拼着挨了两记汪剑秋的太乙神雷,也是要将鸥鹭子拿下。也是鸥鹭子历年来害得太多灵物,此刻报应不爽,合当受此一劫,因自己天罡剑被红鬼收去,驾不得剑遁,只能勉力排云驭气,又嫌不够快捷,当下危急改用尚未炼成的分光摄影术逃遁。若按他的本领本来可逃得一劫,却未料红鬼眼见他一闪而没,激动之下,头顶紫气暴涨,竟是略微照出其已远遁的身体形迹来。一时大愤,也不作想,只一抖手便将巨爪内捉住半天的天罡剑甩了出去。 当下只一道匹练似的白光闪动,再听得老道人一声惨叫,已是被自己的兵刃一剑贯穿左肩,无力支撑之下旋即跌落在地。虽是他道法高深,此刻受得这一重击,又复在地上重重一摔,也一样的是跌的他七晕八素,眼冒金星。 武当派二位弟子见状,忙跃众相护,才当东方文英起得步,便被其小师叔董玉琛拦住道:“你且在此地镇守,这里安全,多你一人前去相救,反要费我心思!”说话时语气甚为坚决,却一改往日和蔼。当下东方文英还未得回答,却就见他一道黄光乍起,一时箭一般地纵至自己师傅身旁,旋即放出剑光相护,虽只一枚玄铁剑丸,但一样给他防得个密不透风,大不容众人小视。 玉音师太未想到这其貌不扬,性格温和的小道人竟得这般的功力,此刻见了也是有些心惊,自忖自来得这一路上,竟是有些错看了这鸥鹭子的小徒弟了。 而一旁的汪剑秋见董玉琛功力低微却是拼死也要救其师傅,甚感他为人,再见鸥鹭子已然晕倒在地,此刻再也不守在空中,去作那重新整顿仙阵的妄想。只一跃,便纵至二人身旁,当下又将两粒金珠放起,射出赤光,又合着掌心神雷相护。他一身道法绝然,此刻红鬼升在空中身受其利害,大感压力不轻,却是一时攻不得进。 但即如此,那太乙神雷因甚耗修道人的精神元气,汪剑秋虽是道行再高,到了此刻也已是极感吃力,当下只得向玉音求援道:“素闻崆峒潜光琉璃盏是灭魔至宝,此时此地已是群魔乱舞,还请师太快行出手施法,不然的话,贵我两派门人怕有性命之忧!” 玉音见至此汪剑秋终于开口央告,为着他年事,心下实感快意,只是面上一丝不得显出,只合掌道:“潜光琉璃盏需用前古神油方得显绝大威力,一来这神油极为珍贵,不敢妄用,二来其威力过大,只怕只一施展这漫天的妖魔俱要被圣光伏灭。虽说都是妖物,到底也是得天地造化而生,如此大开杀戒,却是与天地好生之理有伤,好在贫尼来时已有安排,倒是省造杀业。”说时即是自袖中取出一方白纸,仔细看处,却是一只用纸折成的小船,一时见玉音将那纸折船拆开,再翻手一抖,旋即一道金光滑过,竟从内跌落一人来。 张入云把眼张望,果然就是香丘,当下钢牙一咬,便要上前,不想却被沈绮霞一手捉住,只口中轻声道:“且看看再说,即有汪师叔在此该当有些计较,若再不然,我等再寻法解救也不迟。”她此刻语出严峻,却又是话音温柔,张入云素来有些服她,得她一手按住自己肩膀,只觉掌中温暖,当下他脸上虽是一连串的急怒变色,终究是被自己按了下来,只守在一旁怒观其变。 叶秋儿未想自己师姐竟能劝得住张入云,一时心下一动,即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却见沈绮霞一脸严肃,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也似。当下不知怎地,心上便是一惊,旋即又是一空,兀自有些烦闷。再恍过神来时,又察觉自己此刻脸色定是不好看,忙转了头来。在回转过来时,却见姚花影粉白的玉颈也是微微侧动,好似花了极大的心机力量,方才没有将头转过来回望,再待这会儿,却又发觉叶秋儿此刻已看着自己,却是不由的红了脸。至此叶秋儿就觉心下一拎,又是好一阵没来由的烦恼生上心头。 再听玉音师太道:“此时我豢养多时的七宝莲花虫,今得她一片灵肝即可将这赤炼鬼收伏,又免周遭这多生灵涂炭,如此即显我佛门慈悲,也是这妖虫一番功德。” 汪剑秋见玉音师太竟说出这等丧心病狂没有人伦的话来,再看着小香丘此刻似是被法术拘困的久了,一身上下俱被汗水浸湿,神形已是委顿不堪,想着她终究也是故人之女,一时亦不免大怒,当下拿定了主意,便再不客气,只与玉音师太说道:“这孩子虽是妖,但也有一半是人,说来还是正元师兄的一点血脉,你如此举止,却不是对故人之子的意思吧!” 不想他这话才只刚一出口,却见玉音师太已然翻了脸道:“住口!正元师兄是我崆峒弟子,他误坠魔道,受不了妖女的色诱,此刻以她女儿救的众人做抵,也正好补他这一生清白。” 闻得玉音这般激进的话语,汪剑秋反淡然道:“是吗!据我所知,正元兄虽是误入歧途丧了功行,却也是对此子极为钟爱的。无如当日你力要将她掳走抚育成人,今至此地,你却又倒行逆施,这如何成话,你这般作为,于小辈面前,也不光采。” 汪剑秋这一席话显是触犯了玉音的隐痛,当下也得大怒再不作顾及,只大声道:“何正元是我崆峒弟子,却轮不到你峨嵋汪剑秋来多管闲事。何况除魔卫道,我辈份所应当,他道心不固,为魔女所害,虽是他一番灾劫,却也是这妖女的母亲害人不浅。所谓父债子偿,由她损却这些许残肢,却换来如此功德,也可稍补其母的恶行!” 当下汪剑秋见她满面嗔怒,再无一点修道人的气象,只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是再没有一丝余地可讲了?” 玉音挑眉冷声道:“汪剑秋,你当年轻狂以至失剑多年,这多年在峨嵋苦渡岁月,竟还没改了你这般爱管闲事的脾气,我知你自恃得了峨嵋上代剑仙真传,自量功盖一班同门。你若有什么能为尽管施展出来了吧!我崆峒玉音却不怕你!” 汪剑秋闻言只一笑,又面带讥讽道:“我哪有什么本事,即如此这般,我就成全了你却又能怎样?只是你且看看你现在一副满身缠魔痴嗔的举止,却又哪里想个跳出世俗之外的出家人了!” 他话音一落,玉音却是一阵冷笑,以为汪剑秋要出手相夺香丘,当下周身白光泛起,即刻间已将自己的伤恙剑祭起。 不想汪剑秋见此,却是大声道:“且慢,我即说成全了你,怎还需你施动这般害人的勾当!”说完话,却是举单手擎天,竟似在施动什么法术。 玉音见他举止,先是一惊,为防其来袭自己,并未信得汪剑秋的话,反倒默运玄功,一把伤恙剑随之剑光暴涨。 至后再向汪剑秋看去,却见他此时已是一身清光缠绕,口内念动真言,一时间满身俱是仙气,须发皆张处,竟好似一尊天神一般,不怒自威,使人望之丧魂落魄,与平日温和形态竟无一丝相像。 再说那红鬼见汪剑秋此刻异态,心有所感,一时竟顿住身形,却是一副想舍不弃,欲逃不愤的模样。略一思量,终是复又向汪剑秋袭来,不想汪剑秋先时已于暗中早有准备,此刻那两粒赤阳金珠只在盘绕飞舞,护住了自己周身。此二粒金珠是上两代祖师,东海三仙合炼多年的纯阳至宝,威力非同小可,现下只为相护汪剑秋一时,全力施展之下,却是哪里能容那赤炼鬼进犯。 当下又过得片刻,即见那地穴穴顶上空,竟聚得一层雷云,一时间只在空中不住翻腾卷涌,好不壮观厉害。至此那些方才还在猖狂不已的妖兽,好似已知大难即要临头,心慌之下竟是纷纷四下里飞舞逃蹿开来。只是群妖本由红鬼挟制,此刻不见红鬼行动,却怎生逃得脱。而另一边厢,赤炼鬼也是大感危机,却是越发焦燥狂暴的向汪剑秋大举攻来。虽得了一些消息,但始终攻不进汪剑秋身前七尺。 再加上此刻鸥鹭子,已是勉强翻身而起,见眼前形势危急,为自保也不免出手。当下只将指连挑了两挑,那空中失去主宰多时的分光镜,即刻便是射出神光来相护,虽是此刻他身上有伤使其失了好些威力,但就得这样,也一般的令那红鬼难受的厉害。 一时那赤炼鬼见势不好,正要抽身而去时,却见汪剑秋已然收法行功,单手一垂,即见得已是漫天的雷云,即刻泻下千道雷雨来,顿时洞中变成极昼,其光至洁,竟几要将众人肉眼灼瞎。而千万记的雷火已是纷纷朝着红鬼周身落下,虽任它头顶赤炼角怎生施威防护也是无济于事,瞬眼间便是被落雷击中,于后即是被雷火灼烤的一身的焦臭,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满天的妖兽也在瞬间之内便被那神雷打灭了九成,只唯独众弟子与玉音师太身旁数丈内的妖兽,想是因汪剑秋这法术还未炼至精纯,却是逃了过几只。一时再被众人合力,不到三两下的功夫,便已是尽行屠戮。 直至此时玉音师太也没瞧出汪剑秋刚才施动的是何等法术,竟得这绝大的威力。只一旁在地挣扎的老道人鸥鹭子却到底是年老识广,见此知汪剑秋方才使得的是青城老祖的接引神雷。却不想他是峨嵋门下弟子竟会使得这般青城极上乘的雷法,一时强引九天阳煞气,却又只伤敌不伤己,论理就算是汪剑秋道法再高强,也无论如何不能到的这层境界。 果然就在他犹豫时分,却见汪剑秋一张面孔只挣的如血一般红,举口一张,却是险些将胸中翻腾的气血喷出。好容易他才将体内真气血行按下,但到底方才他强施动了自己还不能操纵的极高绝的雷法。因使力太剧,耳鼻之中也不免渗出血来,身形摇摇欲坠,当下已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玉音师太见他为伤敌受的重伤,一时心内狂喜,却是面上一阵冷笑,只是汪剑秋方才如天神般的威势,也于同时牢牢地印在了她的心下,当也她虽是连番挣动面上的肉皮,却始终是僵在那里,笑不出出来。 至于其余弟子门人,见汪剑秋毁天灭地的一击,更早已是惊的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竟连惊叹喝采也都给忘了。

第三十三回 痴肠遇惊变 怜伤以应劫 (一) 第三十三回痴肠遇惊变怜伤以应劫(一) 此刻再听汪剑秋强撑起身体涩声道:“现下这红鬼已然被伏,掌门师兄所下的法旨,在下已然奉命完功。我也不想争这什么赤炼角,玉音师太你即欲得此物便请自便,而这小香丘此刻却于你已是没有用处,还请你将她留下。” 谁知玉音闻言竟是冷笑道:“汪剑秋你把我崆峒门下当做什么人了?我等此来一心只为降妖伏魔,却如何能贪图这邪道的异宝!你即不信,我且给你做个榜样!”说完竟是祭起伤恙剑,当下就见一道白虹自那扑倒在地的红鬼颈项间电射般的绕动一周,随之其项上一颗巨头已是轰然一声滚落在地,跟着便见腔内激起冲天的血水。 玉音师太此一变故,只惊的余下的三位长老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当下鸥鹭子虽是年长,但面皮却又最薄,只听他破口大骂道:“你!你莫不是疯了,经你这一举,这赤炼鬼周身戾气若是泄漏怎生得了!”说话间,他本来一张满是摺皱的老脸,忽又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又大叫道:“莫不是你早知这赤炼鬼的底细,有心安排如此!” 他这话还未说完,众人只觉地下一阵摇晃,那寒潭好似也被什么巨物摧动,虽未有起甚波浪,但却是一串串的涟绮自潭中泛起。而当下被是本四周妖兽鲜血激闹不堪的毒虫,此刻也是受其感染,竟再不生出一丝响动,诺大一个地穴中,竟是于这陡然间变的寂静无声,好似鬼域一般。 众门人弟子虽不知是又要发生何事,但照地下动静看来,显是有什么巨物正在地底深处,爬了上来。向来沉稳四位长老,此刻也是满面的张厉作难之色。除玉音师太好似先有准备,脸色青的可怕外,便是汪剑秋也是被惊地满面冷汗,见此众弟子这才觉得有些大事不妙,不由间都觉的脚底生凉,一阵阵的寒意只冷澈心脾。 忽听得汪剑秋急声对众门人道:“绮霞,你且带了三位师兄妹速离此间,二位武当派的弟子若愿随你同去自是最好。”说完见众门人还在迟疑,却是暴喝道:“此刻已是千钧一发,你等还不快走!” 他这边厢才刚说完,却听得玉音师太冷笑道:“你且要他们能去得哪里!这地穴外十余里的毒径,除得能飞行二位女弟外谁又能通得过?你叫他们速行,却不是再催其送死。”玉音这话说的确实不错,沈绮霞等人方才迟疑便为的此事,何况还有张入云在此地,却是让峨嵋二位女弟子更添了一层顾虑。 汪剑秋闻言思量片刻,却忽然开口与毒龙师太道:“毒龙师太,令师妹妄想夺天地造化,却不顾众弟子门人的安危,你是其师姐还望能良言相劝于她,纵不成事,也请你顾念你自己二位爱徒的性命!先领了一众弟子离开此地。” 果然说完这话,却见毒龙也是露出作难的神色,她未成想自己师妹竟是如此胆大,竟敢由着自己性子,引动极污秽又极具威力的妖魔临世。此刻汪剑秋又提起自己门人,心底也实觉自己玉音不该如此,但二人俱是崆峒门下,几十年的情谊,在这档口,却怎能容自己一人先行离去。 此时的鸥鹭子已把伤口调制好,他灵丹药效极佳,转眼身上伤势已是好了一半,但到底自己天罡剑威力太大,虽是表面上好了许多,但气血实亏损的厉害,此刻见毒龙犹豫,却是青着一张老脸喝骂玉音道:“你这后辈才得几年的修为,竟敢打那浊漏青炎鬼的主意,今日此地十三口人的性命,只怕俱要坏在你的手里了!” 未想玉音闻言反倒开口笑了,一时只指着脚下的香丘道:“师叔说的是!若问这妖虫此时尚未得成年,其效力还不一定能拘的住那恶鬼,但上几个月前,她得了其母千年修行的内丹,此刻功力已是大增,虽不一定及得上乃母,但也差不了许多了!于这一点上,还请您老人家放心!” 鸥鹭子闻言向着只在玉音脚下泣哭的香丘,观其形色,果然有些不寻常,一时却是闭了口,再不言语。 汪剑秋不想鸥鹭子只几句话便被玉音打倒,并还重伤未愈,又起贪心,心想如此修行人物直无救理。正待再与玉音理论,反见玉音先开了口道:“其实我倒是要先问问你这个峨嵋长老是何居心,我一行人行的此间除妖,本是极为隐秘的事。你却持逞你峨嵋隐身法术高妙,私纵外人入内,如此作为显见生有异心,却还诬我崆峒派为宝而存私心,安知不是汪剑秋你心怀什么鬼胎吧!” 毒龙、鸥鹭子,此一路上本就心怀贪欲,此刻一受玉音一席话的挑拨,却是俱不免生疑,虽还不一定深信玉音的言语,但他二人本就不是什么良人,此刻心底贪欲又起,却是只当旁人如自己一般的心思。 思忖间,又听玉音俯身喝道:“张入云!方才降伏赤炼鬼时,你已显诸多形迹,虽是瞒得过旁人,却怎瞒得过我!花影,我要你马上给我把你身旁这小贼擒住,不得有误!” 姚花影见师傅已是瞧出张入云的形迹,当下一阵心慌,再闻命要自己擒他,自然更是两难,一时只手按宝剑剑柄,却是始终不曾出手。 张入云见此知她为难,此刻他心里虽是因担心香丘而乱作一团,但到底还有些计较,一时运指成风,即刻便点了姚花影腰间的穴道。姚花影未料到张入云竟会向自己出手,惊愕之下已是明白其苦心。当下她身子立足不稳,翻身便倒,张入云见此,忙将她拦腰抱住,再看了看左右,却又顺势将其交在叶秋儿手里。 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不免使动内力,他习法不精,当下便是露出了痕迹,一时毒龙见张入云果然随同众人在一起入内,想着他连伤自己爱徒,心里刚怒,却是剑光生处,已是凌空下击,欲要将其拿下。不想张入云见此,却是即刻往众男弟子跟前纵了过去,当下直取周氏兄弟二人。 周氏兄弟见此,却是心里不足俱,满以为自己身旁皆是峨嵋、武当弟子。众人此刻正合在一处,无论怎样也能抵挡的住。何况空中自家师父已然就要飞临。未成想,待张入云纵至众人身前时,竺十八与东方文宇却是悄无声息,不见形迹的俱将身形略让了一让,当下便露出些空隙来,已容张入云穿身而过。而另一边厢的武当白鹰子,此刻更是只做不见,干脆踱了两步出外,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意思。 众男弟子如此异举,惹的周氏兄弟又惊又气,二人也算是心意相同,当下见情势危急,虽是匆忙之间,却也得在瞬时一先一后已然摆好架势。且因前番漫天飞舞皆是妖兽需要抵挡,二人此刻已是全副披挂,不但左右手分持了金精剑与锁心轮,便是持锁心轮的手掌中指上,俱都戴了一枚张入云的流星指套。想是重又被其师傅趁机祭炼过,此刻戴在二人的手掌上竟比张入云当日使用时还要夺目,当下二人手下三件兵器俱是宝光透出,交相辉映,一时看去倒也是威力十足,不容小视。 只是张入云至此已是负气多日,此刻为避空中毒龙师龙追击,悲愤之下早已是施了全力。再见周氏兄弟竟携了隐娘给自己的宝物,想着二人龌龊卑鄙,竟敢手持隐娘亲手交给自己的兵刃,莫不涂污了此物。当下触他真怒,犯了凶性,再不手下容情,只一抬手便是七粒缠玉石出手,其中两枚分打二人中较靠后的周世宏,剩下的五枚却是分打向离自己较近的周世光。因张入云此次手底下了死力,当下只听得极尖锐的唿哨声在空中划过,合着缠玉石本身的宝光,端地是威力惊人。 当下只惊的二兄弟大骇,幸是手里都有专擅锁拿暗器的锁心轮,当下赶忙施动,满以为有此奇门兵刃,只一抄手即是手到擒来。未想到周世宏才刚将手中的锁心轮锁住一石,只觉其上附着的真力之大,盖莫能敌。虽有锁心轮,但也一样将自己手碗震的一阵酸麻。待另一枚到时,已是不及举轮护救,一时只得展动金精剑抵挡,又是一阵精光飞溅,只震的自己另一支手腕擅拌不已。幸是后一枚缠玉石力道要小的多,才得震的手中宝剑落地。但只如此,他二兄弟联手剑阵,也已出现了空隙。一时周世宏却是不能及时抢身相救自己兄长。 因张入云手底七成力道俱用在打向周世宏的二枚缠玉石上,后五枚虽多却不够激劲,打进周世光身前时,反倒更慢了一些,当下周世光手碗只一翻即是锁住了三枚。正在他得意时刻,满以为后两枚也是反手即得之际。却忽见那二枚玉石竟是在瞬间稍稍改了些方向,竟是相互撞在一起,一时只打的火星飞溅,即刻便在空中炸了开来。 那缠玉石原本内里就得藏着金精丹砂一类的物事,此番爆了开来,即见空中炸起一团金雾。一时眯住周世光的眼眼,却是目下一片模糊。他知张入云定要趁此偷袭自己,忙右手剑光一抖,剜了一个斗大的剑花,即刻就是要护住自己全身。却未想自己才刚翻腕,即觉身后已多了一人,当下一掌切中自己肋下,顿时半边身子瘫软,一头便栽了下去。 毒龙师太未想到张入云手底如此惊人,自己两个弟子又是如此不济,竟在一瞬间都已就擒。当下牙根一咬,便是一道青光只朝着张入云当胸刺到。 未想张入云竟不躲闪,只将周世光身子一侧,已然是挡在了自己身前,毒龙师太眼看要伤了自己的爱徒,心下爱惜,忙控剑,将剑光往一旁带去。 只她才刚剑光一撤,张入云即是劈手夺过周世光的锁心轮,一时又提起了他,再往其兄弟身上砸去。周世宏此刻手腕间还自酸痛,见自己兄长如人肉炮弹一般向着自己射了过来,其力之大,不容自己不接,当下忙举双手将其抱住,无奈左手长剑太过碍事,一时只得将剑往地上一插,取空手将其兄接住。当他才刚触及兄长身体时,却又见空中一道灰影闪过。当下就见张入云举着锁心轮直往自己身上砸来。一时看的真切,就见对方双目含赤,满身戾气,只如恶鬼一般的向自己袭来,手中锁心轮在他倾力之下,竟如一面水银灯笼一般闪闪发光,只比在自己手底使用时凭添了太多威力。 无奈之下周世宏只得腾出右手使掌中锁心轮向上一格,当下就见一阵银光灿烂,再听得周世宏一声残叫,其手中兵刃早已被敌人砸出十余丈开外,而他一条臂膀,也是在张入云尽全力一击之下,只被打的如麻花一般的蜷曲弯起如同一根麻强一般挂在自己肩下,当下他手臂剧痛无比,一个忍耐不住,已是跪倒在地呼爹喊娘。 正待毒龙师太见其受了重伤,心下发怒,欲二次施剑向张入云飞斩过来时,却见张入云已是提起周世宏方才插在地上的金精剑,当下只长剑一横,便已指在周世宏的咽喉上。毒龙师太见此,投鼠忌器,却是再不敢施动剑光近其身。 未想张入云此刻立定身后,却是对着毒龙师太寒声道:“把剑收回去!” 毒龙闻就一惊,一时未能反映过来,却见张入云手底长剑一抖,周世宏一条断了的臂膀,便如削瓜切菜一般地斩了下来。 毒龙师太只看心下大痛,当下怒声喝道:“恶贼,你敢!” 未想张入云听她如此回答,却是剑光再落,一时又将周世光的左臂也给斩了下来。当下二人的血水只溅的张入云周身俱是。却只见其仍是面不改色,双目赤红,竟似野兽多过像人,再见得眼前二人惨叫声此起彼伏,不但未生怜惘,反倒激得他满脸兴奋。 当下毒龙师太见他如此强横,只怒目与他相视不休。 张入云见她还不服软,却是将剑搭在周世光的剩下右臂上轻声道:“敢与不敢,我都已经做了!他兄弟二人只有四条臂膀好给我斩,你若不收剑光也可以,却只看你的飞剑快,还是我的手快,你可要快一点想好,他兄弟二人可没有多少血再流了!”说话时,他手中长剑已然下按,即时就见周世光肩头又被鲜血染红。 沈绮霞一众女弟子见张入云竟一反常态痛下煞手,且举止残忍只惊的众人再说不出话来。只俱都浓锁眉头,想的却是如此之下,其到底要怎生才能消解得了与崆峒派的仇怨。 正在毒龙师太触目惊心犹豫之际,忽闻得空中的玉音师太道:“师姐,你且暂放剑光,倒看看这个贼子有何话要说!” 毒龙此刻已是心头动摇,见自己师妹出语劝慰,正好借步下得台阶,一时只将飞剑收了回去。张入云见此,也将长剑收起。 此刻地上周氏兄弟二人早已是血流如注,面色更已是惨白的不成人形。鼻间仅余下一口气而已,张入云怕他二人一时身死过去,定睛看定,照着二人就是几脚,却是封了二人肩头的穴道,好替二人止血。只是脚底沉重,周氏二兄弟被他一番足踢牵动伤口,不免又是一阵惨叫。 接下来又见张入云将手中长剑依旧如先时一般插落在地,却是取过二人的断手,一一将其掌中的流星指索回。毒龙师太见他长剑离身,心下不由蠢蠢欲动,但几番思量之下,自己实无把握能在一瞬间内于张入云鬼神一般的身手下同时救得周氏兄弟二人。 正在她这里思量处,却见张入云已然是立起身来。左手掌中也已戴上流星指套。 而此际又闻得地底雷动声,仿佛已是近在咫尺,两下里相交,毒龙师太终于忍耐不住,只是高声喝道:“恶贼,你究竟要做何打算,还不快快说出来。” 张入云闻她话声虽恶,却又是色厉内茬的意思,当下只微微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但那玉音贼尼姑,若是想残害香丘的肢体用来伏妖的话,我就立刻杀了你这两个如畜牲一般的徒弟!” 毒龙师太虽张入云定会做此打算,但此刻话从他口里实实的说将出来,仍旧不免一惊。正在她思量踌躇之时,却又听空中玉音师太道:“你可知现在正在地底爬上来的是个什么魔物,以我众人之力绝不能够抵挡,此刻离雷音洞封闭地穴,还有半个多时辰,仅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我众人的性命绝难保全。左右都是个死,却凭什么要受你的摆布!你如此打算,却置我众人性命于何地?” 张入云轻笑道:“你不用将众人性命摆出来,以做你的说辞,引逗出这样的魔物,还不是你这个如蛇蝎般阴险贪婪的老尼姑一手造成的。我不管你有什么心计打算,要得甚魔物宝贝。我只知道,你今日若不放香丘,大不了大家都一起葬身在此地就是了!”他话声阴沉,在场众人一闻便知其已是下了死志的,竺十八与东方文宇等人到底与张入云并未有甚深交,虽是都有心帮他,但此刻张入云说出这等不管不顾的话来,也是心头不由打了个激令,一时也是皱了眉头。 香丘本是久为玉音师太挟制说不出话来,此刻忽然腰间一痛却被玉音松了禁制,当下见张入云此时已是破釜沉舟,立意要与众人同归于尽的模样,赶忙惊叫道:“阿云,你快别这样,这里还有叶姐姐和小姐在,她们都是好人,你若这么做的话,会吓着她们的!” 当下姚花影见香丘在此刻还得顾及自己,她久日以来违背自己良心于自己师傅作祟,当下闻香丘一言自惭形秽,再也按捺不住,一时跪在地上与玉音师太泣声道:“师傅,香丘天性善良,与一般妖物全不相同,您老人家就网开一面,放过她吧!那,那浊漏角不要也罢!弟子日后一定翻遍三山五岳。” 玉音师太见心爱弟子却在人前说破自己心事,当下恼羞成怒,忙急声大喝道:“住口!你且在这里胡说些什么!我知你自幼与香丘相处一处,主仆情深。但她终归是妖,今且念她这多年未有为恶,只欲借她伏魔,又未要取其性命,你且在这里着慌什么!倒是现下你二位师兄为恶人挟制,你不思救援,反乱我清心,实在是令我太失望了!如此言举你怎好意思见你师伯!”一时她话说的前后俱是道理,虽人人都明其心意,却当真在字面上不好指摘于她。 不想张入云此刻却是举头笑着与香丘道:“香丘,你且放心,只安心照顾自己别管眼前事。我自有我的打算,却绝不会伤害到旁人的。等待会儿我救了你出去再慢慢与你细说就是了!”当下他话说的极为轻松,虽在众人听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不知怎地,却多少让闻者听了放心,心下松了一口气。 到得此际,目睹了眼前一切的汪剑秋方叹了口气沉声道:“玉音,你今日处心积虑,才得到眼前这一步,眼下功过且不去说,但这小辈弟子的安危,你我总不能不顾。实与你说,小弟今日绝不会坐视你残害正元兄爱女的肢体,以完你心愿,此刻已然是千钧一发,如果我等联手再组落神阵,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纵是我众人能逃脱眼前这一场劫难。但这赤练红鬼的戾气也要排泄到人间,造无边苦难,你我都是修道人,因知其中厉害,至后就是你我再经兵解转世,但有这番功德债在身,怕是永无证果之日。” 玉音师太见双方已然撕破脸皮,一时再不遮掩只冷笑道:“汪剑秋!你方才妄动真力,强引神雷,现下还能留得几成真力在身?此刻的你已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有何持仗,竟和我对峙妄说小辈安危?且为你一故人之女,却要我这多人与你一块送死,你当你是什么人,却能左右苍生的性命吗?” 她一席话,不论毒龙师太,即便是鸥鹭子也是闻言心动,老道人一生夺天地灵气,眼前一个小女娃子的生死,自是不放在他眼中,只是方才他得汪剑秋舍身相救,才得活命,当下若要他即刻说出赞同玉音的话来,却任是他一张老脸再厚,也是说不出口。但其辞色之间,显已被玉音打动,众长老都是明白人,当下俱是不言自明,心中有数。 汪剑秋见众长老果是不顾公义,一时看得心冷,只觉胸中不平难以抑制。

第三十三回 痴肠遇惊变 怜伤以应劫 (二) 第三十三回痴肠遇惊变怜伤以应劫(二) 一时心中拿定主意,只听汪剑秋旋即对着玉音师太清笑道:“你即有如此把握,尽管施为好了,且看我还剩的几成真力,到底能不能拦住你。”说完却又俯身与峨眉弟子喝道:“峨嵋众弟子听命,稍待情势危急。但一听我号令,你众人只展动护身金符逃去即可,明白了没有!”当下众弟子,闻命,自是拜领。 只是玉音师太闻言,一向本是青森森的白面,却陡然间泛起几许赤红。她知峨嵋弟子护身神符,终一身也只有一枚,于已来说实是珍贵无比的护身宝物。此刻汪剑秋这一番话,显是与自己卯上了。她城府极深,心思又重,平日不怒不显其威,今番众人惹得她动了真怒,却是胸中毒火雄雄燃起,虽于面上不显,但却安心要做几件歹毒的事来,以警效尤。 可正在她犹豫时刻,即见那寒潭竟开始自四周结起冰来,不过片刻功夫,便俱都结实,一时潭面点波不扬,竟成了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众人都道是有魔物将出,虽是方才张入云说的话气盖豪强,一时被其打动,但此刻现实难测,人人自危,都想着以后的退路。 张入云见汪剑秋倾力相助自己,仍是这一番场面,心里实过意不去。他天生执拗脾气,此刻见峨嵋、崆峒两派已然因为自己而撕开脸面,想着众弟子待自己情厚,便是相交素恶的东方文宇也是与往日不同,当下寻思,再不欲拖累众人。一时朗声与玉音师太道:“玉音,我知你此次处心积虑为的只不过是妖物身上的秘宝,我如替你取到手,又当如何?” 不想他才刚开口,玉音即是露出不与置信的面孔,一时实忍不住,只开口讥讽道:“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可知今番前来的是什么魔物,便是强如你峨嵋汪师叔也要率众弟子四处奔逃,而你却竟敢凭地说的如此大话!”说完再忍不住,又笑。 一旁汪剑秋见此,也是于心不忍道:“张师侄,你对这地底妖魔虽知甚少,以力而论,纵是我众人合力也难以拿得下,此刻忧急,我虽不欲玉音伤故人之子,但与这妖兽相斗,却也多是几近人事,只凭天意如何,望能有神灵相护吧!” 张入云此刻见仅自地底源源不绝散发出来的妖气,便已能如针一般透骨生凉,安能不知正欲前来妖魔的厉害。只是这妖气他又觉似曾相识,此刻情急无计,只欲刀走险锋,当下只抱拳向汪剑秋道:“汪师叔还请放心,弟子就是再不济也不无论如何不会拿香丘的性命开玩笑,即能说的此话,但有一线生机,还请师叔在旁为师侄掠阵,到时如能有侥幸,峨嵋、崆峒也不需为小子一微不足道的门人伤了脸面,如此其不最好!”说着,又回头与玉音道:“若能如此,师太又有何高见?” 玉音不想他到了此刻脸上竟是没有一丝晦色,看着其一副执拗懵懂的样子实觉其幼稚,却偏偏又得双目生辉,只发出有其耀眼的光芒,又不类行将赴死的模样。当下只一见了便自嫉妒生怒,但到底事关两派大事,汪剑秋现下又是安心与自己力拼到底的意思。她与汪剑秋多年素识,深知其厉害。此刻若得张入云出面,确可省事不少,至此虽心有不甘,但到底与自己有利,当下只得点头应允道:“若能免干天和,贫尼又何尝愿意香丘委屈如此。你即有把握,姑且让你试之。只是有一句话你可要牢记于心,我众人十余条性命,此刻为了你一句话,却是均捏在你手上,如不能成功伏魔,可休怪我以大计为念,不讲情面!” 张入云闻言只冷眼看了她一眼,却是再无他顾,当下只俯身在周氏兄弟行囊内将自己一应丢失的宝物俱都索回。便看也不看毒龙一眼,迈步即向竺十八三人处走去。 当下至得竺十八身旁,却是展颜笑道:“竺师弟,我想借你龙阳剑一用,不只可当否? 竺十八先时为退妖,已然是双手持剑,闻言也是凯然一笑,只倒提龙阳剑剑柄交与其手里,一时心下不得安生,却是慎重说道:“张师兄此去可真有把握,实不行我大伙也可脚底摸油,有汪师叔在怕那老尼姑做什么!到时咱们只抢了人就跑,至于什么灾劫,等日后再费心着力就是了!安知没有补救的余地?” 张入云闻他一番话说的虽稚陋无计,但却是一意为自己着想,这数日来与竺十八相处,只为自己一路上苦为香丘安全忧虑,却未安心与其相交,实是可惜。当下闻言不答只对他一笑道:“你且放心,我纵无力伏妖,但只论逃命的功夫倒还有些,也不至于生的什么大难。待日后你我有缘再聚,定当与竺师弟把酒言欢,不枉我二人相交一场。”说完只一抱拳却是自东方文宇兄弟身边穿过。 当下他行的甚慢,东方文宇以为他素与自己相恶,此刻却是故意与他难看,正在着恼间,却见张入云以身体作掩护,却是避了众人,忽将一件物事电射一般的揣在自己怀里。耳畔又响起张入云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至时若真个凶险,还望东方兄以此符护了众人逃走。弟与兄相交以来多有得罪,目下也无及致歉,今番告罪,还望兄不要记怪小弟!”话刚说完,却是快步绕过三位女弟子身旁,一时已是行至湖边。 东方文宇闻言不解,当下只背人略抽动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把眼看了看,原来怀中物事却是汪剑秋赠与张入云的灵符。当下他见的灵符心惊,只是不解在场诸多弟子门人中,张入云却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护身宝物交与自己手里?他本机智,只略一思量,即觉晓因自己与其相交最恶,如稍时见其生死却是最不留心的一个,真要到时遇险,自己当是弃之于不顾的最佳人选。 他虽素来与张入云不和,但此刻见张入云如此举止,已全然是不顾自己性命,却又全意为他人着想,一时望着他的背影,感其为人,不由间也是生出惺惺之意。 却说张入云才刚行到潭边,即见寒潭坚冰破天般被潭底妖魔震开,一时就见当空已立起数十丈高下的巨物。张入云看的仔细,却见来物仅是一只手臂,他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但见那妖兽竟得如此巨大,仍是不由被惊的横眉倒竖钢牙反咬。 再听得潭底一阵厉哮,竟如有人施巨鼓在众人耳畔擂动,张入云此刻未见其人便觉心胆皆晃,为防自己丧了胆力阵前失勇,心下再不敢犹豫,手臂撕处,即刻便将自己上衣扯去,露出内里火红的红巾,当下左臂一抖,那红绫便已尽数缠在其单臂之上,当下他赤了上身,又将手中龙阳短剑衔咬在口内,取右手将头巾扯落,一时无风自动,好足有五六尺的长发,竟即刻翻卷成一条大辫结于胸前。 众人瞧他周身打点与日常迥异,竟似当真是要与来犯妖魔争斗的样子,虽是眼前巨兽气势惊天,但一丝不见其气馁,相较之下,只这份气慨便是盖莫能敌,心下也不得不佩服其胆力。 一时待张入云才刚装扮好,那潭底青鬼也自坚冰跃出。虽是洞壁绝高,也仅能容其倨守在潭边。举目望去,即见她周身青紫,**着身子,且竟是一副周正的女子形象,只是口中诸多獠牙倒长,令人望之生畏,额上生了双紫一金三只小角,一双如井栏般大小的巨眼目光如炽,举目过处旋即便是一片焦土,显见是一双邪目。只是下身却留有一条如巨蟒一般颠波缠绕的赤色脐带直通深潭,竟似与地底相连,为此那青鬼虽是猛恶,但却不能远离潭边,只这一样短处。 一时待其照定已身首异处的红鬼,却是嘶心裂肺的嚎叫,环野四顾见有三派门人弟子隐在一旁,即是一声暴叫,翻掌便拿。 当下叶秋儿三位女侠首当其冲,先于众人对敌,幸的三女均可飞遁,当下不约而同分三路飞逃,竟得幸免,只虽是勉力避过至命一击,但也仍是被那巨鬼掌下生出的狂风吹的四散飘遥,岌岌可危。 青鬼见一击不中,只气的暴跳如雷,翻掌再向众男弟子袭来。当下狂风四起,巨爪凌空,只惊的东方兄弟心胆皆丧,再没有先时一点义气,只暗悔如何鬼使神差的听信张入云的言语,此刻被青鬼凶势逼迫,一身功力竟使不出三成,自己又不得飞遁之术,当下只觉命必休矣。 又见空中闪出一青一白两道精光流经天际,就见毒龙师太已然卷起两位爱徒奔逃在一旁。而汪剑秋也已是携带着三名男弟子躲过一劫。汪剑秋因本就受了内伤,此刻虽救得三人离难,却是又将一张面孔涨的赤红,显是方才伤重未愈,一时强自腾云伤势又受牵制。 而毒龙师太剑术也不够精纯,一时展急速拖带的自己两位弟子,也是甚感吃力。见眼前情势如此危急,而张入云却是未助得一点力量,焦急之下,只口中喝骂道:“胡吹什么大气,这样的妖魔仅凭你一个小小的后进便能降伏,真是痴心妄想,还要拖带别人一同赴死。” 正在毒龙心气难耐时,却又听到耳畔传来竺十八三人口里的惊讶声。把眼望去,即见张入云迅若奔雷,已在冰面上驰之青鬼脚底,再见脚底一跺,将身猛一蹿,竟得凌空虚度,只空中一折便是借此刻青鬼分神伤敌之际,纵向其腰跨上。虽是那妖魔巨大无比,但始见张入云却如一只跳蚤一般,只在其身前翻跳,止不住的上行纵跃。 待青鬼发觉时,其已涉至她胸前,警觉之下巨掌挥去,却见张入云如剪水飞燕一般,险险自青鬼掌底滑落,轰的一声,那青鬼重重地一拳竟打在自己胸上,虽是她皮糙肉厚,但此刻失子心切,举力极重,只痛地怪叫连连浑身乱颤。 青鬼这一击虽未能打中张入云,但其挥臂间所生起的风岚,却一样将张入云催的如浮叶般凌空狂舞。张入云只这一点操纵清灵羽的拙陋飞行本领,方才能逃过一难已属运气,此刻被风岚逼的把不定身势,却是危剑到了急处。当下思虑再不敢激进犯险,却是当空一筋斗回翻,便已触及青鬼乳下,当下连展自己生平轻身本事,已是借起肉身攀沿而上。 只是如此这般,不过片刻功夫张入云就得晃至青鬼肩头,当下学得乖滑,却是闪身再转至其背后,一时潜进其脑后的赤发之下。待此时青鬼方才回过手来欲擒他,无奈张入云于自己相较实是过于细小,虽急的青鬼两爪摩搓,却是长臂难以细较,竟有鞭长莫及的意思。一时只得将一颗巨首摇的如波浪鼓一般,当下急怒狂叫连连,只震的诺大一座雷音洞摇摇欲坠。 众弟子不想张入云竟能飞遁,且此刻身处极险之地,竟还能施展生平本领不打折扣,眼见他如此轻松便及得妖鬼灵角不远处,不由间又升起一线希望。 未想才刚生的此意,却见潭底一阵骚动,竟是从其内群涌出无数小鬼来,说是小鬼也有丈余般高矮。俱是猪首人身,身形与红鬼相类,较其力虽弱的多,但论其猛恶却又与红鬼无异。一时纷奔众人,陡然间却无一人能置身事外。更有十余只恶鬼已然争相攀爬至青鬼身上,顷刻间便已纵跃至张入云身旁。 张入云方才本青鬼一番爆跳,已然是颠得神智不守,他本只靠这一点腾挪躲闪的本领才可至此间,此时心神不宁已打折扣,一时身旁已被群鬼环聚,顿时间便险象环生,而那十众恶鬼虽远较其母为小,但个个也可口吐毒火,当下只将张入云围困在烈火当中,虽是火焰过处一般的也将其母青鬼烧伤。但那鬼母竟似无知无觉,一任其皮肤被灼伤至青烟缭绕,也是不以为意。而雷音洞内灵气逼人,青鬼得洞内灵气庇护只一稍待,周身伤害便即复原。 反观张入云只得人身怎不惧火,幸是他此刻手臂间的红绫却可避火。再得掌中银盾加护,才可以持仗腾挪,但也止于此。若被众鬼欺近身来,也是一般的难以招架。何况头顶还悬有青鬼的巨掌环顾,却是一刻也容不得自己大意! 而在这一刻,便是汪剑秋也因提携着三位男弟子,为躲避青鬼赤火巨掌,而无暇分身相顾。玉音师太见张入云已无计可施,当他技止于此,其时她自己也被众小鬼骚扰的不堪,一时毒心又起,却想趁众人不备,向香丘下手。 未知她这里才刚有此意,却见沈绮霞一柄原来只在手中翻舞的青霜剑却是生出千道精光,当下化作一抹青虹流经天际,一时已祭在玉音的头顶不远处,看情形,竟是隐隐将落。 玉音从不受人威胁,惊见沈绮霞一个小辈竟也敢来犯自己的威严,垂目一翻,即是冷声喝道:“你这小辈,米粒之珠,竟也敢与我相强吗!” 未想沈绮霞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下已蹙了眉,几经思量后方得拿定主意,一时只咬了咬牙方朗声说道:“晚辈自是不敢,只是前辈方才才刚同意的事,却如此就好反悔!绮霞虽力小不堪,救不得大家生离此地,但若与师太相违,只求我一众人此在地落个同归于尽,却是自忖能够办到的!” 她这话说的虽轻,但听在玉音耳朵里却是身上不由打了个激令。她与沈绮霞已见过不只一次,以玉音的眼力,早已看出其为人外和内刚,此刻考虑再三后竟说得这般话,显是已拿定了主意,再不经改变。峨嵋众弟子中以她修为最高,人际又好,日后年轻弟子中当以她为首,即是下一任掌门兴许都有她的份,自己无意之中与她为敌,虽是暂还不需放在心上,但看着女孩子心智本领,不出得几年却是大患。 正在二人谈话间一旁的叶秋儿也是感同身受,当下见张入云危急却是翻手取出背后的碧玉弓,抱满月,搭金丸,但见空中一团金光雷火,直往张入云身前群鬼射去,一阵金光灿烂,即将张入云身旁一恶鬼击成重伤,即刻间群鬼环顾之下却是露出一个缺口。 张入云正在犹豫委绝不下,见得此空际哪敢怠慢,足下一点,即是从阵内闯了出来。只可惜他身后的群鬼却是天生禀赋,一般的迅捷无比,一时大可跟得上,且内中有妖力高强者,竟也可凌虚而渡,只三两下便是赶在张入云头里,眼看就又得要形成合围之势。 再说那青鬼见众人又伤了自己一个爱子,大怒之下却是掉转手臂,只如擎天柱一般向峨嵋两位好弟子这边倒来。当下二人不约而同分两路躲闪,才好容易勉强借飞遁逃开。不想青鬼见屡击不中,血口一张又是一团燎天似的毒火喷出。 叶秋儿因自己几次都得平安渡过危机,总以为青鬼虽然威猛但身子太过巨大,始终有些照顾不到,虽布下满天罗网却总能被自己窥出些空隙,只当她其技不过如此。此刻一时失察,眼看即要遭不测,虽有沈绮霞见此,欲携其躲闪,但终是迟了一刻,当下她眼下一黑却是眼看就要被青鬼业火化为灰烬。 只在这危急的当儿,却觉身前一寒,一时面前青光大盛,竟是在即刻间便将那青鬼的妖火敌住,那般巨大的青鬼,竟也好似对那青光有所畏惧,口中虽是不停,但手臂间却是不敢轻扰那团青光,正在叶秋儿惊疑之际,到底沈绮霞知机,当下却是忙携着她逃过一边。 等二好离了险地,回头展望时,才见原来是姚花影手中指动一朵碗盏般大小不住跳动的绿火将那青鬼的毒火敌住。虽说那如莲火般盛开的青光绿火,火势并不惊人,但却是至洁至纯,当下就见那清冷青光绕动,所敌住的毒火却是纷纷消融,落地之后竟化为好些黑水。一旁众鬼子被其光照耀也是从其妖身上射过,五脏六腑好似透明一般。一时只痛的群鬼怪叫连连纷纷躲闪。 玉音见姚花影此时掌中托着青莲,心下大叹可惜,但到底自己弟子是为救人计,自己不好明言,一时见爱徒只展动佛火却不出一语,她自己却不能容得如此,当下假意作色道:“花影,你今番将这护身莲心佛火施展了,待日后自己若遭劫,却拿什么来抵挡。”只在她这说间,却见姚花影手中的佛火已然是渐渐败落下去,到最后只小如一豆,旋即便是熄灭再也不见。 至此青鬼见敌人所持仗的佛火消失,心下大喜,当下又是将巨掌轮番砸来。可姚花影此刻却是只一味躲闪,再不见她施动方才的法宝。 至此沈、叶二人才明了刚才她所施展的却是犹如众峨嵋弟护身神符一类的秘宝,此刻她无宝护身,二女得她恩惠却哪里能够坐视。当下只一对视,心意相同之下,却是将手中双剑一并,一时威力大增,只化作一道金光向青鬼巨掌上斩去,以解姚花影危急。 至此却换作三女合力与青鬼相斗,她三人各具法宝仙兵,又没有脱带,反倒是现下场上诸人中唯一战力,一时将青鬼牵制,众门派弟子压力即得轻松好些。 反观此刻的张入云却是情势危险到了极处,他此刻已与群鬼交手,当下只斗不到数合,却是已毫无招架之力,盖因那恶鬼个个都是铜筋铁骨,力大无比,纵是张入云近日来功力大进,却也是不能与其相较,左掌中虽得银盾护持,但只与恶鬼铁锤一般的拳头相击,便是震的自己手臂一阵酸麻,不过五六次交手,张入云一条左拳即已麻木的大失灵动。 本以为竺十八龙阳宝剑锋锐无比,此刻交在右手内,虽一样将众鬼削得皮开肉绽,但却始终不能将其骨肉削断。每每劈砍至众鬼的骨头上,竟还得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声,一时火星四溅,就是难伤其筋骨。

第三十三回 痴肠遇惊变 怜伤以应劫 (三) 第三十三回痴肠遇惊变怜伤以应劫(三) 幸得此刻青鬼正专心对付三派门人,本是悬于张入云头顶的巨掌,一时也因怕误伤了自己众多爱子而撤走。如此,张入云终是少了一处危机,倒可一意对付面前的一群恶鬼。 只是这诸多鬼子都是集天地间凶煞戾气的魔物,天生的神力与迅捷,张入云只是凡胎俗子,自不能与其相较。且此时又是一众群斗他一人。张入云纵是使出浑身的解数也是招架不住。他原本只想借自己轻身本领借青鬼的巨大身体与众鬼缠斗,不想如此反对自己不利。当下无法,只得施动全力,一时间终被他逃至青鬼的肩头空阔处。 可如此一来他也被鬼子们团团围住,只见眼前群鬼已合在一处,好似围成四堵铜墙铁壁一般向自己存身处压了过来。只不过片刻功夫,纵是张入云轻身腾挪的本事绝顶高强,也一样不免受伤,众鬼见张入云身上流了血,当下愈发的兴奋,只发了狂一般,拼了命的向他涌来。 张入云本有些的打算,但无如凭空多得这些恶鬼,已然不及施展,眼前危急尺寸之间便有杀身之祸,当下再不容他细想,只就势将身一矮,旋即就将自己七尺身躯缩得竟有四尺上下。诸多鬼子尽皆是身材巨大,张入云身量本就不高,对敌时或嫌力弱,但逃难时却多少占了些便宜,此刻身量小了几有一倍,愈发的显得小巧迅捷起来。 见张入云只在群鬼中脚下如一只皮球般的滑动,诸鬼掏摸不到,一时只得俯身相就,如此众鬼身形大失灵动,张入云已可从容在在群鬼跨下左右蹿行。 至此,张入云暗道一声侥幸,幸的这班恶鬼不会武艺,不然假若能有一个使出腿法来,自己此刻因使了缩骨术,功力已打了折扣,只要是一挨上那妖鬼如刀一般尖锐的铁蹄,只怕自己也要伤筋断骨一命鸣呼了。 只是才刚脱得一丝危险,张入云的危机却又接踵而至,因他现下使得缩骨术,而他又不及隐娘天生的异禀且功力高深,本该身形速度大打折扣。但此刻为逃命计,张入云却强提真力,不使自己身手减慢,如此只不到片刻功夫,便已是浑身酸痛精力难支,若再不想法退敌,事必力歇身遭不测张入云久在金燕门下,于兵刃上只习过一套刀法,且因金燕门刀法拙劣一直未有深造,此刻他手里握着龙阳短剑,见屡屡劈刺均不得用。势到危急反显其急智,当下他手腕一翻握实剑柄便使了个拖字诀。 那龙阳剑倒底也是仙兵宝刃,再加此刻张入云又运用得法,就见剑光一闪,便已将一妖鬼手腕重伤。虽是它鬼骨坚硬无比,龙阳宝剑不得伤及,但只这一拖之下,也一样将其一条臂膀废了。就其那恶鬼伤口极巨,血如泉涌之下只痛的它狂吼不已,虽是这恶鬼兽性威猛,彪悍无比,但要它再逞余威,终究是失了好些威力。 张入云见一击见功,心头大振,自此后他触类旁通,逢鬼便是只削敌关节筋络。如此纵不能杀敌,却已可使对方失去战力。当下他使到性起处,干脆横握剑柄,只在一般兽群脚下滚动。不过多时,但凡群鬼膝盖关节,均被其重伤,只跌倒了一地。更有甚者,已是不及支撑身体从青鬼身上跌落。未想那鬼母却是爱子心切,见此忙抽动巨掌将其接住。 趁青鬼相救鬼子之际,张入云再不犹豫,忙收了缩骨术,展开全力,不过片刻便已顺着青鬼的鬓角绕至其额头上。正欲飞身取她眉间的灵角时分,却早被青鬼一只巨掌回护,只听风声呼哨,眼看着张入云就要被击中。 汪剑秋此刻多得三位女弟子分忧,压力减轻不少,已可分神照顾,此时见张入云危急,忙将掌中蓄势多时的太乙神雷打向青鬼手臂。此一击集聚了他体内所有残余的真力,其威力非同小可,纵是那青鬼力大无比,也一般的被一雷击得臂膀酸痛,竟是一时提不起来。只是汪剑秋先时身上已然带伤,经此倾力一击,形神顿时委顿不堪,支身摇摇欲坠,已是再无力相助了! 张入云得其相助见青鬼一臂受阻,另一臂仍在与叶秋儿三人相斗,不及回护,见此怎肯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忙凌空坠落,只运动平生劲力倾注在手中龙阳短剑内,一时间就见剑光大盛,照准了青鬼三只灵角中的一枚紫色神角便斩了下去。 他满以为此一击就不得到手,也该能动得那灵角的根本。未想,只剑光一触及那枚浊漏角,就见其上已然炸起万丈紫光将自己手中龙阳剑敌住,便是一分一毫也再不能近。再听得青鬼一声厉吼,反震得张入云凌空飞起如乱了线的风筝一般的落向地面。 只是那青鬼受灵角感应,牵动自己灵气根本,也是一般的痛彻心肺,当下气急,只得抽回另一支巨掌,当下提掌四顾,寻找张入云身影,咬牙切齿之际只欲将其捏成糜粉。 而此时的沈绮霞见张入云飞坠在空中,好似晕了过去,竟仍着自己身形飞行。当下心中担忧,再顾不得犹豫,只回首急声对叶秋儿道:“秋儿,青霜剑借我用一下,你只用碧玉弓伤那巨鬼的双眼和咽喉就可以了!” 说完也不待叶秋儿回答,只纵身一跃已是凌空飞起,跟着将空中双剑一指,但见紫炎剑瞬间就被她收回体内,当下身剑相合周身紫光大盛,立时便如流星般的向张入云飞身处滑去。起身时,右臂舒动,已将叶秋儿青霜剑提在手里。 那青霜剑本还在叶秋儿控制之下,无如沈绮霞功力高过她一筹,叶秋儿只觉心神一晃,便已被其摄走。只留下叶秋儿满眼迷茫,只以不敢相信的眼神望着沈绮霞远去的背影。可她到底也是一般心系张入云安危,才一疏神,便恍然间猛醒过来,当下忙取碧玉弓向青鬼双目必救处射去已分其心力。 张入云被青鬼灵角紫气震动,此时浑身上下的骨头如被拆散了一般,连番运劲都不能将腰身挺直,正在他危急,就要坠落地面时刻,忽觉迎面暗香拂动,跟着腰间一轻,转眼已然被沈绮霞抱在怀里飞遁。 张入云知她剑术未纯,此时携了自己飞遁势必不堪重负,见自己已然安全,忙开口道:“沈姑娘,我已无事,你快将我放下,我知你剑术才刚得门径,如此携了我同行,于你实在太过危险了!” 不想此沈绮霞闻的张入云言语竟是挣的满面通红,过得片刻方听得她苦笑道:“在你眼中的沈绮霞,却原来是不会为了你张入云而轻身犯险的吗?”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心头一震,再见沈绮霞秀眉蹙动,两颊虽已泛赤,但如翠湖含烟的双目却始终被两道又细又长的睫毛笼住,令人不能望之深浅。 张入云此时与敌相斗多时,凭的就是一腔的激愤,此刻听得她这一句话,当即打了个冷战,本是坚凝意志竟得不停的晃动。当下虽知沈绮霞此言另含深意,却是怕自己心智淤积误了二人性命,一时委实不敢容自己多想,忙挣扎着翻身而起,他身上怀有清灵羽,一身功行也自可观,注力之下,沈绮霞却只提携着他飞动,当时身上轻松压力大减。 而此刻青鬼已然收回另一支巨掌,张开如巨柱一般的五指,直往空中二人拿来。沈绮霞见有机可乘,忙口中与张入云说了声:“当心!” 已然取右手穿过张入云腋下将其扶住,接着周身紫光顿失,一柄紫炎剑已然从体内分出,再见她眉间攒动,好似用了莫大的力气,方将自己手中青霜剑与紫炎剑相合。当下只闻一声嗤令,便见一道金光溜出,当即便射中青鬼巨掌之内。 虽是青鬼强横无比,至此仍不免痛的大叫。乘此际沈绮霞已然排云驭气,携同张入云跳上青鬼的额头,以摄其灵角。 未知二人才刚一落至青鬼额角,即见其头上三枚灵角立生出紫金二气,宝光闪动已向二人荡来。 此一番张入云已有准备,见机忙将左臂挡在二人身前,已期借红绫银盾相敌,未知那红绫虽不惧紫金二气,但却只能护得住张入云半边身子,虽是他有意为沈绮霞多遮挡一些,但终究威力有限难得周全。 只一瞬,二人在那三枚灵角神光照耀下,就觉周身炙热无比,即连体内五脏六腑都欲被那神光射透,欲蒸化了一般。 张入云自是不顾性命也要将那灵角取到手,但见沈绮霞也被神光炙烤的精神气息俱委顿的厉害,正欲开口劝其退下,未想沈绮霞此时却是朱唇反咬,双手一合,竟又将先时的佛光念颂生出。当下不但将自己周身护住,便是张入云也得其护持,保得另半边身子周全。但显是沈绮霞在强自支撑,只不过转眼功夫,其一张俊脸上已满是痛苦的神情。 张入云知机不可失,忙取手,握住前番仍自插在浊漏角上的龙阳剑,沉气运劲,一剑直插灵角根部,欲一举将那灵角启出。 无如青鬼至爱其宝角,见根本被动,再不顾掌中被紫青双剑所伤的痛楚,回掌便是向二人砸了下来。眼看两人就要无幸,却见沈绮霞秀目一睁,撤掌回身,急扣指向仍自插在青鬼巨掌上的紫青双剑一曲,当下就听一声巨响,那紫青双剑已然在妖鬼掌中化为金光爆开。当下青鬼又遭重创,巨掌只在空中摇晃,二紫青双剑却因失了主人控制,竟是跌落云头,直坠向地面。 沈绮霞连番运用自己不能承受的高深法力,虽是她多年苦修,艺高同门,但至此也再撑不住,胸中气血翻腾一个收势不住,即自口内喷出,直洒在张入云肩头。跟着她身形一虚,便自张入云身旁滑落。 幸得张入云察觉,忙将其搂至怀里,只是他此刻连番挥剑,却始终斩不下那灵角,虽是沈绮霞此刻受了重伤,也只能口中告罪,欲得了那灵角,再为其疗伤。 万幸青鬼因巨掌受创,剧痛之下,额间三枚灵角的宝光一时间也失了好多威力,二人此刻虽仍被宝光照耀的汗出如浆,但勉力还能支撑。沈绮霞在张入云怀里见其屡斩不获,知他与剑法一途太过陌生,当下摇晃身躯强提了一口气,伸出一只玉手已自按落在张入云提剑的手掌上,口里挣扎着道了一声:“我帮你!” 当下二人内力合在一处,掌中剑却全凭沈绮霞控制,就见那二尺七寸的龙阳短剑立时插入青鬼额头直没剑柄。再听得沈绮霞一声娇喝,就闻二人手底一声金玉般的折断声。那久未容张入云斩获的浊漏角竟是应声而落。 两人见此大喜过望,正在兴奋之际,就听青鬼断角处传来一阵流水翻滚的怪响,二人还未来得及发应,断角根处大量的鲜血已从其内奔涌而出,当即溅的二人周身俱是。张入云首当其冲已被淋得满脸俱是,当下只觉那血水赤热,竟如火一般的炙灼烤着自己皮肤,更有甚者,自己右眼在悴不及妨已被血水灌入不能视物,左眼得左臂红绫宝光抵挡,只有几点血水溅入,但也一般的剧痛难挡,当时眼前就是一片模糊。 正在他焦急万分,却觉腰间一紧,抵头看时,就见沈绮霞已然拦腰紧紧抱住自己,周身上下也被血水淋了不少,只最要紧的却是其双目皆被血水溅湿,一时取手不停擦试,但两眼却怎么也不能视物。她人本沉稳,但至此也是露出儿女情态,又兼张入云就在自己身旁,一个忍耐不住,当时只急哭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张入云见她不住擦拭受创的双眼,恐其受害更深,忙将其双手捉住,只是他自己也是一般的目力难支,却是费了好一番手脚。当下忙安慰她道:“别怕,我自有法子治好你,你的眼睛绝不会瞎的!”说此话时,他也没有把握,但不如此,恐难令沈绮霞止住情绪。 未想,此刻青鬼因失了一枚灵角,体力精气外泄,只痛的她惊天动地般的狂舞,张入云两人存身之处,愈加险峻。见此时危急,张入云也顾不得自己只运有清灵羽飞行,却负不得人,当下只得怀抱沈绮霞一个倒射飞出。正在二人坠落空中危急时分,却仍是多得沈绮霞强运法力,二人才得安然坠地。 只刚一飘落地面,张入云便从腰间行囊内取出才刚自周氏兄弟二人身上索回的婆罗叶及寒露丹,也幸的二兄弟为人贪狡,得宝多时,却不曾将这两样物事交与自己师傅,不然恐沈绮霞双目难以保全。 张入云所料不错,那青鬼灵角流出的鲜血,确是含有剧毒,他这边厢才刚为沈绮霞打典好伤处,自己也已是头晕目眩,双目炙热难支,当下他不欲沈绮霞知晓后为己分心,只得强忍痛楚不作声张。 只是此刻青鬼断角处不住的渲泻其千年蕴集的精气,只急的她惊天动地翻闹,痛极深处,双爪不住敲打洞壁,立刻间洞顶落石如雨,任是三派名门佳弟平日里武艺精强,至惊天之际,也是无计可施,只得倾其功力,将手中兵刃盘舞成雪花一般徒自抵挡。 但那青鬼已然如疯魔了一般,纵有落石击伤击死自己爱子却也是顾不得了。 此刻除玉音师太一人任得潜光琉璃盏护持外,其余正教门人或伤或法力不足,俱是岌岌可危。东方文宇见这雷音洞随时都有瘫塌的危险,守着张入云前时的交待,手里攥紧那护身灵符,有心想携了众人立时遁走,只是此刻峨嵋众弟子中缺了沈绮霞一人,终不成将其抛弃,当下只好强自支撑。 张入云此时毒性渐渐发作,浑身无力,沈绮霞此时也已重伤,当下二人俱是无力行动,只能坐踞当地苦守而已。好在此刻他手里还握有一柄龙阳剑,倒可略作抵挡,只是他终是手腕无力再加上目力有限,剑光挥动时有失灵便,不过多时便屡被落石砸中。虽是张入云长年累月的苦练就一身外门功夫,但凡落石只一触体,便被他解力挪开,可他终究是人身肉长的,一时仍不免巨石伤的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 正在二人危急时分,却忽觉眼前青影一晃,已是多了一名女子。张入云眼前模糊,只以为是叶秋儿飞身抢至,未想却是崆峒姚花影。她一身功力高出同辈,手里一柄青鸾剑也比众弟子剑刃强胜一筹,此时连连趋避回旋,方落至二人身边,一时忙为二人护身展动剑光,至此张入云手底才轻松了不少。 姚花影行前只想着冒险救援二人,至到的两人身边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当下她一时瞅见张入云遍体鳞伤,已是心下大痛。再见其一目已然失明,另一目也已是挣的血红,若不及时救治恐也难以保全。不由慌叫道:“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她这话音一起,本仍自盘坐在地上的沈绮霞已是听出其中异样,翻身便欲立起。张入云见此忙与姚花影摆手,假意说道:“沈师姐不幸双目受伤,还请姚师姐先将其护送至峨嵋同门身边。”如此一番言语,才得将沈绮霞骗过。 姚花影心细如发,见此已知张入云有心相救沈绮霞,方得这一番做作。她从来自负,唯有在紫青双姝面前总有些相形见拙,此时再见张入云一心回护沈绮霞,自是不好再牵扯什么。闻言只一点首,便将沈绮霞负起,欲再携手张入云时,不想却被其甩脱。 只闻张入云道:“此时情势危急,我身上又有一点小伤不便行动,姚师姐还是先承带沈师姐回去吧!且少我一人,你二人行动时也更方便安全些。况且我得罪令师甚深,你若出手相助于我,日后也不好与令师交待。” 姚花影见到此时张入云还不愿得自己帮助,一时凄然只哀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到了这个时候怎还说这些不要性命的话来!当真为我师傅害的你与香丘甚毒,却连我也恨上了吗!” 张入云摇头道:“怎么会!如此安排,只是为了你二人安全考虑,姚师姐你武艺虽高,但若同时携带两人上路,恐也难免有些疏失。我与令师相遇时日虽浅,但已深知其为人,此刻形势危急,难保她心中不再生异变,小弟留在此间也好做另一番打算。” 二女闻得他这番话里大有不祥之意,忙欲争相劝阻,谁知张入云已然反手点了沈绮霞腰间穴道。一时再与姚花影分辩了几句。姚花影知其心志坚毅,又因自己师傅连番毒害,才至张入云现时之般模样。自己每遇其人总是心生愧疚,至此再不相强,只得咬牙负起沈绮霞遁走。 张入云见二女离去,心中登时一空,虽有些伤愁,但也得宽心不少。果不起然,只过得一时半刻,却闻得峨嵋门下传来一片惊呼声。张入云此时目力受限,只遥望远处玉音师太依稀有些动作。当下忙急声喝道:“玉音师太,你即已得了浊漏角,怎还做下这种勾当,枉自你也是一派前辈高人,却要出尔反尔吗?” 话音刚落,就听玉音师太道:“住口!我何时与你约定要那浊漏角?你自不量力,此刻青鬼虽为你所伤,但已大发兽性,我一众门人已被你害的俱都身犯奇险。雷音洞片刻内便要禁闭,此间却妖气纵横,我欲借香丘收练此地诸多妖气,也是为苍生计。你现下自身尚且难保,还是休要逞动口舌了!” 众人本以为张入云闻言便得大怒,未想他反凄声笑道:“崆峒派出了你这位奇人,也是千古难寻,也罢,我现下便助众人除妖,但香丘你却要预先放脱至峨嵋门下弟子。如此一来,你即得青鬼全副浊漏角,又不伤香丘,众人面前你也说的过。诸多便宜俱都归你一人,你该当再没有话说了吧!” 玉音冷笑道:“我看你此时中了青鬼灵角血毒发,心智已然糊涂了吧!到了此刻竟还能说的这等大话!你若有伎俩,也不用伤成这样了!” 张入云闻声笑道:“这却不劳你费神!现下汪师叔和鸥鹭子都已身受重伤,此间功力修为均以你为高,你欲如何便可如何!若当真不顾面子的话,量你也不会支撑到了此刻还未发作!我只让你将香丘交付峨嵋诸弟子手中而已,以你心性为人,就算到时我无力伏妖,难道不会再编造堂皇理由将香丘夺回吗!何况你先时已当着众人的面答应我若能伏妖,便得放脱香丘,到了此刻却连一些些信诺都做不到,我看你也是枉自在世人面前装点自己多年了!” 玉音师太不料他竟是越到危急时分,反越倔强刚强。她此行目的至此时已然达到,只是人性贪婪,即得陇便望蜀,如今虽是已到手赤炼角与一枚青鬼的浊漏角,无如在其额上还剩有两枚灵角,尤其当中一枚金角更具威力。虽说香丘玲珑肝可制青鬼,但眼前厉鬼此刻已是狂暴不堪,当真能否得用,还有疑惑。而张入云这般自信满满的承诺自己,虽是他方才几死回生才谋取到一枚青鬼灵角,但到底将那浊漏角取下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未始不知这后辈还留有什么绝技,或能再现奇迹。 想到此玉音贪心又起,只是仍守着采炼香丘玲珑肝以为他年合炼绝阴丹所用的心思,不免有些迟疑。只是耳边又传来张入云讥笑嘲讽的声音,却不容她多虑。当下思索,权且容他逞口舌之快,待日后再找张入云算帐。于是取手一推,即将困顿在自己脚下多时的香丘抛向不远处的叶秋儿怀里。这贪狡的老尼姑也当真法力高强,就见她出手时大袍挥舞,袖里顿时生出一道白色虹光,只将香丘倒卷着塞入叶秋儿怀里,且行时那多少空中落石也尽被那匹练般的白光排开,未使香丘受一点损伤,玉音将香丘安全处置后,便回首与张入云道:“怎样?香丘此刻已落入峨嵋门人手里,我且看你有甚伎俩降妖伏魔!” 张入云见香丘终是被峨嵋弟子救去,当时心下大定,只望着玉音道:“不劳你催逼,我张入云并不似你这般轻诺的小人。即说了要除妖,便定会办到。” 香丘坠入叶秋儿怀中后,得其运真力为自己解除周身禁制,已渐渐能有些活动。当下众人虽不知张入云伏妖的方法,但她却是与张入云自仙人洞中一起逃难过来的,安能不知其心理。再见张入云已缓缓移步走向青鬼身边,心中忧急忙哭叫道:“阿云,你别去!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只是为了太师傅这么做,太不值得!何况我不在你身边,你重伤之后却怎么能留住性命!” 说话间便欲挣出叶秋儿怀里,直向张入云身边扑来。却早被叶秋儿将其拦腰抱住,一时惊疑忙回头责问道:“叶姐姐,怎么你也拦阻我!” 叶秋儿答道:“你久为那老尼姑拘困,现在已是元气大伤,此刻神志精神又俱都受损,勉强过去,反给你张大哥添加麻烦。” 香丘见她不知其中厉害,不晓得张入云欲像仙人洞遭劫那日一样,要借红绫威力伏妖,如若成功也还是要身受重伤,当时忙欲大声与她解释,却见腰间气血一滞,已然被叶秋儿点了穴道,再见叶秋儿已将才刚收回的青炎剑取出,只一翻腕便是五丈多长的芒尾。再将香丘一送,竟抛与一旁姚花影怀里,原来却是她自己打算要上前相助张入云。 未想他才刚举步,便见面前两道白影晃动,一时凭空多出东方兄弟二人将自己拦住。他二人倾心于叶秋儿,前番姚、沈二人前去救援可以不管,但此刻叶秋儿要去,却不能不顾,两人功力与叶秋儿只在伯仲之间,难得兄弟联手,倾力之下更是防得不见一丝破绽。 叶秋儿急怒攻心,见二人只与自己胡缠,柳眉急的倒竖,一时便将剑芒尽展欲将兄弟俩逼退。无奈东方文宇一柄宙天剑威力并不在青炎剑之下,却是难以进身,当下见力不能胜,急得开口喝骂道:“你二人拦住我做什么?是男子汉不去降魔卫道,却来防阻我一女子,这算什么作为?再这般诸多手脚休怪我手下无情。”说完,就见她眉间青光一现,显是持仗有甚绝技,若二人再不退避便要即刻施展的意思。 两兄弟闻叶秋儿话锋尖刺,面上即是一红,只是事关“情”字,便是钢铁般的男儿也需化作绕指柔肠。虽明知自己此举太过自私,但要眼见心上人轻身犯险,以他兄弟二人性格,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当中东方文宇几次欲展动护灵符携众人逃走,只是他到底非奸恶这辈,近日多番与张入云相处,也甚是佩服其胸襟为人。此刻若丢下已然受伤的他独自逃走,也是一样的难以办到。 未想就在此刻,却听远处张入云朗声说道:“在下即已承诺伏妖,诸位峨嵋、武当弟子徒留无意,还请各位速速离此险地。”说完又与玉音师太讥笑道:“师太即要得那浊漏角,却只好委屈暂留一时吧!” 玉音闻言虽是气恼,但她心底明白,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容香丘随众峨嵋弟子离去,当下只是皱眉便回声讥讽道:“你这后辈倒说的轻松,你前番已惹的青炎鬼妖气外泄,闯下天大般的乱子,只当我众派门人不行法收尾就能一走子之吗!” 可她话音未落,张入云又急声与峨嵋弟子道:“只望东方兄莫失前言,贵派门人弟子与香丘留得此间,实令小弟分神不好施展。且沈师姐中毒伤重,还请速离此险地为其妥善治疗,香丘也请多多管带照顾。东方兄!你我二人相交虽浅,但心性为人,弟已尽知,还望能以大局为重,勿要为小弟一人拖累了大伙!” 玉音师太极敏锐有急智,见张入云口里只与东方文宇计较,度量二人定在先前有所安排。正欲仔细察看,就见东方文宇已然一声清啸,宙天剑剑光大涨,竟将叶秋儿逼退一旁,再见其手腕翻动,已自怀中摸出一道灵符出来。当下她心头一震,忙手底施展,大袖挥动,只见先前袖里白虹又得再次显现。

第三十三回 痴肠遇惊变 怜伤以应劫 (四) 第三十三回痴肠遇惊变怜伤以应劫(四) 未想东方文宇,却已是展开那灵符,当下一阵金霞涌动即将武当、峨嵋两派人马尽行被其裹在当中。再看东方文宇只在金光内略一抱拳,口里涩声与张入云道:“张兄珍重!小弟等先行一步!”说完便是将符一收,金光大作,竟如流光般的向洞顶升去。 玉音袖袍内的虹光虽盛,但一触及那金霞却是相形见拙,不显其前番威风。只激得玉音大怒,愁眉挣动处,一柄伤恙剑竟比那金霞纵的还要快些,电光火石之间已阻住众人去路,无如那飞剑刚欲触及其内众人时,就见一朵金莲便自金霞内升出,瞬间便将飞剑架起。转眼又承带着众人如入无物一般直向洞顶撞去。一阵金光过后,就见空中峨嵋众人已然无影无踪。东方文宇去时匆忙,不仅将武当派门人带走,便是崆峒姚花影也因与众人靠的太近,也被一同卷带了同行。 张入云未想众人去的竟是这般轻松,再见连姚花影都一并被带离,至此见能令自己牵挂的人尽皆安全,心下大慰,一时将眼张望已然是气的两颊赤红的玉音,不由心下大乐,只可惜他此时目力大弱,不能看的明白,却多少有些可惜。 玉音见走了众人,当时心里就是一空,因见东方文宇符光竟可生出金莲,如此威力已可推算出乃是峨嵋上代教祖所留有的十三道灵符之一。不但精妙神通,且瞬息千里,均只凭持符人的意念而生。此刻她失了香丘倚仗,再无力伏妖。而张入云也因少了香丘做人质,绝是不会再受自己挟制。 果然眼望之下,就见本已是渐行渐近青鬼身边的张入云,此刻却只找了一方岩壁做掩护,以此安心趋避空中不时落下的巨石。再细看他面上表情,却是从容自若,且还略带些笑意,显示正嘲笑自己最终仍被其所算。见此她虽是心中恼恨,但也不得不佩服这少年孤身重伤失势之下,竟还不将自己安危放在眼里的胆气。 纵是心头忿恨,但玉音意识仍是一片清明,此刻离雷音洞口封闭不过一两炷香的功夫,又见众派门人俱都离去,只留有毒龙师太与其两名弟子在身边,至此再不用避违,当下袖袍拂动,白虹又起,立时便将青鬼已坠落至地面的浊漏角卷起收回身边。跟着又是祭起伤恙剑,将红鬼断颅上的赤炼角也一并割下收回掌中,也亏她本领高强,就见那般巨大的恶鬼灵角,只被她略施移形缩影的小技,便俱被其收在背后革囊内。 不想她此时手底施动法术,掌中两枚灵角不免被其招惹的一阵宝光拂动。因那浊漏角与青炎鬼根本相连,一时间意念已被触动,张开怪眼四下张望,就见玉音已然窃得自己灵角就欲逃遁。如此只把那青鬼气的暴跳如雷,满腔怒火都欲渲泻在这贪心的出家人身上。只闻一声霹雳,便得一团雷火自口内射出,双爪齐伸,顿时就要将其碾成糜粉。 如此反把个玉音弄的个惊谎失措,只是她剑光迅速不比旁人,一时尽可在青鬼掌底上下翻飞,不受一点伤害。 青鬼急怒之下,已擎全力,见玉音溜滑,灵机一动,便是奋力将一臂上扬,只打的那雷音洞顶落下无数飞石,纵是玉音剑速再快,也难逃如雨水一般落下的岩石。 为护得自己,玉音师太只得分剑光将飞石排开,分心之下,行速便显滞累。只一转眼便被青鬼巨灵掌跟上,眼看便要将巨掌拍中。 玉音见势态危急,忙将伤恙剑幻化于身形之外,就见白虹经天,立时便斩在了青鬼掌上,未想那恶鬼得地底千万年的煞气淘制,却是一身根骨非凡,只凭玉音的剑光竟不能斩,一时竟是毫无阻碍的将那巨掌压了下来。 如此只惊的那老尼姑神佛出世,一念之下,只得将舌尖咬碎,一道精血射去,便见一团黄云奔涌而出,即便这样,也只略将那巨掌抬的一线而已。但玉音到底法力高强,虽只一线之地,仍被她拼着幻化身形,自青鬼掌底脱身。 至此,玉音方才知道这恶鬼的厉害,虽自己凭着潜光琉璃盏能将其重伤,但到底那前古神油珍贵之极,不舍轻用。且此举还要损却青鬼灵气,减却头顶灵角的威力,如此损己又伤人的事,以玉音的为人心性,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得做的。 无奈之下,她只得与毒龙师太打个手势,转眼就要离去。只是昨行前想着这多日里屡受张入云嘲弄,无论如何也噎不下这口气。且不知怎地,年轻后辈之中,除峨嵋沈绮霞外,她竟还有些畏惧眼前这后生,此刻再无外间高人相助,却正好容她下手。 当下她一面避开青鬼的追击,一面袖袍卷动,立时便将躲避在一旁的张入云摄在手里,仔细看时,就见他单目已然失明,另一眼也只留得一丝光芒,不由大感快意。 毒龙师太见张入云落入玉音手底,恨他将爱徒俱都伤成残废,立时便欲出手毙其性命。未想却被玉音拦阻道:“这恶贼屡次在三派门人面前抵毁我崆峒派的威名,师姐一掌毙了他,却又太便宜他了!” 毒龙为人虽恨,但却并不真毒,一时除了掌毙张入云外却还真想不出如何折磨他的法子。玉音师太却又不同,此刻她为青鬼盯上,屡次遇险,已是深恨张入云入骨。见青鬼双爪又将来犯,却是猛一提张入云颈背,掌底真气运动已将其气血闭住,不令他再有余力挣扎,跟着手底一送,便将他如一枚炮弹一般向着青鬼颜面砸去。只是张入云人才一离手,她心头即是一阵电光闪过,只觉好似做错了一件事,却又一刻间想不周全。 毒龙见玉音这般心狠,竟将张入云送至青炎鬼面前,当下终有些念及人妖的分别,不忍看着张入云遭妖鬼涂毒,当下忙催促玉音与自己速离此地。 未想玉音目注凌空飞坠的张入云,就见他左臂上赤光流动,一时触动心事,猛一击掌,却唬得毒龙一阵慌张。欲问玉音为何事愁急时,却见她即不开口又不肯离去,心下好生不解。 毒龙师太哪里知晓玉音因前番恼恨的厉害,竟忘了将张入云臂上缠动的混天绫取走,而在深悔不已。只是她为人心机沉重,知混天绫是恐是昆仑派的秘宝,见毒龙催促自己,怕被其窥破自己心思,当下只不肯离去,并还口中解释道:“师姐还请稍待,此刻离雷音洞封闭还有近一炷香的时间,前番这小子曾自负有本领可将青炎鬼伏诛,此时去了香丘挟制他,他自不会施展。师妹我此番举动,只为将其逼上绝路,若再不伸手,便要有性命之忧。如到时他真有能为将青鬼制伏,一来可剩我二人好多手脚,二来那余下的两枚浊漏角,你我二人也该当有份了!” 毒龙师太闻言贪心大炽,只以为自己有所领悟,倒不再催她上路,只是如此一来却拖带周氏兄弟多受痛苦。 果然张入云只一投身至青鬼面前,便被其巨掌拿获,一时取在掌中只要轻轻将腕一翻便可将其碾成肉饼。 张入云平生最宝贵的即是无双赠给他的红巾,先时他为玉音所迫,几乎就要行施前番在仙人洞内驱退当日鬼母的法子,欲将自己受得重伤以唤出红绫上的赤日与火鸦,他入洞时就要察觉,几番与恶鬼的遭遇也愈加肯定眼前的青鬼与当日鬼母同属魔物,眼前的青鬼虽然威猛但总觉得与那白骨夫人还差的一线,当日即能将之击退,也该在这青炎鬼身上有功。 他深知纵使自己能将青鬼驱退玉音也绝不会饶过自己,且前番她相夺香丘时,便已对自己红绫有侵占之意。如今与其自己将青鬼击倒后,让她得了全副浊漏角,还要再失去自己最珍爱的红绫,反不如自己被青鬼击死来的痛快。 只是但凡人类与得危急,总有险中求活的心思,当下张入云虽落入掌中也不想毫无挣扎便白白送了性命。此时他只望能挨的一时,是一时,在雷音洞禁闭之前,崆峒派终要离去,到时如天可怜见,自己总要试试能不能出的地穴才行。当下他心思打定,只在几有三四丈方圆的青鬼巨掌上一撑,便欲将身滚落先躲过眼前之患再说。 那青鬼此刻已认出掌中人正是前番削落自己灵角的罪魁之一,狂怒之下,翻掌便要将其捏死。无奈张入云轻身功夫一流,此时手脚并用,更是溜滑,只腰间一扭,足尖一点,便已翻至其后背。至后因显龙阳剑取在手中有些碍事,便将其反咬在口中,一时双手尽能施为,更加灵动,待青鬼将双掌相合,无论怎么正反手取他依旧是被其如灵猿般的躲过。便是连番振腕也是不能将其甩落,却只急的青鬼大怒之下,声声厉吼。 玉音师太不想张入云竟到此时还有这样的体力精神,也不得不佩服其多年苦修才得到这般精深的功力。只是此刻时间无多怎能容张入云再做耽搁,眉头皱动,便自袖底抽动出一丝白发来。此时她出家落发时残留的青丝,经她多年祭炬已成一件法宝,虽威力不比仙剑,但贵在数量众多,又因是自己身体本质所炼的法宝,收发由心,最易操控。 当下只见她一并指,那本是细柔的长发,竟变做了三尺来长钢针,只将指尖一放,那钢针已是脱手而出。在空中连环飞舞,至最后即打中张入云腰间三焦俞穴道。 立时便使的张入云腰部已下失去知觉,只从青鬼掌中跌了下来。幸是他双臂连挣才得勾中青鬼的指缝,只是如此一来,身形大失灵动,再不自伤施展红绫,即刻便要被青鬼翻腕拿住。未想张入云只将脑后长发一甩竟如人手一般勾挡住青鬼指上缝隙,竟能拖带其身子。只是到底他长发不能人手灵动相提并论,只能借青鬼指上缝隙勾连,不能在青鬼光滑的手掌上施展。如此就见青鬼十指伸动,便如十根巨柱一般向其身上压来,比起前番更为危险。只生死一线,却就见张入云在其中趋退进守,竟仍自还能支撑。 玉音本以为如此一击便可令张入云失去轻身本领,无如其还能留得这般绝技,虽知其腰间穴道被自己闭住,真气已不能顺利运行,此刻全凭体力施展身法,绝不能持久。当自己这一面也是等不得的,一时只得又取出一丝白发出来,欲再施故计,将张入云的一支臂膀也给制住。 就在她施动钢针,正要刺中张入云的一刹那,就见空中一道银光划过,转瞬即与那钢针相交在一处,叮灵一声一细,那钢针已被银光斩为数段落于地面。 玉音见此一惊,忙望那银光来路上张望,却陡间那寒潭冰洞中闪出一团金光,当下眼光还未瞅的明白,就见那金光已自电射一般与青鬼掌下,将张入云裹了飞去。当下只在空中微一转折便欲急落向潭内飞遁。 可偏如此玉音见瞧定了来人乃是香丘所化的妖虫,当下玉音便得狂喜,因见她飞行迅速,转眼见就要带了张入云逃离,玉音见此忙从怀内取出一物,只一到手便立时用金刚法力将其攥紧。只见空中本是遁光迅速的香丘,即刻便是周身一颤,翻身便自空中坠了下来。 玉音见果然先时取自香丘内丹可以对其挟制,大喜过望,忙纵剑光扑向二人。 张入云此刻与青鬼周旋半日,毒性早已发作,眼前已是金光直冒,见玉音袭来,只挣扎着将一枚银燕镖甩了出去。无奈手法眼力都有损失,已勾不成丝毫威胁,玉音只取一指便将他银镖弹落。上前再一探手便将坠落尘埃,不时抖动的香丘擒住。翻手按动,便欲击向其腰间。 张入云眼力虽已混浊,但也能分辨出玉音要做些什么。至此忙高声喝道:“住手!我自有法伏妖,你且别伤香丘!” 玉音闻言,心头一动,便向张入云道:“你若有甚法子,快快施展,此刻我已没时间和你磨蹭!”她说话时,一只右手,却始终按在香丘腰间未有放下。 张入云因与青鬼周旋半日,毒性早已发作,眼前已是金光直冒,见玉音袭来,只挣扎着将一枚银燕镖甩了出去。无奈手法眼力都有损失,对其勾不成丝毫威胁。当下玉音只取一指便将他银镖弹落,上前再一探手便将已坠落尘埃,只在不时抖动的香丘擒住,翻手按动时,便欲击向其腰间。 张入云眼力虽已混浊,但依旧能分辨出玉音要做些什么。至此忙高声喝道:“住手!我自有法伏妖,你且别伤香丘!” 玉音闻言,心头一动,立向张入云喝道:“你若有甚法子,快快施展,此刻我已没功夫和你磨蹭!”她说话时,一只右手却始终按在香丘腰间未有放下。 张入云虽看不清楚,但以玉音的心性,他自是能猜出她以何为要挟。张入云本指望香丘离去自己好得许多方便,未想她竟是离了险地之后,太过挂念自己安全,反使弄巧成拙。思来想去自己也无力自狡黠残忍的玉音手底救出香丘,虽是自己诸般苦心,但冥冥之中好似总有造化与自己为难作对一般。思及此,只得一声叹息道:“罢了!罢了!当真如此,也总要尽完心力才可撒手。”心下拿定主意,即是右手举拳猛往腰间一砸,只听得一声脆响,张入云即刻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玉音见他使出这一手,知道这是近似邪派武艺的破气行血的法门,虽是即刻能解得自己在其身上封闭的穴道,但如此强横的破穴法,受术者不免要被此一击打成重伤。她知张入云为人骄傲,便是到了最后也不欲开口求自己为其解穴。虽属荒唐失智,但也不失气概。张入云如此举止,反令玉音愈是觉得面前少年人气质出众,却愈是坚了趁他羽翼未丰之际将其斩草锄根的心思,否则异日必成自己心腹大患。 就见张入云缓缓移了几步,已行至青鬼身前,见其巨掌砸下却再不躲避。一旁的香丘见他不躲闪青鬼,知其欲自残身体引红绫施威,心急之下已哭叫道:“阿云,你可别做傻事!”只是玉音在其身旁已是见机将其咽喉制住,不使其哭声分了张入云的心。 未知张入云一时听见,反倒回头轻笑,只想令其不要太过担心牵挂,此时青鬼巨掌已然落至身前,张入云见机,却是想也不想,反手将龙阳短剑插入自己右胸内。他重伤之下因失血过多,血流极快,当下张入云只一咬牙将剑再抽脱出身体,即刻便是血如狂涌,那红绫上染得张入云热血,即刻间便是赤光万丈,火鸦、赤日竟都在同一时间内比绫中跳脱出来! 此时的张入云再也无力支撑,精神一弱,周身上下的伤疼俱都纷蹋而至,只痛的他浑身颤抖,一阵天旋地转过后,魂魄竟好似要离体飞出,跟着眼前一黑,即时已是昏死了过去。 待张入云醒来时,只觉得鼻间花香浓郁之极,这香气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焦急之下忙睁开眼张望。无奈自己双眼已被毒瞎,虽是还剩一只左眼依稀可分辨光线,但重伤之后已无力举头转身,只得伸手向周旁触摸,不想才敢动了些力,却已牵动右胸剑伤,剧疼难挡,由不得他不皱眉呼痛。 只他声音才起,便有一只手掌将其身子按住。张入云从其掌上传来的一点温暖,便知是香丘正在自己身侧,当下他心下一宽不再挣扎。只是才刚放松片刻,却头脑一触,猛打了一个激令,只惊的他差点坐了起来。幸是香丘掌上连连用力将他按下,才未使其右胸刚刚愈合的伤口迸裂。但香丘仍不放心,仍是运起自己身体里最后一点精力为起疗伤。 张入云此刻心里惶恐,只一反常态的惊叫道:“香丘,你且别替我疗伤,你快点的告诉我,是不是你被那老尼姑不顾信义将你打伤,取了你的。”话到嘴边,他却再也说不出口,已是眼眶红了,胸中如有被硬物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想香丘过了半日仍是未有回答张入云,只将一掌轻轻放落在张入云右胸,过得良久,好不容易才将其右胸伤口勉强调理好,但内里的脏器却始终不能尽复。她心里为此正焦急不堪,可张入云因担心香丘身体,却是急的气喘如牛,心跳狂乱。香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也不能将其周身气血理顺,一时伤心到绝处,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只气吁吁颤声泣道:“阿云,你别急!你越急,气血越乱,我已经不能将你伤治好了!” 张入云激动良久方挣扎着道:“你别管我了,我只问你,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受了玉音的暗算?” “阿云你先别问这些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次伤的好重,比前番仙人洞受难时还要来的厉害。只可惜妈妈的内丹已被我毁了,不然的话,你也不用受这么大的苦了!” 张入云见她仍不作答,只急道:“你且别说这些,先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啊!” 香丘闻言不语,只哭的更加伤心厉害,她身体好似极虚弱,纵是泪流满面,将双眼哭肿,但一副娇躯却越来越无力支撑住自己。本已是单手触地,勉强撑动身体的她,至此时已是渐渐瘫倒在地上。 张入云到了这时已然心里明白,因怕惹香丘伤心再不敢开口问她。他连番遭难,只觉眼见情形仿佛又再现当日隐娘伤重离自己而去的一幕。心里虽然伤心,但却生怕香丘更加难过,一时心里只为香丘作想,反转而安慰她道:“香丘,你且别哭!我二人且在这里疗伤,等伤好了一点,便回百花谷调养,那里有瑛姑她们,一定可以把你照料好的。” 未想,香丘却已哀声道:“不用了,我时间已然不多,只想和阿云你多说说话。”说话间,她又取手在张入云胸中伤处抚摸运气,欲做最好一点努力。只是她此刻早已是油尽灯枯,虽挣了命的屡次尝试,却再也施动不出一丝法力来。 张入云听得她语出不祥,面上大惊失色,身子跟着就是一抖。却闻香丘一连串的娇喘后方在自己耳边细声说道:“阿云,你别挣扎了,我已经再没有力气帮你治伤了。你要是因为伤心将伤口牵动的话,只会让我更难过的!” 张入云不是未有想过会出现这最悲惨的一幕,但事到临头,他依旧是彷徨无计,有心想说些什么安慰香丘,但又觉一切的言语诸多无力,只能将剑眉深锁,千思万绪纷蹋而至,不解为何香丘这样天性纯良的女子要遭遇这样凄伤的命运?想着一切的一切都是玉音一手造成,恨到极处只嘶声道:“日后但我有一口气在,只教这老尼姑身败名裂,受尽天下人的嘲弄后,再惨死在我掌下。” 不想香丘闻张入云口出恶言却将手捂在他的唇上道:“阿云,你别说这样的话,这样的事不是你能做的,而且你要是真变成这样的人,也只会让所有的人更伤心,为了太师傅,却令你变成这样,不值得!” 香丘天性纯善,临终气绝时,仍是这般一心为着张入云着想,张入云闻之心碎,再听香丘道:“何况此次太师傅虽伤了我,但到最后还是变挂为我留了一枚玲珑肝,已不想取我性命。只是她后来又想取你的红巾,被我一急之下将内丹震裂致其重伤,恐连相貌也被我毁了,她一生快乐的时候少,难过的时候多,待我十多年却从未开心笑过,也是一个可怜人!阿云你要是以后累心的去伤害她,也没什么意思!反只会让你变成她那样的人!” 原来先时张入云催动出沌天绫上的赤日,火鸦后,只片刻间便将青鬼敌住,一众鬼子俱被火鸦收入腹内,青鬼虽是实体,但其法力终与鬼母有所差别,过不得多时也被赤日神光降伏。玉音在一旁瞧出便宜,当即便放出伤恙剑一举将青鬼残留二角斩下。 只是未成想,她剑术乃崆峒门下所授,已有小半坠入邪流,空中的赤日所生的神光乃是极刚烈的纯阳正气。虽只一瞬,但伤恙剑剑光在其相冲之下,已失灵动,因是身心相合的宝物,玉音自不免也受了点伤。愤懑之下无发泄处,玉音只欲寻张入云和香丘的晦气,幸是毒龙在旁提醒,到底是取宝和将青鬼打落地底才是最为重要的大事。 玉音本就心机深沉,得言怎不知其中厉害,现时红鬼被自己剑斩,妖戾气恐已有所泄漏,这青炎鬼是其生母,威力更大,若不得将其打入地府,其祸害更是无法想像,自己修道之人,内外功修积,当然知道其中因果。如此赶忙收转心意。 谁知那空中赤日虽是厉害,也已将青鬼降伏,却屡不见其归入红绫之中。玉音知它正不依邪,只要青鬼但有一口气在,那赤日便不得收归红绫。可青鬼终是千万年的妖魔,此地又是几近地底灵界,却怎能一时将其处死。 雷音洞封闭只在玉音哪有时间等候,见此不是路,忙合毒龙之力,运动裂地之法,将青鬼容身处震裂,一时将其埋入地穴之中,又急展法力封闭不使其妖气趁机外泄。至此她又得诸多灵角,又将青鬼打落,无意中又做得番功德,可弥补其先时斩剑屠杀红鬼妖气泄漏的罪业,可谓志得意满。 不想她贪心太过,之后又取香丘三枚灵肝为他年合炼绝阴丹所用,本还欲取香丘最后一枚灵肝练一件召引妖物的法宝,但她知若是取得最后一枚,香丘势必不能留得性命。不知怎地竟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心恨自己心慈无用之际,却又觑着张入云的红绫,想以此做为补偿。 香丘只为天性仁善,玉音虽是处心极虑的害她,但到底养了十多年,又守着其母曾嘱咐她由妖身入道需得经历极大的苦难,方没与她做同归于尽的打算。此时见玉音竟要向张入云下手,她深知张入云对这红巾子宝爱非常,如若失去一定伤心难过的厉害。见事况紧急,再不犹豫,只凝神将玉音怀中的内丹运动,初还存将内丹收回的打算,无奈玉音早已在其上投得佛家的真言。才刚跳出其怀内便被玉音察觉,心惊之下,忙运法力争夺。 香丘怕玉音法力高强,又可用内丹挟制她,到时自己却再没有本领与其相争,想着内丹是母亲遗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心中一痛,却终是将其震裂。一时间蓝光暴涨,即刻便在玉音的面前炸开,也亏的这老尼姑法力高强又兼有应变的急智,只一见情势不好,即刻变将伤恙剑祭出,运剑光挡了一挡,又急将舌尖咬碎,吐出一口青滢滢的护命元气。 如此才得勉强未被那莲花虫母千年内丹爆炸时惊天的威力震死,但只此这般也仍将玉音炸得重伤,头脸间的伤势尤其厉害。 为此际,香丘忙抱了张入云自先时潭底的早已知晓的**逃遁,之后觅良地再为张入云疗伤。因她自己先已受了重创,内丹已然失去,功法大为减退,虽运功良久也只将张入云外伤收整个大概,而身体里的内伤,及青鬼灵角血所致的剧毒,却又无能为力。想着张入云为救自己却落的如此,悲苦到深处,只止不住的伤心哭泣。 张入云听得香丘所诉,正在愤恨之际,却只觉香丘气息一时间已自大弱,正在惊恐时刻,却闻香丘已卧倒在自己身旁幽声道:“都怪我不好,当日要是听了阿云的嘱咐,先去二云观或是百花谷就好了。那里有你说话风趣的浮云子哥哥,还有漂亮惹人的狐狸姐姐,活泼可爱的叮灵姐妹,温柔体贴的瑛姑姐姐。”说话间,香丘的语声已然弱了下去。 “阿云,我好傻啊!有那么多的好人在等着我,我却非要留在你身边拖累了你!” 张入云闻言伤心欲绝,只挣扎着泣声道:“这不怪你,我当日就曾说过,但教这世上还有为一己之私,不顾他人性命安危的人存在,就必有好心人要受苦。只是我未料到,这样的事终究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无奈香丘此时语声已哀,竟已听不见他说的话,只将头枕在张入云的臂弯里,徒自轻声道:“阿云,你知不知道,当日在十方岩上,我知道你有红莲姐姐还有百草弟弟这样的义弟义妹时,就好想和你们在一起啊!你说过的,红莲姐姐本事很大的,和他们在一起的话,我再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但我没后悔,真的!和阿云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我都过的很开心,能天天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第三十四回 只言红裙俏 莫问青衫老 (一) 第三十四回只言红裙俏莫问青衫老(一) 香丘说到这里声音已静了下去,自此再没有醒来。张入云只觉着她枕在自己臂弯里小脸软软的,依旧是如在生时一副吹弹的破娇俏可爱的模样,虽可怜身是香消玉殒,但走时神态却甚安祥,颜面并没有留下一丝痛苦的痕迹。 二人所立的旷野上一时清风拂过,张入云身下的青草随风摆动,只撩拔的张入云手臂间痒痒的。香丘酣然静卧其上,自张入云眼里看去竟如同玉人一般,美到了极处。只是她此时气息全无,转眼间便成了一具徒具人形的躯壳。张入云思及此,心如刀割,再没能忍住,呜咽声中,已是痛哭起来。 他平生并不是没有遭遇过变故,幼时母亲病重身亡,无双弃他而去,隐娘藏魂假死,无一次不是令他伤心欲绝,但都及不上此次香丘惨死令他伤心的厉害,只为对隐娘总还有一线希望,双儿终究是因与自己无缘而抛弃了自己,至于母亲自己到底身在其床前进过些孝道。 而香丘她是那么纯结至一尘不染,可世人却偏不容她,玉音这样的衣冠禽兽,更是肆无忌惮一再逼害她。香丘天性善良,只有在与自己相处时平日的贪玩爱闹心性才得伸张,是以自己总念及的年纪幼小却受尽苦痛处处相让与她,心底里只想令她多欢笑些,早早忘掉曾经经历过的不伤心。虽是有时会有些小性,但此时她已身死,张入云只觉自己平日里做的远远不够,伤心欲绝这下,再不顾身上伤势,只将其抱在怀中哀声泣道:“不要报仇了,再不要报什么仇了,我只要你活过来,等你伤好后,我一定将所有好人聚的周全,全都陪在你身边,从此后你再不用担尽受怕,只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张入云自此只抱着香丘的残躯,枯坐在当地冥思,任是天空中风云变幻,日落月升也与他毫无干系。过得十余日,张入云依旧是没将这人世间的不公道想的明白,香丘身死后,体内莲花香气愈加浓洌,张入云受其体气沾染,眼上毒伤竟一直没有发作。他虽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也猜晓香丘体香或可躯毒。他近来修为日高,已可多日不食不休,又在香丘体香缠绕下,身体愈加能够坚持。但即便如此,待过了十五日后,张入云终还是瘦得只徒具一副骨干人形。 见自己身体再不能支持,张入云只好花了一日夜的功夫,直挖了几近一丈深浅的深穴方将香丘置身于内。二人存身处因受地底灵气,青草丰茂,百花盛开,张入云只将花草细细的采撷了,置成花床锦被与香丘披盖,方始下葬。因此地长埋香丘,张入云伤心之下不欲久留于此。当日即辩明了此地所在,只怀着满腹的委屈,冲天的杀气往东行去。 因他身受重伤,又只有一只眼睛能辨清些方向,实已再无力行猎。一路上饥了只随手拨些草根花茎为食,渴了只饮绿叶上的露水。当夜露宿时,他方在事隔半月后首行功疗伤,未知只一运功之下,却将他惊的非同小可。原来当日张入云一刀直插自己右胸,已将自己肺叶刺破,他十余日来不运真气疗伤,也为想着能将伤口愈合的更好一些才得行功。不想自己当下只一担气,胸口上只觉如重锤擂动,竟连一口真气也不得凝结,修道之人讲的是呼吸吐纳,张入云伤重之下,却连提一口真气都不能够,还何来什么运功疗伤。 张入云此次伤势极重,若耐心静等身体养好,只怕需的两三年功夫,但不敢如此耽搁,只为他一来怕不能运真气及时调理,肺叶不能生长周全。二来又惧日子久了,一身功夫定要退步,自己两年后许是恢复的不好,只怕终身不能行功也说不定。 正在张入云无计处,不想久未发作的双眼毒伤,却在自己离香丘身体这两三日间便又蠢蠢欲动。张入云本只靠一只眼睛辨认方向,此刻在青鬼灵角剧毒的侵袭下,视力愈加模糊,自己一身是伤又无力运功驱毒,毒性发作的更加厉害,只两日功夫,已然看不见东西,虽自己倾力支撑,终究还是盲了。 如此他每挨得一日,眼上的毒血便愈加的游走遍其全身,幸得他身体内还有隐娘留下的本命蛊,二毒相冲,没能侵害张入云的内脏,尚不能制其性命。但待毒性行至全身后,却一再的催逼张入云周身骨骼不断的伸长拉长。一时间只落的张入云全身剧痛,浑身上下无有一处骨骼不散着刺骨的剧痛。 每至此时张入云只能以余下的一点点真力,强试着取意代气流遍全身,以期能略将毒伤压制。但即如此,也只在七日内便将他身长拉高了三寸,其间张入云每一日受辛苦痛疼绝不是常人所能想像。至此张入云不但眼不视物,便是连行动也已受妨碍,每日只行的十余里,再过得三四天,张入云才抵至一偏僻的小乡镇,本想借民宅借宿疗伤,无奈他身上盘缠大半已在雷音洞激斗时失去,只空余些散碎银两。当地人见他又瞎又残,周身邋遢,都不欲理他,只将其安置在牛棚内,每日只拿些稀粥于他度日。 张入云所中的毒伤,究其毒性并不是无可救药,且因是青鬼浊漏角灵角宝血,内里还另藏妙用,只为张入云此刻周身真力不能相举,无力顺气化解,反遭其内的残毒之害。不若沈绮霞因得自己寒露丹婆罗叶妥善治疗,反得灵血好处,因寒露丹内藏地底寒泉精华本有洗涤人心神眼目的功效,且又因其中藏寒性,却与青炎鬼灵血,一阴一阳正好相配,一时水火相济,沈绮霞方再其二物相冲相合之下练就一双神目,自从更是艺高同门,出类拨翠。他二人本是一般的遭遇,但只为少了一粒寒露丹,不想张入云却反要受得这样的大罪。 张入云本指望到的有人烟处,合药治伤,无奈人情冷暖,自己此时好似乞丐,哪有人愿意搭理。何况自己银钱稀疏,在这小镇内更是无处采办药材。他本是一身的恨意,至此际反倒不将周身苦痛放在身上,只将身体看作不是自己的,欲能渡的一日是一日,却看苍天到底要怎生折磨自己。 如此又过得一个月,张入云终将最后一点铜钱用完,且近五六日未有进食了,身体越来越加虚弱。周围人都只道他不过三两人便要饿死。又因嫌他腌臜,说话间又不做低乞怜,却不施舍些食物与他,只想其早早死了,众人落个耳目清静。 不想张入云因修行有根底,虽已不成人形,但至此多年修为的底子反倒显现了出来。虽是累日挨饿,但却连连过了五六日还未得死,只不趁众人心愿。一日正在张入云弥留之际,却忽然听见数声鸟鸣声,只把尚在昏迷中的张入云唤醒了过来。 只是待张入云仔细倾听之下,却觉那鸟叫声竟是不伦不类,不知是个什么异种,正在他心里疑惑时,却闻耳畔一阵飞禽抖动翅膀的声音,已是自远而今飞向自己身边。张入云虽目力已失,但耳力尚在,一时察觉来的鸟儿还不只一只,且只在自己身前摇动翅膀悬在空中飞舞,却久久不见落下。 正在他觉地奇怪时,忽听空中一声禽鸟的嘶叫,一阵劲风拂面,已然有一只飞禽冲着自己一个俯冲扎了下来。 张入云虽不知来的是什么禽类,但闻其嘶鸣已知其来势凶恶,他现下手足无力,功力已然被废,本无力抵挡,但终是久习武艺,遇惊变身体已然自动。虽其耳力比起一双神目差得远甚,但也是多年暗器功底加玄门内功勤修而成,与常人相比不可以度量计。此刻但闻飞鸟惊起,便已将右手食中二指迸起,他这两根手指自经癞大师座下灵犬舔舐,已如金刚一般坚硬,正可用来抵敌。至于日常惯用的流星指,因怕受人窥伺抢夺,他却早已收在怀里,忽然之间已是来不及取用了。 果然只闻一声金铁交戳之声,那飞鸟铁喙与张入云手指一触之后,便又转回身凌空驻留。它本就极害怕张入云,只为仇怨甚深,今番挟私报复,又见张入云已成了这般模样,度起无力挣扎才敢大着胆子进犯。未想张入云右手两指竟有古怪,凭自己金铁都能撕咬开的钢喙竟也不能得功,一时又畏惧起对方厉害来,却与同伴只在空中振翅飞翔,再不敢下击。 只时间久了,见张入云当真无力行动,到底两只鸟儿贼心不死,忽然同时厉叫一声,已是双双划着弧线向张入云分左右包夹了而至。 张入云此时已暗里将流星指带在了左手上,闻两只鸟儿同时袭到,听风辨物,正欲分左右抵挡,却忽听牛棚外一声厉啸,直将两只鸟儿投在空中的身势喝住,一时偃旗息鼓,竟双双安生落在一旁木架上,再不逞动威势。 只片刻间张入云就闻远处有三五人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内里众人脚步声都是他日来听惯了的。只其中一人陌生,且脚步有异,虽是轻的几令自己听不得见,但却又不似是武林高手素日间养成的轻功,细较起来反倒更似是野兽一般天生的灵动。 张入云此时双目已盲,余下的四感为此已比平日里灵敏数倍,当下只觉得来人戾气冲天,虽与自己相隔尚远,但一脉的杀气竟已直指向自己。若在平日里张入云此时恐已是心胆皆竖,小心犯范。但现下他几历风雨,早将身死置之度外,闻人脚步渐进,只安心的躺卧在杂草堆中静候来人施威。 果然人群走近,就闻内里有一乡人涎着声与人问道:“这位小姐您怎么还要往这牛棚里去?这里又脏又臭的,可不是您老这样尊贵标致的人物来的地方!” 话音落地,就闻一年青女子答道:“我来这儿只为我家里养的两只鸟儿,因平日被我惯坏了,却只能亲身相唤才能吩咐的动!”说话间众人已行至牛棚外。 张入云闻那女子声音清冷,但竟好听悦耳的出奇,唇齿之间如含珠玉,字字出口好似凌冰。自忖生平遇得锦绣女子无数,间中也有嗓音出众的,但能与这眼前女子相较的却只有鄂州玉泉山遇过那位狐女。只是那狐女语声娇媚,此女话出清冷,当真是一冷一热差得千里,却偏又语声同样的悦耳动听,只教人过耳不忘,功行差一些的,闻声已是昏昏欲睡。 正思忖间,众人已走至牛棚内,本已落架的鸟儿,见主人来了,纷纷抖动翅膀,闻声好似已驻在女子身上。当先涎着脸与那女子说话的乡农,却是不住口的夸奖两只鸟儿如何神骏,翎羽如何华丽,一时引逗的随行的众农人也是依声附合。 未知那女子却理也不理众人的奉承,但看清楚张入云的相貌后,不由惊的“咦”了一声,转眼却又冷言冲张入云喝道:“我只当这牛棚里藏着什么人物,却原来是你?只两年不到而已,你竟变成这副模样,当真恶有恶报,不想这老天倒也有睁眼的时候。” 张入云平生也算得是遇事无数,但却还真没有人说过他是恶人的,对他来说这倒也算是件新鲜事,只是他重伤在身,性情寡淡,已不将这些放在心上。闻声只答道:“不想我变成这副模样,竟还有人认得我。只是依在下往日相遇的人中。”一时低头寻思一会儿再道:“姑娘,在下却想不起你是哪一位,只怕是你认错人了吧!” 那年少女子闻声却是冷笑一声,已冷声答道:“恶人落难遇得苦主时,自然是要逞动口舌抵赖的。你那条红绫呢?今日怎不见你拿出来施展?” 她这一句话,却把张入云惊地自地上颠坐了起来,此女竟知晓自己身藏红绫,显是深明自己底细。他倒不惧来人侵害自己,但身上所藏的红绫和流星指无一不是心爱之人遗赠给自己的宝物,自己此刻无法抵挡,若叫人夺去,却便是死了也无颜面对二女。何况香丘一条性命几乎便是被这条红绫所害,自此自己愈加珍爱,不然的话,香丘的死,却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那女子见张入云闻言惊动,只开口嘲弄道:“怎么!被我揭穿了底细,竟这般六神无主了吗?放心,今日能在此遇得你这恶贼,也算是苍天开眼,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话音未落,那女子意想到此却十分得意,一时按捺不住,却是纵声笑了起来。 她语声清冷,纵声厉笑起来竟愈加的恐怖,闻者无不脊背生凉心底发寒,先一时众人为她语声所惑,又羡她美貌出手宽绰,才止不住的前后奉迎。此刻众人闻得这般凄厉笑声,却陡然间有些醒悟,一时头角间已俱是积了一层冷汗。 当下那先时奉承她的乡人为婉转气氛,忙开口装笑道:“不知这个乞丐是什么人,大姑娘您怎么会认识他?若他真是个恶人,咱们大伙自将他绑缚了扭送到衙门里去,省得姑娘您这样万金之躯费心劳力。”这乡人想是读过几年私塾,一众人在言谈上都由他一人奉迎,只是说话间尺寸不当,反易招人嘲笑。 女子本无心搭理这般俗人,只为深恨张入云,为泄私愤却开口道:“不必了!这人是我家奴,当日他在家中时,本代他不薄,不想他竟偷了我家里的财物一直畏罪潜逃。没成想到却能在这里遇上,看他这等狼狈样,定是至后贼心不死,又偷了别家,被主人发觉才打成这样的吧!” 那乡人闻言惊呼道:“怪不得,大姑娘说的一点不错,我说这贼子自打到了咱这镇里就是一副怪腔调。都病成这样了,还作声作势没一点正经人样!没想到他原来竟是个贼。”说话间为了献媚又急走两步到张入云身前道:“你这恶贼听到没有!你家主人待你这么好,竟还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今被大姑娘逮住了,真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小子就等着受死吧!” 说完又回身与那女子道:“大姑娘要可咱们几个先将这恶人吊起来先打他一顿撒撒火,咱这里规矩,凡遇上贼偷照例都是一顿臭揍再送交官府的,小姐即不要送他入官,但这顿打咱大伙倒是可略效微劳。” 那女子听了微一皱眉,却暂时没有开口,只拿眼看着张入云的表情。若见他有一丝俱意,只怕当真要同意那伙乡人将其饱打一顿。 未知张入云近日遇得苦事极多,心中凄涩,对此颠倒黑白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听到众人言语对答,只作不闻,他连日来日受灵角血的追逼,骨骼间奇痛无比,小小一点乡人的棍棒拳头实不放在他心上,真要是将他打死了,只怕他也不会与这群如蝼蚁般的小人计较。 谁知那刁滑的乡人见女子半日不语,只当她首肯同意,一时已纠集乡众,提起张入云枯干的瘦弱的身子就要打。那女子肩上的两只鸟儿深知其主人心理,见乡人无赖竟欲逞威打人,一声厉啸已是双双飞起,本还是花团锦簇的灵鸟,只一抖羽,泼然间身子就长了一倍,转眼即成了一对凶禽,钢牙铁爪直望众人头顶欺落,却又未真个下手。 众人不料这对小小的鹦哥竟会这般厉害,一时都收了手,又怕女子恼怒,不敢举手反抗,忙躲至一旁。如此,那对鸟儿才又栖回女子肩头,重又收整灵羽,当下又恢复往常温驯的模样。 再听那女子道:“不必劳动各位了,在我家中出的事,自有我家中家法处置他!”说话时分,已是行上前去,且不顾污秽,只一把就将张入云抓起提在手里。 众乡人见她一身极干净细致的红绫裙,竟被张入云污浊的身子弄脏,看在眼里好生心痛,又见她只一弱女子,竟是单手即将张入云诺大个身子悬空提在手里,其力惊人。这才知道眼前人实不同寻常,再看她此刻面若寒霜,联想着适才一对恶鸟凶猛狰狞及先前女子口中的厉啸,竟越发害怕这诡异莫名的女子来。 正在一众人惊惧间,却见那女子已然拖起张入云的身体直向乡镇外走去。当先献媚的那人因慕那女子美貌,到了此刻竟还不知死活的从后抢上身前问道:“大姑娘怎地就走了,咱这里诸物都有,食宿都是现成的,现在天也不早了,您带着一个男子走在官道上,孤男寡女的,恐召人嫌疑。” 那女子听了此话,两道柳叶眉即刻扭在一处,只闻一声唿哨,便见一只鹦哥又是振翅乍起,竟变得有苍鹰般大小,当下举两爪已扣住张入云的肩头琵琶骨,双翅振动间,只凭它一只鸟儿的力气便已将张入云凌空摄住。 再听那女子对剩下的一只鹦哥道:“这人口里污秽,说话放肆,去替我教训教训他!”那鸟儿得令,只一声欢叫,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如电光一般的在那乡人面前一闪,待众人定睛看时,已是回转至女子身边,只钢爪下已然多了一团血肉。 再看那言语乖滑的乡人陡然间面颊上已是多了一个血窟窿,只因祸事发生的太快,到这时还未感应出来。 再闻一声惨叫,却见一道血雾已自其口腔内喷射而出,众人围上前去,就见他双唇已被撕下,即连口内一条舌头也被那鸟爪扯去两寸来长。众乡人见此,怕他有性命之忧,忙慌手慌脚找来棉絮破布替起止血,只可怜此人半辈子卖弄口舌,自今后起却要紧口禁声了此残生了。 那鹦哥此时已是将乡人的半截舌头抛在半空中,血口一张已是将其吞入腹中,得此血食,意甚快慰,却是只在人群惊呼声中不住的欢叫。女子见了皱眉骂道:“这么污秽的东西,也亏你能吃得下,自今日起,你给禁紧口一个月,要是敢开口说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闻此那鹦哥已是垂了头,一时想再飞回女子肩上,却已不让,只得自认晦气,反落在了张入云的宽肩上。那本负了张入云的鹦哥见它倒省力来搭自己的便车,本有心与它理论,但见其嘴脸,却终是没与其计较。 先时的鹦哥伏在张入云肩上越想越是不忿,羞恼之下张开巨口便欲撕下张入云肩头一块皮肉撒火,未知一道银光渡过,却见那女子正拿着冰雪寒霜般的冷目盯着自己。那鹦哥见此大惊,忙口里放轻,反倒衔起张入云的破衣烂衫替其修整,女子这才收回其凌厉的目光。鹦哥见此方大松了一口气,至此刻心气松动,即是一屁股坐倒在张入云的肩头。 两人二鸟便如此一路前行,不久天光已暗,但女子和那鸟儿却都是天生的夜能视物,一丝不为夜黑所累,如此勿勿而行,只径往北行了数十里方在一座老君观内驻下。

第三十四回 只言红裙俏 莫问青衫老 (二) 第三十四回只言红裙俏莫问青衫老(二) 提着张入云一路飞行的鹦哥虽较老成些,但也深恨张入云往日对自己的加害,此时到了观内,却是老实不客气地将他往殿内一角即是一摔。张入云被就被它吊了半日,身上早已没有一丝力气了,当下只如一面破口袋一般瘫在地上。那女子看在眼里,至今才信他真的是无有一丝武艺修为,好奇心起立意要将其中缘尾问个明白。 现下虽是早春三月,但因这道观地处偏僻的西北山间,到的夜里仍是寒气十足。那一人二鸟都是生具火性,却一丝不畏寒冷,又是夜眼神目,到得这老旧道观之后,并不举火,只难为张入云衣裳单薄,蜷缩在殿内青石板上瑟瑟发抖。 那女子只在旁冷眼旁观,心甚快慰,只盼他冻叫出声来,更增兴致。无奈张入云只蜷缩在地一语不发,任是地上冰凉,也生生是受着,不作一丝委屈。 女子见过了半日张入云仍是隐忍,知他生性如此,是个天生不作屈的性时间长了,反倒怕他于地上冻死。没奈何,反倒上前将殿内垂挂的神堂幅幔扯下几条来,一时扔在张入云身上与其御寒。 但是自己如此举止,心中只觉与张入云一场斗法却是自己输了一般,气恼之下,上前踢了他一脚,只一字字说道:“快说!你怎生会落的这副模样的?如不老实,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她语声冷冻,虽这番言辞与常人气恼时说的话相一类,但一般的话吐自她的口中,却是实让人好生惊惧,只怕她真能做的出来。 一旁栖落多时的一对鹦哥早就在等主人发威,惩治张入云,此时见女子终于开声怒喝,却是一个欢跃,振翅只在空中一滚,俱化做一对黑羽恶枭,声声厉嘶,只在女子身后附合。 张入云闻言一笑道:“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要和你说我的故事?何况你一个女孩子家,剥起人皮来不嫌太过残忍吗?” 女子以为他不信自己,只冷语哼了一声道:“你不相信我做的下这样的事吗?稍待且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张入云现时因双目已盲,嗅觉也是异常的敏锐,当下只侧头闻了闻,便皱眉道:“好重的杀气!连你那一对鸟儿竟也与你一样!看样子,在你心底,倒好似我真的与你有不解的深处大恨哪!”说到此处,他却举手慢慢移自腑下比了比道:“我闻有鬼物取人皮披敷,只为混迹于人间,好伺谋血食。又说从人腋下开刀剥取,却最是隐秘不易为人知,却不知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那穿红裙的女子见张入云到此时,言下还这般强作,且一语道破自己主仆三人乃是妖邪,当下只触得她更怒,气恼之下,反沉声说道:“你且耐心些,待过一会儿自能知晓,只是到时,只怕你再也逞动不出这副的嘴脸来。” 张入云闻此仍笑道:“这是哪里话,你剥了我的皮,我怎还能笑的出来,只怕至时哭爹喊娘都有份。”说着低头一看自己,自嘲道:“你来的倒巧,近日来我瘦了不少,皮肉松垮,倒正好下刀,免得你刀艺不精,不小心戳出个窟窿,倒糟贱了我这身好皮!” 女子听他言语已近痞赖,一心要张入云知道自己厉害,至此只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已安心觉悟,再没有话说的了。就如此,我就成全你又何妨!”说话间已是迈步行至张入云身前,右手食指伸出,就见其上本是被凤仙花汁浸泡的娇艳艳的一寸来长的指甲,竟是在转瞬间长出六七寸长短,寒光闪处直如一柄钢刃一般直取张入云所指的腋下。 张入云此刻虽是重伤之下,但一身的修为还在,他是累年的玄功修炼,一身精血与常人大异,若真被妖邪将其皮取去,倒真的可以混迹于人间。只是这女子生前禀赋奇高,又是心比天高的性子,虽已身为妖邪,但却实看不起寻常妖鬼这一类的行径,今番如此,只欲让张入云跌软服低而已。 要知她身前并无大过,只为无奈身出旁门,与高僧斗法被震死后,因怕她再转生变化出世寻仇,那僧人便用金符将她魂魄困于残躯之内。此后直在地下挨了数百年的功夫,才被两尸王将年久失效的金符揭下。至后逐成三人一伙,反倒容她后来居上。当时她虽也想弃了残骨,另找合适的皮囊,只是因终在地底与自已骨骼相合数百年光景,一身枯骨倒是不易抛弃。一来数百年的修为难舍,二来百年来魂魄残骨彼此相依,脱体也是极难,左右思量后,终是只得作罢。 女子生时因具绝世容姿又是生**洁,死后却是以枯骨修为,为世人看不起,为此深以此为恨,此后本是乖张的性子,只变的愈加的愤世嫉俗,行事出格。未想到,当日她不曾去招惹别人,反倒是峨嵋三大弟子来招惹她,至时被人窥破自己形体丑陋,恼羞成怒,立意将众人除去泄愤。 当夜她先后与正派众弟子数番斗法,好容易眼看就要得手,却不想被张入云出来搅局破坏,之后尽还被他用混天凌将化成的两个臂膀打成重伤,加带自己因法术被破也是元气大损。潜地伏逃之后,怀怨毒于心,以此未平生大恨。 至后她犯了嗔性,甘冒奇险,竟得安然躲过雷劫,随成飞天夜叉。因她身是女子,法力更大,一身容貌不但重复旧观,且更胜从前。只可惜原先两个伙伴终究因伤损太重,不得恢复人身,只得暂化异类与自己随行出入。 虽也几次往寻众位仇家,无奈俱是名门正派弟子,到底势盛难犯,且众人一两年间功法俱都精进,又得仙兵宝刃,自忖就拿得下,恐自己也有折损,无奈只得西寻当年好友,意图携力复仇。不想几番查找不获,反倒遇上张入云这个冤家,只可惜此时的张入云已是病入膏肓,虽是手到擒来,却又嫌不甚快意。 张入云此时双眼已盲,再加上这女僵尸自修炼成了夜叉,气质俱已大变,哪能知道眼前人的根底。一时就见那女夜叉已然迸指为刀,再听得布帛撕扯声,已将张入云腋下衣裳划破。未想那夜叉鬼还未动手见血,却见手指尖已是一串火星崩出,口底一声惊呼,已然飞身而退。再端过自己指甲细看,就见其上已是燎起了一溜萤火,本也算得一件法宝的长指甲,已被烧得只剩一寸来长。 女夜叉之前以为张入云身遭惨祸已无力反抗,又是屡番被其激动,气急之下,暂时忘了他身上还有护身的红绫,当下自己邪火遇纯阳,反受其伤。幸是她修行年久功深,那红绫因又受禁制未显真威力,倒没能将其她地。只是如此一来让那夜叉鬼大失面子,恼恨之下,只将一口银牙咬的格格作响。 张入云闻声,略一寻思便知其中道理,一时笑道:“未想我都这等模样了,仙子还难以施威,只怪我现下双手无力,这红绫却是无力脱将下来!” 母夜叉气急反笑,只回他道:“你以为如此,我就耐何不了你了吗?你这红绫只能防我,却对常人无用,待明日我摄来一凡人,将你这红绫解下,到时再慢慢炮制你!” 张入云一时听得这红绫只怕终要不保,心下颓丧,已然将头垂下,只卧在地上喃喃道:“即如此,那在下就先睡了,只待明日恭候大驾。只是姑娘欲收拾我,却还要借他人之手,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也让在下好生失望啊!”一语投地,即合身睡去。 不想这话却犯了那母夜叉的性子,照张入云话里意思,自己确是输了一阵,她此刻口里未辩,心里却是明白。只觉张入云这般样子竟还敢与自己作对,偏自己还无力整治他,此刻被他言语挤况,只气得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无料那夜叉脑中才只闪过喝其血的念头,却又忽然醒悟过来。虽仍守着自己心高几番不愿,但偏巧张入云此时鼾声又至,脑里一热,心中最后一点的犹豫也被自己打消,就见她双目凶光大涨,已拔身二次向张入云行来。 只待她一近张入云身,便一把按住其肩头。张入云多日以来忍饥挨饿,早已是瘦骨鳞峋,颈上的筋脉看着犹为清晰。那夜叉目力惊人,只见其血管正微微抽动,内里流淌的正是对自己大有助益的纯阳精血。平日里她因生来心高,并不甘居于妖邪,虽得修炼成夜叉鬼。但内心里却从未以鬼物自居,日间修行也只采撷日月精华为进身修炼,若真论吸人精气,噬人血肉,以助长自己灵性,倒却还从未有做过。 寻常日子里,那母夜叉,虽也因身具恶**噬人血肉,但总能守着身份隐忍不发。但张入云乃是修道之身与常人气血迥异,此刻他落在夜叉鬼手上,纵是其一身孤傲不齿于此,但也是难以克制自己与生俱来的口腹**。且张入云还是纯阳童子身,一身精血更加诱人,就见此刻那夜叉鬼鼻间嗅动,闻得其体内血液无比的甘美,不由已是喉间一阵鼓动,脑里一空,檀口微张之下已见有一丝口涎流出嘴角,森森白齿,也是瞬间化成锋锐无比的利刃。当下再忍不住,只将香肩一晃,檀口内一排钢牙已然插在张入云的瘦颈之上。 顷刻间,张入云伤口处已流出热血将那夜叉鬼利齿浸湿,虽还未到口,但已觉其血至为甘甜鲜美。双目一闭,想着张入云当日助纣为虐,重伤自己,已为自己找到最一点合理的借口,当下再不作想,只怀抱住眼前少年拼命的在其颈项上吸吮。 而张入云自被其提身醒来,就觉对方双手犹如铁爪,自己本无力气,愈加反抗不得,只能任其摆布吸吮自己元阳真气。虽是自觉体内血液快速流失,一身精力也是随之而,但到此刻反觉畅怀无比,他虽目不能视,但已觉那夜叉鬼定是貌美惊人,难得身为鬼物,但竟得通体幽香。此刻被其抱在怀内,也是一样的温柔自在,想着自己能有这样的死法,倒也快活,心下却不没有一点惊谎。只是忽然心头想起一事,一时惊异嘴角间却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母夜叉只为头一回受用血食,久禁之下得以开戒,愈加的姿意畅快。未想张入云热血才刚落腹便觉不妙,胸腹之内竟好似有热火再灼烤一般,心知其血液中有毒,忙一把将其推开。支手扶住自己喉咙一阵娇喘,至后终忍不住,肠胃里一番翻滚,已是跪在地上将先时摄入腹中几欲收归丹田内的精血悉数吐了出来。至后虽是连连作呕,尽吐了个干净,但咽喉食肠内,依旧是如有一道烈火在烧一般的炙热。 当她再睁眼看张入云时,却见对方正似笑非笑卧在满地布幔之中。夜叉鬼又得一番喘息,方才平息体内翻涌的气血,只刚一驻声,便开口问道:“这就是你一直病卧在牛棚中的原因?” 张入云见她并未受青炎鬼毒血的侵害,倒也佩服她一身高明法力,当下只口里答道:“这是自然,不然那牛棚里味道又不香甜,我无端端躺在那里作甚?只是先和你说好了,我可并未请你来饮我的鲜血,是你不请自取,此刻吃坏了肠胃,可不能怪到我的头上!” 母夜叉见他趁机取笑自己,恨声道:“你以为我只怕你这一点毒血吗?实告诉你,只这点毒却不放在我的心上。”说完又狞笑道:“我之所以如此,只是因这毒已染了你的灵血,若不祛除,倒是糟蹋了你这一身精元。” 她倒未说假话,这青炎鬼灵角血,其毒性本就不强,方才夜叉会受其害,只为自己安心将张入云一身精气收归己用,一时大意,只将丹气与其鲜血相溶才得受创。若是换了她加意之下,便不以为虑。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的一身纯阳精气,要为尽收归己用,却又要大费一番周折。 那夜叉鬼想着自己被张入云毒血害的腔内一阵火燎,再又被张入云讥讽,恼将起来,毒心再起,一时嘴角间露出几次冷笑,再将檀口一张,已从内吐出一粒拇指大小的内丹来,只一跃在空中旋即便滚作一团墨绿色的火球,竟得在空中抖出万道精光,纵是那老君观殿宇甚高,也一样被那幽幽青光射透房宇直照苍穹。而一旁即便是已目不能视物的张入云,此刻也依旧能觉出眼前一片青光大作,虽是妖魔至宝,但也确是威力无穷。 再说那绿火珠在空中一阵滚动,却在张入云脚下顿住,瞬时由珠身上放出萤萤绿火来烧他的脚底,即刻便将张入云炙烤的周身一颤,正在他欲抽回脚来,却早被那母夜叉将其穴道治住,至此张入云就如砧板上的羔羊只能任其鱼肉。 此乃夜叉的邪阳阴火,可伤人阳魄,若不留情自张入云脚底尽力烧去,可令他五脏成灰,四肢皆朽,形体外却又不见一丝痕迹,端地是阴毒无比。此阴火本是修道者必经的三灾之一,夜叉此刻用内丹惩治这道行微薄的张入云,却哪里经受的住,直痛的他欲周身翻滚,却偏又被那女鬼将自己穴道制住,不得有一丝动弹。 眼见实撑不过,想着竟受女子折辱偏一丝无可奈何对方,待要咬舌自尽,却忽又想到当日在酒泉镇疗伤时,也曾有过如此举止,其时被隐娘好一顿责骂,直让自己无地自容。想到隐娘生时音容笑貌,张入云陡然间凭添了无数勇气,钢牙一咬,仍是那钻入身体里如千万条毒蛇腕延游走于自己五脏六腑的阴火如何翻滚乱蹿折磨自己,也再不吭叫一声。 那夜叉鬼自是知道自己阴火厉害,先见张入云只在地上挣扎,汗浆直透重巾,正在快慰。却不想只一刻功夫,张入云便又恢复平日气质。虽说对方乃是仇敌,但也不得不佩服他意志坚韧之极,实非常人可比。且烧得这多时辰,张入云神魂依旧凝聚不见涣散,知他一身内力扎的极为厚实,如再姿意折磨他,恐大伤其元气,是以再不与张入云为难,当下只用阴火在其奇经八脉内驱逼青炎鬼的灵角剧毒,只顿饭功夫便将张入云周身毒质,重又逼回其双眼伤处,这才将内丹召回,收了阴火,解了张入云身上的禁制。 张入云被她抽回阴火,只在地上好一番喘自己,方才稍稍恢复精神。但得夜叉鬼之助,虽是双眼此时刺痛的厉害,但到底四肢百骼内毒性全无,已能自由行动。他多日仆伏于地下,此时得能行走,倒也大感自在,当下勉强侧头对着夜叉鬼笑道:“不想你没有取我的性命,反倒运真元帮我疗伤,这倒要谢谢你了!” 夜叉见他心里明白,嘴里还是这么强横,知他还不服自己,刚性一作,上前拎起张入云一条臂膀,就听卡吱一声,活生生一条人臂在她娇嫩的手掌里便如枯树一般折做两段,再见她咬着牙道:“你高兴什么!我将你毒质驱避,只为吸你精血为自己所用,待明日我摄来凡人将你红绫解下,先剥了你的皮,再喝了你的血,可看你还能笑的出来!”说话间,又将张入云断臂取在手里揉搓,令断骨处反复摩擦更增张入云的痛苦。只片刻功夫张入云一条臂膀当中折断处就如揣了一个葫芦,高高肿起。 张入云当下痛的冷汗如雨,刚刚有些风干的衣裳重又被汗水透湿,面上强挣着挤出些笑容口里却道:“那也是明天的事,现下姑娘要是再没有什么新鲜花样好整治在下了,我可先要睡了!”说完即欲倒卧在地上。 那夜叉不想他如此硬朗,微一疏神,竟被张入云手臂从手底滑脱。因张入云此时已得夜叉鬼阴火相助逼退了一身毒质,真气虽仍提不得,但筋骨已能活动。他一身筋肉在隐娘调教之下,早已与常人有异,当下只将臂上肌健忍痛缩紧,瞬时功夫,断骨处已然复位,之后竟不取木板支骨包扎,而是将头一侧竟得酣然睡去,只气的那母夜叉立在一旁阵青阵红,欲上前将其提起弄醒,再寻法折磨张入云。但她性高气傲,屡番下手未见张入云屈服,此时若再行这样的手段,却只觉下作,是以竟一时间奈何不了他。 未知张入云才刚躺下不久,却闻远处空中竟有唿哨声传来,那夜叉闻声即是一惊,连带着一旁已小憩一时的鹦哥也是心神感应,纷纷振翅跃起空中。夜叉鬼面上阴晴不定,眉头皱动,略一寻思,只吩咐鸟儿道:“且去看看!”说完又觉不够仔细,复开口道:“去时小心隐蔽些!” 那一对鸟儿得令,顿时周身一抖将翎羽一收,竟变得只云雀般大小,双翅展动已是自窗口飞渡而出,当下没有丝毫声响,只好似两点墨滴,瞬时即溶在那漆黑的夜空中。 女夜叉待两只雀儿走走,刚欲有所布置,却忽觉身后赤光大作,再闻得天空中一声霹雳,就听空中响起两声哀嚎,才刚出门不久的一对雀儿已是一路翻滚着被神雷震退了回来。夜叉鬼这时才知来敌非同小可,再往殿外看去,就见半边天空已被一片漫无边际的红云遮盖住,她一眼即瞧出这法云,如再不见机逃走,只怕已没有机会了。 只是这母夜叉还未将张入云整治的够,此时要她遁走,却又不得甘心,正犹豫间,两只恶鸟又是不住开口嘶叫催逼,只惹得她心头更乱,一时不耐怒喝道:“吵什么!怎地这般没骨气,惹的我火气,干脆拼个鱼死网破又待怎地?”那两只鹦哥知她说得出,便做的到!生怕夜叉鬼真的要如此冒死犯险,被吓得怕了,忙改了生气软语相求。 就在这时,却忽见张入云起身与那女夜叉道:“我看你还是快走吧!再若这般临场不下决段,只怕真的便走不脱了。来人法力高强,你即无十分把握,何苦强留此地?”

第三十四回 只言红裙俏 莫问青衫老 (三) 第三十四回只言红裙俏莫问青衫老(三) 女夜叉不想张入云竟会在此刻宽慰自己,只当他兴灾乐祸,一时会错了意,反激怒道:“就算是走,也少不得带了你一起,你只以为有正道高手前来,就有一线生机了吗?” 不料张入云闻言笑道:“我是好心提醒你!我现在正犯太岁,霉星照命,与我待在一起的人都要沾染上,你不见那先前对你阿谀奉承的乡人,只与我相处了十余日便被你毁容破声了吗?何况你说欲带了我同行,呵呵,有道是渡凡人势比登天,我就是一身根骨清洁时,被你携带了,也恐要为你添上好多负担,此刻这一身皮肉落的如此,来人的法力又是那么高,只怕你就是平日里飞遁再怎么迅速,携了我也是一样走不脱吧?” 女夜叉听他话里虽仍有调侃之意,但语及自己霉运当头,只会带给人灾祸时,却已将脸色暗了下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张入云留露出晦色,知他话说的不假,但仍不输口道:“想不到你现在已如一条蛆一样的烂在地里,度起旁人法力修为来,倒是很有一套!” 张入云见她口里倔强,语触自己痛处,一时已背靠在地,口中佯笑道:“眼睛瞎了!耳朵和鼻子总要变的比平日里灵敏些,何况来人这般法力,离得这远竟连空气都被震动,你五感比我高明十倍,怎又会不得而知呢?” 两人说话间,那红云已是遮避了大半天空,两只鸟儿见此惶恐无计,只声声哀鸣劝女夜叉速逃。他二人与她有恩,祸到临头好夜叉不能不顾,当下只一跺脚与张入云喝道:“你且等着,日后我自有来寻你的时候!” 张入云笑道:“欢迎!欢迎!!只是记得要快点才好,若来的慢了,怕我到时已先支持不住命丧他乡了!” 夜叉鬼与他驱毒时已窥其右胸肺叶实伤的沉重,虽得自己阴火将其全身毒素尽驱至眼中。但因恨张入云出语傲慢,又兼疑他毒性拔净了,功力若有些恢复,只怕又有些反复。这才只将剧毒逼在一处,并不根除,此刻自己一离了他。这荒山野岭间,他又是双目失明,只怕真有性命之忧,一时反倒有些后悔手底过于毒辣起来。只是她素性倨傲,怎肯示弱于人,只冷哼一声,便踱步行出殿外。 此时头顶红云只将天空遮的还剩一角,两只鹦哥已是急的灵羽翻飞,只欲急速上路。不料那夜叉鬼却不心急,只负手展望天空,竟是踞在当地慢慢思量。待天空只剩下最后一丝空隙时,终被她窥破敌人法术缺漏。一个急行掠至空中,取素手将背一拍,一柄绿莹莹的白骨剑已自其脑后迸出,一时将身化做白虹箭冲上天,身后两只鸟儿也已化为两点火星紧随其后。看方向竟是未从红云缺口处冲过,而是趁着敌人法阵未至周全,反运剑光强挑南方云幕,虽是激起阵内无数落雷,但仍自化做一溜火星电射一般从容遁走! 张入云见这恶鬼终是走了,心头不由一松,但随之而来的,却又有些怅然若失,他这一个月来都未与人正经言谈交流过。那夜叉鬼虽然让自己吃的大苦,但真要细较起来,却未必毒的过玉音师太,且举止虽猛恶,但也自有其一派气度,并不是那一派奸险狡诈的小人。说来还为自己祛毒疗伤,到底此时已能自由行动,还算得了她一点好处。只是臂上肿的实在厉害,想着先前那恶女的手段,纵是张入云有心想笑,也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无奈转瞬间人去楼空,倒没个说话的人,山野之间又只剩的他一人,复又是一阵孤独寂寞。 正在他撕碎地上破布,将左手臂骨仔细包扎的时候,却又听空中一声唿哨,转眼已到殿下。张入云此时听觉比往日灵便的太多,只一侧耳已知自空中降下两人,且步履轻盈,显还都是女子,内中一人功力甚高,以自己此时的耳力竟也只能辨个依稀大概。只在他这一回神间,那室外两名女子却已然是迈进殿内。 当先一个脚步较重的,显是个火爆性子,人未至语先到,就听她嘴里嘟囔道:“本来好好的只在云中留神捉妖多好!却偏被娘喝令下来要到这破道观里看个什么究竟?” 后一女子显是性子沉稳的多,年纪也较前一个大一些,此时闻得先前女子抱怨,已是笑回她道:“这是师傅爱惜你,怕你出事,你没见那夜叉机敏过人,虽是妖邪却竟能看破师傅师叔布下的阵法,一柄白骨剑也大非寻常。你且想一想,能窥破我门中陷妖阵法缺漏,又可从容逃脱的妖物得要有何等的修为,漫说你只一点微末的法力,便是师叔她老人家,方才也取出了八宝玉华轮,一般的有些小心谨慎呢!” 那当先年幼的女子,却仍不服气道:“那李大哥呢!娘总不怕他出事,若论修为他只怕还没我高呢?” 年长女子道:“你又犯小性了!你明知李大哥已受了红叶老禅师的真传,又被赐了伏魔至宝金钢杵,若论降魔法力比你强了不知多少。且他新近已习了惊神指,真要比斗起武艺,只怕你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对手!” 年幼女子见她维护那李大哥,只讥笑她道:“哟哟哟!我也只才刚说了一句,你就回了我这么多,他终是外人,我可是你十几年的师妹啊!也没见你这样才刚见了次面便只帮着外人说话的师姐!难不成你就吃了一回他做的饭,当真就要嫁给他了不成?” 年长女子闻言羞愧无地,只恼道:“锦儿你现已是大姑娘了,怎么说话反越来越没个正行?你若再这样乱拿我与李大哥开玩笑,我可再不理你了!”年幼女子闻此才着了慌,当下却又忙口称师姐,叫嚷着向她赔起不是来。 张入云在旁听得多时,他现下耳力惊人,只觉来人异常熟悉,一时回想,已自听出来的两名女子乃是两年前在峨嵋金光大会上所遇的杨碧云和上官锦。虽是那上官锦两年功夫下来已自当年的幼女长成了少女,嗓音有些变化,但张入云此时因失了目力,行事易观察入微,一时仍是分辨了出来。至于两人言谈中的李大哥,只怕还是自己六师兄李连生,想不到只两年不到的功夫,竟已具降妖伏魔的神通,心中惊异之下,却不得不佩服红叶禅师竟有这般大的法力。 谁知他这里才刚轻叹了一口气,杨碧云耳力敏锐也已听出其声音来。一时为自己未能发觉有人在殿内而心惊侧目,却反让旁边的上官锦顺着其师姐的目光发现了张入云正卧倒在地上,倒是当先惊叫了出来。 只为她二人修为俱有功底,此刻见张入云只在离自己身边不过两三丈处,却是行得殿内这多功夫才被自己发现。当下上官锦心下惊惧也不见她分辨,甩手就是一枚柳叶镖打了出去。张入云只听得空气里略有些震动,已知有一物直取自己左胸要害,只是他此刻功力尽失,却无论如何躲不过。 正在这当儿,就见杨碧云手上已多了一道青光,翻手一抖,如车轴一般在手底一阵滚动,即刻便生出一股强劲的吸力,竟将上官锦的盘龙镖收在手里。再听她开口责怪道:“你怎么这般冒失,也不辨个明白就随意向人放镖。你不见这人臂上有伤,衣裳褴褛显是寻常乞丐。”话说到这里,杨碧云自觉有些言语失状,忙口中歉然道:“对不住!这位师傅,小女子言语中无意冒犯了!” 张入云听她说话客气仍和两年前一样,想到这里也开口答道:“不知者不怪,何况在下实是个乞丐,姑娘倒没说错,也谈不上什么冒犯。” 杨碧云生性聪颖,又因是暗器高手,耳力极高,此刻听到张入云话音有些熟悉,已怀疑对方是自己认识的,只是仔细分辨之下,却又实认不出张入云是谁。 其实倒也不能怪她眼力不好,只为张入云这两年内所遇变故太多,不论武功修为,还是心境气质都与先一时大异,最要紧的是他近一段时间以来日受青炎鬼毒血拉身的折磨,身子又较一年前长高了三寸有多,加上当日在酒泉县卧床四五个月长高的一寸,身形已欲当日在金顶与杨碧云匆匆见过一面的张入云大不相同。就算是她有些猜到,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杨碧云闻他话理清晰,不像是个真乞丐,只语气有些轻慢,却又不像个正经人士。再转眼见张入云臂上正肿的厉害,才知道他上臂竟是被折断了,且看伤口却好似新近受创的样子,以为他先时许被妖鬼伤害过,一时心倒先软了,忙问道:“这位师傅手臂上可是折断了!小女子身上倒是带得好伤药,若不嫌弃,倒愿为师傅处理一下伤口。” 一旁的上官锦一心想追那遁走的夜叉,未想自己师姐又犯了往日性子,竟在这里抢着帮人疗伤,生怕错过伏妖的好戏,只急道:“师姐你这样多事真真急人,没事和这穷叫花子纠缠什么?那妖怪去时走的那样急,这里有没娘说的什么异样,我二人还是快些上路吧!” 哪知杨碧去却摇头道:“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二人后来,这位小师傅先来为主,一时被我两人扰了清静,确是我们的不对,再说师门教训扶危济难,他此刻有伤在身怎可视而不见?”说话间已是自腰间取出一玉瓶。 上官锦知自己师姐为自己母亲门下众多弟子中第一高手,无奈天性至善,做事有些婆妈,如遇人有危难是必要救的。此刻怕她闹真起来,还要有好些时辰耽搁,但无奈自己与杨碧去修行差的太多,实难说教于她。当下心头有气,却是尽将一口恶气着落在了张入云身上,只在旁又气道:“这话可难说,先时那夜叉鬼明明是从这道观里纵光脱逃的,娘怕这里还有妖邪才叫我二人到这里查看一番。现下这里只有他一人,按理如是常人怎能在这里好好的未受一点伤害。”说话时,她已瞅见张入云高高肿起的臂膀,却只把最后一句话音弱了下去。 再回首时又见杨碧云正瞪着自己,但她素性倔强好强,现在长大了,性子犹还未改,一时又强辩道:“就这样也难保不是同伙,或是被同伴见危遗弃呢?”说着又对张入云喝道:“喂,要饭的,我且问你,你刚才可曾看见有两只鸟儿和一个穿白衣着红裙的妖妖娆娆的美貌女子从这里经过?”她这时实是说的气话,张入云虽是此刻衣衫褴褛,浑身肮脏不堪,但到底多年的修为,纵是此刻真气难以运行,其一身气质仍是处处透着一股子正气凛然,任她二人怎么看,也绝不像是妖邪,也正为此,杨碧云也才对他略有些留心。 张入云闻上官锦问他有没有见得有人,一时凄然一笑,口里仍调侃道:“这位小姐问我有没有见到人,如此一问,可实是问倒在下了!” 二女也是一样的练有夜眼,闻言稍一留意,即见张入云双目泛赤,目光浑浊,这才看出对方还是个瞎子,杨碧云为自己师妹出言不逊,面上尴尬,只扭头与上官锦说道:“你胡说些什么?也不看个清楚,就是这样诬赖人?” 上官锦也自知失言,脸上又一阵红,但口里仍作性道:“就你说的对!那好!我给他赔个礼就是了!”说话间,单手一扬,已自袖底抛着一点银光,待落入地上一阵滚动,却正好在张入云脚下端端正正的立住,仔细看时,原来是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元宝。 杨碧云见她这样轻贱别人,气恼之下,娥眉深锁,只含霜喝道:“你怎可这样!”上官锦倒实是有些怕这位师姐发起脾气,当下却忙将头垂了下去。 再说杨碧云,已上前两步将元宝拾起,一时又拿出怀中些散碎银两和铜钱,再取出一只小玉瓶,一并递于张入云道:“这位师傅,此是我门中的疗伤药百草丹,治刀伤中毒无论外敷内服均极有效,适才我师妹年小无意中言语冲撞了,还请勿罪,只此聊表歉意,还望不弃能够受下。”说话间,却见张入云并不伸手接过,只得又道:“师傅想是还在生我师妹的气,不肯原谅吗?” 杨碧云不知张入云心里正另有一番翻滚,此刻被她一言提醒,忙笑着伸手接过道:“这位姑娘言重了,在下刚才犹豫,只为平日里为讨饭用的破碗不见了,一时无处着落,只用手接怕失了身份,又不顾姑娘的体面,这才有些踌躇,即姑娘不曾见怪,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上官锦见他语多调笑,但也不失风趣,闻言倒是一乐,只自己才笑出声来,却早被杨碧云拿眼瞪了回去。当下又闻她道:“即如此,那小女子就不打扰了。”说完一拱手,却是领了自己师妹即往殿外行去。 未知二人才刚走出殿门口,就听见张入云朗声说道:“姑娘且留步,在下受了姑娘的恩惠,心里感激,却不知道姑娘贵姓,可允见赐?” 杨碧云略一踌躇便展颜笑道:“不敢,小女子姓杨,些许微劳不足挂齿,师傅言重了!” 不想张入云却沉声道:“没有言重,杨姑娘,你是个好人!” 杨碧云忙回道:“师傅您说笑了!小女子只做些师门本份事,可当不得这样的话!”她终是女孩子家,虽是觉着眼前张入云透着些古怪,却怕人误会,到底忍住没有问张入云的名姓。 再听张入云低声吟道:“未说笑,你是好人不错。只是现如今做好人多要吃苦,姑娘心底仁善,只怕日后还要格外保重!” 杨碧云哪知张入云内心凄苦,只以为他话里另有所指,但见张入云说完后半日里再没言语,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在这道观里不能久留,便又向张入云施了一礼,即反身携了上官锦离去。张入云只听得空中唿哨声再起,两位女子人已驾甲马走了。 张入云此时心绪不宁,便踱至殿门口为其送行。只想着这杨碧云心底这般纯善,当日香丘在世时,若能遇得这样的好人该有多好。一念至此百感丛生,心下激动却是扶在殿门石阶上枯坐了半日。 待天色渐亮,又闻天上传来阵阵雷声,想是再过不久就要下雨。想到此,张入云不禁眉头一皱。他已有近十日未曾进食,身体早已是虚弱不堪,先前不久又为夜叉鬼吸走自己不少精血,臂上还又染新伤,几下相凑身体更弱的不行,有心想到殿外找些草根树茎充饥。但觉天空竟要下起雨来。自己此刻身体病弱至此,哪能再受一些寒雨的侵袭。 他重劫余生,早已是怀了一腔的气苦愤懑,连日来又是屡遭人加难,只将轻生死的念头看的越发重了。只不想在这破陋的道观内竟能遇得杨碧云这样的好人,想着香丘临死时,自己曾心底许诺过,日后一定将众多善良的好人齐聚在她身边,至此又有了求生**。当下轻贱自己的心思一去,反倒焦急起来,只想着如何能早一日从这荒野中走出去。 只是思考多时,张入云也不得个主意,之后天上下起雨来,寒气正浓,有心想生火御寒,但找遍这殿内也无有刀石生火的器物,虽是因受夜叉鬼无心之助,身形已能自由活动。但他一身上下依旧不能运气,举不得大力气,不能如平日里强运刚力取火,当下也只得作罢。 即然生不了火,也该当将身上伤势加紧治疗,一时张入云取过杨碧云留给自己的玉瓶,倾出来却见滚出来两枚药香四溢的丹药。想着自己外伤可以调理,便没外敷,只丢了一颗在嘴里。未想那丹药药力惊人,且确如杨碧云所说真能疗毒,只一入腹不久,药性便已散遍全身,不一刻便已开始压制双眼内的灵角血毒质。 只可惜张入云提不得真气,不能将药力加以引导,连累了多半个时辰,也只尽量运出一丝丝内力使药力长久作用于自己两眼伤处,好令其能更久一些的制住灵角血毒性。张入云当下一声苦笑,自忖自己可能命中注定要被这青炎鬼剧毒折磨一番。此时虽得灵药但却不能祛毒,虽说这沁香丸不如寒露丹药性大,但如自己真力还在,却当能将剧毒逼出体外。 这沁香丸是上官锦母亲采自数十种灵草烧炼而成,其中药性确是非同小可,虽有一多半的效力被张入云未能运真气绰导而浪费。但即只有一小半的药力也使得张入云精神大振,一时间只觉无数精力融于自己血液之中,如此张入云虽仍是肚子里饿得难受,但精力倒是恢复不少,接下来数日之内,倒是暂不用为没有吃的而犯愁。 张入云前番两次重伤时,也曾用过以意炼神的法子,修行自己的意志,此次虽不能搬运真力以期功力上的精进。但却与修道者意志及精神焙炼却极有好处。他此刻双目已盲,想着香丘惨死,心中凄苦,人生诸多贪欲妄念,尽都不放在心上。如此反因他形同废人毫无牵挂,却于修行道大得清心明性。他前时曾得汪剑秋指点,此时殿外大雨又是连下了数日,左右无事,却是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修炼精神。不意只数日功夫,他竟在荒郊野外的破道观里悟得许多平日百思不解的妙法。只为右胸伤口至今未复,举不得真气即时体验,心里未免不快。 数日枯坐,一日静极思动,而殿外大雨仍是未有止住,未免有些心绪不耐,是以只得在门中排徊踱步,当他以手扶着大殿那扇破板门时,却忽想起当日以杨碧云的耳目,却在走进大厅后多时,也未曾发现自己,当时他重伤之下来不及理会,此时身无旁务,思来却是极有意思。 当下他依着那一日的情形,重新坐倒在那地下的布幔上,仔细回想,当时自己臂上痛疼,并没怎么理会二人,又因自己目不视物,只静心侧耳倾听她师姐妹两人的谈话,按理当时因有两位女弟子入得殿内,自己已是做起身来相候的,虽是殿内昏暗的厉害,但就是个常人进得殿内时,也无论如何该当一眼看清自己,可功力高如杨碧云这样的修道者,却怎么会多时没有察觉呢? 至后他连考虑了多时也是不得其解,张入云一气之下,却是故意躺在冰冷的青石上,不想只自己肌肤一触着那刺骨的青石。却忽地心中联想到当日隐娘携了自己为避秦红雪追击,伏在水底巨石上竟与其化作一色本领。 而第二日秦红雪前来造访,以自己的目力竟得至身前,也不能瞧清其身形,隐娘曾说这是天人合一,断绝自己五感的伎俩,想到这一处,不由一阵兴奋。 张入云自身负重伤双眼失明后,平日已无力抵挡外力侵袭,但凡遇险自是能避则避,连日来,在这不自觉的锻炼之下已然渐渐能将身意相同。此番与杨碧云遭遇,得她提醒,才使自己发现无意之中,又渐通这一桩本事。如此藏匿身形,不为人察觉的绝技于他现下来说,却是再适宜不过的事。 他本是武痴,此刻身遭重难,心魂难守,有此一技着落,正好打发时光。因张入云现已缺了目力,心智比常人专一,更能体会周围细致。此刻他极力思索当日隐娘屏息五感的教训,一呼一息之间,俱是想着如何屏息静气,连日里,都是尽力便自己如何能妥当的隐匿一身气息。 张入云自幼勤习外功,身体肌肉肢体操控远比寻常修道者自如灵活,后又得身具异禀的隐娘加以指点,一身技法愈发的细致入微。且隐娘因爱惜张入云,更将一身可操动辫发的护身本领不使一丝藏私的悉数传给了张入云,如此修炼下去,他一身毛孔也能有所掌控,练至精深处,愈能体会到身形相就,天人合一的道理。只是张入云日夜苦修,竟不知自己已于无意之中,渐渐得了隐娘一门独有的本领,为他日后脱难,却是日积月累,打好了基础。 过得四五日张入云又将剩下的一粒的沁香丸服了,此时连绵了五六日的大雨也已渐止,张入云终是耐不住饥饿,重又上路,好在杨碧云留给自己的沁香丸药力实是不凡,虽是只六七日的功夫,自己断臂已然好了九成,日常行走也已不碍事。 此一回上路,张入云却比先时初中毒眼盲时好走了好些,只为他这六七日里累心的锻炼,已可渐渐体验出以耳代目的好处。虽说习武之人用眼可观六路,但运耳却能听八方,张入云从没有想过一个人只用耳朵却可以了解周围放生的这许多事。他听力越来越灵敏,已可听出方圆六七丈内的虫蚁爬行的声响,即或是身藏地下三尺的鼠兔与地穴中蹿行的响动也瞒不过他一双耳朵。 往日他因目不视物,只得持杖探路,但修炼至之身心相合精深处,已可渐渐只凭空气中传来的各类响动,判断出周遭环境地理。尤其他因授隐娘真传,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俱能操控,其触觉异常敏锐,往往一阵清风吹过,竟可凭掌心感知风力的强弱查探出身前数尺方圆内的一切,至后炼到功深时分,已能渐渐抛开拐杖,如明眼人一般信步而走。 但张入云终因自己身在荒野之中,不好辨认方向,当下行得多时,遇上河流,便顺流而下,直行到人烟稠秘处,才问清了方向,继续往东而行。 说来倒真要好好谢谢前番对自己甚为无礼的上官锦,她临行前丢给张入云的十两银子倒是得了大用,一路而来张入云只在市集里多买些包子馒头填饥,夜晚只在旷野无人处露宿,只偶尔遇得下雨天,方借宿在简陋的客栈内。如此过得近一个月功夫那十两银子也只才用了三四两而已,连带着杨碧云给得二三两碎银,只怕步行至二云观都够。只是此去毕竟路途遥远,张入云若是想乘船坐车代步,这点银子却又是不够。 但到底得了银钱之助,张入云此一行下来再不用忍饥挨饿,与先一段路程相比,却又要好的太多。好时光易过,张入云上路只十余日,沁香丸的药力渐失,自己眼上的毒性就已二度发作,虽是他倾心竭力的用残余的一点点真气设法阻止,但毒质依旧是渐渐汇入其四肢百骼内,行走起来也日益艰难。到得四十日后,张入云即便拄了拐杖也难以为继。此刻他已渐行至洞庭湖畔,虽曾有意南下回转杜王镇故居,但其时心灰意冷,实不愿被人见到自己一副惨状,也不愿为已而拖累了一众金燕门师兄弟。 如此再一咬牙,便又重新上路,只是到得此时,张入云一日只能前行的三四十里路。虽是其时距离鄂州只不到八百里的路程,但在张入云眼里,却好似天边一般的难以抵达。他虽有心乘水路一直而下,但无奈船资太贵,却是自己力不能及的,一路上只得苦挨,但一双腿脚却越来越不听使唤。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虽是耳力愈来愈高,但终不能代替腿脚,为此苦挨之际,竟是渐渐有些灰心丧气,心智一弱,那毒性却发作的越快,到得最后,竟如当日在西域小乡镇内一般,已是无力支持行走了。 这一日他好容易挨至一件破屋中歇下,取出刀石将火生起,虽是现在已是四月天气,又是行至洞庭水乡,气候早已转暖。但张入云一身伤病愈加沉重,心中之觉一片凄凉,一路而来,他已用尽了最后点意志,只觉苦海无涯,只任波涛吹打着自己如一叶飘零。窗外几点寒鸦聒噪着飞渡,更添他满腹伤愁。正在张入云哀伤时,耳畔却隐约传来几丝琴声,虽是琴音弱到几不可辨,但却如雷鼓一般打在了张入云的耳朵里。 原来那几声琴音,乃是江海石老人当日在泸州传于自己的《穷途自伤曲》,此异曲天下间少有人会,此刻能于这荒僻之地得闻,怎让他不惊,张入云一把胡琴早已在当日与崆峒门人争斗时失落,不然的话,一把竹琴在手,倒可排遣旅途中好些寂寞。

第三十四回 只言红裙俏 莫问青衫老 (四) 第三十四回只言红裙俏莫问青衫老(四) 张入云先闻那曲子,只疑那操琴的便是江海石老人。但细闻之后却又不是,只为江老人琴音婉转悠扬,亦苦亦哀,却又多重伤愁,仿佛人处于世一生随波逐流,只任那世间波涛激荡不做一些反抗。而此时所闻琴声虽也是一般的凄苦神伤,但悲凉于外,内里声势却壮,累累琴音直透着操琴人诸多的忧伤不屈,而胸中抱负却与自己始终一样。 张入云一时如梦初醒,已惊觉有缘人在彼,情急之下不顾夜深露重,便起身前行。他耳力已自不凡,虽闻得琴声,但实际路程却又颇远,自己腿脚不方便,当夜竟直走了一个时辰才到琴声近前。 待张入云行至传出琴音的几间破草屋前驻下时,内里主人却早已歇下。张入云见深夜不便造访,查得院中有件柴房,便在其檐下倚草而卧,暂歇一晚。当他于柴房前存身躺下时,主人居住的茅屋内似有些响动,但也只一瞬便又重归一片寂静。 第二日天才朦朦亮,张入云便听隔壁茅草房门扉吱嘎作响,跟着便闻内里脚步深重,以他此时耳力已知这几间草屋的主人乃是一位老年男子。 那老人行出屋外,刚一伸动腿脚,就是弯腰一阵咳嗽。张入云初还以为只是寻常老人家身体衰弱,晨起时难免的气虚。未知那老人却是一阵猛咳气喘,竟长时间弯腰不起,张入云此时听力惊人,只闻得老人家胸腔内发出许多破音,凝神倾听之后已知这位老者身上也是患得一身的重病,肺腹之间一样是受得重伤,论伤势只怕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心中惊异,却只在一旁怔住了。 不想张入云只在旁惊讶不语,而那老人却好似察觉他正侧耳倾听自己伤势,想是惹得他心中生怒,鼻下一哼,已挪步向着张入云柴房行来。 张入云闻老人走近身前,忙恭身施礼道:“老前辈在上,晚辈张入云有礼了!” 老人把张入云上下打量了一番,良久方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偷跑到我家院子里来了?去去去,莫待在这里,难不成想偷我这几间茅屋里的东西吗?”说完推开柴门,从内取了扁担砍刀,再不理张入云只反身就走。 张入云本想跟上前去,无奈自己行动不便,只能看着老人离开。照他往日性子,此时受人斥责,该当离去,只是他守着昨夜老人琴音寂寞哀愁,想着他定也是有过与自己一样的遭遇,而自己现下已是无力行走,几番思量终还是留了下来。 至午后未时老人又是一路长吁急喘,挑了空担子回来,手里还提了些酒肉,想是用新砍的木柴折换的。张入云闻他回来,正欲二番上前施礼,老人看见他还在自己屋前,却已先嚷道:“你这要饭的怎么还未走,难道还想在我这里蹭饭吗!,我家里穷,可没钱施舍,你还是趁早赶紧到别家去要吧!” 说完话,转身进了屋内,只将木板使劲一关,便再无音讯。待到了晚间,但见炊烟生起,饭香四溢,显是在其中开火造饭。张入云闻到饭香不觉肚饿,摸摸身上,尚幸还有半个馒头,当下吃了,也只稍稍垫一垫肚皮。 至夜深,老人琴声又起。张入云便在院落外侧耳倾听,未想这一次却换了《春水舣槎曲》。如此张入云愈发将老人认做是一位江湖异人,只是想因身有重伤,对自己这陌生人不免怀不戒心,方不予理睬自己。 从此后张入云只在老人房外守候闻琴,也不上前近见,只但有老人从身旁经过,却又是恭身施礼,老人也一如继往的从不理睬他,而张入云也一丝不以为意。如此不过几日张入云身上所中的剧毒发作的厉害起来,双脚已不能挪动,虽是每日里老人辞色难看,但张入云只想着每日里能够听到如此佳音,就觉即便是客死异乡,也要葬在此处才能令自己心慰。 又是三四日过后,张入云日渐焦悴,双耳辩声已渐迷离,知自己已难挨的一时。这一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清风徐徐吹在人身上犹为自在舒服。不想老人竟端一张竹凳,提了一把胡琴,首次于白天行出屋外,临湖水而奏。 张入云此时已是双耳迷茫,几近失音,待老人又奏起《自伤曲》时,不自觉双手垂动,误打了拍子而不自知,正待昏死过去,却忽觉腰间一紧,晃眼间竟被身在数丈开外的老人提起身来,但闻老人辞色严厉的在自己耳边喝道:“快说!你这后生怎么会这《穷途自伤曲》,到底是谁教你的!” 张入云见老人首次主动与自己说话,却只笑了一笑,当下口中无力道:“说来只怕前辈失望,教晚辈这首曲子的并不是位女子,而是和前辈一样,是一位老者,且那位老人琴艺也是由别人代传,并还是位出家的女僧人。如晚辈猜的不错,这位女僧人倒可能与前辈相识!” “女僧人?”老人惊讶道。之后又是一番喃喃自语:“难不成是她?”只是他闻得张入云所说的女子终不是自己爱人,心下好生失望。低头见张入云已是病入膏肓,但仍是心有一丝疑虑。当下犹豫了半晌才推过手中胡琴在张入云手里道:“你即会得此曲,且拉一遍来我听听。” 张入云笑答道:“晚辈本不擅此技,此时手脚无力,怕是更难入老前辈法眼。” 老人摇头道:“这且不用你管,你只管拉来我听,弹的好与不好,我自能分辨。” 张入云闻言不再推辞,他自己连日来心中凄苦绝望,早也有弹琴祛愁的意思。此时难得手里有了胡琴,正好随了自己心愿,自不肯放过这可能是平生最后一次抚琴的机会。 一时他坐定身子,将琴拿稳,就觉那胡琴长短轻重无不趁手,摸在手底温温的,几有给人感觉是活物的错觉,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当下翻手一抖便拉了起来,只是自己两手僵直,虽有心奏曲,但拉出来的却几不成音,正在颓唐间,只闻老人在自己耳边喝道:“别停!人生犹如这一曲,你还未开演,便欲思归,难道你这一世只为弹出了几个拙音,便要放弃吗?” 老人一句话闻得张入云耳里如遇焦雷,直打得他心神乱颤,意气风发之际,却又鼓足精神奏了下去,至此倾力之下,张入云手里一把胡琴虽是满篇的破音,但偶有一二声,却又得清韵突起。当下只令得张入云心神大振,复又全心全意的奏了起来。 他这半年以来,屡遭人间惨事,一腹的心酸委屈无处诉,此刻行将身死,再无一丝牵挂,只将一身坎苛,尽诉于这伤心的曲子里,弹奏至后来,竟愈加精妙,虽仍显琴艺拙劣,但其中意境悠远,直将闻者带入自己深深的伤愁之中。纵是老人一生也是如张入云一般的艰难困苦,此际也是不由为之神伤,再不疑其心有他图。 只是张入云已是几近油尽灯枯之境,气血衰败,身体哪能再经得起这般翻滚跌荡,一曲未罢,已然是满身的热汗,再至后来自己又强拉了几个凄音,终是支撑不住,一头向地上栽了下去。 老人在旁忙将其扶起,一时见张入云早已满眼湿润,知他受尽凄苦,心中委屈,只将他扶住坐定柔声与张入云道:“孩子!你受苦了!” 张入云久未与人吐露心声,此时一得老人慈言相慰,一个再忍不住,已是抱头痛哭道:“老师傅您不知道,小时候我父亲就不要我和妈妈了,我有个姐姐,待我很好,可她也不要我了!长大了,对我好的人都要吃苦受罪,新近一个妹妹被人害死,偏我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怀里死去,我我是一个不祥的人!”一语未毕,已是力尽晕倒了过去。 待张入云身醒时,只觉自己已是躲在温暖干净的床榻上,鼻间还闻到屋内传来一点药香气,他才刚清醒一些,就被老人查觉,一时又将他按住,不令张入云起身,只口中道:“未想到你竟身受这般重的伤,少年人好精深的功力精神,如此伤势,难为你走得如此许多路。” 张入云闻言刚欲回答,却闻老人又沉声道:“只是你这毒伤难治,我本不善医术,与你一样也是一身的伤病,却终救不得你,好在你已服了我一剂良药,纵不能解毒,但终是可暂时将毒性压一压。” 张入云亦沉声道:“这样的事只在天命,晚辈受了点伤,自忖已然尽了全力,如要真的命中注定我命该早死,也是无话可说,但能与前辈在此地会面,许也是命中有缘。不瞒前辈说,至此刻,晚辈就是立刻生死也是不作伪惧了。” 老人皱眉道:“少年人不该如此颓丧,你才活的多大年纪,就说这些寻死觅活的话。” 张入云笑答:“前辈说的是,真要问起来,晚辈总觉得能在这垂死之际,还能遇上前辈,许是命不该绝,现如今倒还真没有想死的打算呢!” 未知老人闻得他这一句话,心头就是一颤,一时犹豫不绝,却是站起了身来。张入云剩余的四感敏锐之极,当时就已发现,忙开口相询。老人听问只找了个借口搪塞,之后又问张入云所得曲子的经过。待张入云叙述完,便问老人可曾认识那位授艺的尼姑。 老人沉吟半晌方道:“算来她该是我一位朋友,只未料道她竟会出家,实是出人意外。”说完话,却又沉思半晌,一时又喃喃自语道:“此刻我已是自身难保,却寻思这些做什么?”说完,又劝张入云好好休息,反身将房门关闭便出了小屋。 张入云本想问一问老人的身世,但对方乃是长者前辈,即不愿意开口,自己也不便相询。及至老人出了门,却闻他只在门前小院内来回不停的踱步。张入云听得清楚,老人呼吸沉重,迈动步子之间都好似用极大的力气。知对方伤势恐比自己还重,只为一身功力高强,却是强压着伤势不使发作,但人力终究有限,长久这般下去,老人如此深厚的功力,也终有一日不能支撑。 再说室外老者,步子越迈越急,一忽儿想是不耐,反身折回,只将房门一把推开,行至张入云床前,一把将其手捉住,取在眼下细看,良久不语,至后却长叹一声。张入云还未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便已重又闪身出屋。过得良久,老人从外折回,手里提了一碗稀粥,并一些小菜送至张入云床前。 张入云累日挨饿未食,又是多日来未曾沾过米饭,当下吃的十分香甜。老人见他吃的狼吞虎咽,面上虽带着笑,但眼中却隐有些泪意。看着面前这意志顽强的少年,仿佛就是在看昔日的自己,他一生自负,遇事专断独行,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如今这副下场,虽是从未觉得一身中行错过什么事,但却因自己的倔强骄傲与心上人分隔数十年,此是他一生唯一最愧疚的事。今遇上这如天上般丢下来的少年,想着过去种种荒唐,只望眼前这少年人,却不用再如自己一般孤苦一生。 张入云肚中饥饿,一连吃了五碗方才止住,老人见此,又为他递上了一杯热茶,因那茶水甚烫,老人却劝他与自己说说话,好等稍凉了一些再喝。张入云闻言自是依从,就听老人坐在自己身旁已慢慢开口道:“我姓傅,少年时只在海外游历,也习得一些本领,自负在剑法一途上,与天下英雄可一争长短,三十岁时因被奸人暗害,方到这中原来避难,不想转眼就是五十年过去了,这身上的伤病却是一直没好。我见你资质不错,本想收你做个弟子,未想你一双手生就适宜修练拳法,若是再习剑的话,只怕事倍功半,长日子里不得精进。再说我见你筋骨,就已知你已在这拳法一途上走的很深,若再回头从我习剑的话,以老夫现在的身体,怕是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张入云闻老人言,有不祥之意,忙欲相问,却被老人将话带过,只得开口道:“傅前辈说哪里话,难道只有传艺才能为师徒吗?如今前辈即然有收徒之心,晚辈也早有拜师之意。晚辈这几日累累闻您的琴声,所敬佩的,是您这一身远超世俗的气质风范,只此就已够晚辈终生受用的了。何况这多日来,听您日夜弹奏这几首曲子,晚辈又得了不少指点并人生教诣,就此一道您也已是晚辈的师傅。如能不弃,还请您不要再推辞,只垂颜收了弟子吧!”说完便已起身下拜。 傅老人原就有收张入云为徒的意思,见他此时执意如此,心下也是激动不已。当下却反拦住他道:“你且莫拜,我还有话要与你说,我一身剑道取自巫山一流,本不是玄门正宗,五十年来老夫于这洞庭湖畔潜心养性,已近半仙之体,只怪我内劲不够纯正,元婴难以出世,又是生平浪荡,诸行外功缺漏愈加的难以脱体。我受伤后肉身重创难愈,今生已难再江湖行走,你即已是修道之人,当知其中因果,老夫收了你做弟子,是完了我的修行,但所积善功却要以你这弟子身份一生代偿,你自忖可做得到!” 张入云想也不想便欲答应,只是想到自己伤重,也是功力尽失,万一不治,老人的修行反要受自己防碍,当下面上一红只如实答道:“弟子倒不担心行什么善举,只是现在已是身染重伤,只怕不久即将不治,至时反误了师傅您的功果。” 傅老人闻言不悦道:“拜师收徒只讲缘份,你今即畏难思退,我也怪不得你,如此也只得作罢,你且好好在此歇息吧!” 张入云不料老人竟会误会自己,心中难过,只是自己生性倔强,却不据理分辩。老人见张入云一语不发只将脸挣的痛红,手足无措只将盘弄掌中的清茶。当下心中已自计较,假意起身,又见张入云本是浑浊的双眸里眼光又是一暗,知他真性如此,不由心中大叹。只一振臂,便见空中一道剑气飞扬,跟着便是一个霹雳,却将还在隐忍不发的张入云惊醒了过来。 再听老人感叹道:“不想当今这江湖上还有你这样的实在心肠,我当年被人暗算,发誓今生再不收徒。孤处洞庭湖畔五十载,才又有些转了心思,只是美质易得,良心难找,纵有些心底仁善的,却又没你这般的血性,天教我苟且偷生这多方遇到你,今生能得你这一佳弟子,也是我平生一大幸事!” 当下还未等张入云反应过来,便已从怀内取出一卷帛巾,付在张入云手中道:“这是我多年心血,你且拿去带在身上,虽是你一身玄门正宗内力,但多少也可借以参考,且内有一篇无形剑气篇,却只是治道之术,若你日后内力精进,倒是可以习以防身。” 张入云不想形式急转,惊喜之下忙手捧绢帛,与老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傅老人见一桩心事已了,不由朗声作笑。张入云首次发动内劲,竟是于这黑夜之中犹如龙啸经天,其啸声如实物一般直穿云霄,久久凝聚不散。 待啸声作罢,老人又取过手中的胡琴细细把玩摩搓了一阵方交在张入云手中道:“如你日后伤愈,可速把这醮雨琴交至东海沙门岛申美奴申仙子的手上,且对她说你是我傅金风的弟子,到时她自会传你一身剑术。你再告她将我当年雌雄双月剑也一并传给你,如此方不负我收你为徒一场。” 张入云双耳聪慧,闻得老人把玩时那柄本醮雨琴时,双手已是隐隐有些颤抖,知其师至爱此琴,且与申仙子关系定不寻常,当下问道:“要是那位申仙子问起师傅您老人家来,弟子却该如何回禀?” 老人好似早有预料,思忖良久,只一声长叹道:“该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吧!” 张入云本以为师傅有话要与自己传带,未想却是这样的吩咐,一时不解,却为老人不发一语的伤愁所感。只是他才刚一低头沉思,却觉脑子里忽然间变的沉重不已,他是练武之人,身体发肤一丝一毫莫不能自知,此时一显这等异相,立刻醒觉,左右寻思,只方才刚喝的一盏清茶会有古怪。不由望着傅老人惊叫了一声道:“师傅!您这是要做什么?” 老人看他略显张惶,只苦笑着劝慰他道:“没什么,莫害怕,你且先睡一会儿,待醒来后,你的伤势当会有些许好转。” 张入云闻老人话中不善,一时猜到一些,忙惊喝道:“不可如此。”只是为时已晚,身上瘫软已是歪倒在了床上。老师傅见药效发作,忙上前探了探张入云的鼻息,见他果已昏迷了过去,只微一躇踌,便又放手施为。 待张入云二次醒来时,就觉浑身上下已被自己汗水浸湿,举手抬足之间已恢复往日的灵动,只是眼伤还未好,但到底已是大胜从前,此一去只八百里便可到鄂州投靠其兄长浮云子,以眼下的身体完全不成问题,不由心中一阵狂喜。 只是他嘴角刚露出一丝笑意,却忽然回想起自己师傅傅金风来,当下赶忙四处探寻。果然傅老人也是一身的浸湿瘫倒在了地上。张入云先前已有所预料,当下分辨师傅呼吸,只闻其气血衰败的已不成样子,张入云久病之下,更知常人生理,只一闻声,便知傅老人已是行将在即,转眼便要散手人寰! 张入云只惊的非同小可,想到自己才刚为人弟子,便遭其师舍命相救,不由泪流纵横,心口中如堵了实物,竟是半日不得呼吸。 傅老人为张入云扶起放在床上,见他伤心欲绝,却反倒劝道:“做这些儿女形态做什么!我收的弟子可不是这般没精神勇气的俗人。”说着反又笑道:“不过你一身功底扎实的远出我预料之外,为师本欲为你打通任督二脉,也算是我这做师傅的尽些心力,未想你根底实深,竟连我此时的真力也难以连贯,呵呵,也好,如此由你日后功深自行贯通,到底威力不同于这般只仗外力帮衬的粗浅法子。” 张入云闻言哭泣道:“只是这样一来,您已经没有真气护住自己伤势了,徒儿只这副臭皮囊,不值得师傅您如此。” 老人详怒道:“胡说,你是我邀月剑傅金风的弟子,怎说这些没志气的话,难道你当我会将护命真气用在毫无价值的人身上吗?你如此轻贱你自己,却不想连把我这做师傅的也捎进去了!”一番话说着出来,老人反倒越来越精神。只张入云知他这是回光返照,见此反倒愈加难过。 张入云知傅金风是临死之前的回光反照,心中百感交集,只泣声道:“弟子不敢,只是师傅您为了弟子却要不久于人世,做弟子的心中有愧,算来我真是个不祥之人,但凡对我好的人都要受难。” 傅金风闻言气道:“又胡说了,我本在此地苦挨了数十年,只为了一口闲气,虽自负聪明,但却终看不透那些不良人穷极一生一世追逐名利,却不及好人只活的一朝一夕来的幸福的道理。等我明白过来,却已是须发皆白形将就木了的老不死了!” 说着,傅金风一把抓住张入云的手臂道:“入云,我看你眉骨已是否极泰来之相。虽今后或小有灾劫,但已然是不妨事的了。呵呵,为师能在行将就暮之际,竟受得你这样一个徒儿,实是庆幸。入我门下并无什么烦恼人的训戒,你今后行走江湖只管放胆行事就好。唉!只是你这孩子心底太过善良,只怕在这仁善上还有不少波折。但为师绝不会看错,日后你必成大器,至时只管痛快施为,方显我当年四海惊风的风范。 张入云见傅金风话到此时言语有些激动,心中虽不忍但终是口中提道:“师傅!您这一身伤势到底从何而来,究竟是谁将你打伤的,徒弟日后一定帮你讨回这场公道!“傅金风闻语面色一暗,只沉声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我刚已说过,人终其一生贵在珍惜生命,只以自己的喜好,好好在的生活,却比什么都强!无谓的寻仇报复,终是害人害己的愚行!” 只是过了半日,张入云仍是脸色张厉的不发一语,傅金风见此,知他心意难转,几番思量只叹道:“罢了,终究还是与你说了吧!如此也免你日后遭人暗算而不自知。害我之人,一是我同门师兄笑罗汉秋暮蝉,一是我夕日弟子闹海银蛟孙圣。秋暮蝉与青城派深有交情,孙圣当年也已拜其为师,你日后不要去寻他们,若得见面也只当小心防备才是,这二人都是笑里藏刀的奸险小人,不到万不得已你却不要与其计较!” 张入云急道:“这弟子可不能答应!师傅如此交待,难道就让这两个恶贼终其一生都逍遥法外不成?” 傅金风淡淡地道:“这倒不然,秋暮蝉因得了正宗玄门心法与我的修为只在伯仲之间,当年就连我也没有必胜他的把握。那孙圣若以资质论,胜你不少,他于修道又肯下死力,五十年不见,只怕已然是一身惊人的造诣。你此刻修行未有大成,却斗不得他二人。当今之世并没有人知你是我的弟子,功行未能大造之前,何苦自惹是非,我前番已说过,纵是这些人苟活千年,也是徒自无味的陷于那名利圈里,你与他们争斗反坠了魔障了! 张入云摇首皱眉恨声道:“如此说来,师傅这数十年的冤曲就在这里白挨了吗?“傅金风见此反轻声笑道:“入云,你不要如此执着,为师当年也是你这样的习性,可你看!如今师傅这般的下场,却还不够警醒你吗!“说话间老人声音已弱了下去。 张入云曾经历过香丘离伤重而逝的一番景象,知傅金风也要不久于人世,心中气苦,却又想不出话来安慰老人,只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傅金风再笑道:“想不到我临终前收的这个徒弟竟是这般的爱哭,全不像我这个师傅的弟子。” 张入云闻言急声道:“师傅,我!” 傅金风见此却摆手安慰道:“不需多言了,收你为徒也了却了我一番心愿,实是该欢喜的事儿呢!”语及此处,老人的眼眶竟也有些湿润,喉中一堵,只咳了好一阵方又哀声与张入云道:“入云,日后你若得遇申仙子时,就把师傅的那卷帛巾也一并交给她吧!” 张入云知这是其师临终遗愿,当下面上一肃,只恭声道:“弟子谨遵师命!” 傅金风知张入云已明白自己心理,为此又端详了他这新收的弟子半日后,方微笑道:“那就好,神州大地无限宽广,你日后但有功进,就替师傅好好游历一番,且莫如你师傅一般,空负了你这自在潇洒少年身!”语毕即一笑而逝,全无一点亡者就死的气象。 张入云见傅金风却连死时,竟也去的这般洒脱,虽是敬佩,但想着终又为一个好人被奸人害死,愤恨到极处,钢牙紧咬只差些将双唇咬碎。 两日后,张入云复又整理行囊上路,行时他将傅金风老人葬在屋前临湖朝阳的一面,却并没有把那把醮雨琴带走。只为他考虑到自己一身功力尽失,带着这柄显是一件至宝的胡琴太过招耀,其师在生时虽没说过。但爱惜这琴的心思神情早已在张入云面前流露无已,张入云思量再三,为免师傅至宝被自己遗失,便决定等自己武功尽复,再重回此地取出胡琴去东海沙门岛拜见申仙子。 张入云此刻遍身的剧毒重又被傅金风动内力,逼至了双眼伤处,四肢复又能得轻松。且他连日以来来,因日受毒素在体内各经脉中的侵袭,对人体经络**更加了若指掌,趋避时越来越知道其中的厉害,当下虽未运用真力,但连在路上行了近十日也不怎见毒性发作.只是右胸伤口,始终因剧毒在身,两下牵制,恢复的极慢。张入云为此心上一喜一忧,喜的是虽自己身体恢复的这般缓慢,纵是日后肺腑间伤口愈合的不好,自己也总也有些时间补救,忧的是,生怕从此后这肺伤难愈,日后一身本领终究要被废掉。 为此上担心,张入云终究在离鄂州不过一二百里地界时,便换了舟船摆渡。只为行船赶路,自己不用举力,是以体内毒性到底发作起来,也缓了好些。而且连着十日步行下来,张入云身上所中的剧毒终究有些伏动,此去还有些路程,反正身边银子也够,倒不如上船顺流而下至鄂州,到底妥当些。

第三十五回 小劫遭恶蛟 大幸逢天鹞 (一) 第三十五回小劫遭恶蛟大幸逢天鹞(一) 为此张入云在江边码头询问,果有数艘大货船,正欲开往金陵送货,顺道上可路过鄂州,虽是货船,但因船大船上人又贪利,也有意乘带客人。张入云为着急赶路,也未多虑便上了船。不想付得船钱后,张入云却发现这伙商客家丁都太过蛮横,只容自己在甲板上歇息,却不让进舱,当时就欲下船,但他一路数千里的路程都是苦挨过来的,思量一下,眼看就要到鄂州,不愿再惹事非,也就隐忍屈就了。 哪想那船主人实是贪财,本已是满船货物,却仍又接了好多承行搭乘的旅客,一时甲板甚是捅挤,张入云又是双目失明,一行乘客多是奸滑之辈,见他这样,更遭众人排挤,不由的又憋了一肚子闲气。 待张入云好容易找得位置坐下,因他耳力灵便,细闻众水手与船主人的对答,已知这船货物尽是大米,只为去年湖广大熟,这伙米商乘机压价购进,而同年江南一带却遭了水灾。这船主人却又联合不少米商联手在苏吴一带,故意不将当时湖广大米运去,果然来年当地米市大涨。至此时春江水暖才泛舟南下,好大大地赚上一笔。张入云得知众人底细后,面露鄙夷,心中不由大怒,只是自己此时也是尊泥菩萨,欲惩治这一伙奸商,但也是有心无力,一时只得记下众人名姓,好异日施为。 未想待张入云察得这一船主人都是奸恶之辈后,多少留了一些心,他因自己近日里目力丧失,剩余四感威力陡增,已能渐通些阴阳,一时留了意,却觉连带着这一船的乘客也是多有恶气,竟都不似是个良人的样子。张入云处的众人里,不知怎地只觉满鼻的污秽,连连皱眉,却偏是同在一船上,又能避到哪儿去! 待商船行至黑夜,那伙米商却并不歇岸,仍是加紧赶路,想是生怕错过了自己去年苦心经营的这一次得大利的机会,若是被同行知晓抢了先机,那自己一伙人一年的心机却又都是白费了。 船行至深夜,迎面的江风竟是越来越大,众舟子见此怕江上要起大风浪,随欲靠岸暂避。但米商利重,却又不让。张入云因身行相合的功夫日益精纯,又是乘船在江上,水中传递讯息比在空气里快了十倍,一时细心留意就觉江底隐有巨物游动,不由地心底暗生不侧之意。再一想到这满船乘的都是奸恶之辈,一时泼然醒悟,当下猛一砸拳,却是心恨自己上错了贼船。 果然行不数里,江风陡大了十倍,直吹的张入云所乘的商船在犹如空中浮叶,只在江心荡来飘去,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众人至此时方知哭爹喊娘,一时间巨浪一个连着一个的打道,货船上顿时天翻地覆,满船的人儿,不知丢了多少到江里。 众人里有眼尖的,怀抱着船上栏杆,只看见江心有一巨物正在水中,上下翻腾,兴风作浪,一颗巨头竟有井栏那般大,两只巨眼好似两盏赤红色的灯笼于江中忽明忽灭,只惊的众人魂不附体,就恨肋下没生双翅,逃不到天上去,有年老多知的舟子见了,当下惊叫道:“起蛟了,起蛟了!有恶蛟在江中作怪,要落人吃呢!” 张入云虽不见一物,但也早知水中有妖作怪,思来想去,定是这一船上下都不是好人,才被这妖物窥伺,于这江底伺机吃人,却连带着自己也受累。只是张入云一时想到自己为人所累时,却自觉已反将他自己算做了好人,不由心中一笑。他本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纵欲上妖物,也是一般的视死如归,只看这头上青天却又如何作弄自己。 当下一个巨浪拍下,众人所乘的巨船再不能堪,转眼之间便已倾覆。张入云虽欲众人同时落水,倒他心理清明,只往人少的地方游去,他因有一身灵感,落入江水中,反比一般未失明的人还要辨的明白,不久后就在江水中找到一块木板,虽已是连番在船上挣扎早已是筋疲力尽,但也仍是抱定那木板,随着巨浪飘荡。只是耳边听着一声声的惨叫,知有人被恶蛟拖入江底嚼吃,虽是恶人,当到底也是生命,不免也是一阵悲叹。 哪知正在摇头之际,却觉远处一巨物,竟往自己身前急速游来,张入云猛地一惊,暗到一声不好。直怪自己当年也曾被东海禅师称自己也算是位义士,怎么这蛟竟也敢来犯自己!一时言笑不提,就见那江蛟通体赤身无鳞,只在额头上生了一只独角,当上正张开一张血盆大口,直往张入云当头咬落。 张入云虽水中功夫稚嫩,但也不愿束手待毙,已察觉得早,此时已把流星指带在了手上,感觉对方已到,便将腋下木板凭平生的力气打了过去。那江蛟已嚼吃了好几人,都是一无例外,张口就来,入口即到肚,当下张入云这一举实出乎了它的意外,竟不偏不倚,当头被砸了个正着。只是此举虽把那蛟吓了一跳,额头上却连个红印也没生出。反惹得它犯了凶性,一声如马儿一般的长嘶,便是翻身甩尾向张入云扑到。 张入云见果无一点效用,闻得停当,足下一撑就往旁闪去,但到底江中蛟龙的水性不是他凡人所能相比,虽是被他将身偏过,那恶蛟也只将巨头一摆,反口就向张入云咬来。张入云虽目不能视物,但此时周身外尽皆是水,且水力传送力道快捷无比。只在那恶蛟但有一些举动,已尽被他周身灵感查知,当下一个团身让过,便运拳将左手流星指打在蛟龙的鼻头上。就听那恶蛟一声厉嘶,自己身上已遭巨力,瞬时已被强行掀至半空中。张入云落至空中,无有一丝凭依,实是凶险万状,只到此九死一生的时刻,方显他多年来的功底,当下倾力探知周围一切,之后拼尽全力在空中一个转折,等落下身时,正骑在了蛟头上。 那江蛟见张入云竟能趁势跃在自己背上,也是一阵惊谎,忙将蛇一样的巨大身躯一阵狂舞,急欲将张入云甩落。 张入云运不得真气,周身力弱不能与其相抗,当到底一身外门功夫还在,想着情热危急,只将胸腹间的肌肉松动,一时内里红凌便已滑落,只翻手一抖便将那红巾与江蛟颈项间缠住,当下收在手里,只一运劲,便见那红绫上赤光隐隐流动,当下便见那恶蛟如鲇鱼般无鳞的身子上,就是一阵青烟冒起,红巾所过之处立显被火烧灼过的痕迹,只痛的那蛟龙杀天价般的狂嘶厉吼,当下长尾一摆竟是拍起巨浪,腾至空中。张入云为它巨力牵引险些就此松手被其撩下背来,幸是他手脚迅速,当时忙将那四丈多丈的混天凌,缠了数道在臂上才得无恙。 那恶蛟负痛见跃出水面反愈加的难受,赶忙将身一倾又再潜进水底,到底它是水族一流,只一遇水周身力气顿时大了十倍,当下便在那江底如穿云般的奔腾疾走,如刀锋一般犀利的水流不断冲刷在张入云身体上,只将他打的将身掀起,全凭手臂抓住红绫才得未又被甩脱。 张入云知如被那恶蛟将自己摆脱,定无生理,此时见不是路,忙强运力气,将那老许长的红巾自己当胸及腹部连匝了数道,当下渐渐将红绫收拢,只将自己身体与蛟身紧紧的连在了一起,如此之下才得勉强支撑。至此际,张入云仍将臂肘连番绕动只紧紧扣住那恶蛟的颈项,他自忖今日凶多吉少,便是当真要在江心中殒命,也少不得要为当地除了这一祸害。 谁知他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一时情急却又算错了主意,往日间他一身真气若在,便是在水中一个时辰不呼吸也是无碍。但如今他此刻右胸肺腑伤重,此刻又是倾力与这蛟龙争斗,用力急剧,当下只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觉气息难以为继,渐渐神智不清,只任那蛟龙带着自己在水中翻江蹈海,四处奔袭。 那恶蛟连使手段也未将张入云甩下,心下惊惧,身上又是负痛难忍,且张入云手中红绫正是它这水族的克星,幸其臂上无力,未将那红绫紧紧缠住自己,如此还有些婉转的余地,但此时张入云已将红绫缠的稳当,如此长时间下去,一般的痛疼难当,后患无穷。偏张入云稳稳附自己颈背上,那恶蛟又掏摸不到。情急无计,只得将尾甩做鞭响,当下一个江面上巨浪激起,就见它向江底巢穴游去,欲召来同伴为自己寻法解救。 张入云在水中待的久了,长时间不得呼吸,胸内窒闷,只觉眼底金星直冒,腹内五脏六腑齐齐相外挤压,只是他一身感应还在,当下只觉那蛟龙直往江底深处游去,忽地找到一处孔穴便将长身钻了进去。云虽目不视物,但也觉眼前一暗,周遭水温骤然间也寒冷了许多,恶蛟在孔穴中游了良久却也不见其浮出水面。 张入云心底一寒,他先时为隐娘承带,自昆明刘府里逃脱过已有经验,知恶蛟此时穿行的地方,乃是江底深处的地径。当日自己仗隐娘不时为自己输气方得勉强活命。而此刻恶蛟将张入云带至此地,只怕他这一回是九死不生。一时有了死志,张入云心下大恨,手底强挣着便欲再收动红绫,未想自己臂膀上的肌肉早已是瘫软无力,连一丝丝的挣动都不可能。 想着自己竟奈何那恶蛟不得,正在张入云心下愤恨之时,却又觉眼前水流疾如飞矢,且有无数道水流形成的旋涡,在那地径内搅动,自己竟又险些被撕扯下蛟身。而跨下的恶蛟行至此处,却也是将身形放的慢些,才能安然渡过。只为那水流力量太大,张入云在其内待的久了,手中红绫终是被抖落了好些。 一时那蛟龙颈项间松动,心中大喜,只一盘身又将巨头一甩便轻松将其甩落,立时张入云便被那急流冲走。这蛟龙先时在落水的人群里早闻见张入云一身人腥味最淡,知他与众人不同是个有道行的,急欲大涎其血肉以补自己的精气。此时见张入云终被自己挣在水里,当下一声欢跃,只将头尾摆动极是得意,只是它又不舍张入云一身精血,见其被急流冲走,当下只冒险在水中疾走,一时已至张入云身前,张开巨口便向张入云啄来,只是对方有混天绫缠身,下不得口终显麻烦。 为此江底恶蛟欲先小口将张入云咬死,再把他周身红绫抖落后大快口腹,只是此刻水流湍急又怕张入云会被急流卷走,如此之下反盘身护着张入云,将其护送了好些路程才带出了那一片水域。 张入云久在水底,心下室闷至极处,只用双手掐住自己的咽喉,恨不能立时了结了自己的性命,但双手无力竟连自栽也做不到。正在他周身赤热,胸闷如刀插,只痛不欲生之际,却忽觉背后一轻,竟似陡然间提起了一口真气,心中虽然惊惧,但精神上却是旋即大振。 至此时他度至恶蛟将自己摆布至水流柔缓处,又是巨口一张向自己颅顶咬来,张入云见势情急,一时也顾不得了,只将方才莫名其妙提的一口真气,勉强将手中流星指逼出三寸毫光,欲抵挡住那恶蛟当头罩下的巨口。只是如此一番作为,又将胸腹间的伤势牵动,当下一阵震痛,身上复又没有一丝无力气。无奈之下只得作罢,此刻他已渐不醒人事,倒并没怎么害怕,只眼前一暗复又要昏了过去。正在两眼迷离之际,就见远前有一点星光竟是快速向着自己游来,跟着就觉身边江水纵横,只向着自己也那蛟龙袭来。 待张入云醒来,自己已是身处在陆地,只是一身水湿被未干透,四下寂静无比,又是寒气阵阵。略用心神查探一下周围,却又觉地势空旷,无有一点人气。当下只觉自己生死莫名惊惧之下,忙欲挣扎着起来,却被一人声叫住道:“年轻人,还是多睡些时候,你这般挣扎厉害,又是一身伤毒,对自己大有妨碍。且勿动,待血行的再忙些,那毒素才不至快速流遍你全身。” 张入云听说话人,话音虽老但底气苍劲,显是会武的,且功力着实深厚,想自己能在此间安然无恙必是对方所救,当下忙口中谢道:“多谢老前辈一番搭救,救得晚辈一命,只恨身上有伤,不能与前辈您行礼。” 未料那老人却笑道:“年轻人,你就别来这些虚的,老人家我可不吃这套!你也不用这么早道谢,我看你身上伤重,只怕也是难再活几日,而且我也不是为了救你才下水去与那臭蛟相斗的。呵呵,小伙子,说起来你一身宝贝倒是不少,仗你那条红巾,我老人家倒是少费了好些手脚。” 张入云一听得老人说起自己红巾子,猛然间惊醒,忙在身上四处摸索,见红绫已然不在,只不知眼前老人深浅,却是急的一身冷汗。 老人想是看出其心思,又是哈哈笑道:“莫急,我老人家还不会贪图你这小辈的东西,你那红巾子被我放在一边晾着呢!老人家我心好,想等那红巾子干了给你做个铺盖。先说好,这里能当被子的东西可不多,你要是能活的长久些,可要仔细节省些!” 张入云闻老人一番话,只不解其意,当下忙问之。 老人不免笑道:“呵呵,我这也是瞎操心,你一身毒伤是极难治的,说这些节不节省的话却也尽是些废话。不过话可得先说好,你活的时候,你的东西我不贪,不过等你死了之后,你这红巾可就归我了!我在这鬼地方待了十三年,进来时本就穿的不多,现下这多岁用过去也就只剩点破布条遮遮羞了,幸好你不是个大姑娘,眼还又瞎了,倒免得我老人家一番尴尬!” 张入云听他言笑幽默,只是话却是一语中的,心中不免难过,当下却是转了话题道:“老前辈,敢问这时是什么地方,您又是谁?” 老人答道:“我是谁就不用问了!反正也只是江湖一无名之辈。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呵呵,我也说不好,反正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独守这里这么长时间,已憋的很了,幸好总算找到你这个会说话的,也好排遣寂寞,只是看你这身伤势却是活不了多久的样子,到底有些美中不足。”说完这话,却又叹了口气,倒真的似不想张入云死的意思。 老人所答俱不能解张入云心中疑问,一时他心中不乐,只在一旁低头语。 未知身旁老人却忽地一拍大腿惊叫道:“哎哟!两人说话,就容易耽误事儿,不想时间就到了!来来来,今天是你到这里第一天,老爷我特别优待,今天这太阳就由你受用吧!说话间已把张入云托起置在一地。张入云当下即觉腰间一阵温暖,微一寻思,却原来是老人将自己放在了太阳光下,只是那片阳光实在太小,也不过只人手掌般大小,只暖得一点地方,他所处的地穴寒气甚重,张入云又是重伤之下,抵抗力犹劣,一时为了将身上各处都晒到,却是不由自主的不时调整自己的身体。 见张入云很快就进入状态,那老者边在旁笑道:“你且先适应适应,你小子运气不错,现下算算也该是四五月天气了,每日里太阳驻中空时,停留的已然较久,若是你再早来一两月,我只好把你挂在洞壁上才能晒到些许阳光,且还只有盏茶功夫而已。” 张入云听得好奇,当下不解,只得慎重其事地问道:“老前辈还请您明言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您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听您先前话中的意思,莫不是连您老在内,也出不得这里?” 老人被他问到痛处,当下只长叹一声道:“你问这里?唉,怕是地底或是山腹之中吧!原来还是那江底恶蛟的巢穴,十三年前我也是没事找事,仗着自己当年轻功,竟想学达摩老祖一苇渡江。未料还没渡得一半就被这江底恶蛟给拖下水去,且出我不意,竟还伤了我一条臂膀。年轻人,当时这恶蛟可有一对,夫妻合伙可比现在厉害的多了,可不比你前番所遇的那头幼蛟,之后仗着我老人家身手还不错,反应又快,当时装死,只想趁着对方疏漏的机会好先毙了一条出出气再说。未想这对恶蛟竟没有吃我,反带我到了这里,原来其时那母蛟已是生了幼子,怕是看着我也算是位修道人,一身精血尚佳,却想用我去喂它的儿女。呵呵,上了岸那就是我的天下了,当时就毙了从幼蛟和那只母的,只是自己也不免又受了些伤,终是被雄的和一条幼蛟给逃了,不过那雄蛟已被我一指将其额上的独角重创,怕就是现在还活着,也已不成气候了。但自此后我也被遗弃在这里了,这劳什子的破洞只有水路出入,头顶上虽有一线空穴,偏是高有百丈,且还生满了滑不留手的钟乳石,凭我的身手竟也上不去。而且这里是四阴之地,诸般法力难用,我又是个半调子,在这里愣是憋了十三年,始终还是没能想法逃出去。今天我见那洞内水潭激荡的厉害,这才下去一探,果然当年那条幼蛟已经长大,且还在与你为难,我早就想寻它父子二蛟的晦气,如此上正好救了你,又伤了它,只是这只小的却比它父母机灵,一见势不对,就是飞逃,我又顾着你,也就只好先回来了!” 老人话说的极快,半天说下来,竟是没容张入云插过口,当下张入云闻得周详,却已不顾身上伤痛,只恭身与其行礼道:“如此倒真是要谢谢前辈救命之恩了!” 老人见他又做客套,只摆手道:“这倒也不用,我救你,也是为了能多个说话的人,这多年下来,倒是头一回能说的这许多话,真真痛快,不过开心归开心,话可还得先说好了,这太阳光今天先让了你,从明日开始,这晒太阳光的优待时间,你我二人可得三七开,我占七你占三,一来我老人家先入为主,二来你也该敬老让贤,这话总说的过吧!” 张入云闻言哭笑不得,只答道:“老前辈说的很是,小子是后辈,况又年幼,礼当如此!就照前辈说的办!”

第三十五回 小劫遭恶蛟 大幸逢天鹞 (二) 第三十五回小劫遭恶蛟大幸逢天鹞(二) 老人见张入云笑的怪异,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口中辩道:“你还初来此地不知,在这潮湿阴冷的地方待得久了,真是只有饱晒一顿阳光才是平生最舒服的事。唉!年青时候的我就知道四野乱跑,全不知道其时已然是受了天地间大大的恩惠。要是有朝一日老人家我能从这劳什子的窟窿里出得去。我什么也不要,只脱的精光光赤条条的,在这大太阳底下直晒到老皮流油为止,那才叫一个快活!”说话时他语音激奋,张入云虽眼不能视物,但也很能想见老人脸上的一派眉飞色舞。 说到此处,老人又是一拍大腿高声道:“唉呀!一时又顾着说话,你在这里待的这久了,想来肚皮也该饿了,且等一等,我老人家先给小伙子你弄些吃的东西来。” 张入云只闻得空中一缕清风拂过,跟着就听身前水面上传来一阵细微的水花泛起声,想是老人已然跳落入水中,张入云也是轻功高手,竟凭老人这一入水发生的声响,就已自不凡,虽还不能知其深浅,但自忖绝不在自己之下。过不多时,就闻老人已然翻出水面,张入云自从先时被恶蛟在江底拖带多时,不知怎地一身感性竟比平日强了一倍,当下即使不用耳力分辨,竟凭老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象,便已察觉他手里已然提了几尾鲜鱼回来。 一时老者将鱼剥鳞去骨,手法极是熟练,张入云忽觉一物往自己面上投到,忙顺手一抄又然接在掌中,当下一阵鱼腥味已然流入自己鼻内。老人见他果然耳力灵便,虽受重伤,但身手依旧敏捷,不由开心一笑道:“来,且趁鲜偿一偿!这里能吃到的肉全是鱼,现下天气已暖,这里又是异常潮湿,食物最易**,吃点生鲜,也算是换换味口。” 张入云当下忙谢过,他也实在是饿,张开便塞在了嘴里,未想倒也不怎么腥,想是饿了的原因,一时滑入口中,倒还略觉甜美。 又过得多时,老人才将几尾鲜鱼分别放在石上烤了,又熬了一碗鱼汤,老人轻功虽好,但厨艺却着实拙劣,一碗鱼汤实在谈不上鲜美,只奇怪喝在嘴这里却有些咸味,张入云一时奇怪,却不知老人从哪里能来的盐? 至此时,二人俱坐下用餐,老人又打开话匣子:“小子,你知道我老人家这许多事情,也该让我知道你是什么个来历?什么地方人?师出何处?我瞧你一身功夫不差,令师该不会是江湖中无名之辈吧?”他一连串的发问,却让对方一时不知怎生回答。 张入云只为老者问到自己诸多痛处,当下神伤不语,半晌后方答道:“晚辈乃是沅江边杜王镇人士。至于师傅,说起来晚辈是个不祥人,教过我功夫的师长,却多被晚辈祸害,实无脸提起师长们的名讳!” 未想老人听张入云提起杜王镇,倒是首次语中流露出些伤愁来,只长叹一声道:“你即在杜王镇长大,当知道镇上有个金燕门的小门派吧!” 张入云闻言心中即是一触!当下略一思量,已是有所醒悟,忙沉声道:“不瞒老前辈,晚辈本就是金燕门下弟子,只是去年间才被师门逐出,方才却是不好意思提及。” 果然老人闻言便是一惊,一时只将张入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仔细,却又惊声道:“不能啊,李志远我曾见过一次面,一身的本事那一个叫稀松,恐还没得我师傅两成,怎么能调教得出你这样的弟子。况且我先时曾为你输气,本欲顺便将你体内的剧毒逼出,不想你一身筋骨内劲着实坚凝,我连加了三次劲道竟也攻不破你各处玄关,如此才只得作罢,若论纯正你这一身内功还在我金燕门之上,绝不是李志远那样的草包蛋子能教习的出来的。” 张入云闻对方果是自己师伯,只口中惊声道:“果然老前辈就是天鹞子师伯。”说话间,已然伏身下拜道:“师伯在上,且受弟子张入云一拜。” 天鹞子见此哈哈笑道:“呵呵,不想你这小子,还知道本门有我这个不成气的老东西,只是你我二人都是金燕门下的弃徒,这师伯二字却是免了。”他本是心中有些不乐,不想在这里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却能遇着自己师侄,且还是两代金燕门下弃徒,他一生恬淡戏谑,此时作想,实是有趣,不由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不想张入云却是摇头道:“这怎行!你老人家字号,弟子如雷贯耳,久欲一见仙颜,今番得见,怎可如此轻慢!”此一番话倒是张入云的心里话,想当日,他与叶秋儿沅江沙滩上一声较量大败而归,之后反受人恩惠,其时便已是佩服天鹞子之极。 天鹞子哈哈笑道:“:呵呵,这马屁拍的我老人家很是舒服,只是我向在江湖上少于行走,却不知你是怎么听说过我的,就连你师傅李志远,却也是多半不知道我这号人物呢!”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天鹞子在此苦寒之地一守十余年,早已是孤独寂寞到了极处,此时遇上张入云一个大活人,偏还是知晓自己,算来还是其师侄的年轻后生,虽是还未有甚生交,当几句话的话功夫,却已是生了知己之感。一时心上大乐,却是实不在乎张入云再多夸他两句。 果然张入云闻言,便在一旁恭敬说道:“久闻您老人家多年前曾打败峨嵋长老刘乘风,弟子久在金燕门下,也略知本门内武艺深浅,得闻您竟能有此状举,实是钦佩之至!” 天鹞子略带惊讶道:“哦?刘乘风已是峨嵋派长老了吗?不想时间过得这般快法子!你说的那件事,其实我当时也是赢得蹊侥,算来倒有一多半是当年那姓刘的太过骄傲,被我拣了些疏漏才侥幸获胜的的。 张入云摇手道:“却不能如此说,不瞒师伯您,弟子异日也曾与峨嵋门下弟相较过,其时大败而归,深知自己功力不够长进,至后闻得您当日曾凭一己只力便大败峨嵋长老,每每想及此,弟子只怨自己艺薄无能,但对您老人家当年风采可是无限向往。” 天鹞子闻言又笑道:“呵呵,你小子越来越会拍了,先前看你挺木讷老实的样儿,怎么一转眼间,这一嘴的功夫却又如此长进!” 张入云一番话,只是发自肺腹的真心话,不想却被对方误会,想来也确有些不是自己平日的声气,倒是一时不语。说起来也怪张入云先时只佩服天鹞子一身本事,只将其当作是一等孤僻高傲的人物,未想见面后对方反而是一副戏笑随性的前辈,臆想与现实诸多不称,确是让天鹞子容易误会。 正在他犹豫间,未想天鹞子却是向张入云走了过来,一时将踱至张入云身后盘身坐下,便取双掌对着他后心要穴拍去。张入云见此不解,慢问其所为何事? 天鹞子当下只怪眼一翻道:“即然你是我师侄,一张嘴又说的我老人家这等本事,难得我金燕门下能出你我这两代人才,却不能看着你伤重不理,虽说烦难些,且拼着些精力帮你祛了一身伤毒再说!” 张入云闻言心头即是一震,他知眼前天鹞子说的虽容易,但因他内功修习不够精深,功力虽高,但内劲却不如自己来的精纯。真要为自己打通各路穴道却是实坚难无比。他与天鹞子相谈多时,虽还能不知其一身功夫深浅,但依自己此时本事,却已知天遥子实比自己师父傅金风老人高不了多少,若是老人身上未受重伤时,只怕还差了不止一筹。 如为自己倾力驱毒,天鹞子少说也得损却几年功力,一时心里有些亏疚,不免有些作难,思考多时方在天鹞子的催逼下拜谢其深恩。未想天鹞子不惯这个,方嫌自己惺惺作态,只将自己一通教训。 当下天鹞子长吸一口气,只双掌微合便向张入云后心拍去,未想一触张入云后背,竟被以对方一阵劲气纵横,将自己双掌移却。当下天鹞子不由哑然失色,二次加力将手掌扶上,却不想张入云后背上的肌肤却如一张鲇鱼皮一样,虽是不能再将自己手掌震开,但却是滑不溜手,手底只如涂了油一般,顺势就从其皮肤上滑落。天鹞子见此暗道了一声:“古怪!”再取眼看张入云时,却见他浑然不觉,竟似是不自知一般。 天鹞子本就是武痴,此刻见张入云一身上下透着些古怪,越发想知道个究竟。为此却将功力提至六成,三番将掌催上方得按实,只不想,他张入云此刻身醒后,一身穴道内的阻滞,竟比先前重了一倍。且还能自生内力反击自己掌心,全不像是个不能运动真气,病弱至此的模样。 当下他还不信,又连试了两次,见依然如故,方才满腹莫名的问道:“师侄,我看你这一身内劲着实透着些古怪,怎么现下你伤重如此,竟还能能运劲与掌下内力相抗,莫不是你肺腑再这一回子里竟已全然康复了!“说着当下只摇头不信,却又俯身侧过脑门在张入云的后背上顷听。果然张入云一身伤重并未有能恢复,当下却只把个天鹞子弄了个莫名其妙。 张入云一时也深为不解,他遭难这多日来,虽只一头的苦心支撑,却脑海里却总自觉未曾尽的全副心力,至此时被其师伯瞧出自己诸多古怪。当下也只能是判断自己受过隐娘操纵辫发的技艺,近日来又是为驱毒日夜操练,功力深了,自然能一触便生有警戒。只是按道理说来,自己肺上有伤,明明已提不得真气,却又是哪里来的内劲能将天鹞子手掌震开。 他思虑多时,只想着自己在水中与蛟龙恶斗最危急时,竟是在莫名间,自己背后竟于水中一轻仿佛于不可能中提得一口真气。又想着隐娘当日会在水中呼吸的功夫,顿时间脑海中灵光乍显,长久以来的诸多疑问,只如涓涓细流一样,虽迂转千回,却最终奔回大海。自己这两年来一切内功外法的精进,及与各类伤势所积累的经验,只频频在胸中围绕。虽是一时还没有考量出个仔细来,但隐隐已觉自己找到了连日来一直欲得而未得的答案。当下兴奋莫名,就觉浑身奇痒难耐,尤如有什么物事在自己心中上下抓扰,一时只急着天鹞子道:“师伯您先别忙!师侄好似找到了什么妙法,倒好祛毒疗伤两厢不误!” 天鹞子爱武成痴,闻言也是大感兴趣,他知张入云不是个说谎作伪的人,今见自己师侄明明已事气尽灯枯之躯,只现下这一点微末道行,却又能说出此等话,定是发现了些什么重大的武学机密。仅凭其这一点,就够他心上好奇的,当下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法子,你且快说说!” 未想张入云只在一旁苦思,竟忘了回答,天鹞子见此知其一身心思只用在了一处。当下不敢打扰他,却只得在一旁耐心等候。未想自己连守了两个时辰,对方却始终不见有甚所得的模样,天鹞子本就是猴性子,先时已是强压心头好奇,至此时终是不耐,只得上前推醒张入云道:“好师侄,你且和我老人家说说,我知道你这会子忙,但也先答了我一些根底再慢慢想,不然我今夜可连饭也吃不得了!” 说到饭,天鹞子却得眼前一亮,只又与张入云道:“入云贤侄,你想了这长会子,肚子可饿了,要知多用脑伤身,师伯我且替你弄点夜宵,至时我二人边吃边谈如何。我自负一身本事也还过得去,有道是一人技短二人技长,你我二人联手来参研一下,只怕是更易想的透,呃!你怎么不说话啊!贤侄,你可知道,你让等的好心焦啊。” 张入云被他缠不过,只的顿住神思,摆手阻止他道:“您老先慢说,只是师侄多番思量只觉有些荒唐,又正在想到精要处,方没与您说话!” 天鹞子只觉他话里罗嗦,不中要点,又忙道:“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且说说你功夫为何这般古怪,却又想到底用何法子能同时祛毒与疗伤!” 张入云其实心里也已憋了半天,只为怕在自己师伯面前会闹些笑话,才思量了良久,此时见对方一再催问,当下再不迟疑,口中轻声说道:“不瞒师伯,师侄冥想了半日,几番猜度只怕师侄我可用周身皮肤呼吸空气,却再不用借胸肺伤处提劲,如此一来功力可略有恢复,二来也可趁机将伤口静心调理愈合。” 天鹞子本就是多年成名的高手,当下一经张入云略一提点,便知他此刻安的是什么心思。虽是张入云语声甚轻,但放了他耳朵里却打雷一般,直震的他两眼发直,只不敢相信似的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凡人那里能用皮肤呼吸的!这不成了怪物了吗!!” 张入云听他口中说出“怪物”二字,立时便将面色一沉,口中忙分辩道:“不,这绝不是怪物!弟子确是有一位良友便有这样的本事!往日师侄曾未听她谈论过自己这番本事,也直到今日弟子才参详的出来她定有这一般本领。且弟子先时在为师伯相救之前,在心慌焦急之下恐是误触了灵机,在水中与那恶蛟相斗时,便用背上皮肤提得一口真气过的!” 天鹞子见识极高,虽只与张入云相处片刻,但已知其心性,当下闻言便行,不由笑道:“不想大千世界,竟有这等奇人,这等奇事?入云啊!你若真能习得这门本事,那可不得了!只此不但一身肺伤定可保全,略假以时日,便是要将眼上的剧毒排出也不是什么难事。”天鹞子啧啧称奇之际,却是心里贪心顿起,当下只小心翼翼地道:“那你赶快给我说说!你这身本事却是怎么来的,究竟要怎么样才可练成这桩奇门心法,若真要是能成功的话!呵呵,也教教你师伯我啊!等日后这门本事练成了,你我伯侄二人便可在这水底来去自如,要想逃出这鬼地方,那也是指日可待了!”想到能从这劳什子的鬼洞穴里逃走,天鹞子却是兴奋之极,竟止不住的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张入云方才只是简单的在脑海中将过去种种所习的本领梳理了一遍,虽得大概,但依然还有好多不明白的地方,此时见天鹞子也有意习此技,对方是长辈高手,一身功法俱非自己所能相比,也是有意向其讨教,当下又将心中所悟默想了一遍,方与其说了自己曾得隐娘教授自己身体发肤操控之术,又因两次重伤,俱都不能提气,只能是以意炼神,不想反得来诸多好处,最要紧的也是自己通过累累受伤的机会,却尽得了人体好些奇经**。至此时,虽未参透的仔细,但已初窥门径,终至自己再万分危急的水下,触发了长久日子以来一身灵慧所聚。 二人当下谈到兴奋处,极尽平生所学相互应证,初时天鹞子还能在武道上与张入云相较高下,但愈往精深处探寻,竟渐有不敌的之势。偏至此时云仍是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一时反又满心期盼的来求教自己。 天鹞子越听下去越是惊异,口里由不住自己不叹服道:“入云!你才得多大年纪,竟有这般的造诣,如你这般的精进,只怕不出十年,便已可自立一门,为一派宗匠。只是奇怪你何止于年纪轻轻就能至如此地步。老人家我也算是武痴了,未想你竟犹胜于我,真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未想张入云闻言反倒黯然,只沉声道:“弟子其实自小也并不是真的非常喜爱习武,只为受了几次重伤,却幸得友人激励,几番积累,方得了这些,且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呢!” 天鹞子见他如此说话,忙摆手道:“你不用如此谦逊,我自负资质比你高出不止一倍,用功之勤也不下于你,却怎就会于这一身内劲的造诣上反还不如你呢?”当下他苦思不得其解,却是不住的捶着头。张入云见师伯这般烦恼,反停了口不住的劝慰他。 过了半晌,却见天鹞子猛地一拍脑壳大声道:“是了!只为你平日里诸多苦行,又受得一难连着一难,到底身体力行,一身功劲却比资质再高强的灵秀俊英之辈,只一凭一己冥思苦想要来的激进。只是你这身本领来的不容易,如不能参透,只怕你今生都要武功被废,功力尽失,还要成个残废。我与你相较,只缺了一个‘苦’字,唉!看来你所悟的这门内功心法终是你自家独门本事,我却是想学也学不来的,纵是依样修炼,得些门径,只怕也是长久无功。算了!你还是一个人好好将这门心法想的通透些吧!我去煮宵夜,却不来吵你了!”一时因伤心未能习得这门奇特本领的表情,却是跃然脸上。 张入云本想劝慰他几句,但又不知从何下口,且此时他头脑中如流光飞舞,灵机时时隐现,知自己连番遭难方能有些机遇,当下不敢错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在当地如老僧入定一般的冥思苦想。自此后,他日间饮食皆有天鹞子照顾,而张入云除用餐时,皆在凝神冥想,终花了十二日的功夫,才将累年的功法所得尽行融会贯通,全部运用至他这一身独特的行功法门里。 待十二日后,张入云立时起手开始演习,搬运周身内力,初时多有不如意的地方,但到了第六日,却忽得灵机,竟入了长定,当下一坐七日,待醒来后,终将自己中毒较轻的左眼重复光明。 见有奇效,张入云心下大喜,但终知自己一身伤、毒俱重,不可过于激进,好在他因是长日子以来受难,已是磨练的一副好忍性。至后却直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方如抽丝剥茧一般,将体内剧毒尽皆排出。且那青炎鬼灵角血,到底珍贵无比,至张入云双目恢复,两眼灵光更胜从前,只微一发劲,即是一片毫光迸现。只将个天鹞子惊的不轻,万没料到自己这个师侄竟还炼有这等的神目。

第三十五回 小劫遭恶蛟 大幸逢天鹞 (三) 第三十五回小劫遭恶蛟大幸逢天鹞(三) 张入云在这三个月倾心祛毒的过程里,右胸伤口虽也渐渐愈合,但他一直担心伤势恢复的不好,恐妨碍他日后清修。自己一身真力到底微薄不能分心相顾,而始终恢复的甚慢,至身体里最后一丝剧毒排出体外后,方起始全力疗伤。 因胸肺几乎是练气者身体里最重要的脏器,张入云此番运功,发动的也是愈加的尽心竭力,自此后日日如老僧一样,只在一方青石上垂目入定。 如此,却把个天鹞子憋了个厉害,他本以为多了一个师侄好日日谈天解闷,未知活人是多了一个,但却是个锯了嘴的油闷葫芦,时不时还要他自己为其打点些日常饮食。此等只是小事,只是每日里看着张入云练功练的个不亦乐乎,偏自己却没有一点事可做,实在是气闷。未几日,见张入云有时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帛来,却是多少有些背着自己在一旁偷看,当下老眼便是一亮。 这一日张入云自在青石上收了功。他连日来功力身体俱得精进,心情一日好似一日,且每日里小心调理伤势虽繁难无比,但自己却可趁着伤口愈合的机会,将胸肺稍加调理。虽只有一丝一毫的差别,与他日后来说却是获益匪浅。张入云自己心头上虽然始终不愿去证明,但隐隐然已然得知长日以来的苦难终是到了尽头,而日后自己一生修行反要受这场劫难大好处,所谓苦尽甘来,想也不过如此吧! 待他放眼四望,就见天鹞子正坐在洞穴内唯一的一处阳光下背对着自己。张入云此时目力耳力,及至全身灵感皆不比从前,虽是天鹞子背对着自己,但也只略一查探,便知他手里正捧着什么在仔细阅读。 长日以来,张入云早将这洞穴一草一木查得个通透,从未见过只字片言的书藉,何况这里异常潮湿,便是有纸,过不得几多时辰也一定会是霉变腐烂掉的。 当下他微一寻思,心里猛地一触,忙探手往怀里落去,果然师父傅金风遗赠给自己,载有他毕生心血的绢帛已然不在了。想着自己师伯天鹞子的习性,九成九是被他拿了去的。张入云不由为此眉头一皱,虽说自己的性命是为天鹞子所救,但到底此物事关师父傅金风的遗命,非自己一人所能擅专,师伯待自己再怎么恩重却也不好胡乱坏了江湖规矩。 正在他犹豫间,却见天鹞子忽地仰头哈哈大笑,一时还没等张入云回过意,就见天鹞子已是一跃至自己身前笑着道:“入云啊!你这位师父可真了不起,专一的与人为难另觅蹊径,一身功夫虽怪,但却又实高,真是很对老人家我的胃口!” 张入云见他被自己窥破偷艺的事,不但没有一丝羞愧,反当面直言与自己相告,话中竟还有要一路学下去的意思,自己倒被他弄了个哭笑不得,脸上不免露出为难之色。 天鹞子心怀鬼胎多时,一见怎不知张入云心思,当下忙把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道:“入云!修道人不可过分拘泥门户之见,你这么个豁达的性子怎么也是这样的人?再说你师父是你师父,而我是你师伯,真算起来,我和他还是师兄弟,相互切磋一下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我且问你,你师傅有多大年纪?” 张入云一时被他一番歪理说的正在自为难,忽听天鹞子问起自己师父年纪,虽不明其意,但略一寻思,仍照直答道:“虽不知详细年岁,但家师言谈中,应该是在八十岁上下。” 天鹞子闻言,又是用力一拍大腿,只口中乐道:“这就更妙了!你师伯我今年六十四,算起来你师父还是我师兄,这师弟向师兄讨教学习,武林中天经地义的事儿,你就别在这么小家子气了!反正我学都学了,难不成你再有法子让我把它忘掉,再说我学了绝不白学,待会儿有空我也教教你我这一身玩意儿!”说完,却是提起绢帛走到张入云面前,方摇头晃脑道自称自显道:“你不知道,你师父这篇秘藉,真的是好东西。”说话间反对张入云指指点点,与他一同参研。 张入云见他歪理一篇,加后来的泼皮耍赖,自己确是无法,一时也只得苦笑作罢。哪知天鹞子反倒是得寸进尺,一篇黄帛自此后却是日夜不离其身,朝夕相处,时时收在怀里把玩。他是天生的武痴,自此后一老一少,俱是各有心思专属,如此夏去秋来,转眼已是十月天气。 一日张入云刚刚将收功,忽闻天鹞子朗声作啸,啸声中直透着喜不自胜的心理。张入云长日子里也只见他枯坐,不想今日见他这般异动,赶忙上去探个究竟,就见天鹞子正在青石上笑的将身扭做了一团。 张入云日日与他相处在一起,也受其性子沾染,且上前笑问道:“师伯怎么笑的如此怪异?莫不是练功走了岔子,且让师侄帮您老瞧一瞧!” 天鹞子此刻正恨不得有人搔他这桩痒处,一时眉飞色舞道:“呵呵,贤侄啊!受我傅师兄所赐!”说到这里,他却是忽然正了声,再起身朝西南方向施一礼,方又开口道:“为我师兄所赐,我这做师弟的长日子以来好些练功行气的法门都得善解,我这一生修行有些走岔了,本已是修仙无望,但得傅师兄之助,日后多修阴德,恐是地仙有望,再不济也成鬼仙,只是真若到那时,却要师侄你多番提携了!” 张入云忙为师伯得此深造庆贺,只心里奇怪天鹞子和傅金风二人的内功底子差了那多,竟还能得其师傅这般大助,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却有所不知,只为自己师父师伯二人都是天纵奇材,一身功行早已压过诸多同门,便是二人的师傅,也是不能相比。此后无人指教,只得靠平日里自身的领悟研习,如此二人一身功底俱比常人要精进的多。 傅金风日常里思索过的武功要诣天鹞子也多半猜想到过,只是力有上下,巫山教的心法又不是金燕门散乱的内功所能相比,终究让傅金风自成一格,不是天鹞子能追比的。此刻天鹞子得了傅金风遗典,正是他今生的造化,一时事半功倍,功行日进千里。当下待天鹞子说到开心处,却是将手腕一振,抖手就是一个霹雳,只与傅金风当日在张入云病榻前空手施展的奇功一模一样。 张入云见此一惊,不想天鹞子竟在这短日子里已得了傅金风这桩绝技,忙开口问道:“师伯,你这使的是什么功夫,入云还请师伯指点!”说完便是一揖。 天鹞子见他客气,知是有意求教,忙摆手道:“呵呵,我知你小子的心理,见我学了你师傅的本事,所以想自己也快点学到手是不是?”说话间,手腕又是一侧,瞬时又是一个霹雳放出,这一次他故意施为,功力更加强劲,张入云看的清楚,天鹞子掌上竟隐然多了三尺青锋。一时大骇再欲瞧个仔细时,却已被天鹞子收功隐去。 再听天鹞子道:“这是你师傅独门本事,唤做无形剑气,虽有些左道的小玩意儿在内,但真个是无坚不摧,老夫我未得仙剑之前,凭此一技,倒也可借此防身。虽也想传你,只是你一来功力过纯,习练起来反增艰难,但其后威力也大,二来你内劲还未够精深,等再过个三五年,你功行到时,自己去研习吧!反正这是你师傅的独门本领,你这做徒弟的还能跑得了吗!” 说完又接着道:“只是我学了你师傅这多本事,不还他弟子一二样,太也说不过去。入云!你且瞧好了!”说话间天鹞子已是凝空将右手食中二指并起,略一凝神,便见他将二指屈扣在拇指中弹出。当下张入云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缕指风射出,当时即将三丈开外的一块尺许见方的青石洞穿。 张入云一时走进前看了看,却正好是人手指般粗细。他长日以来只见自己这师伯嬉笑滑稽,却不想他竟有这般刚猛的指力,一时又想起当日在水中为其所救时,水下劲气纵横,竟可仗此技将江中蛟龙惊走,威力之大,可想而知。张入云此时一身伤势已近痊愈,正在苦无绝艺,求知若渴时,见天鹞子要传自己此等奇技,当下忙恭身拜谢。 天鹞子见此却笑着将他扶起道:“你我叔侄二人不需如此花头,我虽是你金燕门中的师伯,但你傅师父与我也有半师之份,为此也不需这般俗礼。我只当借一还一,我占了些便宜,你也没吃太多亏!” 说完又道:“这桩本事,是我当年偷学自华山派的弹指神通演化而来的,还未取个好名字,你日后拣好听的自取一个吧!其实这桩本事与你师傅的无形剑气,俱属同源,不然的话,我也不能这么快的就能习会。而你先学了我的弹指神通,日后积功再练无形剑气,也愈加的方便一些。”当下他也不再罗嗦,立时便开始教习起张入云来。 原来这经天鹞子加工后自创的弹指神通,并不是纯以指力伤人,而是运得真力凝结于掌中后,运指将真力击出,好比将一颗实实在在的铁弹子打出去一般。当修炼者真力越是凝结的精粹,其杀伤力便愈大。但内里的行功运气,却实是烦难无比,好在张入云早已熟悉人体诸多秘穴,一时略加以佐证便也能融会贯通,只六七日的功夫,竟已得了此技,与天鹞子相差的只是功力高低而已,而且张入云一身筋骨此时已是锻炼至惊人的境界,手法灵动处,竟比天鹞子还要巧上三分,至此时天鹞子反又要求其指教,叔侄二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练了个不亦乐乎。 如此至一个月后,天鹞子又教习起张入云经天身法。 张入云本以为自己这多年的苦炼,平生最引以为傲的轻功,怎么说也该略微能与天下英雄相较,未想在天鹞子面前,却只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孩童一般不堪入目。若天鹞子真是天空中翱翔的天鹰,那张入云现下的本事就是地底上爬的小虫。 虽是天鹞子不住的与张入云打气,只说他这身轻功,便是当世的年青俊杰一辈中,也该是第一流的了,可到底张入云还是止不住的丧气。他那里能知道天鹞子一身功行虽与各派宗匠相比还差不少,但一身轻身功夫,却是生有俱来,德天独厚,只怕天上地下修行道里也是数得着的。他张入云此时功力还未能大造,自然更加比不上。 好在张入云生俱倔强善忍的脾气,知耻而后勇,越是知道自己本领低微,越加的肯用心力,他又得天鹞子这般不世出的导师,只三个月的功夫后,便已是能渐渐往其项背,自此后终于可望什么是速度的世界。只是至此时,他一身轻身功夫也再不易精进,张入云知这是自己功行未到的原因,藉此也不再过于执着,一味的强求自己。 至一日,张入云身体大好,天鹞子引以为傲的两样功夫也俱已尽数传授给了他。一老一小都是一身功行完毕,不由的俱是一般蠢蠢欲动,想早一日自水路离开这潮湿阴冷的洞穴。 自三个月前,张入云肺伤痊愈后,二人平日里所食的鲜鱼便已由他一人承担,张入云自小水性不佳,数番遭人于水下搭救,从此后便安心要习得一身惊人的水性,再不拖累他人。他自从可以靠一身皮肤呼吸,于水下可以自由换气,修习水性起来更是日近千里。往往,往来数十里水路,也不过一二个时辰便可折回。 只是他连日将四周俱打探过,来时为蛟龙携来的一片水域,因水流实在是太过湍急,不是人力所能强为之的。而四处虽有地径纵横,但一去数十里却只是不见有洞穴湖泊可浮出水面。他往日曾听闻地底地径长可有万里,若是一不小心走岔了路,在这水底度得个把月才能找到出口,那可怎生是好。 为此张入云只好和天鹞子商量,想等自己一人游出去后,一定踏遍洞庭湖畔所有的山水也要将天鹞子从这洞内救出来。 未想天鹞子却是大叫不干,只说这洞穴只巴掌大一块孔穴,张入云出得去后,便是踏遍千山万水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自己,到那时,只怕是他再从水路回来,都成问题,真若那样自己可就是一辈子也没机会逃出这里了。 张入云被他拗不过,只得问天鹞子有什么方法。 未想天鹞子闻言却是眼上一亮,只是说了要张入云携了自己一同去,到时候要逃出生天,两人一起逃出生天,若不成两人都不成。 张入云只以为他说的是气话,要知天鹞子内功再高强,也顶多只能保得三四个时辰不换气,到时若逃不出水面,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想到这一点时,张入云忽然回忆起隐娘当日在水底为自己换气的手法,一时心里一颤,却是忙瞪眼看了看天鹞子瘦老枯干的嘴唇。 不想天鹞子倒真个冲着自己一笑,张入云见了心下更虚。正在恍惚间,就听天鹞子开颜嬉笑道:“呵呵,师伯我老人家自有办法,二十年前我帮一天竺僧不远数千里,加急送了三卷佛经至郑州甘露寺,当时寺里方丈说我有佛性,欲渡我做个徒弟,呵呵,这我哪能干!之后他谢我一路辛苦,便传了我小乘异术龟息**,借此术我可经年封闭周身要穴,假死藏身,虽是练成几十年了,但也没真个用上过,不想遇得你这个能在水里长年行走的,我又会得这等异术,真是五行有救,命该我不会在此地了此残生了!”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张入云听他原来是这么一番心思,心上顿时一阵轻松,这一回,张入云倒是首次没有对天鹞子奇异封穴的本领发生什么兴趣。 二人早已在这里水底困得久了,当下只一商量妥当,反正水底无日月,也顾不上拣甚早晚黄道吉日的,只稍一准备,二人便起身开路。 行时天鹞子对张入云细细地交待了一番,果然就见他只盘地运功不久,一身生气就已全无,竟真的如死去了一样。张入云微探他周身生理,只除一颗心脏过得良久才微微跳动那一下时,手腕间竟连个脉搏也没有。一时才觉这本门倒也有趣,真要是用其装起死来,倒是一等一的好。 天鹞子人本精瘦,身量不过六尺出头,但张入云仍怕他过于长大,在水路上负带他还是有所不便。一时便学着往日隐娘的样,将天鹞子一身筋骨要穴都挤挪了一遍,登时本是六尺来高的人,一下子只被他缩至四尽不到。张入云知这是天鹞子一身资质根骨远超自己,又是累年的勤修,将身体早已锻炼至极致,虽然天鹞子从未晓习过缩身术,但只被自己在要紧穴位上略一拿捍却也能立收奇效。 张入云因前番受青炎鬼灵角血折磨,身形已长了四寸,一副身量又比一年前魁梧了不少,几近八尺上下,此时将个天鹞子四尺的细身量背在身后倒是如负婴儿一般,一丝不嫌累赘。 当下待将师伯细细的绑在自己身后,张入云再不犹豫,只一个鹞子翻身,直往水潭里栽去,落至水面时,却见他只用单掌将眼前潭水一分,立时人已如一条滑不溜丢大鲇鱼钻入了水里,待只剩得脚面还露出水面的时候,又见他将长长的脚趾一拍一扭,即将他投入水面时激起的一点点细小的浪花踏平,如此张入云诺大的一个人栽入潭底,竟是点波不扬,只生起了一圈犹如蜻蜒点水般细小的涟漪。 张入云自得可在水底换气的本领后,又是一意修炼水下功夫,虽只过得三个月功夫,但也胜得日前百倍,当下他游至先时水路纵横的地带,正欲择一路前行时,却忽觉身后水纹异样。张入云此时一身肌理操控的本领日益精深,灵感愈加惊人,旋即便已得知是前番拐带着自己来此的恶蛟前来偷袭。 一时他也不回头,只反手一弹便是一丸真力出手,此是水底,水流传导力量时,速度和劲道俱都倍增,也正因为于此,当日天鹞子才可只凭一手弹指神通便将那恶蛟惊走。 未想张入云一击得手,身后恶蛟竟是不退反进,一番将身挣动已是火速向着张入云二人蹿来。此一着倒是大出张入云意料之外,当下慌忙摆动身子避过,虽也是倾力施为,但也只堪堪避过,且还被恶蛟游走时激起的强劲水流荡了个人仰马翻。 当下张入云定晴看清对方时,心上却是一惊。原来那江蛟七八个月不见,一只独角竟已化做了青色!足下三趾钢爪也已变做了四趾,本是无鳞的身驱此刻竟也披上一层淡青色的铁甲,有这一身坚固的防甲,无怪它不畏自己的一手弹指神通。 张入云见此不由眉头一皱,他弹指神通功夫还未练的到家,不比天鹞子可十指连弹,威力巨大,一时想着今日未免准备不足,自己又携着师伯在身,太不方便,为安全计,还是先回转二人洞穴到了陆地上才较妥当。 一时间想到便做,张入云足下一滑便往来路上逃去,未想才不过行的两步,就见眼前又有一条蛟龙阻住自己去路,竟比先时那一条还大了数倍,满身的赤甲,头生双角,已渐有龙形。只断了一尾,四只利爪也只剩下三只,脚趾也多有残缺。 张入云知这定是天鹞子与自己说过的当日自其掌底逃生的雄蛟,此时看去虽已是残病之躯,但到底气势犹存,一时见张入云向己身前蹿来,张开就是一团雷火喷出。只将周围江水烧得气花四射,端地是声势惊人。 张入云见着厉害,忙又闪身移开,只是这水底到底是它水族的天下,一时二蛟上前双战张入云一人,真个是情势危急,险象环生。不过数合,激荡的水流已将张入云缠负天鹞子的绳索扯断,天鹞子只有四尺的身躯当即也随着在水里飘荡了起来。 二蛟恨天鹞子入骨,见此都弃了张入云,纷纷晃动蛇一般的身子直奔天鹞子而去。张入云哪能如这恶蛟的心愿,见自己疏漏,忙抖手将肩上的绳索兜起,套在天鹞子身上,只单臂一收劲便将师伯其夺回怀里。 一老一少两条蛟龙因自己扑空,心中恼恨,重又张牙舞爪的向张入云杀来。 张入云思虑如此下去终不是路,自己此刻单手携了天鹞子,愈加的不方便行动,如再与这一对老小相斗,更无生理,心下一阵晃动,当下只拣了一处最细小的地径钻了进去。 那地下河道只三尺方圆,张入云满以为除自己能通过外,双蛟那巨大的身体一定难以钻进。正在欣喜处,却见身后二恶蛟只将身一团,顿时身体小了十倍,只沿着小小的水穴复又跟了进来。

第三十五回 小劫遭恶蛟 大幸逢天鹞 (四) 第三十五回小劫遭恶蛟大幸逢天鹞(四) 张入云不想这两条蛟龙竟已有了如此神通,一时也是吓了个不轻,忙连连撑足,如箭矢一般的向前游去。只是他一身水性再高也不能与水底蛟龙相比,幸为这地径狭小,时时可在洞壁上借力疾行,这才一时没有为身后二蛟追上。但如此这般的险峻,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只一时三刻张入云眼看着力不能支,有心想在水底运动罡气将洞壁岩体震塌,好阻住身后追敌,但因他从未在水下施过罡气,未知其效果如何。若是万一不但没能将洞壁震塌,而反惹得自己被落石困在水底,这可不是玩的。 只是张入云苦思无计,思量之下也只好如此,正在放手欲搏之际,忽觉眼前不远处隐有赤光现显。虽是此刻已是情势万分危急,但张入云心疑前方兴许有了出路,当即足下一点,又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前移去。 未想前方仍是绵长不绝的路径,只是在前方水底隐隐有什么物事正泛着赤光。张入云见并无出路,不由心中一阵失望,正欲二次回身对着岩壁将罡气放出时,却见身后两条蛟龙竟也在同一时间顿住了身形。一时只在水中翻首摆尾,竟不敢向前,其中那头老蛟竟隐约有些向后退避的意思,只幼蛟意似不舍,仍是张开血盆大口,连吐长信,仍欲上前进犯。 张入云见二蛟古怪,略一思索,便疑惑多半是身后发出赤光的宝物有镇压水底蛟龙的神效,当下略将身往后移了移。果然二蛟没有向前进逼,当中老蛟龙好似怕的厉害,还衔首含尾,只催促幼蛟速速离去。偏幼蛟初生之犊不晓厉害,仍是不舍就走。 张入云见此有了算计,忙倒退身子探左手往那水底放出宝光处落去,一时因那件宝物为诸多泥沙敷盖,却是摸索了好一阵才将一短棒桩的物事取在手里。张入云是习武之人,只那件宝物一入手心头便是一振。 那老蛟龙到底修行的年深,日渐通灵,此时一望张入云气色便知不好,当下也顾不得爱子,忙将蛟尾一摆便火速往后退去。 幼蛟还未惊觉,便见眼前张入云已是将将天鹞子往身边一放,空出的右手只与左手处一交,当即眼见便是一方红光乍现,一道一二十丈长的赤芒已如惊龙般的向自己头顶罩落。只惊得它神魂出世,忙低头团身往来路退去,只是即便它反应神速,仍是慢了一线,只听得它一声惨叫,头顶独角已是应声落地。张入云一击得手,心中狂喜,正欲二次相犯时,就见眼前一团青光翻舞,那蛟龙已是掩伤电一般地遁走了。 万没料到竟会这般容易,张入云惊喜莫名之下,这才垂首细看自己手中的仙刃。未想只从那两条蛟龙离去后,手中仙剑剑光竟也是随之而落,只一转眼功夫便是宝光掩尽,空留下冰冷的剑身已渐渐看不清楚剑身。张入云当下只觉古怪,幸有那恶蛟断在当地的独角能生出三尺毫光来,一时间张入云借此才那宝剑看了个仔细。 就见那宝剑只有二尺一寸,为张入云平日里见过的最细小剑刃,若说它是柄匕首几不为过。只是剑柄过于细小,自己手掌太大,握在手里有嫌不便,倒更像是为女子所用的兵器。最奇怪是先前明明是赤光万丈,此刻却如凡铁一般静静躺在张入云的掌中,除剑身略泛些赤色外,一点也不见灵异。 张入云收在掌中把玩多时,也不得其解,自己还要赶路,却是不免旧留,只好还剑归鞘,未想那剑鞘倒是色彩斑斓,远胜于那剑身。行时张入云顺便将那蛟龙独角也收在身上,当下心头暗笑,本来那江底恶物是为取自己性命而来,未想放倒赠了自己一件宝物。 虽说张入云此刻身处水底不见天日,但因一身的感因灵动无比,却反比双目能视物时感觉到更多的讯息,一时也不借那灵角上的毫光,只仍闭了眼睛一路前行。 张入云本就做好在水下长时间潜行的准备,但却未想到真正待他在水底探游的时间竟比自己先前做想的远为长久,且那细小的地径竟如无止无息一般,往往盘旋回转竟无有一点定向。张入云无法,只得随着水流前行,安心想着纵不济,索性游他个数千里,等到东海边上总该能觅得出路! 反正水底皆是鱼类,只是尽皆无鳞,倒不怕自己饿死。至此他打定主意,不作他想,只困了睡,饿了食,幸是他周身肌肤操控无不如意,长日在水里泡着到也没见怎么变化。倒是天鹞子虽用龟息**封闭了全身要穴,却封不得周身毛孔,时日一长,周身老皮已渐有些发白变皱,更显苍老。张入云担心时日长了,自己师伯的皮肤迟早要泡烂,这才着了慌,一意的奋力前行。 镇江西南郊外三里处有座四目小山因山中有一眼鹰潭而闻名,相闻其只有五六丈见方的鹰潭,却是鹅毛不起,深不可测,纵是大旱之年,其潭水也未见落得一寸。有好事者下得潭去,却从未见人往还,四方人都以为此山定有神灵,便于此修道观,筑庙宇,近日正是辞岁时节,来进香还愿的善男信女更是络绎不绝。 这几日正在香火鼎盛时,镇江城里却传来一件奇事,盖闻当日朝香的游人正在鹰潭前礼拜时,竟从潭底钻出两个水鬼!一老一少,俱是赤身露体,当中一个小的还提着那老的见了人也不避,只一团火似的往山下荒野处奔去,转眼功夫二人便已不见。有那年青好事的后生,撒开了腿在后紧赶着也是一些也跟不上。 当地人朝山乡人见此异像,只骇得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那守山的和尚道士能辩善造,一时只说是潭底神明显迹渡人,众乡人能白日得见却是莫大的福缘。乡人闻得和尚道士两家口里多有不衬,但异口同声说是神明却是一丝不带假的。 即是神明如何不拜,忙相塑二仙金身只在山中受四方香火,自此这座四目山名声更是大噪,有传二仙家真个是有求必应,却是比什么三清、佛祖要来的实在的多。今有如此灵验的神仙,只惹得百里方圆内的痴男怨女莫不来拜。 只是空便宜了张入云和天鹞子一老一少,二人还未登仙藉却已先享受起人间香火来。 而当日在四目山南侧的山脚下又生出一件小事,那日天空一碧,万里无云,虽是隆冬时节,但空中一轮红日晒在人身上也是惹得人暖洋洋的极是自在,乡下人没什么享受,端出几张竹椅,晒晒太阳,拉扯些张长李短却是不用花费什么的。 正在众农人聊的开心之际,却发现村外不远处的一方山石上正有一老一少两个乞丐也在晒太阳,顺便又趁着日光捉自己身上的老白虱。就见他二人如煎锅里的鱼一样,来回将身子翻拣着,好似一世也没见过太阳一般,口里还不时的发出欢快的笑声。如此不雅像世所常见,倒是不算什么,只是那二人只穷得几乎是赤身**,不免招人笑骂。 哪知二丐于众人笑骂声却是浑不在意,一丝也没有含羞畏惧的样子,当中的那老的更是龌龊,时常还将裤裆迎着太阳暴晒,且还大声直唤快活。只惹得当地农妇一阵乱骂,却又害怕这二人是色中恶鬼,痞赖起来,大年下的,又不是好相与。至后直到申时,日头渐弱,那老乞丐才在小乞丐的拉扯下依依不舍的离去。 张入云候了师伯天鹞子足有两个时辰才将他老人家等来,虽是他此时一身本领,早已不畏这江南一地的隆冬严寒,但自己一身上下除要紧处缠得些布条外,却是再没有什么遮挡物,一条红巾虽长却早为他爱惜将其裹在腰腹上,如此形象被乡人觑着未免有些尴尬,再若被武林同道知晓,估计又是江湖中一件美谈。 正在他焦急时,却见天鹞子已是满身光鲜一嘴是油的乐呵呵与自己身后忽然出现,手里还拎了老大一包东西,想是收获颇丰。张入云打开一看,内里竟还有数十两黄金白银,当下眉头不是一皱。 天鹞子在一旁早已看出他所想,忙口里分辩道:“入云,这可不能怪你师伯我,你给我那二两银子,就是连我老人家一人的衣裳也置办不齐,师伯我这才来回走了五六十里找了本地最富最黑的地主借了这些东西来!你放心,去时我已连问了好几家农人,都是异口同声说这张财主心黑手狠,最是贪财抠门的!” 不想张入云仍是分辩道:“就如此师伯您也做的太轻率了,被您老这一番作为,守银的人定难逃责罚,何况乡人几句闲语也未必足信,真要是刁民乱口,惹得师伯您盗了良人家的物事,这却是你我二人的罪过了!” 天鹞子听他这一番诉说,只将老眼翻了两翻,却到底奈住性子没和他争辩。只为他长日与张入云相处,已知其性情,何况侠义之士确是最重于此,他天鹞子虽是嬉笑无忌,但碰上侠义道的关窍上时,也不得不收敛心性,莫不能辩! 事后二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张智,幸得那家失盗的主人真是贪狡奸恶的坏人,这才让张入云松了一口气,只是仍是前往露了些形迹与主人家,令其不得与他人为难,又与天鹞子费了一日夜的功夫,将所盗银两中九成散于那些被地主盘剥的佃农们,如此二人虽都是一身神出鬼没的轻功,但将这几十户人家均探访的明白,又将银子给人送去,也累得一老一少够呛。。 诸事完备张入云才遵着天鹞子的吩咐在镇江最繁华的酒楼上吃了一顿,二人都是经年的未食过人间烟火,如今一得美味,更是收不住口,天鹞子虽是生的瘦小,但食量竟比张入云还大上一倍,一时间那美味佳肴如流水价的端上桌来,直吃了个对面不见才作罢,未知二人这一吃又成了众食客茶余饭后的笑谈,快活楼为此又多了几分名气。 饭毕,天鹞子却是剔着牙向张入云强讨过那柄自水下地径得的宝剑把玩,张入云为这剑自入了手中再不曾显露过形迹,方才放心当众交在天鹞子手里。 不料天鹞子平生也未得有什么仙兵,也没甚经验,一时间也是看不出个所以,只见那五彩斑斓的剑鞘上却是写了两个古篆,一时分辨不出,却是大叫快活楼的帐房先生过来。 那店家因见二人都是吃户,又是显得些江湖气,当下不敢怠慢,忙吩咐帐房先生上前听询。 就说那帐房先生自见天鹞子醮了酒水在食桌上写的剑名,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认了半日只看出末尾是个龙字。 天鹞子见他一个帐房先生也认不出,虽是有些悻悻的,却也只能作罢,当下还赏了他一鸡腿。那先生倒有涵养,见状不但不恼,并还口中称谢退了回去。张入云一时看了不禁莞尔。 回过头时就听天鹞子摇头晃脑的解释道:“入云啊!我估摸着这剑即然有个龙字,该当盖过了水底的恶蛟,你想?蛟如何能与龙相斗!一见面还不就是个死!”说着,便又将那短剑还给了张入云。 张入云又将江底恶蛟的灵角取出与他查看,只见那青角几有三尺,因是离水时久,光华已掩了一半,即如此也仍有一尺来长的毫光迸出,且其上布满寒露,仔细看去,竟如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一般,张入云当下说出自己心意,因他已得了一柄仙兵,意欲将此角分与天鹞子。 不想天鹞子闻言却笑道:“我要这劳什子做什么!你看看!这般的长大,带在身上也不方便,我平生空无一物,来去最是自在,多了这件宝物还要防人来抢夺,岂不是自惹烦恼,我看师侄你收在身上也需小心些,此物到了夜间若是收藏的不紧密,难免召人窥伺,要知是宝就召祸!我劝你也是赶紧脱手的好!” 张入云闻言也是颇为赞许,只是这灵角说来也不算妄取,胡乱遗弃也嫌太过糟贱此等天材地宝,略一寻思,还是将它赠人才方便。 当下打定主意,便问天鹞子意欲何往? 天鹞子略想了想,方笑道:“当时只在那地穴中整日价只求出来,此时真得自由了,反倒真还没地方可去,贤侄!你要去什么地方?方便的话,我老少再携伴同行如何?” 张入云自百花谷出行已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唯今一身功力虽得精进,但还未堪大造,却不欲归去。一时间也没个落脚处,思忖了一会儿方对天鹞子道:“入云本为出游寻访天下灵异以完道基,此时有想去东海沙门岛一行,却不知师伯可愿同行!” 未想天鹞子一听要出海,却是连连摆手道:“你要出海寻师!那我还是算了吧!我不比你有海底蛟龙的本事,真若再困一次水底,我老人家可没那本事再出得来。我看我还是走陆路安全些!” 张入云见师伯心意坚决,也只得做罢。叔侄二人只得在当地叙谈了半日就此分手。张入云因自己携带那江蛟灵角不甚方便,便托其将宝角送至鄂州二云观浮云子处。天鹞子本具陆地神行的神通,去往鄂州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当下不能为意,顺手就将那灵角携在身上。 只是临行时,却对张入云道:“入云,我观你气色虽是犯水,但却主利北方,想来你这一趟东海之行许要白跑一趟,真若到时要往了北方而去,我知你一身技击本领已是登堂入室,举荐你往长白山走一遭。” 张入云知天鹞子本就功底深厚,自得了其师傅金风的手卷后,一身道行已渐入陆地神仙一流,绝不会诳骗自己,闻此忙细问其话里意思。 天鹞子回他前事难料,自己也才刚刚渐入修道门内,说的话,也多半做不得数,只是他却仍一力举荐张入云去往长白山一行。 张入云再问其详,天鹞子方叹了口气道:“真真后生可畏,二十年前我嬉笑自在,神州大地四野神游,偶遇长白山一僧人,喏!”当下他对着张入云比划道:“当时那和尚也不过就你现在这般的年纪,但一身轻功技击本领竟无一样在我自己之下,我观他气色,并不似是个灵秀的人物,这般年轻竟得如此本领,实难想像。细问之下,竟也是如你这般苦练而来,我看你和他道路有些相似才举荐你一往,这小和尚二十年前功夫就已登堂入室,这多年过来,功行只怕更得日进千里,非同凡俗,且他性子有些似你,若你二人能相交一场,倒当真可为良师益友!” 张入云与天鹞子相处近一年时间,难得见他竟在自己面前夸奖别人功行,惊叹之际,却将那无色和尚修行所在暗暗记下。 当夜皓月当空,繁星若斗,天鹞子随性潇洒,只将大袍一挥,一副人影竟如被吹化了一般,消失在空气之中。张入云神目更胜从前,当下放眼向远处望去,就见一点细线划破经天,即往西方走了。 张入云望着老人远去的身影不由空荡荡的,他与天鹞子相处大半年,虽是这位老人家有些为老不尊,但嬉笑怒骂,却令他不觉丝毫寂寞。此时老人一去,却立感孤单,只令他思绪万千。自己此次湖底脱生,几乎再世为人。只是空有一副男儿躯,却是一身的债务,满心的伤愁,茫茫东海好比自己前路迷茫不知何处是岸。仰望星斗,却见流星划破天际,好比自己身世一般。 苦思量,不能忘,只得脚底一跺,整具人形便如流沙一般随风而逝,云踏月色只向东海疾行。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壹) 正月初八,辽东长白山北麓荒野将军祠,隆冬时节风雪连天,北风嘶吼,窗外如人掌般大小的飞雪似骤雨般下着,转眼功夫,已是白茫茫一片的荒原便又积了二尺来深的冬雪,屋内盘踞着十来个人早已是冻的瑟瑟发抖。 这将军庙本不大,就见七八个精壮汉子占着殿内深处较暖和处,虽生了一堆火,但在北风激荡下,也是暖意全无,空添一把柴力而已。众汉子生的虽精壮却把殿门口的风洞处留给一对祖孙俩。可怜那老人想是有病,只躺卧在一堆干草上挣命,小孙女儿却只伏在他身上边为他驱寒,边呜呜的哭泣。 那七八个汉子在旁却只冷眼相看,并不施以援手,当中有个红脸汉子想是为人厚道些,欲上前相助,却被内里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阻住。那红脸汉子见首领示意,也只得作罢。 就在那小姑娘哭的力不能支,几欲昏厥过去时,却见那庙门忽然大开,转眼间已闪了一条人影来。跟着风声一滞,那庙门又反手被来人合上了。 一旁的精壮汉子们一见之下,便吃了一惊,一众人都是身具武艺之辈,只这汉子进门时,却没一人看的正经,就眼见一晃,风声一作,已然凭空多了一人来,显是个练家子,且一身功夫还不低。他众人守着这一对祖孙已非一日,就是想顺藤摸瓜擒住幕后的大角色,此时眼见多了一个会武的,自然引起众人的注意。 就见来人八尺上下的身量,一身风衣将身体包裹的密不透风,便是头脸也被雪帽、风领遮住了一多半,只露出一对寒光四射的眸子往四下张望,最奇怪的是脚下蹬的一双乌蛮靴竟连一丝雪水也没有沾着,就好像是簇新刚买的,就连灰尘都很少。 来人将四下扫了一遍,见一老一少被众人排挤在殿门口,眼里一暗,当下上前俯身将少女拎起,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玉枕穴上推拿了几下,登时间少女脸上即泛起红晕,已能直身站立起来,见是个成年男子帮她施术暖身,因自己年纪已渐长,不由脸上一阵羞红。 但她知来人是善意,正欲求告相助时,却见男子摆手令其止口,跟首又探手在老人心口脉门上探了几探,一时在他连输了两次真气后,仍不见老人醒来,知其体力衰弱的厉害,不是一时能治得好的。 当下才将身上风衣一抖,瞬即已然解下,众人眼前一亮,就见却是个年青的少年汉子,眉目清秀间夹带着五官棱角分明,虽谈不上十分英俊但也有八分英雄气概,一双明眸尤其夺人心魄,便是个男子也不敢与其逼视,一身的黑色密扣紧装褂子裁剪的极为合体,更显人形挺拔,直如玉柱一般立在众人面前。 少女本当他是个成年男子,不想却比自己也大不上几岁,一时间因先前被人亲近,反更加有些不好意思。 未想少年汉子上前便将自己长大的风衣与老人披上御寒,又见少女也是冻的瑟瑟发抖,便又解下自己外装与了她,不想他身上穿的极少,此时除下外衣内里便只剩一件中衣。 少女见他将衣服脱下自己,自己只一件单褂子,两条臂膀还裸露在衣裳外面,这如何能支持,忙口身慌道:“这如何使得!多谢这位大哥!您还是快将衣裳穿上吧!”说完便上前交换衣裳。 不料就见年轻汉子轻笑道:“无妨!我素常不怕冷,只这样的天气,倒也不放在我心上,况且现下要有一番劳作,脱了衣裳也方便,姑娘你且稍坐一时!”他言语虽轻,但自有一股威势,少女闻言竟不知如何回答,当下却真的坐在一旁静观其举止。 谁知他竟走到殿内供奉的将军像前施了一礼道:“将军老爷在上,小子多有冒犯,还望勿怪!”说完竟上前将那长大的供桌如槁草似的轻轻举起,另一支手像掰玉米似的将四条桌腿摘下,一时双手四平,便已拆得手中只剩一方木板,随手过处竟只用手指将木板结合处的长钉起出。走到殿门中一时便将那木板钉牢在了大殿破风处,当下殿内风声便得湮息了不少。 再看少年在殿中走了一圈,一应的能挡风的物事,皆被他用来钉在了破门上,只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后,殿内虽仍有些寒风在内游蹿,但比起先时来,却是天上地下了。 再见少年又上前将老汉连身下干草抱起,放在殿门后一角最不当风处,再又反身出了门。 众人正在疑惑处,就听门外一声巨响,旋即又见少年又抱回许多青石来,在祖孙二人面前垒了一灶,又支起了一起锅用的木杈口,再将四条供桌上的长桌腿取来,用一柄长匕首将木头细细的削成一片片,瞬时就将火升起,祖孙二人已是长久里冻得乏了,一得明火欣喜万状,就连那老汉也在昏睡中慢慢苏醒了过来。 就在众汉子看的目瞪口呆之际,那少年却又从腰间取出一片柳叶变戏法似的转瞬间就成了一口银锅,少年又转身出外取了些净雪,挽了细绳,支在杈口上融雪烧水。 少年见诸事停当,便对老人与少女道:“老人家且在这里歇一歇,小子出外置办一些东西,些些就回。”说完便又出了门。 此一番他出去时间较久,直到那祸中雪水尽烧开了,才见少年一身水湿的从门外回来,归来时收获颇丰,手里竟提了三条大鱼并好些菌菇,肩上竟还用草索结了背有好些枯柴。 众人见少年身上浸得透湿,显是下河摸得鱼,如此天气,摸说是下河,便是将水面上二尺见深的冰面砸出个窟窿来也属异人异举。眼前人这般神异,只令得众汉心里惴惴不安,惶恐无计。 谁知那少年入殿时还是周身是水,但只一会儿功夫,浑身上下却如处蒸屉中一般,俱是白烟燃起,只片刻功夫便将本是浸湿的身体烘干,连带着一身衣服也被烤的干干的,那还有一些入过水的痕迹。 如此一手内功施将出来,众冷眼汉子便是连心中惊慌都看忘了,只张大了一张嘴,半日里不得拢上。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贰) 张入云闻言笑道:“在下学艺不精,内功心法到现在仍有缺失,混天绫虽威力强横但却不得擅用,至于能早与前辈发现那笑罗汉,只为上年我得峨嵋汪剑秋长老指点,晓习了一些峨嵋隐身法术,才较容易察觉,而其时前辈又要一心应付那海中恶兽,却是如何分的心神往顾。” 阿鸾见他此刻已改口称自己是前辈,当下倒是一乐,只道:“你倒识机改得口快!青城与峨嵋本是同宗一门,你即得过峨嵋隐身法的传授,自是较容易看出些形迹来。但即能如此也已难能可贵了,只是这峨嵋隐身法术已为门中禁法,再不传门下子弟,不料竟传了你这个外宗弟子,实是让人好生不解,只是如此一来也可想你的为人,倒不枉我费心提点你一声。只是你这混天绫不能运用自如太过可惜,想来传你这件宝物的人却也实为你着想,不然的以你这般功行却身怀这样的异宝,走在人间却如婴儿手持元宝一样招摇过市,未获其利反要添杀身之祸呢!” 这内里缘故张入云自然早已知晓,当下不愿在外人面前过于流露自己心迹,只换过话题问道:“既然前辈已知那黄岛主与笑罗汉暗相勾结,却不知现如今又该当如何应对呢?” 阿鸾闻言深锁眉头半日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方开口道:“如今为救师傅却也顾不得了,暂且只作不知,我与二位师姐先暗自好做些安排。秋暮蝉之所以敢犯险来打那金水宫的主意,无非就是为了宫中的宝物,我只奇怪他怎敢这般大胆行事,事先没有万全的准备的话,他却实不该做得这样的事情的!” 张入云知她师姐妹三人为师不顾性命,秋暮蝉若知阿鸾已知道是自己害得众人师长,第一个要害得就是她姐妹三人。对方是多年运筹计较,一朝发动起来,定是非同小可,虽是临阵变卦,却也顾不得了。为感她三人先时好意,不由开口道:“但不知晚辈却能为各位前辈助得些什么?” 阿鸾知他心善意图出为己出力,当下却是笑道:“无需,你自有一身债务要忙,还是到了紧要关头只顾你那几位佳人吧!且到时真要有个什么惊变,以你此时的功行,也是无济于事,反不如趁乱就走,还得安全。至于我姐妹三人,至多不胜,到时借水遁走却是绝可无事的!” 说完她又笑着与阿甲道:“我知你这丫头有些鬼心思,前些日被你从你主人处将那沉鱼簪讨去就该有些缘故。即你已得知其二,我且将这最后一枚也赠于你吧!”说完却从身边又取出一枚玉簪交与她手里。张入云看得明白,却正是他首日下海拾得的宝贝。 阿甲见了却是并不推辞,只红了一张脸,赶忙跪倒相谢。 张入云不明根底,当下脸上有些不惑之色,阿鸾见了却笑着与他道:“你这小丫头精鬼的很,先时也不知她碰上什么机缘容她私藏了一枚落雁簪在身上,前日里又被你赐了一枚已是三集其二,再连我这才刚与她的,已是合成了一套。此时当年玉簪仙子仗以成名的法宝,虽是异类修行,却也颇具威力呢!”说罢自己也一时好奇,却命阿甲将另两枚取出来相看。 果然阿甲身上还藏有一枚,一时在张入云面前却有些不好意思,只红了脸将三枚玉簪相继递过。阿鸾因嫌污秽,却不取那张入云当日在珠珠身体运用过的沉鱼簪,而只将阿甲原有的一枚取在手里。略一展玩倒也颇有些欣慰。 阿甲自得了此物,还不知到底是样什么法宝,当下见机会难得却趁机相问阿鸾这三枚玉簪到底是什么宝物。 一时阿鸾手持两枚玉簪与她笑道:“我方才已说过了,此是唐时得道玉簪仙子的成名法哭,她乃是异类修道升天,这沉鱼落雁金厥簪,按三才格数修成,专破万物精气神三昧。我之前得了一枚,本想有心将其收齐,未想乾坤扭转,反为你这小丫头得全了,看来有时这宝物归属也确是命数施然,不可强求呢!” 阿甲心思缜密,见阿鸾如此说话,知道她对这件宝物也是颇为在意,忽地灵机一动,忙跪身将三格玉簪相献道:“即如此,烦请仙子收回,如此宝物小女子实无福份占为已有!” 阿鸾见她眼珠乱转已知道其心思,当下笑道:“我即话已出口,安得能收回去,且之前我已赐给你主人,也是一时嗔恼之故,自本于我手里却又复失去,显见此宝与我无缘。至如如今却哪里能再从你这小辈身上收回来,真真笑话了!” 张入云也不是笨人,略一思忖自也明白了阿甲的意思,只在一旁附和道:“阿甲说的也是,此物本归前辈所有,她一介小女子得之也难能占有这般宝物,实不济前辈于今晚也可暂用一时,前辈即说这是异类修来的,当年只怕破人精气不知多少,何止于现如今反嫌其污秽?”一番话说完后口中又顿了一顿道:“再不然前辈还请将阿甲收在门徒,我看你二位也是一番因果,若为师徒,确是合适呢!”阿甲听张入云帮自己求情,忙在一旁伏地,也哀求姐妹三人收自己为徒。 阿鸾见此又笑了:“我知道你二人一番心思便是为此,论阿甲资质也不难为我弟子,只是我门下心法有异,非得天生灵气女子不能修习,你一介凡人从我为徒反为不美,实对你说,这宝物我今晚确实有些用处,如此便占借它一时,但我也绝不能白用你的,事后索性再赐你一件宝物,如此看来,你自遇你这位主人之后,确是否极泰来,福运逆转了呢!”说完又对着张入道:“你呢!你不为个什么,却做这些多余的事做什么?” 张入云闻言笑道:“一个人做事也不一定非要什么理由的,何况我只说了几句话,动动口而已,也未见做的什么正经事救人的事,实算不得什么。” 阿鸾已略有些知道其心性,为此倒是不再开口,当下伸手将阿甲手内高举的三枚玉簪取在掌内,当下只略运功劲,口中轻声喝道:“合!”但见一阵晶光灿烂,本时颜色深沉的三枚玉簪竟在顷刻之内化作一枚碧玉锥,提在阿鸾掌上即是寒光直射,直将她姐妹三人映成碧色,琉瑛岛三姐妹原本皮肤就生的极为白晰,目光又异于常人,一时为这碧玉锥上绿光照耀,更现其妖艳,不类凡俗。 阿甲多年受苦,那有机缘见此仙家宝贝,今见眼前的宝物竟还能有这般继奇,却是将一双秀目也尽看直了,想着以后竟会为自己所占有,不由脸上一阵春花灿烂,眉开眼笑,只将小嘴都合不拢。 再听阿鸾此时也不无兴奋道:“这三枚玉簪合在一处便成破金锥,可破诸多法器,他黄种篱背着我暗中用无数金贝的甲壳,辛苦练成了一粒火灵珠,想着前番得了那地下毒火那反制于我。我今且让他得意一时,到时等其法宝祭出时再将其破去,才更大快人心。” 张入云虽与阿鸾相交甚浅,但已知其性格乖僻,是个极喜事不怕惹祸的主,想着那日海妖放出的毒火那等猛恶,如若到时真被阿鸾将那内藏毒火的火灵珠破去,毒火弥漫,却不知道要害死多少海底生物,那在陷龙沟内除那千万条海蛇外,却尽是些伤人的水母,一时想及此,却没再开口相劝她。 正在张入云和阿甲还欲再问些详细,却无奈舱外传来岛主集合众人的传话声,阿鸾三姐妹闻此,只得要张入云二人速速离开此间。临行时,阿鸾还加意与张入云道:“如若待会黄种篱召你等入海寻宝,却千万小心,只虚以委蛇,不要真存取宝的心思,如有觉不对地方当第一时间用来逃命,不可入得深海。这番做作,也是黄种蓠为什么让你这般泅者替其卖命的缘故。” 张入云一闻,便已察觉内里意思,当下只口中连声答应,并谢了其指教。 等他主仆二人才刚回得自己座舱内,却见已有船上兵丁前来相唤,一时间张入云将船中三人好好的交待了一番,便欲出行,而珠珠与巧巧此时已从阿甲口中得知张入云此番落海,却比往日要危险的多,一时心中害怕,只想张入云留下以避风险。但二人又知岛主令严,如此只是一厢情愿,却是哪里能够。当下心中惶恐,脸上也不由尽露出凄苦的神色,只是口里依然逞强,只劝张入云诸多提防小心。 张入云不想自己于这苦海之上还能得二女家人般的宽慰,心中也是一撼,此般行举当日与瑛姑丁灵姐妹在一起时,时有发生,如今两年过去竟又得见,却是暗自神伤不已。当下只笑着安慰二女无需如此,便径往门外行去。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参) 焦春赞闻言周身一抖,片刻间满脸挣得通红,思索多时后忽地霍然而起,行至冷令超的身前便是三拜,起身后即朗声说道:“冷大哥,小弟这条贱命是兄长救的,若为朋友计,兄弟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只是兄长此一番助纣为虐的举止,弟实在无能为之。但不如此又愧对兄长恩义,思来想去也不得好善处,如今也只能施此下策了!” 说完却是伸左手提过腰间单刀,翻手一抖,竟将自己右掌切下,一时丢落在冷令超身前道:“小弟无以为报,只能先还兄长一臂,而今弟已是废人一个,再无能为相助兄长,若大哥还不满意,那小弟只有将这条贱命交与大哥了!” 张入云未想到这焦春赞竟是这般光棍,当下失声惊呼:“好汉子!”忙闪身纵至其身前,一路将他右腕穴道封死,先替止了血,才又抬至火塘边卧下,深袭一礼与焦春赞赔罪道:“未想焦兄这般大义,刚才小弟言语诸多冲撞,冒犯了兄长,俱是小弟的不是,真真该死,还望兄台勿罪!” 焦春赞此时已是面如淡金,只痛的两条浓眉俱拧在了一处,忽然见张入云对自己礼敬,忙摇了摇头轻声道:“张少侠万勿如此,一切都是姓焦的自己糊涂,幸得少侠提点方未成大罪人,不然纵是死后也无颜朝见先父母阴灵,至时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张入云见他还呼自己为少侠,只羞愧道:“兄年长,万勿再称什么侠字,如不弃我二人只以兄弟相称如何!” 他一言虽轻,却把焦春赞脸上激的一红,话声中透着兴奋道:“能与张兄弟这样的侠士称兄道弟却是焦某的荣幸,得与张兄相交一场,焦某这一生也不枉了!”说完脸上兴奋万状,竟再没将自己断臂伤势放在心上。 张入云见他激动的厉害,怕其血流过速,忙为其在脑后推拿了几下,好令他宁神静气好生修养,一时轻轻将他轻轻放落在地后。却是反身唬着脸看着身后众人。 那冷令超早被张入云与焦春赞你言我语激怒,他本是想挟制乔老汉以立军功,如此看来已是不可能了,当下恼羞成努,只喝令众弟兄上前,意欲人多势盛,趁乱收夺下张入云。 哪知张入云见众人来势汹汹,反被其激得笑了起来,一时就见他右手凝空虚指一弹,当先跑的最前的一人,已为其凌空打了个筋斗翻倒在地。众人将那汉子扶起时,只见他腿上已多了处一伤口,创口甚深,一时间血如泉涌,仔细看去,竟是已被张入云鬼神莫测的一指将汉子小腿洞穿。 一伙人只是粗野汉子,与外功修行上还有些门道。但张入云这一手功夫已是真气一流的内家外门刚劲,却如何能够得见,一时间骇得人人都青了一张脸,眼神中满是恐惧,虽是口里呼声很大,却是再没有一人刚上前进犯他。 那冷令超见众人畏足不前,口里便是一阵大骂,只是他自己尚且恐惧,底气未免不足,也不敢过于逼迫自家兄弟。他为人狡猾,略一思量,便喝令众人将暗器放出。一时间七八个人十几双手,同时交相挥出,空中便已多了数十件暗器,有那心肠歹毒的,却是看出放出的暗器多不能伤到眼前少年,手底阴毒反将暗器绕着弯子向坐倒在地上的祖孙二人与焦春赞身上射去,意图分了张入云的心,好再寻机伤他。 张入云见此皱了眉头,论自己此时身手,便是化动身形,将这数十样暗器具接在手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为他见众人同为汉人,竟这般用尽心思的同族相残,心里实是又痛又恨。当下就见他将左手探出凌空虚爪一收,竟将那空气诸多暗器俱都被他掌上的劲气给笼在了一处。 此是天鹞子弹指神通十指连弹的至高境界,只是张入云火候未到,还不能使的尽善尽美,但只用来对付眼前这般三流角色却是绰绰有余。他近日悟得此一手本领,已是近当日昆仑玉阳山天矶道人的擒龙手般罡气的功夫,只是到底自己功行与其相差还远,内里施出的功力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是现如今能为他这样年轻的修道者习得,在同辈之中也可算是不世出的奇材了! 当下众汉子就觉空气里好似忽然多了数道无形的绳索,只一从少年指间放出,竟搅动的那本是无形的空气好似变成有质的湖水一般,瞬时间便得将空中的数十道暗器缠上,待暗器上附着的力道用尽,即尽都被张入云收在手里。 如此好像幻术一般的本领,只看的众汉子目瞪口呆,若不是冷令超还在一旁催逼,竟都忘了动手! 张入云虽习得天鹞子这般奇技,但一时也经不住这多人这般长时间的暗器追逼,当下间漫天都是钢刃飞镖,怕自己有些疏漏伤至身后三人可不好,当下只得双手一扬,将先天罡气施出,立时一堵气墙隔在自己也众汉子中间,那百十件的暗器撞至气墙上,即是纷纷坠落至地面。 众汉子虽粗野,但这先天罡气还是有数人识得的,一时见了心下大惊,已知今日绝难知得过面前这古怪少年,又几个识机的已是赶忙住了手。 未想张入云另有计较,见众人暗器得缓了,顺手抄起几枚飞镖在手,便是回掷了过去。他手法刚劲,哪怕是一枚小小的钢珠在他手底也被施动的带有风雷之声,立时就见面前七八个汉子,纷纷受伤扑倒,只在地上哭爹喊娘大声呼痛! 祖孙二人看的真切,就见面前一伙恶汉的双腿,都已被张入云手底放出的暗器打断,眼看着就是不变成残废,少说也要在此地将养上数月才能痊愈。 未想张入云将众人放倒后,却不杀他们,反上前为众人封闭穴道止血,末了还将众人移回原来的火堆旁。并没任众汉子躺在冰冷的石阶上挨冻。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肆) 祖孙二人见此直不解其意,就在这时却听张入云对众人道:“你等为人虽不堪,但我也不欲取尔等性命,焦大哥能及时回头上岸,未使诸位就不能效仿。因在下恐各位追逼,只好将而等打成重伤。”说完又问焦春赞道:“焦大哥!这伙人身上可带有干粮!” 焦春赞闻言点了点道,并领张入云意思,又道:“张兄弟不必担心,共有三起人一同围堵乔老先生,我们这一拔只是其中行的最快的,若三日后众追蹿的人马不得往通消息,自有人能会前来查探的,倒不用担心我这几个兄弟的性命,只是后面追兵甚急,乔前辈最好还是速速离开才好,不然我四人除张兄弟你外,都是行不得快路的,迟早还是要被另两伙人追上。” 张入云闻言得了得头,只在一旁思量如何能同时携的三人同行,窗外的风雪此时已变的更加急劲了一些,他自忖不是本领高绝之士绝无力上路,为此反倒是自己拖带三人离此的好机会。当下思忖了一会儿,方拿定主意,一时将那炉火挑旺,烧上了火,又将殿内的好些木柴连同先时的那神案的木板取下,拎出门,待略用草索捆扎后,反身便将炉上融化的雪水取出,倾倒在其上,不大功夫,那捆扎好的木板已为冰雪冻的死死的,俨然一副硕大的雪撬。 当下他又再回身连继数次将水烧开,取了众汉子随身携带的数支贮水用的皮囊,灌了热水揣在三人怀中,又老实不客气,将众恶人身上最考究的皮裘脱得几件下来为自己这面三人穿上了,至此才将三人一一放在雪撬上,结了庙中神幔做成的索子,负在身上一路径往前方集镇上行去。 张入云此时轻功卓绝,又是千锤百炼之下练就的一副长力气,当下虽擎带的三人在肩,但风雪之中仍是迅捷好比奔马,且此时雪势太大,虽是雪撬所过之处必会留下诸多痕迹,但倾刻便又为新雪敷盖,再不见一些踪迹。 虽是张入云功力大进,待他将三人送至七十里外一座市集大镇时,也已是汗流夹背,气喘如牛了。雪撬上三人正在不过意时,未想张入云竟是丝毫作休息,当下问清乔老人去路,即是雇了马车,采办了各色食物再行上路。 他本在于隐娘南行之际便有过一次经验,此时做将其来,更加的驾轻就熟。至后又行出镇外一二里又仿前法,将车主人打发了。幸是焦春赞身上带的银两甚多,这才能将马车买下,至于张入云身上,总共只剩下不到三四银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的。 至此张入云始有些时间休息,但也只在倦到极处才小歇片刻而已,一路上他见随行三人或病或伤,又因旅途颠簸致疲累不堪,为祖孙二人都是忠义之士,便也适时点拨一些呼吸导引的法门。又感焦春赞识义,自己说话过重,致他折了一条膀臂,心下过意不去,当下为其指点也就更加着力用心一些。 未料焦春赞所在的神拳门却与雪山派有些瓜葛,门内心法亦自不凡,得张入云顺气指引,焦春赞身体竟是连日里一日好似一日,虽是失了一臂,但为此反得内功心法长足进步,却也多少不无小补。焦春赞知张入云为己多番透露武林中诸多不传之秘,深感造化难得,也是尽心晓习,但他到底年纪已长,所得有限,只为此却为日后子孙落得个好福荫。 当下众人连着一路换马,只为路上风大雪大,直走了整整十日方到了乔老汉所指的庄家店。当日老人极力劝张入云留下与其主人一会,但张入云一来见自己耽搁的时日过多,二来照顾焦春赞毕竟曾参与过追逼老人,实无颜随众人一同与其主人相见。当下只称自己事急且还要送焦春赞至百里之外大镇碧流湾致远镖局,实不方便往见。 众人俱知内里,当下心照不宣,临行前老人拉过张入云只与他说,日后有暇当往黄海栖凤岛作客,至时再感张入云大恩。分手时老人不胜唏嘘,少女却是累日与张入云相处为他神采夺服,只一送六七里始不回顾。 当终与祖孙二人作别时,张入云总算舒了一口气,自己这肩上的担子始是轻了不少。倒是焦春赞心下不安,脸上很有些挂不住。张入云见此忙缓言相慰,一时谈些江湖异事才将一声尴尬揭过。 这剩下的百十里路走的倒甚是顺当,不过一日半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碧流湾,因是天色不早,二人一路上相处甚是得当,张入云终是被焦春赞留下过夜。且一路上焦春赞极力夸奖这致远镖局少镖头周鹏举,谓这少镖头也是当世俊杰,当然有一桩最重要的,这少镖头还是他焦春赞的嫡亲外甥。 不想等二人到了这致远镖局门口,却见诺大的镖局清冷的可怕,竟是连个守门的也没有,焦春赞见此便是心头一惊,自己姐夫这致远镖局,到他外甥这一辈已经是经营了五代,虽不说名震大江南北,但在这辽东一地,却是说一不二。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副气像。当下他也不通报,便直往镖局内走去。 至此时张入云也见气象有些不寻常,似是生出什么歹事来的模样,为此自己倒不好就走,无奈之下,只得跟着焦春赞入内。 焦春赞对此地甚是相熟,一路带着张入连走了几进天井,绕了两处庭院,直奔周家内府。张入云随走随看,只觉这致远镖局确是气象与寻常武家有些不同,庭院一内的施设俱都透着儒雅,偶有一二处庭台水榭竟是江南人家也没有的精致,虽当下还未见主人面,却是已添了三分好感。 待焦春赞行至内庭后,不想竟有数十人踞坐于堂间,众人中有不少镖头拳师俱是认得焦春赞的,知他是主人舅子,赶忙起身抱拳行礼。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伍) 焦春赞见众人一派肃穆,知定有大事发生,忙急着开口相询,未想众拳师才露出作难神色,内堂里却是传来数声悲泣声,焦春赞闻声便知是自己姐姐的哭叫声,心里大骇也顾不得众人开口作答,已然抢步进了内堂。 果然焦春赞才进了屋子,便又是一番妇女的哭叫声,张入云耳力灵便,已闻得内里有女子哭叫着向焦春赞泣诉,及至见他也是断了一臂,又是一阵伤心难过。 张入云闻至此,见已近个人家事,忙收了耳力,不再探听下去。至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已被焦春赞空留在外堂里,他在此间无一人相熟,一时焦春赞走了,自己立踞此地好不尴尬。好在堂下众人见他竟能随主人家郎舅至此内厅,想必是交情匪浅,一时已命童子摆座奉茶,当下不免略有一番客套。只是张入云平生最怕就是这般与人交接,幸是众人也是心情沉重,无意多开口,为此张入云才得松了一口气。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内堂中始得传来一阵脚步声,众拳师闻声赶忙起身相迎。果然从内里走出两个人来,当先一个便是焦春赞,后一人却是位六十岁上下的老拳师,身高九尺上下,年纪虽长,但一身腰板却是停的如一尊玉柱一般,一副长髯几有三尺,端地气质不凡。如若再脸色红润些,险以为是关老爷再世。 张入云此时也随众起身,略与来人相顾,就见对方眸子灵光蕴现,显是内家好手,一时心下有些奇怪,怎地这镖行里竟也有这般内外兼修的高人。 焦春赞此时脸色已然十分焦急,当下一见到张入云忙上前抢了一步,回身于身后老者道:“姐夫!这位就是小弟新结识的张兄弟,一身内外功夫俱极精纯,为人侠义那是没话说的,若得张兄弟出手鹏飞许是能有些生机!” 那老人便是致远镖局总镖头周定山,焦春赞的亲姐夫,他独生爱子周鹏飞因为行内有失镖一事,为友助拳,与人较量,不想被人用内家气劲打成重伤,眼看伤重不治。未料焦春赞及时赶到,一时言明自己新结识一位少年高手,内家功夫也是高深莫测,许能有力量救得自己爱子。老人本还不信,只为焦春赞说的那样笃定,反正先下已无别法可想,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一时亲身出来相迎。未知才与张入云打个照面,就见对方一双神目精光四射,便是自己多年修为也是不敢逼视,如此才有多了几分主意。 当下焦春赞略为一二人作些介绍,周定山爱子心切,见此刻不是客套的时候,当下只一抱拳与张入云道:“有闻张少侠古道热肠,为人至义,老夫确有一事要为小儿相请,少侠如不见弃,还请内厅说话。”说话间已是摆手相请。 张入云闻言眉头便是一皱,他倒不担心出力,只是看着老人语声沉重,眼里又是那么急切,显是对自己满心的期往,自己平日最怕力不能及有失众望,只担心自己艺薄只教得老人空欢喜一场,更添为人父母者伤心。当下只好硬着头皮一抱拳,只道了声:“总镖头请带步,晚辈但有能出力处,一定尽心竭力!” 周定山见他果然为人侠义,自己只一求教,即不作一些势派也不见一丝推讳,话里实在,一时心中一热,暗道许是自己儿子合当有救,天教他在这时候造访至自己府上。一时老脸一热,忙快步在前引路。 张入云随三人又连进了两座回廊,这才至的内府,一时见内里还有几位女眷正在一旁垂泣,当下忙低头欠身而进。 一时三人行至病人床前,就见周定山重锁眉头与张入云说道:“不瞒张少侠,犬子鹏飞上月与人为一事争斗,未想被人用内家气劲在肋下点了一指,到家三日后便已卧床不起,至今一月下来,已是药石无务,眼见不得活了,我周家几代单传,若少侠能救得爱子,便是将我这小小镖局举家奉送也是再所不惜。”老人想是痛子心切,语及后来已是渐失大家风度,纯是为人父的言辞。 张入云见眼前周老父亲,一双虎目已是泛的赤红,一时为其所感,忙将头连点,即是上前探病人伤势。 那周鹏飞生的如其父一般雄壮,只面孔倒是白净,浓眉大眼甚有英雄气概,一时张入云见了也知是个年轻才俊,不由也是大叹可惜。当下略探了探脉息,竟已是似有似无,显是病危将死的模样,只是一丝血气始终是凝聚不散,显是其一身内家修为也自不凡,不然绝不得能支撑到如此地步。 再将病人衣裳敞开,果觉肋下有一点红印,一时又查看了一番,心里却是惊骇,起了些许疑心。当下他将病人衣被合好后,方对周老镖头:“不瞒老镖头,晚辈并不会医术,一身修为浅薄,说的对不对,还请您老人家我包涵!” 周家上下此刻早已是急的鸡飞狗跳,那还顾得上这个,一时异口同声只道但说无妨,其中犹以周母最是心焦,若不为对面人许是自己爱子救星,却是恨不得上前拉扯对方衣领要其快说。 再听张入云道:“令郎这内伤已然极重,幸是自幼功底打的极坚实,方得能挨至此刻,且如晚辈猜得不错,贵府内定有甚灵奇的药物,否则决不能挨的如此长久!” 他一语即出,周家上下眼里便是一亮,周夫人尤其激动,只急声道:“不错!不错!张大侠说的极是,小儿是服了家中秘藏的小还丹,后又得了黎姑娘的仙人草,只是空吊了一口气,却是不见好转,大侠您倒是快说,我爱子可还有救!” 张入云闻言仍是皱了皱眉,犹豫一番方道:“如此晚辈就直说了!令郎服下了灵丹仙草,只为一身气血极弱,十成药力中的九成倒是未被消纳,若是有内家能手至此为令郎解穴施术,将肺腹间的气血调顺,当还有救。”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陆) 张入云话未说完,老夫人已是急声道:“是了!是了!黎姑娘也是这般说话,少侠真是神人,为此小儿定是有救的了!”老夫人一番话方说出口,其夫却是一丝不见喜悦,紧锁眉头。他是内家好手,又为旁人指点,早知内中的道理,只是此间以自己内劲最为高强,也是无力为之,换了旁人,却更不济事,爱子师长远在万里之外,此时求救早已来不及,远水解不了近渴,老人徒见妻子兴奋,却是心下好似刀绞。 张入云几番听得老夫人说的黎姑娘,这才侧目看见床榻边果还有位长身女子一直陪侍在一旁,相貌极美,一身气质远超众人,面上隐有一层宝光流动,度其形,一身功力几在周老镖头之上,张入云一见却是心头一触,未想自己此时这般眼力竟也会将来人错过,显是对方一身功行并不在自己之下。 当下他又见周氏夫妇一喜一悲,实不忍拂了对方的意,只得镇重言道:“不瞒老夫人,点伤令郎歹人,一身内劲还在晚辈之上,论理晚辈是无力相救的。但即至此间,也合当要出些力,弟子几番度量,即是在下倾力相救,也只得三分回天的希望,为此先与老夫人禀明,若万一真个失手,还请勿罪。” 周家上下本为张入云言下无力一阵失望,未想他话峰一转,竟有生机,当下无不欣喜万状,只在一旁激动不已。 正在这时,那长身玉立的少女却忽地与张入云开口道:“你即然内力修为还在那恶人之下,却凭什么有把握为病人施术?”那女子说话甚冷,但语声却是动听。 众人刚为张入云说到有救生出些希望,再听那女子说的有理,瞬时欢声又是沉寂了下去。 就见张入云微笑道:“敢问这位就是黎女侠吧!论理在下实无足够的内劲将周少镖头内伤调理好,只是一来在下年前也曾受得一次重伤,于这经络疏导上自负还有些根底,二来打伤少镖头的恶人一身内功本领,在下也有些熟悉,两下里一凑方有这三分生机来!” 那姓黎的女子闻言将信将疑,当现在确是无他法可想,纵是张入云有甚歹意,此刻周鹏飞也是临危在即,也不怕他。一时只开口道:“即如此,还请张少侠施术,小女子自忖也略有些薄技,一来为少侠护法,二来也可在一旁照拂!” 不想张入云闻言却道:“这可不好,在下一身内劲有些古怪,到时为少镖头行法时,却有些张智,黎姑娘身是女子,却不好在一旁!” 黎姑娘闻言就是面色一沉,只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女子怎不能在一旁,难不成你施术推拿时,还要脱了衣裳不成,不瞒你说,若不是我一身功劲阴柔与鹏飞内力相冲,也早想为其行法了!有我在一旁为你护持,鹏飞当多了两成生机!” 那女子不知她无心之中却是将话说中,她是周鹏飞的未婚妻子,周家上下除周鹏飞外并不深知其身世,但又知她乃是海外异人的弟子,一身功法比起未婚夫婿还要高出不少,是以俱都敬重她,只是这女子想是山野惯了的,于礼俗上却是多有些不理不顾。 一时她这番话却令张入云好生为难,只是在周家上下怪异的眼光中自己又不好明说。想着到底救人重要,便不再犹豫,只抱拳与那姑娘道:“即如此,到时有些丑怪还请姑娘不要在意!小弟先在这里赔罪了!” 一时间众人忙退避出卧室,当下房中两人,即刻将卧在床上的周鹏飞提起,一时为施术方便又将其上衣解去。那黎姑娘为人倒爽洁,此刻见了男子**的样子倒是坦然处之,不见有甚害羞作态。 未想另一边厢张入云却是做了件令她大惊失色的事,一时间就见他也将自己上衣除去,只露出内里如钢铁一般的肌理。那周鹏飞的未婚妻子为人虽豪爽,至此时也不免惊叫道:“你这是做些什么!” 张入云见她果然如自己预料中一般,当下面露尴尬,只取指抵唇以示其小声一些,自己也轻声说道:“前番与姑娘说了多有不便,姑娘兀自不信!在下一身内劲有异,只除了衣裳后方能尽展全力。如此倒是涂污女侠的青眼了!” 黎姑娘至此时方住了口,好在张入云除了上衣后,却未脱裤子,倒是免了双方一番大尴尬。 至此时二人不再藏私,便闻那女子道:“你且尽力施为,鹏飞的心脉却由我一力照料!” 张入云闻言便是一震!心道:“这女子口气好大!竟能口出此语!”但他侧头见女子确是一副笃定当然的神态,倒由不得他不信,一时反倒松了一口气,只为若能得黎姑娘如此相助的话,自己一身功劲尽可用在推拿周鹏飞身理上,本只三分把握,如此此的话却少说又添了一倍,看来今日这周少镖头竟多半能得生还。 一时就见女子盘坐在周鹏飞身后,只单掌抵住其后心,当下冥目神思,倾力施为护隹自己夫婿的心脉,就待张入放手行功。 张入云见此少不得单掌取在对方右胸,一掌取三指插在周鹏飞肋下,当下只将周身纯阳刚劲放出,瞬时间病人四肢百骸内尽皆被张入云强猛的内劲注满。 那女子觉此即是一震,只为张入云这般行功实过于急劲,女子也是深具慧眼,自与张入云见面后,暗中计较,若只以内力计对方或不在自己之下,但终究还未能深造,却是与自己师傅辈不能相比。此刻见张入云如此激进,生怕他支撑不得一刻,一身内劲便要衰竭,到时自己夫君却是再也无生望了。 不想张入云手法精纯之极,肋下三指生出的指劲灵动无比,只在周鹏飞百穴内蹿行,且张入云深知人体奇经**,但遇阻滞处,均可逾道回旋,总在临危处轻松涉险而过。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柒) 直到这时少女这才知道张入云不但内功上佳,便是指法与内功修为上的造诣也是非同小可,如此才松得一口气,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长此下去,张入云内劲不继,为防他分力照顾周鹏飞生理,自己也将掌心内力催出,只棉棉密密包裹着病人心脉,不使其衰竭。 张入云得她一助,心里便是一松,他初时就怕黎姑娘阴柔的内劲与自己相冲,未想对方功力还在自己之上,内力精纯无比,退避趋守莫不轻松自如,一手阴劲,不但将周鹏飞心脉护住,且每当其心力衰竭时,反还能催出力道替其提力运气,振作生理。 当下张入云见对方果然功力精湛,一时再无后顾之忧,只深吸一口气,内力旋即陡增,他一身内力此时已是独具一格,口里呼吸虽沉重,但内劲却是不停的在增长。 黎姑娘先一时听闻他呼吸粗重还以为有异,未想愈是如此,张入云内力愈是强劲,至最后忽见周鹏飞胸肺一提,而张入云内劲竟得再提升了一倍,已为其操控的体内淤血尽归百窍,如此行为,再不过盏茶功夫便可收全功。 少女先还不信,要知张入云的功力竟在瞬间提升的这多,已是远超出其想像,虽是过于生猛,但俨然已是当世第一流高手的资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得暗里流心观察,果然不久之后便被她窥出些蹊侥,要知常人均是能以胸肺提气生力,未想眼前少年竟隐然间可用周身肌肤呼吸,一时提力至快至捷,两下相交真力竟被其提升的不只一倍。 黎姑娘自幼便是受海外剑仙指点,一身功行远超同辈年轻高手,但却从未想过当今世上竟还会有这样的奇人奇术,此时见张入云倾力之下,周鹏飞为其所治,不但一身内伤为其调理,且周身经络为其震荡,如若伤愈后,一身功力还可恢复。如此功行只有周鹏飞师傅一辈的高人才可为之,未想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后生竟可做到,至此她已是收了先前小觑的心理,安心辅助张入云为周鹏举疗伤。 一刻钟的功夫过后,病人房门方得打开,从内只走出面色苍白的张入云一人,一时周家上下忙迎了上来。但见张入云面露微笑道:“幸不辱命!令郎体内淤血已然排出,周身经络已为晚辈调顺,之后当用药石相助便可无碍,黎姑娘正在屋内照顾,众位一问便知。” 那老夫人听见爱子得救,只乐得老泪纵横,周定山见此已是拜了下去,张入云见此忙将老人扶起:“周前辈这是做些什么!只折煞晚辈了,还是快快进屋看望令郎才是!”说完又对焦春赞道:“焦大哥,还望为小弟准备一件静室,小弟方才颇用了些力气,一时有些疲乏了,欲休息一番!” 众人闻他言语虽轻,但人却已是累脱了形,周定山一时醒觉,大声直道该死,忙吩咐左右带路,自己欲亲自扶了张入云入偏厅休息。 未知张入云素不惯这些,当下却是谢过老人劝其先去探望爱子,自己只与焦春赞作陪,却是迈步入偏厅休息。 张入云此一回用功极剧,连用了两日功夫,才将一身真气理顺,那周家人感他恩义,却是奉如上宾,悉心照料,不敢有一些懈怠。 那周鹏飞确是少年英雄,一时得张入云推血理气,只两日功夫便已能起卧,只是人精神尚短,又过了五六日方得大好。 此时张入云早已将身体调养好,本就欲走,一来周家上下苦苦相留,二来他心中有一疑惑一直想问少镖头,方才耽搁了下来。如此却是便宜了焦春赞,又得在这几日内与张入云处得了好些心法。 而那黎姑娘先几日也一力照顾周鹏飞,至后见其有了起色,便守着尚未过门的礼仪,不再多往内府里去。因见焦春赞断了一臂,感他引荐了张入云,自己未来夫婿才得生还。她一身本领极高,又多得异术,当下抽空传了焦春赞十二式独臂刀法,又赐了他一柄可削金截铁的短刀。为此上焦春赞也算是因祸得福,至此内外双修,虽是缺了一臂,但一身本领反在神拳门众多师兄弟之上。 这一日,张入云见周鹏飞身体已然大好,便入内府与其相见将心中长久的疑问与其说了。那少镖头未想张入云竟会问自己到底是被何人所伤,一时心下有些奇怪,但到底是救命恩人,不容不答,只尴尬的笑道:“恩人即然见问,鹏飞少不得要将这番来龙去脉说个仔细!” 原来年前一班辽东商人采办了好大一笔药材,欲运回关内,只为这一笔生意太大,其时无一家镖局能接得下来,到最后关外七家镖局联手方将这桩买卖拿在了手里。只偏巧因致远镖局得闻内里有好些奇药是上贡给京城朝庭达官显贵们的,周定山守着祖训,却没有参与。 哪料众镖头还未将货物压运至关内,便已为歹人抢夺了去。这起镖数额巨大,七家镖局便是家底典光了,也陪还不上,一时间只得暂通关节,与商人官府约定下时限,一面却赶紧至致远镖局处求援。 为此上周定山不能不顾,一时间只得命其爱子细细查访。周定山父亲本是天师派弟子,待周鹏举出生后,爱其美质,自己不远万里带得孙子拜天师派长老灵涯子为师,至后十年功夫,周鹏飞一身功行大造方回得祖居。并还在其师的安排下,与一班海外剑仙的女弟子黎紫婷指为夫妻。 周鹏飞十年苦艺,虽未达仙流,但他资质上佳,天师派又是别具一功,一番辛苦下来也是功行不比凡俗,为此只五年功夫致远镖局就得声威大振,自有了这少镖头致远镖局也再没失过手,生意确是越做越大了。 再说周鹏飞自领了父亲所命,一路查访,终在辽东黄海苍龙岛附近寻得一些踪迹,未知还未与主人照面,便被对方手下头领严辞拒绝,一时周鹏飞这面七家镖局镖头因被时限困得狠了,一时情急,双方不免比斗了起来。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捌) 直到后来见事体闹大了,周鹏飞只得出手,他一身功力远超群伦,只不久功夫便将一干敌人制服,未想自己这面才刚占得上风,苍龙岛这边却请出一位朋友也来助拳。一时周鹏飞与其久斗不胜,至最后反被人在肋上点了一指。周鹏飞也是内家能手,知自己内家真气已被对方点破,肺腑之内也受了重伤,当下忙避了气,一路上不敢耽搁,急急的回府取小还丹调理,未知竟不得药力,这才有了张入云救他的一幕。 当张入云问少镖头到底是何人将他打伤时,周鹏飞为人甚是豁达,只轻言对方也是为友助拳。一时拳脚失手,自己也并不将此事记在心上。且那助拳的书生为人和善,言语周全,相貌不恶,倒并不似是个歹人。末了他才道了那人姓孙名圣,听当时主人通报名姓时,曾说他的绰号乃是什么闹海银蛟。 张入云闻得对方果然是孙圣,当下眉间即是一皱,他前番与天鹞子于镇江一别后,果然为自己师伯说中,东海一行无果。虽费了不少心思,才到了那沙门岛,但岛上其时已早无人烟,尽是断壁残垣,已然荒废了好久。唯此他只得离开,因守着天鹞子当日交待过长白山有奇僧无色和尚。这才一路急行至长白山南麓,不想又碰上乔老汉祖孙二人,一时为解救二人,却又是耽搁不少时日。 今番救了周鹏飞,却巧得了其师傅金风孽徒闹海银蛟孙圣的消息,虽是守着师傅当初交待不欲过早与孙圣等激斗。但即已得讯,却是按捺不住要前往查探一番。何况那苍龙岛离碧流湾不过百里不到的路程。此去一探也费不得多少时日,一时问明了去路,便忙与致远镖局上下作别。 周家上下感他大恩,还未怎处款带,却如何能放得他走,只是张入云来时乃是为了相送焦春赞。现如今诸事已完,去意甚是坚决。周定山见此这才不再坚持,只得为其践行,行时还准备了丰厚的盘缠与他。张入云知若再推辞恐冷了周家人的心意,一时只取了五十两蒜条金,并一领新衣。周定山父子知他是风尘中的侠客,并不在意这些,见其即已领情也就罢了。 临行时张入云避了人,暗只嘱咐周定山老人毋要去寻那孙圣的晦气,口风里又略透露些自己与其瓜葛,只嘱咐老人道:“日后自己当会清理门户,还望老镖头不其过问晚辈门内私事。” 老人闻言自是领会,未想黎紫婷竟也前来送行,临别时却从手上取出一枚黑黝黝的玉戒指与张入云道:“我姊妹十八人为师长教训,自在各处修习,今得张大哥大恩,无以为报,此戒指是我姊妹间的记认,若异日得遇众姐妹,又恰有些事微劳,只将它取出显露,定能得助,虽张大哥为人心性小妹已然尽知,不欲作这些客套,但还望不推辞鹏飞与我这一番心意!” 张入云虽与黎紫婷相处不久,但却深喜她为人豪爽,一时她话里说的又巧,虽是自己姐妹却说是与周鹏飞的心意,心感她一番诚意,当下也自接了。 焦春赞与张入云相处近一月功夫,交情不比别人,当下只连送了他十余里方才作罢,行时约定今后定要去岭南与其相会。张入云诺诺答应,一时诸事皆当,即刻展动身形,却如一片青云直往东南方向流去。 张入云此时一路疾行,因少了焦春赞诸人负累,得以全力施为,他一身轻功已渐至第一流境界。一旦施展开来真个是踏雪无痕,只如飞鸿般的浮空惊渡。又得沿路上四野荒芜,人烟稀少,张入云不但可尽力施展,但见有山水阻其前路时,更持仗清灵羽风力飞渡。他现时内力大增,操控那灵羽不比得往日,当下就是飞身个十余里也作可想,只是终究力不能继,不能以此异宝代步。 此去这百十里路程,张入云几是沿直线行进,他本就脚快,如此不过一个时辰便已到达苍老岛近岛海边一小小的村落。 张入云本想进村打听当地渔民可有渡船入岛,未想他一路而来沿途的人烟虽是稀少,但一入这小小的村落,竟得人物众多,冷眼观察之下,见往来的人物,多些年轻力壮的外乡男子,而当地渔民反倒很少。 当下他略觉奇怪,便在村中小酒肆中略歇了歇脚,顺便从店内卖酒老汉打探些当地的消息。未想那老汉见他疑问,反倒觉得有些奇怪,只怪声道:“难道壮士并不是来咱这小村里下海淘金的吗?” 张入云闻言好奇,一时再要了壶酒询问老人内中详细。原来这石洼村近海内特产一种唤做金扇母的极小贝类。传闻以其肉做饵可钓海底龙龟,便是将其贝壳研磨成粉也是极好的刀伤药,是以往往下海捕得一粒却是价比黄金,只是那金扇母往往只在深海栖息,少有到得近海,当地渔民难得能网罗到一二,却并不以捕这金扇贝为生。 未想今年腊月却得一次海讯,一时那金扇贝竟遍及浅海近滩,当地渔人着实为此大发了一笔,可只不久后隔海相望的苍龙岛岛主便发下严令,要将当地渔人手中所有金扇贝尽行收缴。尚幸那岛主令下得虽是强横,但收得众渔人金贝时倒是没有价钱上讨花巧。且反比外间药商开的价钱还要高出两成。为此当地渔民倒也乐得为其收去,只是如此一来那黄岛主为收这金贝几花了十数万两银子,一时当地人都在传闻苍龙岛却是安心要用这金贝来钓那海地的神龙。 虽说此次潮汛卷带的近海好些金贝,但到底此物珍贵不堪众渔人滥捕,只十多日功夫,近礁内便已捕完殆尽。未料苍龙岛主至此竟还嫌不足够,反又将价增了两成仍在岛上收货,只是此时所有金贝俱都藏在远海深沟。那石洼村一面的海底又是暗流纵生,再不容易捕涝,只有那水性极好的汉子才敢冒死下得深海里偶获一二。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玖) 好在那深海中金贝个头也越发的长大,往往每获一枚便能有近百两银子的收益,这可是一班渔人几年的生活,自从后那犯险的拾贝人更是有增无减。一时间当地入海淘金的名声传了开去,数百里范围内的渔人尽被引逗过来,更有那自持水性极好的,竟是远在千里之外也赶到此间,一时把这小小的渔村整治的好生兴旺,而那苍龙岛主见此也并不禁止,且还干脆在码头上设了岛上专人侍候,出钱出力寻找水性极佳的人士,若能被岛主选上岛去,立时便是身价百倍,再不用为生计烦难了。 张入云当下听闻老人这番话,便知那黄岛主定是有甚图谋,一时心下疑惑,决定此番苍龙岛一行,顺便也将这事也探个究竟,当下再问老人可有船渡得岛上去时,就见老汉将个头摇得如波浪鼓一般。只口里称道,这苍龙岛上禁卫森严,如无岛主允许,便是只飞鸟也落不下他那苍龙岛,一时再又说得些当地渔人无知犯险上岛被重责的事迹,倒是添了张入云一层烦恼。 当下张入云喃喃自语道:“如此看来,那是定要为岛主选中才能上岛的了!” 那老汉看得小店多年,也自看惯了往来的人物,见张入云身长八尺气宇轩昂,一身的锦缎,不似个没来历的,却在一边鼓动他道:“这就要看壮士你的水性如何了,若能被岛上人选得上岛上去,立时奉若上宾,便是那出身贫贱的,岛主也一丝不在意,俱是重金为谢!” 张入云为他这么说一说,反倒脸上一笑,他自己对这一身水性倒是颇有自信,老人这番话说出来,倒也是个主意,一时再又想了想,拿定主意,方起身付账出了小店。 当下张入云出得门外后,并不直奔码头招募处,而是在村上潜身绕了一遭,找了件小沽衣店,买来件小一号的旧衣裳。又出的村外荒僻处,将一身新衣脱下打个包裹至一处藏了,再又使动缩身术将自己身形收了五六寸,方将旧衣裳换上,背上行囊后又二次进了村子。 张入云因近日功力大进,又是内力怪异自成一路,已可如隐娘当日那样长时间的锁骨缩身,只是为此一来功行却要打个折扣,两眼神光一时也为此掩息了不少,但他如此一来走在人群里倒不再扎眼,反容易潜迹混入苍龙岛。 那村落不大,张入云只走了几步路,便已来到近海码头,就见一块大红招幕下正有五六人摆了长桌聚在一处。张入云略一朝相,便知众人都是习过武的,内里有个身形健硕但却留了两撇鼠须,面容颇显猥琐的汉子像是众人的头领,张入云便行近两步与其打了个问讯。 那汉子先见张入云貌不惊人,倒不怎放在心上,后转眼再看他一身腰板倒是挺的笔直,身眼也有些不俗,这才上了眼,当口里仍是带有些轻视道:“怎么?你也是来这显水性争吃这碗下海饭的吗?”一时又将眼睛略往一旁望了望,就见还有四五个精装汉子也在一边守着,俱是一副穷苦人的装扮,想来也是来此应试下海的。 张入云见此,即是赔着笑往答道:“先生说的正是,在下本江南人士,因家境贫寒,本欲到长白山投靠亲友,未想今冬大雪封山不得往进,到如今盘费已然用尽,有闻贵岛主招募水性好的渔人,在下也是生在江边的,自问一点水下功夫也还过得去,是以想来试试运气,不知在先生看来,在下是不是能吃得上这碗饭?” 那猥琐汉子听张入云是在江边长大的,当下便显露出些轻视的意思,只过了半天方慢条斯礼的道:“江边练的水性?你又是南方人,要知此处比斗可是在海里不比你那小江小河,现下又是冬日,水底奇冷无比,你一入水怕不得把你冻死!” 只是他到底看着张入云板腰身段不错,一时便曲指对他说道:“你且站到那边去,等过得午时人来的周全了,大伙一起比试!”说完又略带鄙夷的看了看张入云一身打扮才道:“你该是还没吃过饭吧!过去到那边大棚下,有我们岛上安排的吃食,大鱼大肉管饱!” 张入云一时为装得像一些,当下倒是真个前往用饭,他饭量甚大,一时众人倒是为他一副宽肠胃而深有映象。 至得午后,一应前来比试的汉子业已到齐,比试的方法倒是极为简单,就见那猥琐汉子取出十余粒钢珠,在其上用利刃刻了各人的姓氏,当下运足力气往远海里扔了出去,又在岸上设了香案,以一炷香为限,命众人将钢珠取回来。 那汉子虽是相貌不堪,但臂力倒是惊人,倾力一掷之下竟将那一把钢珠扔出足有百丈。那水性若差一些的应试者,便是在一炷香内于海中往返一趟都有困难,而那钢珠即只有人小手指般大小,一时丢落海底,实无异于海底捞针,有那畏难的汉子,只还未比便已打了退堂鼓,到的后来只有张入云与另外四五个渔人入水下了海! 张入云潜入的海底后,为防被众人看出自己水性远超群伦,却是安心只跟在众人中间徐徐而行,未想那班敢下水的四五条大汉,却倒真有些本领,只一落水便在海底各展一身本领,虽比不得那蛟龙,但也灵活的好似游鱼一般,只在海底蹿行。一时间张入云藏艺,反被众人拉下。 至此张入云才知若论水性,自己却还算不得大造,众人诸般身法,俱比自己来的灵动,而他却只是仗着可在水底换气,一身内外兼修的过硬功底,这才能将众人追上,真要论起水底的本事来,自己却还有太多路要走。 是以他一时反倒潜心跟着众人一路尾随,晓习众人水中诸般身法,张入云即已可在水底换气,学习各人水底本领却是事半功倍,一时虽只短短的百余丈距离,却着实获了不少益处。

第三十六回 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拾) 只不久众人都已近至钢珠藏身处,此时已近远滩,海底地理纵横,众人却只凭眼力各自寻找。到的此地却是谁能在水底静默不换气最为持久最占便宜,张入云自是当然不让。只是他偶尔也露头在水面换气,不欲让众人知晓自己根底。 他一双神目远不是众汉可比,当时那猥琐汉子将钢珠抛出时,不但以被他看清刻有自己姓氏的钢珠被抛落在那一处海底,便是各人的钢珠落在那一处他也都已尽晓。只是到底那海底地理不便,珠子落水后又有海流分扰,一时间他也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自己那枚钢珠。为表自己眼力寻常,他却安心又错取了两枚在手,一时间反将内里一同在水底两汉子的珠子取在手里,当下他便趁在众人在水下时交与那二人手底。 那两人不想竟有这等好事,一时大喜,纷纷喜笑颜开,只在水中不住举手称谢。当下待香烛燃尽之时,五人中竟有四人在水下取得钢珠,只一人空手而归。 先时那猬琐汉子不想今次竟得有这多人闯关成功,一时虽也高兴,但也有些将信将疑,尤其对自己在张入云身上看走了眼,而几度疑惑。后因那受了张入云相助的二汉只在一旁夸奖他水性奇佳这才作罢。一时间即将手一摆,召四人上了一艘登岛的快船。 自得众人上船后,岛上卫士对一行人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变化,一时礼数甚周,待众人一登至岛上,便安排众人洗浴,且一出来便给换了一身新衣,接着便摆宴敬酒,一应的招待均极奢侈糜废,无怪先时那酒店里的老汉有一旦上岛,一步登天之说。 与张入云一同登岛的汉子多是苦人出身,哪能得过这般的享受,一时间俱是心满意足,当下有那作陪的岛上护卫与众人一同饮酒时只略一鼓动,便得另外三人拍着胸脯做保,一定尽心竭力为岛主入海出力。唯有张入云辞色稍为平静,反被那兵丁注意,至此张入云也少不得做势派,多饮了些酒,只是他向来在此上不惯作伪,当下那一餐饭吃得却是比平日练功还显疲累。 众人一番豪饮直至深夜,当晚俱得酩酊大醉,至第二日俱都是到了日上三杆才得起身,众人都怕为岛主召见,慌忙起身,未知反被陪持的人劝阻,仍是一样好吃好喝伺候,如此连过了三日张入云一伙只在岛上饮酒作乐,全不顾下海劳作一事。反闹得几位苦人面上不得意思。 张入云见此眉间却是一皱,心道这岛主这般收买人心,只一旦让众人所行的事体,也一定是奇难至险的勾当,众穷苦渔人得此一番淘制定是心甘情愿替起卖命。 果然到了第四日,这才有岛上头领接待四人,并命众人出海围猎,众人守了数日,一旦得命反倒急于在人前表显,未想第一日里各人的任务倒极是轻松,只由岛上兵士领了众人乘一快船至苍龙岛近海出游,一时只令众人下海掏捕那金扇母,四人当日俱有入海寻珠的本事,到此时觅那金贝均极感轻松,只半日功夫,便已得了百十粒,未知那随行人士却只容得众人劳作了半日便上船休息。 张入云瞧的仔细,那岛上兵丁,言谈中虽是轻松,但却是暗底里留意自己四人水底本事,还将各人所获的金贝大小多寡,及入水时间长短一一作以记录。 到得众回程时,那操舟的却故意绕了些水路,当下在路过苍龙岛东南面进却远远看得一艘极华丽的巨船停泊在海上,虽与众人小船隔的甚远,但一时也自瞧得那船上人物往来极众,显是热闹非凡,张入云一行人心下奇怪,不免开口与那随行的兵士相询。 当下即见那作陪的家丁面带羡艳的回道:“此时岛主特为水性超绝的高手准备的花船,因此船上的下海捕围劳作极为艰辛危险,岛主感他们辛苦,方特造了此船好在海上为众人就近休养。小人曾有幸上得那船一次,确是人间仙境,不但各类食物游乐一应俱全,且还准备众多美貌女子侍寝。诸位若是日后累积功劳,或有幸能登上此船上呢!到时保管诸位乐不思蜀,方不负人间走上一遭!” 说的此间时,他言语已是颇多淫猥。众汉子这几日里都锦衣玉食的养着,又尽是气血旺盛的年轻气壮的年纪,所谓饱暖思淫欲,闻得那家丁一番话,自是止不住的往船上望去,果见其内隐隐有那穿花着绿的女子在船上走动,一时眼底一触,却是愈发垂涎不已。 张入云一方神目不比众人,一时放开目光只望船上开去,果然那船造的奢华到了极致,满船尽都陪候的下人,往来美貌年轻的女子尤多。当下扫了一番,正当他要收回眼光时,却陡地发现有三名女子卧在船首,其间举止甚是亲密,竟都相互倚偎在一起。张入云目光锐利,就见三人当中倒有两位女子生的一头金发,且身形与常人有些异样,只不像是船上陪伴众泅者的女奴,一旦入眼便是留上了意。 待众人回岛上得岸后,张入云四人又被岛上那位接待众人的头领安排在了另一所居处,且还每人奉上二百两纹银,只喜的其余三人眉开眼笑,不想这钱竟是来的这般容易,当下人人雀跃,都道是自己运气转了,竟得此优差。一时手捧着那多银两,却是不知该往何处放才好。 不想到得晚间众人安寝时,却陡闻自己所居住所不远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内,只不住的传来歌舞音乐声,内里诸多女子与年轻男子的调笑声不绝于耳,显是白日里那艘花船上靠岸后,一众水上高手又换在陆上享乐,当晚一夜的饮酒作乐之声,只撩拔的除张入云外另三名汉子坐卧不安,只想第二日快些出海,多多在水下捕猎,已进身至那花船上一探这人间极乐到底是何滋味。

第三十六回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拾壹) 果然到了第二日,众人去的海域即是比前一日险峻的多,一日功夫下来另三位汉子,费尽心思每人才得掏摸上两三枚贝母,只是此海域内的金贝却要比前一日大的甚多,几有人手掌般的大小,张入云当下也是跟随众人围捕,他不欲抢人头里,每次所捕的数量只在众人里算得次席而已。 自这一日起,四人的待遇又比先时好了许多,每一日里所给的银两也都倍僧,众人在此地待的日久,由外间往来招募的水性好手也越发的多了,大伙只聚在一处安歇,有时岛上头领也会作陪,并命得美貌女仆出来相陪众人饮酒,只是每次宴席一毕,众女子也随之而去,并不留下与众人作乐,如此数日下来,只惹的那一伙海上穷海越发的为了岛上人卖命了。 至后众人个个都因出海所获而得了数千两银子的身家,一时间人性贪狡,又是晚间被那不远处院落里的歌舞声撩拨的睡不着觉,不知不觉中竟有人集众赌起钱来。这钱财来的容易,去的却也容易,一时间有人身价巨万,有人却累日冒险下海,反倒一文不明。 于是乎一众输了钱的人便更是拼了命的下海围捕,当中有那一两个水性略差,运气不好的,竟在下海时丢了性命。可是众汉子此时已是被此间享乐激发的不顾性命,虽有人死去,却是一丝不曾在意,只谓他技艺不佳,自己无运,平白丢了性命而已。 张入云双目如炬,只在那赌局上略作一番回顾,便知那常赢钱的汉子定是与岛上人有勾结,甚或还是岛主安排的手下,故意引诱众无知苦汉将性命换来的血汗钱在这赌局上丢掉。至此张入云时已是对着岛主行举深恶痛绝,如此想尽法子操纵的这伙穷苦汉子,便是个良人也要变的下作了,一时间他已知这苍龙岛上确是一处魔窟,只每日里四处寻机打探,想将岛上地理辨的明白后,好趁夜一探究竟。 在这上岛的十数日内,张入云因与众人下海围捕,暗中偷艺,水性日进,他又欲知道那花船上的高手平日里都是下得海去为岛主搜罗些什么,是以自此也渐渐显露自己水下底本事,过得这多日,他下得海所获的金贝已渐渐凌驾于众人之上,并于一名同样也是来自江南一带的年青汉子同样被推作那花船的候选。一旦入围,日常召待,也渐与众人有所不同,如此一来却好不为与其一同上岛的三人羡慕。 张入云此时因身份越显尊贵,已被移作他居,至时已是一人独处,愈发的方便他晚间行动。这一日他终是按捺不住,自以为将那岛上地理探的甚熟,便于当夜换了夜行衣,收了这连日来运用的缩身功夫,重又恢复原先身量,只纵轻功直往岛上最隐秘的嘲风崖探去。 张入云自得天鹞子传得经天身法,一身轻功更比从前,此时他累日在岛上潜形藏迹,早被困乏的狠了,一旦恢复往日形色,却是意气风发,直如一尾灵雀直插青天向着嘲风崖而去。而一路上岛上所有关卡俱被他如一缕青烟般的悄无声息滑过。但遇得有陷进迷宫处,张入云干脆便操纵清灵羽浮空飞渡,却连个阵内一点泥土也没沾上。 时光飞速,转眼张入云已至得嘲风崖上,只是四野回顾并无甚隐秘的所在,就是连岛上护卫也是几不曾见,一时张入云只为自己错打了主意,当下便欲抽身再往那花船上一众高手院落探寻一番。 未知才当他引步想走之际,却忽听得耳边传来几缕萧声,那萧音虽已轻的几不能闻,但传得张入云耳内却仍是是焦雷一般,只将他打落在当场。只为那萧所奏的竟是《穷途自伤曲》,如此远海孤岛的异地,竟能在此处闻得此曲,如何令张入云不惊,且对方即然会得此曲,怕是多半又与自己师父傅金风相识,一时他潜心运劲仔细探询,只是他极力之下仍只得一点余音。却是翻遍了嘲风崖上下也不得究竟,但要离了那崖上,却又是再无一丝声音。 几番下来,张入云渐悟这崖上定是被飞仙一流人物设了禁法,自己不得解禁之术,只是难破对方的禁制。一时间久计无法,正在他硬着头强欲用赖头陀传授自己的破字印试一试时,却忽然心中灵机触动,一时已感远处已有人急速驰来,当下忙收功伏在地上遁避。 果然只晃眼功夫,即有一蓝一青两道剑光自空中落下,当时显出两个华服男子来,其中一人乃是一长身青年,做儒生打扮,一身气质不凡,几比东方兄弟,且眉目间一团和气,倒不似二人那般的持傲。另一人却是个是中年汉子,中等身材,方面大耳,一双眸子在夜光下直比繁星,张入云只看得那人一眼便知其功行远在自己之上。当下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只全力将一身毛孔尽数闭起,不露得一丝生。一时他人虽伏在地上,但与旁人看来,却只是一方礁石,再没有一丝人气。 未想即便如此,那中年汉子一时间也是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身旁年轻书生人极灵秀,见此忙恭身问道:“师傅,可是此地有甚不妥!”说完傍身的剑光却未撤去,反运动飞剑在四野一扫,立时张入云存身处也被波及,只是张入云此刻功行确是不凡,虽被照中形体,但仍是未被二人觉察。 为此那中年汉子反倒讪笑道:“许是我一时为这崖上的海风所扰,却是误以为有人犯险至此。如今已然无事!你还是与我快些进见你师娘才是。”说完即扬手在面前划了个圈子,一时里就见本是嘲风崖上无有一物的一片空地上,竟是凭添了一处小小的茅屋,虽是只用槁草所制,但却甚是雅质,只方寸之地也尽显主人一番心思,张入云当下眼前只觉一亮,跟着耳中萧声也随即大了十倍,一时却是清清楚楚传入张入云耳内。

第三十六回皑皑梨花雪 凄凄断肠人(拾贰) 那《穷途自伤曲》本就是一首极悲的曲子,傅金风和江老人用胡琴弹奏时,只如人声在凄婉诉说自己一生的不幸,已是悲伤之至。当此刻那茅屋中隐居的高人以洞萧吹奏此曲时,竟然比二人更嫌悲凉,一时萧声几比人的哭声,就如一凄伤女子,只在风中抚泪垂泣,却是始终不见其开口诉得自己委曲,当下真是催人肝肠,张入云久为此曲自伤,此时虽是潜形匿迹,但却一般的止不住有些心绪激动。 那中年汉子一时得闻萧声,眼里也是一暗,略一思量,却摆手令身后书生止步,自己一人行至草屋前柔声道:“师妹,为兄刚刚自中原归来,有闻你近日心绪不宁,是以特来相望,不知你现下精神可好些了!为兄这几日里刚得了几朵天山雪莲,与修道者宁神养气倒是颇有好处,且与你将息身体。” 说着即已从怀内掏出一只玉匣,一时那玉匣造的虽紧密,竟也禁不住里面的雪莲的香气,中年汉子为此还特意将那匣子打开,顿时间匣内沁人的香气便随着清风飘溢,纵是身在五六丈外的张入云闻在鼻下也是止不住的为之一醉。只是一闻得那香气于自己鼻间上便是一阵作痒,当下他连忍了数忍,直将真气在胸中平了几番,方得未将那喷嚏打出来,只这样也是将身晃了两晃,幸是身前二人俱是背对着自己,倒是不曾发现他。 就在那中年汉子开口之际茅屋里的萧声便随之而寂,待他将雪莲取出时,又闻茅屋内传来一阵娇嫩的女子声音道:“有劳师兄怀念,妹子微体不劳师兄如此,这天山雪莲甚为珍贵,师兄还是用它合炼丹药,日后用来救人治病岂不是好!此时天色不早,师兄万里奔袭劳累,即来探望小妹,甚是心感,只是如今偶感不适,不便相见,还望师兄原谅。”说完便是再无一丝响动,显有逐客之意。 那汉子无奈,只得顿了顿足,微一往询,便收了功法,将那茅屋重又遮避,自己携了徒弟一同回去,只是二人此一回上却没驾剑光,而是双双并肩往张入云日常居宿的苍龙岛东面奔去。 张入云不知怎地总对那屋中女子甚有好感,当下急欲求见,因他先时已用心记下那草屋位置。此时见两人遁走,这才大了胆子,心道不管其有无禁法,自己只上前先摸着实物,再做计较。谁知他这里才刚刚起身,忽然脑间一闪念即生的警讯,顿时里一身肌肉虬结,只脚下一撑身体已向前蹿出十余丈。再听身后却传来两声冷笑,原来先时一老一少二人此刻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掩至张入云身后四五丈外。 敌人想是也未料道张入云竟有这般机警,一时击出手的手刀竟是落空,只空将当地打出几尺见方的刀刃。 那年青书生身为弟子,偷袭张入云时自是一马当先,当下见张入云逃脱,忙即一个翻身便跟了上来。他一生轻功也自超绝,身形之迅捷竟也不在张入云之下。而张入云事出苍促一个真气并没有提纯,却是险些被其第二掌补中。 那书生见自己两次致命的一击,都被对方蒙面男子躲过。口中不由也惊的咦了一声。一时双掌即是挥出无数手刀,力道沉重的至极的向张入云打来。且他掌法更得灵动,一时只一将张入云粘上,竟再不给他传息的机会,只展身法与张入云贴身游动,心思用的即巧又毒,竟连个逃跑的机会也不给张入云。 张入云拳掌只与那书手略一往还,便知其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当下见对方年纪也不过比自己大不得几岁,如此内功根底,便是强如东方文宇也是差得多矣,心下只道古怪。但转念一想,将那书生相貌与周鹏飞所述闹海银蛟孙圣的形貌比对,倒有八分相似,至此方有些明白。 虽说傅金风临逝前曾交待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与笑罗汉师徒为敌,可张入云却没料到他二人竟已炼得飞剑。当日傅金风被害在洞庭湖畔避仇五十载,这孙圣以其弟子计,年纪该当在六十开外,不想竟还如此年轻,且一生儒气,无怪那周鹏飞为他所伤竟对他还有些好感。 只是此时张入云却是无心计较这些,对方招招力沉,又兼轻功灵动无比,正是自己的对手,如偶一疏忽便有重伤杀身之祸,当下他只得强打起精神,与那书生比斗。 那书生此时心下惊异的之比张入云还要厉害,他与张入云相斗多时,从对方一身强劲刚烈的真气,便已知才不过是个年青后生,自己两番拜师,得正邪两派所长,一甲子的修为,竟也收夺不了对方这后生小子。 虽是自己这面占了上风,但对面后生却是进退趋避,依旧轻松自如,且对方技法精深,身手怪异,招式精微之极,与自己相斗竟还能留得力,只每每用最简单快捷的身法避开自己重击,使到后来,一副身形好似乘了风一般,以自己的眼力竟也不能尽晓对方招式,且眼前人好似对自己武功根底甚为了解,每当双方拆招之时多得不少助力,而自己与对方的本领却是一无所知,幸是他功力高过对方不少,不然随时都又被还击反噬的危险。 为此上那书生越斗越是惊异,越斗越是心下疑惑,他知守在一旁的师傅,为人城府极深,此刻在一旁只欲自己试出对方身家根底,在此之前是绝不会出手相助的。一时情急,却是将右腕一番,当即就见他身前空气振动,一声霹雳过后,便是并二指压过七尺无形剑气而来。 哪知对方见了竟不躲避,反举右手相迎,一时中食二指连弹,便是两丸真气砸中自己剑身,当下只把书生那等强横的气剑带过。一时反被对方欺近身来,一记左肘直撞自己腰肋。 那书生本领的确了得,见此危急,并不避退,反只一收腹,仗着自己功力高过对方不少,左手拳从右腋下穿过,只迎向敌人来犯的肘击。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壹) 书生满以为自己功力高的对方不只一点,此一击至多斗个势均力敌而已,不料只这一瞬,眼前蒙面人即是眼中精光一爆,瞬时里年轻儒生便觉空气一振,对方手肘间劲力竟得大了三倍,一时自己抽身也已迟了。只闻得空气中一声雷鸣似的爆响,那在场上一直占了半日上风的年轻书生,竟被张入云一击震出去三丈开外。 待其落地之时,一张粉面却已是涨的一片紫红,连着脸上红光又闪动了两次,才隐隐退了下去,至此时书生胸口方得大舒了一口气。随即便是满面羞愧,只激得他将原本一张粉嫩的面也变地好似恶鬼一般张厉的盯着张入云。 张入云未想对方本领竟是如此高强,自己处心积虑,倾力之下的一击重击竟也没能伤得了他。不但如此,自己肘间也被对方拳劲震的一阵酸麻,几不能抬起。这才知师父为什么不要来犯他二人。 当下正在他迟疑间,就闻那在一旁驻足观看多时的中年汉子一时击掌笑道:“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位少年人,你这般年纪轻轻竟能练得如此功力真是了不得。只是我这苍龙岛相是私人地界从不与外人相扰,却不知你私闯此地,所为何事?若是没甚解不开的,还请与我师徒至海边馆驿一聚,慢慢商谈如何?” 他言动之时,两眼含笑,一副嘴脸甚是慈蔼,却是不带一丝江湖气,张入云闻声便是心头一震,心神竟被他这番言语晃动,当下大骇,未知这人连说话时竟也藏着杀机,一身乱人心神的功夫竟不再隐娘和那玉泉山妖狐之下。 为此张入云心下愈加笃定,当下为防二人听出自己口音,也自沉声干笑了两声方道:“想来这位便是笑罗汉秋老前辈,而这位秀才定是令高徒闹海银蛟孙圣了!” 笑罗汉未知对方竟认得自己,他于此地觅宝,行藏极为隐秘,此时见被对方窥破自己身份,当时便已起了杀机,只是脸上颜色不改,仍是合声作笑道:“壮士说的不错,未想在这苍龙岛上竟也有人能识得我师徒二人,说来也是有缘,只不知小兄弟是哪里人士,师出何门,还望小兄弟明示,说不定你我还是一场朋友呢!” 张入云闻言却是发声作笑,一时却把对面师徒二人吓得一跳,再见少年开口道:“老先生说的不错,说来我三人确有些渊源,有位傅金。”他傅金风三字还未出口,便见得眼见一阵蓝光暴涨,瞬时里笑罗汉已将一柄蓝色狴犴剑祭出,直取张入云面门而来。他脸色变幻极快,本是笑盈盈的一副面孔,却在这刹那间已是化作满面狰狞,眉间杀气陡起,双眼喷火只欲要活剥了张入云也似。 张入云不料他一副面孔竟是变的如此之快,当下幸是早有准备,只足尖一点,便是风一般的向后撤去,他先时与孙圣相斗时,因自己占的上风已是变换了位置占得那嘲风崖上首处,当下一路退避便直往崖上峭壁纵去。 秋暮蝉师徒都是奸狡之辈,只一眼便瞧出张入云意欲自崖上跳海逃生,一时间闹海银蛟见其师已然出手,自己一柄夺精剑也是跟着出击。他为人狡诈异常,当下并不迎面追击张入云反是在空中划下老大的一个圈子,从背后抄袭张入云。一时里张入云被双剑前后夹击,形势险到了极处。 正在秋暮蝉师徒一番联手,只以为必然得意之际,就见身在空中的张入云手底一溜赤光迸出,正打在笑罗汉狴犴剑身上,也不知到底是何物事,竟能将对方飞剑阻住,且那暗器被笑罗汉剑光砸落,竟还挥酒的满天金粉,铺在空中甚是绚烂夺目,两师徒都是心底歹毒之人,见此反以为那暗器定有些古怪,为防中毒,不由的身形一转将面前略绕了一绕,避风将那一团金粉让开。 而张入云此时得空,反纵身向身后孙圣夺精剑迎去,眼看就要撞上,竟伸出手来引着剑身一撞,就听空中一阵龙吟,那夺精剑竟被少年砸飞,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也被对方剑身上强横的力道打得顿住了身形,一口真气不得流转。 师徒二人瞧出便宜,忙飞身上前,手底又指挥飞剑拦截,哪知张入云只在当地喘得一息,足底便已生劲,一时间一个暴跃,已是飞出嘲风崖,只往海面坠去。 笑罗汉师徒不知这年青人内功如此古怪,只一瞬间新力即生,当下错算了对方实力,飞剑拦截的稍迟了一些,二番又被张入云溜走。心里骇异其一身强横的本领,当下始不死心,仍是抢上前追击。 那嘲风崖地势极高离海面几有百丈,张入云虽在此时使了千金坠的身法,纵是身躯只如飞矢一般向海面落去,也是多一会子不得入水。二师徒见此三次放出剑光,此一会二人想是动了全力,不但剑光暴涨,便是剑速也快了数倍,只呼啸着向张入云身上斩去。就在眼见着张入云要于离海面十余丈处,被青蓝二色飞剑斩作三段之时,却见空中少年一个扭身,竟得凭空不见。跟着海面水花四溅,张入云竟已遁入海底走了! 从后追击的师徒二人不知张入云还有这般本领,一时只看得目瞪口呆。孙圣为此还不死心,欲纵剑光至海面上搜寻,当下却为秋暮蝉阻道:“不必了,瞧这少年这般本领,又敢只身到这苍龙岛,定是水性高绝之辈,你一时无有准备,即便下了水也不见能占得便宜。” 孙圣闻言只好作罢,只是他心头为张入云一番言语本领撼动,当下呆立了半晌,终究忍不住开口轻声问道:“师傅,你看这贼子是不是傅老鬼新近调制出来的弟子!会不会是那老鬼这多年已将伤势养好,此番先遣其弟子来坏咱们的好事!”他一语未毕,便已为秋暮蝉挥手阻止。孙圣回身看了看身后仍在禁制之下的茅屋,心里知其师父所虑,忙也止了口。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贰) 那秋暮蝉半日里只观着海面,脸上始终阴晴不定,好容易才开口低声道:“你所料的也有些道理,只是这少年除了敌你无形剑气时,一手弹指功夫有点似是而非外,其余身法本领却并不是巫山一流,他功夫好杂,招式间隐有峨嵋和崆峒的影子,我看倒多半不是那人的弟子。 你且放心,那人一世倨傲,纵是身上再怎么伤重也绝不肯求救于他人的,再说他当日伤的那般重,侥幸逃脱能得不死就已是万幸了,哪还能有机会将伤势调理好!相较而言倒是这后生要小心防范些,他一身本领古怪,怕不是峨嵋等名门大派知晓苍龙岛一事,而派来的奸细。明日一早你我将这数月里往来的水性好手罗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有甚不相干的人混了进来!” 孙圣在一旁听其师一番剖析入情至理,当下也是不由点着头,见笑罗汉要到明日查人,却又上前献计道:“若是明日访查,反不如今夜搜查为好,此时那小贼才去的不久,纵是真的混迹在那一般赶海人堆里,此刻我与师傅去查的话总该会露出一些马脚。” 秋暮蝉闻言不语,躇踌了半日方道:“不必了!这几日里那琉瑛岛几个女子已是对我们很不满意,往后还有要借重她们几人出大力地方。今晚天色已深,还是不要去搅挠了,纵是明日里查不出什么,你我也该当外松内紧,细细的查探,那后生今日即来的此间,已知你师娘隐居于此,往后多半还会再来。我二人这多日里,只在此地设卡守株待兔,当有所获。” 一时里孙圣见其师说的明白,少不得又是一番奉承,当下二人又在这崖上施了数道禁制,计算停当,这才安心抽身去了。 再说张入云自一入海为防他师徒二人借机查探众泅水者的居处,忙一路急急的往来路赶去。虽有夜间潮汛,风浪甚大,天上无月,四野漆黑,但也难不住他,一时他只在海底排水急遁,须臾间便已赶回自己住处。为防来人查的细作,他还运气将一身海水全部蒸干后又用淡水略细细抹了一遍身体。未想待诸事皆备反不见敌方动静,只此反倒张入云心下更生警惕。 到得第二日,果然难得一见的黄岛主领了孙圣与众泅者一聚,至此张入云方得第一次见到这位苍龙岛岛主。就见他五十上下的年纪,一身道装打扮,相貌修整的很是得体,三寸来长的指甲并着五柳长须,倒很有些三清气象,只是眉间眼眶里有些泛赤,想是平日里酒色不断,身子内里倒是有些掏空了。 众汉首次遇得岛主,莫不谨身静气,一味的奉迎。那黄岛主倒是随意,与众汉言笑自如,没有一些主人家的势派。且来时还备了几大坛美酒,排了宴席与众人同饮。只他身旁的孙圣一言不发,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一遍又遍的在众人身上划过。 当目光落在张入云身上时,孙圣不由注目了一会儿,尚幸张入云此时缩身隐气,不但气质与昨夜完全两样,便是身形也差得太多。孙圣虽瞧着他与众人有些异样,但思虑一时,也就放过了。至后倒是对那与张入云同时进阶的江南汉子有些留心,一时趁众人没注意,倒是偷瞧了好几眼。末了他自唤过左右,与管事的头领询问了,略一踌躇,便又将身旁的黄岛主拉过相谈了一会儿,那岛主闻言点了点头,便轻声相唤手下,命将张入云与那南方汉子叫至阶前。 张入云见那孙圣在这岛上好大的势力,虽身是客座,但形色之间却与那岛主平起平坐,有时但有吩咐,那岛主还听上他三分主意。当下心里疑惑,却还容不得他细想,便已身至孙圣与岛主面前。 黄岛主见二人上得台前,张入云是七尺五六的身量,虽身形略矮,但一身筋骨却极坚实,面貌虽谈不上十分英俊,但顾盼之间也见风采。且张入云此时将周身骨骸锁住,年纪看上去还二十不到的样子,更加惹人注意。而那江南来的汉子也只二十四五的年纪,身长八尺有多,相貌生的十分清秀,且他身材高瘦,与人看上去倍加精神,只是有一只眸子竟是碧色的,一头长发也有几缕闪着淡金色。 那黄岛主见此也不由有些惊异,当下便问他道:“这位好汉好精奇的相貌,哪里人士,往日里却是做何营生?” 那大汉闻言,抱拳先施一礼,一时回禀道:“启禀岛主,小人南宫璞,久居洞庭湖畔,世代以打渔唯生,因祖上是色目人,所以形象与寻常汉家子弟略有不同。只为累世打渔却不得富贵,上年与同乡集了些本钱,便出海贩些生意想得些利。未想运数不佳竟遇上海难,当时所乘的舟船被巨浪,小人自幼会水逃得性命,在海上飘了十余日,才被过往的船只救了,恰巧那船停在苍龙岛附近,因闻岛主正在招贤纳士,小人方仗着一点点水性斗胆来此,至此能有幸遇得岛主,实是小人三生的福气。” 黄岛主听了南宫璞一番禀报后,又看了看随持的头领,见手下点了点,方不疑有他,只口中安抚道:“不敢不敢,南宫壮士水性奇佳,黄某正在用人之际,即求富贵,只要壮士肯为本岛出力,小小一点钱财还不是唾手而得。”说完又与张入云问道:“哪这位小兄弟呢?小兄弟这般年纪水底功夫也是凭地了得,能为黄某招至,实是我苍龙岛之幸!” 张入云此时已是化名石龙,至于来历,仍是如前言与岛主说了,因他不是孙圣心中怀疑的危险人物,岛主一时也不再多问,只命手下为二人奉了一杯美酒,方与二人说道:“黄某此一番前来,一为众壮士连日为岛上辛苦,特备薄宴庆功,二为主事近日报二位壮士水性奇佳,累日入海所得都是众人里之冠,有心想让二位再做些与个人能力更相当的事体,特来相请二位上花船共事,不知二位壮士意下如何?”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参) 众汉子累日的辛劳便是为了能上那花船一探究竟,虽是先时见张入云二人进阶,如若能上得船去也只早晚的事。只是事到临头由这岛主亲口说出,仍是禁不住的一片欢声雷动,有那喜热闹的已是口底生雷,直为二人喝采,鼓动着两人快快答应。 张入云半月来的努力也是为的这一天,一时间自是满口应承,南宫璞自不必说也是笑脸奉承,当下黄岛主大喜即命左右奉上二人百两黄金,拇指般粗细的明珠二十颗,更兼唤上众多美貌的歌姬台前献舞伴酒,直乐的众人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张入云为此也少不得与众周旋,只是他在众人里,即饮不得酒,又不近女色,反惹大伙耻笑,虽如此,张入云倒得乐得自在。至此大厅内人人欢心沸腾,只热闹了一夜不题。 到的第二日清晨,岛上领事便带了两个眉目清秀的小厮来见张入云二人,只对二人道,自今后起这两人便是张入云与南宫秀随身使唤的奴才,日常一应要求只管吩咐这两个小子就行。说完即令小厮领了张入云二人出海。 待的领事走后,两个仆人才对张入云二人解惑道,这苍龙岛上得花船还有个规矩,但凡入船者需在第一日里先下海围猎成功,这才能登船,若是运气不好,第一日入海便得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当下言动之中,却屡屡提醒二人需万分小心才是。只是说到此次围猎的物事却又不是金扇母,但能在水底捞得一二样宝物便可浮上水面,说起来,倒甚轻松。 当四人上得出海的快船上,就见二小厮提出两包东西与张入云二人,那两个小厮都是口齿伶俐之辈,当下纷纷与自己主人做着解说。随张入云的那个童子名叫阿甲,面孔实生的清秀,只是想来年纪有些幼小,话音有些女气,一时就见他从随行的包裹内取出一副水靠递于张入云道:“主人!这是海底长鲸皮做的水靠,穿上它入海,水中阻力全消,且这鱼皮坚固非常能挡得住海底恶鱼的袭扰,后又经岛主治练过,却是愈加的牢固。” 张入云闻言接过,就见那鱼靠黑黝黝的,只小小的一件,还没有玩童的身量大,提在手里轻飘飘的几如无物,除面孔一处露得巴掌大的开口,全身上下竟无结扣。 正在疑惑间,便听阿甲比划道:“这鱼皮可大可小,柔软异常,主人身量虽长大,但却全可套在身上。” 一时间张入云扯动了一下水靠,果然如他所言立时便被撑大了好些,套在身上一些也不见烦难。不由口中称奇道:“有这一物入海,倒是可省好些心力,想来那花船上定是人手一件,每一位都用惯了的!” 阿甲闻言一笑,先是点了点,后又摇了摇头。张入云见他举止古怪,忙又问其详细,再听他回道:“这鱼靠于花船上每一位大爷。”说到这里,他又被了一句道:“噢!不,还有姑娘们确实是人手一件!只是不一定每人都爱用这个的,有几位水性特别高的,却嫌这皮靠累赘不愿用呢!” 张入云奇道:“噢!会有这等事!看来那几位的水底功夫定是远高出同辈的了!” 阿甲不由点了点头道:“主人说的是,那几位大爷姑娘的水性确是远比众人要高!主人待会儿入得水时,却千万要小心呢!” 张入云听他说的慎重,忙又问:“这是为何?” 阿甲却由包裹里取出一柄寒光闪闪匕首与一个金属筒子递给张入云道:“只为主人所去的陷龙沟海底不但水流喘急变幻莫测,更有无数海龙和水母聚积,莫说是人下得那构去,就是一条鱼也是九死一生!” 张入云陡闻阿甲口里说的古怪,不由惊声道:“海龙?难道这海里竟真有龙?” 阿甲见他误会忙解释道:“其实就是那沟底的海蛇,天性凶残无比,又是群居只一遇上活物适毕要咬对方咬死方得罢休,且听闻最喜食活物内脏,常常钻入那大鱼的肚腹之中一阵嚼吃而后再钻出身来,却是对鱼肉不问。主人下得海去却要异常当心!” 张入云略一踌躇道:“如此说来是要倍加小心才是!” 阿甲以为他害怕,却又指着手里的金属筒子道:“不过主人也不要太过担心,这筒子里藏的是由金扇母肉提炼的精油,若真遇险时,只打开机括将内里的弹丸射出,那海龙闻得香气,自直追而上,到时主人尽可从容退走。只是这精油却需要少用,不让的话要岛主不喜的,日后论功行赏时,主人却要吃好大的亏的!” 张入云听那阿甲说话乖巧,眉目俊秀,言动之间语出真诚,倒不似那岛上的诸多人物那般伪善,当下只和声与他说道:“你快别说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了!我出自寒微,可当不得这样的称谓,若不嫌弃,尽称我一声石相公即可!” 未知那阿甲闻言即是面露恐慌的摇着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若被领事大人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张入云见他怕的厉害,知是真有其事,又因他年纪幼小便得做这等伺候人的贱事,不由心里为之一叹。 阿甲见他面色有异,虽不知张入云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见自己这一位主人和原先的俱多不同,心里也感有幸,一时又嘱吩张入云道:“还有那沟底又长又大铺天盖地的水母,主人更要担心!” 张入云这长日子以来下海,屡被水母蜇中,未想看着那般柔软美丽的东西,一旦触须刺入人体,便是火一般的痛疼,且其触手上的倒刺一但入体便是一串,不用利刃绝不能将长刺挑出,虽是自己此时已尽可避住周身毛孔使肌肤如铁一般的坚硬,竟也还是挡不住那水母的触须上的长刺。是以自此的深以为惧,只一见便远远的躲开,当下听闻那沟底还有这多东西,不由眉头又是一皱。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肆) 一时间天色不早,张入云和南宫璞便在船上将水靠换上,当二人脱得只剩一条衬裤再将皮靠穿上时,却听一旁南宫璞的小厮小乙说道:“二位主人还是将周身衣履尽行解去穿上这鱼靠才好,不然的话,身上略有一些阻碍,入水时便要凭添诸多阻力。” 张入云二人闻言略一犹豫,便将底裤也脱了下来,再换上水靠,他二人长日子以来下海,日常**身体惯了,一点羞耻感早变的淡了,何况此时屋内只有男子,倒是不曾放在心上。未想那阿甲见二人除了最后一点衣服,却是眉头一皱,只将面孔略移向一边。 待二人将水靠穿好后,两名小厮便纷纷上前,将那一方匕首与二人右腿上绑牢了。张入云见那匕首长短大小轻重,莫不和自己大腿使力行动极为相合,伸出手提取时,也是妥贴自如。心感这岛上人准备的装备倒真是细心,再后身旁南宫璞的匕首也是与自己一样合身,且还比自己这一柄长的半寸,知道每一柄匕首俱是为个人量身打造的,虽是平日里从未见有人替自己丈量过身体,显见岛上人城府,但为此也不得不佩服那黄岛主的匠心。 待两人要入水时,又见阿甲递过一粒小小的白石与张入云手中道:“这是炭石,主人在水底气不能继时,可将其咬碎,便可由内散出一方清气,足够主人支撑一时的!” 张入云虽不需此物,但为藏行迹也是一般的塞入嘴里。临行前却见阿甲脸上竟是有些忧色,当下不知怎地心中一暖,只开口与他道:“放心!我猜你前几位主人多半是第一次入海便是身亡水底,我素来运气不错,此次入海是绝不会身死的!” 那阿甲被其看破心事,面上即是一红,只是再听张入云口中说的又有些悲壮,不由又得一忧。他只为张入云与前番主子不同,观其形象,似是个心底尚佳,是以却实是盼望他不要惨死在海底。 再说张入云与南宫璞只一入水十余丈,便觉海底水流纵横,冷暖不均,水质又浑浊,只能望见周围三尺而已。张入云一身灵感在水流中愈发的灵动,自不比问,难得那南宫璞下的水后,竟也可趋退自如,并不需他提携,这倒让张入云吃惊不小,且南宫璞一身水性实是惊人,只比自己同伴还要高强。为此上,张入云却又是一番惊异,暗叹这神州大地,确是处处灵秀,自己一点微末伎俩,看来实是不足一晒。 再说二人一路潜行,只为躲闪那随处乱蹿的气流便已是累的疲惫不堪,那沟底实深,二人直用了一刻钟的功夫,竟还未能到的海底,张入云因耗力甚巨,为防有突发事态,已趁南宫璞不备,用皮肤换了两口气,却不知对方怎么竟可在水底耗费这长时间了不换气。 正当二人见得水底宝光隐隐浮动,心道终于到得海底时,张入云忽觉身前百丈处隐隐有一团活物踊动,其速甚急,忙挥掌拍了一下身处前方的南宫璞,一时打了个身势,只道前方有异。 南宫璞并没有张入云这般的灵动触感,当下被其提醒,二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两个厮口里提到的海龙,心下惊恐忙急改了方向与那龙群绕开。果然二人才只游得十余丈,便觉身后暗流汹涌,老长一串的活物俱从二人近身处游过,其中犬牙交错之声不绝于耳,虽是在水下,也是一般的刺耳。 二人待那一群海龙游走,俱是面面相觑,虽是在海底俱是冰冷的海水,但也不自觉抬手摸了摸额角,意似擦擦头上的冷汗。及至发现对方如自己一般的失态,却又是会心一笑,两人本是年青,只为少年英俊,这才有些倨傲不答礼对方,得此一番经历却是瞬时间将二人拉近了不少。 自此后两人倒是顺风顺手,及至到了海底,却见随处皆有宝物隐现,一时只取了一样精光闪闪的金属入手,再欲取时,却忽觉海底一阵潮汐踊动,跟着便见自各处海底洞穴内竟是喷出无数的水母来,瞬时间便将水面布满,张入云见此危急,急欲再取一件宝物在手,却见南宫璞此时已是提起他的身子便拐带着他就走。张入云一时不备,便已为其带动,当下不及细较,只见手底处正好有一样细小物事放着光华,便也抄在手内。一时也随同南宫璞一同前行。 未想南宫璞此时方显了真本事,一时节已是当先开路,直往水面急速浮去,张入云在其身后,因被南宫璞将水分开多得不少助力,也自勉强跟得上。当二人升至众水母头顶,再往后顾时,张入云不由乍了乍舌,就见海底此刻早已为铺天盖地的水母布满,莫说是人,就是一条小鱼也无处安身。 且那水母至大,直如伞盖般大小,周身透明且还闪出五颜六色的光华,于水中轻飘飘的确是好看非常。只是张入云尝过这静默杀手的厉害,见了眼见这般阵式,心里实是惊惧的厉害。当下二人逃过一劫,再不欲在这死亡海底多待,忙抽动身形浮出水面。 海面快船中两位小厮已是等的多时,此时见二人俱都得了宝物平安回来,莫不欢声雀跃,那阿甲见张入云无恙,更是喜笑颜开高兴异常。 当下张入云与南宫璞上得船中,将水靠脱下,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背后皮囊内二人所获的宝物取出来细瞧。就见南宫璞也取得两样宝物,一件是长不过一尺的绿玉箭,现一时在海底为污垢遮避还不怎显,此时略用手将污泥抹去,当下就见一片翠绿,只如流淌着的湖水一般。众人虽不知晓其用处,但只看这质地也知是价值连城之物。另一件却是一柄金戈,金光灿灿虽是在海底历年侵蚀也不见一丝痕迹,略用舱内一铜烛台试了一试,竟如削豆腐一般,连些声响也无。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伍) 而张入云取得两样其中之一却是一块白铁,张入云是习武之人,略一思量,已只是一柄古剑头,当下避锋提在手里,却是轻飘飘的,略用手指弹了弹却是发出檀木般的声响,一时用残烛台试了试,竟是一触即分,断面平滑如镜,却不用手下使一点力气,比那金戈还要锋锐,也不知当时是什么样的仙兵利刃才能将这样的宝剑削断。而剩下的一物却要寒酸的多,竟只一枚非金非木六寸来长的发簪,任是张入云与南宫璞怎么相试,也看不出个古怪来。 两人当下面面相觑,心中都是一个疑问,也不知那陷龙沟到底是个什么所在,竟藏的如此唯有仙家才能堪用的宝贝,先时二人下海所见甚多,手头这四样宝贝虽不能说是九牛一毛,却也仅得十中一耳。二人正在心上疑惑,却是浑忘了自己刚才一番辛苦,体内已是冻得即欲麻木,此时想起,纷纷打了个寒兢,忙欲取了往日的热水暖身,却见阿甲和小乙只在一旁,俱都口称不用,那小乙此时眉开眼笑,而阿甲却是蹙了眉脸上隐隐有一层忧色,行动中还略拿眼角瞟了瞟张入云,很有些古怪,这一切都为张入云看在眼里,却是思索半日也不得其解,想是往下会有什么异事发生。 果然还在二人换衣裳上,那久日只能隔海而望的花船竟已是悄然停在了二人小船一侧。一时那花船上人头攒动,已是放下勾板与快船连上,接着张入云二人眼见一黑,一座小桥已是将两船连在一处。还未动二人晃过神来,已是有五六名青衣小厮与四位盛装丽人渡过桥来,当下小厮们将张入云与南宫璞的一身行囊及水靠取在手里,二位丽人却是径直走向他二人。 此刻张入云与南宫璞才将水靠脱下,一身上下赤条条的,张入云手快赶忙将衬裤穿起,南宫璞倒是随性,见此只那二位女子是不避人,索性光光地站在当地,就看二人有何举动。果然那佳丽一至二人近前,便是顺手为二人披上两件只比薄绢也厚不得多少的锦缎披褂。 正在张入云惊讶间已有两名女子一左一右将其搀扶起,往桥上渡去,张入云正一阵扭捏,那南宫璞已是被两名女捅了上得桥去。张入云欲将二女推开,未想两人身上穿的虽是华丽但一身衣裳穿却是极少极薄,微一挣动却已碰上二人肢体,一时玉峰乱颤,纤腰浮荡,却是慌得张入云一张面孔成了猪肝色。欲待闪身将二女让过时,却听两位女子一阵娇笑,显是见惯了如他这等手忙脚乱的新鲜货色。 转念一想,自己总是匿迹而来,不能过得显示本领,只得被二女也一般捅着过了桥。正在张入云心道如此寒冷天气,这二人穿的如此之少竟不畏寒时。却谁知才上得桥中央,迎面就是一阵暖风,方把个周身冰凉的张入云激得一个寒战,原来却是那船上生的炉火,温暖之极,此时打开暧帐接送二人,舱内暖风浮动,竟把个小桥上也熏陶的好似暖春。 再往脚下看,就见搀自己的二位女子也是如自己一般赤着足,且一双长腿却生的又细又结实,走在滑溜溜的船板下,竟是一丝不见脚下虚浮,看上去只是一副妖妖娆娆的仪态,但却倒真能搀扶得起自己,且二人手下使劲,却是不用自己出一些力便渡过了桥去。 阿甲和小乙见主人过了桥,忙也随后跟上,只是那阿甲好似格外的小心,只紧紧跟在张入云身后,不敢远离。 张入云为二女捅着连过了两间暖阁,方到得正舱,还未进得舱内却听见内里传来一阵水花四溅声,正在二人犹豫就见眼前帘幕挑开,紧接着又是四位更美丽标致的丽人将二人迎过接了。当张入云回望时,却见先时陪伴自己的两位女子已是含笑退了下去。 入得室内后,二人眼见俱是一亮,但见眼见一方近十丈方圆的一坐水池竟是坐落在船中央,两廊上满是来回奔走的锦衣奴仆,暖池前不远处设得一方长案上,其间满是奴人谨身侍候。每人身前不是放得四季常新的鲜果,便是南北两地的精致点心,还有那水晶盆里盛着琥珀色美酒,一旁更有位俊秀的小厮守着香炉轻启葵扇只在为客人筛酒,甚或还有那大师傅正用簇新围炉,叉得一腔已色作金黄的炭烤全羊,只由往来不决的行童为池中沐浴的男女于其上割肉侍应着。 而那暖池内的数名男子却只图与十余位佳丽在池内捉对嬉水,那池水显是热的,众男女在内玩耍极是开心自在,无怪乎自己先时在舱外竟听得内里传有水声。 二人当下为眼前景像惊惑,正在呆看时,就听身旁一声轻咳,转眼已是钻出一位身着周正的老者来,还未等张入云问答,老人已恭声说道:“二位先生入海辛苦了,还先请入池暖暖身子,随性用些点心。小人是这花船管事解必昌,日后旦有何吩咐还请不吝差遣,有下人们不随二位心意的也烦请支会小人!至时一定重重拿办!”他语声虽轻,但一旁的丽人闻言面上即是一阵白,处在张入云身后的阿甲也不由自主又往张入云身边挪了挪。 当下解必昌一路相引,二们前行,一路又将张入云与南宫璞入海所获接了,方恭身而退。 张入云二人一时依着别人的样,下得那暖池内,但觉自己冰冷的身体一入得那暖池内便觉周身一阵轻松,只暖洋洋的欲随身化在了热水里,张入云虽能耐得了严寒,但那终究还是在忍耐,此刻不过盏茶之间,便由那阴森恐惧的海底,换做这瞒眼春色,滑入凝脂的暖池内,十足的自九幽地狱跃至三十三重青天,且身边还有二位佳丽陪持。纵是如张入云这般道力坚凝的人也有恍若隔世之感。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陆) 一时间鼻下一阵香气溢动,张入云定睛看时,却见一位佳人已是端起一盏筛好的热酒递在他唇边。张入云此时身外舒爽,腹内却仍有些阴寒,当下想也没想,竟扬头就着女孩的纤纤玉手将那美酒一口干了。 再见那女子扭身将空酒杯递回岸上行童时,张入云就见她是身上穿得一件薄薄的霓衫,但此刻竟水一泡贴在身上已是竟显一身妙态无遗,尤其胸前两点胭脂红,只巧好与那水面平齐,一时在水波荡漾下时隐时显,如随着波浪上下翻舞一般。 张入云何曾受过这等温柔乡的淘制,一时胸中一窒,刚刚喝下腹中的暖酒,竟如火一般的在肚里燃烧,脸间一炸,竟是欲心骤起。此时修道者的大妨碍,张入云只一起念,忙闪身将二女让过,再不敢近,口里还道:“在下江湖野人,不惯如此举止,烦请二位姐姐上岸休息,不用陪侍在下了!” 未知他说完此话,反倒将二位佳人吓得一跳。欲待翻身再近时,张入云却是说什么也不得让二人倚偎在二人身边。一时三人不免略有些挣动,却将周围嬉水众人引逗的望着这里。那二位女子见有人望向这边,脸上更加难看,一时面色变的忧急,反小声求告张入云不要命二人离弃。 正在张入云疑惑时分,就见一直守在岸上的阿甲俯身与他道:“主人快别这样,你如此一举,二位姐姐恐要受责罚,且今日有鲍家大爷在此,这两位姐姐若是不得服侍你,必被鲍大爷抢去,如此一来二位姐姐少不得要受一番苦楚!”他如此一言二女即是连忙点头,一时又回顾一眼阿甲,眼里满是感激神情。 张入云闻言略一回顾,就见池中一角果有一彪形大汉环捅着两名女子,语出调笑嗓音极高,且手底下流,每每以将身傍两位佳丽捏得剧痛娇哼为乐,此时已是有意无意往向张入云这一处。 张入云这一面两位女子见那大汉望向这里,却是心甚害怕,一时反将张入云主动搂抱在怀里,娇躯一阵乱颤,显是真的害怕的那人厉害。 为此上,张入云却是实在不知该做何才好,只将面孔挣的通红,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心口里一颗狂跳的心。正在他左右为难时,就听身旁南宫璞哈哈一笑道:“石兄!即来之,则安之,如此人间富贵,温柔极乐,旁人想还想不着呢,兄台能得此享受也是前世修来的,想必石兄你年纪还轻,未得经历些这人间事,所以有些尴尬,我看众位姐姐也是极和善可人的,但有不通的俗务,只开口明言就是,何必羞这一副面孔,大家都不得自在!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他却是对着怀中女子所说。他倒是驾轻就熟,一时在二女怀顾之中甚得自在,时不时只从佳人口中饮那葡萄美酒,又从那丽人手中食那人间美食,双手肆无忌惮只在二女身上要紧处上下翻飞,反引动的两位美人一连串的娇吁乱颤。他人生的清秀,远比这池中其余男子引人注目的多,又兼言语可喜,时常逗的身边丽人一阵娇笑,虽也好色的厉害,但却不惹人讨厌,张入云当下看着他一举一动,脸上跟着一张一弛,却是实在学不来南宫璞这套风范。 好在他见南宫璞不时从二人手里接过美食,这倒惹得他眼前一亮,自己紧守死戒,不能上下其手,但这肠胃却堪称宽大。他度量自己在这池里怎么也泡不上个把时辰。张入云对自己的肚皮很有信心,哪怕是这二位女子来回不停的搬动饮食,便是吃上一两个时辰也撑不破自己肚皮。当下打定主意,只好命二人多多的取了饮食来,只称自己肚饿,要吃东西。 不料这船上陈设周全,无所不备,天南海北各色美食,瞬息尽皆办来,那怕是南方的蜜汁藕,莲子羹,北方的桂花油糕,玉麦甜醅也都能办来,更有南北两地各色精细糕点,点心,也是制造的极小巧精致,一时间张入云吃了二三十样,竟还不带重的,带后来,二女搬的累了,索性吩咐行童端来一面金盘,一时浸在水里拿手把持住了,却是只往张入云口中送去。 一时间周围人见张入云竟到这暖池里来用膳,却是瞪大了眼睛,莫不好笑,随侍的二位女子虽也脸上露着笑意,但知道张入云这是为了自己,一时又见他言语诚恳,比别个男子不同,当下心中感激,却是服侍的愈发的尽心了。 过得多时就闻传有金钟作响声,众人这才起身,擦拭身体,望那花船二楼登去。如此张入云少不得又是一番尴尬,说来那两年前也被隐娘看的通透,但却总无眼前这一幕尴尬过。那随行的二位女子此时已知张入云为人方正,当下只避了人令其自己行事。待张入云上楼时,二人又是随后跟着,张入云不解,欲待退辞,却又见二人有些不便之色,一时里他干脆回过头来问阿甲的意思,阿甲略一回顾便恳请张入云首肯。 张入云此时算得上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什么都是头一遭,一时不得主意,便也听那阿甲的摆布。待他再往前路看时,见南宫璞也是一般的携了先时二女同行,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时也任由二人跟着。 待张入云登得楼上后,便见眼见一阔,面前竟是一方数十丈长,五六丈宽的大殿,行动之间又觉足底松软,未知脚下竟是一色的长绒地毯,虽是光着脚,但行在其上,却如行在草地上一般的自在舒服。再往两廊看去,就见四处皆有碗盏般大小的明珠嵌了,一时放出光来,竟将这殿内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一时间待他走近阶前,却见自己与南宫璞被安排在最末的两个席位,那殿上所请的客人并不多,总共也不过十数人,最尊贵的前首席位竟还有五位空缺。张入云一时计较,连自己与南宫璞在内,也不过十一人而已。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柒) 正在张入云欲就坐时,就听身后传来数声霹雳也似的暴笑声,张入云当下只被那笑声震得有些炸耳还未觉得,可身后的两位佳丽与阿甲却是面色一阵苍白,只一个劲的拉着张入云落座。待张入云席地入座之后,三人却是纷纷藏在其身后,只可惜张入云此时身量实不够宽大,背后三人也实是藏不得下。 再后南宫璞陪侍的两位佳丽与小乙此时也是如自己这面一般的作为,只是南宫璞身量高一些,三人倒好持仗的多。 待张入云侧头往来路上看进,即见两条巨汉正从楼下行来,遍体只如炭一般的黑毛,脸颊上似刺猥般的虬髯,根根胡须都如钢针一般的立起,双眼好似铜铃,虽是这般温暖的船舱内也是见得二人鼻息之下冒出缕缕白雾,口里四枚獠牙竟如野猪一般的露在唇外,行动之间脚步极重,但有女子从身旁经过,俱是猿臂一伸,将人拽过,一声脆响便将其衣裳撕落,只露出内里粉白似的肌肤,却是上下其手,听得对方呼痛后,却又是大声作笑。一时厌烦,才将人如灯草的似的向后甩落。直不把人性命放在心上。更有甚者,有那行童生的清秀的,也一样被二人掳过,只放在手中狎弄。 当下张入云见这二人如此淫猥竟是不论男女尽皆亵玩于指掌之上,眼里一触,已是怒自心头起,跟着又觉身后有异。待回过头来看时就见藏在背后的三人都因害怕正止不住的发抖,其中犹以阿甲怕的最为厉害,娇小的身子好似筛豆子一般,浑身乱颤, 张入云见阿甲三人怕的厉害,一时忙软语安慰道:“别怕!只不过是两个粗卑的大汉,没什么了不起的!” 阿甲听他口里冒失,忙细声劝道:“主人万毋冒失,这鲍家三位大爷是岛主的上宾,尊贵的厉害,无人敢惹,又兼性子残忍,力大无比,平日里只言动不随意便要杀人的。待会两位大爷路过时,还请主人也小心一些,您方才也见了,这二人淫恶的厉害,不要使主人您受了折辱才好。” 张入云见他此时怕的如此厉害,却还知劝慰自己,显是其心底善良,心下尤喜,他此次前来探访这苍龙岛,虽是下了好些苦心,藏了诸多痕迹,但到底是无为而来,此刻眼见这般猛恶残忍的汉子,如到时真有什么无礼的举动自己却是不会再隐迹曲受的。一时心下计较停当,反得轻松,因见对方一副巨掌,五枚指甲好似野兽一般生成了钢爪的模样,当下略一思量,便将那席上银筷取在了手里。 果然那兄弟二人行至张入云与南宫璞两人席前,却是一左一右,一人一个裂着大嘴欲上前逗弄。他二人荤素不忌,男女兼得,因见张入云二人一个生的年轻,一个生的俊秀,却是淫心陡起,又兼想跟新人落了个下马威,欲日后网罗至旗下以作臂膀。 当下一人便是哈哈一笑伸出巨掌往张入云肩头抓落,张入云见他粗卑的厉害,且竟敢来惹自己,当下虎目一睁,便打定注意给对方个厉害,一时见来人将掌落下,却是口中喝道:“兄台还请放尊重些,此处可是苍龙岛主的花船,小弟又与兄素未谋面,当不得兄台这般亲近!”说着话,已是悄然将一只银筷插起。 那巨汉乃是鲍氏兄弟老二鲍重锋,一时听见张入云口里喝声,嘴里却大声笑道:“哈哈!正是因为我二人从没见过面,才更要好好亲近。”一时间手底放落,却觉掌中一麻,心下奇怪,忙提起手掌来看,就见一尺来长的银筷只插入自己掌心不足三寸。当下他憨憨的摸了摸脑袋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一时取左手拽住长筷,反手就将深埋在掌心里的长筷拔起。当下看了看,鼻下轻轻一哼。 “原来只是根筷子!”说完却是随手一扔竟直没一旁的船身木板,张入云眼里看的仔细,就见他掌心只有一细小的红点,那般长的一根筷子埋入他掌内,却连他一滴血也没流出,而对面的鲍重锋面上也不显一丝痛楚,竟仿佛是没有感觉一般。 阿甲三人平日里看着兄弟三人做威惯了的,见张入云竟敢斗胆犯其虎威,一时怕得厉害,身上抖的愈加厉害了。张入云见对面巨汉筋骨竟是如此强横,心下也自骇然,只是他此时对自己一身本领也是极有信心,当下倒也不怎放在心上。只是一时脑子里计较得更为惬当,安心让这粗蠢汉子知道什么叫作厉害。 果然那鲍重锋虽憨,但也知道是张入云伤了他,一时大手一扬,长爪又得抓落,此一会上却不是插向张入云的肩头,而只击其面孔,当下一阵劲风拂面,张入云穿得本就单薄宽畅,为其这一掌竟是激得他一身锦缎随风飘荡。 张入云此时手上还有一根银筷,见对方巨掌又至,仍是如前一般,只插对方手掌,只是此一会他认得极准,一时手底附了真力,指尖一转那银筷子便如飞矢一般空心转起,自鲍重锋左手合谷穴直插而没,当时只痛的他振手一抖,只奇怪自己竟也会觉得痛楚。 张入云见他真个强悍如斯,只这般竟还不能痛的他哀号,一时自自己席上取过一只金盘,只往天上一抛,一时间空中金光晃眼,只引动的众人连那鲍重锋在内齐往空中张望。 张入云却趁机,一脚踏出,只用足跟猛往对面巨汉脚面上砸去。要知张入云足下力道比双臂大了十倍,这一年来他脚下功夫愈法精纯,一身内力也已可观,这一脚砸下,便是块顽铁也得被他踩成靡粉。未知张入云这一脚下去,却真的如踩中一块钢锭一般,一时那鲍重锋虽也痛的将单脚抱起,但张入云脚后跟竟也得隐隐做痛。 但是至此时那鲍春锋似也知道张入云的厉害,当下也不敢再与他交手,反倒是回过头与自己兄长鲍大锋说道:“大哥!这小子打的我好痛,你且过来帮帮我!”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捌) 未知那鲍大锋此刻也不知被南宫璞用什么法子制住,一时自己兄弟求援却也来不及相顾,反是将臂一甩,只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我这里甚忙,却没功夫理你!”说话时,已将自己身上的锦袍撕下,提起醋钵似的拳头,直往南宫璞身上砸去。 张入云在一旁看的清楚,那鲍大锋肋下竟是生满冰片大小的鱼鳞,但有肌肤裸露处也是如生铁一般,没一丝人类的鲜活气。当下再转眼看其弟鲍重锋肋下,却是如他哥哥一般,也是布满了鳞甲。张入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兄弟二人生的如此诡异只如怪物一般,无怪自己连番相试下,那鲍重锋竟也没有受得重伤。 再说那鲍大锋一拳砸去,南宫璞见来威猛异常自料无力抵挡,一时只得将身一晃闪开来拳,脚底一送,已将身后三人挪开趋避,跟着身子一翻,已是从脑后长发里抽出一柄如月牙儿也似的冰蓝色的匕首。 不想那鲍大锋见那匕首锋利却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因见对方面色凝重,又取了匕首与自己隔案相对,反倒裂嘴一笑,回手拍了拍自己家兄弟肩膀道:“看到没有!有人打你,你就拿拳去打他!”当下提起硕大的拳头在自己兄弟脑门上便是一击,只打的一声暴响,好似古寺撞钟一般。 鲍重锋得自己兄长指点,不由也是裂嘴一笑,当下却是依他哥哥的样,提起拳头便是向着张入云砸来。 阿甲三人见南宫璞那般壮硕的汉子遇上这兄弟二人也是一般的难以招架,今见鲍重锋斗大的拳头打了过来,忙拉扯着张入云往旁闪去。 不想张入云此刻也被对方激动了意气,他三次重手,都被对方接下,此时见对方一拳砸来,也是有意要接下这一拳。张入云到底是修武之人,不是妄与,一时间见拳来得快,只足下一翻,一个撩天脚便是踏住对方的拳头。就听空中一声暴雷,张入云已是凌空被对方打了筋斗,那巨汉也被张入云这凌厉的一脚踢的身形乱晃连连后退。 当下张入云见出便宜,忙左足一点,身形往前抢了半步,右脚足背便如一条铁鞭一样,闪电似的抽在了鲍重锋的小腿肚上,一时只踢得那巨汉,如元宝一般在地上跌了几滚,直将周围席案推倒不知多少。好容易待他直起身来却是抱着自己左腿直唤痛。 他兄弟鲍少锋此时看出二哥异样,却是赶过来相扶,一时就见自己二哥小腿上直如被炭火烧的通红的铁条烫过一般,生生浮起一道足印。当下他兄弟连心却是扶起自己兄长,迈步便向张入云这面讨公道。 阿甲不想张入云竟有这般的能耐把个平日里谁也招惹不得的鲍重锋打败,一时正在高兴,却见两兄弟又是搀扶着向自己这面走来,又得吓得厉害,忙又躲在张入云身后。 谁料正在这时,却忽听得一阵玉板作响,就见先时那般气势汹汹的鲍家三兄弟此刻也是偃旗息鼓,纷纷归座,而先时为众人打乱的东西也早被两旁的仆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见一点痕迹。 果然众人才刚落座,就见黄岛主自殿后走出,此时他却是换下了道服,穿得一件黑山赤水五爪金龙锦蓝袍,前后由四位美人捅了,至主席落了座。 而自他身后,还跟得三位女子,即在最上首的三位客席坐下了。只是这三人有些怪,一时间俱是坐在一处,却不似鲍氏三兄弟分席而踞。且三位女子也甚是依恋只偎在一起,也不分开,尤其当中两名金发女子更是作态,只垂扶在当中一黑发女子身上,竟好似身上无骨一般,无有人搀扶竟坐不直身子。 如此形举,不想那岛主竟也不加一些怪罪,反吩咐左右将另两席拉过来与原先一席拼起,显见这三位女子身份不同,犹在那鲍氏三兄弟之上。 一时宾主坐定,就闻黄岛主朗声说道:“今日午间摆得这宴席,只为我苍龙岛又新添了两位高人。”说完便是介南宫璞与张入云与四方认识,当下为首的六名上宾却是看也不看新来的二人,只剩下的三位佳宾才略与二人施礼。 那岛主想是早已知晓三位女子与鲍氏兄弟的习性,见状也是一丝不以为意,接着仍说道:“难得今日有幸,又正值岛上伏龙果相熟,特奉上每位上宾一枚,以补近日来各位日夜为本岛出力所伤的元气。”说完将手一摆,自有十余位宫装打扮的丽人,每人托了一面碧玉盘并一枚赤色果子上来。 当下只还未置得众人案上,便已闻得一股浓郁的暗香,熏熏的几是中人欲醉,一时间张入云回首看了看阿甲见他小脸竟然被那沉香味味熏陶的红了,但眼中却大有艳羡之色。想他身世可怜,便将那果子取了放在阿甲手里道:“你即喜欢,便让你吃了吧!”当下张入云身旁三人闻之一惊,另二女看着阿甲却是满脸艳羡之色! 阿甲受宠若惊忙摆手道:“小人不敢,还是主人用了吧!这是岛主精心培育的仙果,数十年才得一熟,听说人吃了还能延年益寿,大补精气的,阿甲可没这福气!主人入海辛苦还是吃了他补身吧,您看众位大爷也都将这伏龙果吃了!”果然张入云随处看去,就见那鲍氏三兄弟也是尽敛了平时眼高于顶的模样,纷纷张开巨口,一人一个,连嚼都不嚼囫囵吞了下去,另外三人却是吃的小心翼翼,生怕连滴汁水也从口底流出。只那三个女子却不怎在意,三枚果子只在那二位金发女子的手中抛来抛去,只便作了玩具一般。 张入云见了知这果子是不比平常,方回头与阿甲笑道:“你小小年纪,怎还知道什么大补精气这类的话,左右不过是枚果子罢了,你若是怕折福,就与这两位姐姐分食算了。”说着即从席上取了一柄金刀递于他。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玖) 一时做在张入云身旁的二位佳丽闻言大喜,忙也伏身拜谢道:“多谢石大爷厚赐!” 张入云听了,又乐道:“只一枚果子还要三人分着吃,还当得什么厚赐,二位姐姐说笑了!” 他一语未毕,却听得对面的南宫璞也笑了,一时手里端着那果子笑着与张入云道:“石兄这般大方,只闹得小弟也不好意思了!”说完将那果子放在鼻下闻了闻,脸上大有些叹息的意思,一时高高的抛向身后的小乙,只懒洋洋的说了声:“便宜你!分了吧!”只慌得一旁小乙手足乱舞,如捧玉瓶似的把那伏龙果接了。而他身旁的两位丽人,也是跟着俯身拜谢。 南宫璞见了却是笑道:“谢我一半就得了,另一半只谢对面这位石大爷,他落得大方,我不如此,反衬得我小气了!”一时二女闻言又是朝着张入云福身。反让这位石大爷有些不好意思。 正在众人戏谑时,却忽听阶前一阵喧哗,其间还伴有女子的哭叫声。张入云二人闻声忙侧头看去,果见鲍氏二郎重死死的拽住一位宫女的两只玉手不放,那女子想是不耐他力大,已是痛的娇喘连连,粉面煞白。 正在张入云犹豫时,却见阿甲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张入云为之一惊,忙道:“怎么了!”就见阿甲颤着声道:“主人!我怕,那鲍大爷又要行凶了!” 张入云闻声奇道:“怎么个凶行?如此岛主在场,这性鲍的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杀了这侍女吧!” 说话间那为鲍重锋纠缠的女子又是一阵娇哼,脸上的泪水已如珍珠般的落了下来。 再听阿甲细声道:“主人,您不知道,这几位鲍家大爷是主人最尊贵的客人,往日里岛主常奉送女子与他三人。尤其这位二爷性子最残忍,兴子发起来,要吃人肉的!前一会他就见一位姐姐腿生的好看,生生当者众人的面给嚼吃了,至后那位姐姐终因流血过多惨死。你且看看这船上伺候的众人哪个不怕他们,这一次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这位姐姐呢!” 张入云闻言,却见满船人都是面色惨白看着眼着发生的一幕,却无一人喝止,便是黄岛主也只皱了皱眉,并无再多言语。 一时张入云大怒,只从案上提起银筷,掌内放劲,已是随时准备将银筷当箭矢般的射出。他这边厢义愤填赝,却不知道另一边南宫璞却是将身前一幕尽收眼底。 当下殿内空气一阵紧张,几不闻声,却听得鲍重锋大声乐道:“你这婆娘的小手真好看,且让我仔细看看,又打什么紧?”说着单手将眼前美女玉手捏开,一时又取一掌连连摩搓,就见眼前十指纤纤,鲜嫩欲滴的红指甲,配着身下的玉盘,更显动人。一时他巨口一张,口水已自落下,嘴里一阵钢牙撕摩,已是把那侍女吓得欲昏死过去,当下只任谁见了,也知这鲍重锋,正打着侍女玉手的主意。 就在他张口欲落,张入云银筷疾射之际,鲍重锋口里忽然多了一枚玉盏,只打得他呲牙裂嘴,口里剧痛,手上一松,那侍女忙慌不迭的退下。 张入云目光锐利,当时已见得是那坐卧在一旁的三位女子中,一头黑发的少女将面前杯盏打出。 而众人此时四下里环顾,见那少女席前已少了一枚酒杯,当下俱知道是她所为。 那鲍氏三兄弟眼力也自不凡,当时也知是这少女所为,一时鲍重锋两个兄弟都是瞪大了一双牛眼,眼见得就要发难。正在这时,却见鲍重锋将玉盏从颚中取下,一时又伸手在口里一阵摇晃,末了竟取下一枚断齿来,当下捂着满边脸颊,却对着自己兄长哀告道:“大哥!痛!” 他鲍氏三雄,兄弟连心,一时间鲍重锋受伤,做兄长的自是大怒,只一拍桌子便将身前那般坚固的紫檀木制的席案打了个粉碎,再见他将袖一撸,口里嗡声嗡气的与那三位女子说道:“早就看你这三个婆娘不入眼了!今天我三兄弟就你三人较量较量!”说完便欲上前。 哪知那黄岛主自此时方才开口,一时只将袖一拂劝阻鲍大锋道:“二位都是本岛的上宾,何为这区区小事伤了和气,鲍家二郎在这花船上受了些伤,只着落在本座身上就是。来人啊!快取玉蓉膏为鲍二爷疗伤,再取一坛梨花酒为三位大爷压惊。”一时守在一旁的解必昌闻言便是领命而去。 那鲍大锋被岛主人袖底一拂,便觉如沐春风,一时身上懒洋洋的再施不出一丝劲来,他人虽粗俗,但却也有些呆主意,知岛主是个不好相与的,一时也就偃息坐下。一旁的仆人见状,忙上前为其收拾席案,只片刻功夫便得又置了一席。 哪知鲍重锋此时却是有些不乐意,一时口里还道:“不要!人家嘴里好痛!只喝酒还不够痛快!” 黄岛主闻言笑道:“却不知鲍二郎有什么吩咐,但不伤众位和气,本座一定为三位办来!” 未知他话音一落,鲍重锋面上就是一喜,忙接口道:“哪好!上一回黄岛主变的戏法有趣极了,鲍老二我想再看岛主变一次,最好是不带重样的!”他一语投地地,周围坐上的众位男子都来了兴趣,尤其鲍氏二雄也跟着鼓噪大声叫好。 只为有那黑发女子却是一语不言,只立起身来,和黄岛主打了个手势,连口都不开,便领了自己两位姐妹就走。临行至先时被纠缠的宫女面前,其黑发少女却是顺手从自己姐妹手中取了一枚伏龙果抛与她。当下那侍女忙福身拜谢,但三女却好似未见一般,径自走了。 再说那岛山见三位琉瑛岛的女宾走了,反倒脸上有些轻松,一时只笑着与众人道:“此时正是午间,又值殿内明珠照耀,倒是不太合时宜,以此炫技倒是不够精彩,不如到夜里在以此做乐如何?”

第三十七回 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拾) 鲍氏三兄弟人虽粗,却好尽兴,当下闻言只不答应,而是忙命众侍者将船身窗户紧闭。那一干仆人们想是怕这三人狠了,闻声也未等岛主发令,便已照办。同时又落下窗前帷幕,一时间船外阳光一暗。可是殿内因是镶满了宝珠,仍是一般的亮如白昼,室内光线并不见丝毫减弱 那岛主见此,想了想,便命令众人道:“掌灯,将明珠遮起!”又回首于身后解必昌道:“去内库抬我的玉屏风来!” 当下解必昌领命而去,众仆人也用纱罩将明珠宝光遮避,又取来十方玲珑的兽烛台,当下将灯点了,陡然间殿内已是变做了深夜,灯光摇曳处,气氛却是烘托了出来,鲍氏三兄弟见主人这般出力,纷纷乐开了怀。 不久解必昌即同了八个仆人抬回一面足两丈来宽,一丈高矮的羊脂白玉屏风,摆放在岛主面前。众人把眼观看,就见其上即描有八位手持笙管笛箫八色乐器的绝色佳人,虽只是画中人,但那工匠妙手,巧夺天工,一时竟将画中人描绣的如活人一般。尤其待一众人时间一长看着那画中人久了,竟觉其上诸位佳丽媚眼朱唇竟似真的在轻轻开合一般,直将席上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那岛主看出大伙心思,却又命众仆人将余下的八位客人席案上前来,环围在玉屏风前好看主人作法。众汉子见主人真个识趣知味,纷纷干笑着挪至阶前。一时里看的仔细,那画中人愈法像是活了一般! 岛主见众人落定,这才自解必昌手中请来一方白纸,又取出一柄金铰剪就在席案上将那白纸细细的剪了,众人不知岛主剪的是一方什么东西,当下只伸长了脖子勾着观看。 只片刻里那岛主便将一团物事剪好,一时又长指甲挑了些灯油在手上,连着那白纸一握紧,陡时一道雷火冲起,裹了一团,当下岛主口中喝了一声:“疾!”,单掌一投,一道霹雳打在地上,瞬时间地上白烟蒸腾,竟滚出一只通体雪白火眼金睛的小猴来。 当下就见那小东西抖了抖毛发,打了个喷嚏,搔了搔耳朵,顾盼神俊,眼中金光四射,极是可爱灵动,那阿甲现时一直躲在张入云身后,此时见了这般灵物,也不禁笑着自张入云身后探出头来。 再说那猴子落了地,一时翻滚着在四下游走,当先看见坐居中央鲍大峰案上有果子,一个纵跃已是上了案,却如人一般伸手来讨。哪知鲍大锋见了不但不给,反还一个弹指打在它脸蛋上,当下只将它打的如同星丸似的翻滚出去,待一屁股坐在地上,只痛的它口里吱吱乱叫,一手摸着脸颊一手摸着红红的屁股,满场的呼痛。憨态异常,直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再说那猴儿一时为鲍大锋打了,却还意犹未足,此一会却是换了南宫璞这一席,一时再不敢向男子乞讨,而是改了向其一旁的一位陪侍女郎讨要。当下了女子也甚促狭,只不与它,见它不请自来,伸手自取的时候,反倒伸开玉手将来小爪拂开。小时间一人一猴两下里厮夺又惹得众人大笑。 未知那猴子顽劣,见闹的久了,眼见女子却无别的伎俩,又惹的它恼了,当下将身一蹿,已是自那女郎宽松的纱袍袖口处钻入她怀里。 那女子大惊,忙立起抓挠,只是那猴儿身即小巧,动作又灵活无比,却是仍她怎么用心竭力也是掏摸不到,反是为她自已心急之下手脚挥动,不免袍底春光外泄,直惹得众人又是一番大笑。至最后那猴子竟是钻入铛内,那女子一来奇痒无比娇喘连连,一来羞愧难当却是不好当众掏摸,脸上一红心中即刻梨花带雨,险些哭了出来。 南宫璞此时见已闹的不成话,只得上前持定了女孩笑道:“谁教你不合惹它!这回可吃亏了吧!你若嫌害羞却还是我来拿它吧!”说完即是探手沿着女子雪白的大腿伸进其玉跨之内,一时挠动半日,手里忽猛地一颤,方道:“是了!可被我捉住了!”说完将手一提,果然自己两指间正提着那小猴的头皮,一时给了它个耳括子道:“不想你这卷毛牲畜也是这般好色!想行酒见色!等来世投个人身吧!”说完又用席上金汤勺打了它个爆粟,这才将它放走。 为此上,那猴儿才知道厉害,再不敢上桌只在席前讨要。 黄岛主一时笑毕,也对其喝道:“还敢在这里贪玩,快快行功做法!”说着又将铰好的一团物抛下,就见一阵烟岚再起,等落在那白眉小猴的手里时,已是多了一面小红皮鼓和两根棒槌。 当下那猴儿不敢再闹,只跨起小鼓,手持鼓槌,在阶前游走噪动,果然那鼓声灵动,虽是畜类,但被它敲打的极是悦耳动听,且它边打边舞,时不时还翻着筋斗,只引动的满室内不论主仆俱都来看。 就在众人注目间,忽觉眼见一亮,原来竟在不知不觉间,那台前的羊脂玉屏,竟已化做了水晶玻璃般的透明,一时岛主身后的烛光自那透明的屏风射过,这才为众人发觉。 待大伙将目光移向那玉屏风时,那屏风的八位美人,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幻了形态,有那含羞浅笑的,也有那微嗔薄怒的,还有那意态慵懒仿佛才自睡梦中被人推醒,打了个哈欠,憨态可掬的。且随着白猿行法愈急,各位美女在那鼓声的催动,纷纷扭动蛮腰,牵动玉手,竟在那屏风上隐隐流动了起来。 正在众人看的意醉神迷之际,却忽听得那鼓声一止,再转眼一看,那小猴竟是鼓着个素囊,再不擂动小鼓了!大伙正在兴头上,忽然间法术嘎然而止,不由一阵唏嘘,鲍氏三兄弟此时更是翻身欲捉得那小猴扯着它脖子要它赶紧作法。 未想一旁的黄岛主反笑着维护它道:“它这是在要挟讨报酬呢!众位且将就着给它些果子,也好补它一番辛劳。”

第三十七回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拾壹) 黄岛主这一边话音刚落,就见那漫天果子雨只打得那白眉小猴哇哇乱叫。其中犹以鲍老二最为起戏,一面大力砸着果子,一面口里嚷道:“撑死你这屁大点的猴子,老子要看美人,快快给我变来!!” 那小猴子挨了鲍氏兄弟几下重的,一时呲牙裂嘴,只吐着舌头不理他。一边厢黄岛主见了,却又喝骂它道:“是你自己闹鬼要讨果子,此时已得了,怎么还在这里作怪,再不擂鼓,小心我用雷火烧你!说完即将玉指甲一伸,已自岸上烛火摘得一朵火花来。 小猴见此才不敢作怪,当下急急的撕了两枚果子在素囊里,这才边嚼边开始打鼓。而那玉屏风上的八位美人也随着鼓声动作的愈法灵活起来。只片刻功夫竟是每人持定手中乐器,兀自演奏了开来。 那猴儿见自己事情已完,却是舒开长臂连抱带夹,捡起了一地的果子,自找了一处清静的地方慢慢享受。那阿甲对着眼前的美女竟无兴趣,反对着那猴儿甚是在意,一味的盯着它瞧,只恨不得将它捉在手里。 再说那玉屏风的八位美人,此时演奏起手底诸般乐器,故然是仙乐飘飘,动听之极,天音背后竟又藏着女孩儿家低喘长吁的呻呤声,一时间这乐声,不但动听,更加动人。只惹得群雄振奋,一旁陪持的女孩儿家双目泛红。 张入云身上一轻,忽觉身边两位佳丽,竟已在这时倚偎在自己怀内。当下里烛光昏暗,女儿们轻衫薄露,一时在火光下妙体横阵,若隐若显更显其妖娆。一时耳边淫声霏霏,张入云取手竟往对方怀中探去,只刚一沾到对方一点肌肤,便闻得怀中女子一声娇哼,只荡得他魂飞魄散,一点道心转眼就要抛到九宵云外。 谁知正在这时忽听得鲍氏兄弟大声喝道:“太不过瘾!岛主大人,能不能将这八位美人请下来,与我们陪酒同乐,这才有意思!” 那黄岛主见闻,只口中笑道:“这有何难,当下只扬手一个霹雳,打在那玉屏上,瞬时间就见那屏风里云幕四起,转眼竟从其内飘荡了出来。而屏上那八位美人一时也乘着云雾纷纷抱琴扶萧飘至众人席案上,每一人都是身轻如燕,齐在案上作舞。 当下鲍氏兄弟大声加好,只纷纷伸出手掌欲拉住众美女**着的玉足,想将起扯进怀里狎弄,哪知众女子身形竟是灵动之极,任三兄弟怎样的快手也是捉摸不到,至后来反将小脚挑起,勾弄着三人面颊胸腹,只逗的三兄弟淫兴狂发,哇哇大叫却也无可奈何。 再看另外三名汉子也是如三兄弟一般的掏摸不到,他三人还不如三兄弟手快,更加无济于事。 唯南宫璞面前抚萧的女子,想是喜他年轻俊秀,却是将**轻舒反勾在南宫璞腋下,只任南宫将手掌轻沿着佳人**摸索至花心深处,当下不但不恼反惹得佳人娇笑,一时那女子口底淫声连连,却连南宫璞身旁两位陪持的美人脸也红了,竟是紫胀着一张面孔,只将身体紧紧贴在南宫璞身上。再见那玉人,将足一点,已是飘身藏入南宫璞怀中,素手伸出已是勾住他的头颈,一粒丹唇娇艳欲滴,任南宫璞擎在怀里轻吮深尝。 如此一般景象越发撩拨的另外六人欲疯要狂,却偏眼前玉人不使上手,奈何不得。 而张入云当下被鲍氏兄弟一声大喝惊醒,只暗道一声惭愧,未想到自己反受这兄弟三人提点。一时忙将探在女郎怀里的手掌取回,只连声喘着粗气,一时头角冷汗直冒,只比一番生死大战还要疲累。 张入云心里惊骇,自己一番内功已有功底,未想今日竟得两次犯险,尤其眼前这一面的淫语靡靡自己显是更加阻挡不住,显是那岛主注用淫邪的魔法于内,至后自己毋毕小心应付才好,惹坠了魔道却是如何对得起于自己深怀期望的诸多红颜知已。当下他一板正经反弄的怀中美女有些不好意思,忙收了衣襟在一旁正经落坐。 至后待一位手舞琵琶的女子置得张入云案头时,张入云潜心静气之下,反得好了很多。谁知那女子见此反来撩拔他,一时就见她将白玉一般的足趾点在张入云的肩头上,只宁得张入云心上不由的一阵悸动,尤其那女子每一次玉体翻舞,总带起一抹淡香,那香味一入得人脑即如灵蛇一般的乱蹿,只撩拨的张入云丹田之下好似万马奔腾,幸是多年苦修心神坚凝,虽是头皮噼噼叭叭一阵作痒,但终是没敢越雷池一步。 不料那玉人见时久无功,张入云秋毫无犯,反倒不再理他,却故意在其面前勾引张入云身边一位叫珠珠的陪持女子,当下珠珠早为那玉女撩动张入云而欲火大炽,此时已是口角流涎状若痴狂,见对方如弯月一般的玉足扣弄自己的下巴,一时芳心大乱,只取双手将对方小脚捧起,竟伸出舌头在对方趾间吸吮,当下腔内口水也洒得那对方的足背上,一时直逗弄的那屏风上的玉女大声呻吟,只反咬着朱唇似极快活。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二女对垒活色生香的场面,纷纷欲火大炽,当下也再顾得是否能拿得定那玉女,却是转身将陪持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推倒,眼看着就要发生一幕群魔乱舞的景像。 就在这时但见黄岛主双手一拍,但闻空中一记脆响,众人身前的魔女周身已是纷纷烟岚骤齐,待云雾散开后已是俱都不见。再看那玉屏上,八位美人却是一个不少,只是形态已和先前两样,脸上都是一副淫猥不堪的神情。 至此张入云才得大松了一口气,而他身旁的珠珠却已是如痴如狂,一时里佳人一去,却是已身体瘫倒。见此张入云忙将她接住又命阿甲细心照料。 鲍氏三兄弟正在得趣,此时众魔女走了,如何得而甘心,纷纷扯动嗓子要岛主再将美女变出来。

第三十七回苦海觅仙宝 桃源闻魔音(拾贰) 这次那岛主却是拒绝道:“此时正值正午,这屏上仙子不得在白日的耽搁的过久,再说众位连日劳累,如与其颠倒必损真阴,待下一回月上中天,众位好汉再一次尽兴吧!且我这内库里藏宝甚多,此一件也算不得什么,待日后大功告成,各位论功行赏都有赐与,只怕还比这件要好呢!” 他话说的动人,那鲍氏三兄弟跟的也实在,忙纷纷指着这玉屏道:“此间宝贝,我三兄弟却是订下了,到时候岛主可不要反悔。哦!对了,还有那只猴!”说话间三人还放眼四顾,却哪里还有那白猿的影子。 至此各人曲终人散,岛主又命解必昌为张入云二人在船上安排了宿处,一时间群雄齐都散去。 未想到待张入云落得房内时,那叫珠珠的两名陪持的女子也随了进来,虽说时间尚早,但张入云仍是怕她二人是往来要相陪自己侍寝的,却劝二人回去。 不想二女闻言脸色又如先时一暗,阿甲与张入云相处一日,已知其性情和善,当下忙他劝道:“主人还是将二位姐姐留在身边的好,她二人如若退去,便得随意为众大爷指弄,就算就是无人摘点,平日里也要受解总管欺凌,反不如留在主人处的好!” 张入云不知内里,当下叹道:“竟还有这等事?”一时看了看自己居处前后两进甚是宽大,倒是不愁没有地方安置,再见二女神情哀怨,便点了点头。当下三人大喜,忙伏身下拜相谢。 张入云见此,忙将三人扶起只是到底二女不太方便,一时又不能露迹施动手底功夫,肌肤相触不免脸上又是一红。回过头来再见阿甲也跪在地上,不由笑道:“我将这二位姑娘留下,你却要谢我做什么?” 不想阿甲挣的小脸通红道:“奴材是为感谢主人心慈,二位姐姐能脱难一时,小人日后有石爷这样的主人也是小人的幸事!” 张入云闻言眉头一皱,不由道:“照你的意思,你是不止服侍过一任主人的了!你且说说,平日里但凡是入水围捕的各位官人,却是都做些什么事,有没有今日这般辛苦的!”一时他为探寻这花船的究竟,倒是兴趣陡生起来。 当下就听阿甲回道:“主人今日里所遇还不是最烦难的,只为日间有阳光冲盈,那水底诸多水怪还不算猖獗,若到了晚上只厉害的多。但那水底月华又不到晚间不得露出,是以我们这花船日夜只在水上侍候,只等月华露出变下得海去。” 张入云闻言有异,忙问道:“你所说的水底宝光是个什么东西?且说来听听!” 不想阿甲一时反安慰道:“这个主人倒是不必担心,若到了晚间,岛主也是不会相命主人下海的。那水底的月华,好像是海底藏的什么宝珠,一共有十多枚,每到夜深时方能露出那么一会子,至时您先前看的那三位琉瑛岛姑娘和鲍家三位大爷才得入水。 其实那鲍家三位大爷的水性比那三位姑娘差得还远。一共十多次的机会,才只得了一枚明珠,而那三位姑娘却已是取了七八枚在手,有闻人说,即是那一粒,也是他三位从人手底漏接到的。但即如此,也是非同小可,只为日前也有人在晚间下得海去,却从无一人能往还,那三位大爷能每次入海生还,已是好了不起的事了!是以自此后再没见岛主命其他的水性好大爷在夜间犯险。 现在只是午时,离明日还早,主人倒是尽管放宽心休息,且日后都会只在正午阳光最炽时,岛主才会命主人入水,再不会像今日这般在清晨相试的了!主人今日想是已疲累了,阿甲还是劝主人歇息一会儿吧。”说完他竟已提过一旁大床的锦被为张入云将订床铺好。 当下守在一旁的二女见阿甲行的此举,却是脸上泛红,内里怦然心动,她二人方才为那仙乐魔音迷惑的厉害,此时重又被阿甲一番行为勾起,一时欲火大炽,却是唇角发出痴痴的笑声。阿甲见惯了这种场面,待将床理好,即是恭身退出门外。 未想张入云却阻住他道:“且慢,我还不累,并不需歇息,你且带我在这船上走一走,我想四处看看。”一时又转身对二女道:“二位姐姐只请在这里随意,在下先出去走走。”说着对那珠珠道:“我看珠珠姑娘方才与那屏上的女子有一番亲近,只怕并不是什么好相与,最好早些静卧才是!”说的此话时,他忽觉自己话说的太多,有点显于行迹,忙即止了口。 未想对方却以为张入云是在乘机调笑自己,当下只羞的粉脸通红,直往自己同伴身后藏去,不料另一位女郎却是趁机反来取笑她。就连阿甲也以为张入云言语轻薄,不由也红了一张脸。 张入云语出自然,不疑有他方才说的此话,自见周围三人面色有异方想到自己话说的有些不妥处,心上也不是意思,却是忙迈步行出室外。 待得路过南宫璞房间时,却听见内里凤鸾颠倒,娇哼连连,一旁小乙也正守着门口。三人当下即是不由相视一笑。 张入云随阿甲四处走动,他此刻身为贵宾行动方便,除岛主的舱房不得去外,其余各地均可随意出入。不想至后又听得阿甲介绍,这第四层原本住的是琉瑛岛三位女侠和鲍氏三兄弟,只为六人相处不合,岛主反将自己舱房相让,一时倒与鲍氏三兄弟住在第四层,是以这四层以上,张入云反倒都去不得了! 张入云至此时已知这琉瑛岛三女和那鲍氏兄弟地位不比众人,只是想着鲍氏兄弟那般粗卑却不知那等闲雅的黄岛主却为何能忍受得了三人。一时心头无计,只上了甲板上透透心气。 未想琉瑛岛三女此时也正如以往那样守在船首倚偎,阿甲倒是有些害怕这三位女子,只劝张入云道:“主人且别上前,这三位姑娘从来就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也不容别人挨近她们!”说话时已是牵起张入云的手。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壹) 未知张入云此时正对此三女来历很有些兴趣,尤其那黑发女子在先时看来心底不恶,若是正道中人,于此间能得一助力倒是大佳。但他到底守着男女有别,一时只行至三女身前一丈处,便已驻足。 那三女此刻守在船头,只任海风将一头长发吹拂,三人俱得长了一头水洗一般的长发,都有近一身长短。尤其那两位金发女子,因发质有异比那黑发女来的更加注目一些。此时在海风的吹拂下,想是很为受用,不但不嫌其寒冷潮湿反还含首浅浅吟着歌声。 语声所轻,但入得张入云的耳朵里,却是心下为之一跳,一时心气血上浮,浑身竟得燥热无比。张入云不知三女竟还有如此异能,忙运功相抗,再想起身旁还有丝毫不会武功的阿甲时。却见他早已捂着耳朵蹲在地下。 为此张入云少不得将他往舱后挪了挪,那船头三女的耳目甚是灵便,虽是顶着海风,当时便已听得身后的响动,一时间俱都回过头来。 张入云见此,少不得抱拳施礼,未想那黑发姑娘却是理都不理他,已将头撇了过去。正在张入云略显尴尬之际,另二位金发少女反倒对他盈盈一笑,令人意不到的竟将玉臂一伸,相唤他近前说话。 张入云见对方呼唤自己,当下倒有些没了主意,虽说自己此来确是颇想和对方结识,但三人中有一人不理睬自己,另二人却又这般热情,实不知如何自处。 而他身后的阿甲却是几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要知他自从见得这三女,便从未见她们对人和颜悦色过,此时见其中二女竟会主动亲近张入云,却实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果然待那黑发少女见两位姐妹竟然主主动呼唤陌生男子,不由有些着恼,忙低声和自家姐妹争辩了两句。未知她的姐妹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反软语求告于她。一时间闹得她无法,只好回过头,与张入云开口道:“你过来吧!我两位师姐说了,想与你认识认识!”她语声灵动,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当下张入云虽不曾将那女子与自己开口说话放在心上,可他身后的阿甲和一船行走的奴仆却是闻声失色,俱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扭过头看向这边。要知众人了是第一次见得这三位女子开口,而且不想那女子的语声竟还这般好听。 就这么着,张入云在一船人众目睽睽之下,略带羞涩的走近三位女子。待一至三人身前,便抱拳相请道:“在下新进石龙,参见三位姑娘!”他说的此话时,那黑发少女眼里却略有些鄙夷的神色。 当张入云近身仔细看得三位女子,却见那两位金发女子不只头发有异,就连双眸也是碧绿色的,一身皮肤白晰,显与中原人士有异,且身材实在高挑,虽是赤着足站在甲板,但其身量竟也丝毫不比张入云来的个矮。且她二人好似对张入云甚有好感,当下未语先笑,一时有个胆大的,却取出一个长长的手指在张入云的脸上戳了一戳。 虽是看似无理,但张入云心里却知道对方纯属天性自然,一点也不着恼。这样的感觉令他十分熟悉,当下他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师姐妹二人与丁灵姐妹好像! 果然他一时手下客气,那二女却是对他大感兴趣,又伸过鼻子在他脸颊上嗅了嗅,却又在脸上露上大是满意的样子,她二人与自己姐妹倚偎惯了的,心里喜欢张入云身上的气息,不由的已是伸手便想将其搂在怀里。 张入云先前因是觉得二人像极了丁灵姐姐才一味的忍让,此时见二人却要伸手来搂自己,却将他吓了一大跳,再说二人身上穿的极为单薄,几乎可用薄如蝉翼来形容,如何能与之亲近,当下忙将身形一晃正欲往后避让时,未料那黑发女子已是抢先一步,将两位师姐捉在怀里。 她不比二位师姐灵性异常,见张入云一副俗家打扮,又因事前见得多了那些泅者为了许钱财而犯险入海捞前辈仙人遗宝的诸多劣迹。早也将张入云来历看得不堪入流,只为自己二位师姐对其甚有好感,这才勉强令其近身相谈,谁知他两位师姐却是一丝不顾忌自己的立场,因自己师姐妹相依惯了,也将张入云看做亲人一样,当下嗔恼起来,却与二位师姐辩个不休。她三人此刻用的都不是俗语,而是几近鸟鸣一般的啼声,一时说的急了,却让身旁的张入云和阿甲一头雾水,实不知三人在说些什么。 待过了半晌,才见那黑发少女皱着眉与张入道:“我二位师姐天性至善待人不具一格,一时蛮撞了还请毋念,即师姐一力说你不是什么坏人,那你这人总有可取之处。只是先说好了,可不许你和我师姐太过亲近!”她话里一时已有些私心,只为自己与师姐们平日里太过依恋,若是二人与张入云搂抱沾了其身上的男子气,却是熏制到自己的。 未想张入云闻言即笑道:“姑娘说的话,在下一定牢记于心,令师姐一副天真烂漫在下旧日里也是略有些经历的,倒是姑娘太过在意!” 那黑发闻言有些惊异,即开口道:“哦!你有得什么经历?” 张入云略思忖了一下,自觉纵是说的些丁当姐妹的事,也无妨碍,才开口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原先也曾见过如尊师姐二位这样沾染天地灵气的异人,也是一副与尊姐妹一样的心性,所以倒是不足为意。” 那黑发女子生来的慧目,想能辩人心理,方才见张入云话声有异,即已知道他是假报自己的姓命,但此刻言动自如,却知他说的实话,一时间心里倒是一动。 正在这时她两位姐妹其中一人,指着自己鼻子道了声:“惜惜!”另一人见装也依样学样道:“翠翠!”那二人师妹见自己两位师姐竟为与自己商量便将名字告诉了对方,一时深为二位姐姐不替自己争气着恼。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贰) 当下就见那黑发女子只寒着脸与张入云道:“我知道你不叫石龙,但既然我两位师姐已告知你名姓,索性我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你!我叫阿鸾,却不许你如此称呼我,也不许你告得得别人!” 她这话说的有些强横,却令张入云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即如此,你却又告诉我做什么!”显见对方只是在拿话挤兑自己而已,只是一上来便被对方窥破自己用的是假姓名,他心下不由也有些惴惴。 阿鸾见他为自己一席话面上一片惶恐,心知对方是为自己窥破行藏而惊异。一时也自得意,但也又有些歉然,为此却又开口与张入云道:“我不管你此来这苍龙岛有甚图谋,但这陷龙沟却绝不是你这般微末的伎俩便闯来的了的,我劝你速速离去,免得自误,再过不久我师姐妹三人便要将十三粒赤目珠集完,至时金水宫大开,你若还留在此地,我恐黄种蓠反会对你不利,说的这般已是逾礼,听不听且由你自便吧!”一语投地后就见这叫阿鸾的女孩已是闭了口再不言语,安心一副要逐客的意思。 张入云听她言语虽是倨傲,但内里却已是向自己透露了诸多隐秘,知这位阿鸾姑娘只是面相有些生冷而已。即然对方女儿家都如此洒脱,张入云自觉也不便太过畏惧。到底他此来并不是为了众人极欲得的什么宝贝,纯只为了打探师傅仇敌笑罗汉和闹海银蛟的根底,及那日在嘲风崖奏曲的妇人而已。 一时他先谢过阿鸾诸般提点,便恭身告辞,只是才敢迈动身子,却又忍不住地朗声说道:“其实姑娘也不必如此,以在下眼力您与尊师姐也是一般的天性,却为何言语间,反要逆自己心性而为呢?”说的此话时,张入云却是赶忙止了口,后悔不迭,一是为自己无意道破对方行藏,二却是他忽然想起隐娘的身世。 果然那阿鸾听了张入云一席话,便是瞪了他一眼,只口里道:“你倒是好眼力,竟知我与师姐根底!” 张入云见话已说破,致歉也是图然,当下反引过话题道:“在下见识虽浅,但如尊三姐妹这般灵秀逼人多少也该有些警醒。就连那鲍家三兄弟恐也与尊姐妹一样,也是身具异质。” 阿鸾闻言即是一晒,只鄙夷道:“他兄弟三个怎可与我姐妹三人相提并论,不过是臭水沟里的泥鳅罢了!倒是与你一并来的那位姓南宫的,也还有些根气,只是还差得远,江河湖泊也许能任其驰逞,但于这陷龙沟内却是难挡。” 张入云本对南宫璞一脸异样有些警醒,此时得阿鸾说码更加笃定,于是再问其余三位壮士如何。 就见阿鸾意似不耐的瞥了他一眼,一时又道:“他三人只是寻常的武夫,虽有水性,但和你一样艰于天资成难成大气。且那三人也是没骨气的,只到此不多时,却俨然成了鲍氏兄弟的跟班奴材,这就更加不堪耻笑了!” 至此时她自己也觉今日怎会这般多舌,她自与师傅分开,长年以来也是很少开口,两位师姐虽比自己还要年长,但一身性情只比寻常幼童还要孩子气。先时只为二位姐姐说张入云一身气息比谁都好闻,人腥闻也是最淡,当时怀怒还不怎觉显,此时思来可能确是有这样的原因,当下与张入云一番相谈却浑不如平日里与旁人那般无奈。虽是此刻自己口气仍旧生硬,但口底的话却是越来越多起来。一时思及此,脸上竟忍不住一红。 张入云此时正在听她一番说教,却哪里能知道这些,忽地见她脸色竟有些羞红,却是不解。只是那阿鸾相貌比她二位师姐还要俊秀一些,一时雪白的肌肤上泛着些许桃红,更显得她白肤好似明玉一般的润白。张入云平生所遇佳丽无数,但若论白的好看却以是眼见这位女子为最。且那阿鸾一方直鼻生的好似刀削一般的挺秀,和中原女子又有好些不同,此别样风致却让张入云耳目一新。 待阿鸾见张入云注目自己相貌,却是瞬时寒了脸,当下便垂目逐客,张入云见她翻脸翻的这般快法,自己面皮又薄,又觉方才是有些行举不当,闻言却是只好告退。谁知他才刚行出几步路时,又为阿鸾叫住,一时回头询问,却见对面姑娘冷言道:“我没与你说话,只叫你身后那位小厮!” 阿甲先时只在一旁远远待立,倒是未敢上前偷听二人言谈,此时见阿鸾唤自己上前,心里却是一番惴惴。 未知阿鸾见他行的近了,却又从自己师姐处取出一枚伏龙果丢给他道:“这一船上的人,也只你清洁些,你小小年纪能受得这般辛苦却也难得,这伏龙果是黄种蓠苦心栽培的,且送你一个,只看你日后有无机会脱难吧!”说完这番话,却又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张入云。 张入云闻言不解,听对方目注于己,却又有些误会阿鸾是有让自己收留阿甲的意思,虽心底有些疑惑。但他生性不爱窥人机密,当下只作未闻,并没开口盘问阿甲底。 而那阿甲自然知道阿鸾姑娘所说为何,听了后眼眶便是一红,忙伏身拜谢了,只等她起身时,却见那阿鸾已是转过身去,而身旁二位师姐还娇笑着与张入云摇手打着招呼。 待主仆二人将那花船游了个遍,左右再无可游览的地方时,天色已然不早,计算时辰也就回到了自己舱房。 谁知刚入得房内,便见那叫珠珠女子正躺在一方矮榻上,满面青紫,口里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眼见不得活了!而另一位女郎已守在一旁端茶送水照料多时,只一见张入云回来即如遇得大赦一般,快步行的张入云近前求告道:“石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可真急死我了!珠珠忽然变的病重,奴婢又不敢求告别人,您即回来,还请为她设法医治。”说话时,她言语慌乱,却浑忘了张入云并不是个医生。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参) 张入云闻言眉间即是一皱,只怪道:“我并不会医道,且珠珠姑娘即生的病怎不叫船医前来诊治,或是送得岸上去设法治疗!”阿甲二人听得他语声甚壮,怕被人听见忙连连挥手示其小声。 当下却听阿甲急声解释道:“主人不知,凡是在这船上生病的女子都不得治疗,一旦为人知晓,便要被送得岸上为岛上兵丁蹂躏至死方休!” 张入云闻言大怒,只不假思索喝道:“这是为什么?这些女孩子身世已是如此悲惨!怎能如此轻贱人性命!” 阿甲见张入云动了义愤,心里虽喜他果是良人,但又怕他大声为旁人听见,当下又急急摆手,左思右想,反正终要冒险相试,难得张入云看上去为人善良,或再不实告,恐自己一辈子也再无逃离此地的机会。当下方大着胆子道:“主人有所不知,这船虽看着是为众入海捕围高手预备的海上宫殿,却又是黄岛主修炼的场所,其上所有女子皆为岛主享用,上得船来的姐姐们,少则数月,多则半年俱要神形枯槁,纷纷患上痨病。 到那时但凡是生病的姐姐便要被解总管拉下船去,岛主富可敌国,虽不外出抢掠,但只靠金银自四处买来的女儿家却不知有多少,只小人这一年看见被残害而死的姐姐就不下十个,有闻这花船在这片海上已是纵游了十余年,这多年里身死的女子更不知还有多少呢!” 果然阿甲一番话说完,张入云已是双目泛赤,他素知有邪门外道有靠金丹采战以助修行的恶行。但曾有闻修道人若行的此事,至低也要在事后为采办男女寻法弥补,并还要善待其后一生,即便如此也是因依此法修炼大伤天和,异日定要兵解的。未想这黄种篱心性竟是歹毒如此,害的如此多的女儿家,却怎不遭天遣?一时义愤填赝,安心要平了这处魔窟。 当下他连忙走到珠珠身前,却见其人早已是满口流涎,舌尖外吐,两眼泛青似是中毒的症状。只是张入云身上寒露丹早已用完,却是无法替其医治。心中无法,救人事大,再不顾忌隐藏自己形迹,当下只得命阿甲和另一名女郎严把门户,自己却是放出真气,潜心替那珠珠推血过宫,如此行举,一是为了探其体内究竟,二来也欲运功将其所中剧毒趁机逼出。 不料自己真力只运至珠珠丹田之下,却是如遇坚石一般竟丝毫不得下,且其咽喉也因她不时发出的痴痴笑声而涌出好些涎水来,屡屡要将其气管堵死。张入云无法,只得用力捏开樱口,又取了些干净棉布将其口中涎水吸出。再又唤那叫巧巧的女子过来,只问她先时自己走之前本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地回来却变成这样,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未想张入云这一问,反将那女子羞的通红,当下扭捏了一阵才抬起头来与张入云详诉。 原来自张入云主仆走后,二女子只在室内守候,两人无聊只说些闲话,之后巧巧戏说自己姐妹先前在席上竟与那屏风里的魔女狎妮,好不羞人。未想珠珠闻语反倒不与其争闹,只是周身冒汗坐卧不宁,满面赤红却是无心与其玩笑,一时实熬不过方小声与巧巧诉说自己自与那魔女亲妮后,即是欲火焚身,一刻也不曾止息。到后来症状加重,竟是浑身酸麻,却又腹中剧痛,只在床上乱滚。 张入云闻言一呆,一时有些觉悟,却是有些不好自处,当下命巧巧含羞一探珠珠牝户,果然津液横流,跨下已湿了一大片。如此张入云好不尴尬,虽思着些救她的法子,但一来自己童阳不好施舍,二来自己识浅,或有别法可寻,思来想去这整座船上却只有阿鸾姑娘好请教一下,当下忙携了阿甲前去求告。 尚幸她姐妹三人此时还在船首,只是张入云才一移近,却问阿鸾喝道:“站住!你一身什么狐骚味,却把我熏死了!怎地行的如此龌龊的举止,也敢来近我身!”说话时一旁的惜惜与翠翠也是掩了鼻子。 张入云救人心切,至此时,也不好怎生顾忌,只干脆将前因如实禀告。哪知阿鸾却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却是什么都可解救的,未说了那女子中了丹毒,只问她先时清白身子已被涂污便难得施救。你欲救她,自管请便,我看你也算得是一身纯阳正气,又还是童阳之身,也属难能,如与其交接当能救得了她!却只怕你舍不得!” 张入云闻言果是一脸尴尬,自己这多年苦修,却是难想行得此举,当下又见那阿鸾辞色严厉,反倒心下有些作气。只开口道:“虽是如此,但那珠珠姑娘也是个女儿家,谁又愿意将清清白白一个身子任人糟贱,她身世已然奇惨,鸾姑娘又何必再轻贱于她!我看你即愿意相助阿甲本以为你心底仁善,未想只为珠珠姑娘屡遭人涂毒,你这女儿身难道也看不起她吗!”一时说的语重,却将对面三人喝得愣住。 阿鸾见张入云说的周正,却反倒笑了,当下反和声与其说道:“先不咎你竟然拿我和这船花船上的污拙女子相比。俗世之中的女儿家虽是寒门敝舍却也将贞洁看的比死还重,这珠珠虽是命运不济,流落到此间,但于紧要关头上,舍身力保清白却还是她能做到。而其之所以能偷生至今,却不怕贞洁被污也是她贪生之故。所谓天道遁环,她前世若不行得歹事,怎至于今生得此身世。且她于今上还不走正路,只求片刻的享受一再坠落。 你虽好心,却只看见其人可怜处,却不查她往日偷生怕死贪图享受的可恨处。此是你的勾当,任你如何张智也与我无关,但我教下只渡有缘人,却怎可为此类不良人妄费法力。再说你自有法解救她,为和自己不舍身相救,却来这里和我歪缠!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等你当真做的菩萨却再来教训我吧!”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肆) 说完阿鸾即是开口一笑,想是因自己一番将张入云难住了,意甚得意。 未想张入云瞪着一双眼睛,一时脸上阴晴不定,只思忖了半日,竟是一跺脚走了。 阿鸾见他行时神情古怪,倒真有舍身救那受难女子的意思。当下也是一呆,反换了她不得意思。再一转眼见张入云走得远了,却不容自己多虑,一时只将一口编贝玉齿反咬。至后终忍耐不住,口中一喝道:“罢了!算你厉害!” 张入云正迈步前行,忽听阿鸾相唤,立时喜上眉梢,又拉了阿甲回至琉瑛岛三女身前。就见阿鸾已自头上取下一根玉簪,一时抛与张入云道:“此时沉鱼簪,专破人精气,我前日方自这海底得的,今且与你,你自用此物将她淫液泄下,我可不去做这腌臜事,这簪子受其污秽沾染我也不有要了,或留在身边或随意送人只看你自己心意吧!”说完好似觉得自己实在是对张入云太多照顾,却是将脸撇开再不看他。 张入云得了那玉簪大喜,忙抱拳与其相谢,当下只见那玉簪碧沉沉的,一时也不及细看,因想着救人,却是再不敢耽搁时辰只一溜烟的走了。 等张入云二人赶回房内时,却见珠珠已是病的更加厉害,口里气若游丝,空吊着最后一口气。 张入云至此时事急也顾不得男女礼数,一时自解了对方衣裳,本欲从其玉脐处,将对方体内淫气逼下,未想此时珠珠小腹已是胀的如玉鼓一般,高高隆起,取手相叩,竟发出如玉石般的脆响。 张入云因来的急切,未问的这玉簪的详细用法,心中一急只倾力将一身真力源源不绝的注如其内,却始不见一些动静。后想到阿鸾最后说的一句话,只得取手放在珠珠幽门上,果然那沉鱼簪一遇人身精气,径自放出三寸毫光,只片刻功夫珠珠腹内津水便如黄河泛滥一般涌了出来。 虽是张入云避让及时,但脚下仍不免沾染了一点。再来却是珠珠又放得一阵响屁,一时屎尿齐流,泉涌而出,幸是一旁的阿甲乖觉,见情势不对已在旁预备了净桶,一时间由巧巧将其扶坐了,张入云二人这才退至外间。 至此时张入云才得空将那沉鱼簪放在眼底细看,阿甲生性机敏,见状忙取了银盆热水与张入云运用。一时洗净细看,方发觉与自己今晨在海底所得的玉簪竟是一模一样,知道这玉簪定不只这一支,想是磨炼的一套数枚也有可能。 正在张入云思索处,偶见身旁阿甲也是目注于那玉簪上,想到阿鸾姑娘先时曾有过要他将这玉簪随意舍人的言语,今见阿甲为珠珠又出得甚多力气,难得他年少便有这样的心肠,当下脸上只笑着与他道:“你若不嫌污秽且把这玉簪送给你如何!” 不想阿甲倒是十分乐意,一时见赐已是伏身拜倒,如此反倒惹得张入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玉簪才刚沾染过污秽,反手送人却是与礼不合。在张入云眼里他始终并没有将阿甲当做下人的意思,纵是他年纪还小,却也一样将他当作朋友般的看待。 正在张入云脸上有不得意之际,却见内里的巧巧步了出来。当下告知二人珠珠一身衣履已然除下,并已将人放在床榻上安歇,却来问张入云有何不妥。 张入云闻言不解,转念一想,却已明白那巧巧是害怕自己同伴占了张入云的床,到了晚间休息时却不知怎处,他这花船上往来诸多高手都是酒色之徒,虽是张入云日间老实,但保不得入夜却是一如旁人一般,摆布些张智来。 一时张入云领了巧巧的意思,又见她杏眼含羞,怕她误会,赶忙与她分辩自己只在外间矮榻上休息,却不进她二人居处的内间。说着又怕与巧巧在言语上纠缠,便又进了内室探望病人的伤势。 张入云虽不得医道,但与经络血行一途上却堪称高手,近前只一把得脉息,便知病人已无性命之忧,只是经此一番折磨,气血大亏,若不及时调理势必要大病一场。好在他自己在船上地位尊贵,一应用度均极奢化,吩咐应用些补品来却是小事一桩。 未想阿甲见闻,却将怀中尚舍不得吃的伏龙果递于张入云道:“主人!即是珠珠姐姐体虚,且用这伏龙果喂她,却不知好不好!” 张入云未想到他心底这般仁善,果然自己没有将其看错,忙笑道:“如此甚好,虽是这伏龙果我尚不知其药性,但即是大补之物,斟酌着运用总该有些益处。” 阿甲听得不妨事,赶忙笑着将伏龙果递与他。张入云见他脸上一丝阴晦都没有,知他真的不将此物放在心上,心里只叹他此等心性更加难得,一时又笑道:“你即能做番人情,我也不能太落人后!” 张入云想着先前自己已在众人面前露了些形迹,此刻也干脆不做隐伪。手下只将那果子剥了,削成小块塞入珠珠口内,跟着只在她周身上下略一抚摸,便将伏龙果顺入其腹内。他先时不曾吃的这伏龙果并不知其药力,未想那果子只一入珠珠腹内,病人的气息便跟着粗壮了些,再过得瞬时,珠珠浑身竟有些发起热来。 张入云见这伏龙果能有这般药力,想着也算珠珠一番机遇,又想落阿甲一个整人情,略一思忖便手中运指成风,一时间已将珠珠周身要穴得了个通透。此是他得自隐娘处的金针解穴术,虽此间行功不称完备,又少了隐娘金针之力。但张入云一身纯阳正气,内功已堪精纯,指法凌历,更兼通人体诸多**,虽是施得伧促但其效也是不容小视。当下收功完毕后,却命阿甲来渡珠珠一口纯阳真气。 未想阿甲却是死命不从,一旁的巧巧只以为他年少不好意思,却是笑着要以身相代。张入云忙将其拦住,嘱她女子体性阴凉,却是不得为此。如此一来二人只把个眼睛都盯在了阿甲身上,未知阿甲闻得此却是一颗脑袋摇得更加急了! 张入云本是想借他手相救珠珠,也算做个整人情,不想阿甲此时却是这般倔强,他向不喜为难别人,如今手下不从,却只得为难自己,想着先时自己今日两次三番在女儿堆里挣扎,却最终还是要一亲芳泽,倒是难得一笑,当下一口阳气渡过,屋里即又是一阵污臭。 如此污秽只逼得阿甲二人赶紧开窗散气,那巧巧言语中还打趣道:“那玉屏风上的美人,还真不能见,石公子和阿甲这般相救,这珠丫头还连着颠儿的屎屁齐流,若是那美人再走的晚些,珠珠这丫头此刻还不知在污秽堆里怎么打转呢!” 张入云听得她话里说的虽是有趣,但却赶忙与她吩咐道:“虽是今日珠珠姑娘为那玉屏上美人一事,累得几乎丢了性命,但你二人切记不要对别人说知!”巧巧听得张入云话声慎重,忙施礼追问。 就见张入云当下皱着眉道:“贵主人黄岛主行事隐秘,虽今日将这玉屏风取出为乐,但内里却藏着诸多隐匿,那屏上仙女纵然是美艳绝伦,但体性阴寒,几近鬼物,你二人日后还要在这船上久居,终是非礼毋言不要透露出岛主底细才好。” 巧巧闻言虽是有些不懂,但也谨口忙称再不敢多口,阿甲更是灵巧,当下只对着张入云道:“那女子美的惊人,怎能是鬼物,主人即能看出,且说与我二人听听,也好得些见识!”一旁的巧巧一闻也觉甚有意思,却在旁帮腔附和。 张入云闻阿甲话里竟有相询自己来历的意思,一时自悔失口,只是他先时只觉眼见二人心性尚佳方才说的这些话,当下见已被阿甲看破些行藏,索性与他说道:“我幼时也曾得了些传授,只是习艺不精,功夫不尴不尬,只得改了吃水里这碗饭。真见识并没有,只略能看出些那几个女子不似人类而已。” 阿甲闻他话里已是有些点到,终究是还不知张入云根底,也不敢再相见问,当下口中诺诺即只退过一旁。 此时珠珠已然熟睡,竟此一番折腾,天色也尽不早,张入云劳作一日,已是有些疲乏了,守着室内二人还需用晚膳,一时便命阿甲传饭。当下三人不顾主仆分别,只在室内吃了后,张入云便在外间休息。 只是张入云为隐形迹,终不敢打坐调息,是以只得上了矮榻合被休息。当下他一日疲累才刚睡得沉实些,却为室外脚步声惊醒,回头相望时,却见阿甲已是守在门口。张入云心下奇怪,忙问他这晚来还有何事? 不想阿甲踌躇半日方与张入云说道:“阿甲与一行佣人休息所居的斗室内,因同伴们皆趁晚间机会饮酒耍钱,小人年幼又是诸般不会却反待不得,只好拌着胆子到了主人屋内。”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伍) 张入云见他说话时战战兢兢的样子,以为自己方才起身时口里语气略重吓到了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内间睡得两位女子,阿甲虽还年幼,但到底也是位少年男子,不好入内。几番思量,又见他年小,只得安排他与自己一同睡在矮榻上,不想阿甲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竟和先时一般倔强。只道在张入云房间门廊下倚靠半日,待众人酒局散了自己再返身回去。 张入云未料这少年性子作起来,却是怎生相劝也不得用,当下无奈只笑了笑便全由他。 可张入云天生的睡觉有些认枕头,此时新到地方,又是海上,门口还有位童子守立,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最后只得将就着行起功来,未想灵台一清,竟是有些不自在起来。多番查验原来却是房间内隐隐有股子幽香,起先他还以为是内间二女身上的熏香,至后又觉不是,张入云此时功行不比往日,一番闻动之下,终发觉那香气竟是来自阿甲的身上。 张入云脑子并不是不灵光,一时灵感一触,日间多般不对纷纷捅上心头。一个振身坐起,却见阿甲已是倚在关好的房门背后睡着了,又见他气息沉重,显是疲累的很了。当下想着他身世遭遇,不由一阵怜惜。却是上前轻轻将其拍醒。 阿甲一阵惊慌,跳地而起,见张入云行的自己身前,眼里竟有些害怕。未知张入云却和颜笑道:“你即是女儿身,怎不早说,瞒得我这般辛苦,实把你累坏了吧!” 阿甲未料张入云竟是一语道破她的机密,她素日的心事重重,只怕为人侵害,此时心里慌急,脸上却是急成了紫色。 张入云见她怕的厉害,忙安心与她道:“你放心,我在此船上也待不得多少时日,绝不会对人说出你的行藏,只不知你扮作男孩子有多久了,这船上多得不良之辈,想来却是苦了你了!” 那阿甲久日在众仆之中隐藏女儿身体,这才保得自己清白,日夜仔细周全,小心防备生怕为人窥破自己行迹,长日以来积劳之下早已是疲惫不堪。自与张入云相遇后感他为人忠厚,深以为幸,是以才敢夜来斗胆在其房内小憩片刻,以避众人耳目。不想才刚被张入云唤醒识破身份,不但未犯嗔怒,反得一番劝慰,一时再止不住,只伏在地上悲泣。 张入云见此无法,生怕她哭声将旁人引来,当下只得运掌力隔空将其提起。至此时阿甲才知张入云一身功法亦是惊人。正惊叹间,却闻张入云和声说道:“如此你且与珠珠二位姐妹一同安寝吧!我看你身体实疲累的很了,再惹伤心劳神,反易成疾!” 阿甲闻张入云要自己与二女同寝明是要表露自己身份,一时不解,只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张入云知她心思,忙安慰她道:“我此番前来只为一番探访此地究竟,今已算是得了些消息,如与你三人安危相比,反显得小了。日后等到了岸上,我自携了你三人离了这魔窟,到时天地之大,何处不得安身,且看你三人的心愿了!” 阿甲未想张入云开口便是直道要相救三人出的苦海,一时激愤便又要跪地相谢。却被张入云阻道:“且莫忙,一来我不喜如此,二来此时我二人还身处险地,我又未做得何事,你却拜我做甚!”阿甲知张入云心性如此,闻言只得起身,喜到极处却又是一番清泪流下。 当下阿甲入内将巧巧唤出,由张入云将一番事与她说了,起初巧巧还有些不信,只阿甲将长发披下,露出女儿形态来这才恍然大悟,一时想到竟可得张入云相助脱的魔窟,大喜之下,又是一番跪拜不题。 至夜,四人分付内外间各自安歇。到了子时二刻,忽觉得船身一抖,张入云便已自睡梦中惊醒,正欲往窗外张望,却见阿甲与巧巧已是披了衣服急步行了出来。二人在张入云房中安怡,一时睡眼惺松,足下露出玉葱也似的小脚,却看得张入云为之一战,思忖自己已是多日不得这般神思不守的景像了,纵是当日丁灵姐妹在时日日如此,却那得今日这般心事沉重,思来想去,只觉这花船上却如阿鸾所言,不是自己可长久待得的地方。 再说阿甲见张入云有些疑惑,忙上前与其解释道:“主人初来有所不知,这船行在海上,到了夜间只论时辰凑巧,便抛锚驻船入海取宝,若阿甲猜得不错的话,此时海上定有宝光放出,主人望窗外一看便知。” 张入云闻言将头探出舱外,果然就见近前海底正有两三处宝光透出,心下也自惊骇,只不知是什么样的宝贝,竟可自那陷龙沟沟底那般浑噩的水色中透出霞光来。 当下耳边又闻得甲板传来响声,知日间见得阿鸾姐妹三人,和鲍氏兄弟行将入水,一时他心下好奇,想见一见这六位异人到底有何灵秀,却是将外服穿戴好,举步出舱。阿甲见此本也要跟上来,张入云因见她睡时已是换了女儿家打扮,怕她一时去的匆忙露些马脚,便劝其留在房内。 未知只当他才刚出门,却见对面居住的南宫璞也是迈动身子出来。张入云心下一喜,终究他二人一同进阶至此地有些亲近,此时同行,也好做伴。南宫璞好似料定张入云也会出来探行一般,倒是一丝不见惊讶,当下只笑着与他并肩而行,片刻功夫二人即到了甲板上。 待张入云二人下得楼去,果见甲板上众奴仆正满场奔走,只是尽皆训练有素,虽是夜下天色昏暗,脚下却不见一些阻滞,只默默遵着日常定例行事。 再看阿鸾姐妹及鲍氏三兄此刻已是尽在甲板上守候,今午未能得见的闹海银蛟孙圣也已到场,一时他对阿鸾姐妹礼数甚是周到,而与鲍氏兄弟却又极是熟稔,好似旧识知己一般。 正在张入云见此有些奇怪时,孙圣却已见到张入云二人身影,忙行得近前恭身施礼道:“两位就是今日才进阶的南宫兄与石兄吧!昨日得见二位便觉俱是少年英雄,果然今晨下海初试均是全功而返,能得二位高人真是黄岛主的福气。在下狮子岛孙圣,为黄岛主小友,今特来为琉瑛岛三位女侠与鲍氏兄弟庆功,未想又能在此深夜得遇二位,真是有幸有幸!”他面上堆笑,语出自然,倒真像是有幸得他二人一般。 张入云至今方得仔细打量这位叛师孽徒,就见他面如冠玉,俊英挺秀,气质温雅又兼举止有度,确是容易惹人亲近,无怪当日周鹏飞被其所伤,心里竟还一点也怪责他。可张入云生来就不喜这类做作,闻言即已不喜,且知对方便是自己仇敌,面上不由得有些冷淡。幸得身旁还有南宫璞,一时他二人却是语气融洽说在了一处。 等张入转眼观望六位要入海的高人时,却见内里惜惜与翠翠已是隔的老远与他打着招呼,而阿鸾却只用冷眼看着他。如此倒是惹得鲍氏三兄有些惊恐,当下鲍重锋见是白日里令得自己吃苦的主,却是口里一阵猛啐。 张入云知道自己为珠珠泄气时,足下沾染了一些淫气,虽是自己饭后已然整理过,但这三姐妹一身灵异与别人不同,想来当能闻见自己异味,一时却只与对方笑了笑,没敢近前讨骂。阿鸾见他倒也识趣,却是鼻下一哼再不看他! 正在这时,就见花船近前海面,那数道霞光竟自海底惊天般的冲起,闹海银蛟孙圣先一时本还与南宫璞往还答礼。此时一见精光自海底泄出,忙止了问询,略一抱拳,便跨步到了船头一方香案前,举起案上一枚金杯即往海中投去,当下就见一抹血光竟自杯中投出,只一如海便是大了千万倍,似一抹红云一般,疾向海底流去。再又见他将手一摆对左右吩咐,却见众豪奴手中捧中十余只竹蒌,只从内倒出无数肉块。 张入云虽离得还远,但一阵海风掠过,即已闻得那肉竟是奇香扑鼻,却又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待驻事完毕,孙圣即取了一线信香在案上焚了,当下才与准备好的六人一点首,意似众人可以下海。 那鲍氏三兄弟此时已将一身衣履脱得之剩腹下一圈围肚,却露出双肋蓝光闪闪的鱼鳞,一时张入云看得清楚,他兄弟三人肋下竟还有长有三道肉缝,当下心里醒觉,心疑他三兄弟竟长得有如鱼一样的腮,无怪可在海底来去纵横,被岛主奉为上宾。忽然间张入云又想到想什么,却是回头看了看正在身旁的南宫璞,果然他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鲍氏三兄弟,只是眼中神更加复杂一些。 就在这时鲍氏三兄弟已是纷纷行至船头,当先老大鲍大锋一跃而至海面,不想他那般长大的身子,竟能站立在海面上。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陆) 一旁的张入云看那鲍重锋竟有如此修为,心下确是骇异,他神目如炬,一时再看瞧得仔细,对方却并不是炼有什么绝顶轻功,而生生的浮在水面上。 正在张入云惊疑,却见那鲍重锋又卖弄本事,只长吸了一口气,将胸膛擂动的好似一面巨鼓一般,跟着大嘴一张,即见他口底生风竟将海面吹卷起两丈来高的巨浪。他两位兄弟见自己兄长在水上逞动本事,一时技痒也是纷纷跃至海上,也一般做气相助。 但见三人倾力之下,竟得巨浪涛天,海面打着旋子般的翻滚着浪花,至后竟在海面形成一道旋涡,那涡斗越变越大,竟是显出一条通路来。三兄弟吁气连连,至此见通路已成,却是一个鱼跃纷纷栽入水中。到最后只剩得鲍少锋也投入海底时也不知他三兄弟施弄什么法术,那硕大涡斗却又旋即合上,好似安心不给身后三人留得便宜一般。 阿鸾见三个蠢人无知卖弄,满脸俱是鄙夷,之后见连张入云在内也看得呆了,更是眉头一皱,暗道张入云也是个没见识。她二位师姐此时见鲍氏兄弟已然入海,不愿落人之后,只催着阿鸾也一并上路。跟着却将自己衣裳解下,露出内里一丝不挂的玉体。那一船上的豪奴想是日常见得惯了,此时早已丢下手里的活计,只在旁偷眼看着二位美人。 阿鸾当下也是不置可否,反为先时为鲍家三兄弟争了先自己有些不得意,一时为争些意气,便将腰间五彩烟罗般的缎带解下,当下只略一沾水便把那彩带抖得笔直。玉腕翻处竟如倒提长枪一般呼啸着砸在了海面上,其声势至大,竟有雷霆万钧之势。这一枪砸下竟将那巨大的花船也震的抖了三抖,海面也立时被这一击震得陷了下去。再见阿鸾将缎带上的海水一提,却是泼天般的水幕被起撩起甩在一旁,立时眼见海水如排山似的分了开来,分明显出一条直如海底的甬道。 惜惜与翠翠见此却是一声淮跃当下忙乘势入水,待触得那甬道两旁如水晶幕布般的海水后,竟驾风也似的浮于两廊上。一个风驰电挚便如飞燕装水一般沿两壁往海底飞出老远。只阿鸾此时不见些意思,待收了缎带后,将外裳除去,露出内里只及胸腹的小巧精致橘红色水靠,当下赤着双足,缓缓凌波踏上水中。只一待她入海,身后的两壁海水便如帘幕一般的渐渐闭起。 那一众船家,虽是久见这几人灵异,但从未见过这三位女侠显露过这般本领,今时得见只惊了个目瞪口呆,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一旁的孙圣此时见了,也是脸上露出明显惊惧的神情。 至此张入云故然张大了嘴,不想人间竟真有这等出入海底犹胜蛟龙的能人,与之相比自己先时自负的一点水性,真好似微不足道一般。而一边厢,便是日常一向脸上露得轻松笑意的南宫璞也是闭上了嘴巴,半日沉默不语。 六人入水后不久,海底三道霞光便得若隐若显,就好似屡屡被人遮挡不令宝光透出,又似是水下有人争斗,在那水下异宝当中来回蹿行。 果然过不多久,众人所处的海上便因水底震荡激起了绝大的风浪,而那花船也只得在海面上任其颠簸。只是不知怎地,凭那海浪怎长巨大,众人所在的花船上也好似有得定海异宝一般,始终屹然立于海面不见被那风流颠覆。 正在张入云不惯海面风浪,被往来起颠簸得有些头晕眼花时,陡然间海面一个霹雳炸起,竟自水中跃出鲍氏三兄弟。再等张入云定睛来看时,好似三人中的鲍少锋肩背上还带了点伤。三兄弟一落海上纷纷自腰间抽出弯月金刀,只凝神戒备,以防来敌蹿出相袭扰。 就在三兄弟仔细海底异动时,脚下又得一个霹雳,立时便将三人打了个人仰马翻。再待众人定睛看时见一道水柱自海中擎天似的升起,但见浪花翻滚,内里已显出琉瑛岛三姐妹,当中阿鸾已是将脑后长发发梢与口中衔起,手里抱定一枚西瓜大小的赤珠,胸膛不住起伏,显是用力甚巨。而两旁惜惜与翠翠也是分顾左右,俱将单手扬起,紧扣不放,只取双眼怒视瞪着海面。 而那承载着三人的巨大的水柱也自奇怪,竟是半日里也不见它落下。此刻阿鸾手里赤珠只放出好似月光般明亮的万丈毫光凌架于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直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 一时间明月,异宝,奇人,只将在旁守望的张入云带进儿时才能想见的梦乡里。 就在他为阿鸾三姐妹风采所夺,暗自出神这际,却听得海底一阵翻滚,已自水下跳出一只海底妖兽,牛身鱼尾,周身赤鳞金甲,只将血一样红的兽眼死死盯着怀中藏着宝珠的阿鸾。鼻内一个喷嚏只打的震山一般的脆响,却又见其腔内屡屡生出数尺长的烟火。似是虽时便可将其内怒火喷出一般。 而那先时很是倨傲的阿鸾此刻也已庄了色,只凝神戒备防范这牛首海妖,正在三女一妖怒目相斗时,忽见周围数十亩海面好似被煮开似的一阵翻滚,众人还未留神过来,转眼之际那还海面上已是游出不下千万条长短不齐的海蛇了, 张入云还是第一次目睹这恶物,但见满身腥涎,一口倒齿,头上生的大小不一的十余颗复眼,只在那海面上鼓动的上蹿下跳。最可怖的却是那铺天盖地的海蛇每在游走之间,便将那满口利齿来回咬合摩搓,只发出阵阵刺耳尖锐的噪音。便是张入云守在船上听了,也是心惊胆战,望着满眼的恶物,心头却是和众人一般担心这群妖物会不会来将花船凿沉! 那牛首鱼首的怪物自得众手底海蛇浮出,一得威势,便是将鱼尾一拍架起海浪向三女袭来。只待它还未近得三女身般,便是打了个响鼻,即时便从鼻腔内放出数十丈的雷火直向三人打去。 惜惜与翠翠在旁早已准备多时,见敌人放出毒火要烧自己,忙各将手底水雷放出,只见海妖面前忽地现出两枚巨大的水泡,只一轰起,便是幻化成无数的小水泡,耳旁雷声阵阵,眼电光隐现,只瞬时便将身前布满,当下那海妖放出的惨绿色毒火只一与其相触便被打灭。而那琉瑛岛三女手下水雷更与别个不同,一旦放起,便是良久不息,就见那漫天的小水雷灭了再生,破了还有,骤然间便将那海妖打了个手忙脚乱。 一时将它惹得恼了,却是狂吼一声,只将那钢叉也似的牛尾翻起,一个鞭响,竟是搅动的海底陷得一处巨大的无比的涡斗,众海蛇当下也不免被其波及,只被陷入海沟内的不知有多少。而先一时踞守的鲍氏三兄弟则更加不堪,直为那海水拖带着要被其卷将海底中去,在孙圣连声催促下,三人方满脸胀红的跳回船上来。 只如此事却未完,自海水被那牛妖搅动过后,就见水底一片碧色,片刻功夫竟被那海妖自海底引上一脉冲天的绿焰,只上下一包裹,便将惜惜二人所施的水雷蒸腾的不见影子。 当下孙圣看出不是路,忙在船上披散了长发,抱剑喃喃自语,只在香案前绕动,一时那海水自也平复了一些,却未能将那牛妖所设的涡斗却只晃了一晃,被未消散,那自海底引来毒火依旧是在水面横行肆虐。 阿鸾本不指望孙圣能帮到自己,见此只冷笑一声,当下只和自己姐妹将掌中水雷打出,她三人乃水母教下,一手葵水神雷与众不同,只一放出便与先前被毒火蒸起的水气相连,顿时先时被灭神雷的威力又得已恢复。一时间三人放出的水雷气泡虽仍被那燎天毒火烧的噼叭作响,但始终周而复始,还能支撑。 只是人力终究有限,不能与这地心毒火相比,时间不长三女便已是相形见拙,额角见汗,一时阿鸾见这毒火只得另谋打算,心里想在实在不行反正这一船上俱是不良之辈,干脆弃了众人反倒无有牵挂。只是才想及此,三人便看见张入云也在甲板上,一时眉头一皱,便又勉力支撑了一会儿。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苦撑之际,忽见背后花船上竟升起一枚金光闪耀的金丸,一入的人眼,旋即又长了十倍,只如一轮赤阳一般在空中滚动。正在所有人为其耀眼的金光所迷惑时,却见那红日已然自空中落下,滚至了三女一妖面前,那金珠只在火光中一番绕动,竟将那来自海底的碧绿色的毒火给收了过去。 三女顿时身上为之一轻,那海妖见自己多年采炼的毒火竟被收起,当时心下惊的厉害,当下再不敢与之相抗,只将身一摇,收了毒火旋即便沉入海底,而那海中巨大的涡斗也随其一起消失。而那绵延数里的群蛇见头领已逃,没了统领当下也是轰然沉海而去。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柒) 众人见妖物终是走了,这才将久悬了半日的心放落,回头看时,却见黄种蓠正立在花船的最顶端的船檐上,一时手里还捻着法诀,显见那空中的金珠是他所放,众人见此忙大声喝采,纷纷与岛主道谢。只张入云目光分明,却见在金光耀眼之下其身旁隐有一人影一闪而没,明明就是日前自己所见过的笑罗汉秋暮蝉,不知为何却不肯露形迹与人前。 张入云见他施展的隐身本领就好似汪剑秋当日教授自己的一般精湛,一时心下更是一惊,暗叹自己这一日来都不曾仔细留意周围,若是秋暮蝉潜身于自己身旁是必要被其看出自己破绽。 正在张入云出神思索时分,黄岛主已是飘身落了下来。阿鸾众姐妹也已跳得船上,手中那本极巨大的赤目珠,此刻也已化做了拳头一般大小,待阿鸾见黄种篱行的近了,即是随手抛了与他,便拉了自己两姐妹,只一言不发的回舱去了。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黄种蓠见几人这般的辞色,却也不以为意,只上前施展些手段为鲍氏兄弟疗伤,顺便又语多宽慰,安抚自己手下。众人见他竟有这般**力的法宝,虽是先时被那海底的妖兽吓得不轻,但先时恐惧也被冲抵了不少,反为岛主这般礼贤下士有些惶恐。 张入云南宫璞二人见一场事端已了,自己新来乍到,不便在此时久留,当下纷纷上前道贺后,便自退下了。 自这一日起,张入云与南宫璞及另外三名水性高手,便只在每日正午下海拾宝,而每到晚间,却又时有见到琉瑛岛三人入海捕围,只是不一定每日必定下水,也不见得每一次都能有所收获,这般连过了五六日,那琉瑛岛三姐妹才将最后两粒赤目珠也取到手。 而张入云在此期间虽也有两次上岸的机会,却又无法同时将同房的三女尽皆带走,一时思索不出善法,只得将逃走的事耽搁了下来。且珠珠自得张入云治得毒伤后,下腹总觉沉重异常,虽是得了伏龙果之力精神见好,但身体却总不得恢复。 张入云料她受了自己解穴术后,身理增长,这几日内反比平日还要虚弱,怕伤其元气,也只得耐下心为其调养。且她为岛主补采身虚体亏,体内尚有诸多精气仍不得渲泻,一时内里筋骨不容易恢复,除非是自己传了她呼吸导引之法或是自己用极亲密的方法才能将之疏导出体外。可这两样事都是自己不便为的,一时间也只得放慢手脚安心等她回复。 如此一来张入云连日内都将珠珠与巧巧收在房中,反被众泅者嘲笑,只是鲍重锋多少吃了他一点的苦头,三兄弟都知他有些本事,一时张入云行事又极低调,却也没惹得太多麻烦。只是未想南宫璞竟也与自己一样,自第一日起相陪的女子竟也一直没有更换,却又让众人有些意外。 这一日又到月圆之夜,正在张入云欲炼气调息时,却忽见阿甲自外急色匆匆得奔至自己面前,只说琉瑛岛三女相邀张入云往询。 一时只将张入云闻得一惊,他心中知道三姐妹若不得紧要的缘故绝不能差阿甲前来相唤。当下忙至众女所居的第五层静室,到得每层楼守卫跟前时,却见其已被人点倒,只呆立在当场,张入云见此,心上不由更是惊异。 待入得三女卧室时,却见他三人已是全身披挂,尤其阿鸾身上还着了一件玉白色晶莹剔透的珍珠衫,于三姐妹之中更显夺目。待她见张入云行近时,却是直截了当与他说道:“我知你一身本领有些根地与这一船的歹人不同,是以才提醒你一番,今日黄钟篱与孙圣许要与我三姐妹翻脸为难。你一人本领低微夹在中间却是难以保全。且我听阿甲说你还要救那与你同室的两位女子,此虽善举却也得看你自己有无那样的能力。我知你身怀异宝,许是可与那毒火里来去自如,但却也只保得你一人,却保不了一众。” 张入云当下听得一头雾水,忙与其往答道:“在小有什么宝物,可护得自己,而姑娘你们怎么又会和黄岛主瞬间发难呢!” 阿鸾闻言脸色便是一作,只冲口而出道:“你身上藏着昆仑玉阳山镇山之宝九天十锦混天绫,怎不是宝物,一百年前我随家师赴昆仑盛会时,还曾亲眼见过,绝不得错,你虽本领低微将其偃息的一丝宝光不剩,但我天生灵目比不得旁人,却怎瞒得过我!” 她这一句话说的寻常,张入云闻在耳里却是如遭电击,时至今日他方知道双儿给自己的红绫竟是如此宝物,心下一时激动竟不能言。阿鸾却以为他被自己说破机要,只不好与自己往答。心下有些看不起他,却又暗怪自己把眼看错,不该费力救他。 待张入云精神略复,忙与其分辩,自己虽身怀异宝,但却不会运用,唯在舍身之际方能自救,一时听得阿鸾也是不信,娥眉重锁只口里说道:“竟有这等事!”待要上前相试,却又守着身份不好动手。 当下反为张入云问她怎会突然与黄岛主为敌。一时阿鸾见左右天色尚早,却与他细说了。 原来阿鸾三姐妹与黄钟篱二人的师长都是这东海三十六岛的水仙,五十年前因为仇隙,三十六岛岛主却选在了这水势最险的陷龙沟金水宫前斗法,,当时只打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众多岛门主不知死伤了有多少,其时因阿鸾三人师父庶叶仙子本是水母教下高徒,艺压群龙,不想至后反招众人嫉妒,被黄钟篱师长刘芳真人率众逞移山倒海之法将其压在龙沟内。 未想天道不孤,那数甲子未得一开的金水宫竟在这一日洞开,其内宝光蕴显,众水仙功行有欠,得遇这毕生难求得一次的机运,怎肯放过,一时反将手中争斗放下,收了移山之法,,竟各自入得宫内一探究竟,未想当日有人暗中捣鬼,竟趁众人行得宫中后,将前番法术施动,如此一众三十六岛岛主都被埋在水下,这多年过去,却实是不知众人是生是死。 而阿鸾当时侥幸逃脱,她其时道法已然有成,自己又有两位师姐做膀臂,当下仔细查访,探得原来当日乃是沙门岛度厄大仙的首徒笑罗汉秋暮蝉所为,数十年来她日夜追寻,却得知笑罗汉竟为青城教上代长老黄龙真人收做隔世弟子。如此一来秋暮蝉不但道法大增,且还长年隐匿在青城山内修炼。阿鸾虽是性作,但也知道青城为峨嵋外第一正教,虽是近年势微但也一样不好招惹。 不得已只好枯守海外,欲炼得几件绝**力的法宝才前往寻仇,未候却得黄种篱主动前来相投,说得当日金水宫洞门大开时,水底浮出十三粒赤目珠。他尚精算术,只这赤目珠是开启金水宫的法宝,只水下的本领却不如阿鸾三位女弟子多矣。当下二人相商,先由阿鸾先将那十三粒赤目珠取到手后,再由又黄种蓠施法开启金光宫,好迎各人师祖。 阿鸾虽不信他,但自负黄种篱历来只图享乐,幻术虽得小有成就但一应的道**行却是差得自己多矣,到时真要是其有甚图谋,自己姐妹三人却也不怕他逃上得天去,如此方与他落誓为盟。 不想自己三姐妹入水探查看后,竟被海底无端钻出的水底神兽所阻,且它还收了陷龙沟中海底蕴集的前古斗地阙毒火,一时更增威力,竟连自己的葵水神雷也不能相应。且又得众海蛇助力,为自己每次入海时添了好些麻烦,尚幸那赤目珠虽也是它欲得之物,只为它身是妖类,却是不得善取,至今自己与其斗法三月,好容易摸透其心性功力,才于这一月之内将十三粒赤目珠尽谋到手。 只是阿鸾连日来看出黄种篱诡祟,又常日里和孙圣勾结,总有要至时反戈变卦的意思,今日月圆之夜,正是行法的好时机,一时阿鸾想着这一船上只张入云还算是无辜才善意提醒于他。 至这时张入云才明白究理,当下心中疑惑却慌忙于阿鸾说道:“那孙圣就是笑罗汉的弟子,且笑罗汉就在此处附近,当日黄种篱救得三位时,其人就在他身旁!” 他这一番话虽轻,闻在阿鸾耳里却是一声霹雳,只不信道:“那孙圣不是邀月剑傅金风的弟子吗!五十年前傅金风为其师逐出师门,孙圣便言他却海外寻访仙人至今未归。” 张入云知她不明究理,当下只得细细将内里说了,又直言自己才是傅金风弟子。当下却把个阿鸾惊的已将手底檀木桌拍成四瓣,喝声道:“好贼子!”说完又眼望张入云道:“不想你倒是有些来历,竟皆峨嵋心法与昆仑异宝于一身,一双亮眼也有过人之处,竟能先我发现笑罗汉隐身于黄种篱身旁!”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捌) 张入云闻言笑道:“在下学艺不精,内功心法到现在仍有缺失,混天绫虽威力强横但却不得擅用,至于能早与前辈发现那笑罗汉,只为上年我得峨嵋汪剑秋长老指点,晓习了一些峨嵋隐身法术,才较容易察觉,而其时前辈又要一心应付那海中恶兽,却是如何分的心神往顾。” 阿鸾见他此刻已改口称自己是前辈,当下倒是一乐,只道:“你倒识机改得口快!青城与峨嵋本是同宗一门,你即得过峨嵋隐身法的传授,自是较容易看出些形迹来。但即能如此也已难能可贵了,只是这峨嵋隐身法术已为门中禁法,再不传门下子弟,不料竟传了你这个外宗弟子,实是让人好生不解,只是如此一来也可想你的为人,倒不枉我费心提点你一声。只是你这混天绫不能运用自如太过可惜,想来传你这件宝物的人却也实为你着想,不然的以你这般功行却身怀这样的异宝,走在人间却如婴儿手持元宝一样招摇过市,未获其利反要添杀身之祸呢!” 这内里缘故张入云自然早已知晓,当下不愿在外人面前过于流露自己心迹,只换过话题问道:“既然前辈已知那黄岛主与笑罗汉暗相勾结,却不知现如今又该当如何应对呢?” 阿鸾闻言深锁眉头半日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方开口道:“如今为救师傅却也顾不得了,暂且只作不知,我与二位师姐先暗自好做些安排。秋暮蝉之所以敢犯险来打那金水宫的主意,无非就是为了宫中的宝物,我只奇怪他怎敢这般大胆行事,事先没有万全的准备的话,他却实不该做得这样的事情的!” 张入云知她师姐妹三人为师不顾性命,秋暮蝉若知阿鸾已知道是自己害得众人师长,第一个要害得就是她姐妹三人。对方是多年运筹计较,一朝发动起来,定是非同小可,虽是临阵变卦,却也顾不得了。为感她三人先时好意,不由开口道:“但不知晚辈却能为各位前辈助得些什么?” 阿鸾知他心善意图出为己出力,当下却是笑道:“无需,你自有一身债务要忙,还是到了紧要关头只顾你那几位佳人吧!且到时真要有个什么惊变,以你此时的功行,也是无济于事,反不如趁乱就走,还得安全。至于我姐妹三人,至多不胜,到时借水遁走却是绝可无事的!” 说完她又笑着与阿甲道:“我知你这丫头有些鬼心思,前些日被你从你主人处将那沉鱼簪讨去就该有些缘故。即你已得知其二,我且将这最后一枚也赠于你吧!”说完却从身边又取出一枚玉簪交与她手里。张入云看得明白,却正是他首日下海拾得的宝贝。 阿甲见了却是并不推辞,只红了一张脸,赶忙跪倒相谢。 张入云不明根底,当下脸上有些不惑之色,阿鸾见了却笑着与他道:“你这小丫头精鬼的很,先时也不知她碰上什么机缘容她私藏了一枚落雁簪在身上,前日里又被你赐了一枚已是三集其二,再连我这才刚与她的,已是合成了一套。此时当年玉簪仙子仗以成名的法宝,虽是异类修行,却也颇具威力呢!”说罢自己也一时好奇,却命阿甲将另两枚取出来相看。 果然阿甲身上还藏有一枚,一时在张入云面前却有些不好意思,只红了脸将三枚玉簪相继递过。阿鸾因嫌污秽,却不取那张入云当日在珠珠身体运用过的沉鱼簪,而只将阿甲原有的一枚取在手里。略一展玩倒也颇有些欣慰。 阿甲自得了此物,还不知到底是样什么法宝,当下见机会难得却趁机相问阿鸾这三枚玉簪到底是什么宝物。 一时阿鸾手持两枚玉簪与她笑道:“我方才已说过了,此是唐时得道玉簪仙子的成名法哭,她乃是异类修道升天,这沉鱼落雁金厥簪,按三才格数修成,专破万物精气神三昧。我之前得了一枚,本想有心将其收齐,未想乾坤扭转,反为你这小丫头得全了,看来有时这宝物归属也确是命数施然,不可强求呢!” 阿甲心思缜密,见阿鸾如此说话,知道她对这件宝物也是颇为在意,忽地灵机一动,忙跪身将三格玉簪相献道:“即如此,烦请仙子收回,如此宝物小女子实无福份占为已有!” 阿鸾见她眼珠乱转已知道其心思,当下笑道:“我即话已出口,安得能收回去,且之前我已赐给你主人,也是一时嗔恼之故,自本于我手里却又复失去,显见此宝与我无缘。至如如今却哪里能再从你这小辈身上收回来,真真笑话了!” 张入云也不是笨人,略一思忖自也明白了阿甲的意思,只在一旁附和道:“阿甲说的也是,此物本归前辈所有,她一介小女子得之也难能占有这般宝物,实不济前辈于今晚也可暂用一时,前辈即说这是异类修来的,当年只怕破人精气不知多少,何止于现如今反嫌其污秽?”一番话说完后口中又顿了一顿道:“再不然前辈还请将阿甲收在门徒,我看你二位也是一番因果,若为师徒,确是合适呢!”阿甲听张入云帮自己求情,忙在一旁伏地,也哀求姐妹三人收自己为徒。 阿鸾见此又笑了:“我知道你二人一番心思便是为此,论阿甲资质也不难为我弟子,只是我门下心法有异,非得天生灵气女子不能修习,你一介凡人从我为徒反为不美,实对你说,这宝物我今晚确实有些用处,如此便占借它一时,但我也绝不能白用你的,事后索性再赐你一件宝物,如此看来,你自遇你这位主人之后,确是否极泰来,福运逆转了呢!”说完又对着张入道:“你呢!你不为个什么,却做这些多余的事做什么?” 张入云闻言笑道:“一个人做事也不一定非要什么理由的,何况我只说了几句话,动动口而已,也未见做的什么正经事救人的事,实算不得什么。” 阿鸾已略有些知道其心性,为此倒是不再开口,当下伸手将阿甲手内高举的三枚玉簪取在掌内,当下只略运功劲,口中轻声喝道:“合!”但见一阵晶光灿烂,本时颜色深沉的三枚玉簪竟在顷刻之内化作一枚碧玉锥,提在阿鸾掌上即是寒光直射,直将她姐妹三人映成碧色,琉瑛岛三姐妹原本皮肤就生的极为白晰,目光又异于常人,一时为这碧玉锥上绿光照耀,更现其妖艳,不类凡俗。 阿甲多年受苦,那有机缘见此仙家宝贝,今见眼前的宝物竟还能有这般继奇,却是将一双秀目也尽看直了,想着以后竟会为自己所占有,不由脸上一阵春花灿烂,眉开眼笑,只将小嘴都合不拢。 再听阿鸾此时也不无兴奋道:“这三枚玉簪合在一处便成破金锥,可破诸多法器,他黄种篱背着我暗中用无数金贝的甲壳,辛苦练成了一粒火灵珠,想着前番得了那地下毒火那反制于我。我今且让他得意一时,到时等其法宝祭出时再将其破去,才更大快人心。” 张入云虽与阿鸾相交甚浅,但已知其性格乖僻,是个极喜事不怕惹祸的主,想着那日海妖放出的毒火那等猛恶,如若到时真被阿鸾将那内藏毒火的火灵珠破去,毒火弥漫,却不知道要害死多少海底生物,那在陷龙沟内除那千万条海蛇外,却尽是些伤人的水母,一时想及此,却没再开口相劝她。 正在张入云和阿甲还欲再问些详细,却无奈舱外传来岛主集合众人的传话声,阿鸾三姐妹闻此,只得要张入云二人速速离开此间。临行时,阿鸾还加意与张入云道:“如若待会黄种篱召你等入海寻宝,却千万小心,只虚以委蛇,不要真存取宝的心思,如有觉不对地方当第一时间用来逃命,不可入得深海。这番做作,也是黄种蓠为什么让你这般泅者替其卖命的缘故。” 张入云一闻,便已察觉内里意思,当下只口中连声答应,并谢了其指教。 等他主仆二人才刚回得自己座舱内,却见已有船上兵丁前来相唤,一时间张入云将船中三人好好的交待了一番,便欲出行,而珠珠与巧巧此时已从阿甲口中得知张入云此番落海,却比往日要危险的多,一时心中害怕,只想张入云留下以避风险。但二人又知岛主令严,如此只是一厢情愿,却是哪里能够。当下心中惶恐,脸上也不由尽露出凄苦的神色,只是口里依然逞强,只劝张入云诸多提防小心。 张入云不想自己于这苦海之上还能得二女家人般的宽慰,心中也是一撼,此般行举当日与瑛姑丁灵姐妹在一起时,时有发生,如今两年过去竟又得见,却是暗自神伤不已。当下只笑着安慰二女无需如此,便径往门外行去。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玖) 正在张入云出得门口,却又为身后阿甲唤住,就见她行上近前小声与自己道:“主人此去可将些隐秘透露给那位南宫先生,小人连日来暗中留意,这一船上除主人外,只他一人与别个不同,同室的两位姐姐我几次借机探寻口风,却都不得消息,只看形象却是个善人。主人此次下海危险多多,如能得南宫先生做臂膀至少也可省些心力,虽不一定得当,但非常时行非常举,阿甲一日多口,还望主人不要见怪!” 张入云不想她年纪小小,却颇得谋略,他本有心也将此时与南宫璞说知,只是终未得对方根底心下有些摇晃,此时得阿甲提点,却更坚了这份心思。到底一人技短二人技长,阿甲年纪虽小,却颇能识人,即得她肯定,那南宫璞当不是坏人。 待张入云上得甲板时,却见船上众人都已齐聚,而苍龙岛主黄种篱也已换了一身水火道袍在船首摆案作法。及见人已到得齐备,方才满脸堆笑的与众人道:“大伙连日来辛苦,深夜召集,甚未无礼还望各位见谅。只为今日时辰难遇,可破这陷龙沟底神宫,方劳动各位齐来。老夫已仔细算过,今夜乾阳正气充足,地底海怪蛰伏,即是不在白日各位也可尽行入海寻宝,虽是有劳众位多番辛苦,但只这一夜间却可将尽收全功,还请再劳顿大家一夜,内里诸多辛苦还请大家包涵。只一过今夜无论成与不成,便各自论功行赏以诺前言。” 众人听得有些好消息,自是一阵欢跃,只是探看大海,却见海面此时波涛汹涌,反比平日里的浪头还要来的猛烈,海水反比往日还要幽蓝,一时只令人觉得水下高深莫测,不由间众人已是激令令打了个冷战。 黄种篱说完一番言语后,见除聊琉瑛岛三姝及鲍氏三兄弟以外的五位水性好手虽是脸有喜容,但眉间却又有些将信将疑,却忙将手一拍,一时已命手下提过一只玉盘,内里装了五个荷包,再又一一奉于张入云五人道:“此时本座费三十日之功合炼的一样纯阳法宝,取之围在身上,可趋避海中残余的妖物。且内有神符一道,可在一夜时间里倍增众位的体力,先如今不好相试,等列位入水后便能尽晓其中妙用,只是因有禁法在内,未防泄了法力,已将这荷包密封了,还往众位不要私折,不然的话这宝物便要失了效用了。” 张入云见他说的此话时,站在一旁的阿鸾眉间即是一丝冷笑,当下便知道这岛主所言不实。他此时五感灵便,只取手将那荷包放在手里一番摸索,果然内里有一方纸气在内,剩下只是一枚珠子,也未见有甚不对,只是才刚放下,鼻下却又闻到了一股甚为熟悉的味道,再仔细嗅了嗅 ,果觉内里有股淡淡的香气,好似平日里时常闻到过一般,一时想起些什么,却暗叹这黄岛主好毒的心肠。 而一旁的南宫璞处此时也好似查觉到了什么,当下眉头只一皱动便又散开,已然恢复平日里笑盈盈的面孔。张入云此连日来只觉他虽有些轻狂,但为人却是不恶,与另三位水性好手不同,当下拿定主意,等下海时,却要伺机提点他一番。 而在一旁的黄岛主却已在此时,将十二粒赤目珠分付与阿鸾三姐妹与鲍氏三兄弟,自己也取了一枚在船上行法取用。当下与他六人在水下诸多安排,只待到时好破那金水宫。待将话说的分明却又回过头了吩咐剩下的五位,只命他五人可乘今夜阳气旺盛,尽行善取那海底当年水仙斗法散落的诸多宝物。 待诸事皆备,黄种篱便赤了足复又披散了头发,在那船前神坛做起法来。张入云至此时才发觉往日向来在此间守候的孙圣竟未得见,而那笑罗汉更是一些影子也不见,想着对方聊身法术高强,心里也不免有些惴惴。 果然自黄种篱在神坛前祈福做法后,那本是颠簸不平的陷龙沟海面,竟是平伏不少,一时只如幽蓝色的一面圆镜也似。张入云一行的五位汉子,本还有些为深夜入海心下不安,见黄岛主果然神通广大,一时才得稍解疑惑,轻舒了一口气。 当时仍由鲍氏三兄弟当先开路,一行十一人也纷纷落海。至张入云等尾随的五人落海之后,就见各人项上佩的荷包,竟是射出数尺毫光,纵是那往日再怎么也浑浊的海水也不能将其遮挡,一因的海底恶物,只遇着那宝光便潜身趋避。且自得此宝物后,众汉子在水下游动时,只觉阻力锐减,游动时竟比往日身形快得一倍。除张入云外其余三名高手,为此无不欢跃,因贪那海底的诸多法宝,却是一意的向水底深处游去,心下只想着能多得些海底宝物,好在苍龙岛主面前邀功。 而南宫璞此时却将那荷包持在了手上,看其意思,竟是要随时将那荷包丢落。张入云与他也是一般的心思,只是才当南宫璞将手取在荷包上时,张入云却忽觉周围好似有人。全心潜查之下,已知自己身后不出十丈处竟有人潜伏尾随,张入云一时暗相回顾,却不见身后有人。 可自己身边水流所传来的讯息却不断为张入云解读,此是水底,张入云灵感比往常倍增,当他连番探查之下,却已知一直尾随着自己二人歹人,其身手之灵活并不再鲍氏兄弟之下,张入云心里思忖着孙圣今日未至,他又有着闹海银蛟的美名,一时心里有些计较,却忙取手拍了拍在一旁犹豫的南宫璞,只将头略晃,示其小心戒备,暂不要将手中荷包丢弃。 他二人这多日以来一直合作,虽是仍未得深交,但俱对对方甚有好感,一时间南宫璞见张入云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并按了按他手臂,比平日有些古怪,当下略一用心,也在鼻间闻得身后有人藏匿的气息。只一思忖也自醒觉,却是与张入云略一示意,二人将身一恭已是同往海底深处游去。 一直尾随二人的正是孙圣,先一时他只当张入云二人身势有异,以为其另有图谋,这才一直暗中追逼,今见二人如另外三名水手一样直往海底寻宝,才略松了一口气。他今日这般埋伏,只为自己师傅命其在破金水宫之时,趁机暗算琉瑛岛三姐妹,此才是正事,比不得张入云二人两只虾米一般的小鱼,一时见两人径自走了,心下一定,便忙往三姐妹方向游去。 待张入云到得海底,就见另三人正持着腰间荷包法力相助,只在海底四下急速蹿行,来回寻找异宝。张入云此时知此海底诸多物事都是当年水仙争斗时所遗漏损伤的法器,知这一众人只能算得是海外散仙,虽是宝物众多,却难有真正灵异的宝物,如前一番自己所找到的玉簪也只是凑巧行运而已,且他向不喜夺死人的东西,至此时,却是眉头皱动,并不参与众人的活动之中。 一时思来,他怕黄种篱将自己身上荷包发动效力,便忙伸手将那荷包解下,远远的丢了开去,南宫璞也早有这样的心思,一时见了张入云如此,也就照着做了,当下二人心昭不宣,为此相视一笑,均知对方都有些来历,却是苦于身在水下,不好相谈。 张入云原本还想要劝另外三人也将荷包解下,可眼见三人此刻在海底好似水底泥鳅一般的来回翻动,知其心太贪狡,便是上前相劝,怕是也难以将其说服,且这三人平日里行举甚为淫秽,更犯张入云日常所忌。当下眉间一皱只是任其自生自灭,在南宫璞连番拉扯之下却是在水底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欲慢慢挨至先下水的六人身边,只藏在一旁想看那琉瑛岛三姐妹和鲍氏三兄弟到底如何破那金水宫。 待行的半路时,张入云偶见水底有宝光透出,他原本不想理会,但一时却忽然想到阿甲和珠珠三姐妹还在海上,因这三人身世可怜,有心为其寻觅几件宝物好做防身之用,一时略与南宫璞打个手势便游上前去,将其拾其,原来却是三枚金叶子,其上各有相同字样的八字铭文,看上去却好似是件防身法宝,当下与自己寻宝初衷对证,心头一喜,忙将其收在身上。 正在张入云才刚将那金叶取在手里,却见眼前不完的琉瑛岛三姐妹存身处,却是连连有宝光闪动,想是与人在水底拼斗,他心下一急,忙上前查探。 果然凑得近前,就见先行的阿鸾姐妹与鲍氏三兄弟成犄角状围在海底,其身边十二颗宝珠,也正放出千万道光华,只将海底一隅染的无颜六色,其内又有各色宝光闪动,极是诡异莫名。 而阿鸾姐妹身前却又见前番那海怪前来袭扰,一时三姐妹均自放出一道剑光与那海兽相斗,虽是一白二青灵动无比,但那海怪头上两只青牛角宝光阵阵,竟也尽能抵挡得住。

第三十八回 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拾) 而鲍氏三兄弟在一旁却乐得自在,可还没有乐得多久,就见那海怪又召来无数海蛇助阵,瞬时间便见那海底群龙翻舞,只染的海水竟成了墨色,如此三兄弟却是闲不得了,好在他三人胸腹要害部位均有鳞甲护体,一时间三兄弟围成一圈背靠背相互携防,手中三柄金刀前扑后挡,倒也尽能守得住。只是那海蛇在水底好似群狼,口中齿牙交错,发出十分恐怖的嚼齿声,前仆后继无休无止,只不到片刻功夫便是强如他兄弟三人也已力不能支,坚持不住。他三兄弟平时虽是杀人如麻强横惯了的,但至此时危急,也不经心惊肉跳,心胆皆寒。 而至于琉瑛岛三女,就见惜惜与翠翠分别将剑光收回,一前一后护得三人身体不使成伤。阿鸾见那海妖得群蛇相助,竟有相害自己之意,心中嗔怒,只一凝眉取手将空中剑光一指,本就华光万丈的白色飞剑一时愈发的耀眼,如此反比先时得二位师姐相助还具威力,在一旁的张入云至此时才知阿鸾剑术不凡,无怪先一时与人相处时总是一付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举止。 好在只一刻功夫,就见海沟远处竟传来三点星光,随之而来的竟有着扑鼻的异香,张入云在水下只觉那香味浓郁异常,直熏的他脑间一沉。而那一众海蛇得此异味,更是不要命了的要向那星光处火速游去,瞬时间便已去了个干干净净。鲍氏三兄弟自那群蛇一走危急度过,心神松动,登时瘫软在一旁。 至此张入云已知道先时与自己同落海的三人荷包中的金扇贝精油已是发动。此刻三人定是正在海底四处逃遁。且他三仗了那灵符可在水底游动的更加快捷些,如此被群蛇追逐时,又可多支撑片刻,好为这边厢的六人多争取些时间,张入云眉头皱动,只暗叹黄种篱这般恶人心思之歹毒,运筹之细腻,虽是恶行恶举,但实也有过人之处。 再说那海妖重被三姐妹剑光团团围住,一时不敌逼得它狠了,当下只一拳打得自己鼻子火光四溅,重又施故计将腔内妖火射出。张入云在旁看得仔细,见那雷火确是神奇,竟在水下也不得熄灭,一时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向三姐妹压了过来。 谁知此一次,三姐妹却不放掌中水雷相应,而是只由阿鸾一人在前将妖火运剑光挡住,而就在此时身上穿那件珍珠衫一遇妖火,周身上下千百粒玉珠皆放出夺目的光华来,一时便将身前五六丈方圆,连现自己姐妹三人护住,任那毒火怎生做势,也不得近身。如此三姐妹反比先一时还轻松,惜惜与翠翠此时各仗双剑前来夹击,只闹得那牛怪两厢兼故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至此时无法,那妖兽只得再将海底摇动,放出地心毒火来烧三人,它前次不合被三姐引逗冒险出海,便为黄种篱的火灵珠将自己这好容易才刚得来的毒火收去了一小半,先时它一直生怕对方伏有相克的法宝,一直未敢运用。只是现在命在旦久,却也顾不得了。 要说那毒火确实不易抵挡,只片刻功夫,三姐妹剑光便已不堪忍耐。阿鸾知黄种篱的火灵珠可收此毒火,只为他水里功夫不成,不敢冒然犯剑入海。当下自己虽有水雷可以抵御一时,但黄种篱与笑罗汉暗相勾结,心怀叵测,自己何苦为其出这般大力,当下她柳眉一竖,一时使了一狠着,翻身便弃了那身旁的赤目珠,不再行法祭炼,而是领了自己两位师姐直往那海上浮去。 她三人才只一抽身,身前六粒赤目珠光华一暗,少了她三人把持,一旁鲍氏兄弟身前宝珠神光也跟着渐渐隐去去。至此时,果然那海上的黄种篱唯恐阿鸾三姐妹一时负气,却毁了自己多年经营,忙也投身入水前来救应。 张入云与南宫璞隐身在一旁伏身细看,就见他一手持着赤目宝珠,另一手捏了个法诀将身前七尺之内的海水尽数排开,他本生的有些道气,一时竟如天神一般的降了下来。只还未落海底,腰间便是跳出一物,当下一阵金光乱蹿,那火灵珠已然在水中祭起,只放出万丈赤光,将那火焰山似的毒火如长龙取水一般的收了过去。 海妖心痛自己法宝为人夺去,一时拼命回夺,却被一旁三姐妹挥动剑光相逼,再不能够。正待他欲弃了异宝逃跑时分,又被阿鸾将自己仙剑祭起,只往他牛首斩落。眼看那海妖左右不能兼顾,命在旦夕,未知那妖怪多年修炼也不是轻与,当下将钢叉也似的牛尾一阵搅动,竟将阿鸾这必杀的一击挡下,无奈她三姐妹剑光晃动追逼的实紧,当下只得将巨口一张,就见一点黄光已被它吐了出来。 阿鸾知这是它不到性命相交绝不得使用的内丹,心下一喜,只运剑光来夺,只是那黄珠一经吐出,瞬间周遭海水便被其宝光蒸腾。人人俱绝心头燥热难挡,阿鸾三姐妹及鲍氏兄弟因身染灵气,被那黄珠陶制的愈加痛苦难挡,琉瑛岛三姐妹法力高强,暂时还可支撑,但鲍氏三兄弟人性蠢笨,当下只被那炙热的精光制的只在水中嗷嗷乱叫生命垂危。 张入云虽离得远些,却也不免波及,当下他心烦意乱好不难过,不料身边南宫璞比起他来却是更加不好,只痛得周身乱颤,竟累累的就要昏了过去。张入云见其势不好,当下也不顾不得隐匿形迹,只得伸出一手抵其后心,潜心运功为其调理。 而正在这时那先时走了的海龙竟又回过头来,意图相助自己主人大战黄种篱一众。张入云在一旁看得明白,虽是群蛇游动的极为迅速,但内里仍是闹做一团,定睛看处,却原来是千百条海蛇在争抢一肉块,其上还分明留有鲸鱼皮水靠的残褛。当下他为之一触,知那三名水下高手已然是性命不保,为防自己被卷入战团内,张入云连忙悄声隐迹,拖带着南宫璞在伏在一旁海底。 为之南宫璞此时忽得周身一阵剧抖,竟在海中发出一些些声响,那海蛇耳目何等敏锐,只一闻声,便分出一小半向两人面前杀到。张入云见此心头大是慌张,他虽近日来水性大进,但自忖也不能和这水底蛟龙般的恶物相比,再说此时身旁还有一位昏厥了的南宫璞,如拖带着他更是九死不生。一时间心头晃动,忙取过素日未曾取用过的藏有金贝精油的金属筒子,当下瞅准方向,一按机括,便是一粒粉色的丹丸从内激射而出。 张入云只指望这眼前的海龙嗅着些香气使其追踪而去,而自己也好趁此机会将南宫璞潜身至安全地方,未想那丹丸虽瞧着和平日一类,但却是一点功效也无,当下张入云猛一拍自己脑壳,只暗骂自己糊涂,先时自己入水时却未想到将装备检查仔细。若是黄岛主安生图谋自己一众的性命,却又如何能留有这保命的香饵。 无奈之下张入云只得将南宫璞拖带至一处岩石下,那岩体高大,张入云背靠岩石免了自己后顾之忧,一时见群蛇已张牙舞爪的向自己这面游来,忙将左掌流星指激催,怦的一声,便见一面几有一人高矮的光盾护在自己身前,那当先来犯的海蛇未想敌人还有这般能耐,一时出其不意撞在其上,只把自己撞了七晕八素摇摇欲坠,可是那群蛇贪狡异常,虽见同类吃亏,但也还是一般的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张入云这一年来功力非夕日堪比,此时已可将流星指光幕遮盖至整个身驱,可是如此行法,到底太耗内力,何况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南宫璞,未免偶有疏漏,一时被个一条海蛇探头来咬,张入云只得提手中匕首相迎。他原本指望自己那日得自洞庭湖底的仙剑此刻能再展神奇,未想却是一丝异迹也未显出,当下还不好自己素配的匕首好用,无奈只得再度藏入怀里。 力斗之下,那海蛇爪牙坚利之极,张入云难免被刺破一些伤口,血水一经流出,更刺激的海蛇兴奋若狂,只翻舞着向张入云这面不顾性命的逼来。至此张入云压力骤增,只觉身前群蛇好比泰山压顶一般的撞了过来,胸腹之际几再不能透气。 如此之下性命绝不能保,想到自己数年来诸般辛苦,到最后却要命丧这群蛇口,张入云剑眉深锁,一个奋勇直将一身十万八千根毛孔尽都注入精神,四方提气,瞬时间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俱被真气注满,一声暴喝即将充盈全身燥热难当的真力尽数吐了出去。 但闻轰的一声,水底便是激起一记惊雷,水浪翻滚直把张入云身前的海蛇悉数震出足有十余丈开外,就闻尖嘶厉啸之声不绝于耳,眼前被震死震伤的海龙竟是不记其数。

第三十八回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拾壹) 张入云未料到自己这濒死一击,竟有这般大的威力。看着身前血水迷漫,只将他自己也惊了个不明所以,他不知自己多年苦修,今又习得隐娘秘法,周身肌理尽数吐纳已可使功力倍增,虽是未得叶秋儿那般的上乘高明传授,但自己此一击威力已决不在对方龙斗发劲之下。 恍惚间张入云只觉得浑身皮肤一阵噼叭作响,虽有力歇之意,但依然还有再战之能,再不复当日叶秋儿一般施功过后便是气歇,却无余力周全。 欣喜之下,未防这提气的秘技一晃即逝,张入云连忙重施故计再将真气拔动,但觉瞬时体内真气又是充盈至极处,浑身燥热复又不得控制。当下见身前十余丈处又有数条海蛇抖擞精神,意图再犯,电念之下,自己竟已是蹿至十余丈水路,右手匕首挥处,竟是悉数斩下六条海蛇的头颅来,即便如此张入云也觉力未运尽,左手探处,一阵先天罡气放出,只将眼前群蛇又轰出下十余丈开外。 至此时群蛇才知张入云的厉害,不敢再冒险轻犯,只是天生残忍心性,终是不舍眼前美食,连番翻滚俱不得近张入云二人身体。气恼之下竟是合众强食一旁同类的残尸,性发到极处,便是内里有受伤的也不能幸免。当下海底又是一阵血水翻滚,只染得一幕赤幔。一时间却把一旁稍得空闲的黄种篱和阿鸾惹得张目来瞧。 张入云见这般群蛇残忍至极,当下皱动眉头,却连忙带着南宫璞游至安全地带隐匿,他虽是无意中发觉自己竟有这般秘技,但到底初学乍炼,还不完备,且他接连施动两次秘法,已觉周身肌理被强力拉扯的厉害,若不是自己一副身躯百般锻造,只怕一个回合便已无力再举。心知这法门尚有大缺陷,却赶忙趁群蛇还畏惧自己余畏之时开溜。 再说阿鸾先时虽是有心伺夺那海妖的内丹,却未料至竟有这**力,虽有心再展法宝将那内丹妖光遮避,无奈一旁的黄种篱虽是受制较轻,却是一味将那火灵珠运动只尽行收那海底残留的地火,并不及时出力助得自己这一面。 当下惹得阿鸾嗔恼,心气一作便将自己一柄昊苍剑一个霹雳炸响,众人只觉眼前精光万道恍人心神,只将那海怪的内丹妖光挡得一挡,一时间阿鸾喘得一口长气已自凝神将腰间一面朱红色的宝网抖了出来当头兜向那水中内丹。瞬时便将那宝光便被那阿鸾法网遮避,一众人顿得心头一松。再见阿鸾奋力将飞剑挥出斩断那内丹于海怪相连的精气,至此果然再不费力,只手到擒来。 而那边厢黄种篱见阿鸾得势,却是复又将火灵珠祭起,反倒放出那地心毒火去烧那海底群蛇,那毒光当真厉害,此刻又在黄种篱加意催动之下,更显神威,一时只将那铺天盖地的海龙烧了个尸横遍野。不过多时,十成里也不剩下一成,到这时群蛇纵是再怎么凶残,也是被吓得四散奔逃,再不顾自己主人的号令。 而一旁海怪此时已被琉瑛岛三姐妹逼得无可退路,当下剑光大作,就见其巨大的身躯已被三姐妹三柄仙剑斩下中将其斩做了四段。一颗硕大的牛首想是沉重异常,一时便自滚落在海底。鲍氏三兄弟经得多时已是恍过了神来,在旁看出便宜,忙起身抢过那牛头。提在手里细观时,因见那牛角竟如明玉一般,虽是妖兽已然死去,但依旧是闪闪发光,知是件异宝,却是取在手里好不得意。 阿鸾见三人这般粗卑,反不上前与其理论,只冷笑着退回阵中。至此七人安心协力鼓动那十三粒天目珠,可得多时,那十三粒宝珠竟是连作一气,当下十余色宝珠汇成一遮天似的一脉金光,只闪耀的众人强挣不开双眼,一阵悦耳动听的仙乐奏过,就见海底一阵乱颤,竟在众人面前露出一条百丈方圆的地沟来。只众人还未得进,便见其内有诸多宝光泛出,鲍氏三兄弟性最贪狡,只地穴刚一洞开便自离了阵形,直往其内抢去。 阿鸾三人知内里事物要紧,绝不容他人抢得先机,一时也自向地穴中蹿去,谁知三人这才一动身,便觉身后潮汐汹涌,原来是在一旁埋伏许久的孙圣至此时终于突施暗袭。且显见其密谋筹划许久,只剑光还未逼进三女,便是扬手持符,一阵霞光流动便是一记神雷击出,张入云在一旁看的分明,就见那雷光纯而不杂,显是正派人士应用的符雷,见此阵仗只其威力定是非同小可。 果然那神雷一经放出便是势不可挡,三女剑光虽盛竟也不敢相抗,一时忙将剑光撤去,却改由惜惜与翠翠抿嘴自口中吐出两道白雾,顿时便将身后一方海水冻成千尺寒冰。就如此仍是挡不住那威力极大的落雷,只声势稍敛依旧是降了下来。阿鸾见这神雷惊人,忙取手在身前结了个十字,一时身上那件珍珠衫大发光明,只将宝光迎着神雷撞去。 就闻海底震天价一声霹雳,张入云虽远在数十丈外的岩体背后仍是一般的难以禁受,身旁的南宫璞此时才得醒传,身体虚弱更是难以抵挡。 而再看阵中,却见孙圣已被震退中有百丈,直打得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好不狼狈。 而另一边厢的阿鸾此时也是脸上阵青阵白甚是骇人,忽然间宝光流动,其身上的由千百粒明珠串连织就的宝衣竟是自肩上滑落,一时只落得一地明珠。阿鸾看的仔细,见其内至少有一半的玉珠被毁,自己多般辛苦才炼就的护身法宝,竟被对方破去,恨到极处,却是银牙一咬,水中剑光大盛直往孙圣当头斩落。一旁的惜惜与翠翠见师妹动了大怒,忙也将剑光展动,上前助威。只是她二人娇声连连,却是一再催促阿鸾不要再此恋战,该当先入金水宫拜见师傅才是正经。 孙圣功力不比阿鸾三人,只一个照面便已招架不住,正欲收剑合身退走时,却见身后剑光一闪,已有一柄飞剑挥洒着耀眼的蓝光前来助战,当下便将三女敌住。那柄飞剑好生强横,自是以一敌三竟也不见落一丝下风。 而那边厢点了空的黄种篱,见三姐妹为人绊住也赶忙飞身投入地穴,直往内疾奔。 阿鸾至此时才见身前已多了个中年男子,因孙圣见其是礼敬,只在下首陪持,心知来人多半就是陷害师傅的仇敌笑罗汉,怒火陡起,只恨不得将他一剑腰斩。谁知秋暮蝉自得青城心法,一柄仙剑不比旁人,威力却要比三姐妹大的多。当下琉瑛岛三女连手也只能与其打个平手,只任三人怎生催动剑光,那笑罗汉也是一般的能接得下来,且一旁的孙圣刁钻古怪,一柄夺精剑只趁隙偷空来犯,一时间反将三女声势压了下去。 而阿鸾一时愤恨,只一味的催动剑光与笑罗汉师徒相斗,却反被其占了先机。浑忘了使用自己向来擅长的法宝。 而时隔不久,黄种篱竟得与鲍氏三兄弟从那金水宫中回来。众人回返时,脸上都是一色的不得意,只黄种篱手里多了个黄口袋,其上满是符篆甚是奇特。笑罗汉一见,反倒两眼一亮,心神大振空中仙剑也随即蓝光暴海,如此反将众姐妹剑光压了下去。 至此时阿鸾才有些醒觉,当下再不与其仙剑缠斗,而盘舞在身前护住一面,探手入宝囊内即取出一枚长钉,放手甩出便在水里化成三尺来长的银蛇直向笑罗汉蹿去。孙圣见此忙运剑光来敌,不想那银蛇力道绝大,便是自己飞剑也抵挡不住,一击之下便将自己带过,仍是往泼刺刺地直取笑罗汉面门而去。 秋暮蝉见那长钉来势威猛,赶忙也运剑光封挡,未知那长钉打在剑身上,便是一阵雷爆,只激得他直向后震出十余丈开外放得顿住身形。笑罗汉得此仙剑不易,当下忙收剑检视,尚幸自己仙剑确有真传,一时间宝光仍自内蕴却并没见甚损伤。 可阿鸾见自己长钉见功,不待对方准备,便又从百宝囊内取了一枚出来,略一松动,但见空中又是一道银电急向笑罗汉身前蹿来。 笑罗汉知自己飞剑不易相敌,见此单手一扬便是一枚太乙神雷击出,当下与那银钉相撞在一处,就见水中即被震出一只绝大的气球,瞬时膨胀之极处爆开,只将海底激荡的如同蒸锅一般的翻滚,身在数十丈开外隐藏的张入云一时也不能抵挡,幸是自己处在岩石背后还有所持仗。而靠得近一些的鲍氏三兄弟却是无此幸运,一时只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水流荡得漫天飞舞,过了好一会儿才落定下身子。 阿鸾性作,虽是一样被海水激荡的厉害,当却仍将长钉一枚枚悉数放出,她这冷蛇钉足有十八枚,当下毫不吝惜,只瞬间便将秋暮蝉打的狼狈不堪。

第三十八回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拾贰) 而笑罗汉素不惯水战,神雷在水下威力也是小得多半,只时间不大便是难以支撑。一旁的黄钟篱见他与琉瑛岛三姝相斗竟处得下风,当下忙放出火灵珠助战。一时间那赤日一般的金珠闪在空中只将周围海水炙烤的滚热。 阿鸾知黄种篱定要用珠内才收得的毒火来攻自己,心下早有打算,只还未等对方出手,便抢先一步将早藏在身边的破金锥祭起,但见一溜碧火蹿过,当即便将那火灵珠击得个粉碎。因是才刚祭起至空中,一时其间无数毒火从内爆出,反向黄种蓠与鲍氏三兄弟烧去。只惊得四人赶忙逃蹿。 阿鸾深恨他四人已久,此时得势自不相让,二次将破金锥在水中祭出,当先一个便将手里提着兽头的鲍老二刺死。 而黄种篱只与法术上有些本事,真论修功却与三姐妹差的还远,且他水性不佳,在这海底只能手持避水咒奔行,当下他单手捏着法诀,身形更显不便,一时奔逃不及也被破金锥一锥又是当胸刺死。那破金锥好不厉害,虽是黄种篱精擅法术,只一生死,元神便已脱体飞出,无奈才刚升起水中,便被玉锥放出的碧光罩定,只是电光闪动,黄种篱即是连元神也一并被其诛戳。 正待阿鸾还要乘势屠戳剩余的鲍氏二兄弟时,却忽觉得身后有异,原来秋暮蝉剑光已是冲破两位师姐的剑网掩杀了过来。一时无法阿鸾只得又回身迎战,如此反倒便宜那鲍氏兄弟逃了个无影。为此阿鸾深恨秋暮蝉阻她好事,一时手底愈加的紧了。 她却不知秋暮蝉此时也是暗暗叫苦,那鲍氏三兄弟虽是脓包,但其师犁山老人却是厉害非常,此次自己明为分其师一杯羹方才唤得三位弟子前来相助自己。不料阿鸾竟有破金锥这般强横的法宝,一时三兄弟还没得这金水宫什么宝贝,鲍老二却已被其刺死,倘若再将剩余二人屠戳,犁山老人如何能放得过自己。当下忙奋力将兄弟二人救下,双方又缠斗在了一处,久斗之下笑罗汉深感自己在水下不得施展,只得虚晃身形,暂不理黄种篱腰间的乾坤袋直往海面上浮去。 阿鸾三姐妹见笑罗汉师徒走了,本想趁机入金水宫去寻找自己师父的踪迹,无如只一动身,笑罗汉便从其后骚扰,往来数回,那地穴已然是合上,再不得往进,至此只激得阿鸾怒火万丈,只仗剑回身,掩杀了过来。 笑罗汉见此正趁心意,当下忙分开水路直行水面蹿去。 孙圣本想趁机取那黄种篱腰间的黄口袋,但一时却惜惜取剑敌住,他怕自己一番妄动反被她三姐妹瞧出内里,当下也不敢过于激进,只得随师暂退出水面伺机再来拾夺。 不料他这一般做作却被伏在一旁张入云看在眼里,此时南宫璞伤势已渐渐平伏,张入云当下略为其检视,见无大碍,却劝南宫璞先行反回得花船上,而自己却要跟踪众人前往水面。 南宫璞本也有意与张入云一同浮向水面查看,无奈自己本领实在不济,自己先时见得张入云在水底惊天般的本领,此时已将往日小觑之心却了个干净,一时只一抱拳,略道珍得,便是回身离去。 张入云至此时才行得近前将黄种篱身畔布口袋取在手里,当下欲待拆解,未想那不起眼口袋生的却是极为结实,其上绳结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打得,任是张入云怎生扯动,只过了半天也不得解开。张入云又怕用的力大毁伤了一件宝物,只得收在手上,想着此类宝物还是应该让琉瑛岛三姐妹相看一番才好定夺,且自己这一会儿耽搁却不知道她三人笑罗汉师徒打成什么样,当下忙不再纠缠于此,而是浮上水面探看众人战况。 果然水面上阿鸾三姐妹已与秋暮蝉师徒打了个热火朝天,而奇怪的是,此刻的空中还多了一位美貌妇人,一时只仗剑在空中旁观,却并不加上双方的战团。 张入云见那妇人一身青衣简装,虽只淡妆示人,却更显她一身清雅气度。一副玉颈纤合适度,细如凝脂,纵是张入云当下见了也是心中一动。虽是这妇人年纪较琉瑛岛三女为长,且连面容也是有所不及,但不知怎地只将阿鸾三姐妹在这妇人面前一相比较,却有相形见拙之意,远不如这妇人来得娇柔温婉,惹人亲近。 张入云自见了那美妇人,心下便是一触,一时虽仍有些茫然,却是暗中计较,眼前人多半便是自己常日往寻的前辈。 再说笑罗汉自一出得水面,剑光神雷俱是威力大涨,一时倾力而出便又重夺回主动。可无奈三姐妹法宝众多,那银蛇长钉打了一枚又是一枚,只是与其相持不下。 笑罗汉虽也祭得数件宝物,但无奈均被阿鸾运破金锥毁去,至此后再不敢轻用法宝,只一味的用神雷仙剑相敌,但等对方十八枚银蛇钉完,笑和尚也已是气力大弱,剑光大不如前,为此上阿鸾三姐妹反渐渐占了上风。 而到了这时秋暮蝉却不并再逞动余威,反是口中跌弱,只一味与一旁观战的少妇求援,时间久了,对方因是听得有关师门安危,终被其说动,当下就见一道红光闪现,一柄朱红色的仙剑已是飞凌于琉瑛岛三姐妹身前。 阿鸾此刻相斗正酣,好不容易才得了上风,却又被人打扰,怎能不怒,一时只令二位师姐运剑光将那少妇的剑光敌住,自己却是运动剑光独斗笑罗汉一人。 不想只几个照面,那少妇剑光便已有些不敌,被惜惜二姐妹争得上风,但她却不慌不忙,只肩头晃动,一时却自她背后锦囊内又飞出一银一赤两道剑光来,复将二姐妹敌住,当下剑光大长威力倍增,惜惜与翠翠的剑质竟不如她后发的二剑,不多时却又屈于下风。 阿鸾见那妇人后两道剑光卓绝,恼恨之下即从腰间取出一枚金胆,直往空中祭出,顿时化做金瓜般大小,径往少妇身前呼啸而去。未想少妇也是一身的法宝,见金瓜击来,旋即也取出一只精致的小鱼篓,一时只从其口内生出五彩烟岚,却将那金瓜绞住,跟着又在空中一个翻滚便已将那格金胆收入篓内。 阿鸾见美妇人竟收了自己法宝,更犯嗔痴,惊怒之下复将那破金锥放出,欲毁了对方的竹篓。不料那少妇已瞧出阿鸾破金锥厉害,见玉锥来的甚快,不容其施展,忙将空中银、赤二剑收回,当下双剑一合,竟得威力倍增,一时双剑犹如两条蛟龙只在空中翻滚,却将阿鸾屡试不爽的破金锥敌住。 至此时阿鸾三姐妹才知那妇人一直未尽全力,心中不由一拎,阿鸾虽觉对方许有手下留情之意,但此刻已然斗的兴发,收不住手,惜惜于翠翠此刻也将双剑展动,再向那美妇人欺来。 如此那妇人压力骤增,额角微见香汗,她见眼前三姐妹至今未领自己相让之意,一时也自有些嗔恼。当下不及思量已将云髻上的一枚金簪除下,取玉指轻轻捏在手里,只凌虚往空中一挑,瞬时间空中竟是被其揭起足有三丈来宽,数十丈长短的水幕抵其身前。当下她松动双剑复斗姐妹三人,而那一波水幕却是任那无坚不催的破金锥如何左刺右突,也冲不进少妇身前。且随着那美妇人玉指连连挑动,其身前的水幕威力愈是倍强,至此那破金锥反要受其限制,隐隐还有被对方收走的危险。 为此上笑罗汉见自己恶计已然得逞,只脸上一阵狞笑,反倒收回自己剑光,只让琉瑛岛三姐妹独斗自己师妹一人,当下他趁机暗命孙圣速速入水将先时黄种篱身上的乾坤袋取回,一时又觑着美妇人全力抵挡三女之际渐有不敌时,方旋展神雷剑光相助,至后却是与那少妇并肩同阿鸾姐妹比斗。 到底笑罗汉得了青城派的真传,一柄狴犴剑剑光不比旁人,当下蓝光大作只在一众剑光中称雄。而那妇人身上法宝也是奇多,阿鸾虽是连番变化十余件法宝却均被她施动宝物敌住或破去。一时二人联手确是威力人,过得一会儿,阿鸾三姐妹已是渐有不敌。 至此阿鸾大恨,她心下作恼,眼看自己一面落了下风,却是不思逃遁,安心要将眼前男女击败,一声清啸过后,自己两位师姐已然领其心意,当下一个阵萤光浮动,三人却都是变了声气。 那美妇人在一旁看的仔细,却见阿鸾肋下已然生出一对银羽,而惜惜与翠翠,却是下身只在浪间上一拍,本是修长的双腿,隐然间已是化做了金色的鱼尾。至此她方知对面三人还是染了灵气的异类,见久斗自己不胜竟要显形再斗。她素来性情平和,无意与人结怨,当下知琉瑛岛三姐妹只一显出形迹,便得威力倍增,还要惹下不死不休的仇怨。

第三十八回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拾参) 美妇人此行只为搭救自己师傅,如此无端结怨,绝不非自己所愿,只是对面琉瑛岛三女已是满面犯凶煞,却又一时想不出个好对策,心下烦恼,不由将秀眉蹙动,她人本生的秀丽,至此心烦意燥之际,反更增其美艳。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蕴量着更加激烈的剧斗之际,却忽听得海上有一吟清啸响起,其声虽还不够淳厚,但却灵动无比,隐有出尘之意。五人一时俱往啸声来处望去,却见原是一位水年男子正浮在水上引声作啸。 阿鸾三姐妹一时瞧见眉头却是一皱,那妇人生性温和,见对方年少,一身功力便已可观,不由有了三分好感,再见引动啸声仿佛有劝双方罢斗之意,一时间领略其意思,反将自己剑光放缓,当下只护在身前并不进击。 张入云见五人目注于己,手底已自放缓,赶忙于众人恭身施礼道:“晚辈张入云斗胆犯上高吟,扰了众位前辈比斗,还望诸位见谅。”说完却又一改风色,直对那美色少妇又施一礼道:“敢问这位女侠,可就是沙门岛申美奴申仙子!” 那少妇不想竟有陌生人于千里之外的海上识得自己,一是不晓其意,却依然是点着头和声道:“不错,我就是申美奴,不知你这少年却怎会认得我的!”她话音温婉,闻者如沐春风,言动随心,一表的温柔体贴。一时间便是琉瑛岛三姐妹也觉其为人不恶,当下剑由心动,空中剑光也自放的柔和起来。而一旁的笑罗汉见此却是暗道不妙,深眉重锁,惊异神情显见颜色。 张入云闻得这女子果然是申美奴,心下大喜,忙口中连声道:“那太好了!弟子师尊乃是傅金风傅老师傅,敢问仙子定是认识的吧!” 他一语虽轻,那少妇却是闻言如遭电击,顶上赤、银二色剑光,一时间也为其心绪波动,竟在空中一阵颤动。当下她素手一招已是单手将双剑取在手里,一时只紧紧握住剑柄,反咬朱唇半天不见言语。 一旁的笑罗汉却是趁机放言沉声道:“傅金风为我师门弃徒,已然几十年不通音讯,生死难了,却什么时候又能收得你这样的一位徒弟!再说我傅师弟生性执拗,你虽也资质不错,但依其心性却也受不得你这个徒弟。现如今只凭你一人之口,却又怎能令的谁信!你在我众人剧斗之际,前来搅扰所为何事?安不知你是敌人预谋下的奸细!”说着却是有意看了一眼对面琉瑛岛三女。 那申美奴心细如发,笑罗汉一行举动自是被其看在眼里,他知自己师兄与傅金风相为不合,虽说言语多半有失偏颇,只是他一时提及张入云的资质,却是不由令她心头一阵摇动,诚然张入云此时艺业也已不俗,但到底在她这等剑仙眼里看着也只平常。自己师兄生性相来狂放,便是受了一个闹海解蛟孙圣,平日里也是诸多不喜,眼前这少年人看着更是质拙,却是难入傅金风青眼。 张入云见申美奴面色有异,知她心有疑问,只是自己早有算计,对秋暮蝉的一番涂毒却全不放在心上,当下只微笑道:“我知你是笑罗汉,当日暗算家师自有你一份,凭你为人却还不配我答你的。如是申前辈定要在下证明的话,只可惜晚辈来的仓促这海上又没甚乐器,不然只取一柄胡琴在手,申前辈定会相信。”他这一句话,却是听得申美奴与秋暮蝉脸色大变。 申美奴犹豫半晌方才颤着声开口道:“如此说来,你倒真的是其弟子。哪!那你师傅现在怎样!” 张入云知申美奴与笑罗汉傅金风关系非同一般,多半还是二人的师妹,一时想着金水宫一事,却只先开口与申仙子道:“此刻有笑罗汉秋暮蝉在此,晚辈却是不好细说。只是还有一事望前辈能听晚辈一言!” 申美奴见张入云未肯能开口回答,面上不由一阵失望,当下只叹了一气道:“什么事这么要紧!你且说来听听?” 张入云一时手指琉瑛岛三人道:“这三位前辈,原本是为下海相救金水宫内被围困的师祖而来,不想被笑罗汉师徒暗地阻止,至后才会引发争斗。晚辈看申仙子为此与三人争斗,未免有些无意,且还有一事,却要这三位前辈口里说出,只怕还要令仙子大吃一惊!” 申仙子只将心思放在傅金风身上,内里思绪翻滚,却并未将与阿鸾三姐妹误斗一事放在心上,当下仍不在意道:“什么事?” 至此张入云便将当年围困三十六岛岛主的正是申美奴身旁的笑罗汉,一时他三刚出口,便被一旁动了义愤的琉瑛岛三女所证实,只是到底她三人才刚与申美奴一场争斗,阿鸾心上嗔怒,未免话说的有些难听,却不容易为申仙子取信。当下她闻言也只将信将疑,但即如此也早将笑罗汉冷落在一旁。 张入云见申美奴仍旧不信,脑间灵光一闪,当下忙取出藏在身后的乾坤袋与申美奴道:“此是我从那妖道黄种篱身上得来之物,只为这绳扣难解,又不敢将这口袋毁伤,一时未能打开,仙子前辈高人,想来定有办法,若是那黄种篱从金水宫内得的要紧物事,不定也可判断出些端详来。 说完取双手便要将那口袋呈了上去。未知却在这里,只听脚底一声细微的水响,张入云身前便多已多了一条人影,劲风拂面,已是劈手就来夺手中的乾坤袋。 张入云一身异感灵动外功更是高强,只一觉有异,双手便如灵蛇一般的收了回来,将对方一夺避过。只电闪间又见眼前一片青光大盛,如尖刀般锋锐的寒气已是向自己咽喉要害袭来。幸是他事先手指上已是套得流星指,见敌人竟用飞剑伤自己,忙团身凌空倒翻了两个筋斗,先避其锋芒,再跟着迎着剑光,将左拳砸出,只听一记金铁交鸣声过后,张入云已将眼前剑光弹开,只是他自己也被对方飞剑巨大的威车又被打了个筋斗,颇显狼狈。 张入云恨来人偷施暗算心底歹毒,一时大怒,当下被对方打得胸腹一阵气闷,却是回气调息,而是一个振作精神,便将周身真力提足,一时依前法,将一身劲气尽数自体外泻了个干净。就见涛天的气幕被其排出,周身五六丈方圆之内一切,尽被其将强横的真力荡了个干净,来人所也是剑仙众人一时也难挡其锋芒,不迭的倒身向后退去。 可张入云意犹未尽,当下左足在水中一撑,已是电光般闪现至对方身前,一声清脆的鞭响过后,却见偷袭他的敌人已是被这一脚震出十数丈开外。 待尘埃落定之后,空中五位高人只闻得海上少年一身骨骼只如爆豆一般的发出累累声响,心知对方惊人一举尽是外门功夫,当下也不由得心生惊异。就连素日小瞧张入云的阿鸾此时也有些变了脸色,她未想张入云一身技击功夫竟至于厮,震惊之际,倒受了她连日来小觑之心。 再听张入云立于水上口里如生了雷般的暴喝道:“孙圣!你这卑鄙无耻的肮脏小人,五十年前你暗算师傅得手,今日却又想依样将我害死。只恨我学艺不精,一脚没能将你踢死替师傅清理门户,待日后功近,我定将你这伪君子毙于手底!” 孙圣本想一击将张入云害死,未想对方一身外门功夫这般高强,不但未能将敌毙于剑下,便是自己一时不防也被对方强横的脚力震至内伤。他虽已炼成飞剑,但想着张入云鬼魅般的身法,惊天般的脚力,闻言也是不由一颤,他也自堪称一世奸狡,心下虽害怕,但依旧赶忙将惶恐的脸色收起,只眼珠上下翻动寻思伏敌奸计。 而一旁的阿鸾此时也认出孙圣,想着他先前也是偷施暗算毁了自己的宝衣,愤恨之下,也娇声附和道:“说的不错!这般奸佞肮脏的小人,就该一脚踢死,留得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只会祸害无辜忠良。”她此时因张入云先前那一脚很替自己解气,一时间对其好感又增了三分,便是其师父傅金风也被她口里升做为忠良来了。 阿鸾说的这番话时却是目注笑罗汉二人的,当下秋暮蝉一代奸雄,自得面不改色,但申美奴闻言却是皱动眉头,脸色已自阴沉了下去,显是将张入云一番道理又信了几分。 再说张入云见孙圣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偷袭自己,就知这手里的黄口袋定是事关大厉害的物事,却更是要交在申美奴手里才得甘心。 哪知孙圣见状却仍是急声道:“不可如此!师娘,小心这无名小子暗算!”这番话虽出自这不良人之口,但人心难测,仍旧说的申美奴有些作难,当下伸出去的手却又停了。待她看见张入云双眼清澄无比,知他心性为人高洁,至此也不再疑虑,便欲二次将手伸出。

第三十八回尴尬处救人 玲珑间解困(拾肆) 谁知一旁的阿鸾见申美奴犹豫不绝早已是等的不耐,却是大声喝道:“你即不敢看,就让我打开来看看又如何。”说完,已是伸手来夺。 张入云见申仙子背后立着笑罗汉正虎视眈眈,恐他当众翻脸反会对申美奴不利,心道若是让与阿鸾打开却是正好,至少有她两位师姐守卫却不怕笑罗汉师徒抢夺。当下即顺手将那口袋递入阿鸾手里。 未想阿鸾自将那口袋提在手里,其上绳扣也是半日里不得解开,只得取在眼底细细查验,就见那杏黄色的小布袋上描有一只花豹并一只黄莺,初开无奇,只聊聊数笔却将个一鸟一兽勾勒的栩栩如生,再用心看下,却见袋口绣满了符篆。阿鸾也得多年修行,当下竟也认不出个究竟,为防这布袋要紧,却还真不敢妄动刀斧强解。 一旁笑罗汉看在眼里,一时还存了万一的希望,未想至后就见守在一旁的惜惜想是等的久了,心下不耐只上前对着那绳结轻吁了一口清气,顿时那繁密的绳结竟是不经自解。至此时笑罗汉只暗叹了一口气,却是趁那乾坤袋宝光升腾,众人娱目时,将身悄悄隐去。 再说那口袋里只空有一阵宝光抖动,却是再无东西显出,阿鸾一时也不知内里,只解了袋子往下细瞧,却只见一片五彩烟岚再无别的。翠翠见她不明所以,却是提起手来将口袋抢过,一时将袋口倒转,只在轻轻一拍,便见七八道五色光华从内滚落了出来。 待那数道烟岚顿在空中,一遇天风便是一阵晃动分分人立而起,待风驻后细看,当中除一人是位长身少女外,其余的却均是些极为细小的童男童女。 阿鸾三姐弟只一见那长身少女,赶忙口称师傅,伏身跪拜。而那少女脸色却颇为憔悴,一时一张俊脸只如浮纱一般竟是透明的。海风吹过本是刚刚有些凝炼的身体又是随风渐化,而她脚下的童子们更是不堪经受,只苦苦支撑方不至被清风吹走。 稍待,等那少女复又形神凝聚时,才瞧见眼前三女正俯身跪拜,玉指纤抬,才示意三人起身。 阿鸾见此知自己师傅此时只是元神修炼,为天风吹荡不能随意显像说话。略一思忖,忙从怀里取出一支细细的玉瓶,将其内几滴碧绿色的汁液尽数迎风倾覆在了其师庶叶仙子的身上。 果然仙子得了那灵液,脸色瞬时红润起来,随即形神已然开口说道:“真真邪魔外道,不想我数甲子的修行,临到证果之日,几乎还受这炼魂之惨!”说完又对阿鸾三姐妹一番抚慰。 待庶叶仙子回首看得身旁几位童男童女时,脸上却又泛起几丝苦笑,当下又取过阿鸾手里玉瓶,将其内最后的半滴碧汁倾出,玉手凌空一指,那碧绿色的汁叶竟在空中幻化做了一朵细小的碧云,只在众童子头上落下一濛清雨,立时众童子也得自在,随之身量也长了不少,当下忙致意庶叶仙子。只是众童子口底话音多是尖细难闻,不安生倾听,却是不得入耳。 原来当日众岛主自被困在金水宫内,不想那宫中虽有奇宝,但却也有地底毒火精英日夜炙烤,其势难挡无比。众人修行有限,只属海岛散仙,平日虽仗法宝纵横,但若真细论起来却难有高深法力。遇上这金水宫异地,却是均无良法避火,待得不多时,便有多人被宫内毒火炙烤而死,只剩下数名功法较高深者才能勉强苦挨。 庶叶仙子乃是水母教下,道法不比平常,且她素习葵水秘技,至此临危之境,反比众人得惠,是故被困金水宫一甲子,却反被她悟得三昧,虽是肉身终究被毁,但元神却得坚固,不意竟是早了一甲修成地仙。 而其余列位岛主功行却不能与其相比,至时各凭修行缘法,或有修成元婴,若有以形代物,均是苦苦支撑,直到得金水宫二次大开时只剩下硕果仅存的数人。 可又未想到这洞开金水宫的时辰却又是众人证道最要紧的关头,界时道法大减,一时被黄种篱得了空子,竟将诸位前辈一同收进乾坤囊内,那乾坤袋也实是一件异宝,直令庶叶仙子也无法抵挡,临到最后关节,也只得拼得最后一口真气,却将洞内诸宝一并得用**力镇守,至此黄种篱知自己无能为得到,金水宫开关时辰有限,当下也只得退了出来。谁又料想他只一出得地穴便为阿鸾杀死,众仙长最后又为张入云灵机显现所救。 而另一边厢申美奴也自众童子中发现了其师度厄道长,一时不免一番礼拜,至此当日笑罗汉暗算众人的真相终被揭开,而申美奴也一再怪责自己不该轻信笑罗汉的话,却与其假意来这里相助其救出师傅。而其师度厄却是才离生天,心上疏懒,闻言也不在意,只略一摆手不提。 众位岛主均是劫后余生,至后又闻得十三粒天目珠已为阿鸾三姐妹得了,自己一行又是其姐妹三人所救,那金光宫虽有宝藏无数,但到了这般田地却是说什么也没脸再与庶叶仙子其相争。当下尽皆无心在空中驻留,只与众人一番礼敬便欲自空中遁走。只是后又闻若不是张入云细心一众人恐还深埋海底,为此上却是深感为谢,只言异日定当图报,当下自报各人身份洞府后便是踏空而起。至此无意之下张入云倒是讨了列位岛主一个好大一个人情。 那度厄真人此时已是元神修行,神行飞遁比申美奴驾剑光快得数倍,一时不耐其从后相随,又闻张入云却是弃徒傅金风的弟子,师祖被弃置的徒孙所救,老大不是意思,当下只交代申美奴略与张入云盘桓,却是只道了声珍重便于空中走了。 为此上张入云才得与申美奴详谈,当下庶叶仙子师徒四人也是一般的有细密的话要说,因在空中海风凛冽相谈不便,却是商量先至黄种篱花船上安顿再说。因众人相斗之处已与花船相隔较远,当下只得驾剑光纵回船上。 当下庶叶仙子四人先行开路,申美奴持后辈礼数随后而行,因见张入云不会剑术,当下却是卷带了他同行。未想张入云修为精深,当下申美奴携了他却并不显累赘,至此才知自己连番将其看错,一时也为傅金风竟有这样的弟子欣慰。 不想待众人踏至花船甲板上时,却见连一个黄种篱手下也不得见。惜惜与翠翠生居异禀,只一踏上船,便显忧容,忙张口与其师傅如鸟鸣般的说了一会子话。原本总是一脉温和的庶叶仙子闻声却是立犯嗔色,一时掐指推算,尽得领悟,方叱声道:“好贼子!” 惜惜与翠翠见师傅嗔恼,心中害怕,欲拉了阿鸾与师傅再驾剑光遁走,未想庶叶仙子见状却是将手一摆,只道声:“不用!”一时却是取眼向那花船上细看了一番究竟,谋夺算定,即是将背一拍,一时便见一道碧光自脑后升起,直如蛟龙一般在空中四下游动奔腾。 张入云见那剑光与自己素日所见均不相同,其灵秀远超群伦,尽管剑光掩蕴但也难逃他一双慧目。只是那剑在空中翻舞好比形若神龙,但张入云眼底看得仔细,虽似神龙却实是一条碧蛇,一时他心有所触,却是凝望空中久久不止。一旁庶叶仙子当时也是心中一跳,再见张入云神形,却是若有所悟。 再待庶叶仙子口中叱得一声:“分!”即见那空中碧蛇便是一声脆爆,青光立涨,绿波荡漾只晃得众弟子不能逼视。待精光过后,却见那剑光竟是化做了数十道碧丝,只在那花船四周踪动,一时间那船上屡屡有青光隐现,张入云瞧得真切,一时就见每随青光闪动便是随之生出些布帛撕碎的声响。 正在众人看得神奇之时,却又闻庶叶仙子一声娇喝,已是扬手一记葵水神雷直向西方无人的天空打去。她功行绝高,远非阿鸾三姐妹相比,一时看着虽之一粒神雷出手,至得天空炸起时,却又幻化做千百粒雷雨,只将个西方天幕遮得大半个,且往来不断,竟是绵延多时方得止歇。 众弟子见她没来由的往无人处行雷,均有些不明所以,当中只张入云与阿鸾慧目超群,一时见得一抹淡淡的人影已自天空遁走,只是飞行时略有阻滞,想是已被庶叶仙子方才神雷伤了。 阿鸾只略一寻思,便已知那人影是笑罗汉秋暮蝉,心绪激动,已是摆动剑光要追索而去,不想却被庶叶仙子将其拦下。就见她轻笑道:“罢了!这厮已被我神雷所伤,也算是得了个小教训。他已得青城派真传,剑光不比寻常,虽是重伤之余恐你仍不是其敌手。且这贼子狡诈多端,你性子又直,与其相斗没有两位师姐照应难免吃亏。今日是我师徒重逢佳期,且尚有好些事要商量,待日后我祭炼几件法宝再亲与你姐妹三人同赴中原将其擒获就是,至时也叫那青城黄龙老道见识一下我水母教下的手段!”

第三十九回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壹) 庶叶仙子在与阿鸾一番叮嘱后,重又使剑光在船上觅得数周直至再无一些发现,方收了仙剑,一时就见数十道碧丝游动回庶叶仙子掌中,复又聚拢成三尺青锋。只是那剑好生奇怪,剑身上好似布满了蛇鳞,虽不见仙子将其运动,却时有流光溢彩在其上涌动。 众人俱是修道之辈,如能得这般绝世仙兵却是省下自己许多辛苦,虽是心中坦荡,但此时见那仙剑宝光横溢,不免也是有些眼热。而庶叶仙子却是将那提在手中看了看,竟得眼色黯然,一声轻叹之下,已是振臂将那青锋抖出七尺毫光后复又收回体内。 当下庶叶仙子知张入云与申美奴叔侄二人还有要紧话要商谈,一时只命张入云稍时来见自己,便与三位女弟子先行一步至船舱内打点。 张入云恭身领申美奴回得自己舱房内,不想阿甲三人竟早已是禁声藏匿在内室衣柜里,见张入云归来后才敢显身。张入云不解其意忙问之,却由阿甲当先解释道:“主人入海后许久也不见归来,阿甲与二位姐姐正在忧急时,就见先时那位与岛主相交甚密的孙先生与另一位陌生男子飞回船上。也不问情由便是将一众水手俱都赶下船底禁闭,便是一向做威惯了的解总管也不例外。且他二人边在船上四处游走,边还口诵咒语将各色符纸贴在船身上。 当时阿甲见他二人猛恶,所以先一步与二位姐姐躲在一旁避难,尚幸主人不久便回来了,却让阿甲和姐姐们松了好大一口心气,只是方才闻得空中有焦雷阵阵却不知什么缘故,主人您可没有受伤吧!”说着话却将一双明眸在张入云身上,上下游动,神情极是关注。后再见张入云身旁妇人生的美秀绝伦,她年纪虽小却是机敏异常,一时见对方一身气质超凡脱俗,忙口称仙姑,即领着珠珠二女盈盈下拜。 申美奴见眼见这小丫头年齿虽稚,但言语有度,处事不惊,又识大体,难得还忠心为主,一时节心上也颇为期许,却代张入云能有这样一位俊俏伶俐的小丫环高兴。 张入云见阿甲与人前有理,又见申美奴辞色尚佳,心中也是一动,当下因有要事与其商量,便先请出阿甲三人暂退一旁,自己则方将当日傅金风为笑罗汉师徒暗算重伤,后又为救自己已然力竭生死的消息告之。申美奴闻言凄然,再见到张入云恭敬上傅金风生前所绘的手卷,当下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清泪已留了下来。 好在后闻得傅金风功法有成,仍在地底避世修行,这才面色转合了一些,当下忙问明了洞庭湖埋骨之处,便欲进见过祖师后前往,临行前将百宝囊内雌雄双月剑解下慎重递于他道:“此是你师傅当年仗以成名的宝刃,一名寒月,一名赤月。他即命我转赐于你,足见你为人心性,才能被他这般器重。这双剑当年杀的人太多,在我身边一甲子都未再饮血,望你自得了这双剑后也不要像你师傅那样到处树敌,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张入云诺诺称是,一时将双剑取在手里,但见赤月剑火红似血,只一抽出便是一阵龙吟,翻手过处即是四五丈长短的剑芒,只是剑光太过猛恶,提在掌中竟是如活龙一般的乱颤,直到插入淡紫色的皮鞘中才得罢休。而那寒月剑更是剑如其名,但一入手便奇寒如冰,一道五丈来长的芒尾挥过,不但将所触诸物尽皆分开,其上还留好似久冻之下的坚冰。 张入云先时见申美奴取此双剑与阿鸾三姐妹相斗时,已知剑质不凡实是异宝,当下不敢大意忙恭恭敬敬的拜在手里,想着自己此刻还没有习得剑术,带得这两柄仙兵上路,却是太惹人注目,无奈只得用一方蓝布包了,背在身后这才不太觉显。 申美奴见他能知进退,虽是年轻,却不招摇,与其师大不相类,当下深以此为喜。张入云见她面色转和,一时想起阿甲正苦无出路,当时便将其领进仙子面前,为其求**请仙子收之为徒。本还以为申美奴会有一番作难,未想她却是已看中阿甲一身资质绝好,竟是一求即允,只是当张入云再为珠珠二人说情时,却始不答应,无奈之下只得做罢。他知申美奴急于上路,便忙将先时自海底采得的三片金叶子取出求教仙子。 未想申美奴端详半日后才惊道:“这是你师祖早年得自玉屋山万佛洞的度厄金叶,此时佛家法器不比一众散仙的自炼法宝。这也是你师祖当年赖以成名的宝物,当日若不是在比斗中无心将其失去,也不至为金水宫地火累得如此。不想你倒真有福份,竟能得缘将其取到手。” 张入云一时笑道:“此是我当时想给阿甲三人觅得件护身的宝物,方才到手,想是佛法高深,知我无心窥伺反能为我虽得,今既然是师祖之物,还请师叔将其带回奉还给师祖吧!”说完便将三片度厄叶献上。 未想申仙子却笑道:“不需如此,你师祖脾性火爆,此宝即是从他老人家手底失了,绝不会再追回,何况你是这般一小辈。这宝物即是为你善心而来,也当为你的善举而去。这叶上有八字真言,祭练时只将真言念出即可,最适道行浅薄者运用。且还只是护身法宝,你用来赠她三人确是合适,何况人是三个,叶也只得三片,可见系有定数,确是有缘人才能居之!” 说完又取过三条水晶绳,将那三片金叶系了,分赠给三人,珠珠二人不想自己还有份,却是欣喜异常,只是又未能被收在申仙子门下有些不乐。 时光迅速,正当申美奴携了阿甲欲拜见庶叶仙子便与张入云分手时,张入云这才想起自己一身缩骨术至今还未收去,自己拜见师叔却未能以真面目示人,实太过无礼。当下忙将缩骨法收去,露出八尺身躯来。一时申美奴也为他竟有一身外门功夫为喜,却是资励两句,便与他一同前往礼拜庶叶仙子。 至得花船顶层阿鸾三姐妹舱房时,却见屋外已是挤满了人,张入云展眼往去却多是些花船上的女子,一应男子除偶有几位年少的小厮外,却是再不见踪迹。张入云也算心细,当下只一思量,便已大抵知晓众船丁的命运。果然进得屋内后,即见除了庶叶仙子四人还有南宫璞与解必昌在房内,而一旁桌案上更是布满了各色器物,就连张入云最熟悉的那方玉屏风竟也霍然在列。 当阿鸾见得张入云显形以后的模样,心下倒是一惊,只是有师傅在身前地不好言语。而一旁庶叶仙子见了,却是对其笑道:“想不到你一门外功竟然如此了得,看来你倒确实有些缘份,只是仍为她人做嫁衣裳了!”她一句话说到末尾,却是有些黯然,而张入云则更是听了个莫名其妙。 当下申美奴近至庶叶仙子身前,行了后辈礼数,又令新收弟子阿甲上前行礼,方起身欲待告辞。 一时庶叶仙子却道:“且不忙,我还有些小东西要赠你这位新收的女弟子,且你此番回转你师傅,我等一甲子修行,也该收收火性,他此番虽为他弃置徒孙所救,却也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可不必劳心伤肺!”说的此话时,庶叶仙子想是与度厄多年争气,一时抓到对方把柄,论着敌手短长,辞色极佳,竟得盈盈作笑。 申美奴知这位前辈火性也极大,只为与其师为敌,方得说这样的话,一时想着二人为老却又不得收敛性情,却也不禁莞尔。 再见一旁庶叶仙子取手与阿鸾示意,就见阿鸾行至阿甲身前,已自将破金锥分做三枚玉簪交还给她。同时又从百宝囊内取出一方宝光萦绕的珍珠衫与她道:“我此番入海得你这破金锥之助,省了好大力气,为感你义助,今将这师赠玉圭甲赐你。只是先一时此甲被青城派太上神雷伤损,如今才得我师傅相助修补好,还望你不要见弃。” 阿甲见那珍珠甲其上玉光升腾,烟岚密布,只像是梦中才能得见得的天仙玉人般虽穿得仙衣,此时竟交于自己手里,一时为宝光所夺,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申美奴却是慧眼识宝,她知这玉圭甲为当年庶叶仙子称雄的三宝之一,不为青城祖上神雷绝不得伤损。纵是勿忙修补而就,也绝不是阿甲这样的初入门弟子所能得之物,且注目之下就见那玉白色的珍珠甲上当中即还有一粒黄色宝珠铺陈其中,宝光掩蕴,只比那千百粒玉珠还要有威力的多。一时想着阿甲辈微,赶忙命她叩首谢赠。 果然庶叶仙子从旁与阿甲解释道:“虽说这玉甲已然残破,但今得那泅牛苦行丹相补,却也对付得过。且你师祖度厄向精无相幻术,这玉甲上苦行丹被他一番调教,当还有更多妙用。为此上我却不再越殂代鲍,反为人不美了。”一席话提点了申美奴,却忙又命阿甲一番礼拜。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贰) 未想庶叶仙子只微笑摆手,此一番就见她从自己怀内取出一支朱红色的小葫芦亲付于阿甲手中道:“难得你这孩子为我今番应劫出力,方才玉圭甲只是我徒儿的回赠,且还是谢你借宝运用的酬礼,未免不显心意,此瓶内有十三粒葵水神雷,今赐于你,却于你他日应雷劫时许有帮助!” 说完她眉间皱动,却侧身与守在一旁的阿鸾道:“即是这孩子才拜了申师侄为师,她初入修行根底还弱,阿鸾你且把迎春露赐这孩子一瓶,也算是我这长辈的见面礼。” 阿鸾闻声称是,即从百宝囊内又取出一支玉瓶递于阿甲手中,赐时颜色颇慰,一时也为阿甲得这许多赏赐开心。 申美奴本为庶叶仙子竟会将门下秘传的神雷见赐心惊,要知这等神雷于阿甲他年证果时抵御雷劫有绝大的用处,能见赐三两粒已是莫大福份。今竟见她小小年纪却得了这许多,实是暗自咋舌不已,又见阿鸾将迎春露相赠,这露水先时只寻常数粒便令庶叶仙子元神凝聚,神效惊人已是有目共睹的,日后阿甲服下可省好多修行辛苦。 当下她见自己徒弟所得诸宝太过丰厚,只得再命阿甲叩首行礼,一时口中言道:“前辈这般厚爱多赐,只怕这孩子才刚一入门就得这般威力法器,反无福消受,恐她小小年纪便养成娇纵的心性。” 庶叶仙子闻言却摇手道:“我知你为师的难处,只是这孩子早年受的苦较多,如今虽受了些微物却也不算相干。再说她年纪虽幼但心性尚佳,申师侄却不必为此过虑了!” 申美奴即闻庶叶仙子这般担保,自是不便再说什么,一时守着祖师还要等自己前往拜会,怕耽搁久了师傅不耐,一时只得一番礼敬,便欲携了阿甲遁走。行前又命阿甲为张入云行跪拜大礼相谢。未知张入云却是忙将其扶起道:“你我此番也是同门,且还同辈,何来跪拜之理,今能拜在申师叔门下,是你今生莫大的福份,望你日后好自修行,持正义行善举,方不负我今日一番辛苦。” 阿甲一面点首一面却又泣然道:“主人,没想到您只下海这点功夫,阿甲便要与您分手,我还很多话没和您说呢!” 张入云见她对自己倚恋,却也有些心酸,只劝慰她道:“今后你我同门师兄妹相称,再不要以什么主人称呼了。且你我即为同门,日后有的是相见的机会。再不成,等你艺成之后也可到鄂州二云观来寻我,那里有我义兄在,决不会找不到我的!” 申美奴闻言也在一边又与张入云道:“入云,我打算日后便在洞庭湖畔修行,往后你若有暇可来洞庭探望我师徒二人。”说完又对阿甲道:“洞庭离二云观不算太远,日后你从我习得飞剑,只一日功夫便可往还,如此也算得便利了!” 阿甲得乃师这番交待才未得多语,只临行前仍是与张入云行的跪拜大礼,方始离去。 一时间张入云见阿甲随申美奴而去,虽只十数日交往,但已很是舍不得,见师徒二人远去,心上不由一阵唏嘘。 正在这时却又听庶叶仙子轻笑道:“再来就轮到你这后生了,我素来赏罚分明,今日论理却是你这后生出力最大。我知你虽在傅金风门下为徒但所习不多,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虽是我法力不堪,但料你这小辈的心愿却还不难办到!” 张入云闻声忙恭身施礼道:“晚辈平生只四海空囊,并无甚志向,前辈要见赐宝物,晚辈却不敢拜领。” 庶叶仙子笑道:“你只说不敢,却未说不要,足见你心底也有些期许。我知你一身债务颇多,并不是没有什么志向。只是我水母教下与那乾坤教有些瓜葛,却不好替你出力。”说话间语气已变得有些沉重,一时却又将自己先时那柄仙兵祭出,素手一指却是将那仙剑往张入云身前投去。 张入云见状大惊,正在不得意思,意图闪避,一时福至心灵,却是一个空翻抖腕竟将那如碧波一般的飞剑抄在手里。当下那神剑只一如入手张入云便是如遭电炽,只是他功行渐时,又是一身的纯阳正火,此刻虽是仍那飞剑怎生腾挪却是不令其飞脱出掌中。那仙兵初一时也好还挣扎,至后闻得张入云身上气息,却是变得温驯了许多,一时宝光偃息,竟得静静的躺在张入云掌中。至此时张入云才看的细密,就见三尺青锋落在掌上,透体碧绿,其内竟隐有数十尾灵蛇在那水晶也似的透明剑身上来回游动,一时只看得张入云触目惊心,高深莫名。 庶叶仙子见张入云果能将那灵剑驯服,眼色又是一黯,只是她生性豁达,虽这宝剑经自己多年修炼却仍是他人之物,但一时精神振作便将私心抛却。当下只在一旁指教道:“此剑一名‘化蛇’,又名‘碧云’,乃魔道仙兵,为金水宫中第一至宝,我本以为我师道旁门,又得多年祭炼,该当为其主。未想才一脱得金水宫梏制,这剑竟隐有脱身之意。算来也还是不该归我所有。 今赐于你,倒并不是真个赠于你运用,我知你有良友异质,此剑归她却是最为合用,你二人交情不比寻常,今将此剑相让也抵得过你今日义举。你也不需推辞,要知至宝难求,一旦错过只怕要追悔终生呢!” 她以为张入云心性刚毅,多少还有一番推辞。不想张入云闻得这剑是赠给隐娘的,一时想也不想,却忙施礼谢赠。如此一来反把个庶叶仙子闹了个出其不意。当下她只略想了想,便开口讥笑道:“我本觉你为人端正,日后可堪大造,却未想你竟这般儿女情长,入得这层魔障,只怕日后却难得证果呢!” 张入云一时被其指摘自己恐落红粉烦恼,心上惶恐,却赶忙欲明言表露心迹。 未想庶叶仙子说得此话后,却将一柄漆黑的剑鞘抛于他道:“我知你定力尚佳,却也不用这般急于表露心迹。也怪你禀性纯良,虽有一身纯阳正经功夫,却难得没有正道中人那股子萧煞之气,且又是天生的宽以待人的好性情,如此性气却最易为沾染灵气的异人与妖类亲近。虽是你性子仁善,却无心中为自己添得好些烦恼,日后你在修行道上究竟能走到何待境界,却连我也看不出个通透,且望你自重吧!” 她说的这番话时,却是有意无意看了身旁爱徒阿鸾一眼。阿鸾见此知祖师看出自己近日心神活动,当下却是羞红了脸,只为她也是多年苦修,一得其师提点,几多思量,却是肃了色,言行举止却又复平常。 庶叶仙子见自己这徒儿几是迷途知返,心上也是颇为欣慰,一时将话带过,却手指南宫璞与张入云介绍道:“这位后生与你已是老相识了!如今你二人再不用藏匿身份,且自报家门好了!” 说话间就见南宫璞已上前与张入云施礼恭身道:“前番多时不知张兄真面目,小弟诸多怠慢,还请入云兄多多见谅!” 张入云这多日里与他相交不错,今时见庶叶仙子言底于他也自不恶,想来身份也不比寻常,当下也是好奇心陡起,也是谦身还礼,二人少不得一番交待。 原来这南宫璞竟是洞庭白沙帮其中一头领,他兄弟一共一十八人,南宫璞于内排行第十五,只因上一年追索当地少女失踪一事,之后不远数千里竟追至这胶东苍龙岛。因到当地见岛主招募水性上佳人士,便与张入云怀了一样的心思也是潜迹打入这苍龙岛,意欲一探究竟。 南宫璞因幼时无意食了一枚蛟卵本该毒发身亡,幸得高人解救才未丧命,只是救得晚了些时辰,已至双耳后已生腮线,是以只得蓄了长发遮避。只是如此一来反令他可在江河湖泊中任意驰骋,也为他在白沙帮十八兄弟中向为一异数。 他本对一身水底功夫颇为自负,只为料道到得这苍龙岛上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一身水性比得旁人差得多矣,便是不见有甚异样的张入云也是不在自己之下。是以才敛了行止,不想最后还是在水底为张入云所救,自此已是再无争胜之心,只得回返花船上。 未料他只一上船,随后笑罗汉师徒便也到得船上,他人甚乖觉忙隐身避过。只是至后却瞒不过庶叶仙子的耳目,一时被阿鸾三人拿住,言谈中一番交待,未料庶叶仙子竟是自己结义兄弟十八弟的师叔,至此拜过长辈,双方这才释了前嫌。 张入云不料内里还有这许多因果,当下互通身份,这才问起白沙帮老二颜九利与老五何劲举。 南宫璞在帮内长日里听闻何劲举总是力说张入云仁义,众兄弟早已慕其为人,久欲一见。此时见到张入云,果然不负少年英雄。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参) 他二人年纪相仿,性气相投,又是患难之交,只一番言谈下来便已熟稔不少,大有相识恨晚之意。 而一旁庶叶仙子原来只是令二人相互介绍一番而已,今见二人语言罗嗦,却是不耐道:“我才脱金水宫重劫,难耐人世,即刻便要匿迹归藏,你二人此一番也是诸多辛苦,总不能让你这两个小辈空手而归!”说着又指一旁席案上宝物道:“连日来你等自陷龙沟内捞起的宝物尽在此处,其中还有黄种篱自炼的一些器物,虽都是些旁门宝物,但也不乏威力。你二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拿去好了!” 张入云当下却恭身施礼道:“晚辈今番已得了化蛇神剑,再不敢妄图什么宝物了。” 庶叶仙子闻言笑道:“我知你性高,未曾将这些旁门之物放在眼里,只是就算是旁门左道也有可取之处,就算不取一物,也只管看看长些见识也是好的,再说我见你新收了两位女子,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她二人取得一两件傍身法宝。” 张入云回头见珠珠二人在身后恭身谨气,瞧意思却是一如庶叶仙子所言,不由的心里暗暗叫糟。他每常与珠珠二人言谈,已知两人都是孤身飘零再无家人在世,如论安置这二人来,实是有些不好处。当下他忙抱拳与仙子道:“不瞒前辈,在下此一番好些江湖历练,实带不得二位女子同行,我虽知前辈不收无灵性的女弟子,只是还望能看在晚辈份上能收留她二人,纵是前辈不能收之为徒,也望充其为近侍,使她二人有个好归宿。” 他一番话却把庶叶仙子说的笑了,一时只与他道:“你且莫几句话就将人卖了,我看她二人脸色,却也是跟定你的意思,你这番债务实是难逃,还是为她二人挑上几件防身之物才是正经。” 她这厢才刚说完,珠珠二女已是轻吁了一口气,一时间纵是阿鸾平日性高,见两人如此作态,却也不禁莞尔。当下南宫璞更是一番轻笑,只落得张入云在旁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说话间,南宫璞却与终日陪持自己的两位女子行至案前任意挑选,他倒大方,自从与这二女有同床共枕后,却将二人当做侍妾一般的相待,此时意甚从容,便是在庶叶仙子师徒面前也是落落大方,并不见有甚不便。 至此张入云只得暂将二人安置一事丢过一旁,想着仙子见赐,自己虽不放在心上,但于二女来说却是一番福缘,自己不该为一己之私使二人错过,当下便命二人上前自己行挑选。未想珠珠二女此刻显是有些担心张入云不收留她二人,只推说自己毫无眼力,还请张入云替其挑选一二。 张入云见二女畏惧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和色令二人上前赏玩,到底眼前俱是珍器,只多一番见识也是好的。珠珠二人也早有此意,见张入云面色转和,这才欣然至案前细观。 等三人至的案前,就见南宫璞已取了一副精致细小的弓弩并五支绿玉箭在手,而身旁的两位女子,却直在为挑选法宝还是仙剑在伤神。 庶叶仙子见她二人怕多取了面上不好看,反在一旁笑道:“此一席上都是些旁门之物,但取无妨,只是也不要贪多,毕竟多是些以幻术见长的小乘法器,多取无意,反不如取件兵刃在手为佳。” 二女得仙子一言,忙俯身谢礼,当下却一人取过一柄仙剑,其中一女挑了一件荷包,另一女子却是取了自己心怡已久的宫扇。未知那女子才刚将那扇子取在手里,便见那扇儿黑烟陡起,其内竟隐有惊雷之声,只将那女子吓得手腕一抖将那扇子丢落在案上。 庶叶仙子从旁解释道:“此是黄种篱多年炼制的桃花扇,内里伏有双鬼,你还未具道法,取之无意,还是再换一件防身法器为是。” 那被吓女子知道自己不合妄取,闻言连连称是,勿忙间只取了一枚翠玉镯便恭身退下。 如此一来反倒让张入云对那扇子起了些兴趣,一时欲走近些细瞧。庶叶仙子见状却笑着与他道:“论理也该让你瞧瞧,我水母教下心法难为正宗,如佩在你身上倒是许有一线生机呢!” 张入云闻言不明其意,但庶叶仙子这番说话,显见这扇子也是不比寻常,一时好奇心炽,却是取过在手。他此时内功已算有成,那桃花扇感其灵力,却是没有发动,只安安静静的落在张入云手里。珠珠与巧巧在旁也是大感兴趣,见张入云无事,忙也侧立一旁细观。 待放在眼下细瞧,就见那白玉一般晶莹的扇面上,正反两面均绣有一宫装丽人,实是环肥燕瘦,虽相貌迥异,却都是天仙一般的佳人。珠珠二女虽也堪称美女,但与其相较却是自惭形秽,只觉自己姿容在二女面前竟如尘土一般难以示人。 张入云知此是有妖法做怪,虽则画上二女要比珠珠二人美丽的多,但也不至于差得如此厉害。他此刻道法精进,又与浮云子在二云观中相处数月得了些法器上的内里。一时细查之下,见那扇柄上的红绳艳得奇怪,心中略有些计较,便取手将其轻轻拉动。 果然他才一施为,便见那扇上两位美人竟得缓缓移动,之后好似见得张入云一般,却是各自盈盈下拜,一时轻歌曼舞,竟是在扇内尽显诸般妙态。纵是张入云持重的性子,当下也因好奇不由自主的将那扇儿来回翻动,好尽瞧其中两位女子绝世容姿。至于他身后的珠珠二女此时更是看了个目醉心迷,为二人艳态不能自己。 庶叶仙子在旁见三人瞧得出神,却出声提醒道:“你三人休看得这二女舞姿曼妙,张入云你尚且不妨,且小心你这两位小婢子为其迷惑,精血受损!” 张入云一得仙子提醒,心里立得清明,一时身上打了个寒兢方豁然身醒。只即便如此,他也觉身体立时起了一层细汗,汗津津的好不难受。至于身旁珠珠二女则更是不堪,双目始终再不能自那扇中二位佳丽身上移开。且只这片时便刻便已是是眼眶泛黑,形容苍白,身形晃动眼看就要不支。见此张入云心头大震,不想这扇中二女妖法竟是如此厉害。 他虽想取手将扇子遮起,无奈二女已被其内丽人迷惑,见张入云欲将扇挡住反来拉他手臂。张入云只得一双手掌难抵二人四手,又怕自己强行将扇子扯动,反要使二女心神受创。计较之下,只得将那桃花扇轻放在案上,取双掌分抵在二人腰间,轻舒了一口气,便将一股纯阳真气打入二人体内。顿时珠珠二人双目竟得射出四道神光,与那桃花扇上魅影冲抵。张入云见状忙将二女身子回转,一时已是脱离那魔扇的禁制。 庶叶仙子不想张入云纯阳劲气竟是这般充足,且传功法门微妙,只珠珠二女这般的凡人被注得如此大力竟也能运用自如,没有一丝妨碍。暗叹张入云内力确是别俱一功,倒让自己先前着实小看了他。 珠珠二女待张入云收回真力时,却已是瘫倒在了张入云怀里,待想起这扇子竟有这般威力,却是双双打着寒战,声言再不敢看那案上的各色法宝了。 而庶叶此时却在旁笑称:“不妨事了!你三人已破了这扇上宫女的禁法,这扇儿此时又无人主持,自是再耐何你三人不得,且去看看,却不要被吓到才好!” 张入云听得此言,便知那扇中二女已是为行法无功露了原形,当下凑近看了,果然就见那扇上的两位佳丽此时却再不复先前庸荣华贵,而是周身黑气四拂,披发阴身,五官皆紫,嘴色隐隐流出一丝血迹,一双桃花眼竟是泛着幽光。虽再无先前那般魅人的法力,但珠珠二女只与其一个照面便再不敢相看。 在旁庶叶仙子又与张入云道:“此是黄种篱多年辛苦谋得两位上佳根器的女子,自炼成此扇平日里不但可调之弄之,且还能驱之为厉鬼,替其为虎作伥。直比那玉屏上的八位美人还要厉害的多。我门下心法不属正宗,难为其化炼她二人这一身戾气,你是正经玄门功夫,虽是现还未得大造,且望你平日佩在身上,也好以纯阳正气慢慢暖化,如能这二女救下,也算是一番功德。 张入云见此扇子这般香艳,自己一男子不好携带,且日常还要傍着两位女鬼,实是不妥,当下闻言眉间即是一皱,只得抱拳与仙子道:“晚辈何堪前辈这番言语,且一身功行还未大造,只怕携得这扇子在身边实是有心无力。” 一旁阿鸾闻言已自恼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推三阻四,这扇上二位女子虽是中毒甚深,但之前也是清白身子,你不是向为正宗门下的吗!即行正道就该为这二人设法,如怕被这二女迷惑,行错做错却还修得什么功行!”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肆) 庶叶仙子道:“阿鸾话说的虽直,但也不无道理,张入云!就算你修行不够,携此扇也可当时常历炼自己。且你也算是正教门下,该当识得玄门教下前辈真人,日后当真无能为力时,也可将此扇托付,不妄救了这扇上两条生灵。今日如是你不将此扇收走,我师徒四人留之也是无用,只有行法封印,反要使这二女永无超生之日呢!” 张入云闻言无法,几番思量,只得将那扇儿取在手上,又略一端详,便晓得些机窍,当下将那扇坠一番捉摸。果然本近二尺见方的玉扇已缩至杏叶般大小,一时只得放在行囊内携带了。等他再回头令二女上前挑选宝物时,却见两人只频频摇手再不敢近案前,只请张入云为其代劳。 张入云因二女身上已各有度厄叶做护身法器,便只在案上众多宝物里细选两件兵刃为两人常用。只是眼前虽有不少仙兵宝刃,却要么是自己看不上眼,要么就是因与众散仙恶斗时略有伤损,竟多时委绝不下。直至后来瞧见案上有一对锈迹斑斑的两柄弯月短刀,这才注了目,当下取在手里,仔细查验虽是并没瞧出个异样,却始终觉得这两柄弯刀不是俗物。当下不解,却干脆直闻身后的庶叶仙子。 果然仙子笑道:“阿鸾说你神目惊人,如今看来却是你一双慧目不虚,这一对落魂刀为地裂岛姚天君穷三十年苦心自海底地心取得混沌铁所制,当年东海恶斗时如不为我神雷打落,却还真有些难敌。此时这刀身锈迹般般只为其铁质生性如此,且又少主人相持的缘故,若想见其灵异,你可滴一鲜血水在上,便可知其端地?” 张入云闻言照仙子指教,即将手指弄伤行法,果然只自己血水一沾刀刃,便是一阵金霞泛起,刀面上本只一点血水所触的金光旋即流遍刀身,一时间那弯刀金光大盛,却再不复先前尴尬模样,只是这双刀血性太重,一经饮得人血,却是一阵啸鸣只欲脱出张入云手底。 庶叶仙子见那双刀深埋海底一甲子竟还有如此灵性,也是啧啧称奇,心中一动却在旁道:“即你为她二人选得了这双刀,却无刀鞘相配,我且做些人情将就一下!”说完对阿鸾吩咐道:“鸾儿,且将水虎鱼浮取两个赐了这两个丫头。” 阿鸾依言自百宝囊内取出一双水晶样的口袋,当下捏在手中口颂真言,但见掌内烟霞涌动,竟是转眼便做两方淡紫色透明刀鞘,一时又递给了张入云。 张入云将刀还入鞘中,却是分毫不差,当下将双刀分赠给二女,忙命二人上前相谢。珠珠二人心下大喜,一时少不得又与琉瑛岛师徒一番做作。只是庶叶仙子也是个不喜多礼的,只略做施礼,便令二女平身。 至此张入云见左右已无事,便又至南宫璞面前将抱拳道:“小弟有一事烦情南宫兄,敢请兄台不要推辞。” 南宫璞人甚机灵,见状已猜着几分,只笑道:“入云兄但有所请,小弟无有不从!” 果然张入云却是托付其将珠珠二女带回二云观内安置。南宫璞回转洞庭本就顺道鄂州,当下自是不会推辞,嬉笑应诺,却只令珠珠二女面露忧容。 不想再旁庶叶仙子听闻,却也对南宫璞道:“如此正好,你此一番南归,也好顺带替我做些事情!” 南宫璞见仙子有请,却不敢再嬉笑,忙端身听授。就闻仙子言道:“如今这一船上的男子除这位解总管外和你援意留下的童子外,都已被我屠尽,剩下这多女子也多是从南方采买来的,其中有愿意留下来的,我自愿收留,如有不愿意的,你便替我分散银两使其回归故里。这解总管尽晓这多女子的来历,你带了他同行,却可省事不少。至于日后待诸女尽都发付,到时你再看他的举止再行定夺其身死吧!”她语音温婉,一时说的将满船近百位男丁杀戳却好似全不当一回事。只是庶叶仙子娇语虽轻,却把个一旁的解必昌吓了个半死,当下已是瘫软在了地上。 南宫璞闻命不敢不遵,虽是他少年风流,但这一船上连陪侍女子带众多女婢子在内怕不有百人之多,这一路南行自己掉入了胭脂井,虽看似风流快活,但万事只自己一人主办,必定烦难得厉害,一时口里连连应诺,但脸上却也不免露出些难色。 庶叶仙子猜度其心事,只开口安慰他道:“我知你怕此事坚难,但能将这些女子救离苦海,也是你一番大功德。我知你向有从道之心,如你此行办得妥当,日后我自派阿鸾传你一部道藏完你平生之志如何!” 南宫璞听得有些一言,当即面露喜色,“即是前辈差遣,南宫璞定当尽心竭力,日后得有进益,全凭仙长提携。” 庶叶仙子见他知能得利,便一改先时愁颜,她一身举止有些古怪,为此不嗔反喜,当下轻笑盈盈,反为南宫璞有这样的习性而觉自己一番超渡不虚一行。 张入云在旁却有疑问,方才庶叶仙子明明声言不需带得珠珠二女做近身陪持,怎生此刻又在话里言到可收留自愿留下的女子,一时前后言辞相冲,却不知其内里是何端地。 正在他寻思间,庶叶仙子又与南宫璞言道:“即是你此一行还要将珠珠二女送回鄂州,且将这一方玉屏风也一同携去!”当下又回头与张入云道:“如此!我此安排可否妥当!” 张入云一时又是不解,当下疑问,再听庶叶答言:“这玉屏风上众女与桃花扇相仿都为黄种篱多番辛苦摄来的根器尚佳的女子,只是此物太过蠢笨你携带不便,不如也随南宫璞一同去还回你鄂州义兄处好。这屏上女子也是多染魔性,若不解制疏引,时间长了却要变罗刹鬼为祸一方的!” 当下她见张入云皱眉,只笑道:“你且不用将此放在心上,虽是你道行不够,也可慢慢缓解,再要是担心道观艳女太多,恐日后不便,却可放宽心,日后自有统领这些女子的人物,不用你费心思的。” 张入云只当庶叶仙子指的是众女由隐娘统领,想到百花谷里民女众多,倒也不多这几个,只是隐娘素日雷厉风行,日后若得了这些女子做手下,只怕更是如虎添翼,嚣张的厉害了!想至此,不由脸上含笑。只是再又想起隐还在谷中长眠,而自己却在胶东一带滞留,不由又是一片黯然,当下去心甚急,左右再无牵绊,因闻先时仙子要尽快隐匿,主意打定便与众人告辞。 珠珠二女见张入云说走就走,虽是心上不愿,却也不敢在人前强留。当下张入云施礼于庶叶师徒四人,却又一番相谢南宫璞后,便是拔步动身。 未想临行时,庶叶仙子却道:“阿鸾,今日这位张少侠,你我得他相助甚多,你且替我送一送,也表表我一番谢意!” 阿鸾见有师命,知庶叶仍是有些担心自己道心不定,当下不作一色,只垂首应诺,一时云大感奇怪,却又不敢妄言,只屈步相候。阿鸾倒是大方,只前行屈臂相引,她人本生的端丽,此时上了船又是换了一身白衣,更显人物俊秀。张入云当下不知怎地,虽屈行在其身侧,心下竟有些揣揣,双目也不敢与其对视。 一时二人上得甲板,阿鸾放眼往岸上望去,见离苍龙岛陆地还有数里,而距石洼村大陆则更回遥远,便回头道:“此处离海岛还远,你却又怎生回得大陆上?” 张入云笑道:“只这几里水路,我倒还能够对付,且我只是空身一人上路,纵是到时不济周身淋湿些也无妨。我近日多番入海,水性也算有些长进,只回陆上这段路程,估计顿饭功夫即可回了!” 阿鸾闻言皱眉道:“这也太粗卑了!”她说话并无顾忌,倒是一点也不再乎薄张入云的面子。当下说完却是将张入云手臂拉动,一阵白光过后,就见其已将飞剑放出,再又言道:“如此,我且送你一程!” 张入云不料她说到做到,一时已被其擎在臂下,耳边风声阵阵,已是置身于空中。出其不意之下,心里未免一惊,脚下虚浮身形不免一阵晃动,好在他功行大进,身上又有清灵羽助力,一时仗其稳住身形。方收了灵羽上的风力,安心由阿鸾承带前行。 阿鸾不料他修为精纯,带了同飞并不见甚阻力,又见其身怀秘宝已可在空中飞行,一时知张入云行事沉稳,好些本事均是深藏不露,当下虽感佩服,却又是眉头一皱。 再说张入云自被其携在腋下,虽是飞行神速,疾风扑面,但阿鸾一身处子香气仍是止不住的袭身而来,且臂膀上为阿鸾紧紧抓住,虽是玉人花容寒若冰霜,但此一刻也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心头乱跳。阿鸾道法精湛,张入云血行有异当时便已知晓,虽目光一暗,但冷面也不由泛了些桃红。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伍) 张入云灵感异于常人,又深知对方乃是功行高深的剑仙,自己一番作为对方如何不知,心下虽也一阵慌乱,但他此时已不比当日初入江湖的无知少年,七情六欲人之天性,虽是修道人所要摒弃的,但他自来不以天仙为首务,并怎生放在心上。自己道行不够,纵有些活动,只阿鸾这般直性的女子,该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张入云此时与阿鸾这般亲近,令他想起当日与隐娘夜探虎王**时,月下做遁并肩飞行的情景,一时只觉阿鸾心性与其诸多相似,当下不由自主却是取眼偷瞧。只是剑光迅速,却容不得他当下细观,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二人便与石洼村村外按下剑光,落至地面。 张入云本当阿鸾只一落地便要回返,未想却见她问道:“你此一去将往何处?且你现在只是空身,怎地行前连个行囊也不备。” 张入云闻言一愣,不想她竟忽地关心起自己的行藏,当下忙答道:“今番欲去长白山寻访一位高人,至于行囊,我在到的苍龙岛之前已于这村外密藏了。所以行时不用回房打点,且那一船上的诸多物事均是黄种篱作恶摄取得来的,拿了也没得污了我这双手。” 阿鸾这时才想起他身形放大后,一身衣着太过不称,一时笑道:“你倒有些精灵,话里也有些志气。你藏行囊处在什么地方,离此处可远?” 张入云辨了辨方向,方答道:“只一二里路程,倒不见远。” 阿鸾闻言道:“那好!我且再送你一程。” 此话大出意料张入云,一时猜度阿鸾定是有话要与自己说,当下不好推辞只得与其并肩而行,却是半日不好开口。他此时身形已恢复往常,且一身修行已自不凡,在旁人看来也是一派的气宇轩昂,一时与阿鸾并肩在一处行走,倒似是一对情侣的模样。 当下二人不语,张入云只大感气氛异常,他虽自遇得阿鸾之后,即觉其人非比寻常,从未想到过儿女之情上,只是此时空气大是尴尬,却又不容他不做那方面的猜想。 虽是脚下才只一二里的路程,但张入云也觉实在走的太慢,心下悸动,却连个大气也不敢喘。忽听得耳畔阿鸾幽幽道:“前番我瞧你资质鲁钝,却是小瞧你了!” 张入云笑答:“哪有!实是我水性不堪难当前辈青眼!” 阿鸾闻他又称自己为前辈,却是笑了笑,但时隔不久,仍是没能忍住,只开口问道:“师傅说你有一位至友和你相交匪浅,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张入云知其所指的定是隐娘,当下意出望外,想着隐娘还自长眠,心下不由一阵幽幽,只待想了好一会儿,方面绽浅笑道:“她啊!貌冷心热,和你有点像!” 阿鸾闻言便得面上一红,只瞪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张入云见她嗔恼,虽面露薄怒,但仍是一般的美艳非常,却是合声笑道:“当然是夸奖你!” 阿鸾见张入云笑的灿烂,不藏一丝隐晦毫无一些调笑自己的意思,反倒没了脾气。难得见他面露喜色,却不想反触动自己心事,心头动念旋即脸色一暗,又过得半晌方涩声道:“今日陪得你送这许多路,只为家师提点我不要误坠红尘烦恼,是故我才有此多行举,你可知道。”说完话,她却拿着一双明亮至通彻人心肺的眸子直射张入云双目,只静观其到底有甚变化。 未想张入云只欣然笑道:“知道!先时庶叶仙长与我说我性犯灵异人物,容易招若事非时,尊师便已拿目光提点了你一回。” 阿鸾惊道:“你倒留神的仔细,只是当时你一直埋头潜身,却并没见你举首张望啊?” 张入云见她惊讶,却展颜笑道:“呵呵,你自有神目一双,但我的眼力却也不算得太差啊!” 阿鸾一番寻思后也笑道:“如此看来,你这人也就是个假老实了!我看你平日行举端正,不想却是暗藏这多机心。” 哪知阿鸾这番话却说中张入云心事,一时脸色变幻,却是垂首黯然道:“当真若能有些机心就好了!只是有太多行举纵是我知道了,却也做不到,如此反误人误已,徒增幽怨。” 阿鸾不晓张入云来历,但听其语触哀伤,已能体量其心理,再见张入云双目神光隐迹,知已犯了他心事,不由也将自己心绪激动,只问道:“那你呢!可觉我师傅先时一番提点可对!” 张入云闭目不语,半晌方摇头道:“不会的,如尊师提点的对,以你心性是再不会在人前显露的,如今你坦然与我相陪应对,足见你心思坦荡了!” 阿鸾闻言苦笑道:“你倒猜得准!”说完只将如笼烟波的一双妙目凝望着张入云,眼光之下竟有甚多依念,一时心情涌动,却是将欺霜赛雪的玉掌抚在张入云腮下,将其面孔扶在眼底细观。 张入云出其不意,竟不知闪躲,再又觉其掌心温暖,浑不与她平日冷若冰霜一样气质相似,心下似有所悟,却只任她取弄并不退避。 再听阿鸾幽声道:“师傅不知道,她老人家只以为我心底生有异动,其实却并不是为了你!” 张入云闻言含笑。 阿鸾当下只凝视着张入云,脑海里只不时闪现他连日来倔强不屈的神色,心绪悠扬,只轻声道:“你长的好像一个人!当日在甲板上一见,我便心上晃动,不想你脾性也和他相似,竟要自甘堕落去救人!不然我当时也不会将沉鱼簪相赠!呵,你可知当日我有多生气!” 说完旋又目光一暗,将玉掌自张入云脸上收回后又道:“师傅虽是功行高绝,但今番却没算得通透,以为我道心不固,却是会错意了!” 张入云见她有些神情恍惚,忙问道:“哪!他人呢!现在何方?” 阿鸾闻言,只低首不语 张入云一时醒悟,略带惊讶道:“这么说来他只是一凡人!如今算来该当已身死投胎转世了吧!” 阿鸾不想张入云果然机敏,一时不答,只默然点首,却又将目光移走,只向远处苍海望去。 张入云见此再不敢答理,只默默随行在其身后,任身旁阿鸾尽意回忆自己往事云烟。 待两人行至藏匿行囊处,张入云当下将包裹找出负在肩上辞道:“今与君一别,日后有暇定当前来造访,只不知是否方便?” 阿鸾闻言轻笑道:“怎么?不再叫我前辈了!” 张入云见她说得此话,知其心事已自收敛,却是嬉笑道:“呵,我年纪也不小了!再呼你前辈,只怕被你怒我将你叫老了!” 阿鸾佯怒道:“哼,也会得一般油腔滑调了!” 张入云忙摇手道:“怎会!当真肺腑之言!” 阿鸾见他还与自己嬉笑,白了他一眼方道:“师傅此次出脱得金水宫大难,几参天人造化,且因又得了那十三粒赤目珠,已可入倨金水宫,待算定时日便可正示开启金水神宫。到时我师徒四人连同那些愿留下的婢子都在宫中修行。你若来访,只近至金水宫海域稍待,到时自会有我与师姐出来接应你。” 至此张入云方知庶叶仙子竟有开宗立派之意,无怪先时虽不愿珠珠二女做近侍,却又将花船众婢子收留听用。 阿鸾见张入云嫌手上累赘,却将那化蛇神剑放入背囊内,连同那雌雄双月剑一同缚在一处,复又用蓝布裹了,从外看去状甚粗大,却似是一根三尺见方的粗大棒槌,一时笑道:“看不出你此行竟是得利最丰,却因了那无心插柳的一句话!且把那化蛇剑取给我细观一番,我倒要瞧瞧这剑到底有什么厉害处!”张入云闻言忙将那仙剑递过。 阿鸾将剑取在手里,挥手过处便见一道碧波纵横荡漾,竟有十丈芒尾,此是她生平仅见的第一神兵,且那化蛇剑其势太过猛放,手底一时控制不住,竟令一缕碧丝游出剑身。阿鸾见此大惊,素手招处,却用了莫大的力气才将那缕碧丝召回。为此心下又惊又叹,且无怪先时便连庶叶仙子也未留不得这柄仙兵而黯然神伤。 当下不由啧声道:“无怪连师傅她老人家运用此剑时都均吃力,又道此剑与她缘份有限,今借你手转赠他人,可见你那位良友也是世上奇材,日后我定要见见她。只是此剑于你来说太过激进,却当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运用才好。” 张入云闻言顿首,但心下总有一些疑问,略一寻思,却取过那仙剑,一时挥动,即有十余缕碧丝自剑身游出。此时天色尚早才只清晨,当下那多碧丝在空中蹿行,煞是好看非常,只是所经之处,即得一阵沙飞石走,端地是无物不催,确是霸道的厉害。 阿鸾怕他还未习得剑术,这化蛇剑剑质特殊,如此施动神剑,却不好将那剑身放出的青蛇收回。一个使用不当反要受其伤害,心下焦急慢命张入云住手。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陆) 不想待阿鸾才刚呼唤张入云当心时,却见他正依自己方才模样,将手中神剑向着空中碧丝一阵召展,竟是丝毫不费力气便将其引回。只是那空中十余条青蛇蹿行回剑身时力道绝大,纵是现时张入云功行大进,待将十余尾灵蛇收尽了,也已是使脱了力,浑身上下竟起了一层细汗。 为此张入云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些惶恐,直觉自己刚才未免太过托大。幸未生事,不然这化蛇剑威力这般猛恶,自己莫说将其使动,便是还剑入鞘也要有一番作难。只是想着隐娘日后竟有这般神兵助持,心中高兴,却比自己得了这般仙剑还要喜悦。 阿鸾见他竟可将那十余缕碧丝尽数收回,直在旁称赞道:“难怪师傅说你气像不同,他日恐能大造,我虽无这样的眼力,但如今只见你这般根基,便可见一斑。你一身修行乃是玄门正宗,若再得进益后习成剑术,威力当在我辈之上,只望你日后能得偿心愿,一展平生抱负。” 张入云此时正抹着额角上的汗水,见阿鸾夸赞自己,却轻吁了一口气笑道:“呵,尊师可高看我了,不想这化蛇剑这般大的威力,以我这点修行,竟是连还剑入鞘都是这般艰难!” 阿鸾摇头道:“不是这么说,你长日与好友相处,身上已沾染其灵性,是以这剑才得勉力运动。你不看方过连我使动时都嫌滞累吗!师傅说的多半没错,她老人家此次金水宫脱难,一甲子修行,功堪造化不比往日。曾有言你今后许能鸿途大展,超过我与师姐,我看实有几分可信。” 张入云在旁忙摆手道:“岂敢!岂敢!我只闲云一朵便感足矣,有何能为驾与鸾凤之上!” 阿鸾见他嬉笑,只作嗔道:“哼,口是心非。你心思甚大,胆子也大,有什么你不敢做的!叫你不要入水,你还偏是敢入水。先时我与你师叔打得那般厉害,你也敢出身调停,要知那笑罗汉心思狠毒,今日若不是有你师叔申美奴在人前不好当众撕破自己嘴脸,你这条小命多半已是不保,还何来闲情在此与我说笑!” 张入云知她说的是实话,只是自己先时也曾为此计较停当方敢显身调停。但阿鸾能说的此话,显见对自己多有相护之意,一时心下甚为高兴,只道:“当真是不敢,与前辈面前却哪里有我这末流后辈放肆的境地!” 阿鸾闻他这话轻狂,言语几近调笑,本是笑盈盈的一副面孔,却是旋即收了喜色,拢了朱唇,脸上也泛起了一层寒色。 张入云自觉言语失典,口底狂放,忙也敛了行止,只复将行囊负起,却谨身与其告辞。 阿鸾因与他即刻就要作别,心中一软,即又将冷面搁下,一时柔声道:“你也别这般拘束,我并没生气。日后你若有暇,可到苍老岛金水宫寻我,到时扫榻烹茶,静候大驾。且师傅她老人家颜色上于你诸多不恶,多来纵不得真传,也定能得些进益。” 张入云闻其语出真诚,举首相觑佳人,却见对方白衣飘飘好似凌波仙子,目光温柔好似姐姐一般的看顾自己,一时心中温暖,却怕自己反不舍得就走。当下一沉气,便是抱拳相辞,只待阿鸾微一点首,再不犹豫,足间一点已是飘然而走,始连头也不回的去了。,为防自己心思晃动,脚下加意施为,只纵起绝顶轻功合着清灵羽之助,竟是足不点地,流云似的向前飞出四五里。 唯阿鸾玉立当场,只凝望其背影,久久不去。 三日后,张入云已至长白山。他照天鹞子所指的路径前行,本再有一日的路程便可达到无色和尚修行的山谷,只不知怎地,天气竟是在一昼夜间忽地寒冷了许多。虽是地处长白山冷域,又是正月寒冬天气,但张入云一身修行已自可观,就是单衣一件也可渡深冬。但未知此番竟是酷寒竟是冷的可怕,冻到深处,竟是吹气化雪,挥汗成冰。任他怎生提练真气,竟也无用。虽是心中犯疑,当下却是无可耐何,只得觅得山野深穴暂避风寒。 好在他运气不错,并不怎费功夫便寻得一处干净洞穴,一时垒灶生火御寒,又将蕉叶支上煮食暧身。张入云自与香丘相处一段时日,便已养成诸备随行食物的习惯,虽是荒郊野外但一餐饭食也被他整治的颇为丰盛。且周家先时所赠的一领风衣,显是动了心思,虽是看着淡薄,但其质料结实甚能御寒。先时在野外还不怎觉得,此时洞内升温,披裹在身上却是愈加显得温暖,张入云在地上铺了草木,再合衣其上躺卧倒也甚觉惬意。只不想他在这此处暂居,那洞外寒风凛冽,竟是一连刮了三四日的风雪,也不曾停歇。 张入云累日辛苦,直到了今日于这荒山之中才得清闲,一时连着调息真气直做了三四日功课。只到了第五日却是觉得心烦意燥起来,呆洞外风雪还是甚急,并没见有止歇的意思,自己纵时提炼真气也只能偶尔冒着风雪出外拾柴行猎,虽于生计上暂无烦恼,但日子过得长了,却是令他不由的满腹忧虑起来。 当下因户外寒冷行不得远路,左右无事张入云静极思变,只得将身上各式法宝取出查验,他防三柄仙剑宝光太盛,虽在此四野无人之际,仍怕宝光升腾召人窥伺,只略一检视便是还剑入鞘。却他将那柄桃花扇展开放在眼底细瞧,只不想一见之下,却发现其上两位玉人已是与先时大不相同。 就见原本是如春日缤纷的扇面,此时已是黑气一团好似深谷幽境。二位丽人此时也俱都有些形神憔悴,正面瘦削的女子秀眉拢处已是满面的幽怨,而反面较丰腴的女子却是将唇反咬嗔怒不已,嘴角间饱含煞气。 张入云一见之下即知不好,左右寻思,为防二位美人形神枯歇至死,只好拉动那扇坠将其放出扇外,只是他心里到底有些不安,一时却又取了流星指与赤月剑在手,以防不侧。 果然只手底略一施动,便见那扇面即是一阵黑气凝聚。张入云首次取用桃花扇,还不知详细用法,见状只得将那扇儿朝着地面略作抖动。当时就见一道蓝光从里落下,接着却听一阵娇滴滴的呼痛声,面前已是显出一位长身丽人正背对着自己卧在地上。 张入云略一打量,原来是那扇内身材较瘦的女子被自己抖出了扇外,再细看那扇子正面,却已是空无一物,而反面美人还在扇上。当下他反觉这样倒也不错,不用一次面对两位女子,倘若是二女不服自己同时伺机而出暴起发难,却不免要多自己一番手脚。 正在张入云胡思乱想之际,就听那倒身在地的女子娇吁连连,一时扭过身子与张入云腻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把人家摔倒在地上还不扶人家起来,也没见过你这样没有礼貌,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她身量甚高但话音却是腻人,张入云闻之胸中即是一堵,心头晃动,却赶忙提醒自己小心防范眼见这位美人。 待张入云仔细打量那女子,果是黄种篱悉心栽培的魔女不比寻常,就见她两眼含春,恍若明星,鼻腻凝脂,好似美玉,一点朱唇娇艳欲滴直如流出水的樱桃,好叫人暇思臆想。虽是眉目相貌与先时桃花扇上不差分毫,只是眼下得遇真人,却是美艳远胜那扇上美人百倍。幸得张入云也是多番遇得绝世佳人,也算是历练过的,还能镇持心神。但只如此,仍是不免胸中一番跳动,要知这眼见人却是终日修炼媚功不比寻常,纵是隐娘在生也是难敌。 张入云恍惚间,只觉对方体香已似暖风拂面,过耳狎腮,只熏得自己犹如饮了蜜酿。当下却是把头连摇才将心神守住。 而那女子却又娇嗔道:“喂,说你呢!怎么都被人开口说白了,还假装不知道!你眼睛再往哪儿看呢?也没见过你这般急色的饿鬼!” 张入云一时大是尴尬,他倒是首次听见有人如此称呼自己。但见对方媚眼如丝,实不好抵挡,心下思量,反倒真上前俯身将其扶起。 女子见张入云帮衬自己起身,以为对方不过如此,一时即得眼角含笑,朱唇撇处意甚不屑。只是再待张入云与她相视时,却是旋即将先时脸色收起,又是一阵春花乱颤。再听她道:“谢谢了!知错能改才是大丈夫。”只是旋又变了脸色道:“只是这几日里我可被你害苦了!你知不知道!” 张入云当下将头歪着,似不明其话中之意。 女子见状竟取玉指在张入云额上一点道:“还装!那有你这样做主人的!连着十来日也不见你伺候人家膳食,只一人在这静山**中安睡大嚼,你倒舒服自在,可把我姐妹二人饿坏了!”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柒) 张入云闻她言语娇嗔,明明自己只与相处六七日的光景,却被她说成十来日。且方才对方那纤纤一指,自己竟没能躲开,实是让他惊惧不已,也不知女子用的是什么媚术。 只是自己先下却算得上是其主人,理当照顾其起居饮食,且眼前佳人又确是气色衰败的厉害,不复前几日那般光彩照人。一时心下松动,直言道:“真对不住,当日庶叶仙长只说将你二人携在身边,意欲将你姐妹俩戾气转化。却未曾想到你二人还需饮食,如不嫌弃,即将这洞内食物取用一些,就不知是否能对你胃口。” 张入云这一番言动自有其缘故,眼前这女子身为鬼类,论理自是不能食这些人间烟火食,只是他也怕对方忽然开口冒出一句我要童男来。他可没处折变去,是以方有此一问。 女子娇声道:“还说呢!你不知你身上那股子阳煞气,这些天来将我姐妹俩的阴魂蒸腾的好生厉害,这一路上我受了多少活罪,直把我弄的这般憔悴。”说话间扬起自己如莲藕般娇嫩的玉臂对着张入云道:“你看看我这本是白白嫩嫩的肌肤都为你弄的皱成这样!幸是我,要是换了艳娘,可没这么好脸色!你这一地的食物,怎是我吃得的,我现下神魂元气伤损的厉害,你要真为好,却将你生血取些来好给我补身!” 张入云闻她果然取要血食,只皱眉着:“这可不好,当日庶叶仙长只令我将你二人妥善引入正途,若再思血食却只再添你罪孽,我看你还是再商量些个别的吧!真若要补还元气,你且说说还有什么别的法儿?若是不伤生灵我却想法为你办来就是!” 那女子见张入云不答应,立时翻了脸道:“再别说那臭老太婆,要不是她,我二人怎能落在你这乳臭未干的酸丁手里,现只和你取用一点生血都不答应,真真小气!实和你说,我此刻燥火茂盛,若不得血食不能消解,你若当真不肯,那就与我行周公之礼将你纯阳之气为我受用。”说到这里,她目光大盛,双目竟得生出五彩毫光,洞内昏暗只显得她诡异之极,只再听她腻声道:“怎么样啊!少侠!”她人甚狡黠,话风转得犹快,当下玉肩晃动,本就是即薄且透的霓彩霞衣,已是滑落在地上。只露出内里粉一样白的胸膛。 张入云见此,忙将头一侧,他素怕与女子交接,若是对方软语相求自己还真不好处,只是眼前这魔女见自己客气,却只在旁放刁,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当下言道:“姑娘快别这么说,庶叶仙长道法高深,虽是此番安排也很令在下为难,但想来也自有其缘故。姑娘此时已脱苦海,何苦再堕魔障。且庶叶仙长向擅前知,姑娘在言动之中对仙长不敬,只恐为仙子知晓嗔恼,我看姑娘还是快穿上衣裳,再商量个别的题目给在下吧!” 女子见张入云仍是不应,旋即寒了脸色道:“偏不穿!看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就要骂那臭老太婆又怎样!臭老太婆!臭老太婆!” 谁知正在她语动兴奋之际,就见眼前一团赤光大盛,女子随之面显惊恐。原来是张入云将手中赤月剑鼓动,一时显出七尺来长的芒尾,只将对方镇住。 至此时那女子才知云虽是貌合心善,但手底下却也刚硬。气势已自馁了,只是嘴角鼓动,犹是不服。口中仍自碎语道:“天下男人都是这般勾当,说不过人家便是强撑施威,以强凌弱,欺负我们这班女流。”说话间竟得眼色已黯,不知是真是假,却端地是一脉的苦色。 张入云见她方才还是那般强横,只瞬间却又换了这一副梨花带雨,虽知她颇多作伪,但不知怎地只觉其中到底有三分是真。当下也是歉然,一时还剑入鞘先将剑光掩起,再与她道:“真对不住!方才是我不好,将你吓着了!我无意伤你,只是你刚刚所说的两样我确也办不到!我看你此刻也实是憔悴的厉害,你我二人还是商量些别的饮食将补你的身体可好!” 女子闻张入云话里柔善,这才脸上有些转合,只娇声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因日受你纯阳熏蒸,实难过的厉害,你要真想为我好,就寻些此间山珍异宝来给我。不然仍里说的天花乱坠,也只是假惺惺逞动口舌之利罢了!”说完却将长袖掩过面孔,似在拭泪,其实却是眼角诡笑。此时洞外风雪迷茫,寒气惊人,常人莫说在此时出外寻找山参异草,便是在户外存身一会儿怕也要冻成冰棍,女子想着张入云定要作难推诿,却是有意要薄他面皮,惹他脸上难看。 不想张入云朝着洞外略思忖了一会儿,便回身说道:“即如此,我且外出寻觅一番,但看有无机缘为姑娘找到些补元气的灵药吧!”说完却做势拉动桃花扇扇坠,欲将女子收起。 女子见了,当即娇喝道:“别把我收回去,落在那扇子里怪冷清的,我都已困在内里十多日了,也该放我出来透透气嘛!” 不想张入云见她灵动,妨她趁自己不在使动计谋,安心之下却是未听她的,只将手中桃花扇一阵摇动,立时烟岚升起,陡然间便生身引力将那女子向扇中拉扯。 女子见张入云不听自己的,却是急的跺脚,只她为阴魂终不能与扇上法力阴雷相抗,一时间只得气愤愤的跃入扇中。 张入云见女子归入扇内始松了一口气,这魔女媚功惊人,张入云与其只相处一会儿,便已是冷汗留了一身。现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只是他见对方虽是口强但身体确是虚弱的厉害,这外出行猎一事却也是少不了的。一时想到这里却令他心中一触,这少女看着虽娇弱,但一身耐性却远在自己想像之上,张入云虑及此只皱动了眉头,总觉得想到了一些自己不愿去相怕事情。 他连日间见洞外风雪有异,心上晃动,总觉几日内当有事发生。当下又得魔女催逼更坚了外出一探之心。一时间将洞内炉火预备后,以为自己回洞时暖身用。行时再将周身毛孔尽闭住,此是他独门秘术,如此行法,可抵恶寒。只是不得长久,但他现下功力日益精湛,只将就两三个时辰总不成问题,一时诸事打典好,旋即将赤月剑负在身后飞身外出。 待张入云飘身至野外后,但见银沙万里,冰冻九天,满眼玉树琼花,虽是荒山苦寒之地,却又几疑天上人间。此时风雪渐止,张入云正好探看地利,只因存身处地洼,眼界不够宽广。一时只得翻上山顶,觅得高地好仔细打探。 张入云当下抖擞轻功,只在冰面上往峭壁上,虽是功力不比往日,但此时四野冰风刺骨,自己又因御寒将毛孔闭住,功力打了折扣,待攀上山顶时,却也是力有不继,气喘如牛。 张入云实未料到户外竟是严寒至此,待登至山顶,未防自己多劳心力,却是将神目运动,真向四野望去。此时行功与往日不同,一时双睛直透精光,却将远去来近真看了个通透,他安心要知道今次这般严寒所为何故,却是在环视一周方才作罢,至后却在北面山坡上看得有银光闪烁方罢休。只是他连连运动目力,一时双睛有些疲累,却是揉搓了一会儿才得好些。当下辨明了方向,直取那灵异处而去。 张入云轻功已是几登仙流,又得外功高强,当下在雪山上只一点地,便是如流星般的直向山脚下栽去,行时好似乘风破浪,虽看似惊险无比,只在他脚底却是灵活自如,如覆平地。 因是就势而下,只一会儿功夫,张入云便已来至那放射出银光的地界,可行到那银光近前十余丈处,张入云却是再不得进,只为那放得银光处,竟是奇冷无比。那毫光看着虽圣洁,但射在张入云身上,却即是如刀斧加身。直刺得他周身痛疼。 这般冷法,张入云连想都没想过,一时大惊,即是止了脚步,只将玄功运了九转,这才得手脚有些温暖。几番思量都不得近,张入云只得打了退堂鼓。 正欲离去时,却觉皮囊内的桃花扇有些异动。心里惊觉,取出相看时,却见正面方才那跃出扇儿的女子正对他挤眉弄眼,欲劝自己将其放出。张入云惊怪,略思忖了一下,便施动手脚将其放落。只是这一会他却留了心,翻动扇面时小心翼翼,并未将那女子摔着。 女子见张入云到也细心,面上即是一笑,当下开口道:“喂!前方即有仙草正合我用,你怎地反要舍弃就走!我就知你这人说话不算数,就差我一句话,你就险些见难而退。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没用!” 张入云闻言苦笑,只想着庶叶仙子给自己添了好大的麻烦,自己素不惯与女子斗口,偏这面前魔女还有狡黠又带些小性,往后若是长处,可要累坏了自己。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捌) 只是他得魔女提醒,一时往那银光望去,但见数十丈方原的雪地中央数尺见方处,竟是遍植数百株银色的枝叶,只四瓣银叶中又生着一粒绿豆般大小的银珠,只为与雪光一体白色,自己立在那雪地前又是冰风刺面不敢逼视,这才一时未得留意发觉。此时见了那银草,知是非常物,若能到手当有好处。只是虽只这十余丈的距离却又像是极为遥远,当下踌躇却是裹足不前。 那女子此时见张入云犹豫,却是不住催他。张入云撇过头看她,却见其赤足立在那雪地上,一身衣裳又是薄如蝉翼,但竟不惧一丝严寒。闻她催得急了,心中有些气恼,只待与问她即不畏冷却怎不自己上前采撷。 可留神看去,又见对方杏眼含笑,脸上暗藏调弄的意思,知道对方趁此机会为难自己,好煞自己威风。不由暗暗摇头,张入云倒并不在乎对方薄自己面皮,只是只头一天相处,这桃花扇上的女子就对自己诸多刁难,若是今日示弱,只不定日后还要怎生骑在自己头上。一时将眉头皱动,只得动心运力,要展些威风好扫对方的机心。 一时呛郎一声,张入云将那赤月剑抽出,连连召展,只运出数尺赤光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驱寒。张入云此时虽还未习得剑术,不能运剑光抵挡水火,只是这赤月剑性属刚阳,此时正好合用,虽是仍被寒风压得剑光只剩下数尺,但张入云得此相助,当下精神大振,忙趁机将身体毛孔一张,当下施得自己强提真气的秘法,一时双目精光犹似要喷出火来一般。 如此一来却将身旁魔女吓了一跳,直到这时她才知张入云修行不差,自己先时确有些小瞧了他,思忖间却见对方已是迈动步子,向着那冰原中心走去。 张入云行不出数步,便觉那冰原上的寒气如钢针一般直透自己周身毛孔欲打入体内。幸是自己习得秘法,已可将周身毛孔尽皆封闭,才得无事。张入云知入得这小小的冰原内再无机会呼吸提气,是以此刻行事愈快愈好,好在他素有长力,但下也并不放在心上。未想当他近得银雪中央两丈之内后,张入云即觉每跨动一步,体上压力即重了一倍。虽是自己功力进步神速,但也只勉力跨出七步后便才支撑不住停下了身子。 他本想行得那冰原中心尽多采撷那仙草,可此时的存身处纵是自己竭尽全力也只刚刚能触及一点草地边缘而已。当下虽是仍他连将双手挥动,也只得了十余棵仙草,张入云见那银草实在太过细小,生怕扇上二女不够分配,心下一狠,却是抡拳直往地面砸去,他一年来功力大进,罡气都已练成,神拳更是无敌,一时间砸下,顿时就见冰面上被震裂开一条地缝,其中数十株银草受张入云内劲激动,已自冰下连根拔起飘在空中。 张入云计算精准,见机不可失,忙将右腿横扫而出,当即便将空中银草尽数扫出那数十丈方圆的冰面。他此一击已是将体内最后一点真力拼完,知自己再不走恐有性命危险,当下右足在空中不停,凌空借势右足在空中一点,只将身倒栽一个盘旋,便已是翻身倒飞了出去。此一着虽看似轻妙,其实已是他毕生功力所聚,若常人只此便已力竟而亡。 女子先时只在一旁以看势闹的心情相待,未想张入云此刻却是拼了命的心理帮衬自己,无意中意得心有不安,却将先时戏谑收起。待再见张入云落至冰原外时,便是一跤跌落在雪地上,那冰原实是冷的惊人,只在张入云凌空倒翻真气失守这当儿,耳鼻之间已是冻结出了冰凌。虽见张入云竭力屡屡克制,但仍是止不住的周身颤抖。这才心生怜惜,一时走至其身旁,当下将纤纤玉指如兰花一般的打开。但见手下即是射出五道青光,好如灯罩也似将张入云笼在手底。 张入云得其相助,身上寒劲大退,一时能再将真气提起,只一提劲瞬时身体便是好了许多,再闻他周身骨节一阵暴粟,将腰一扭即已是翻身立起。 那女子未想张入云恢复的倒快,心下也有些佩服,只是口底仍不放过他,仍是一番娇嗔道:“才只让你做这点事,便累成这样,也没见你这么没用的主人。快走吧,免得你冻死在这里,做了鬼还怪是本姑娘害得你!” 张入云见她口气虽硬,但话里却有体贴自己的意思,心下反倒一宽。知这女子心性并不算差。却不知另一位佳丽比她如何,若是与其相类,倒真有改邪归正的余地。 一时也应道:“是该回去,这只方圆几丈冰愿内实冷的厉害,虽只这一会儿,我已有些疲累了!”说完便欲拔步将地上散落的仙草拾回就走。谁知才刚一抬步,却见脚下的皮靴竟如剥冰一般的尽皆碎了,露出内里的光脚,只是张入云此刻身上比周围坚冰还冷,却是一连点冰冻都感觉不到了。 女子见此暗暗诧舌,只口中道:“罢了!这地上的仙草还是我来捡吧。”但见清风舞动,人影虚晃,即已那雪地里数十株银草尽数捧在怀里,待走回张入云身旁,虽是脸上不愿,但瞧意思,却是欲携了张入云而行。 不想张入云却摇手道:“不需如此,只这点路程,我还能对付。”说话间已自运动藏在腰间的灵羽,就闻风声乍起,已是向存身洞穴凌空飘渡而去。 女子见此一惊。只张入云这般飞行作法,颇耗力气,此地又是酷寒,灵羽上风力又大如此飞行,若换常人早便冻死了。但见张入云仍是强自皱了眉头前行,女子只以为他在那里争强而已,当下冷笑一声却不再怜惜,只轻身飘于张入云身旁前后作耍,安心要看他能支持到几时。 不想张入云虽是一脸的难耐,但始是坚持到了洞内才收功,此时女子才知张入云一身耐性实是惊人,不比寻常人物,为此上方始对他有了一丝敬意。 谁知张入云一入得洞内即赶忙撩动炉火暖身,女子见他急忙的的慌张样知他也是知晓冷暖的,一时不见怜惜反倒格格一阵娇笑。二人方落定身子,魔女即取出先时采撷的银草仔细把玩,但闻香风拂动,原来只是空寂的洞穴内便已是沁满冷香,想见那仙草确非凡品,女子将其捧在怀中却是不住欢笑雀跃。 张入云虽不曾将那仙草放在心上,但自己花的这般大力气才得手之物,确也想看个仔细,当下略作顿气,即开口想那女子讨要银草观玩。果然不出他之所料,自那银草入的魔女手后,却是再不容易交出,当下那女子哼唧了半日方抛了一株与张入云手里。 但觉掌心一阵冰清,张入云手里已是多了一枚仙草,取在掌底细看时,就觉其轻飘飘的好似无物。张入云心中好奇,略一计较便将掌心一沉,当见那仙草竟是驻留在空中好一会儿方始缓缓坠落,且只一离自己手掌的这一会儿功夫,叶瓣宝珠上便已结了一导寒露。张入云不晓其理,但那银草落入掌中的一瞬,其上冰晶便又已不见。 正在他疑惑处,便见生旁风声陡起。张入云一惊,忙翻掌欲将那银草拿定,未想自己还是慢了一步,但见手中仿佛被甚物轻轻搔动,只一痒,那银草便已被魔女劈手夺去。张入云不想她这般贪狡,面色一沉,便已开口。 未知对方已是抢在头里对自己喝道:“你一身纯阳气太重,这冰雪精英所化的仙草与你生性相冲,为你取去反被糟蹋,反不如被我收着为好!”说话间脸上已显得色,仿佛为自己找到一个合理霸占这银草的理由而暗自偷欢。 张入云见了,虽不免有些嗔怒,但脑筋一转却是有些计较,只与其笑道:“我看这数十株药草还是为我收着的才好,真若与我相冲的话,我自取了容器将其装裹好了!” 魔女闻言一脸的鄙夷,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再说这药草本就是为我姐妹二人之故才外出采撷的吧!你们所谓正教门下不是相重言诺的吗!这屈屈几株寻常的草药量你也不会放在眼里是不是!” 张入云笑道:“自然不放在眼里,只是我看着仙草甚多,便是为你姐妹二人弥补元气也该尽够了,如能留下十余株合炼丹药救人岂不是好!虽则它也是天地灵物,但你也不该一人专擅,多取也自无意啊!” 未想魔女听得这言语,却是恍如未闻,只眼角一翻竟不答理他! 张入云见她痞赖,也自好笑。一时也不再与她做口舌之争,只将腰间桃花扇取出,一时便欲拉动扇坠。女子眼尖,见其手底变化,忙惊喝道:“喂!你在做什么!” 张入云见她惊急,只哈哈一笑道:“我自有名字,可不叫‘喂’啊!你即说了此草药是为你姐妹二人而来,此刻合当将你姐姐也自扇中放出均分才显公平啊!”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 (玖) 第三十九回苍海浣碧云寒山探玄冰(玖) 张入云如此行举只为猜测扇中另一位魔女该当也如眼前这位一般,一样是生性狡黠之辈,如见先一人独占仙草自是不容,如此二人相争起来,反与自己有利。谁料张入云这一番猜测却是度的极准,且效果远好于自己预期。 果然眼前女子见张入云要再放人出来,面色即是大变,随又换了一副面孔娇声道:“喂!你别这样吗!我和艳娘不合的,放她出来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大家有事好商量嘛!” 张入云见她辞色难看,竟是有些惧怕另一位魔女的样子。如此看来这剩下的一位只怕比她还要难缠,一时想到这里,眉间不由一皱。只是口里仍不改先时语气道:“那你要我怎么做?总不能将你姐妹滞留在扇中生生饿死她吧!”说完又笑道:“还有我叫张入云,你呢?叫什么名字?” 魔女不想张入云先时还是一番鲁钝的样子,此时却又换了一副聪明心肠,一时即抓住自己软肋,晓得用艳娘来威胁自己。要知艳娘心狠手辣甚于自己十倍,此时又再没有黄种篱制肘,若真恼将其来许会于自己争个鱼死网破,想到厉害处,却是面色变幻不定,半日不曾言语。 张入云见了,知二人内里还有要紧干系,自己无意之中歪打正着,倒正好于她讨价还价,顺便也好相试眼前人心底到底如何。当下却在旁不紧不慢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将这些药草交我收藏才好,若是你与你那姐妹不和为这药草争夺起来可不好,要知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 他话音未落却觉眼前一阵急风,竟有一物直取面门打到,忙用手接着。跟着又听女子大声娇叱道:“三个和尚没水吃是吧!哼!算我走了眼,以为你还有一点端正人物的样子,不想也是一肚子鬼心肠!这些仙草姑本姑娘就让给你,拿去卖好吧!也没见你这么斤斤计较妇人样的男子!” 张入云将抄在手中的物事取眼细看,果然是魔女将手里收藏的银草抛还了给他,只是此时竟被她施法用玄冰将数十株银草裹住一并抛了过来。那仙草好似镶嵌在水晶中一般,倒也好看非常。只张入云神目非凡,斜眼瞥处,就见对方已私藏了三枚与掌中,心中一笑,面上却又假装不见。 再见一阵烟岚过后二人面前又显出一痊艳装女子,先时一位女子见后一人出得扇子,旋即眉头一皱。而后一人先只定立在当场,只取冷眼相看自己这位新主人。待见张入云左手紧握桃花扇,右手有意无意只笼在一柄霞光隐溢的宝剑之上。当下面色一变反上前一步,即已福身到地与张入云行礼道:“婢子艳娘,拜见主人!” 张入云此时定睛打量她上下,就见她合中身量,一身玉粉一样的肌肤虽略显丰腴,但她一身艳装裁减适度,只觉其身形丰满诱人,不显一丝赘累。且她虽略有些盈肥,但腰跨之间玲珑之极,本是薄如云雾般的细纱裙几欲陷进一身丰腴的粉肉之中,只令有气血的男子见了血脉贲张,**止不住在胸中翻滚。且她面容确是姣好,虽比不得先一位那般光彩照人,但一颦一笑均有风致,自有一股子柔媚入骨的风范。若先一人堪称大家闺秀风范,那这艳娘却是庸荣华贵,堪比杨妃般的绝代风华。 再说张入云见她礼敬自己与先一人不同,不意之下倒有些不习惯,见状忙回身还礼道:“不敢!还请姑娘万勿称在下作主人!我只为庶叶仙长吩咐,方携得二位在身旁一时,连日来因在下修道尚浅,多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念在下无知无识,多多见谅。” 先一女子见张入云重又恢复与自己先时的恭敬,只当他为艳娘美色所惑,已是成了对方的应声虫,不由的满脸俱显鄙夷。 艳娘闻得张入云口中谦逊,忙在也在旁作礼道:“主人怎说的如此话来,难女自蒙主人搭救,脱难之日指日可待,只这连日来的小小辛苦又算得什么?主人这般体恤贱妾,妾以残花弱柳之躯却能领主人恩泽,反倒自愧无地了!”说完她又是揖地一拜,不想却是身形一晃几欲倒地。 张入云见状,忙欲上前相扶,只是想着男女礼防,只取手肘放劲将其娇躯托起。那艳娘本是阴魂,张入云只稍稍用力便可将她身形扶起。 艳娘得他相助扶稳身形,当时脸即红了,忙告罪道:“妾一时元气不济,反累主人提携,实是无礼之至,还请主人责罚!” 张入云见她说话间已是脸色一阵惨白,周身更是颤抖的厉害,想是其在扇内留得时间比另一位魔女还长才至此故,一时反倒面上有些含愧,只和声道:“快别这么说,我看你也是真虚弱的厉害才会这样,我这里有和你姐妹一同采来的仙草,方才已为你姐妹取了三株,今也奉送你三株吧!”说完却是取过藏有银草的玄冰,只用二指轻轻一掰已将那冰块掐下一小块来,正好内藏三枚银草,全不理一旁魔女为自己识破她先时藏私而一脸愤恨,扭着眉怒视着自己。 张入云本想将那三株银草隔空抛给艳娘,未想对方见主人见赐,此刻已是俯身下拜,又将双手高举,反倒弄得他着实不好意思,一时只得上前将其扶起,只是自己手里已取了数枚仙草,手脚不便,只得先放入对方好似兰花般展开的手掌内。 未想就在他将药草放入对方掌中的一瞬,艳娘本如仙子般玉嫩的纤手,竟已化做漆黑的鬼爪,当下如电一般的已将张入云脉门捉住,跟着手底使劲,只痛得张入云半边手子即已麻痹,正欲张大了口惊叫。却又被其檀口一张,一道粉色的烟雾已自扑向其面门,竟连哼也未哼一声,即已昏死过去。 艳娘见张入云不支倒地,桃花扇已自丢落一旁,身边仙剑也是离体甚远,一时面犯得色,即是一阵狞笑,再回身与另一位魔女道:“小雅!你怎么还是这般没用,和他白待了这么长时间,竟连这般蠢笨的男人也拾夺不下!” 那唤小雅的魔女见张入云倒地,面上即是添了一层乌云,再听艳娘又来讥笑自己,却赌气争辩道:“要你管,我才不像你这样饥不择食,是个男人就要呢!” 艳娘闻言脸色即是一沉,本是艳若桃李的一张面孔,此刻又是换了一副寒霜,只怒声道:“哼,先由你口舌畅快,等我摆布了他,有的是整治你的时候!”说话间,便已伸手向张入云腰间探去。 小雅见状大惊道:“喂!你要做什么?” 艳娘冷笑道:“你不是说我饥不择食嘛?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吃了他!怎么?你不服气的吗?”说话间却是怒视着小雅,未想对方也是皱着眉瞧着自己,双手也自袍底探出,隐然间五指上就得一串霞光流动。艳娘不想小雅竟有与自己当面动手的意思,她虽不惧,但到底怕她搅局,自己到时不得畅快,为此上只得隐忍说道:“这样吧!这男子纯阳真力惊人,你我到底也算姐妹一场,我便分你一半如何?你和我一样也是度人无数,却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妇!天下男人都只一般,你我即时行乐,却何苦为了个臭男人,使我姐妹俩翻脸成仇!” 艳娘这话只一出口,小雅便是娇躯一震,竟半日不曾言语。只是心灰意懒处,手底霞光也自隐去了! 艳娘见她已无心再与自己相斗,心下自松了一口气,但面上仍是假意笑道:“不要吗!呵,随你的便!只是日后我功行大进,到时候你可别来羡慕。”说话间又寒了色道:“先和你说好了!我取他阳气时,你要是在旁作梗,可小心我与你不得甘休。你也是知道我性子的,到时真若翻脸,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她见小雅再不阻拦自己,便又探手将张入云前胸衣裳扯开,一时见他内里肌肉结实之极,度其还是童身,当下意甚满意,竟不由地一阵娇笑。 未知正在她欲将张入云下身衣装也一并解去时,却听得小雅在一旁喝道:“慢着!” 艳娘闻声便是大怒,双眉皱处直如恶鬼一般,只愤声答道:“怎么?你当真要为了这男子与我做对!” 就见小雅摇头叹了口气道:“不是!他这人和黄种篱不同,许是个有良心的,日后若能得他相助,止不定我二人便可离了这扇子的禁制。你此刻要了他的性命,只怕我二人却是真的终无出头之日了!再若日后为别人的歹人将扇子得去,你我二人前途却是堪忧呢!” 艳娘听她还有这般道理,略一思忖,却将眉一挑,冷笑道:“你少胡说了!我若得他这一身纯阳,再加上这多冰魄精英所化的仙草,只要善加修炼,许过个三五十年便能从这牢笼里逃出生天。且这里地处偏僻,正好修持。若我异日得道,就连你也可得些好处。”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 (拾) 第三十九回苍海浣碧云寒山探玄冰(拾) 说完这话,艳娘见小雅竟还是皱眉不语,面色又是一沉,只口中仍假意笑道:“呵呵,怎么!才只你与他相处这会子功夫,你竟和这后生这般要好了!难不成你当真也得春心萌动,喜欢上他了!” 小雅知艳娘是故意相激自己,但她话里太过难听,仍不免嗔道:“你少胡说,我这般说法也是为人为已而已!” 艳娘闻言和声道:“即是为已那就少在这里搅闹我好事!”只是艳娘终怕对方于紧要关头与自己为难,一时取过一小半药草抛于小雅道:“哪!这是你的一份,如此,你我二人各不相欠,你只到洞外走一遭,等回来时诸事已了,你也不用再为这男人烦恼了!” 小雅当时接过,思忖良久,终是脚一跺就要往外走。艳娘见此大喜,正要回头看顾张入云时,但觉手里一空,内藏仙草的玄冰已被张入云劈手夺过,再看其人时已是笑盈盈的立在自己身前。 艳娘见张入云竟是无事,心下已知其先时故意倒地假装为自己所算,但终还是忍不住喝问道:“怎么?你竟没中我的落魂香!”要知她落魂香药劲绝大,纵不嗅入体内,只触着肌肤一点也可奏效,只是药力发作的稍缓一些而已。张入云方才明明已被自己烟气射中面门,此刻却能翻身而醒,不得不令艳娘惊异。 未想张入云只轻笑道:“呵呵,我这鼻子生性古怪,但可以闻得自闻,若不可以闻得,却是好好的一丝丝也不敢不嗅得一点儿!”张入云自不会与她说知自己有封闭操控周身肌理的秘术,口中只与其一番调弄。 艳娘闻言自是不信,只冷声道:“哼,我倒走了眼,竟被你瞒过了!即已如此,你待怎地!”一时她周身立起烟岚,黑色烟幛隐匿其间,显是在做动手的打算。 张入云仍是笑道:“不怎么!方才这一场玩笑只是相试二位一番,不想结论倒是很让我意外!”说着,却展颜与小雅笑道:“你!想不到心肠倒还不错,就是嘴巴厉害了点!”说完又指着艳娘道:“至于你!呵呵,日后我可得要小心提防才行!” 再又向小雅召手笑道:“且将那七株银草还我收藏,不然你这位姐姐见你比她多得这许多好处,只怕要成天想着如何伤我二人,你与她长年久斗惯了得,可换我可受不了!”说的此话时,张入云见二女只怒视自己,大有不忿之意,只好软语相慰道:“好了!先下我三人也算是为此事上,彼此得了一番了解。即是各人心性已明,我虽无意得罪二位姑娘,但也请二位不要对在下有相害之心。大家日后许还要相处时久,理因多相担待才是。”说完便是一揖,算是为二女陪礼。 艳娘生性胆大妄为,为张入云所算后,心下愤恨就欲出手,当下怒喝张入云道:“你说善处便善处?只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说话间脑后长发直如云幕般的向张入云洒来,其势至急,又成铺天盖地之势,当头便要将张入云罩下直莫能挡。 未想张入云掌心一晃已是一道赤光涌显,当即便惊若天虹般的要与艳娘秀发撞在一处,艳娘见剑光凌厉,忙将秀发疾收,幸是收得及时,满头秀发未被张入云剑光斩落,但只这般也惊了她一层冷汗,再见张入云将赤月剑光搅动,直运其数丈芒尾横胸当前,知其仗宝剑威力护得自己。心恨之下,只恼道:“你当我真怕你这剑光不成!”玉手凌虚一探,即已幻化出一双漆黑的鬼爪向张入云二次杀来。 张入云见其并不畏惧自己剑光,心中一凛,知对方不但魔性至深,尚还凶狡奸顽,知此女难渡,当下面色即是一沉,已将赤月剑化甩出四五丈的剑芒,只取剑真刺欲插中对方掌心给其一个厉害,今日若不给她一个下马威,日后恐再难制她。 果然艳娘见张入云仙剑刺的方向甚巧,心中也一惊,她虽凶顽却非不智,见对方剑光太盛自己也不能接得下来,只将掌锋略错,以爪上一尺来长的指甲与剑光上划过,虽是一阵火光四溅,但张入云看的清楚,自己赤光剑光竟没能将她利爪斩下。 张入云大惊,知自己未得剑术难展仙剑威力,且自己只精拳技不擅剑法,此时手中虽多一柄仙兵在手,反不如素常用惯的流星指顺手。眼见对方来犯,已近得自己剑圈内,仙剑已难以发挥威力。他又有心要让这凶狠狡诈的艳娘领教一下自己的厉害,嗔恼之下将心一横,掌中剑不收放往前一送,一时手底发力,掌心剑即如飞矢一般直向艳娘当胸射去。 此一险招把艳娘吓得不轻,忙收了鬼爪回身向让,无奈张入云变招急速,虽是她身为阴魂类动若鬼魅,那剑光仍是贴胸而过,当下便将自己五彩霞衣刺破。只惊得娇躯一阵颤抖,艳娘大狠,正欲回身趁张入云手中再无仙剑相欺时,但见空中一道黑影已是当头罩落。一时劲风拂面,只刺得她两眼迷离,心头一阵晃动。 再举目看时,就见张入云正面犯狰狞,手中提着足有七尺方圆的银盾当头砸下,真有雷霆万钧,石破天惊之势。纵是艳娘凶狡,见此也不得不避,轰隆一声雷动过后。但见张入云拳掌落处,已被砸出两丈方圆的深坑。 艳娘心下计较趁张入云后力不继,复将满头乌发再又袭来。未想张入云竟是连气也不换,开口便是一声暴喝,此时他功行大进,这一喝之威又和了他早先得自红叶禅师大悲吟唱及青海欢喜佛密宗真劲,虽是只得皮毛难比佛门狮子吼,但他纯阳之身,只仗自己体内先天阳煞气,断喝之下依旧是威力十足,直将艳娘秀发吹得化作云烟四散。 只如此还不足免,但见张入云伸手晃动处,掌中又多了柄银光四射的神兵,一时趁艳娘不敌,已是将剑指在其喉下一尺三分处,寒月剑剑光独特,当下已生出一尺多长的冰凌,直抵艳娘喉头。 艳娘为此只将粉面气成青色,却依旧满面戾气,不见屈服。小雅在旁看得一阵紧张,此刻虽是场面上张入云占了一点上风,但她长年与艳娘相斗,只其凶性,此刻艳娘还未出全力,再往下斗势必要二人斗至不死不休。 未想张入云却在此时沉声与艳娘道:“我知你还有余力反抗,但你又焉知我有无留手,实和你说,你若再这般凶顽,我即用桃花扇上阴雷打你元神祭物,且看我二人谁先支撑不住!”艳娘瞥眼看处就见张入云腰间已自将桃花扇插上,当真他手法快捷,却连自己也不瞒过,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将那落在地上的桃花扇拾起佩在身上的。 艳娘为此将眉一拢,眼神狠处还自不服,只是终是有所忌讳不敢贸动。张入云见她至此时仍是害已之心不死,却反倒笑了,又上前一步道:“我素常最怕与年轻女子相处,只是如你这般心狠手辣,不存一点仁善的毒妇,反倒正省我诸多顾虑。你若还有相斗之意,尽管放马过来,且看我能不能接得下!” 艳娘自是知其话里是指与自己相斗时不会存有一丝慈悲的意思,虽是张入云前后变化极剧,只令她觉其为人心性,深不可测,确有惊惧之意。但她原本在生时便是心思毒辣妇人,后又虽黄种篱长年凶狠惯了的,早已是凶性深种。见闻张入云所言只更令她又是一番大怒,当下正要不顾厉害翻身幻化与其再恶斗,却见眼见陡然一片光明,定睛看处,原来是张入云此刻双目直射精光,正面露诡异兴奋莫名的瞪着自己。 原来张入云神感灵异过人,已察出艳娘蠢蠢欲动仍要倾力与自己顽斗。为此也将他自己体内真气激动,瞬间便将真气提至极限安心要以全力与艳娘相斗,且他身后一柄化蛇剑想时感受二人杀气,内里灵蛇翻滚,欢呼雀跃,只刺激的张入云背上肌肤作痒,周身亢奋,却又战意无穷,一时竟将艳娘气势给压了下去。 正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却忽听一旁小雅喝道:“好了!这般冰冻天气也压不住你俩这般大的火气!要打也到洞外去打!”说完又对张入云道:“喂!你在打之前且把我那份的灵草给我,艳娘本事大的很,你自以为有几柄仙剑持仗,却不一定就能斗得过她,且把我的那份给我,省得我那份也被你送人!” 他三人原本均是敌对,谁与谁都不和穆,不想到了这险恶境地反被小雅从中调和,张入云虽是倾力之下,神思不守但也度查出她到底与艳娘不类,善根仍在,日后有缘确可渡之。二人得小雅调停,艳娘自忖并无完胜张入云的伎俩,张入云也不欲与艳娘结下集怨,一时纷纷偃息斗气。张入云又行至洞户一侧将直没岩体只剩剑柄的赤月剑还剑入鞘,二人一事即此揭过。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 (拾壹) 第三十九回苍海浣碧云寒山探玄冰(拾壹) 未想张入云一时却又行至小雅身旁将手一伸。小雅见状,眉头旋即一皱,只是再见艳娘也将眼光望向自己这里时,却是暗骂一声:“没良心的东西!”将才自艳娘处取得的七株仙草砸在张入云手底。 张入云见小雅负气,感她方才为二人调和,一时软语道:“小雅姑娘,真对不住,只是我看这银草灵异,方才留意,你与艳娘即已得了三株,如不够弥补虚损,这药草虽是难得,终是以人为本,我又何意吝惜这点草木!”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小雅已自恶声道:“你不用这般罗嗦,我知你看似愚钝,其实处处留心,心思甚密,却不用在我二人面前装憨厚了!”小雅只为方才艳娘施动功力,已自在张入云面前露了底,知以其心思当可看出自己与艳娘先前一番作伪,内里亏损并不如二人行动上那般严重。 再看艳娘时,却见她已将收在怀中的银草取出,她与小雅身为鬼类不能享受人间烟火,那仙草虽是灵物,却也不能径直落腹。就见她将那银草放在鼻底只一嗅,顿时间便见那生有银色冷光的仙草内,散出缕缕云烟来,就时已为其嗅食进了体内。再见那灵草银叶冰珠,也随之裉去了寒光,竟变成碧绿般的嫩叶及朱红色的丹珠。 艳娘自服食过,双目精光便得大涨,体内受用,不由唇间竟得娇声喘喘。她本以为这草药虽是灵异,但其效力终就有限,未知竟得这般大助力,且那银叶草本是寒性,与其阴魂相合,一时服下大是得用。当下未防药力泄露糟蹋,艳娘随即就地盘膝坐下运功,意图将药力尽速化解。 小雅见此也自惊异,她与艳娘相处时久,知若为其功力赶在自己头里,日后难免吃亏,一时刻不容缓,也依法将灵药服下。果然药力惊人,通体但觉精力流动,充盈之下直欲流出体外,这才知这灵药难得,为此上倒对张入云冒险为自己采药,升起了一丝谢意。 当下就势坐倒后,却又将手里草叶抛于张入云道:“这草药难得,虽其内精元已被我二人取走,但只这剩下的残叶也一般能补人元气。你方才也是一番辛苦,也该趁机调理。那未经我二人取用的仙草性寒无比,你尚是人体,却不要意图妄服,小心将你血脉尽皆冻住呢!”说到这里她已觉自己话太多,旋即止了口。 张入云接过她抛过的药草后,只笑道:“我是凡胎俗体,自是受不得这些天地灵异,能拾得尊姐妹一点牙慧已是足矣!” 小雅见他口出戏言,只翻了张入云一眼,旋即闭目运功,安生调养。 张入云自将灵草取在手中,左看右看也不知如何用法,想着百草曾水煮药薯与自己,一时也自将那药草煮着食了,未想虽只残羹,但一样药力惊人,顿时体力随之恢复,虽不得二女那般受慧良多,但先时一番辛苦疲乏也自解了! 只是此时洞内多了二位美女,张入云反不如先时自在,辗转一番,仍只得闭目炼气,虽是安心运功,却又不敢太过运动。只为眼见二女诸多心肠若是万一改了心思暴起发难却又不是玩的。幸是他炼有秘术,一身气劲不比常人,行功时已可收发由心,随止随歇。但如此到底添了一番心力,不比从前省力,当下只苦笑庶叶仙子为自己寻得好大一场麻烦。 也不知过得几时,张入云忽觉心头生出警兆,才当他睁开双目,便觉洞外一声惊雷,只震得大地摇晃,自己存身洞内也不免波及。洞顶上竟得坠下好些落石来。如此一番异动,艳娘与小雅二女当时也俱都被惊醒。她二人才刚将仙草药力收归己用,一时还未得喘息,今被户外打扰,不禁都是一脸的怒意。 张入云见了,生怕二人外出寻衅,忙与二女道:“且不忙,我这连日心头来都生有警讯,此刻户外有所发动,当是非同小可,我三人且外出打探个清楚,再做计较如何?” 二女见他话说的虽客气,但掌中却紧紧握着桃花扇,知张入云心里仍是小心提防自己,二人自先时一番比斗已知张入云厉害,且又有桃花扇在他手里,倒也不愿无为与其争辩。当下只略做顿首,以示同意。 张入云见二人竟能听命,虽知离将二女收服还早,但如此也算难得,大喜之下却是笑着在前领路,只是他防洞外许有大乱,临行前却将一应物事都预备好了,才得外出。 待张入云三人行出洞外,就见原本种得仙草的山坡上,此刻已有两起人马大打出手,虽是其中一面只得两人,但反是剑光神雷威力强横。另一面人虽多,却已有两人倒在血泊里,剩下的三人也只在当地借宝光苦苦支撑。 张入云见其中一道剑光甚为眼熟,定睛细看,就见那占得上风的二人里竟有一人是数日前自东海逃走的笑罗汉秋暮蝉,一时大怒,再看另一方人马宝光纯正似是正教门下的模样。 一时他为之义动,拂袖间即欲上前相助,不想却被小雅伸手拦道:“你没事管这闲事做什么!不见两方人马都是为了地上那点儿仙草争斗,都是贪利之辈。你这一去是通快了,却连带我二姐妹陪着你,也不问问我二人可愿意呢!” 张入云闻言一怔,回头看时,就见小雅虽得见眼前杀戳,却满是不放在心上的神色。至于一旁的艳娘则更是眼角含笑,生生一副坐壁上观,乐得双方屠戳,自己只当好戏一场的意思。一时见二女如此冷漠,张入云眉头不由一皱,也不搭理二女,即是埋身向战场上潜去。 二女见他不听自己的,脸上大是愤恨,只是到底桃花扇落在他手,若是不意为旁人拾去,自己到底又是一番作难,为此上只得隐忍从后跟着。她两人都是鬼魅之躯,张入云纵然已是踏雪无痕,而二女则更是无声无息,只如两朵彩云伏地而走。 幸得张入云在潜至众人身前二三十丈处后,便寻地将身藏起,想一探双方到底有何仇怨再作定夺。二女见他并未径直上前义助,这才略将胸中怨气放下,也是一并伏在张入云身后。 而此刻场上形势则更为险峻,但见人多的一方全凭一中年道人运起一方玉板在空中幻化宝光将来笑罗汉的神雷剑光挡在光幕外,只是每落得一记太乙神雷,那玉板便是一阵金花乱颤,其上的宝光也为此损失一点,本可罩定众人的光幕也已缩至六七尺见方,疏漏之下难护众人,笑罗汉的狴犴剑已可趁隙而入。 幸得那道人身旁有一位年轻后生手持一柄青剑,虽不会剑术,但轻功竟是惊人得高强,一时在光幕下左右飞奔竟也能将其剑光挡住。但到底笑罗汉狴犴剑剑光强横,每每遇那后生手中剑相交,便打得他浑身乱颤,至后那年青人力不能继,竟将他打得滚地筋斗,即如此,那少年也仍能守得住,即是张入云见了,也不得不佩服这少年人的坚忍不拔得劲头。 秋暮蝉此时也为这古怪的后生惊异,他素知身前武当道人根底,绝无法调教出这样的弟子。且他此刻虽占上风,但总是心上晃动,防有阴人趁此档儿袭扰坏自己大事,却是暂将剑光神雷掩息笑与那中年道人道:“天石道友,你我双方这番争斗好生无意,我二人只为这一地的胡伶草而来。是我这位朋友一时冒犯,误将尊驾二位弟子打伤。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若得善处,我双方就此罢斗如何,令高徒伤势自有我取灵丹为其疗伤,而这一地的胡伶草,你我双方一家一半如何!” 他说的这一番话时,同伴闻言即是为之不忿,黑炭一般的脸随即便是一阵泛青。笑罗汉知他要犯凶性,不愿与对方将胡伶草与瓜分。当下略一摆手,意似安抚,却又笑着与天石道人说道:“且到底我青城、武当素向交好,还望道友多少看顾些情面,莫为此小事结了仇怨才好。” 那中年道人见秋暮蝉说的得当,又是稳占上风之际,反倒罢手施慧于自己,虽知其还有阴谋,只是这当儿自己两位爱徒伤重,却容不得自己不有所顾虑。一时只将眉头深锁,心中反复做着计较。 未想正在他苦为忧虑之时,身旁后生却是指着笑罗汉骂道:“秋暮蝉!你不用如此假惺惺的,你和这邪道妖人在此时一番阴谋,当真以为无人知晓嘛,我自极地之外追寻至此地几有万里。这邪道一路上的杀戳尽被我看在眼里,如今见要成功,怕是你心虚,只防备有人坏你好事,这才言语温和,要先将我众人安抚摆平罢了!可你却不知你行得太多恶事已至满身臭气,中人欲呕,任你舌底生花,也掩不住你这一身熏人的秽气。且此地事一旦了结,以你心性,合当要趋往将天石道人暗害,你只当旁人看不出吗!”

第三十九回 苍海浣碧云 寒山探玄冰 (拾贰) 第三十九回苍海浣碧云寒山探玄冰(拾贰) 天石道人在旁见少年一语直中笑罗汉痛处,当下脸色大变,心知要糟。 果然笑罗汉闻言立时换了一副脸色寒声道:“即如此,那贵我双方还是手底下见功夫吧!”但见蓝光闪耀,狴犴剑已是激射而出。此一番秋暮蝉立意要致众人于死地,手底剑光神雷再不复先前气候,只数击之下便打得天石道人祭在空中的玉板烟光四散,已无力再抵挡笑罗汉的进袭。 为此上武当道人只得苦着眉也运起剑光与空中狴犴剑相斗,无奈他剑光暗淡还只黄色,只几个回合便被秋暮蝉剑光绞住。幸是身旁少年人此时得空,竟空身相犯笑罗汉身前与其格杀。如此才使得对方分神难顾两端,一时将道人剑光救下,只是时隔不久道人飞剑便又被狴犴剑缠住,又得仗少年之力救援。 如此几番下来,却将秋暮蝉惹得大怒,此时他身旁黑衣汉子正在潜心计算地底冰精出世时辰,一柄乌金刀也已自收回无暇照顾自己。笑罗汉先本指望此一战最厉害的对手只是武当门下这位道法当不得精湛的天石道人。未想却凭空钻出这么个古怪的小子,且他轻功绝顶,为自己生平仅见,屡用太乙神雷相击却均不得要害。这后生身上古怪,即是偶有被雷光波及,每每脸上只紫气一番腾升,旋即便将自己绝大威力的神雷余波解下。 笑罗汉防夜长梦多,久战之下恐留下大患,愤恨之下,只得将一口乾元真气喷出。当下就见空中剑光大长,直蓝滢滢的一片将个周围百丈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映成了诡异莫名的淡青色。旋即再见他将空中剑光一指,就听一记金鸣,那狴犴剑便已是一分为二,化做两道飞虹分袭天石与那后生二人。只是袭向那少年人的剑光,却远比武当道人那一道剑光要光彩夺目的多。 只是此刻纵是袭向天石的剑光远较少年为轻,但这道人也依然防备不了,一时勉力抵挡了数个回合,便已不去,心料此番难以逃得生天,这位道长所生性有些鲁钝,但心眼却好,见当前形势太过险峻反劝那少年道:“这位少侠,连日来多得你屡次相助,贫道已深感大德,此时少侠已然尽力,我师徒四人此刻虽难以脱身,但你轻功高绝,尚有一线生机,还请速速离此险地逃生才是!” 不想那年青人闻声却是丝毫不领情,并还怒道:“少废话!我这累日来的辛苦岂是你等所能想像,如今冰魄即将出世,纵是杀了我,我也绝不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倒是你这道士最可恶,先时若要依我用锁仙阵在此布置,何能到如此境地,等此间事一了,我却第一个找你算帐!” 张入云在旁看得多时,也是深自佩服那年青人的身手,只是那笑罗汉剑光威力此时已是大的不同寻常,心知那少年绝计抵挡不住,正欲上前相助,就觉腰间一紧,已被身旁小雅拽住道:“你做什么!这年青汉子比你能耐大,他要是对付不了,你去也是白搭,反要连累我姐妹二人。何况这后生还有余力,用的着你这么着急吗!” 张入云度量自己身手却与那年青人难相上下,只是自己身上仙剑却比少年人手底剑光要凌厉的多。他是生性救人急难,见状不由他不动。只再听小雅说及这少年还有余力却是不解,张入云自负也算眼力过人,但此刻场上情形任自己怎么看,对方也已是几近力竭之境,那有余力再行施展。但侧眼看处却又见艳娘正满脸鄙夷冲着自己轻笑了一声,旋即却又收回目光,放在那少年身上,当下她眼底精光竟是大盛,却是满心欢喜面带惊羡的看着那后生。 二女如此行举,才令张入云有些相信,只是终究事关人命,况又是笑罗汉心狠手毒,张入云一时已将双月剑自己囊中取下分付双手,却全不顾二女满怀嗔怒逼视而来的目光。 而此时场上争斗的少年人,果如张入云所预料的一般,已是招架不住,他手底青剑虽也堪灵动,但一来他未习得剑术,二来那剑光终与秋暮蝉一柄狴犴剑差了一截。此时在秋暮蝉蓄势相逼之下,少年人已是被飞剑神力震得周身水湿,口角含血。手中仙剑与笑罗汉剑光每一次相交,便得一阵金屑四溅,眼看那灵剑便要被对方剑光腰斩,再护不得少年。 少年见手底宝剑再无力支撑,惊怒之下,仰天即是一声狂吼,其势竟如龙啸九天,直将笑罗汉震得心神皆晃,待定睛相看敌人时,却见少年也已是目射赤光怒视自己,周身上下隐约已结了一层青鳞,其上还伏着冉冉紫气,只随风四散。 如此异相容不得笑罗汉不惊,他此刻已瞧出对方是个灵异,瑞正在蓄势待发欲变身,尽全力与自己决斗。秋暮蝉素惯小心行事,手底又狠,见状如何能让少年得逞,心下算计,陡然间也是一声清啸,一时便将运动于天石头顶的剑光收回,双剑合一,更添威力,直激起漫天蓝色彩霞,只一与少年手中青剑相交,便听得一阵悦耳的丁咚声过后,少年手底仙兵已是生生被秋暮蝉狴犴剑斩成粉碎,化作满天的银雨飞泻四方。 秋暮蝉正在得计,欲趁势再击将那少年人斩杀,未想就在他扬起狴犴剑二次上剑上蓝芒划破天空之际,却忽然一道赤光便自一方巨石后激射而出。一时里蓝芒赤光相撞一处,便是惊涛似的气劲,直将遍地的冰雪再度扬起。 只是那与秋暮蝉神剑相斗的赤光显是无人主宰,一击之下登时便被荡至数十丈的高空。而那狴犴剑也不免被这强横的一击阻住剑势,当下便解了少年人杀身之祸。 笑罗汉为人暗算功败垂成,虽是心下激恼,但目光依旧敏锐,一时再见那高高激荡在空中的赤光已被一道人影风一般的纵起十余丈高下,将其抄在手里。待秋暮定睛再看时,却原来正是上一回陷龙沟坏得自己大事的少年人。 当下只将他恨得钢牙一阵乱咬,直指张入云骂道:“你这小畜生屡次坏我好事,今番老夫绝不得再让你得逞,且受死吧!”语毕便纵飞剑斩落,他此时剑光太盛,便是张入云也是难以招架,只被其打得一个横剑劈叉方才将对方剑光余威尽数架起。 可是张入云再受了他这一记重击之后,却恍如没事人一般,但当时便已跃身而起,却反倒自己检视自己手中宝剑,查看有无伤损。 秋暮蝉知他手里所持的正是自己师弟生平纵横东海的双月剑,艳羡之下,却又讥讽张入云道:“哼!你这无知后辈,只当手里握有这柄傅金风昔日兵刃,便可与我相斗了吗!当真年少无知,痴心妄想!” 张入云闻声不恼,反笑道:“你这奸贼说的倒不差,我此刻未得剑术,纵是仗有先师这柄仙兵也难与你相斗。只是所谓邪难胜正,只凭你这般恶徒却终是难伤我分毫!” 他如此一言,却惹得秋暮蝉一声长笑,一时只大笑着讥讽他道:“哈哈,不想傅金风竟收了你这般的蠢笨的徒弟,纵是其已身埋黄土,此刻若闻得你这般无知的言语,恐也要送地底羞的爬将出来。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你这毫无实力的正人却怎生能挡得下我这飞剑神威。”说完,空中仙剑便又是一阵蓝光大涨,秋暮蝉此时安心卖弄本领,却将飞剑在空中盘旋翻滚,灵动已极的只在天空下神速飞行。 张入云炼有神目,自不将秋暮蝉这番做为放在心底,也一般笑着答道:“先师收得我这不屑弟子,确是权益之机,只是他老人家仙去曾有严令,令我日后必取你首级,我虽不才却不敢有一日见忘,今日即与你在此地相会,且让你瞧瞧我一些伎俩,看我日后到底能不能杀得了你这只老狗!” 说完即运剑一颤,却将赤月剑也如空中飞剑一般震得精光四射。一时便见足四五丈长的芒尾自地上拖过,虽到之处,纵是数尺深的坚冰也为剑上赤热消解融化。虽说如此只是倚仗那宝剑威力,但到底他剑光骇人,一样把个秋暮蝉看得心上一凛。他知到底自己师弟这柄赤月剑威力惊人,纵是在这不晓剑术的后生手里,也一样能得展许多威力。 未想张入云一阵剑光纵横过后,却忽地将仙剑甩手飞出,再听他口底一声断喝道:“道友!接剑!” 秋暮蝉迷茫之下,却见先时已被他打跌在一旁的后生此刻竟已是将张入云赤月剑抄在手里。一时少年手底多了一柄仙兵宝刃,赤光闪耀远比他先时青剑威力大的太多,只令得少年精神大振,心头雀跃之下,不禁一声清啸。但见他接连展动手中火红色的宝刃,一时剑上芒尾直拖动的划破天空,不想这仙剑落在他手下竟也丝毫不亚于在张入云操控时的威力。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壹)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壹) 秋暮蝉见少年竟得在这一息之间便重又容光焕发,精神顿复,不由心头一阵大骇,可正在他惊惧之际,却又见身旁一阵银光大作。回首过处,就见张入云已取了寒月剑在手,也是连番招展,一样的也是剑光惊人。且这寒月剑生性至寒,当下众人正值苦寒之地,一时却又凭添许多威力。 而此刻身前的两位年青人却又如心有默契,当下不约而同俱是面对着自己分剑而立,只成犄角之势与秋暮蝉置地相倨。其意不言自名,却是要二人联手对付他一人。 再见张入云此时又与自己满脸堆笑道:“秋暮蝉!怎样!先师收得我这名弟子,却还并不是如你老人家说的这般蠢笨吧!” 笑罗汉见眼见两名后生竟如初生牛犊,二人双剑竟不取守势反提步直近身前,大有与自己决斗的意思。 且二人都是一般的杀气惊人,手底均有一柄极具威力的仙兵宝刃,秋暮蝉知他二人都是身法灵动,轻功绝佳。自己若是同时抵敌,却是难斗,且不知怎地自己竟无来由的生出些畏惧之意。秋暮蝉是战场老手,知此是临场大忌,心惊肉跳之际,却仍强自辩道:“不过两个乳臭未干的后生小辈,举手之劳而矣,待将你等拿下,且看你这小畜牲如何再逞口强!” 张入云闻声嗤笑道:“如此且看你这老狗有无这般能耐吧!”他此时虽是说话虽是语气平和,但心内却早被方才秋暮蝉二人一番恶斗激动,此刻全身血脉贲张,急欲与这恶贼大斗一场。 正在他晃动手底寒月剑,足尖点动跃身上前时,却见眼前青影一晃,身旁少年竟是虎吼一声已抢先自己一步向秋暮蝉赶去。当下便听得金铁交鸣,眼前红蓝二色大爆,呼啸之间少年已被秋暮蝉剑光震得飞退,只是笑罗汉本人也被少年这凌厉的一击震得连连后退。 可是秋暮蝉到底习有剑术,剑光灵活已极,当下只得一滞,便复又向着正倒身飞退的少年人拉腰斩去。眼看就要击中,却见少年身后一道银光飞纵,当下又是一声金声大爆。仔细看时就见自己狴犴剑已被张入云手中寒月剑阻住。虽是秋暮蝉剑光威力较大,直将张入云震得拖地退出七尺。但自己也不由的一阵气血翻滚,他连番使剑光都遇强敌,此时面上一阵泛白,知两位年青人各擎一柄仙兵,双剑合壁只比他自己想像的还要难斗。 张入云不想那少年这般贸进,未和自己共同进退,却又孤身犯险。此时将少年救下,正欲回首相询对方伤势时,未想那少年凌空一个筋斗已是稳稳站在地上,一时口里大骂自己道:“混蛋!有空帮倒忙,怎不去击那老东西,当这点玩意就能难得住我吗!” 张入云见他不但不感激自己出手相救,反倒开口伤人,不由眉间一皱,只略一思量,旋又将眉一展。只点头与少年道:“如此,但凭道友吩咐!” 那少年当真强横,破口大骂张入云后竟连气都不提,便重又飞身而上直袭敌人。此刻的秋暮蝉已得乖觉,不待对方近身已将剑光纵出拦截,未想自己这边厢剑光才刚抖出,却见眼前已然多了一道灰影,正裹动着一道寒光直欺自己近身。可是自己剑光已然纵出,无奈之下,将手一指,那狴犴剑重又分成两道剑光,分挡身前急驰而来的张入云。 但见两地双双爆起两声惊雷,三人都是被震得一般飞退,秋暮蝉做梦也未料到他二人联手竟是这般威力,且因自己剑光分斗二人竟未能伤得了一个。大骇之下正欲叫骂,未想那古怪少年已是强自逞动剑光翻身再上。而一旁张入云也是不离不弃一个筋斗翻了过来,二人鱼贯而上,纷纷手提仙剑向着自己大力砸来。 三柄长剑当下只在瞬间便得往还数十回合,秋暮蝉被二人相逼无奈已是提回狴犴剑在手,与二人近身剧斗。可张入云同那少年都俱飞驰电掣般的轻功本领,一时只如两道疾云将秋暮蝉裹在当中,硬生生令他无有一丝闲隙施动旁门邪术,连手底太乙神雷也无暇击出。 张入云未料到自己与这少年合斗秋暮蝉竟是这般合契,二人前后相击只如行云流水,丝丝入扣,直打得秋暮蝉只剩下招架的余地。正在心下惊喜间,却听那少年冷声道:“不需如此!你这般配合我相斗这老家伙,反令我缚手缚脚,且只当没有我,二人各自相击才好!”说话间张入云就觉肩头一沉,那少年竟在空中取手在自己肩头撑动,一时已是借势急跃,当下出其不意只打得秋暮蝉连连倒退。 张入云大惊,自己此刻身形绝快,未想却能被对方抓住空隙借势而走,再听那少年言语竟对自己轻功有这般自信。对方如此高傲不由也将张入云豪气激起,内心澎湃之下只欲和那少年在轻身本领上一较高下。 正在张入云思量间,却见被震飞在当空的少年已是左手振臂凌空击出,但见其臂上紫气升腾竟可在空中借力,倒翻过身子提剑又向秋暮蝉砸下。此时的笑罗汉仍在连连后退,怎能想到对方竟有这般异能,惶恐之下却又得脸色狰狞,忙先自将头一点再将双肩耸动。 张入云在旁看得清楚,知他如此做作必有古怪,一时连气也不提,只将周身血孔一放,立时双目精光灿烂,足下一点便得石裂之声,其势直如白虹贯日一般向笑罗汉当胸欺去。他这一纵迅捷无匹,纵是后发竟也抢在二人头里。当时便得抢近笑罗汉身前,长剑啸风般直插敌人胸口。 秋暮蝉未料到张入云竟有这般强劲的身法,自己此刻又在含胸作势,已来不及拆解。可当真他武艺高强,虽在这万难境地竟也能将狴犴剑当胸护住,又因见张入云来势太猛,左肘一挣已抵在长剑无锋处,虽是仓促仍能将手中剑光逞动。当下就闻一记雷霆,秋暮蝉已被张入云如此凌厉的一剑震的倒飞出去三丈开外。 而张入云也为对方一甲子高深的内劲震动,眼前一黑,身子已是飘荡在空中。正在他欲团身将自己放平时,却忽听身旁一声冷哼,惊动之下就见自己左足已被同样也是在空中的少年勾住。莫名之际,却见对方已是就势往地上栽落。右足勾动着自己并不放开,而是竭尽全力将自己往前贯去,其势直指仍还未得落地的秋暮蝉。 张入云见此已知对方机要,当下未做一丝挣扎,反是趁机含势累力,一时间就见空中风云翻滚,张入云身势竟得比方才还要快了十倍,直往秋暮蝉当胸撞落。 就闻得雪原上一记震天价的焦雷,张入云便如断了线风筝一般往空中倒飞了去,而本是一直守在秋暮蝉怀中的狴犴剑却终是被张入云这惊天的一击之下震脱出手去,直斜插在数十丈外的雪地上。 如此惊雷一般的重击只打得秋暮蝉面如灰土,胸中气血翻滚,恨不得将体内的燥血一吐为快。他纵横天下数十年从未落得如此惨状,气极之下才刚落地便怒喝道:“小畜牲,竟敢把我打成。”可没等其话音落地。就见那古怪少年已是又往自己身前撞来。 秋暮蝉此时飞剑离手,气血不继,虽是胸有怒火万丈,却实又大是困窘。为此赶忙将已落地一旁的狴犴剑指动,欲令其相护。同时足尖点地向旁飞退,以期如此一番举动,能与少年拉开距离得保安全。如此这般的阵前逃跑,实是秋暮蝉平生做梦都未想到过的事,想不到今日自己竟被两个无名少年相欺之下,惊怒之下,只把他一张老脸气至猪肝般颜色。 未想那少年实是胆略过人,见笑罗汉落在一旁的飞剑又要被其运转回身,口底一声暴喝,右臂猛地一挥,但见赤虹经天,手底赤月剑已被他甩了出去,正打在那狴犴剑身上。因此剑与秋暮蝉身剑相合,当下只把个剑主人笑罗汉激得面上一阵苍白,飞退的势子已是馁了。 而那少年身势只稍稍一滞,便又重向笑罗汉身前蹿来。虽是对方也是一般的空身无有兵刃,但秋暮蝉此时已被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后生打的心胆皆寒,竟不敢空手与其招架。一阵冷笑之下,便是一个凤凰点头,阔背一伏便得一枚白光自其背心蹿出,闪至空中一阵呼啸而至,惨风冽冽竟隐有鬼泣之声。且那暗器好生变化,只才刚飞出笑罗汉身外便是一分为三,分打少年上中下三路,确实厉害无比。 未想那少年竟不退让,仍是势如惊鸿一般向前蹿去,同时将左臂伸出,一时紫气升腾显是要空手接那三枚白骨箭。张入云此时才刚落地,闻那三枚白骨箭飞行时所发出的厉吼声,好似当日水镜寺所遇的一般,知其威力绝大,为防对方空身犯险,忙大声喝道:“小心!”,跟首又将自己寒月剑如风车般的甩手挥处,他一手暗器功夫高强,虽是一口长剑,但依旧被他拿捏的分毫不差,一时竟将那三枚白骨箭自空中卷走。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贰)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贰) 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的寒月剑挡在那少年身前,却又将他疾行中的身势阻住。因未能趁秋暮蝉势弱一举破敌,那少年气得大怒,只扭头冲着他冷哼一声。张入云也料少年多半不会领自己的情,只是他自有主意,先时已然留得力气,当下只恍眼间已是抢至少年身前,出其不意便是抬脚往少年当腰蹬去。 张入云先时时连番运动真力,体内真气已近强弩之末,虽勉力跃至少年身前,但内力不继已是无法提炼提动。但他外门刚力沉重脚法惊人,此刻抢进少年身前,隔空足有七尺便已是一个蟠龙翻身,侧马回踢对方腰际。虽此一脚是全凭外力,但张入云一身外门功夫已得大造,一击之下确有万钧之力,只是他这一脚虽是凌厉之极,但出脚方向却是有些古怪。 那少年身平历任百战,与敌相斗经验丰富之极,见张入云这一脚来得古怪已然明了其中意思。当下也是一个侧马回旋,虽只在当地并未借势,但他腿法也是一般灵动,威力亦是惊人。 但听得平地一声惊雷过后,张入云顾是被少年踢的飞退,而那少年却也得借张入云这一脚之威,好似流星一般的向秋暮蝉身前贯去。他二人脚力都是大到惊人,此番二力相加,力道更是大到无以复加。且张入云这一脚早测算精准,少年方向身势俱被他瞧准,一应杂力都为自己借势收去,当下只权当那少年如炮弹一般的射出。他先时度量准确,见那少年空身还敢相犯秋暮蝉,知其铁拳定是威力惊人,是以才刚这般放心令少年越上相欺。 果然少年一至空中,便是浑身泛起紫霞,但见飞行过处雪原上经年积雪尽皆被其扬起。虽是身在陆地飞腾,却又如踏浪而行。只见得眼见一阵地动山摇,少年一记左拳竟直插入秋暮蝉当胸,把个纵横江湖数十年的老狐狸打了个骨断筋折惨死当场。 张入云见那少年拳毙秋暮蝉时,其人还在空中,他虽知自己与这少年联手威力惊人,但却不意在雪山荒野竟能将此师门大恶处死。一时只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待其落地时竟忘了扭动腰身,却得在地上滑了数丈后仍自瞪大了眼睛坐倒在地。 再见此刻正伏在秋暮蝉尸身上的少年,却是冷汗如雨,气吁了半日方才将已逞**的左臂自尸体胸膛内抽出。未想少年此刻虽是气虚,但那条臂膀却又是一阵紫光泛动。张入云在旁看的仔细,却见手臂已是结起无数细鳞,通体好似生铁一般泛着金属才有的光华。 但见紫光不住运动,少年却又似是苦苦与其支撑,忽得那通臂上的细鳞悉数扬起,当下便将那臂膀上的鲜血抖了个干净,却又溅了少年满头满脸那霞光方才隐去,而少年也同时为之颓然,一跤扑倒在雪地上。 张入云见他倒地忙疾身向前探去,未想身旁彩霞涌动,一阵香风过处已有一道人影抢在自己头里。张入云见状大骇,原来是丽娘已自藏身的巨石后飞出,直向少年扑去。 闪念之间,张入云已是明白她要做些什么,情急之下不及细想,忙取出腰间桃花扇迎风便是一抖。就见扇内一阵乌云翻滚,便听得前后分别传来两声女儿家惨叫声。身前丽娘已是翻身落地,回首便是目光饱含恶毒的怒视着张入云。而后的小雅也已自巨石后扑跌而出,一时为阴雷所伤却将娇躯痛的裹成一团,只一抬头便是怒骂张入云道:“瞎了眼的东西,你惩制艳娘怎么连我也捎上!”虽是小雅言语恶毒,但却面犯寒色,显是色茬内菹,怕张入云再相出手。 正在她气恼处,却见眼前一道白影晃动,便是一枚小小的玄冰落在自己身前,小雅取在手里相看,就见内里正藏得两株胡伶草,当时心里大喜。再回头看时,张入云已行至艳娘身旁,正俯身蹲下与其怒目相对。 不料艳娘却当真倔强,一时虽是自己暗算于人被张入云识破,但此刻仍如没事人一般,眼中不带一丝隐晦的怒视着张入云。 张入云本是满腔怒火,趁此机会欲好好惩戒艳娘一番,未知对方竟仍是一如以往的恶毒。且她心思虽然歹毒,但一张俏脸依然是美的惊人,两潭秋水般的妙目也一样是清澈见底,传眸过处仍就动人心魄。张入云见此,想着本是如此美丽的佳人竟得生的这般歹毒的心肠,却不知她有着怎样的过去。当下与其相视一刻,旋即气势也自馁了,手指牵动,仍是落了两株胡伶草与艳娘,便又向那少年身前探去,却空留下手持胡伶草,满脸迷惑地看着张入云离去的艳娘。 未想待张入云行至少年前五六丈时,却见他已是一个翻身立起,虽是身上疲乏的厉害,但一双鹰目依旧精光四射,纵是张入云与其相对,也觉心底一阵摇晃。正但张入云欲开口与其相询时,却未想那少年已然冲自己讥讽道:“你这手下女奴竟得不听你的号令,我看你这主人当得也是笑话。”语毕,却又冲艳娘冷笑道:“若当真对我一身气血有兴趣,下次可要记得先杀了你这不成事的主人!只是纵到了那时,却还不知道谁吃了谁呢!”说完冲着艳娘周身上下一阵打量,竟也有些垂涎之意。 此时艳娘平生仅见的异人,一时因被对方目内神光直照得自己心头一阵摇晃,气吁不已。正在无法抵挡之际,却见那少年已是颤微微迈动步子向着已被冰雪深埋中的两柄仙剑走去。 张入云见他步子迈得虚晃,本欲上前相助,只是想着那狴犴剑也算是少年的战利品,自己如若贸动恐为人误会自己却有相觑之意,想到此便也随即止了脚步。 待那少年将两枚宝剑取在手底一翻细看时,却是抑天一阵狂笑,他右掌内赤月剑因为其笑声所染,竟也是一般得随之欢啸雀跃,剑光吞吐,赤光四溢。 那少年见状不由赞道:“当真一柄好剑!”却又回首与张入云冷目相视道:“只是落在你的手里却是有些糟踢了!” 张入云闻言便是一触,他因修得秘法,擅观人心理,听少年语气,竟有相夺赤月剑的意思。当下不由被对方斗气激动,一时竟取手紧紧握住掌中寒月剑。二人此刻虽是相隔十余丈开外,但空中凌厉的杀气却是惊人,两人年纪相仿,又是一般的倨傲,目中神光相斗至厉害处,却如刀斧加身一般直刺得对方周身剧痛。 二人相视良久,少年方冷哼一声重又将目光驻在自己掌中双剑上,一时目视左掌中狴犴剑仍自泛着夺目的蓝光,却是满面慎恼,口中喃喃自语道:“老畜牲,竟敢犯我,且教你长些记性。”言毕,便是扬起赤月剑,一个经天赤虹,便向着左手狴犴剑身无锋处斩去。 众人不知他为何竟会出手伤损笑罗汉的狴犴剑,当时不解其意,纷纷口底惊呼。只见得少年人手中两色神光大作,一时竟生出些金属破音,再待其取眼下望时,那狴犴剑倒真为笑罗汉长年累月锻造,终是不同寻常。少年这般猛力的一击竟也只将剑身斩出一道深深的伤痕,并未能将它一举斩断。 当年见此冷哼一声:“倒也亏得这老东西一甲子的苦功,虽是块破铜烂铁却也将它弄的坚实的厉害。”他因自己累番运动大力,已将左臂伤口引动,为防被臂上神龙精气侵扰,倒也不便再举剑相击。且这狴犴剑已受重创,就算稍时被秋暮蝉收回,到时眼见心爱神剑如此惨状也只会令他更加心痛,何况重新修补花得气力只会更大,如此反令少年更加快意。 一时他回头就见先时与秋暮蝉并肩作战的黑衣长身汉子仍是立定当场,如一尊石像般的潜心计算,却又得笑道:“哼!我倒把它给忘了!且拿你试试这残剑!”一声清啸过后,便见他掌中狴犴剑已是化做一道蓝电,真取那黑衣汉子,未想剑光一入对方身体却如无物一般,直透胸而过,一无阻碍,竟得又向前纵起百丈开外方缓缓下落。 再看那黑衣汉被神剑伤后,竟是周身烟岚顿起,黑夜散尽却只在地底留下一缕如猪鬃一般的毛发。正当张入云等人欲上前看得仔细些时,却又见火光陡起,那猪鬃竟在顷刻间烧得干干净净,一阵冷风吹过,所剩的黑灰也已随风飘荡至无影无踪。 少年见此冷笑道:“到底都是些奸狡的小人,逃起来竟都是这般干净利落,不留一些把柄。”当下他只冲着正在一旁替受伤弟子疗伤的天石道人冷声道:“喂!天石道人,且把你武当聚灵丹拿一颗来,我好疗伤!你快些将弟子伤势裹好,即时就走,再往后生死还有更大的灾劫,你且速速逃命,却看你有无本领逃得过那秋暮蝉的追杀吧!”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参)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参) 天石道人感少年多番相救,见有所命,忙令自己还未受伤的徒儿行得近前将一粒火红色的药丸交在少年人手里。那少年甚是倨傲,虽受人丹药却是连谢都不谢便已取在掌中。旋即却又对张入云道:“我若是你,就即刻坐地调息,方才一番打斗,你气力也损耗了不少,过会阵仗更加难料,你且先顾着保存体力要紧。看你与笑罗汉先时往答,他必欲趁此机会将你除去,此时逃走也是无用,反不如在此以逸待劳来得好些。还有你这手下两个妖女,待会情势险峻时,多半要她二人化身阴魔为斗,到时你可仔细再怜香惜玉误了自己性命!” 艳娘和小雅闻少年稍时竟要自己化身,当即便是一骇,张入云为此心头一阵摇头,虽是眼前战事已毕,再无有敌人,但他知这少年定不是在说谎,只是听他口风甚急,一时终忍不住问道:“请问阁下话里说的是些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强敌要来进犯吗?” 张入云这一开口,却惹得少年一番嗤笑,当下冷眉对着他说道:“我只当你是假糊涂,哪知道却是真糊涂。笑罗汉虽是方才临阵逃了,但此地有他急欲得的宝物,待会儿灵物出世,自有他显身的时候!且他方才因有天石道人在旁并未施动他那些家底子妖术,此刻我令这师徒四人尽速逃走,也是为了他师徒好!” 张入云闻言不解,却又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一旁仍就鲜活的笑罗汉的尸体。少年见他目光疑惑,又摇头冷笑道:“你一双眼睛也算灵动,却看不透这丁点障眼法。”就见他右手剑光扫过,那本是卧在地上的笑罗汉尸身旋即不见,而雪地上只空留着一根显见是才刚新伤的断指。 少年见笑罗汉原来是以指代形遁逃,只皱着眉道:“可惜这里没有巫山教下门人,不然的话,倒是可凭这枚断指让那老畜牲有一番活受。”这话传入张入云耳里却是为之一堵,自己虽说是傅金风的弟子,却是连一点巫山教下的巫术也不会,想来若要被这少年知道,少不得又是一番讥讽。 再说少年平日里便得凶狠惯了得,虽是此刻无法以这断指要挟秋暮蝉,但钢牙一咬,却已挥剑将那断指斩成肉糜,如此秋暮蝉再无法将其接回,且多少也要因掌上少了一指,功力上打些折扣。少年将秋暮将断指斩碎,心里大感快意,长笑一声,却又盘膝坐倒,将赤月剑横放膝前,当下沉声静气,自服了掌中的聚灵丹后,便只在一旁安心调养,当真是一副不久后便有一场大战的意思。 张入云见此不置可否,再见一旁天石道人正在一团忙乱的与一年轻小道士打理两名已是倒在地上的弟子。心下关切,不由走近众人身前,取出五六株胡伶草与天石道人道:“道长,这是晚辈先前至此间采得的药草,令高徒此刻伤重却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忙!” 天石道人见张入云急难相助却又这般客气,虽是面上不好意思,但这草药当真珍贵,若合炼丹药其效惊人,又不好推辞,当下含愧接过。却侧目又看了看一旁雪地当中的近百株仙草,心里只叹自己此刻法宝尽失,虽是强敌已然遁走也不能趁势拾取,一时摇了摇头,只可惜福缘浅薄,竟将这等绝佳的机遇错过。 只是他转念之间便又想起张入云为人恩义,当下抱拳便欲相询其名姓,未想眼见少年已是含笑先声道:“道长还是不要问我的来历了,算来在下与贵门东方文英师兄还有些小过节,日后道长若与其相见,还望为晚辈代以致歉,当日少年气盛,还望东方师兄不要见怪!” 一时间张入云还见天石道长丹药虽是灵验,但与人治伤手法却不纯熟,当下告了声罪,却五指连动如挥琵琶已将两名受伤弟子身上各处穴道封闭。他深知人体各处秘穴,虽是将二人伤处治住,但同时又极尽所能为二人生理留下生息,如此血行正畅,伤口愈合的更快。当中有一位弟子虽是伤重,但好在未伤肺腑,一时已被张入云料理的身醒过来,虽仍是气息虚弱,但却远远好过方才的奄奄一息,且他上臂已能挥动,如此可剩天石道长不少麻烦。 为此天石道人好生相谢,张入云却是连连摆手,当下又助四人结了雪橇,诸事料理停当,方与四人挥手作别。全不顾一旁小雅连连摇头与艳娘声声冷笑。唯那少年只枯坐一旁,如老僧入定不顾身旁琐事。 张入云为此际也只得依样在当地调息,未料到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即觉大地传来奔马也似的响动,虽是自己不明究里,但也知地底有诸多物事往来攒动,且好似千军万马一般齐往张入云身前的胡伶草地奔袭而来。小雅与艳娘因是鬼魅,已比张入云预先知道些内里,当时艳娘喜上眉梢,而小雅却是皱了眉似有隐忧。 只不多时,地底众灵物竟都已齐集于冰原正中心,但闻大地撼动,那本是植有胡伶草的平地,此刻竟如火山般的爆发,从内喷涌而出绝大的水流,且那泉水竟还是温的,着实令张入云大吃一惊。正在他犹豫处,就闻艳娘一声娇笑,已自地上纵起,当下只见她将一头秀发甩过,旋即已在空中摄取一只通体银白,却又如玉一般光艳透亮的雪兔。 正在艳娘得意之间,不想那雪兔虽为艳娘秀发网罗,竟还能在其如毒蛇般强劲有力的辫发下挣扎,不为其收伏。艳娘未想这仅仅只是一只玉兔儿便捕的这般费力,一时又见有诸多灵物自冰原下蹿出,却是不愿为了一只兔子浪费功夫,当时将发辫一紧,那雪白可爱的玉兔便为之绞杀而死。 艳娘性贪,当下并不急于取食,而是将满头秀发悉数放出,只如妖鬼一般的四处网罗自那水底升出的灵异。 小雅虽是心较仁善,但眼见艳娘得利,不愿居于人后,一时也将双手十指红艳欲滴的指甲放出,瞬时便如多了十支六七尺来长的利刃,也为其网罗了不少猎物。 而那雪原下的灵物却是在其间不知蹿涌出多少,只片刻功夫,众人眼底便满是云鼠银貂雪兔之类的灵兽,其中那通体如水晶一样透明的灵鱼更是不计其数。一时各色灵物数目如此之多,反倒为小雅和艳娘看花了眼,当下两人都欲寻极具灵性的鸟兽取用。 虽是倾力之下,也难捕其中十中之一,且那些灵物虽是不停趋避着二人的追捕,但同一时间也在找那胡伶草入腹,只有幸能尝得一枚,旋即就化为飞鸟遁走。纵是那最不起眼小巧玲珑的云鼠,只落得一枚胡伶草在口,也是将身化做雪白色的翠鸟振翅高飞。如此这般,却让艳娘二人皱眉不已,只是到底灵物众多顾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变化过后的灵兽飞走。 正在二人为捕猎至多雀跃不已之迹,却又见那水底竟蹿出无数墨蓝色的怪鱼,具是满口倒齿,遍身逆鳞,一出得地底便在众灵物当中张着巨口四处吞食,每当能食得一件灵异,其身围便得大上一圈,有那凶残狡猾的凶鱼食得多了,竟是在顷刻间长得足有六七尺长短,与人差不多高矮。 当下张入云看得清楚,就见那怪鱼腹下竟如人一般的生的手脚,虽是鱼类,却也可在雪原上奔走。且其颌下更有四条深蓝色的触须,其上布满倒刺,用来擒捕灵兽最为得利,不多时刻,那满地的灵兽便已是为鱼群捕食了一半。可众多灵物想是也不舍这难逢谋取胡伶草的机会,一时仍自在冰原上挣扎,不愿离去。可随着那丑鱼越变越大越涌越多,灵兽数目也已是在急速的下降。 如此一来却妨碍到艳娘和小雅的收益,艳娘当先嫌那黑鱼丑陋不堪,一时便将发网布下,去捕杀那群怪鱼,未想那鱼通身蓝鳞,竟是坚实无比,任艳娘怎生撕扯却绞不碎那怪鱼的身体。而小雅本不欲和那凶恶的怪鱼为难,但一时那鱼群见小雅脚下尽是灵物,以为有机可趁,却反摇动身子前来相欺。如此才惹得这女凶煞大怒,她十指纤纤,粉嫩的指甲却如十柄利刃,虽是那怪鱼蓝鳞坚实但也一样被其不分丝毫力气洞穿,只不多时其身前便已遍布怪鱼的尸体。 艳娘不愿被小雅比将下去,见自己不如其所杀的怪鱼数目多,羞恼之下,反倒得计。当下仍用长发将怪鱼缠却,却再不费力绞杀。而是只一将长发一番如蛇一般的抖动,就见众多其网下的怪鱼却是痛得声声惨叫。而艳娘辫发也陡然间粗了数倍,本是天仙般的资容,此刻也在其炽热贪欲之下变幻的比厉鬼还要狰狞。 张入云神目惊人,当下就见艳娘辫发一旦缠上怪鱼便如水母一样的放出无数细小的倒刺,虽是那怪鱼鳞甲厚重,但也一样为其轻松刺破,且待那倒刺植入怪鱼体内后,旋即便时为艳娘凭仗吸那怪鱼体内精元。当下无数身落艳娘秀发下的怪鱼便如此这般为其生生抽光精血而死,到的最后那群鱼竟被她吸取只徒剩下一具厚皮,当下好似个皮口袋一般纷纷自艳娘发网上坠落。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肆)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肆) 当下就见艳娘在吸食无数怪鱼精元后竟是身形随之大了一倍,本是披在身上的五彩霞衣,此刻已然为巨大的身体撑破不能遮体。且其四肢因体内充盈的精气无处渲泄,却如男人一般的肌肉虬结,又好似还为那怪鱼蓝黑色的体液所染,变得漆黑无比。脚下也再不复先时的嫩笋一般玉足,而是变得粗状无比趾甲长生,至后竟如鸟爪一般,蹬踏在地即是一溜火星。可是她胸腹之间竟还是如玉一样的萤白,腰身依旧娇若拂柳,如此似鬼若魅的异形,反倒令张入云看得心头为之一跳,低头思量却又似回忆起些什么来。 正在他犹豫处,却听身旁有人啧啧称叹道:“当真一对尤物,不想你这主人不怎样,手下两员女将倒是这般厉害,这些仇鱼数目众多,鳞甲坚利,我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方能除尽,却不想你这两个女奴竟然这般得利,如此看来纵是这仇鱼再多,她二人也尽能收拾的下,可省我好些力气。” 张入云回首过处,却原来是一直静坐一旁的少年竟在自己神思之际已悄无声息的行近自己身旁。那少年说话间却又对着艳娘指道:“尤其这一位,残忍好杀,除恶务尽,且又能对自身有所补益,却比你这假道学的主人温吞吞的行事手笔,强得太多了!” 艳娘此时虽在倾力大嚼,但听得少年人夸赞她却是好生得意,口里连连娇笑,回眸百媚,她此刻因饱食仇鱼太多精气,功力大涨,双目竟可透出五色光华,竟是激得那少年左臂紫气又是一番蒸腾。少年也未料得她竟有这般威力,虽是他胆大异常,但神色间也不由为之一愕。 艳娘这番变化,张入云自是也已查觉到了,想到她为人心性,却得如今变做这般厉害,实让他自己有些担心。正在皱眉间,张入云却忽觉地底气息变化异常,虽在地心深处,但一般的寒劲也令得自己心头冻的一阵乱颤,不由自主已是打了个寒兢。 正在气吁间却又见身旁紫气缠绕,侧望身边的少年,竟是首次肃了面孔,左臂伸处已是遍布细鳞,右手赤月剑也在起激励下直鼓起五丈来长,火焰似的芒尾,只在当空吞吐不定。张入云心知敌人即要前来,却不知怎会如此冷法。只是他心思细密,略想了想便得明白其中道理,再看艳娘和小雅却因身为阴魂而无有一丝畏惧,身边少年瞧情形也似有异术可以御寒,如此看来,反倒是自己许会在临场时最为辛苦。 虽如此张入云也不得不想法以做应对,当即便将自己周身毛孔尽数封闭。不想他如此一番做作,竟被身旁少年发现,得知张入云竟有这般异术和应变能力,倒是令这古怪的少年难得点了点头。 随着那地底冰精的即将出世,本是自雪原地底喷涌而出的温泉水竟是在片刻之间结成坚冰,那尚未被小雅与艳娘捕尽的仇鱼倒是灵便,在此之下纷纷举动如人脚一般的后肢已纷纷跳出水面,一时竟得在雪原上飞奔,而剩下为数不多灵兽此刻想是也知那冰精寒魄的厉害。纷纷作鸟兽散,有那不小心贪念犹存的,只一不当意便被功力大涨的艳娘秀发随即网罗了去。 至此艳娘为此一番激斗却得功力大进,心下狂喜,却又旋即将地上先时捕食的灵物精元也一并吸收至体内。那底那灵兽都是这万里而来为仇鱼追赶的草木精灵,精气不比仇鱼那般激进浑噩,一时待艳娘将群兽食尽,本时高大健硕古怪身躯竟得恢复了一多半。至其周身肌理冰清玉洁,远远望去却是通体浸着一层宝光,得意之下艳娘却是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雅。 小雅见艳娘满眼贪婪,知其功力大涨后,定欲趁机抢掠自己这面的战利品。且艳娘胆大包天,得此精进,便是地底冰精许也要伺机相夺。小雅心思机灵,如今自己已落艳娘人后,怎又能让她功力再进。当下忙将檀口一张,白光绕动已自口内吐一枚玉珠,只在地底一番滚动,便将那无数灵兽尽皆裹去。再收得体内时,也是一般的精力大增,前后不过转眼功夫,却没有留得一丝掠夺的机会给艳娘。 艳娘见此鼻底一哼,便不再顾小雅,而是正如小雅预料的一般,静心等待冰精的出现。 当下众人就觉冰原上有一白光蕴动,瞬时一枚银丸便已跃至半空中,只一出世便是放出万丈毫光,且那寒光皎洁竟如空中赤阳一般不能逼视,纵是张入云神目也不敢相欺直望。未想就在那冰精跃出地面的一刹那,却已有两道人影弹身纵起直取那冰魄而去,眼看二人欺近就要得手,却忽见地底一道金光打到,当下一阵雷暴即将二人震得飞退。 再见地底又飞出三人,当先一人已是开口骂道:“你这小狗!我三人万里奔波才将这冰精赶至这一处收获,你这小畜牲竟也敢来拣现成!”说毕双手连环又是数道金光打到,只将空中少年与艳娘打得连番滚动躲避。 少年早料到笑罗汉与那黑衣汉子定要卷土重来,却不想此刻秋暮蝉竟换了一身花花绿绿犹如乞丐般的古怪道袍,肩头背着一面硕大的锦囊也是同那道袍一般的花巧,笑罗汉已是年老此样打扮更显滑稽,少年为乱其斗声,自是一阵大笑,便是小雅在旁看了,也是忍不住一阵娇笑。 再看秋暮蝉此刻身旁又多一位透体漆黑,背生鱼鳍的怪人,一时少年为自己所料不周只将眉一皱,待其分辨清楚后,却又忽地笑道:“秋老狗!你倒好厚的脸皮,已是手下败将却又敢回来与小爷争锋,此时却打扮的妇人模样,真真可笑。不过你心思毒辣倒真当得妇人一般毒如蛇蝎,为得这地底冰精竟连自己徒弟也害,披着这张人皮,倒是太委屈你这一颗毒心了!” 说完又手指那黑衣汉子道:“还有你这专擅吸人精血的野刺猬,好好的守着你那千亩孤坟,左搂娇妻右捅美妾比什么不好,却和这老畜牲与虎谋皮,吸了那么多死人脑髓当真是到狗肚子里了,也不想这冰精只有一件,他拿什么与你分脏?这老狗连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徒弟都害,何况你这野刺猬!” 少年句句均中要害,却将秋暮蝉三人气的阵青阵白,一时那黑衣汉子忍耐不住大喝道:“你这小东西知道什么,此是我教中大事,如何能与你想的这般浅薄!”他话音一落即得秋暮蝉以声示警,这才警觉自己口出妄语,忙禁了声。 少年人甚精明,闻声已知其内里定有古怪,但却恍若未闻,只作不解。 再见秋暮蝉与左右二人吩咐道:“圣儿且去伺夺冰精,山君与我一同对付这几对狗男女。”说完一旁怪人即是哑声伏礼,纵身径往空中闪耀的冰精蹿去,虽是鱼人身量,但起在空中竟如在水底一般自在,未有一点不便。 一旁艳娘见状,却不欲其争先,当下已是抢身上前,与其一同争夺空中冰精。未想那冰精竟似活物,一待二人前往,竟是瞬间划破天际向远方纵去,无奈只飞得百丈不到,便在空中如撞得无形气幕,顿时间即见地底闪现无数上古符篆,生得重重金光将冰精照定,不使其游出幕外。原来秋暮蝉与那叫山君的异人已在行前将数里范围内施得**阵,五行相克只将那冰魄牢牢困在当地。 张入云在旁看得仔细,心里即是一惊,只为他知道笑罗汉心性,下得如此功夫,这冰精显是他必得之物,今日倘若自己阻其好事,定要有一番不死不休的局面。事前他虽与少年联手将秋暮蝉打败,但看此刻秋暮蝉形体几近妖流,再不复先时周正的模样,知其再战要施妖法,却不由得他自己不多添了一层烦恼。 正在张入云犹豫时刻,却见眼前一道蓝光闪过,定睛看去,却原来是秋暮蝉暗地存了一丝妄念收动自己狴犴剑。当下取在手底看时,却见剑身时果有一道至深的伤痕,一时直把他气得又老脸泛青,双目赤红,周身不住乱颤。 不想一旁少年见状反倒挑拨他,假意作大声笑道:“不想这世上还有你这般蠢笨贪狡的人,自己飞剑旦落入我手还当能完璧归赵吗?妄你也是这般年纪的老人家,如此天真,当真可笑之极!”说着却又提过手底赤月剑道:“倒是这柄宝剑好生令我佩服,当年佩剑者定当是不世豪杰,内里剑气狂燥似火真是深得我心。呵呵!好似这剑主人还是你昔日大仇,数十年风水轮流转,如今你这柄飞剑伤在此剑之下却也不算冤枉,你道是也不是!” 张入云听少年开口便是挑拨自己与秋暮蝉仇怨,知他心思恶毒,却想将自己也一同绑上为其卖命,但至后又听得少年语及其师傅金风。不由将意气萌动,自在地上朗声说道:“不错!先师遗赠的双月剑本就是为取你这老贼项上人头,此时只伤你一剑还只是才开张而已。”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伍)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伍) 当下张入云说的气高,也为少年激动,犯起往日刁钻的性子,只歪着头讥讽笑罗汉道:“秋老贼,你半日不语可是在计算何日才能将你这手底破铜烂铁修补至旧观?我看还是少费些心机,多顾些眼前事吧!”说完仰首长望天空,却见变身为鱼人后的孙圣此时已与艳娘在空中你追我逐斗了个难分难解。 秋暮蝉前次为金水宫一事事败,本要回教下受领责罚,只为他旧日即知北海苦寒之地蕴有地底冰精所郁结的冰魄神光,虽是久欲谋夺却是数次无功而返。今上为免受教中重责方告命想以此宝献上将功补过。谁知事有凑巧待秋暮蝉师徒北上觅宝时,却又正撞着在北疆地底奉教中指派网罗异草的边土妖道萧山君。 这萧山君乃是千年修修的刺猬精,因于塞外边疆古代战场之地累世修行,长年以来吸得战死疆场兵士脑髓无数,是故道行得以大进,行巧躲过一次雷劫修成人形。只是他如此修行终是邪道,一身本事除钻山术外却显有别的本领,是以虽坐守一方乐得逍遥自在,却又极担心五百年一次重劫。此番与秋暮蝉合作,是为窥伺其一身道法向有正邪两教之长,趁机欲求其指点心法,以期再一次躲过五百年雷劫。 秋暮蝉得萧山君穿山神力,仅与数日内便向各路地径钻透,又为那冰魄难取,竟下毒手于孙圣,为其披上鱼皮化为异类,只在地径内追赶冰精。而自己却与萧山君在此长白山看似冰原实是极阳之地布置。秋暮蝉确有谋略,先时为私得这冰魄早已自其师黄龙真人处得了上古黄帝所传的九天玄女大阵,为此才能困得住这冰魄神光。不想今番眼看就要成功之际,不但当先跳出来一个古怪小子坏自己好事,其后又有张入云也与对方一路与自己做对。 秋暮蝉此次寻捕冰魄神光已是下了极大的本钱,就连自己爱徒都加以谋害,此时因见张入云处处与自己作对,便是其手下一名婢女竟也能与化身鱼人后的孙圣斗个不分上下。因有前车之鉴,此一回越发得让他心惊肉跳,再眼看着自己多年心血熬制而成的仙剑竟落得这副惨状,只怕倾尽心血再修被数十年怕也不能重复旧观,而身前两个后生小辈却是一搭一档,将自己尽行取笑。心头气到极处,却是厉声嘶叫道:“无知小辈,竟也敢于我面前撒野!今日只将你二人粉身碎骨方消我心头之恨!”说话间,即将背后硕大的锦囊解下。 正在他欲将袋口打开时,却忽觉迎面即是一阵疾风飞来,心知有暗器慌忙将头往旁歪去,就听“嗖”的一声,就是一枚石子贴着自己太阳穴而过,虽是并未将自己打中,但那暗器经过时卷带的劲风强劲之极,依旧将自己头脑激荡的一片晕眩,正待他破口大骂对方歹毒之际,却又有数枚暗器砸到,当下却不容笑罗汉开口,只令他在空中好似作舞一般的扭动身形避让暗器,如此只换来远处少年哈哈大笑。 直至一旁萧山君祭出乌金刀将二人护住,那少年才不再放石子伤人。只是少年至此时仍是口底不放过他,止了手底,却又开口讥讽他道:“秋老狗!也不知你这大把年纪都是怎么挨过来的,当真活到狗肚子里了!想用法宝算计旁人,却不提量自己被人算计,如此愚昧无知,真真惹人痴笑!” 至此刻秋暮蝉已是气煞了一张青面,闻声也不答话,只在萧山君乌金刀护持下将袋口打开,但见一阵寒光便自袋内迸出,施即又为秋暮蝉从其内倾倒出数十口白晃晃,好似犬牙一般的飞刀。只秋暮蝉将手一指,便犹如群蜂也似直取那少年而去。当下数十口飞刀上下飞舞,行时群刀相互碰撞竟隐隐传来百兽争食之声,端地是声势惊人,纵是那一直狂放的少年见了,此刻也是庄了色只以左臂当前全意戒备。 果然那飞刀只一飞至少年身前,便将其团团裹住,用那如锯齿一般的刀锋在少年周身上下撕扯,但见少年周身衣褛只在瞬时间便已被那群刀撕扯干净,却换了秋暮蝉此刻在旁大笑不止。只是待笑罗汉定睛看时,竟见少年周身上下竟无一道伤痕。原来少年此时浑身竟被一层青鳞包裹,秋暮蝉飞刀虽是锋利却在一时之内难以伤其筋肉。 为此上笑罗汉倒是有些疑惑,再见少年左臂紫气升腾,心中即是一凛,即已为他乃是龙身,只是打量半日又觉却龙性太弱,这才渐渐止了惊异。一时略将刀光按动,潜心默算了一番,即知因果,只哈哈大笑道:“呵呵!我本以为你是孽龙一条,却原来只是借了神龙一条臂膀而已,也难为只是**凡胎竟能与那般狂放的龙性相争,可是你若只凭这一臂之力便想与我飞刀抵斗,却是痴心妄想,白是作梦!”说完便将双手一合,一时念动魔咒,待再将掌心放开时,就见那群刀寒光大涨,飞行绝速,又比先时灵动了数倍,顷刻间刀光攒动便将少年周身咬得皮开肉绽,除左臂依旧安然无恙外,已是浑身浴血,几成了血人。 秋暮蝉见重伤了那少年,心中大感快意,在旁叫嚣道:“如何!小畜牲,现如今,可知我这四十九口修罗刀的厉害了吗?”言动之下,秋暮蝉仍自将手连指,连连加紧攻势,极欲坏了少年的性命! 正在他得意之间,却忽又闻数道疾风掠过,知又有人使动暗器救人,当下忙闪身射过。一旁的萧山君已先自瞧见见张入云放暗器偷袭,忙将乌金刀刀光放出护在笑罗汉身前。未想张入云暗器功夫绝高,心思又巧,虽施放的暗器只是寻常坚冰,但一时也被他在掌底打磨成金燕镖的形状,此刻施动放出,看似被秋暮蝉闪过,实际已是倒飞了一个大圈子再取二人后心而来。 张入云计较得周全,此刻回旋的飞镖除一枚是打向笑罗汉外,其余三枚都是击向萧山君而去,一时虽为那山君躲过两枚,但终就被一枚劲道最为刁钻的玄冰打入萧山君肋下,只痛得山君声嘶力竭,口出兽语,也幸得他原身乃是刺猬,到底皮甲坚厚,虽是伤了他,但却未能将其重创。 可张入云早有计罗,只待山萧负痛空中飞刀刀光变弱之际,抖手便又是七枚冰制金燕镖出手,此是他师门绝艺,后又经天鹞子指点完备,当真飞同小可。一时打得笑罗汉只得手提山君往空中纵去,却仍为两枚追出,直逼笑罗汉小腹要害,为此秋暮蝉事急之下,无法可想只得取掌将罡气放出,才将这逐命的暗器打落。 可如此一来那空中四十九口修罗刀却是失了主人操控,刀光旋即暗淡了许多。身被其围困的少年怎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当下赤月剑在手连翻斩动,便将其内数枚尖刀打得火星四射,一时间宝光已是掩息了不少,如此刀阵已不如前完美,少年人在其间却可得空趋避。 待秋暮蝉稳住身形时,就见张入云已是纵身挨至少年脚下,看情形竟是要少年合力抵挡自己刀阵。而再待自己留心细察,就见已有八柄飞刀为少年在方才一刻之间击伤。此是乾坤教下所赐异宝,如损坏了日后不好交待。只气得秋暮蝉哇哇大叫,当空愤声骂道:“两个小牲畜一般的阴险狡诈,只晓暗箭伤人,今日撞我手里定将你二人死无葬生之地。” 当时秋暮蝉将受创的飞刀受回,却一意的加紧法力将四十一柄飞刀围住那少年,只防他与张入云二人双剑合壁,再又生出些事端来。同时又示意萧山君也将乌金刀放出相击张入云,已防起手底得空又施暗算。 至此少年与张入云同时遭敌,都是难以分身相顾。只是张入云相对只而言独斗萧山君一柄飞刀,且那山君到底是异类修行,飞刀威力有限,张入云得有一柄寒月剑在手倒是比少年人要从容的多。 张入云知自己负担较轻,当想法为少年施救,正在思索处,却见少年已先大声笑骂自己道:“我看你这主人做的也真叫窝囊!自己此刻身犯险地,手下两位女奴,却是丝毫不顾。一女只在遁私为自己谋取宝物,一女却又没事人一般,在旁坐壁上观,眼睁睁看着你被飞刀追得似狗儿一般满地逃蹿也不过来营救!若不是我先见你有桃花扇在手,只还当这一旁坐观的女子是那秋老狗的手下呢!” 张入云闻声不语,只嘴角含笑以明其意。而一旁只做惬意旁观的小雅自是知少年说的这般话,是为引起秋暮蝉注意,好分神来擒自己,已削减自己身上压力。当下恨其心思歹毒,即是将柳眉一竖娇声骂道:“臭矮子!光毛鸡!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姑娘我在这里谁也不帮关你什么事!这么多口飞刀怎么还没把你刺死,男人家却生了这般毒的一张口,小心舌底生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陆)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陆) 其实那少年虽是身量没有张入云那般高,但在常人眼里也绝挡不得是个矮子,只为小雅身量甚高,度忖那少年只怕比自己还矮了一线,是故才有这般刁钻的话。 一时间张入云见他二人斗口,虽是战势紧迫,却也不禁莞尔,只是少年说的这话,却也是在明着提醒自己。论理绝不能容笑罗汉将这冰精抢去,张入云一时间也在心底犹豫是不是该运动桃花扇威力,驱使二女击敌! 小雅见张入云一笑间便敛了色,知其心意活动,不由脸上便是一阵白,眉间深锁,俏脸上已是泛了青色。 而空中的笑罗汉闻言也是一阵心乱,他知这桃花扇上二鬼是黄种篱辛苦多年炼制,威力甚大。平日里自己自是不惧这二鬼,只是今日正在收夺冰精的要紧档口,却怎容再出的甚差池。且二女中已有一女竟有能为与孙圣争斗的不相上下,下余一女其威力定然也不在小。可是听她话里意思却又有两不相帮之意,这才稍稍将心放落。但到底张入云桃花扇在手,一个不小心强驱二女化身相击自己却又是一桩大麻烦。想到此,笑罗汉赶忙加紧手底修罗刀威力,力图尽快将少年杀死,好一心对付张入云主仆三人。 张入云在一旁见修罗刀一时间精光又涨,怎能不知道笑罗汉心意,只是到底二女化身阴魔要受一番痛苦,终是有些委决不下。 不想正在这时,空中一个雷暴,就见少年人已是放出自己周身紫气,竟将团团围着自己的修罗刀震得飞退。接着一个人影晃动已是落至张入云身旁。 张入云见状知他欲两人合力,如此可省好些心力,忙也施动剑光向少年靠去。 未想那少年此刻行径古怪,只一落地却并不与张入云联手,反趁着修罗刀未得近身之前,却是一剑将自己左掌划伤,一时间竟从其内流出淡金色的血水,跟着却又暴喝一声,挥左臂一拳砸在那当地。他拳势强横,但见拳头落下时其人周身尽是紫气,只一拳便将大地砸的左右摇晃深陷竟有一丈大小的深坑。 众人见此正不明所以,唯笑罗汉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脸色愤怒异常,也来不及与身旁萧山君打个口讯,便已扭身蹿至空中。 果然在那少年一击之下,本是将那冰精笼罩在其内的天幕便现出一方足有六尺方圆的缺口,那冰精正为艳娘和孙圣追赶的不胜其烦,见光幕上生有空隙,即是一个欢啸,电光疾速,径往那缺口出蹿去。 不想却被笑罗汉从后连着数个太乙神雷阻住,此时笑罗汉为防那冰精逃走已用了全力,神雷威力至大。纵是那冰魄威力无穷,一时也被其阻住,只这一瞬之间,艳娘与孙圣复又从后掩来,如此那冰精了只得再调头往空中逃去。 笑罗汉见解得此危机,口中长吁一声,但仍不敢大意,先回首得使动修罗刀将少年围个密不透风,防他再施故计,自己分心二用却真无法抵挡。幸得那少年自连番放得的斗气,再引宝血破自己玄天阵法后,神形已是委顿了很多,反要靠张入云在旁多多帮带。只是笑罗汉知他狡诈多端,当下仍不放心,一力加大飞刀威力,而自己却又飞身至那阵法缺口处,小心护持,以防再有惊变。 再说张入云这边厢,那少年自施得巨力破了阵法后,便是气喘如牛,手中剑光也随之受其感应掩息了许多,身法大不如前,只护得住自己小半边身子,虽是他左臂强横,但竟已有些无力抬起。张入云见此,知他此番耗力极剧,防其被修罗刀伤了性命,忙与其背靠在一处,左臂间连番催劲,将个掌中流星指运至足有半人高矮护住大半边身子,再回首施动寒月剑,一时自己一人护得那少年大半边身子,只留小半与其自理,一时间倒也守得严密。 只是那修罗刀威力实大,数目又多,但有缝隙,便要透过二人防守的剑圈钻了进来,张入云虽是功行日益纯厚,但却怎是这魔道利器的对手,只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已是汗透重巾,疲惫不堪,双臂更是在群刀重击之下被震的酸痛不已,如此下去只不过盏茶功夫,二人恐就要在被笑罗汉逐一杀害。 正在张入云苦苦支撑之际,却忽觉腰间一轻,留心之下,原来是那少年人竟趁自己不备,将自己桃花扇盗去,当下便得一惊,只是旋又无奈的长叹一声。 只听那少年将桃花扇取在手底,便冲着小雅一声冷笑道:“臭丫头,敢跟我斗口!现在桃花扇在我手里,我可不比你家主人软弱无能,怜香惜玉,识相的便快化身阴魔给我退敌,不然的话,我打得你显身!” 不想小雅竟是十分倔强,闻言只将眉深锁,脸色乌青,半日也不见答应。 少年见此狞笑一声,只道:“你当我不会这么做吗?”说话间也不见他拉动扇坠,只将手一抖,桃花扇内即已是一片绿光泛起,但听身外小雅即是脸色煞白跪倒在地,空中艳娘旋即也被打翻身形,只在空中连连翻滚,反被孙圣在旁瞧出便宜,一时施动鸟爪一般的巨掌将艳娘身上划得皮开肉绽。正当他欲趁胜追击,却被笑罗汉暴喝阻止,命其趁此空档儿赶紧将冰精取到手。 再说少年见小雅被自己阴雷击动,竟也还是伏在地上不听其号令,一时大怒,却将手底加力,只打得小雅再也不忍耐不住在雪地上来回滚动。 张入云本也想令二女助自己度得眼前急难,只是他生来不惯勉强人,何况对方本就是身世奇惨的幽魂。见少年毒辣,却是动了怒,一时急呼道:“我便是死在当地,也不需用你这般的法子逃出生路。”说完即是抖手逼得剑光大震,再劈手来夺少年手中所持的桃花扇。 哪知好少年再有准备,见状只将左臂一抬,便将张入云来拳搁住,虽是少年此刻体力消耗极剧,但一时将张入云的拳头架起,也令张入云只觉得对方一双拳头竟如被生铁浇铸的一般,只一触之下,自己拳上力道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反是被对方这一架只觉自己手骨痛疼欲裂,不由的左臂竟是一阵颤抖。 再听少年回首怒喝自己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大好男儿轻言生死,只似妇人一样,你当你死在当地,这两个女鬼便没有防碍了吗?这桃花扇落在这秋老狗手里只会让她姐妹二人身世再惨十倍!空中心贪飞夺冰精得那个或还可算是投其所好,但地上这个心善的,却只怕日后真要万劫不复了! 此番道理这臭丫头怎会不知道,只为她若化身便要恢复身死时的惨样,此处除你之外均是恶人,她为什么不愿现身?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妄做正只似个明镜似的,却不知日常里总是照出他人身上的污秽,全不理会旁人心底的苦处,我看你也不配做这两个女子的主人。” 张入云不想少年竟能说出这番自己从未想过的道理,闻言只惊呆了面孔,却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正在他迟疑时分,就听空中一阵疾风扑卷而来,少年早在预备,只喝声道:“来得正巧!”说完又是将掌中桃花扇儿猛一摇动,便听得又是一声惨叫,艳娘已自飞身于二人身前栽倒。 少年见状却不怜惜,只喝令道:“臭婆娘!你没那小丫头那么多张智,快给我显形击敌,别以为你现在吸食了好些灵药威力大增,便有力气与我争斗,你若再不听号令,我便将这扇子撕了!”说完手底运力,立时掌上紫气升腾,艳娘与小雅即感身陷炭炉,浑身燥热难挡。 艳娘怒目数底与那少年往还,见其眼底杀机炽盛,知少年说的出做的做,无奈之下,只得鼻底哼了一声。一时径自翻身在地上一番滚动,但见一片乌云陡起便将女子裹在当中。再待艳娘显身时却已是显了原质,原来竟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妪,满头的白发好似被人生生扯去大半露出光秃秃的脑门,只在脑后留了一缕。**着的身子只在翻滚的墨斗般烟岚中若隐若现,仔细看去却见她身体要害处均有残余的古箭头,显是其死时为利箭所伤。只不想艳娘原身虽是老迈,但一身皮肉竟还似少女一般的细腻,只是胸腹之间又得赘肉丛生,加上她此时坦胸露乳的形态却是说不出的丑怪。 艳娘只一现形,便已是失去理智,见有张入云在其身旁,却是将口大张,翻身滚动,本就丑怪的身体瞬时化为一丈来高的巨躯,只径自取张入云而来。 少年见了,忙将手中桃花扇举起,扬手就是打了她一击阴雷,再取手指着空中的笑罗汉道:“去给我杀了他!” 不想艳娘闻声只回头望了望笑罗汉,再瞧了瞧了张入云,并未挪步,看情形却似不舍纯阳之身的张入云。少年见此大怒,又是一记阴雷打去,这才将艳娘驱退,飞身往笑罗汉处纵去。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柒)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柒) 果然艳娘这一去,笑罗汉大惊失色,分心照顾下手底修罗刀失控,旋即少了好些威力,张入云方才为少年施法缘故,独立承担着自己与少年两人的防护,体力消耗巨大,此刻身上忽得轻松竟是一个支持不住,已然一跤坐倒在地。 少年见状忙将手底剑光拼命挣起,先代张入云接下群刀,一时才得停当,便又回身与小雅道:“怎样!可还想好了没有!答不答应虽由不得你!但到底也不惯勉强人的!” 小雅见张入云虽是坐倒在地,却故意不将眼光朝向自己这边,知他不欲看自己原身,一声轻叹之下,只得将长袖一洒,但见也是一阵乌云翻滚,小雅也自显出形迹来。只是她此刻的年纪却比艳娘来的年轻的太多,甚或比为自己显形迹前还要年轻些,也是一般的赤身露体,只是只是身上遍布青痕,显是为人责打惯了的,头顶颅骨深陷,却将她如花一般的面孔砸至变形,右目竟被砸得几欲跳出眼眶,虽不似艳娘那般丑怪,但如此形象也是不承多让。 待小雅正要飞身纵起也向笑罗汉扑去时,却反被少年喝住道:“无需!你只在这里守定你家主人,你那姐妹自能支撑一会儿。”说完也不待小雅答应,便已是提起长剑,周身紫气升腾,已是飞身往空中孙圣处纵去。 小雅见少年离去忙抢身至张入云身前替其护卫,她不似艳娘,因是纯阴之身修炼魔体,灵性却比艳娘要灵慧的多。此刻那修罗刀所众,但少了笑罗汉用心把持,她自己一双爪牙也自对付得了,只是萧山君一柄乌金刀要比其余飞刀灵动的多,小雅见其惹厌,却将自己腹内玉津丹吐出,一时二人倒斗了个旗鼓相当。 笑罗汉不想只一转眼间,本是占得上风的局面,此刻却又是颠倒过来,自己一时被艳娘绊住不得用的全力,而张入云也由小雅护定毫无危险,最可恨那少年竟似不惧冰精冻人心魄的寒气,全凭左臂在空中追逐。 此一回将孙圣化身为兽人有大半缘故便是为了孙圣可借鱼人阴体擒夺那冰魄,要知那冰魄其寒无比实非常人所能接近,纵是自己多年修为也是难以把持。 只不想少年竟也有如此异能近得那冰精,一时间孙圣因已是化为兽类,灵性大减,那少年这般刁钻古怪,又得飞行绝迹,只倾刻间便将孙圣摆脱,直取那冰魄而走,如此看来,不过一时三刻,许要为其得手。想至此笑罗汉大是担心,一时计较张入云暂不能威胁自己,却将修罗刀收回,尽数施动在艳娘身上,如此一来艳娘虽是化为阴魔后威力增长,但也难待其锋锐,只是她此刻已犯凶性,却是一味的不顾生死上前疾扑。 张入云在地上看的分明,忙与小雅说道:“你且快去相助艳娘,这妖道一柄飞刀我自忖还能对付!” 小雅见其到这般田地却还要分顾他人,眉头却是一皱,待欲起身势,又见张入云命其将玉丹收起,却对她嘱咐道:“那冰精我无意染指,你此番去只保得艳娘性命即可,也莫生出去贪心,那秋暮蝉此刻未展全力,便是你侥幸将那冰精到手,也必要被其倾力夺去,反更得危险!” 秋暮蝉此一回收回修罗刀只为能偷施妖术相敌少年,未想此时又得小雅参战却将他计划打乱,她姐妹二人此时化为实是凶顽的厉害,纵是秋暮蝉手底大乙神雷也只能将姐妹二人打得在空中一阵翻滚,而那修罗刀也与二女精气相类,威力在两女子周身乌云卷带之下打了折扣。尤其艳娘此刻已犯狠性,因被周身业火炽烤,心底燥热无比,只欲饮笑罗汉这修道的精血将周身火气镇压,越发的不顾性命上前向击。 笑罗汉本日行事沉稳,此刻见眼见男女实力远超过自己度量,且艳娘二女又是阴魔与自己道术相近难以伤害。想着那冰精必得,当下心中几番思量,再不顾后果,却反手将囊中受创的八柄飞刀复又取出,一个狠心又将自己舌尖咬下一截,合炼魔咒便是一口漫天的血雾喷出,当时那四十九口修罗刀受其精血哺喂,即是精光大作,刀气冲天,竟将个大半边天空都映成银色。 张入云与那少年不想秋暮蝉竟还有此绝大的法力,二人一时见那刀光便布寒气,其中竟隐有恶鬼咆啸之声,立知不妙,正待两厢会合,合剑支撑,却不想笑罗汉扬手一记阴雷打落,那修罗刀竟是恍眼便多了一倍,再一记神雷之下又是多了一倍。如此往还三四记神雷落下,竟将那空中盘舞的修罗刀倍增了十倍,纵是小雅与艳娘化身阴魔心智有失,见了这漫天的刀影也是将其阴魂吓得心惊胆颤。 笑罗汉见此心上大快,只口底寒声道:“无知狗男女,今日却叫你等尝尝被这修罗刀剜骨削魂的滋味。”他此时语声阴寒尖锐与平日迥异,细观面上竟也笼了一层黑煞气,当下再取出一指,就见扑天的刀光便已得落下,好似疾雨般,瞬间便要将二女淹没。 张入云见状大骇,忙在地上大声催促小雅道:“快带艳娘下来!” 小雅此时已是六神无主,但听得张入云号令,却似汪洋中得了一枚救命稻草一般,忙扯带着艳娘回身下落,也幸得她二人身为阴魔,飞行绝速,一时却未被群刀追上绞杀。 张入云在地上算得真切,早将周身毛孔全力放开,只为临敌一击,因为刀势来的太过凶猛,为使自己功力提至最高境界,却是有嫌身有衣裳遮体呼吸不够顺畅,激动之下,反手便将上衣扯去,一个极速提力,周身竟隐显赤光,双目也在这一刹那如注血水,浑身劲气充盈直欲透体而出,心中燥热,只鼓动的自己胸膛好似要炸了开来一般。 只待艳娘二人一至身旁,张入云便将寒月剑朝脚下雪地一插,一时取右臂持着左腕,立将全身劲力注入,便见流星指已是幻化出一面巨大的银盾将三人裹在盾下,随就听见千百口银刀如落雷一般的洒下,只炸的张入云三人深陷数丈方圆的地底。 待笑罗汉收刀细看,本以为三人已成肉糜,未想见张入云竟能护持的二女不死,只是他受此重击,却已是吐血成升颓然倒地,笑罗汉不想自己如此绝大威诛神刀阵竟也不能一击成功。心底只骇异至不敢相信,深恐张入云这般根骨如再修炼到精深,日后定成心腹大患。为赶尽杀绝计,忙再将刀阵运动,又是二次降落,他心计深重,当下只先将张入云三人围在刀阵当中,再欲仗群刀数目众多,威力至大先外而内将三人逼至毫无退路一举消灭。 未想正待他再行杀手时,本已倒地的张入云竟得二次翻身而起,反手探过,竟又自背囊内取出三尺青锋,其光皎洁无比,一时竟有几道碧丝游走于剑外,好似活物灵动已极。而那空中的群刀竟也感其威力,却不敢分路进逼,而是笼至一处与其相持。笑罗汉不想张入云手底还有如此神兵,心下立时大为慌张,只是再见那碧剑剑尖乱颤,张入云脸色难看,才知其还不善操控此剑,心底当时一轻。 而张入云手中原本已是掩息的盾光此刻竟得又被他再次提起,虽是远不及先时那般气势,但此一回那盾光却又比先时凝炼了许多,显是有了上一次垂死经验,他已可小心分配灵力,将每一分盾光都用在抵挡笑罗汉的刀光上。如此悟性又令笑罗汉一凛,正要再趁张入云势弱时,将刀阵落下。未想头顶却传来孙圣哑声示警,回头看去,却见少年此刻竟已排身至冰精身后,一时左臂已擒住其芒尾,正拼命往怀中收夺,如此只把个秋暮蝉惊得险些跳起,要知这冰精若为少年持有,立成其仙兵利刃,凭添其许多威力。 这且还好,只是秋暮蝉以己度人,生怕这少年刁滑,一但将冰精倨为己有,却是空身弃了张入云一众不顾而逃。笑罗汉狴犴剑已受重创,难凭飞剑疾奔,眼见少年飞行绝速,自忖如这少年逃跑自己一点排云驭气的功夫却是绝追赶不少他。心中害怕,忙将一记太乙神雷击出扰那少年手脚,旋即弃了张入云三人,分动刀光急向少年射去。此刻他已杀红了眼,使动刀阵前却连孙圣也没有留心叮嘱。 张入云待群刀一去,当即便已力尽跪倒在地,他方才实已是强弩之末。秋暮蝉的修罗刀阵实在太过强横,只一击之下,便将他震的五脏移位身受重伤。虽是勉力将化蛇剑抽出,但那剑上灵蛇想是感应至空中冰精威力,竟是极力向游走与其相斗。如此反把张入云累得进退两难,知这化蛇剑与那冰精都是灵物,且相互冲撞竟有较斗之意,自己此刻已是重创境地,且还不是这剑的正主人,更是难以驱动,想着一定要将这柄仙剑带回与隐娘身边,张入云方才强撑着内力将其操控,此时修罗刀一去,他赶忙还剑回鞘,只防剑上碧丝游出,即如此也仍是将他累得跪倒在地,口吐鲜血,几欲昏迷过去。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捌)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捌) 再说笑罗汉一记太乙神雷击在那冰精上,顿时将少年连同那冰精打得在空中一阵翻滚。只如此之下少年依旧是眼观六路,知笑罗汉刀阵一来,自己绝无生理,为今之计只有将冰精夺为己用许有一线生机。他素来胆大妄为,虽是至后见那刀阵近在身前咫尺也是不管不顾,只欲将那神兵收归己有,在他眼里,倘若今日不得成功,便是葬身此地也是无怨无悔。 可是那冰魄确是地底寒冰千万年凝聚的精气,少年道行尚浅,如何能有本领在这瞬息之内将其收伏。虽在此刻为少年死死拽住芒尾,但始终难以令其屈负,眼看刀光近得身前,便是强如那少年有服输的心性,也只的在那刀锋加身的一瞬暗叹一声闭目待死。 笑罗汉见少年行将待毙,欣喜若狂,正待手底施动运刀阵将少年绞成糜粉,未知就在这一刹那,空中忽得起了一道冲天而起的白光,其势劲暴无比,击在那刀阵之内顿时间将少年人眼前数十柄的飞刀冲散。 笑罗汉惊异莫名,见状忙将刀阵复又合上以防少年逃遁。不想自己飞刀才敢变化,那白光又得再现,此次竟得两记同时出击,立时又将刀阵冲乱,还未能等笑罗汉及时反应,又得一道又至,终将那刀阵打出一个豁口。 少年精乖,见此忙趁机逃出这群刀合围的险地,只是那冰精的芒尾终究在自己疏神之下趁乱溜掉,为此又是一阵大恨,忙又重新飞身相夺。 而笑罗汉此刻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迷惘,眼见自己这般威力的刀阵竟被人施法打破,脸色又惊又怕。心胆皆寒之下,却又急欲知来敌究竟是何人。举目向那白光射出的方向望去,却正见天石道人与一位白衣僧人立在不远处。他知天石道人无论如何不能有此法力,当下只声嘶力吼地与僧人咆哮道:“你是那里来的妖僧,竟敢到此坏本座的好事?”说话间,复又将修罗刀阵结起,意图与来敌再斗。 那僧人中等身量,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一张面孔生的甚是清秀,虽在着苦寒之地,身上却只着了一领月白色的僧袍,脚下赤足蹬了一双麻鞋,衣袖飘飘,更显来人清雅。当下闻笑罗汉出言不逊,却并不着恼,反倒展颜笑道:“在下长白山秋练峰炼气术士无色和尚,天石道长是我师长,为其相唤才到的此间,因方才见尊驾刀光猛恶,这位小兄弟性命堪忧,方才出拳相救,这些飞刀想是与尊驾气血相练,一时情急鲁莽,还请不要怪罪。”说话间已是一揖作礼。 这无色和尚虽是相貌清雅,但口气却是俗家子弟口气,并没以出家人自居。笑罗汉一时不明所以,只又觉此人来历不明,莫测高深,尤其自己这般强横的刀阵近在其身前,竟是无有一丝畏惧,语气身形虽是祥和,只说话间举重若轻,却显是未将自己这修罗刀放在眼里。 笑罗汉今次为得那冰精已是施了莫大的妖法驱动这修罗刀阵,未想却在这要紧的档口来了这么一位法力高强的不知名和尚。此一回为夺得那冰精,他本钱下的太大,已不容自己临阵退缩。为此上竟一改往日沉稳,当下也未答言,却是将双掌一按,倾力将刀阵压下。 那和尚未想他说翻脸就翻脸,且刀光来的猛恶,明是一副要将自己与天石道人致置死地的意思。因见笑罗汉这般轻贱他人性命,不由便是眉头一皱,虽只一瞬,却是脸上已显一抹晦气,杀阀之意大起。当下他见笑罗汉刀光威力绝大,为防照顾不周,只一推手便将天石道人送出数十丈处,旋即再将双掌齐推,就见一阵冰雾自其掌中喷涌而出,瞬时便将那群刀阻住,只瞬间群刀便都结了一层冰凌,一时失了灵动只滞在空中,任其怎样挣扎也是难得激进。 笑罗汉只在无色和尚一将双掌推出,便觉心头压力大增,身体好似落入了万丈冰窟之内,周身气血险些被对方掌底寒劲冻僵,也幸是对方掌力柔和,并不强横,笑罗汉虽知这乃是无色手下留情,但他此刻犯了凶性也是顾不得了。一时猛将全身功力提至十二分,四肢上肌肉虬结,须发皆张,那修罗刀光竟又得涨了数倍,顷刻间抖开刀身上的冰晶,旋又冲破无色和尚手底气障,直向其杀去。 无色和尚见秋暮蝉这般不要命的打法,眉头又是一皱,只是那修罗刀此刻已挣脱自己寒气,威力太过强大,就连自己也不敢正面相应,只得足尖一点,身势便已快如惊鸿的向一旁掠去,只一瞬间便从刀阵中跳了出去。张入云与那少年从来也是自负身法一流,但为今一见,却是心头震惊不已,只感自己只是井底之蛙,未知天地间的广阔。 秋暮蝉见无色和尚终是在刀光威力之下奔逃,立时欣喜万状,忙趁势再将刀阵合拢,欲施故计,也是一般的将无色裹在群刀中绞死。他本以为无色身法再快,也无论如何比不得自己飞刀迅捷,未想十余个回下来,那和尚始终从容自在,虽一样被自己修罗刀赶的四处奔逃,但却始终没见一丝疲态。且在空中但有余暇,便是一掌含着冰雾推出。只每出一掌,那修罗刀阵便是随之一震,时间不大,却见空中已是为其掌底寒气所布,已是青朦朦一团白色云气,无色和尚虽是在其内无所阻碍,但那群刀往巡其间,却是刀光渐黯。 为此上秋暮蝉只得一个劲鼓起真力将刀光纵起,只欲尽速将无色圈在修罗刀阵中绞死。 不想时间长了,却将无色和尚惹恼,一时间已是慎起面孔,纵起双拳相迎,但见拳劲纵横,立时便又得十余道冲天而起的白光显出,当下便将那修罗刀阵打乱。只是此刻秋暮蝉确是用了全力,那修罗刀又是魔教异宝,纵是无色拳势强劲也只能将其阻在身前一丈开外,不令其再逼近而已。如此一来二人僵持不下,时过不久便是一向从容的无色和尚也已是额角上见了汗水。 而秋暮蝉见对方只空身施法,连个飞剑也不曾取用使与自己斗个平手,心中更是惊惶不已,此刻早已是汗流浃背。正在他再鼓余勇,欲催生出些法力施动修罗刀阵时,却忽闻无色开口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我虽无力将你这刀阵击退,但自负取你性命却是易如翻掌。只为我已有二十年没有再伤人性命,如此才一再留手与你僵持。看你模样也定是个奸滑之辈,怎到得此时还不知进退?再不见机,若还与我歪缠,却休怪我手底无情了!” 笑罗汉见他在这般境地竟还能从容开口说话,心头更惊,虽知对方许有可能说的是实话,但此刻自己骑虎难下,却是说什么也不愿就此撒手。因得了无色和尚讯息,防其暴起发难,反倒又将舌尖咬破,再施得一次天魔解体**,那修罗刀受起精血,又是一番刀光大作,得力之下,旋即又向无色和尚身前近了数尺。 如此这般,无色身遭压力顿时大增,身前好似泰山压顶,胸腹之间为之一堵,几将体内真气逼。他知对方已是犯了凶性,当下与自己已成不死不休之势。一时间敌人这般凶恶却将他年少时杀心激起,右拳一引,便得整个臂膀骨节劲爆之声陡起,跟着周身一阵晃动,本是祥和的脸色也是蒙了一层杀气,脚底一跺,整个人影已是化为疾风,身裹护身神光直迎着那刀阵向前蹿出。 只见其人影所过之外竟得拖动起长长的芒尾,还未待众人看得真切,便已是势如破竹穿过修罗刀光,直捣笑罗汉身近。一个惊雷过后,尘埃落定,刀光掩息,再看笑罗汉已被年轻的僧人一拳击倒,摇晃着就要摔落空中。见此僧人忙伸手将对方提在掌上,当时缓缓落下,将秋暮蝉放倒在地上。而那漫天的刀光也因主人神智昏迷,失了主宰,纷纷落下,只插得遍地皆是,一时间宝光掩息,复又恢复只剩得数十柄尖刀。 正在这时,众人又听得头顶一声惊爆,跟着便是白光迸溅。留神看处,原来是那少年趁机又将那冰精芒尾收住,只是此一次他更过激进,见无笑罗汉阻拦,竟是合身将那冰魄抱在怀里,意图强将宝物收入体内。未想那冰精实是威力无比,只一挨进少年体内龙阳刚劲,便是陡地一声雷暴,竟将少年震开,一时精光灿烂,反将少年人冻至半边身子为坚冰裹住,脚下累赘,当下无力挣扎,已从空中坠了下来。 无色和尚见此,赶忙迎上前将少年接在手里。未想少年即使被寒冰冻住依旧往顾着那冰魄,眼见孙圣趁少年与冰精相斗两厢势弱之际,竟得乱拣漏,将那冰精取在手里,他体内阴寒与少年不同,一时冰精为其相夺,却并不怎样挣扎。当下见此却是急得少年不顾自己身体,反对着僧人吼道:“先别顾我!且防那畜牲趁乱将冰精抢走!”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玖)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玖) 无色和尚闻言略皱了皱眉,但仍是掌底发劲,一时白光迸出即将孙圣手中冰精击飞。为此上那冰魄得空,只在空中一个翻滚,竟是看出笑罗汉不在,一声呼哨便欲从那玄天阵破损的天幕处逃走。 少年见此,又得大惊失色,一时又大声道:“快!别让那冰精逃走了!”他身旁并无旁人,一番话,显是对着眼前的无色和尚说的。 僧人闻言,却是摇头苦笑,他早已是无欲无求,对这类修道人争夺仙宝一类的勾当,从来只做两不相帮的道理。因闻得天石长老先时说的受这少年诸多携力,当下不好推辞,只得身化长虹向那冰精扑去,不想仍是慢了一步,那冰精已然逃出幕外,正在少年见状焦急不已之际,却闻无色和尚一声清啸,当下身势竟是快了十倍,身影一虚,立时便得抢过头里,挡住了冰精的去路。 不料了那冰魄此时逃蹿正急,虽见僧人挡在面前,却也来不及收势。无色见此防其转身逃走,却只得将掌在身前一布,劲气陡出欲将其截下。但见空中一阵寒光爆起,僧人竟与冰精合在一处,一时惊爆过后却空余满眼迷惘的无色和尚驻留在当空中。旋又见他将身一颤,右掌震处竟从臂上钻出三尺来长的冰锋,其上满是寒星包裹,游走其间,更显那冰锋神奇。此物即连久居冰原的无色和尚一时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当下只取在手底却皱着眉细看,一时间虽不知其如何运用,但竟从气象上已知这冰锋几可做飞剑一并施用。 少年此刻在地下看的清楚,不想自己久经辛苦欲得之物,却是被无色和尚举手就给收走,想至此心下大恨,却只以怨毒的目光打量着仍驻留在空中的僧人。 未想无色只将那冰锋略一打量,即飘身而下,落在少年人近前,只一伸手便将少年人身上坚冰收去。再将少年扶起,右臂一振,又将那冰锋显出,递在少年面前道:“此宝想来定是你久欲得之物,还请尊驾收走,只是就算它如何身具灵性,到底也是身外之物,不比人的性命珍贵,还请兄台不要以宝为念才好!” 哪知少年见僧人将冰锋递过,反倒泼然大怒,一时将臂一挥,已是将那梦寐以求的寒冰打落在一旁雪地上,口中断喝道:“你当我是什么人?需要人乞怜的乞丐吗?这寒光剑确是我久欲得的宝物,今即被你收去,自然是归你所有,他日若是我想谋到手,自会从你手中夺去,只恨我现在的功力差得你太远,没有这样的本领,只是你且等着,异日总有我从你手中夺走此宝的一天!” 天石道人见二人一照面即是翻脸,怕二人误会生出闲隙,正欲上前劝慰。未想无色和尚却将手一摆,将其阻住,只为他见得少年如此倔强高傲的心性,仿佛却是看到昔日自己的身影,一时感同身受,已是尽知少年此时的心境,当下笑着回道:“如此确是我的不是,还请兄台勿怪,我长年只在距此地西北百里外的秋练峰修行,兄若是他日有暇,无论是登门造访或是安心夺剑,在下只在山中恭候大驾!” 如此少年面色才得转和了一些,只是到底心怡已久的寒光已为人夺去,心灰意懒,已无意留在此地。正欲启行时,一旁天石道人却忽指着一旁的张入云道:“两位快看!这!这该怎处?”原来此时张入云已被艳娘与小雅扑倒在地,且二女还各自张开满口白牙只在张入云周身撕咬,只是看情形却又不像是为夺其性命,反倒是在相互嬉戏求欢之意。 无色和尚一见,只皱眉不语。少年见了却是冷笑道:“这自是他自己的魔障!我三人只是外人,还是不要管的好!”说完却又提起手中赤月剑,将其一番招展后方道:“我本意要取了这宝剑才走,只是不想他此刻却为两个魔女所累,如此一来,我反不得机会夺他的仙剑,却倒真是便宜了他!” 说完将手底长剑一送,当时却化为一道赤虹向张入云存身处贯去,待落地时恰恰斜插在张入云先时已布放在雪地上的寒月剑身旁,当下雌雄双剑一遇,立时便得一声金鸣,施即更见一团金光向外荡去。两位魔女本已将张入云克制住,此时却为这剑光所逼,周身一抖。而张入云却是趁此回过气,赶忙将她二人推开,可是他体内失血太多,脸色苍白的厉害,拼尽一身的力气将二女推开后,气吁之下已是跌坐在地,半日不得起身。 少年见他尚有力量二女震开,也暗境佩服其功力精纯,见次再又将腰间桃花扇解下,加将扇儿晃动,不见那扇内升起黑白两色烟岚,旋即便将二女收在扇内。一时又见他抛还于张入云道:“当真没见过做的如你这般辛苦的主人,且将宝剑宫扇还你,今日我也算是欠了你一桩人情,他人有缘我定将这人情还你!”说完却是不理天石道长二人,已是起身飞遁,他飞行绝速,只片刻功夫便已走得无影无踪。 天石道长师徒为其相助,好几次死里逃生,此时见少年却是径自去了,连个致谢的机会也没能落下,却让老道人好生过意不去,只摇着望着少年的行去的方向叹道:“当真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孩子才只这般年纪,竟有如此身手,日后前途定当不可限量,只可惜生性太过执拗了一些,恐还有些灾劫要应。” 无色闻言只在旁轻笑道:“这也是个人的缘法,弟子看这位小兄弟这样的心性倒好,异日或可大造,真若要是折了锐气,方倒不得造就了!” 天石道长听了无色这一番话也是笑道:“如你这般说来,倒是与你昔日差不太多,万幸你这几年功行大进,不然今日我虽邀你前来相助,只怕反倒害了你。”说话间却又摇头叹道:“不想这笑罗汉竟会得这般异教的邪术,这刀阵当真厉害的可怕!”心上惊恐,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尚在地上昏睡的秋暮蝉。 无色为人古怪,虽是刚刚才将过手,却也佩胜笑罗汉一身功夫真有过人之处,当下却是摇手对着尚在空中驻留的孙圣道:“你且将你师傅带走,放心!天石道长与我绝不留难!”说话间却又回身与身旁道人恭身道:“因这恶人竟能接得下弟子全力一击,其一身功力当真不差,所以才放其性命,弟子这般专擅还望前辈见谅。” 天石哈哈一笑道:“罢了,不想十多年不见,你还是往日一般的心性,我这长辈只比你我活了几年而已,真论起功行却是好生叫我惭愧。只是秋暮蝉这修罗刀太过猛恶,不能为其带走,以免这恶人日后再仗此宝伤人!。” 无色和尚闻言自是点首称是,当下即将笑罗汉抱起,抛于孙圣,一时孙圣接过笑罗汉,师徒二人便已是从空中遁走。而一旁的萧山君此时见两人被无色放走,心下惴惴也是试图趁乱开溜,未想却被无色和尚指点道:“这位道友还请慢走!在下还有些大事要与道友相商。”说话间已是一指点来,立时便将萧山君半边身子冻住,却是想走也走不脱了。萧山君不知待会不知对方会有什么法子来折磨自己,却是苦着脸,惶恐之下满面皆是冷汗。 至此时天石道长二人方走近张入云身前,相问方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待走近张入云身前,天石道人这才发现他伤势极重,一时忙掏出怀中灵丹为其料理伤势。 原来自笑罗汉为无色和尚敌住,刀阵再不能相扰,空中的少年也是一味的追逐那冰魄不顾,如此反倒令桃花扇二女空下身形,无有往顾的对象。二女此时已化为阴魔,周身为业火炽烤,急欲觅得血食扑灭心头业火,只为空中数人要么功力高强,要么飞行神速,均不得便宜计较,反倒不约而同回顾其身后的张入云来。 张入云此时没有桃花扇在手,已是无力辖制二人,又为方才防得修罗刀阵重击,胸腑之内受创伤极重,已是不得提气与二人相斗,正欲拾起一旁寒月剑时,却早被艳娘一个跃身档住。她此时乃是一副丑怪的老妪模样,张入云身上无力与其相抗,一见之下也自心惊。只是想到她化身成魔,确是要饱饮人血方才能消减身上业火,当下一番思索也自释然,心气一松,方倒将手坦开,不做防范。 艳娘见此已知其心意,她与张入云相处一时,已略沾染了一些人性,见此刻张入云这般坦然相对,反倒犹豫了一下,只是她到底生性凶残,即得善念也只一瞬,旋即便是张开森森白牙,即刻便得咬落在张入云的胸膛上,大厮吸食张入云生血。小雅在旁见独自艳娘享受美食,也是跃跃欲试,只是她心智还在,却是守着欲火在一旁苦苦支撑。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拾)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拾) 不想张入云见此,方倒开口宽慰她道:“我知你此刻身上定是难受的厉害,若不得吸食生人精血,怕要为周身业火烧死。你不是相不落艳娘身后的吗!若在迟一会儿,我精血为其食的太多,却顾不得你了!”一番话说的小雅心头松动,却是最后一些理智都已失去,当下只捉住张入云一条臂膀也是张口咬落。 果然张入云修道人气血与众不同,他又因一身外门苦修,身体筋骨更是强于常人数倍,小雅只觉其体内鲜血甘甜无比,只饮得一口,便将仅有的一丝人性抛却脑后,尽力拼命吮吸,生怕为艳娘多占了便宜。 不想艳娘感张入云生血美味,肌体强健,为此上欲火竟得大盛,一时却将娇躯如蛇一般的缠在张入云身上,摩脐推腹,只一味的催动张入云**,欲与其交媾。身旁小雅也为艳娘欲火所染,勾手将张入云抱在怀内,轻启朱唇,檀口微张,竟将口中津液度入张入云腹内。 张入云为这般二女催动,也是憋红了一张面孔,未想二女竟还有如此张智,欲待挣扎,却觉艳娘竟已紧紧缠住自己胸腹,不宁他提气运力。张入云此刻已是伤重,一时间难以举力相抗,眼看就范,却忽得少年将那赤月剑抛回,当下金光大作,二女为宝剑威力催逼,手底一松,为张入云觑着空子,忙奋力将两人推开。艳娘二人此刻已是饱饮张入云精血,虽是欲火焚身,但也同时浑身困顿的厉害,一旦被张入云将身震开,即是懒洋洋的瘫倒在地,再不能上前行恶,旋即两人又被少年收回扇中,这才解了张入云一场危机。 当下张入云被一僧一道看破自己方才一般尴尬相,甚是惶恐,不由间已是涨红了面孔。老道人近百岁的人了从来未近过女色,一时也不知怎生劝解,只是在腰间寻丹觅药为张入云打理伤势。反是是那无色和尚意甚从容,并未将这点天魔色相挂在心上,只欣然笑道:“这位小兄弟好精纯的一身纯阳内力,惹换了寻常武人,只怕就一位方才那样的魔女便要被取食精髓而死。如今你以一人竟能饲得二女,虽是你仁心可嘉,但如此看来你三人倒确是有一番缘法!” 张入云到的此时已知这僧人就是天鹞子极为推崇的无色和尚,在与其未谋面之前,就以为其一身本领极是可观。不想今却见他竟可纯平一己掌力与笑罗汉那般厉害的修罗刀阵相斗,至此才知当真天外有天,自己与之相较,当真叛若云泥,只不知何时才能如眼见僧人一般得有本领鸿鹄也似在云间驰逞。虽有心想与其攀谈几句,却为僧人与道长劝阻,命其先将养好身体再做道理。张入云此时也当真伤困的厉害,见即已脱险,心气松动,身上为天石道人所敷的丹药药效又已发作,一时就便昏睡了过去。 待其身醒时,却见身外早已是换了一片天地,自己此刻已是卧在一方石床上,放眼看去见四壁皆是石制,只奇怪天日正寒在此间却又不觉一丝寒冷。张入云再不是初入江湖的无知少年,略一思量,已料此间必是如昆明玲珑山一般的积聚灵气之地。翻身仔细查验,就觉周身伤势竟已好了六七成。他先时受伤颇重,今见自己好的这般快法,只道是武当派灵丹神妙,效药灵奇,却不知自己因是内功有成,又从隐娘习得秘法,伤势恢复已比寻常修道人士快了数倍。虽说天石道人的丹药确是灵验,但只如此,却也不足以令张入云好的这般快法。 当下张入云这才刚一起身,室外相守的青松小道人便已醒觉,一时忙上前侍候。张入云素不惯这些,见自己已能自由行动,一番应用俱是亲历亲为,只为他在床不躺了一日夜,腹内饥饿,却是起身便喝了两大白粥,待填饱肚子之后,便请青松引自己与无色和尚及其师傅天石道人相见。 待张入云出的室外后,果然眼前满眼翠碧,竟得一副江南柳绿的景像,只是景色虽美却少有人气。度量之下,好似连个飞鸟也难见一只,四野下万籁俱静,人置之其内初还颇为受用,只是时间一长,却又觉得的这山中实孤寂的厉害。举步行出不远,便见无色与天石二人正在一方石阶前讲谈经法,身旁竟还有那先时相助笑罗汉的萧山君也坐居其中。 三人此刻见张入云行来,齐都起身相迎,只为萧山君先时曾与张入云恶斗一声,倒是面上有些不得意思。 张入云倒是不曾在意这些,一时一一见礼,也没在辞色与萧山君有所简慢,众人一番见礼过后,张入云方在言语之中提起自己为天鹞子举荐才能到此的山间于无色和尚请教。无色闻他是天鹞子的晚辈,却先自笑道:“竟有这样的事!天鹞子老前辈一生神行自在,其心境豁达与妙绝天下的轻身本领都是在下极为佩服的,只不想令师伯言笑无忌,你这做师侄的却与其迥异,倒真是有些意思!” 张入云笑回道:“师伯他老人家确是性好游猎,自洞庭湖底脱困后,便再不思与水路亲近,现如今只怕已在神州四处游戏呢!只是行前极为推祟大师一身道法本领,曾嘱咐指引晚辈日后定要来向前辈讨教!”说完便是一揖,持礼甚是恭敬。 不想无色和尚闻言倒又笑了,忙和声道:“小兄弟如此说话,定是令师伯未与你交待清楚,我这和尚却是假的,从来一不参禅,二不颂经,只为了剪去这头上烦恼丝,时刻提醒自己是个烦恼人罢了!令师伯当年我已尊其为长辈,现如今却如何能在你面前居长,我也不过比你痴长几岁,如不见弃,你我且以兄弟向称如何!” 张入云侧目与天石道长望去,却见老道人此刻也是和然点首,仿佛深知无色和尚的心性根底。张入云本是个狂放的性子,与无色和尚相见之后佩服其对方一身技击本领高强至极,更是心里有股说不出的亲近,一时心中一热,即是躬身答礼道:“即是兄长有命!小弟就不推辞了!” 无色和尚见他人甚痛快,也是拍掌笑道:“这样才好!呵呵,我这秋练峰上已有十多年没有人往来,未想今日却得这般热闹,且来的都是良师益友,确要留各位好好住上些日子才成。”一时想着话里好似忘了一人,却忙又回头与在座的萧山君道:“便是萧道长也请多多盘桓,此间除在下外都是正人,我虽不欲强改道长气性。但为人在心,想来道长与我这几位前辈道友相处一段时间,倒也不至为道长带来甚短处。” 萧山君位列座上本有些不尴不尬,此时得无色一番交待,自是连声应诺,至于张入云和天石道长,一是生性乖僻,一是心底至善倒是丝毫不在意对方出身,当下四人在座,一旁自有青松奉茶,却是攀谈开来。 原来昨日天石道人与张入云一别,虽是拖带了三位弟子逃遁,却并未远走,他此番携弟子前来长白山一游,本就是为了寻访昔日小友无色和尚,当时老道人只将三位弟子在一处粗陋的山洞内匆忙安置,便纵起剑光疾往秋练峰飞去。只是他剑术不纯,又得昨日因为笑罗汉师徒行法封闭这群山间的灵气,气温实在太过寒冷,虽只百里路程却也让老道长飞了近有近半个时辰,好在才到山下,却恰逢无色也已下了山头。 一问之下,原来无色坐居在秋练峰上也已察觉有人凿穿地脉正在抽动灵气,本山中灵秀一时已为其卷带了不少。正要下山察探,就与道长相会,无色但闻有人急难忙与道人相携赶来。他虽还未曾习得剑术,但内功深造,轻功又是绝顶的高强,早具排云驭气,陆地神行的本领,一时纵光只比天石道人的飞剑还要快了不少。待得置身双方决斗的冰原时恰好赶上,正救下了少年的性命。 说到这里,众人却谈起了无色和尚无意中收得那枚冰魄,当下待无色将冰锋运出体外,众人此时看得仔细,却见好似一方水晶一般,其上往来游走无数寒星,但觉其物神奇,纷纷赞叹不已,只张入云觉得这神光剑竟与化蛇神剑有些相类,本以为眼前天石道长与无色也是修行道的前辈,该知其底细,不想二人相顾之下却是一脸茫然,一时却将目光齐齐望向先时窥伺这宝物的萧山君来。 山君见状含羞作笑道:“要知这件宝物的来历,只有秋暮蝉师徒才得尽晓,贫道与其连日来往还,也不曾闻其透过口风,只是曾说道此冰魄为北海极地下千万年郁结的玄冰精英,虽是至阴至寒,但因千万年间在地心淬炼已是坚不可催。有闻若为人所获即成冰魄神光剑,且这冰魄因生性至寒,于修道人修座炼修行极为有益,正教门下或还好些,但我等旁门出身心法不纯,若得此剑却省好些灾劫,至不济平日打座修行乃至功法精进时也不易走火入魔为阴魔侵扰。至于别的功用贫道确是所知极少,但好似提炼丹药时也可仗此剑相助,只内里究竟如何却真的不尽知晓。”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拾壹)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拾壹) 天石道人与无色都是多年修行,当下闻言自是明白话里的含义,却都有些将信将疑,只天石道人当先道:“不想这冰魄剑竟有这般的好处!”说到此却又对着无色笑道:“不想你素日恬淡无心炼剑,今日却得了这一件极具威力的神兵,虽看似无心造化,但此剑至寒却又正与你内功相合,前番义助我是师徒的少年人如此累心竭力欲取这冰魄神光剑时,却都是无法到手,反不如你,只一显身便得了,看来这宝剑却当真与你有些缘法,该当你成剑客呢!且听这位萧道长所言,日后仗有此剑可防阴魔袭扰,如若是真有其事,你功行大造却是指日可待了!” 无色闻言笑道:“前辈说笑了,只是想来这寒光剑却是只有我这般的心法才好便宜取用,道长素知我心意,纵是得了此物我也无竟久占。但其中许有些因缘也属难定,恰巧近日我正修炼至要紧关头,有此一物可省我好多心力。我看昨日那少年倒似对这剑极为看重,道长日后如有缘与其相会,只对其嘱咐七年后即可到秋练峰来寻我取剑!” 天石道人闻言有些惊异,连忙问道:“哦!如此说来你的功行即将完满,不日便要飞升吗?呵呵,想不到你十多年间内功突飞猛进,当真可喜可贺!” 无色和尚见他心惊,只笑道:“前辈误会了!想晚辈才只这点功行,那堪能飞升紫府,只是近日有觉丹胎稳固,道法许有小成。弟子师道旁门,又无意修那天仙位业修积外功,如照现在这般修为,数年后当有雷劫先至,到时仗此剑若能应对完事,我也就不需再将此物留在身边,至时我只苍海一粟,却空占着这般天材地宝做甚?” 天石道人知他过去来历,不想往事已矣,二十多年过后,他还是亦如当年一般的心灰意冷。天石道人原本为无色得这一样异宝高兴,未知他开口却有说出些自伤的话来,一时间也没了兴致,沉思半晌又道:“只是我看那少年比你当年还要倔强,他说要来夺剑只怕当真会来夺,你若是强给了他,他定是不取,惹恼了他反和你有番角斗呢!” 无色闻言哈哈一笑道:“如此正好!这秋练峰上不存一物,若来了一人和我作对倒好打发时日,道长放心,到时那少年前来夺剑,弟子一定尽心护守,手底绝不藏私作伪。” 天石知其心性,因听他说的有趣,也是哈哈一笑。张入云于一旁略一揣测便知无色和尚为人磊落,待人不怜不欺,如此行举反为相敬那少年,一时也得一笑。唯身旁萧山君难明天下豪杰心境,只在一旁莫名不已。 如此一番下来,众人却又熟稔了许多,张入云见气氛甚佳,他又不惯作伪,干脆直言向无色讨教。未知无色和尚闻言倒是有些踌躇,略一思量,却见座上三人正因不解,凝望着自己,他本是副热心肠,见状怕众人以为他秘守心法武艺,连忙解释道:“张兄弟且别误会,只是我一身内劲与众不同,为你习了只怕是有害无益,且你内功心法乃是峨嵋正宗,此时又已到了相当火候,再从我习这寒冰掌法反误了你本来修行,实是太过可惜了!” 张入云闻言虽是不以为意,但到底昨日他曾见过无色一方拳劲竟可与飞刀相敌,其威力之大,便是梦中也未曾有想到过的,此时见自己反为身有正宗内家功劲而无缘习得,一时也不由清叹一声。 无色见其叹息,也是有些不自在,当下反起身与张入云道:“兄弟且别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我虽为身有寒冰掌力与人相斗时多少占了一些便宜,但张兄弟你现在峨嵋内家正经也自可观,虽还有些功劲不够老至,但真若出尽全力,也一样极具威力,且我看你颈劲,便知你与一门外法技击实有过人之处。来来来!我二人且下场相较一番,有些道理口说难明,到底还是身体力行来的容易。”说完便已往场外一跃,端立当场。 张入云昨日也见得他一身技击本领连同那神出鬼没的轻身功夫,早也有心与其相较,他知对方也是个直人,一时只将双袖一卷,便已稳步上前。 如此反倒让一旁的天石道人看的有些着急,久日无色和尚还只一名俗家武人时,天石道人便不止一次见过他与人交手,当真是不死不休,手段狠辣。此时见他竟要与年纪轻轻的张入云较技,心里却是有些惶恐,一时开口阻拦他道:“且莫忙!你那一双拳脚我是见了十多年的,一出手便是伤筋断骨,这位张师侄只怕难挡你双拳威猛,且他还有伤在身,虽是好了一多半,到底使不得力,我看还是再过得几日等他将养好了身体再说!” 无色此时已将宽大的僧袍收拢干净,见天石道长担心自己二人比试出乱子,当下却是笑与老道人道:“道长还请放心,这位张兄弟功力实高,若论内力我或强他不少,只论技击却只在伯仲之间,真要是弟子有心相让,恐过得一会儿还要道长为弟子疗伤呢!张兄弟虽然身上有伤,但我看他此时战意正浓,显是旧日里早习惯了这般境地与人较量,自有他自己一套行功法门,还请道长不要太过记念在心!” 说完已是端了身子与张入云潜心相视,一时间二人相顾无语,场上气氛随限严肃了许多。过得半晌就见张入云探足弓马,右拳一引便得周身骨节噼叭作响。无色见他一身外门功夫竟高到这等境界,也是肃了面孔,双拳左右一分亦是一般的劲气十足,周身骨格关窍作响声一样的不绝于耳。 站在一旁的天石道人未想他二人尚未比对,便是如此一番气象,却是一阵咋舌,再见无色此刻面目端正,无有一些轻松的模样,这才信了他方才所言非虚。一时却对张入云也有些另眼相看,只是照常例因见眼前这般气象,知稍后二人定要拳劲纵横,当下他却不由自主往一旁退了几步,萧山君不知根底,见老道人往石阶后退去,他倒乖觉,连忙也跟了上去,再则一旁的青松倒是老实,因贪看场上二位高人比武,却不退反进,有心挑了个好位置想瞧的仔细些,其师见状大慌,忙招手将其唤回。师傅有命弟子自是不敢不遵,当下青松只得略有些扫兴将身往后退去。不想他才刚举步,便听得身后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只吓得他险些跳了起来!再急忙回过身时,就见场上二人已是激斗在了一处。 原来张入云只与无色对视一时,就知其功力深湛非自己可比,且除此之外,对方心志也是一般的坚凝沉稳。任张入云怎生运动目力,借此机会潜心窥伺对方心理,竟也是一无所获。当下只觉对方目光充盈,眸子中似有似无,一个不查反险些将自己心神陷了进去。至此才知无色当年定也是身经百战,心思沉着,外物一尘不染。虽说自己也是连经大战,但与其相比却有些相形见拙。 无奈之下,张入云只得抢先出击,脚底一纵便已至对方身前,因此见已见过无色拳劲超然,为防自己落于招架的境地,却是右拳一摆,已是直击对方面门。 谁知无色和尚与人相斗也是一般的有进无退的气概,见张入云一拳打来,却是左手曲臂相迎,他内功有异,只将肘带过,臂腕间便是一层宝蓝色的寒气陡生,便如此无色仍担心自己肘击不够强劲,却又将右掌相抵住左拳相迎,一时之下其肘竟好似一副冰锥,径往张入云右手拳捣来,其势之强劲凌厉,竟好似欲只有这一击便要将张入云拿下。 张入云不想他应变竟是这等神速,自己虽是抢先出拳竟也占不得先机,心下惊异,但手上却未放慢,一时上臂一晃右拳五指已然放开,当下却是化掌已按在了对方肘上。此是他晓自隐娘处的柔术,虽看似轻松,却实是他平生拳法的要诣,因是重伤过后,强行使筋骨,虽一时间得将无色这般强横的肘击带过消解,但手臂间也是酸痛的厉害。 只是待他将无色左肘解过一旁却又见对方左面身子露出些空隙,张入云身经百战,久经历练,当下却是想也不想便将右膝与敌人撞去。他这一着尽显其一身外门修为,虽是左脚提足,右膝强顶,但上身却不见一丝晃动,此是他一身筋骨锻炼至极致的证明,这一脚踢去,如是对方功行略差或是临敌经验不够老到,只怕是待张入云膝盖贯入对方太阳穴也不见得能为其觉察。 一旁老道人见了施即就是暗叫了一声好,至于其那唤青松的小道人则更是看得血脉贲张,当下为张入云这般惊艳的脚法倾倒,心下激动,却不知自己却要勤修苦练至何时,才能有这般颠倒的脚法。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拾贰)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拾贰) 未知此刻无色却是坦然相对,一时竟是含胸内侧,便已将才被张入云拂开的左臂收回在胸前,趁其势将身一侧,左足竟然也得曲膝撩上。一时间正与张入云袭来的右膝相抵住,只为二人此一番较斗都是收招变式,脚力虽大却均未能出得平日全功,一时竟都为各自一副久经锻炼至极佳的筋骨自然而然扭身错力,当时均得将对方击来的劲道解开,两相冲抵之下却都没有能力将对方身形震开,如此一来二人立时变做了贴身肉搏,场上情形却要远比先时更加危险。 一旁坐观天石道人见他二人竟在当场扭做一团,一时担心二人拳脚功夫俱佳,误伤了对方,却是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当下无色终究身法高过张入云一筹,见机,右足一蹬一踏猛地将身势强做一扭,竟得将本已被张入云震开的左腿复又袭上,直取对手面门。张入云不料无色脚底功夫如此过硬,当即心头便是一震。可对方沉猛的一脚已然扫了过来,无色和尚外门功夫威力无比,脚力绝大,虽看似仓促的一脚竟也夹带着风雷之声,端地的气势骇人。 只是张入云几番修炼到底也算得是身经百战,一身外门功夫已堪大造,虽是瞬息变化,但也被他想出应对之策,就见他左足猛地蹬地,便得将身跃起,凌空一记团身倒抽,竟是原地倒翻了个筋斗,如此一来不但将无色这致命一击消解,且还反过来直取对方咽喉要害。 无色见张入云也是一般的脚法深湛应变神速,心下佩服,一笑之间竟将撩起的左脚收回内藏,借势一个大翻身便得旋身凌空跃起,先伺机将张入云这一记倒挂金钩让过,却又趁扭转身势时换了右足连环踢出,这一脚踢得妙到毫颠,一时就见得无色身在空中大袖飞舞,身势飘逸灵秀,偏脚底又狠又准,一身绝艺实让人惊叹备至。 而此刻张入云才刚团过身子,人尚在空中,已是避无可避,为此上无法,只得左拳在前相引,右腕切在左肘间,硬接了对方这一脚,一时虽也是做足了功夫,但还是为无色和尚这力敌千钧的一脚震得飞退。 谁知无色见张入云落了下风,却并不相让,只待将身落地,却又探足弓身,右拳砰的一声即是击了出去。此一记功夫与他昨日力敌修罗刀阵的拳法一般无二,只是想来为了张入云身上带伤,威力有所减弱。但就如此,也是一般的气势绝伦。身旁观战的三人幸是知道二人只是相互切磋武艺,不知道的还当二人正在性命相搏,就便如此,也就个天石道人惊得脸上一阵儿惶恐,生怕张入云接不下这威猛绝伦的一击,再受重伤。 而此时仍被飞震在空中的张入云见对方拳风袭来,因已得无色先时相较的那一肘提醒,此刻对方击出这一拳又是极慢,当下灵机忽现触类旁通,却是沉着应对。身在空中取左手,并食,无名二指,当下接连扣动拇指,使弹指神通两指连环弹去,竟得将对方拳风稍稍避开,一时间那凌厉的一记拳劲便得走了方向,堪堪地从张入云鬓角边横冲而过。到底无色和尚拳底实是惊人,虽是如此,也依然在张入云身侧的一棵巨松极粗壮的树干上打穿出一个海碗大小的深洞。 正待张入云落地重新摆开架势以应对无色二度来犯时,却见对面僧人已是收了身势,立在当地哈哈大笑道:“张兄弟好灵动的一指!” 张入云见无色夸赞自己,也连忙收了功劲,回首凝望那雪松树身上被拳风击出的孔洞,却是由衷的佩服无色道:“兄长好强横的一拳!” 二人说罢都得哈哈一笑,走回一旁的席案上,一时观战的三人却不想那俩竟这么快便止了比斗,忙也行回席前询问。 未想张入云却又恭身与无色答礼道:“多谢兄长指点,入云真是受益良多!” 无色欣然笑道:“呵呵,无需如此,其实你一身本领已有所成,我方才不过是一番身体力行的提点而已。我本就猜得尊师伯天鹞子该当已将弹指神通传授与你,却不想只略一指点,你便得有这般威力,可想张兄弟平日里功夫扎的实在。只是在这罡气指劲上还略有些滞碍,今得我二人一番相较,想来日后兄弟这一门指法一定可驱动的更为灵动了!”说完却又指着张入云右臂道:“只是兄弟这臂上玄冰还需速速解下,为兄内劲霸道,时间一长怕要受内伤的!” 天石道长三人得无色提醒,这才发觉张入云右手掌已为一层坚冰冻住,无怪他临敌却是只凭左掌弹指,原来先时二人较量时,张入云右掌已在解开无色左肘一击时为其至寒的内力侵袭,仅只在这一瞬间便被无色体内寒气将手掌冻住。 不过在无色和尚眼底看来张入云一身功力也确实精纯,为己所伤后,身法内劲竟没有受一点阻碍,到底他正宗内家真气不比平常,虽与自己相较功力还未见深厚,但只此也足以令天下间英雄动容了! 张入云得无色问询,一时笑答道:“兄长这一手阴寒的内劲当真厉害,幸是小弟才刚中招不久,不然真恐要小病一场呢!”说话间,却是左拳抡起往右掌上一砸,顿时便将掌上坚冰砸碎,跟着却又潜运内劲,一时右臂便得一阵赤红,紧接着却又从掌中驱出几丝淡蓝色的寒气来,这才面色一暗,长吁了一口浊气,身上如释重负。 无色见他顷刻之间便将自己寒冰劲驱出,心里却是一震,他虽与张入云相斗时几番将内力隐匿,但张入云功力之高实大出他意料,一味提升功力才能与其相斗,待发觉体内寒冰掌力已透体打出时,已然无及,要知他这门内功心法阴毒无比,敌人倘一中掌体内气血便要尽行紧闭,时辰稍长若不得救治,寒气攻心即刻便要取人性命的。 无色方才一番话便是提醒张入云多加小心毋要小看这看似不经心的轻伤,不想张入云一身纯阳真火非同小可,竟可在顷刻间便将自己阴劲逼出,这样的功夫也是他生平仅见,一时不由得他不佩服!因闻张入云夸奖他寒冰真力厉害,却只淡然一笑道:“什么厉害不厉害,都只是一般的伤人催命的伎俩罢了。” 张入云听他话里有些不乐,抬头看了看无色,果见对方满脸萧瑟,思量之下却又觉自己并没怎么说话,一时即是满脸的疑惑。 独天石道人知无色当年为习这寒冰掌九死一生,相比张入云因白阳图解不全而所吃的辛苦,却是胜过太多,被张入云一句话带出沉年旧痛所以显了哀容。当下天石怕气氛变冷,忙开口岔开话题道:“我却未瞧出你二人比出些什么门道来,只见你一人拳风够劲,一人指戏玲珑,除此外也没甚新鲜的!”说罢,又回道相询一旁的萧山君道:“你说是不是啊!萧道长!” 萧山君一介妖灵,从未见得这般人间拳术,哪里能知道其中窍要,一时只是诺诺称是,未有敢说半个不字。 张入云也觉气氛尴尬,趁此忙解释道:“二位道长未有能在场上临敌所以不知,方才与无色兄长相较,最要紧的就是兄台肘底放劲的那一击,当时便已提点小弟临敌施放劲气的法门,因是晚辈先时已随家师伯习得弹指神通,所以能一击成功,只是现下想来,方才弟子未免托大,竟敢用手掌将兄长的肘击解下,说来还是无色兄有心相让,不然的话,兄若再提得三分劲,小弟这右掌只怕就要废了!” 无色闻言却摇头道:“当然不让!实不相瞒张兄弟,方才出手时为兄我或有些隐匿,但打得兴发后便已收势不住,虽不能说倾尽全力,却实是未留后手。老弟刚才指法之灵动,当真令我大感意,方才我左肘被你右掌拍中直如落入极厚韧坚实的牛皮囊里,竟连兄弟你掌上一丝骨骼都未有觉察到,生生让我肘间劲力无处着落。兄弟这一手周身骨骼肌理的操纵能到的此地步,当真神乎其技。所谓以柔克刚想也不过如此了!为兄与此一门功法上还正与请张兄弟讨教呢?” 未知无色这一番无心的话,却让张入云如有所悟,一时不自觉将右掌伸手,当下施动功劲,本是铁铮铮一副手腕虽只得些微变化却竟似女子的手掌一样变得柔软异常,一时接连变幻四五次,却看得一旁的四人,只当他是在有心变戏法一般。 独无色一门外功比谁都高,见张入云掌上变幻却是首先领悟,知他在武道上另窥门径,不由脸上大喜,忽与张入云道:“恭喜张兄弟又得绝技!如何?可要与为兄再较量较量?” 张入云知他看出自己心中领悟,却反而主动开口要与自己喂招,当下大感盛情,忙端身行礼道:“小弟正有此意,多谢兄长厚意!”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拾参)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拾参) 无色为人痛快,见张入云应肯,只一声喝道:“即如此,看招!”说完竟是不亮身架,便是抢先一拳击了过去,他与张入云方才一番比斗已知其功力不弱,此时却用了七分外门功力,这一拳击了出去,竟是快到不可思议。 正在天石道长三人见无色下手狠辣,为张入云当心之际,却见张入云竟不作避让也是一掌切出,当下他手腕翻动,只一遇对方激劲的拳掌竟是顺着无色手臂直贯其胸膛。纵是无色僧这一拳怎生强劲,也没能将张入云手臂震动分毫,一时反听得对手一声大喝,反将无色的一双臂膀震了开去。 当下无色和尚胸间空门大露,不得已只得换了左掌将张入云顺势当胸的一拳化解。因见张入云悟性这般高明,也是不由喝采道:“不错!正是这样的打法,呵呵,看来接下来一两个月里,我倒是与张兄弟要有好一番切磋呢!”说完又是左手腕一翻,便将张入云右掌拍开,也并不作势出拳,反抢先一步,与张入云贴身游斗了起来。 此一番较量,张入云竟是再不落一丝下风,两人拳来脚往直斗了个平分秋色。只是无色为相就张入云习得独具一格的近身斗法,却并不跳出圈子施用自己最得意的寒冰掌雷霆一般的拳劲。虽说有心相就,未出全功,但二人相斗良久之后,仍被他占了一丝上风。 可张入云拳脚身板却均能变幻至极柔处,将其夺命重击解去,当下任无色怎么加增拳力,与加速招式,却始终压不住张入云身法。且此刻张入云防守时虽柔,但进击时却又比先时还要刚劲,当下张入云双掌施动至柔软处可将无色拼尽全力的一击,尽行以埋身接引的方式接下。张入云多年辛苦锻炼,又得隐娘指点,体术已异常人,周身肌理骨骼传导力量时比任何武人都快,今又与无色相斗悟得了自己体法拳术可刚可柔的妙处,纵是对手比他功力高的甚多也可尽行接得下对方拳脚。 须知再怎样无色出得一拳也不能尽将全身劲力悉数全都使上,而张入云一身骨骼肌理有异,每每接下对方一击,都是全身相就,如此比斗自是他这一面占了极大的便宜。但如若没有张入云这多年锻造的身体,纵是习武之人知道内里解力的法门也是只能晓其意而无法成功运用。这就好比人人都知道天下间鸟儿飞得要比禽兽来的快,只是虽知其意,但人却没能肋生双翅,无法效仿。 况且张入云此时身体可刚可柔,已领悟到刚柔并济,寸劲发力的法门,此时他只待无色拳力尽时,又倒身化柔为刚,虽时双方贴身近斗,但只方寸之地,张入云一双拳脚击出的威力便是大到不可思议。纵是无色功力高过他许多,也不得不回招抵挡。 如此二人打了足有两百回合仍是不分上下,时间久了,却是无色和尚首先跳出圈子笑道:“张兄弟此时一身伤势还未得痊愈,你我相斗这久也该歇一歇了,今日老弟已得悟甚多,还是趁早凝神消化来的更妥当些。” 张入云虽是有心再较量一番,但确如无色所说一身体力精神已是消耗的差不多,此刻身上实是劳顿的厉害,闻言忙是躬身相应。 无色见他谦逊,知是张入云在谢自己多番相就与他喂招,因是与其一战,拳脚上竟得十余年从未有过的痛快,当下也是满面喜色道:“入云兄弟太客气了,我与老弟一番较量何尝不是获益良多。不瞒老弟,虽是我在道法一途上不敢妄语,但技击一流上却自负也算一流境界,我在这秋练峰上左右无事,长年也就将一番心思浸淫在这拳法脚力上,本以为也算得的炉火纯青,未知与老弟一斗,才觉日常所悟还有好多不到之处,当真拳法一途遥无止尽。 呵呵,不想世上竟还有兄弟这般身法武艺,一身功法真真可谓是‘刚柔并济’,老弟若身无要务,且在我这秋练峰上小住几日,不是为兄夸口,只待兄弟下山时,为兄却敢担保入云兄弟这一身近身搏击的本领足以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纵有些不及的地方,所欠的也至多只是内家真力不足而已。” 张入云得无色夸奖,又听对方说自己技击本领只在一流境界,知此乃是无色谦逊之辞,他二人一番较量,张入云只觉纵是隐娘再生怕也不过如此。且无色一身刚劲更是隐娘不能相及的,虽只此不能说无色功力便在隐娘之上,但二人至多也就是伯仲之间而已,一时想到这里反端身道:“兄长过益了,虽是小弟略得了些刚柔机要,但与兄长这一刚化百柔的功夫相较实是不算得什么,兄一身武艺实是登峰造极,小弟正欲多番求救,能在秋练峰盘桓多时更是小弟的心意!今后还望兄长不妄多多指教!”说完便是一揖到地。无色见他言语气氛不同,知其有胸中有大抱负要展,自古英雄惺惺相惜,见此也改了神色,忙持礼将其抚起。 一旁天石道人见二人一番做作,为缓和气氛,却在旁开口笑道:“你二人打了半天又说个不休,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二位肚子不饿,我与萧道友却是早饿的慌了!即是日后还要盘桓,且慢慢指教不迟,现如今我看咱们还是早些休息用膳吧!” 一番话说的持礼二人均是一乐,当下无色连忙率众人异地置办晚饭,幸得天石道人这小徒弟青松倒是一手调理膳食的本事不错,只一会儿功夫便整治了一桌饭食,就连两位师弟的药粥也都熬好了!一时间宾主相处甚欢,竟得大醉而归。 自此后张入云每一日里便是与无色相较切磋武艺,无色僧为人胸怀宽广,一身武艺绝不藏私,纵是一路一千一百五十二式的寒冰掌法也是倾囊相授。只为张入云无有寒冰掌力习之无意,但只招式之精微奥妙也足以令其借荐。张入云一身峨嵋拳法本就威力绝大,后又得崆峒拳法要诣,若论招式之繁复更是其长处,此时再得无色这正反八卦而成就的寒冰掌精诣更是受惠良多。虽只一个月的功夫,拳法便得突飞猛进,时到后来,却是与无色斗至不相伯仲,除非对方以力取胜,不然纵是千招之后也只得一平手。 张入云自负此时纵是相比当日隐娘,一身功力也是不承多让,一时间心下唏嘘,只是想到这里却又归心似箭。无色看在眼里,却是平日里教导的愈加尽心了。 再说当日无色之所以相留萧山君,并以礼相待,只为先时笑罗汉一伙已将长白山一地与北海苦寒之地地径打通,如此之下,地底灵气不止容易走泄,便是妖异也可得此便利往返作恶。无色和尚一来生性乖僻,不以萧山君吸食死人脑髓为大恶,欲借重他专擅的地行术将地径关节处再行封死;二来自己也有一件私事想请萧山君帮忙,是以一样的将其与天石道长奉为上宾。 而如此一来萧山君难得有一二位堪称正教的道友,也是受宠若惊,他本也无甚大恶,便是天石道长身为武当长老,却也并未与他另眼相看,是以连日来宾主相待甚是融洽。只是言谈上凡涉及到乾坤教时,即刻讳忌莫深,众人都是生性恬淡,知其难处,也不多问,便是张入云因见其为人还算有些方正,虽有心往询一些乾坤教的生息,至后也就一笑作罢。 过得三四日后,天石道长另两名弟翠柏与绿竹伤势也得恢复,一下子秋练峰上又热闹了许多,当下三名小徒弟自是每日里相询无色与张入云诸多武艺上的要诣。二人生性至诚,自是言无不尽,反倒为此耽误了自己日间功课。 而萧山君则每日里往来地底,行法将地径封闭,无色感他辛苦,日常用自己多年采撷来的丹药与其抵补元气,萧山君见自己所犯过恶,如今弥补时,反还要受人厚赠,心下大愧,是以每日里行动时更加尽心。虽则只遇众人相处一个月的功夫,但因感众人正气,一身气息也是大有变化,再不复往日。 这一日萧山君依无色相求,引了地底一道寒泉与秋练峰上一座静室之中后,无色僧却是连在室内一坐三日再不外出。 张入云见其入得静室前便是面有哀容,知其内里定有番伤心往事,再回首相看天石道长时。果然平日里难有苦色的老道人,此时也是换了满面忧伤,一味的叹气。因见张入云正打量自己,心料其可能已料得一二,却是暗打手势,令其不要问询。张入云自是领其意思,一时只得自己回静室潜心练功。 这一日张入云已在秋练峰上相留了四十余日,因身上伤势早已尽好,而无色自从静室内出来后,意甚庸懒,不比往日豪气,当下二人已尽得对方一身技法,为此上,张入云几番思量,却是决心启程请辞。

第四十回 惊云龙携手 叹神僧解危 (拾肆) 第四十回惊云龙携手叹神僧解危(拾肆) 众人相处甚宜,见张入云忽然要走,都很有些舍不得。只无色知他为红颜知已奔波,深知其苦,当下并不强留,临别时摆了酒宴与张入云送行,此一番因是张入云安心要走,众人反倒不曾多饮,席上无色取出好些自炼的冷香丸相赠道:“张兄弟在我这秋练峰一聚,虽是外门功夫上大有进益,只可惜你我内家劲力途径相差太多,不能互相切磋,为兄真是大感惭愧,这些冷香丸也算是稀有之物,颇能作补气疗伤之用,今君行程在即,兄无以为念,只以此些许微物相赠,聊表寸心。” 张入云知这冷香丸是无色几十年来在这长白山一隅采撷的诸多人参灵草合了这峰底冷泉所制,且因无色师门内功心法别具一格,纯用心火熬炼,如此一来这冷香丸药用更具灵性。一时度量手底一方玉瓶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几十粒,如此厚礼,直觉大重。因是兄弟相交不需做些嘴上的虚头客套,当下只取在手里深深一揖。 无色见他面色改了凝重,反倒有些不得意,却笑道:“此丹丸也只普通而已,兄弟此时外功大造,估量日后多半也是用不甚着。只是我看你那桃花扇上两位魔女性甚难缠,真要是又来与兄弟作怪吵闹着嚷饿,只取这一粒丹药喂饲,这丹药阴冷,为兄保管老弟半年之内不用再堪其扰!” 张入云与众人相处,时间长了,扇上二女日常相烦张入云取用灵药,为此曾将二人放脱出来两次。因艳娘与小雅都为前番食得诸多灵草,魔力大增,俱都有些不服张入云管教。幸有无色在旁方没有出甚乱子。这多日下来,张入云功法已是大进,此时就不凭桃花扇上阴雷威力也可辖制得二人。不想这档儿又被无色出这桩短处,大伙想到每次张入云与二女斗口时的尴尬,却是不由哈哈一笑。 说笑间,就见天石道人行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革囊交与张入云道:“贫道授少侠义助,无以为谢,今借花献佛,虽与礼多有不恭,但还望少侠不辞笑纳。” 张入云闻道长话里古怪,好奇心起,却当众将那革囊打开欲窥望其内是何宝物。未想才只将囊口抖开一线,就见得冲天的毫光已是从囊中射出,即将围观一众吓得一跳。张入云看的仔细,囊内原来藏的竟是笑罗汉四十九口修罗刀。他不想天石道人竟回将这邪门兵刃相赠自己,脸上一变,忙道:“前辈厚赐弟子本不敢相辞,只是这修罗刀乃是魔教利刃,晚辈功行太浅,却是无力运用。且这妖刀杀气太重又曾是笑罗汉秘宝,长日里负在弟子身旁必遭恶人窥伺,弟子愚笨恐难护得周全,反不如前辈收回门下,时久以玄门心法相渡来的妥当。” 天石道人嘿嘿一笑道:“入云,你也不必说的这般严重,我知你一身纯阳心法大为可观,虽此刻不能妥善运用,但日后却是难说。你现在一身携得秘宝甚多,就那化蛇剑也在此宝之上,倒谈不上什么周不周道的。这一套修罗刀连同内里受伤损的十一柄,已为我用你相赠的胡伶草与秋练峰山脚下的冷泉重新淬炼过,虽不能说脱胎换骨,但其中戾气终是大为掩息,你日常往带在身上,不是玄门大家也绝看不出这刀的来历。 说来我还从你这儿得了九株胡伶草,今却将得自笑罗汉这四十九柄修罗刀相赠与你,其意甚是不诚,已是颇有些不是意思,你若再做推辞,却当真是要扫我的面皮了!” 张入云见天石道人将话说到这一番地步,自是不敢不授,一时只得恭身拜领。天石见此方才欢喜道:“我知你与我师兄天池上人及其弟子东方文英有些不相得的地方,今番见你为人,才知你实是个正人君子,日后我回转武当,定为你双方说和,此一桩小烦恼,你以后可不用挂在心上了!” 张入云见这位老道长古道热肠,虽是自己并不惧他武当师徒,但一时间为老道人诚心执意大感,闻言大喜道:“如此多谢前辈盛情,只前一番我曾与东方兄一会,当日也算共得一场患难,其时看东方兄意思倒好,今再得前辈于中调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老道长知张入云说的定是雷音洞一行,此事为各派中的隐秘,一时间自己不好多说什么,闻言只微笑道:“即如此,那当然是最好不过!只望你日后有暇也来我武当玩玩,呵呵,有闻秦师叔对你甚是推祟,你若到来,估摸着多半能得些好处!” 张入云闻言一愣,转念一想,才知天石道人说的是武当秦红雪,只是不料这老道长怎么会比秦红雪还要矮上一辈。因此事不好询问,只是将话埋在心里,当下深深一揖,便将修罗刀收在怀中,随又行至一旁的萧山君面前相辞。 萧山君此时面孔甚是古怪,看了张入云半日,方自怀中取出一方绘有虎豹纹的皮囊,嗡声嗡气的与张入云道:“此囊原质乃是元时兀逐上将贴身防制的水虎皮甲,后经小道提炼制成这百宝囊。我见君子此时身上携得宝物甚多,有此一物一可方便君子随身携带多方宝器,二可遮避宝物神光,也为君子一路上省些麻烦。只是此物乃是从死者身上而来,怕君子不屑,还望君不要嫌弃才好!”说完却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将那宝囊递过。 张入云不想连萧山君临行前都有礼物相赠,一时意出望外,倒很有些不好意思,待听他将话说完,忙先摆手,后持礼道:“先生说的哪里话!小弟正为这一身的器械累赘不好携带而烦恼,有此一物实省好多麻烦,相谢先生还来不及,何来推辞?今即与先生相交,日后还望先生多多提携。小弟久日在外飘零,好在鄂州二云观有我义兄浮云子长驻,先生日后有暇还请多多前来走动,纵是到时小弟不在,家兄也是好道之人,以先生这样的奇人异士与家兄相交定得相投!”说完又是一礼。 萧山君见张入云言语亲近,未以自己异类修行见弃,一时倾心,当下恭身赶忙还礼。 如此众人相送张入云直到山脚下方才驻足,待张入云临行时,无色却又紧赶了两步于张入云身前道:“老弟此一去,还望多多保重,只是今番兄弟只得外门功夫,未有在内功心法上大造,为兄实是有些替老弟心焦。”张入云见无色这长日子以来待自己极厚,到如此反说此语,一时忙待摇手解释,却先为无色将其手臂按住道:“老弟心意我自明白,今兄且举荐一位高人,好容你前往请教,以他一身内功造诣定可惠你良多。只是此人为正派叛教弃徒,内里有好些不便,所以直到行前只告老弟你一人!” 张入云见无色僧说的凝重,忙恭身相询。无色一时反倒垂了目,意甚萧索道:“此君也是位大失意人士,因为人所愚弄犯下追悔终生大错,只为不能违背天命,再无恕罪的机会,算起来实比为兄还要凄苦。只是他一身功高造化,当真艺超群伦,且向尽苦行内功秘法,兄弟几次内功被废。若以此而论,正是他拿手专擅的内功路子。”说到这里,无色忽地有些激动,一时却又叹了口气道:“二十年前我才刚为爱侣身死,年少气盛,行为狂放神州远行,在西域沙漠与他一语不和大斗了七昼夜不分胜负,随成莫逆。只为他有言今生今世再不回中原,欲在沙漠中折磨自己终生。日后我也因定守前言觅得这秋练峰修炼,如今我与他天南地北,只怕永无相见之日。如今我保举你前往,虽是他行为狂放,但看在我举荐你的份上,料不会推辞。且张兄弟你也是个怪诞的性子,即能和我相交一场,想来与他也不成问题。”当下无色细声将云飞浪人相貌行举与大沙漠地点与张入云俱细说了后,方与其与相辞。 张入云得无色四十多日以来昼夜指教已是大感其人心志炙诚,今见无色于行前还与自己有此一番交待。想着他为人仁善至此,反要在这苦寒之地自责自困相守终生,心上大叹大悲,胸中一热却是纳头便拜。 无色与张入云相交一场,也是为其一身不羁的生性与风范倾心不已,虽间中张入云几次欲与自己结拜,只为他自苦,此生不欲再有至亲至厚的人儿,这才屡次娓婉的拒绝了他。今次见张入云倾心相拜,一时情热也是俯身相就道:“兄弟相交只为一心,不争这一日长短,张兄弟此后大江南北纵横江湖,纵是飞行绝迹出入青冥,也莫忘为兄在这秋练峰上枕翕待旦,日夜相候!” 张入云闻无色这般言语,心头大是动摇,眉间一皱,一时强忍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一拜之下,扭头即走,当下直如排云似的向远方遁去,却是再不敢回头望顾。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壹)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壹) 四月,张入云此刻功行大造,虽未得陆地神行,也已相去不远,这一路上虽是遥远,但他却只用六日功夫,即已到了安徽境内。张入云本因未尽得白阳图解,心下有些内愧,想直奔鄂州与浮云子计较一番再作定夺,无奈路经安徽地界时,终是忍不住心上挂念隐娘遗体与谷中幼小的青莲,再又看了看百宝囊中相携的化蛇剑,欲将神剑藏在百花谷中再行上路。当下他自觉为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回谷,旋即改了方向,径往密林中的山谷奔去。 此时的张入云一身轻功本领,便是当日隐娘在世,只怕也是不逞多让,虽是百花谷地处于群山之中,也再难不倒他。当下只用了两个时辰,便行得百花谷入口处,不想待他刚一入阵便为谷内值守的妇人发觉,为此上张入云兄倒得一番惊讶,不由不佩服隐娘诸多机巧。现如今自己一身轻身本领,真已算入化境,竟也能被一寻常妇人发觉,惊叹之下,却早被那女子认出,一时不免一番礼敬,却让张入云好一番尴尬。 那女子因张入云地位尊荣,欲拉了火箭号令谷内众女俱来相迎,却为张入云伸手阻住,一时言道自己无意打扰众人,只由她一人在前引路即可。 待穿过树林后,张入云发觉虽只两年功夫,谷中景物已是比先时繁盛了许多,两旁的村居直比自己行前多了一倍不止,且还得精巧修缮,比以往好看太多。谷中女子赖以为生的香田也比先时多出一半,且各色庄稼尽皆长势喜人,但还有些余闲境地皆被谷中女子布置异境。一路上看得张入云得头不已,只奇怪这些女子怎有这么多的心思本领。 只是二人入得谷内行走多时,却难见人迹,张入云心上奇怪,忙问那守值的女子。 就见女子答道:“公子不知,这几日里除护守山谷入口与主人灵柩重地有人职守外,但凡是有空闲的女子都到翠微姐姐那里帮忙织云凤锦了!”说到这里,好似忽然忘记了什么,忙补答道:“哦,婢子忘了说了,还有就是除了小主人与叮氏二位姐姐三人,却不用帮忙打理!” 她话才刚说完,张入云就见远处山间有些异动,抬眼望去,就见谷上悬崖边竟有四点人影在往来蹿动。但见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只是当中有三人轻身功夫绝顶高强,而落在最后的一位虽也是一身上佳身法,但与另外三人相比,却终是差得多矣。 值守山门的女子随着张入云眼光望去,虽是瞧不得真,但谷中女子只有两人敢如此胡闹,一时忙笑与张入云道:“公子快看,小主人和叮当姐姐又在玩闹,正引逗的瑛姑首领与叮灵姐姐满谷追逐呢!”话声才刚说完,就觉一道清风已滑过身旁,耳畔又闻得人说道:“多谢姐姐引路,到了此地在下已尽知路径,不用再做麻烦了!” 待那女子回首看时,却见张入云已是一个旋风,直冲出几十丈高远,正向着崖上追逐嬉戏的四人奔去。 当下张入云只三两纵便已可听得四人中瑛姑传来的呼唤声,只闻她与奔在前方的青莲;道:“小主人再莫犯险自栖凤石出谷,赏雪姐姐说了,这几日恐有异人前来,今尚不知是敌是友,主人还是在谷中玩耍才好。”说着又嗔怪起叮当道:“叮当,每次都是伙带着主人乱跑,真若出了事,我看你怎么在老主人面前交待。”说完又见前行二人只一路飞奔丝毫不理会自己,只得侧身与叮灵道:“叮灵,还是你快去将她二人拦下,青莲这日子来轻身本领大进,我是追赶不上了!只能靠你辖制她俩!” 叮灵闻声,只一点首,一时脚尖一点,竟是凭空跃起,飞起空中,当下只在空中遁走追逐二人。青莲此时回首见叮灵竟得飞身追逐自己时,一声尖叫却将身旁叮当也吓了一跳。再回首见自己姐姐凭空追来,也是一慌,眼见这般下去定要为其擒住,忙也一个起身遁在空中,随手又将青莲带起,二人一同并肩飞行。虽是青莲还不会飞行驭气的本领,但她身来异质,为叮当带在空中竟不显负累,她人小胆大,当下至得空中却是一阵欢笑,并不害怕。 叮灵虽遁光较二人迅速些,但到底担心青莲安危终是不敢过于激进逼迫二人,一时只见三女在空中四处飞蹿,而身后的瑛姑早已被拉下老远。虽听得空中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却怎样也跟不上三人脚步。 正当叮当与青莲玩的开心之际,却忽被叮当瞧见一人也往自己身前蹿了过来,待定睛看时,旋即眉开眼笑,手腕一番竟将相扶的青莲甩过一旁,直丢进身后叮灵的怀里。嫣然回首却与众人娇笑道:“阿云!阿云回来了!”说完只将身一潜,已是流星般的栽入正自迎身过来的张入云怀里。 张入云见叮当来的甚急,自己又在空中,防两人危险,忙伸手擎住起臂膀。未想两年功夫不见叮当也得功力大进。当下只一与张入云手臂接触,竟得就势滑过,一个鹞子翻身便已安坐在张入云的肩头。此时张入云身形比两年前要长大了不少,叮当安居其上却是愈加的自在舒服。 青莲此刻正在为叮当临时将自己甩给叮灵而嗔闹,再见原来是张入云回欲,却忙止了嗔容,心中有些忐忑反倒有些羞答答地与叮灵落下地面。 此时众人身后的瑛姑已得空奔至众人面前,遥见张入云归来,大喜过望,忙俯身跪下欲行大礼,却早被张入云手底施动气劲将其身子托起,面上略带嗔恼只道不用。 后瑛姑再见叮当竟端坐在张入云肩头上,往日只自己三人与张入云相处时,还不怎显。只是此刻在青莲面前叮当还是一如既往,瑛姑却是大觉不成体统,忙喝令叮当下来。未想此刻叮当却已是在张入云长大的身上一路嗅行,一时鼻尖晃动,至后在张入云腰间的百宝囊上止住,再回头与张入云娇声道:“阿云!好香!我要!” 张入云知叮当定是闻见自己宝囊中冷香丸的香气,虽是她与桃花扇二女一样的举止,但气度却大为迥异,一时甚觉好笑,因知自己熬不过她,只得探手入囊取出一粒冷香丸于她。后再看叮灵也在身旁,不愿厚此薄彼,当下却又再取了一粒抛给叮灵。 叮灵接过丹药也是如自己姐妹一般的一阵嗅动,便已知乃是灵药,脸上一喜,忙一如叮当一般也是即刻丢入口里囫囵吞下。待药力流入体内,旋即打了个哈欠,只一个懒腰伸过后,双目便是一阵神光充盈。只看得身旁青莲一阵惊异,她与二女相处日久,往常总是同憩同止,因见二人服得丹药后,很是得补益的样子,却也将目光盯向张入云手,显有些窥伺之意。 张入云见她心动,却笑道:“叮灵姐妹体质有异,所以才有这些异举,青莲你和她二人不一样,只怕吃了这冷香丸也是不得什么好处呢!” 如此青莲才得止了心中念头,一时间走近张入云身前福了一礼,口称舅舅。 张入云离谷已有两年,行时青莲才只十岁,如今却已是位少女了。她从其母亲身量甚高,现只比瑛姑矮了一些而已,除脸上略有些稚气外,看其面容竟是与隐娘有七分像似,当真花容月貌,艳盖群芳。虽侧身边三女也是绝色美人,但与其相较,却总是差了一筹,生生是被青莲比了下去。 张入云见她才只这般年纪便已得这般姿容,如再过两年长成大姑娘了,却不知还要秀成什么样子!他现在贵为其舅夫,见青莲貌美又得任性,却是止不住的有些为她日后担心,生怕为江湖不屑的登徒子诱惑了去。虽也知此般作想有些无谓,但凡为人父母者都是为儿女极尽心思,张入云受隐娘重托,实则将青莲看做自己的女儿,且他生性行事沉稳,一时想得多了不由笼起眉头,反让身上叮当看出些气氛,忙口底唤他道:“阿云,你这是怎么了?” 张入云闻言这才从一番臆想中跳了出来,想到自己竟当着众人面胡思乱想,让众女只倨守在一旁等待,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转念间却又将青莲的安置放在心上。今日他已是见到了的,以瑛姑一人已是辖制不了青莲,纵是有叮灵帮衬,但从中又多了叮当一人作梗,如此一来两厢抵消,却是张入云不得不作一番烦恼。 一时间瑛姑欲率众人先回琼花殿歇息。未想张入云却先提出要到淬玉岩上先看护隐娘的遗蜕,众女闻言忙素了声,却是分开左右在前引路,只叮当仍是不管不顾,骑在张入云肩上做耍。 张入云因先时闻守值女子曾言谷中一应女子都在翠微的统领下缝织云凤锦,此刻得空正好与身旁的瑛姑询问,到底是桩什么缘故。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贰)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贰) 瑛姑不想张入云才刚入谷便已知这谷内一桩大事,不由心中有些忐忑,赶忙回首俯身道:“瑛姑正为此事专擅,而心上不安,今日主人回谷,正要领公子的责罚!” 张入云见她说的慎重,倒是心里有些好奇起来,他素知瑛姑的心性,当下只先将其扶起,再安慰她道:“不需如此,我知你做事向来沉稳,真若谷中有甚不好的事发生,你也定是尽心竭力避免。这两年我不在青莲身边,你和众姐妹将她抚善的很好,真是辛苦你们了。你且先把这云凤锦一事和我细细的说一说,我绝不得怪你!” 瑛姑见张入云软语相慰,又是张口即说众人辛苦,想着转眼两年过去,张入云才得归来,一时眼睛却是红了,当下忙用衣袖遮掩,却早被叮当看出,只一路的伸出玉葱般的手指刮着粉嫩的脸蛋笑话她。瑛姑见此又是羞红了脸,又不擅与人争辩,只一路相引,细诉内中事。 原来自张入云走后,谷中一切均由瑛姑四女统领,四女中除闻雨略显憨厚外,都是心思灵巧,独挡一面的人物,只数月的功夫便将这百花谷整治的好生兴旺。 因谷中四季常春,虽只有数十亩香田,但一年却可种三季水稻,且所获极丰,不但可自给自足还多有富余。故此只种了两季后,米仓即已装满。瑛姑四女商议,如此这般多劳无意,反将香田轮种,间或种植各色瓜果菜蔬,以保良田丰沃。好在隐娘行事缜密,事前已收集了各色瓜果种子散放在谷中生养。 谷中女子皆是来自南北各地,在百花谷中一来有些空闲,二来在瑛姑四人统领下行事也均可随意,往往思念家乡饮食,而各自在田中种植各自家乡土产,待收获后还各凭技艺本领,腌制调配成各色小菜蜜饯香酱,反正谷中逍遥自在无有外物相扰,一应女子也乐得一尝口腹之欲。内中只便宜叮当姐妹两个,她二人从不帮忙,却是吃的最多。尤其叮当自少了隐娘和张入云的约束更是胆大妄为,往往仗了自己可自在飞行的本领伙带着青莲出谷,外出不是捣蜂巢便是摘异果,每次外出不将满嘴吃的通红,或是肚子痛的满地乱滚绝不回来。 瑛姑四女为此只得几次颠倒谷中阵法约束二人,偏青莲聪慧绝顶,自得四女两年来日夜教习,于这玄门秘术更是精擅,虽是叮当为此上不得而出,但她却在几日功夫内便将四女苦心布置的阵法识破而从容逃走,今日便是一例,为此上却让瑛姑四女烦恼不已。 再说谷中众女子在瑛姑统领下,修习《落日真经》,俱有进益,虽是谷中安怡用不上各类本领,但自此众女子平日做卧起止,都远较往常迅捷,是以虽百花谷内无有男丁,但一应的农事却没有一丝滞累。且女子生性心思细腻,心灵生巧,做事效率比男子要精快的多,谷中除各人衣食外用度需自理外,再无外务。如此一来却落的大伙好大空闲,虽说有《落日真经》的功夫要修练,但因内里大多是杀伐太重的血腥法门,瑛姑不愿众女习此技法改了谷中祥和的气质,是以只传了真经上十之一二的功夫。到的后来,众女子当真无事,却将以往针织女红重又收拾了起来。 要知这百花谷内为张入云所救的女子,无一不是乾坤教从各地掳来的灵秀之辈,均是心细如发,聪慧过人,纵有一两个略差些的,却又在骨格体材上远超众人之上。如此一旦各位女子拾起针线活计,端地是各显其能,争奇斗妍,往往经众女精心修琢过后的一副刺绣挂在墙上确似是活物一般。其中尤以翠微最为心灵手巧指法出众,曾有一次经她手底打制的云燕络子,竟得绕梁三日而不歇,引逗的群女争相观看,直叹为人间神迹。 一年前正值隐娘假死忌辰在际,翠微更是统领众女直花了一月的功夫,刺了一副万蝠朝圣图,待当夜织就,其图竟得升起五彩霞光,直唬得瑛姑与赏雪怕谷中女子如此炫技易招鬼神,急急用金属箱笼将那万圣图藏了,隔日祭至隐娘遗蜕处,自此后更是号令众女只可修琢小幅的手工,再不可这样齐集众女心力织就如此神异的锦绣。 不想当夜瑛姑四女梦中便有神女造访,只言自己乃百花谷南隅地藏娘娘座下侍书神女,因前日得见群女针迹,将娘娘引逗,特来相告请众女帮衬做些针线女红,不知众女意思如何? 瑛姑与赏雪人较稳重,见此不得不答应了下来,等七日过后,由翠微带领绣琢了十五方香帕,当夜果有神女显迹前来提取,一时还奉得金珠玉露做为答谢。众女惶恐中接了,待第二日天明,见金珠玉露尚在未有变化,这才知真有山中神仙相请众人,如此才得安心。 只未想自此后,地藏娘娘竟对群女的手艺推崇备至,经常打发人来求谷中女子的针线,为此上瑛姑等人不敢推辞,只得悉数接下,好在对方也颇公平和善,每次求得织绣都有回礼相赠,初时金珠玉露,其后还有各色仙果珍玩,翠微心细,每有仙果相赠还将内里种子留下,移栽谷中种植,虽百花谷中灵气不比那天府仙境,但即此也已是很有些收获。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年后,一日百花谷群女正在聚众赏月,却忽见山外有一队人马竟从空中落下,行时仙乐飘飘,为首八名仙子簇捅着一驾凤辇降至众人身前半空处驻定。待撩开车上云雾样的宫纱,内里却有位身着古装,头冠凤钗的美妇人琅声与众女道:“众女不必惊惶,哀家乃是广野山中玉敕万乘地藏神君,连日来多有借助各位之力。你众人虽是人间俗女但却无一点尘世烟火气,大是难得,且针织技艺竟不在吉嶙殿众神女之下。今我与罗浮宫瑛仙子斗气,欲在半年之内两相较技,织绣一幅祥云和凤图一争高下,为此想借仗各位助力织就,不知而等肯不肯答应!” 瑛姑一众此时已被地藏娘娘一众阵仗惊的目瞪口呆,寻思半晌,也不敢说个不字,至此众女均回身望向一旁的青莲时,虽见她小小年纪反倒比谁还沉着,一时竟率众答道:“神仙娘娘即有所请,我辈俗世女子怎不敢答应,只是还请娘娘仔细交待内中详略,不然至时云凤图若有不周全之外却是民女们的罪过了!” 地藏娘娘见她年纪最小反倒行事最得沉稳,又见她姿容绝世,生生艳压群芳,为众女中奇秀,便是自己座下仙女也有不及,一时深爱她,只盈盈笑道:“不想你这孩子倒是聪明灵秀,我今日且先留下金线玉帛,再有织娘与你等仔细交待,定保不会有妨碍!”说话间,又从玉腕上除下一只墨绿色的玉镯交付在青莲手中道:“此是七星蛰玉镯,五行避水,又为我佩带多年,也算是件灵物,今于你算是件见面礼吧!待日后云凤图织就,可常来我宫中游玩,你生的这么美秀,纵是众仙家见了也是欢喜的紧呢!”言毕只略与众人往对,面摆驾回返天际。 果然鸾驾回宫后,便有一位唤作织娘的仙女与谷中女子交待详略,且因得娘娘发付,已在事前先送来两朵金莲花已做定礼,后又取出一方宽一丈六尺,长三丈七尺的玉帛,一并金丝银线玉珠更是五数,并草宫花样,接连指教了众女十日,这才回转山中。且自此后时常往来,有时还携得玉露蜜浆以慰群女辛苦。 自此后,翠微即统领众女日夜不缀的织绣那一方云凤图,只是娘娘留下的时限甚紧,即便全心竭力也是有些不够,为此上全谷女子尽皆出动,除守山与看顾灵柩的女子不得走开外,便是瑛姑时常也要上前帮衬。只是群女中只有翠微和赏雪针艺最高,那图上丹凤也只有她二人才敢动手缝绣,是以她二人也是群女中最为辛苦的两位。如此一来谷中因少了众女统领,却是生荒了许多。只这般倒是便宜青莲与叮当胡闹,一不留神二人便逃出谷外,尚幸内里叮灵还算沉稳,这多日子下来,虽也被她二人搞的鸡飞狗跳,但总算没有出得甚大乱子。 却说瑛姑说话间提及青莲怎生淘气,倒让小姑娘在张入云面前很不好意思,一张俏脸却是越埋越低,至后竟是将脸贴在怀底再不敢看张入云脸色。 张入云未想青莲竟得这般淘气,只是想着一旁正将双脚在胸前晃动的叮当,却是苦笑一声,已知其门径的来路。想到自己数年后才得与青莲一遇,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教训,再见青莲脸色,更是提不起一副心肠。只得笑道:“罢了!青莲年纪还小,你众人又都过于爱惜她才得如此,倒也不能只怪她一人,待日后择良师教导便再不会这般幼稚玩闹了!今且先去青莲母亲处祭拜,不要误了正事才好!”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参)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参) 众女闻得张入云提起隐娘自是再不敢多口,至于青莲见张入云提及自己母亲,却是一下子红了脸,眼眶中已略有些湿润,张入云见她很有些自悔的意思,反倒脸色上有些下不来,生怕她一时哭了出来,倒让自己难处。 待张入云一行人行至淬玉岩时,自有两位守值的女子从巨岩僻静处走出见礼,一时二女显身,倒是将张入云惊了一跳。原来他方才为青莲作愁苦状分心,偶有疏失,竟是未查觉的两女子从何处行来。要知张入云此刻功行灵感尽皆大进,二十丈方圆内一草一木的动静俱都瞒不过他,纵是有草丛石缝中的蝼蚁行走其间,也只要他稍一凝神便可辨个分明。此异能是他在盲目失明的半年里,耳力嗅觉大增而锻造出的独家本领,若问天下英雄只怕也没几人能有他这一桩本事。可现时竟得同时有两位女兵卫自乱石丛中走出,虽是方才张入云略将心神松动,但就此也让他惊心不已。 一旁的瑛姑观张入云面色变化,略知其心理,忙从旁解释道:“公子不知,这两年来我与赏雪姐姐精研《落日真经》略有小成,是以往日里得空便祭练了几样小乘隐身匿气的法宝。虽是瞒不过公子这样的行家,但淬玉岩乃是主人藏身重地,我与赏雪计较,终是小心些为好,所以才将隐身香囊为此地守值弟子携佩。且这二位姐妹又正好是我百花谷中十六位女子中体质最佳的,是以主人遗蜕处常年由她二人主领守值,说来也真是辛苦她二位。”讲到这里,瑛姑却又嫣然笑道:“只是她二人体材虽长的好,针线功夫却差些,是故没有去帮衬翠微妹子绣凤。” 那守值的二女闻瑛姑道其针织女红不比众人,却是立时红了脸,因她二人在群女中身份略低的一些,此刻在张入云这位百花谷长老面前却生生有些惶恐。 按理谷中每一位女子都曾由张入云指点过技艺,只是其时张入云正思隐娘病危,待隐娘假死过后,却又一心只用在教导青莲和提拔自己罡气上,对谷中十六位女子除瑛姑与叮当姐妹六女外,至今时却是毫无映像。当下因闻瑛姑话里有些异样,却将二女略微观望,果然真如瑛姑所说的很有些与众不同。 就见其中一高大女子身长竟足有八尺开外,只比此时的张入云还要高上三寸,虽还谈不上是位女巨人,但女子中身量能长的这般高法却当真是罕见了。且她一身根骨灵慧,腰马沉稳,体形虽长大却未见一丝不灵动的地方,张入云一见,便知她在外门功夫上,却是有好些进益可求。而另一位却又与先一位全然相异,身长不过五尺挂零,只堪堪到得张入云腹际,那女子项背好比龙蛇,探足曲步时,身形犹如轻风,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显是体质尚佳真气充盈,便连内力也已修到可观的境界。 张入云一见这二人,倒是不由的会心一笑,只怪这等异人怎生自己在当日日常教导竟毫无印像。此刻回顾往日,当真是过眼云烟,其时自己为隐娘假死神伤,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二女见张入云看得二人身形后哑然失笑,却是有些涨红了面孔,只为她二人体像特殊,谷中众女虽是相处和蔼,但也经常拿二女身量开些小玩笑。此刻见张入云这等模样,只以为他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不由地心上有些伤心。 不想正在二女愁苦时,却听得张入云与瑛姑笑道:“如此安排甚佳!你与赏雪俱都能为谷中安全极尽心思,此淬玉岩为隐娘藏身重地,终是安排的妥当些方好!”一时又回过头与二女道:“这长日子来有劳二位姐姐辛苦了!只不知二位名姓,呵呵,实不相瞒,两年前我身上诸多烦恼,现如今回至谷中却连谷中姐妹都认不得了!” 瑛姑闻言忙在旁帮衬道:“这也难怪公子,且谷中姐妹们自进得谷中安居后,大多改了往日名姓,她二人也都在公子离谷后一并改了,公子自是不知。”说话间便手指二女分别道:“她叫女大侠,因是身量高敞很有些男子气概,谷中姐妹叫的口顺了,也就这么着叫开了!她叫轻风,谷里除叮当姐妹与青莲外就属她轻功最高,因是身材纤弱些,行动时无有一丝响动,后为赏雪姐姐玩笑间便取了这个名字,不过现下看来倒真的很相益呢!” 二女闻瑛姑与张入云通报自己姓名,忙俯身行礼拜倒在地。 张入云见此只袖袍一挥便将二人扶起道:“二位根骨确是有异,我这一次在谷中会稍留些时日。自明日起,你二人旦有闲暇可来我与瑛姑首领跟前,我略有些技艺,欲相机传授你二人一些,不知二位可还愿意!” 二女闻言大喜,忙二番作礼,却又被张入云扶起。虽是她二人心上兴奋莫名,却让一旁的瑛姑与青莲因闻张入云有言只在谷中稍作逗留,脸上却是添了好些烦恼。 唯张入云肩头的叮当因见他连次手底挥动便将二女扶起,以为他手臂底下有甚好玩的东西,却是取手在张入云袖内好一阵掏摸,末了想是未发现什么。竟干脆落了地,提起衣袖,将个粉藕一般的一玉臂直伸进张入云的袖笼里,硬是要摸个明白。她体质有异,又得两年潜心修炼,一时玉臂舒长,竟可伸至张入云腋下。虽是张入云周身要穴可以禁闭,却也挡不得她这般灵秀的人搅弄,一时忍不住,脸上便因痒的笑出声来。见此有趣,叮当反倒愈加得势,叮灵虽是连日来气息与其妹子日渐疏异,但到底难改往日心性,见此却也上前与叮当一道搅闹,此是他三人素日闹惯了的,一时间不免闹了好一阵子才得令二女罢手。 青莲在一旁看的有趣,也是满心想上前与三人戏闹,只是到底两年不见,张入云与自己已有些生疏,且她又是随了隐娘的性子,隐忍半天终是没有上前,眼前一切俱让瑛姑看在眼里,当下只有些心酸,却是未敢声张。 再说张入云与叮灵姐妹好一番纠缠方的罢休,一行人此刻已是近至隐娘藏身的竹庐,却是立时肃了面孔,便连嘻笑无忌的叮氏姐妹也都端了声,将身退过一旁,只容青莲与张入云行的近前。 张入云放眼望去,就见竹庐四周荆棘已比往日茂盛了数倍,将个竹庐方圆两三丈之内,围得无有一丝空隙。只是这屋里屋外依旧是先时的一尘不染,显是瑛姑众女常日里小心守护的缘故,而隐娘仍旧安睡在其间竹床上,虽是两年时光过去,面容却没有一丝见老,细较起来,反比再生时还要显得年轻一些,胸前一方月隐神符生出的佛光也比先时还要圣洁,泼泼然不止流遍隐娘全身,便连其身下竹榻也受佛光沾染,直如青玉一般的透出温润的光华来。 张入云见隐娘遗体收藏的极为妥当,心上方得一放,只是胸腹之际却又在瞬时里变得烦恼伤重异常,回想自己往日多番辛苦,不但没有能得功行大进,却连与自己相苦相倚的香丘也遭人毒手,冥冥之中总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巨手,一再的将自己与心爱的人欺凌调弄。 张入云自幼作想的便是与世无争的生活,可如今身前万状却只能容得他长叹一声,暮然回首,又觉得自己满身伤痕,反为真正待自己好的人带来不幸,想到不明白处,只睁着一双虎目几欲滴出血来。 青莲虽与张入云相处并不甚久,但在其眼里,自己这位舅舅却一直是和颜悦色,从未有过一怒。此时见张入云脸上凄厉,却不由的有些害怕。但只时隔一瞬,便已在自己不察觉之中将一双小手握住张入云粗大的手掌。先一时青莲还有些羞涩,但待将自己双手握得张入云温暖的手掌后,只觉舅父掌心的体温与一身的亲人气息似能温化自己一般。虽是长日以来谷中众女待自己体贴入微,但却总不及张入云来的亲厚,一时间安了心,却是用力摩搓身边唯一至亲的一方的手掌。 张入云见青莲竟提过自己手掌安慰自己,此是两年来青莲待自己最亲密的一次举止,便是往日隐娘假死,青莲年岁还小时也无有过的举动。一时见青莲眉目恍如隐娘在世,心中好似有一物堵住,竟是过了半日方得哑声说道:“青莲放心,舅父一时心思走神,反让青莲担忧了!你且莫多虑,我现下已经好多了!”说完却又回首看着隐娘遗蜕长叹道:“只恨我两年辛苦,却是收获极微,反让好些好人受了大难,又让你们一众谷中女子担心,是我无能,真的是亏对你母女二人!” 青莲见张入云在隐娘竹庐前自责,心中一阵激动,忙开口相慰道:“舅舅您且别伤心,当日娘也曾对我说过,救出娘的这桩事难于登天。娘生前只想让舅父大人不要将此事挂在心上,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当日我还小,不懂其中意思,如今我长大了,也知道大人的辛苦了,舅舅您且在谷中住上一阵子,等再过些时日,我本领再大一些,便一同随你出谷寻机救出娘来!”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肆)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肆) 张入云不料青莲年纪幼小便能说出这般话来,心里不由便是一凛。虽是青莲这番言语显见她生性至孝,但张入云已能从其口里听出些杀阀的意味来。因不愿青莲重走隐娘的旧路,行事为人杀气太重,造劫过深,有伤她日后气质机运。张入云当下闻言却并未说甚嘉许她的话,只取过手掌轻抚了抚青莲发梢道:“青莲你现下年纪还小,只全意用功即可,救你母亲的大事尚且落在我一人肩上。不日之后我尚有要务,重又得上路,趁此时日我要对你一身武艺心法好生做一番疏导。此番舅父外出行走两年也不能说无有一丝收获,因得机缘已为你娘求得一方兵刃,今次回谷也正是为的这桩事。”说话间张入云即从腰间百宝囊内将那化蛇神剑取了出来。 叮当此时见张入云从随身小小革囊内,竟掏出老许出的一口宝剑,收上大感好奇,当下也再不顾在张入云身后装扮持重,即刻便是行近身来抢着要张入云手中的化蛇剑。未想她气息与那神剑不类,当时剑虽尚在鞘中,但一遇叮当生息却已是一阵怪啸声乍起,只将她吓了一大跳,面色泛白之际,直吐着舌头不停的拍着自己胸口。 青莲与叮当最为要好,见她无理上前搔扰被宝剑吓到,忙伸手将她拉过。只是心中有因那化蛇剑神异好奇,却将慧目盯在那剑身上,只盼望张入云将宝剑抽出好让自己瞧个仔细。而叮当虽被化蛇剑惊吓,却是改不了她天性顽劣的根性,一时任记挂着张入云腰间的百宝囊,虽弃了神剑有顾,却又矮身探手向着那囊中摸去。 张入云见一身旁的青莲与瑛姑很有一窥化蛇剑威力的意思,一笑之间,便将那神剑自鞘中抽出,但见一波惊鸿即刻在谷中荡起,直映得淬玉岩上一片碧色。 张入云不料今日将这化蛇剑取出,其威力气势却比往日还要骇人。一时那剑上数十尾碧丝,竟好似觉查觉出竹庐内隐娘的存在,当下喷火似的往来于剑身上,只在七尺境地内激涌翻滚,好比一团愁云。虽则张入云与隐娘久日相处,又习了她好些秘术,沾染隐娘身体灵气。但为此上仍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剑身上碧丝尽数收回,重又恢复至一束绿水晶般的模样。就见那通体晶莹的剑身内青蛇来回蹿动,却叫众女瞧的不可思议,只瞪大了一双眼睛。叮当见此,虽也觉新鲜有趣,但她天性始终怕蛇,却不敢伸手去取。 不想反是一旁的青莲见那化蛇剑又爱又羡,一时忍不住开口道:“舅舅,且把这剑给青儿把玩一番可好!” 张入云闻言怕她年小功力浅薄,难以操控此剑,只是因想到青莲终是隐娘女儿,论理该当无事,何况还有自己从旁协助,微一沉吟,即是将神剑交在青莲掌中。 但听得青莲一阵娇笑,便将长剑取在手底,目注那化蛇剑时,只掩不住眼底的兴奋激动。素手挥出,便是十丈余长的碧光扫落。青莲虽未习过剑法,但生性聪颖,当日隐娘在生时,曾传授过她一些钢刺的运用法门,此时施展出来,但见漫天碧光游走,竟如泼墨一般向空中中荡去。使到兴发处,那本是三尺青锋剑,竟只空留一方剑柄在青莲手里,而那数十尾灵蛇所化的剑身,早已是漫天游走只在空中化做一团青碧色的骤雨于云间上下翻滚。 张入云见青莲将化蛇剑威力尽行使动,防其不能收回,忙急声道:“青莲莫要过于炫耀,此剑怪异,性如烈马,小心不能收回,且快将剑柄交我!” 未想青莲正在兴头上,闻张入云有命,却是赶紧将小手一招,口中一声娇叱道:“回来!”就见那本是在张入云手底极难收回的漫天碧丝,却是如奉圣旨一般齐往青莲身前冲来。只一瞬便得聚在青莲挥出的单掌上,当下竟是毫不停留,一径沿着青莲臂膀钻入其体内。再观青莲面相,却是除了兴奋外,并没有一些异像,张入云见此知她是如无色收那寒光剑一般的将神剑融入体内,一时心里有些触动,即是半日沉吟不语。 此刻青莲将那化蛇剑收归体内,只觉心神舒畅,自在快活,略在掌心发力便可逼出一两尾碧丝游出体外,心意上但有些催动便可飞身伤敌,一时心上激动,即开口与张入云道:“舅舅!这把宝剑真是神奇,虽是舅舅给娘寻来的兵刃,且给青儿玩耍两天好不好!” 张入云闻言苦笑道:“你娘的东西日后还不都是你的,这剑即也与你投缘,你且配在身上吧!等你娘身醒后再由她发配。只是记住!你现如今功力还浅,绝不可将此剑在人前炫耀,招人窥伺,更不可仗此剑锋锐,以此击敌生祸!要紧!要紧!” 青莲此时正为得了这化蛇剑在手满心欢喜,张入云便是有一百二十个要求,她也都得答应了,何况之屈屈两个。 张入云见青莲一心只扑在那化蛇剑上,心上不由一阵感叹,他此番回谷,主要目的便是为的将这化蛇剑藏在隐娘身旁,以慰其心。虽是隐娘此刻魂埋谷底,但他总觉自己如将神剑放在其身侧,却好似这两年来,对隐娘多少有些交待。 此刻不想青莲操纵这化蛇剑竟是这般如意自在,却将他本欲将自洞庭湖底得来的短剑交给青莲应用的计划打乱,只又想着青莲乃是隐娘女儿,隐娘在生时又是对她诸多溺爱,即是青莲想要,隐娘定是不会不给,一时间想至此,心里也就释然了。 未想张入云正在这厢思忖,身旁的叮当却是手脚丝毫没有闲住,一意的在张入云百宝囊中乱翻,她因见青莲儿得了一柄化蛇剑好不得意,自己平日里与青莲玩惯了的,任性之下,也想找一柄宝剑相配。果然张入云百宝囊内藏物甚多,只不过多时,便被她翻拣到了赤月剑,一时一声欢笑,便被她将长剑自宝囊内拽出。也还未能张入云反应过来,也不知她从那里学来的,竟是手按剑簧,将那赤月剑自鞘中抽了出来。 就见得也是四五丈长火样的芒尾在空中耀动,却将叮当乐得咯咯娇笑,一时间在她手底挥动,却似烧灼了半边天一般奇丽威猛,叮当不似青莲,手底没有轻重,剑光挥动处便是一片的飞沙走石,淬玉岩上石木被她在瞬间伤伐了不知多少。尚幸她还记得隐娘竹庐不容侵犯,否则此刻那小屋只怕连房顶也给她掀了,周围一应人等都在叮当俏笑声中此起彼伏,纷纷避让叮当剑光,如此一来只令得她更加得意。为此上众人好一番喝叱,才令她还剑入鞘。 张入云为叮当掌中剑气纵横一阵乱舞,只吓的满身大汗,当下略将额头冷汗,便赶忙上前去夺叮当手里赤月剑。未知叮当见张入云上前逼夺,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相让,只娇嗔着将宝剑往怀中抱道:“我的!” 张入云闻言哭笑不得,只得从旁苦劝,瑛姑等人也在旁帮衬威逼利诱。只是此刻叮当却是咬定了注意,硬将长剑抱在怀里,任众人怎生劝说也不同意,就连略作的叮当几分主意的叮灵,此刻想也心喜那赤月剑,只坐壁上观,并不上前劝说她妹子。 张入云无法可想,最后只得又取出一粒冷香丸在手,欲以此与叮当交换,谁知却没有一丝效用。稍顷,反被叮当趁张入云一个不当意时,扭着脖子一口咬过,灵活已极的将他掌中灵丹衔走,白白的被她偷了去。 正在众人为叮当胡闹头痛不已之际,忽见得淬玉岩崖下一阵金霞泉涌般地泛起,直插云云。跟着耳边又传来众多女子的欢呼声,张入云目光锐利,第一个发现谷底竟有一朵五色祥云风涌而起,其间竟还裹了一只彩凤,一时只在空中飞舞,口中不时生出清丽的凤鸣声。 众人为眼见奇景惊异,一时倒忘了与叮当争剑。再见那祥云彩凤在空中一个盘旋过后,便得一晃不见。等张入云一众人仔细查找时,只见谷中一大殿内正洋溢着一抹云霞,将只是木制的殿堂直晃动的好像金銮殿一般。 瑛姑见此略一思忖,便是回首与张入云喜道:“恭喜公子,今日竟是翠微妹子与众姐妹绣织祥云和凤图成功之日。如此双喜临门,真乃谷中大幸,今日少不得要好好庆祝一番了!”说话间脸上喜形于色,显是心里极为高兴。 叮氏姐妹虽不知双喜临门是甚意思,但有庆祝这一词却是省得的,知今日可以大嚼大吃玩闹一番,一时脸上俱都大喜,其中犹以叮当更是开心的厉害。 张入云见叮当乐得厉害,疏于防范,那赤月剑终是太过锋锐。若落在叮当手里,一个不留心便是要生出乱子,为此上只好趁其不备,施动轻身本领,五指灵动处,立时便将叮当怀里长剑又盗了回来。虽是叮当为此又是一番搅闹,但她终只一颗无有丝毫心计的童心,只被众人安抚一会儿,便将此事揭过,重又开心的与瑛姑搅闹,只顾着过一会儿怎生玩闹。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伍)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伍) 为此众人又行回谷中琼花殿,果然翠微赏雪正与众女在殿中欢呼雀跃,以庆贺终将那云凤图绣织成功。待见张入云竟也回得谷内,大喜之下不免又是一番礼敬。张入云于此少不得重又一番劝教。 翠微与赏雪因见张入云归来,欲将新织就的云凤图取出与张入云一观。却反为张入云因听得瑛姑青莲前时一番交行而说道:“当日那地藏娘娘能将这云凤图交你等姐妹打理,主因也是为了你众人皆是女子体质阴柔,且无有一丝尘世俗气。而在我外奔波多日,一路上风尘沾染,难免有碍仙家宝物清雅。况又是男子,一身阳煞气恐冲撞了神器。我现时已在淬玉岩上得见那祥云瑞凤的风采,不能算是没有领略过这云凤图。为此我看还是不用再取出细观了,呵呵,依我看,最好是快些有仙子将这云凤图取走,不然恐夜来宝光升腾,反误尔等谷中清静了!” 张入云这一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百花谷中女子虽众,但论功力俱都不深,若为这宝图引来妖异,却实是难以抵挡。好在张入云话音刚落,即闻见空中传来几缕仙音,一时众人行出殿外,果见有八名地藏娘娘座下女侍,正手捧八色锦盒自山外飞至谷中,当先一个便是经常往返山谷,唤作织娘的神女。 张入云本想避忌一番,却已然是来不及,一时之下只得欣然相候,好在那神女倒也客气,见得身为男子的张入云后,倒并不嫌弃惊讶。且还持礼甚恭,前行几步,即持礼与张入云笑道:“织女参见谷主,累日来与贵谷中往返,直至今日云凤图织就之日终于谷主相见,婢子今日真是有幸!有幸!”说完又是一礼。 张入云见对方人极谦和,也自恭身答礼道:“神仙姐姐太过客气了!在下只一介武夫,且并不是百花谷主人,难当姐姐这班仙家见礼。” 那织娘闻言又笑道:“张君太过客气了,婢子来时已得娘娘指教,知君绝不是尘俗间一介粗俗武夫,只为那云凤图即已织就,难在人间久留,婢子奉娘娘旨意,即刻便要回返神殿,少不得却要怠慢君子了!”说完即命身旁神女将手中锦盒俱付于谷中女子后,又道:“此次娘娘感众姐妹辛苦,略备了些薄礼以为酬谢,还请张君收下,倘日后娘娘与瑛仙子斗宝得胜,必定还有重谢!” 一时间众仙女却是不做盘恒,只从翠微与赏雪手中取得宝图后,便又重驾祥云遁走。张入云见对方已是仙家神女,欲寻机问些隐娘与青莲日后教诣,只对方尚是初见,却又不好开口。 不想那织女却极擅察颜观色,此次行前又为主人提点,见张入云欲罢还休的举止,却先与张入云道:“张君心事,织女已在娘娘提拔之下尽知,令甥于近日内必为高人渡走,日后可令先生行走世俗时放下好些心思。至于此间老主人遁避隐世,只为早年杀阀太多,始至于此,张君行走人间,颇行善举,待日后外功圆满,谷主自有出世的一天,最多只略拖漏些时日罢了!望君还是不用再积心自扰,君且留步,织女急于回山复命,且告辞了!”言毕却是再不做停留,只与其姐妹踏云而走。 张入云闻言不语,谷中女子都是灵秀之辈,一时皆知内里意思。瑛姑见气氛颇冷,赶忙命命众女将锦盒中礼物取出相看,这才使得众女换了心思。当下开盒察验,就见此次所获极丰,金珠玉露自不在话下,便是灵芝仙草也得了四对。地藏娘娘想的周到,八色锦盒内里器物繁多,瓜果鲜蔬一样不漏,便是寻常的香熏玉粳米竟也有好几斗,只是俱是仙家用度,不比凡物,一时煮食确是香飘数里,只令得叮氏姐妹止不住的流着口水。 待众人将最后一个锦盒打开,却见内里竟是一对六七寸长的金鲤,浑身金光灿烂,如两团烈火在盒中清水中滚动,端地是好看非常。翠微见状忙将其投养在平日积就的金莲池内,不想那对金鲤一落池中,竟是随即将身振做五六尺长短,只在水底潜游,虽形体巨大,偏又好看非常,体上金鳞波动,却将那莲花池耀动的似生了火一般,当下直引动的众女皆来观赏。 张入云见这金鲤好似昆明刘府里金莲花池之物,一时间仿佛置身往日旧地,不由将心神怔住。而围观的女子只以为这一对鲤鱼灵秀好看,权当作观赏所用的玩物,却不知各色地藏娘娘所送的宝物中,以这一对金尾鲤鱼最为珍贵,堪为天材地宝,日后为众女修行实带来好些好处。 且说张入云见那鲤鱼心思游走,恍惚中,瑛姑便已带了群女布置酒宴,一为迎张入云归谷,二为众姐妹连日织锦辛苦,以作犒赏。 张入云素不惯与女子交接,此刻满眼望去却竟是些年青女子,一时间头即是大了一圈,好在一两次巡酒过后,即见次席上有三位妇人领了三名幼童及至其身前跪拜行礼。当下却将张入云一怔,仔细回想,原来当日救得众女子入谷时便已有三位妇人身怀六甲,其中两位更是在他未离开百花谷时便已临产,只为其时张入云正在为隐娘假死心苦,手下女子皆不敢为此来打扰。此刻张入云二番归谷,那三个婴儿已是长为两岁的幼童,今日得机,其母亲赶紧将各自儿女携至张入云身前行礼。 虽说谷中女子甚多,这三位新生儿里倒有两个是男婴。张入云仔细看了看,果然不负乾坤教苦心栽培,三位幼童虽还年幼,却已都是满身的灵气。其中犹以两名大些一男一女更加显眼。张入云当下只上前捏了捏三名童子的小手,即知那年长的两个因在乾坤教下久居,多少沾染了些妖气,是以更加的显得灵动。只是双睑中略有些青气,如此一来身体虽康健了,但心性却有些过于顽劣,一时倨在当地,却是任其母亲好一番调弄也没有伏身下拜。 见此,张入云只一笑作罢,反倒命二女将幼子扶起,略想了想便开口道:“虽是有些夺天地造化,但这两个孩子身上略有些戾气,你二人且等明日将幼子带来我处,我欲用金针解穴术将其戾气引走,也为日后省你二人一些辛劳。”在场所有女子都曾经隐娘施得此术,自是知这金针解穴术的好处,当下忙叩首相谢,却早为张入云肘间发力将二人扶起。 一时,又待张入云想了想,因不愿三人相待有显上下,便又对剩下的男童母亲说道:“即是施术,两人与三人也是无甚分别,明日也将你爱子带来吧!”不想那叫连婴的母亲闻言施礼过后,却又开口相告道:“多谢公子恩典,只是小女子还有桩恩典想求主人?” 张入云听她语气执扭,显与另两位孩子母亲不同,倒是略觉些惊讶,一时只微笑道:“些许小事,何来什么恩典,连婴姐姐且说有何事,只要我能办得来,无有不遵从的道理。” 张入云一席话虽轻,却实让两旁的另二位母亲有些惶恐,反暗中拉拢连婴,只欲叫她不要再开口。未想这女子却是生性有些执拗,当下并未理身旁二女,再抬头时,已是眼中有些湿润,就见她手指爱子,语触幽怨道:“主人也是知这孩子的一番来历,如今婢子不敢求主人什么赏赐,只为他父亲带历不正,婢子实不敢告之。待这孩子长大后,便是个名姓婢子也无言以对。今番相求主人,只想令这孩子随了主人的姓,倘若公子能够答应,婢子肝脑涂地只做牛马以报谢主人!”另两位母亲见她竟是这一番要求,随也触动心肠,忙也一般的俯身相求。 张入云不料这三位母亲竟会有这样的要求,不意之下,只惊怔在当场,待思至自己父亲此时尚在千里之外的柳家镇逍遥,而自己自幼有父亲却等于没父亲,日常为邻童欺辱,当下感同身受,竟是半日说不出话来。 正在众女以为张入云不应,心思纷乱之际,却见张入云忽的从座上立起,一时半跪在地上摩搓着三位童子颅顶哑然笑道:“连婴!你不必作难,这些孩子赤条条清清白白的来到这世上,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污浊,更没有什么可羞对世人的地方。今你等即与我求个姓氏,我虽不堪,但自负行事也尚是个正人,今即收他三人为我义子。”说话间,又对一旁瑛姑道:“瑛姑!自今日起,你即为这三个孩子造册书谱,这三个孩子随我姓张,为证其清洁,行辈便是个‘清’字,日后你与赏雪于我不在谷中的时候,要将这三人好生管带才是!” 瑛姑四姐妹见张入云语出少有的凝重,忙屈膝行了半礼,尽皆称是。三位孩子母亲未想张入云竟会有如此恩典,忙命各自子女与其行礼,此一回张入云却是再没有推委,只坦然受了。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陆)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陆) 至此日起,张入云果然开始与三位幼童施术,他本以为幼童年纪还小,骨骼初生,又未习有内力,施术时自己该可省好些力气。未想这小孩子的生理却与大人来说完全两样,又因为三位孩童年纪太小,连话都说不周全,难以得便交流,是以倾张入云全力也只得是一人一日,连花了三天的功夫才使得三位义子功行完满。 即如此也把个张入云累的够呛,其间每一日都在每一位孩子身上耽搁七八个时辰,实比连日大战还累。等到了第四日,实在疲乏得厉害,方在瑛姑等人的劝说下才休息了一日,直至第五天,才开始教习青莲武艺。 张入云此次出谷一番辛苦,虽未得全白阳图解,但到底也自与浮云子处多得了十式,即便是剩下的五式,也因昔日无双相授自己十二式时,为求其完转,而多少有些解及。时至今日又加了张入云两年多来的精修钻研,融会贯通,自是越发的具备威力,若不是行功时还略有阻累,简直可是说功堪造化,超凡脱俗。 而张入云自己虽还未觉身体已近仙流,但随着功行的渐进,却是对其一身本领越发的自信。前番因得无色悉心指教更是觉得身体发肤操控得比往日灵动,虽只这一点点,但已让他觉得自己如今已与俗世中的武林高手有了一点些微的差别。纵是在功力只比对方高出一点点,但即此已足以令张入云觉得已与众高手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施功时眼中视物但觉光明流动,心中所想也与往日再不想同。 青莲自张入云走后,自在谷中为瑛姑四女日夜教习。她天生聪颖,又因禀承父母灵性,确是练武的奇材。且她习武时又肯用心,只两年下来,百花谷中除叮灵两姐妹在轻身本领上因天生异禀比她高出一筹外,其余暗器技击等功夫,无一样不是以她为个中魁首。 为此上青莲安心在张入云身前力求表现,期许舅父夸奖。未知张入云见青莲功艺大造,确是意出望外,连连嘉许。但语气之中虽是嘉赏有余,却又随口指摘出青莲身法行气时好多疏漏。青莲此时正可谓是初生牛犊,待被张入云点拔的多了,总有些不信人力竟可达到这等境界,一时便忍耐不住,只请张入云身教。 当下二人一动上手,却让青莲心上震惊不已。平日里在众姐妹眼里看来温和异常的张入云,此时行拳却当真是静如处子,动似雷霆。虽只方寸一息之地,却凭地让张入云生出好些威力和手段来。青莲因承袭隐娘异禀,一身软骨,好似钢筋一般可刚可柔,但即便如此,在张入云面前也讨不到一丝便宜。 而在青莲看来,虽是自己年岁还小,又是女儿身,但其舅父一身灵骨竟也不在自己之下,且张入云招式精奇,经验老道,往往便是最普通不过的招式,到了他手里也是一样的化腐朽为神奇,生出青莲往日想都未曾想过的威力。一时只不用三招两式张入云便已将她制服,至此才真的知道这位舅父大人一身功法,当真高深莫测,堪比鬼神。 初时青莲见张入云应对自己举轻若重,好似做耍游戏,还有些不服气,只拼了性命的一意想在比斗中好叫张入云明白自己一身本领也堪不弱,只搅尽心思与张入云相斗。可等她十余次被张入云制服之后,终是犯了孩童的小性,竟如叮当一般的散泼耍赖起来。虽青莲这般作态让张入云大吃一惊,但心上却一丝不以为意。只为张入云见青莲气质看似与隐娘相同,但内里却又是迥异。她这般外露的生性若是以后擅加导引,却容易与人为善,不似隐娘心机沉重,一身凄苦总埋在肚里,若不遇上良人,只怕一生也不会吐露。为此上张入云心里很是欢喜,反累累善诱,悉心指摘青莲心神本领。 而青莲为张入云一身本领折服,自此后二人旦夕相处,日夜教授武世,几成武痴。不几日女大侠与轻风也得空前来与张入云求教。当下张入云便是相就二人异质,而传了两人刚门拳法与阴柔的缩身术。至于青莲因她身兼二女之长,却可兼而学之。 令张入云意想不到的是,青莲虽才十二岁的年纪,但一身气力竟不下世间男子,双臂间实有千斤的力气,在施展张入云教授的刚手拳法时,神行气度竟是一点也不见疏漏。而平日里与女大侠相较起来,竟也可在在外门功夫上分庭抗理,不弱于对方。且在此谷中练功的两个月之中,青莲身量竟又蹿高了一些,已堪比瑛姑一般的成年人,如此倒真让张入云开了眼界,知她禀赋异人,未来不可限量。可回首一想,却怕自己一身武艺尽止于此,只耽误了青莲这一身好根骨。 两月过后,张入云终将自己一身拳法义理连同隐娘周身肌理操控与可以用皮肤呼吸的密法都尽数教习给了青莲。且还趁闲暇时分,连瑛姑等人的武艺也都指教过了。只是自己一门弹指神通除瑛姑青莲等人外,却未敢相授叮氏姐妹。这一门功夫,几尽仙家本领,威力实在太大,若是教授了叮灵二人,万一二女一个收势不住便恐惹出太多乱子。而叮当自青莲收得化蛇剑,因自己也想要一柄仙剑,常常在张入云身边寻他那方赤月剑,只是此时的张入云早就留了精神,任叮当怎样施放手段,甚或搅闹也未有能得逞。 时光飞速,转眼张入云已在谷中待了两月有余,这段时间里,他每日里祭扫隐娘灵柩,教习众女武艺,晚间还在得空时将心中所悟内家心法窍要录述下来,以留给瑛姑等四女收藏,身心劳顿,实也是累得厉害。虽早就想启程奔赴鄂州,但终是决定再休整一日后离谷。 未想到了这日早晨,张入云正与瑛姑赏雪众女与琼花殿讲谈时,却忽闻守值山门的女子报信道,山外有一人往来求见! 一时间闻报让众人齐都一惊,到底百花谷建谷以来,细较起来,还是首次有外人造访,因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却让众女好一阵惶恐。待张入云细闻那女护卫,却听她答道,对方是一女子,自称姓秦,此番前来却是指名道姓要见张入云的。 当下张入云略一思量,已是有些明白其中意思,一时回望身旁瑛姑,却见她也将目光相自己投来。而青莲身旁的叮氏姐妹,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开心自在。 再说张入云听闻对方姓秦后,忙命女护卫相请。只待女子才刚离去,想想又觉有些惶恐,念头转动,却又有了些计较,一时忙带了青莲与叮当姐妹相迎。离时又吩咐赏雪等人取玉露仙果以迎贵客。 果然不出所料,等张入云率众于山谷口相迎时,即见来的女道人正是武当秦红雪。一时下张入云忙命青莲行大礼跪拜,自己也在一旁恭身行礼,只叮氏姐妹却如遇亲人一样,似一双云雀一般扑入秦红雪怀里,只娇笑个不休。 秦红雪将二女揽在怀里也是又爱又怜,因见张入云与青莲正在恭身施礼,忙将掌底拂尘轻送。但见一阵暖洋洋的细风如春光吹渡,纵是张入云此时功力大造,也觉身体一酥,便已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而青莲功力不比自己,一时为微风吹动,甚或还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 此一般手段在两年前秦红雪却还不曾具备,为此上张入云不由将身前武当长老打量了个仔细。就见秦红雪此时已是换了一身松青色的宽幅道袍,头顶一袭束发紫金冠,长袖飘飘几欲落在了地上,却偏是周身上下一尘不染,只令人倍觉其风姿神态,俊秀超逸,且年纪也好似小了十余岁,本是位美妇人,此刻竟已成了一位年轻俊美的少女。 张入云炼得慧目,一眼望下便见秦红雪通体灵气流动,正一波一波的向四外散去。不但近身人物受其熏染精神百倍,便是一地的花草也为之熏陶的显得生气了许多。张入云心思也堪细密,此时见秦红雪气度与往日迥异,再又想起当日隐娘与雨嫣然一些指教。回顾之下心中顿悟,忙二次行礼道:“晚辈无知!恭祝秦前辈功参造化,脱胎换骨,超凡入圣!” 秦红雪闻言先是一惊,其后却又和声微笑道:“两年不见,张少侠一双慧目果然是磨炼的更锋锐了,只是少侠言语太过,贫道只是剑术略有小成而已,还难堪这造化二字!” 张入云知秦红雪如此言语,其剑术必定已得大成,当年隐娘曾言秦红雪为道法精深故,剑术得得屈就于众位长老之下。可此刻观其形神大变,显是正如隐娘当日所说的一般,一旦她修成剑术,其功力却是高出往日好倍。 再说秦红雪见张入云身旁的青莲儿,正满眼迷惑的望着自己,因其形象俊美,便连这位久经人世的武当前辈平生也是罕有得见,心中甚是喜,只冲口而出道:“这位小姑娘一定就是隐娘子的千金吧!真是好标致的人物,如此俊秀只怕是神宫天府也是难以得见呢!”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柒)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柒) 青莲不知怎地竟似十分害怕秦红雪,自打她眼见这位女道人于谷中显身,虽是对方始终与她和颜相对。但青莲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好生惊惧眼前人。青莲自幼起,先后被义父母、隐娘与谷中众女娇纵惯了,如此这般的心存敬畏的惊惧他人。实是她生平第一次,纵是她当日于地藏娘娘那般仙乐升华,从天而降的阵仗前也可从容面对,但此次却在秦红莲面前说什么逞动不出一丝威力。 青莲与叮氏姐妹交好,知她二人天性异禀,所喜欢的人绝不会是甚歹人,为此总想拿眼偷瞧身旁女道,却又终是不敢定神观望。 秦红莲此刻剑术大造几成了剑仙一流,身前幼女的一点举止如何能不知晓,好在青莲虽是隐娘女儿,一身傲性差相仿佛,但杀气却要弱了许多,且又得花一般的容貌,形态喜人,容不得人不爱,见此倒是无有一丝着恼。 当下秦红莲只做不见,任青莲在旁暗中打量,只随着张入云当先引路,向谷中走去。行前秦红莲虽已知晓这百花谷中风物奇秀,但待到入谷内见得实物,才知道这山中秀当真是灵气惊人,不比俗地。且满眼景色尽显这谷中女儿家的心思。有及此,想到隐娘生性残忍好杀,但却能在临终前救了这十数位苦命女子,实是好大一场功德。侧眼瞧去,见张入云正在一旁躬身引路,虽知道这一谷的女子多半是为他的心意所救,但想着隐娘能为其约束善诱,做到如此地步,已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想到这里秦红雪心上一个不自在,不由眉头一皱,她此刻已近仙流,颇能前知,此番自己思量张入云与隐娘诸多好处,因果遁环之下,却又算出反要为自己填层烦恼。 不多时,张入云一行已引着秦红雪行进琼花厅,此刻赏雪等人,早已换了净服,设了玉露异果在座。一时秦红雪见众女气质大佳,全不似劫后余生,残花弱柳的举止,随又对张入云功德又多了一分嘉许。再见得有玉露在席,虽是她此刻已可避谷,与世俗烟火绝迹,但这玉露乃是地藏娘娘所赐的仙府佳酿,已秦红雪这般身份气度大是相宜。虽是素不在意这些,但心上也颇为欢喜。 宾主一番推辞,秦红雪终是在厅中客席上坐了,张入云不敢以主人尊贵自居,只陪在下手奉客。一时间主客往来寒暄,张入云终是烦恼这般繁文琐节的人,至后干脆直言求教秦红雪道:“秦前辈此次偶经弟子这百花谷,可是有何见教?” 秦红雪正欲开口,见张入云已然抢先一步,当下闻言浅笑,面上略有些讥讽的意味道:“张少侠连日来功行精进,几比两年前脱胎换骨,且少侠心志深沉,怎能不知贫道此番来意?”张入云闻语,忙连道不敢。再见秦红雪伸手拦过叮灵姐妹道:“此番前来,实为她姐妹二人,当日昆明一遇,只为少侠人力胜天,方被她二人在隐娘子这百花谷中留了两年,此刻算来已是耽误了好多功行。今时隐娘子匿迹潜行修炼,贵谷中以公子为长,贫道此次只想公子讨人,不知肯不肯行个方便!” 张入云闻言脸上假做忧虑,只在一旁皱着眉思忖。可他身后青莲却是心上焦急,她与叮氏姐妹两年来朝夕相处,早已是情同姐妹。此刻这道姑一进谷来便是要人,看气像她一身法力高强,便是舅父也是一般的难以抵挡。眼看着张入云低吟顿首,指不定就要点头允诺,却是急得她连使眼色,欲让叮当自秦红雪手中挣起,行到自己身边。无奈今日的叮当却似一只乖巧异常的小狸猫一样,只在身旁道姑怀中蹭动,为其掌心摩搓至舒心时,竟还轻笑盈盈,只比平日里与自己相处时还要情深,全不理会自己连番眼色。 而此刻身旁张入云已是做足功夫,方才涩声道:“前辈想要将叮灵叮当带走,晚辈自是不敢不遵,只是她二人已在这百花谷中与众女相处两年,熟惯了的。且。”说着话,张入云也无未回身,只袖袍一卷便将陪侍在一侧的青莲移至身前道:“且她二人两年来与青莲朝夕相对,早已是亲姐妹一般的情份。若被前辈折散,一来如此分别实让三姐妹心伤,二来当日前辈也是依着叮灵二人自己的心意放她两人留在隐娘身边的,今时前辈功堪造化,远胜从前,以晚辈愚见,多少也该听一听她二人自己的意愿啊!” 到的此时,秦红雪那里还不能知道张入云存的心意,为此上却又笑与张入云道:“贫道长在江湖行走,多闻说张公子为人忠厚,不想肚子里却还有这许多浑赖主意。即如此,我且问她二人自己心意,若是她二人不愿意,贫道自己是不便相携。若是她二人愿意,我也不欺瞒公子,贫道确有要事在身,当下便带了她二人出谷!不知公子心意如何?” 张入云闻言忙端身道:“秦前辈有命敢不遵从,晚辈方才一席话已很有些失礼之处,秦前辈若能依从,便是当即带了她二人就走,弟子也绝不敢做一些为难!” 秦红雪只道声“好!”,即将手底二女面孔转过,不令她二人看着张入云与青莲道:“今番我再带你二人回武当山,可曾愿意!”此一回上,即见叮当第一个笑着连连点头,而叮灵还想回头张望张入云二人一眼,好似有开口之意,却早被自己妹妹欢声带过,一时转过头看着秦红雪一副慈颜正打量着自己,心上一热,却将张入云舅甥二人忘却,也是提了秦红雪衣袖将头连点。 当下里,秦红雪便将二人揽在怀中,即时立起身与众人相辞道:“即她二人心意如此,贫道也不敢再在谷中讨扰了。告辞!他日有缘,再行相见!”说完话,却是转身往殿外走去,秦红莲道袍宽大,此时裹带着叮灵姐妹,竟如携了两枚浮羽一般,一丝不显累赘,轻飘飘的径往前行,她脚底奇快,众人只觉眼见一晃,三人便已是置身于殿门口。 青莲素与叮当交好,没想到临到这时,叮当却是这般的没心没肺,且是第一个陪着道姑离去,竟连个招呼也不打。正在青莲着恼,气的小脚乱跺之际,却忽听得身旁张入云徐声说道:“叮灵!叮当!你二人今日这一去只怕以后与青莲众姐妹再无相见之日,怎连个临行前的知心话也不与青莲说一说!”张入云这一句话说的虽慢,却直用了他七成功力,在众女听来只好比如有质之物,一时间语声如同一条铁线一般直刺二女耳际,意欲将二人唤回。 不想张入云这边厢才刚开口,殿门外秦红雪一身道袍竟得无风自动,好似船帆吃得劲风般的胀起,任是张入云这一句话如何熬动真力,也是被她手底生起的劲气拦下。叮灵二女,在这秦红雪安心护持下,竟是未能听得一丝张入云口底声音,仍就蹦蹦跳跳的往远处行去。 青莲见张入云运气传声无功,转眼见秦红雪带着二女已是晃身到了琼花殿外二三十丈处,眼看去得远了,只气的揽着张入云衣袖娇声道:“舅舅,叮当她两个已经走的远了!你倒是快点想点儿办法啊!” 张入云见青莲焦急,忙笑着安慰她道:“不怕!不怕!舅舅这里有招她姐妹俩的法宝,你且站在一旁静观舅舅施法!”说话间,就在众女疑惑的眼神之下,自腰间百宝囊内掏出两样物事。当下只见张入云眉间凝动,便得将周身功力悉数收起,再又将取得法宝右手中掌劲一吐,围观众女即刻就闻得一阵奇香扑鼻。虽还不知内里是何宝物,但一时间宝物上沁芳醉人,只令闻者不由自主咽了一腔口水。 可哪些张入云还觉不够,当下又取过空闲的左手在右掌上做细致扇风状,只让那掌底流溢的香气往叮灵三人方向流去。 谷中女子都是聪慧之辈,至此已是知晓张入云生的是什么手段,想到趣致处都欲捧腹大笑。但到底成功与否还不知晓,众女却是无心玩笑,一时间个个都得屏住了呼吸,只盼望奇迹的出现。可是远去的叮当和叮灵此刻却似无有一些察觉,仍是丝毫不作停留的往前行去。 青莲此时已知张入云心思,虽时久无功,却不肯放弃,心下焦急忙纵至张入云身后道:“舅舅您可千成别停,快扇啊!”说着话,自己也屏着嘴,鼓动真气,大力的吁气相助 正在众人见张入云放出的手段无效,灰心丧气之际,却见远处百丈处的叮当忽然顿住身形不动,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寒兢,接着又立在当场“啊啾”一声,打了个好大的喷嚏。旋即翘起鼻头连番嗅动,待辨明了方向,转过身来,正看中张入云掌底的法宝,却是娇声叫道:“好香!!我的!!!”说话间已是投身犹如一尾灵燕,电射似的向着张入云冲了过来。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捌)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捌) 正在青莲看着叮当回返,心上惊喜之际,却忽觉双掌俱得一轻,已然多了两枚物事。再看眼前,本是冲向张入云的叮当此刻已是改了方向径往自己这面扑来。当下也未待青莲及时反应,手里一枚冷香丸已然被叮当劈手夺过,就势丢入口中,咂嘴之际仿佛意犹未尽,粉嫩的小手又是闪电一般的出击,复又来夺青莲另一支手中的丹药。 不想这一会却遇上敌手,一时凭空伸出一双玉臂将她手掌搁住,青莲再觉掌中一轻,另一枚冷香丸已被后至的叮灵取在手里。想是恼恨妹妹心贪不顾自己,叮灵却将一双眼睛翻白,直盯着她上下打量。可叮当确是贪狡,虽冷香丸为自己姐姐夺去,仍不罢休,只虎过身子,又来抢夺。她姐妹二人双生同体,技艺心思都是一般的高强,当下斗在一处,只如两只灵猿一般的在空中翻做一团白浪。 姐妹俩身法手眼之快,只瞧的一旁瑛姑连同其统领下的众位女子眼花耳热。时间稍久,便如胸中堵了巨物,竟是险些恶心的要吐了出来。至后终是叮灵手里多了一格丹药有所顾忌,不如她妹子灵巧,当下只得趁势急速将丹药丢入口里吞下,一时空闲出右手来,正好将叮当两只手臂捉住。为此上二人争执不下,叮当再不得近身。叮灵却又故意气恼她,将舌头伸的长长的,只卷带着那丹药并不吞下,安心嘲笑自家姐妹。 叮当见此气恼,虽是双臂被自己姐姐制住,但情急之下,竟将头颈猛地挣动,欲用嘴来叼姐姐口中丹药。叮灵见她势头来的猛恶,忙舌头一卷已将冷香丸吞入腹中。未想叮当一来收势不住,二来又存着万一之想,却不收口,一时便将自己嘴唇印在姐姐的檀口上,且不止如此,明玉一般的粉腮还连连鼓动,瞧意思竟是欲将叮灵吞入腹中的丹药再吸回来似的。 围观众女都是久经人事,自从于谷中隐居便再不作想男女之事,未想眼前叮当口馋竟会做出这样的举止,却是让围观者十人中倒是有九个红了脸。而立在一旁的张入云更是看的目瞪口呆,为眼前一幕震惊不已,身如冰冻似的怔在当场。 正在众人犹豫间,就闻得一记清咳声,随后叮氏姐妹身后人影一晃,再听得姐妹二人一声惊呼,已是一手一个被秦红雪将身拎起。再仔细看时,就见向日温雅的秦红雪此刻面上也是挂了一丝讪笑,当下只笑骂张入云道:“你这孩子怎这般唬赖,幸是她姐妹二人心中不生一物,不然若是从此勾动**,异日思凡入世做出些不为人道的举止来,小心我飞剑逐你性命!” 群女正为叮灵姐妹举止所乱,不想这位极谦和有礼的女道人此刻虽仍是笑颜依旧,但口底说出的话却是这般猛恶,一时间众女俱都脸色大变,因瑛姑听闻过隐娘道此武当长老的厉害,心下害怕,赶忙跪下身来与道长陪礼。她为谷中统领,这一跪下,群女自也不免跟随,瞬时里这琼花殿里便是黑压压跪满了心慌不已的女子。青莲左右看着姐妹皆已跪下,想着秦红雪为张入云发怒,一时间为存孝道,心上惶恐,忙也跪下身来。叮灵二姐妹素日与她交好,见此只跳下身前来相扶。 未想张入云此刻却是朗声笑道:“弟子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前辈面前放肆,一时无心之失,还望前辈海涵!”说完便是深深一揖,却是将腰俯下后再不仰身,只静止不动。 秦红雪虽与张入云仅见过几次,却素知他生性狂放,向不服人的,今见他目光清澈,语出炙诚,不由也是一怔。再见眼见叮氏姐妹与青莲交好,只在她身边抚慰,当下却皱了眉头,沉吟不已。几番思量,虽觉自己终为隐娘张入云二人所算,但眼见这般,到底见得自己与其二人有段缘法,侧目再看青莲根骨灵秀,确是万中无一的资质。当下长叹一声,只得道:“仔细想来,也确是有些缘故,当日我即于翔云庵显身说教,便该想到今日这般结果。你且起来,隐娘子这最后一点心事,便由贫道担待就是!” 张入云此刻正静候秦红雪对答,闻得此话大喜,忙又一揖身道:“多谢仙长慈悲成全,入云深感前辈大德,日后但有差遣,晚辈万死不辞!” 秦红雪闻他言语深重,实为爱惜青莲的缘故,虽心中有感,但仍是笑骂道:“痴儿痴女!痴行痴举!却累得贫道也得好一番受累。唉!真真都是一番愚行矣!” 张入云却不理这些,此刻心上欢喜,见青莲正跪在当场,忙嘱咐她再行大礼谨见,口称秦红雪师傅。 青莲生性聪慧,虽闻言一怔,但随即便是明白内里意思,想着舅父累着心思将自己投入秦红雪门下,实是全心为自己着想。尽管自己有些害怕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女道人,但仍是不作犹豫,忙俯身行了大礼。 再抬眼看时,秦红雪已将自己扶起身来,只对她道:“我平生除叮灵姐妹二人外,本无意再收别的弟子,不想今日却是破了戒。你即入我门来,我必全意教导你修行,不存一丝藏匿。只是你这几年来生活过于惬意,未免入得山中苦修难耐其间清苦,如犯我门规,可小心我责罚你。且在这百花谷中,你虽是此间小主人,但入我门下,却要奉叮灵叮当做师姐,我派中长幼有序,平日里却不得违背师姐的号令。” 青莲未想到才刚拜了师傅,便多了一道管束,且秦红雪语气生冷,再不比往日隐娘与张入云的和蔼,心中虽欲隐匿,但面孔上还是制管不住,露出一丝烦恼来。张入云知此是秦红雪苦心,见青莲气苦,虽有些心痛怜惜,但终是没敢出语相慰。 正在青莲有些委屈之际,却见手臂已为人扶起,抬眼看时,就见秦红雪正和颜看着自己,微笑道:“今后你便是我的第三个徒儿,定要潜心修炼才可,我武当门下女弟子身兼两门之长,自负也不弱于他峨嵋派,看你根骨造化,只怕修炼不多时日,便能习得剑术,到时我自会放你下山相助你舅父做一臂膀,好救出你母亲,如此也算我成全你一番孝道!” 青莲见秦红雪转眼就换了一副声气,言语之中还提及日后相救其母亲的大事,到的此刻才知道张入云一番苦心。看着眼前师傅爱怜,又想着张入云苦心经营,只再忍不住即俯在秦红雪臂膀里哭出声来。一旁叮当看到了,却一丝不为所感,只刮着脸蛋羞他。 秦红雪不想青莲性格却与隐娘不同,近于人理,喜怒显形于色,不由侧目看了一眼张入云。果见对方也正冲自己点头含笑,为此上知道青莲不比隐娘难与驯服,不由间心上也是一松。当下却又将青莲俏脸抬起道:“且莫再哭了!我此番还有要事,行将就走,山中清苦,我料你众位姐姐见你入山修炼,定要为你准备好些用度,你快去准备,我且在这里稍候一时。” 一时间秦红雪将众女提醒,瑛姑忙命谷中女子一刻钟后速来琼花殿群集,相辞小主人上路,又为翠微心细,命她与另三位女子回青莲房中收拾平日里衣服用度,行前想想却又不妥,又换了赏雪前去,却俯耳嘱咐了翠微几句才使其离去。再唤过闻雨到厨下准备各色点心与膳食后,却交待青莲只管在此间坐陪师傅与张入云,而自己则入谷中仓库,绞着心思,思虑青莲日后数年的用度。 青莲为此之觉在师傅面前很不是意思,想上前帮衬,却被张入云嘱咐,也是众位姐姐临行前一番心意,却不好推辞。一时里张入云只记着秦红雪方才对青莲说起的时隔不久便可得剑术这样的话来,当下得空,赶忙开口相问加以求证。 秦红雪知张入云为青莲着意,方得这般扯动口舌,当下只得笑答道:“自四九天劫过后,群魔伏首,再无大乱,各派祖师见中原无事,俱都移居于海外神山,又为神州大地再无长一辈弟子高人,为防门下出得不屑子弟,方才定得这只授技击难为剑术的门规。何况当日各派门人都是应运应劫而生,其间灵秀之辈倍出,为现今众派弟子难以企及,而四九大劫过后,天地灵气尽泄,也难再觅得天材地宝祭炼仙兵法器了。” 秦红雪说的此话时,竟略有些惊羡的看了看青莲后,方道:“只未料到这青莲儿得她母亲灵性,根骨之佳,为我经年所见年青弟子中首屈一指,如此根器若得善诱,日后不难光耀我武当门楣。且她还机缘凑巧得了一柄生性相近的魔道宝刃,先番你又教习她学得白阳图解,日后我只需赴一趟峨嵋求得前二十七解,若要求身剑相合习得剑术,则指日可待矣!”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玖)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玖) 张入云听秦红雪说的直露,无有隐瞒,心下略有所感,却又有些不乐。而陪侍在一旁的青莲却是闻言大喜,她知舅父为这白阳图解万里奔波,如今师傅已然开口直言日后定当教习自己。面自己到时只需得空一遇张入云,便可私相传授,且秦红雪此一番是当面与二人说知,也显是心有默许的意思,想到开心处,不由的喜形于色,始知师父对自己一番爱护。 张入云怎能不知其中意思,只是事事求教于人难免短了英雄气概,由不得他不有些难过。 秦红雪见张入云有些灰心,心中一时也不知自己这一举行事到底对或不对,当下为引众人心思,便命青莲将化蛇剑放出,自己趁便也得缘瞧一瞧这几堪魔府的仙兵上刃。 待青莲将化蛇剑放出,交过秦红雪手内,果然因生息不同,剑上蛇灵竟是多番幻化,欲脱出秦红雪掌心遁走。可是秦红雪此时已是剑仙一流的人物,却哪里能够让群蛇如愿。加意之下,反将个透体碧绿的飞剑,直耀动的更加灿烂夺目,夺人心魄。剑身上数十尾碧丝直绕着女道人右臂往来其间,至后竟群涌而起,将个女道长膀臂裹住。 张入云慧目定睛看处,原来是那剑上青蛇拼命游蹿却怎么也挣不出秦红雪膀臂外三寸处,越是一意的要摆脱道人控制,反越受这位仙家掌底真气罡力的控制,到最后竟为其真力鼓动,身不由已飞舞于其手臂之间。 如此行功法门几与无色和尚无异,虽是其中劲气之强横有所不及,但其取力用气之绵密细致却更在无色之上。真要论功行,细较起来,二人恐也只在伯仲之间而已。张入云此时看着秦红雪炫技,以为她有心趁便指点自己,当下赶忙用尽心力留意仔细秦红雪掌中真气变化,全不知这位一直意态从容的女高人,此刻额角尖竟也见得一丝汗水。 正在张入云醉心于秦红雪掌力变幻之绝巧细致时,对方却终是忍耐不住,右臂一挥,刹那间那三尺青锋剑竟似火山似的射出十余丈绿火,转眼功夫数十尾碧丝便已得在漫天飞舞,终是脱离了秦红雪的操控。幸是秦红雪所挥度之处乃是琼花殿外,蛇灵奔走其间所毁伤器物只是殿外树木花草,并没有将个琼花殿毁去。只是因方才被秦红雪相制的久了,此刻更是性烈如火,刚在空中一得凝聚,便又化做一记飞矢直射女道人胸前。 女道长此刻已是凝眉庄色,与往日从容迥异,待那绿光扑至身前三丈处,便见她袖底一挥,竟得一道金光抛散而出,正与那化蛇剑迎面相撞,就闻空中一道霹雳,空中相交的双剑已如弹拔琵琶似的响起一串叮叮冬冬的悦耳声。 众人眼见金绿二光一涨,随即便得掩息,独张入云神目,抢身一步已是飞渡出殿外,果然双剑已弹至殿外,正在空中击刺。 张入云知正教下剑光已金光为上,两年前在昆仑一遇,秦红雪飞剑剑光还只得青色,此时已幻化至金光,显见功行大造。但抬眼望去,就见秦红雪飞剑剑光只在**丈左右,而化蛇剑竟得十丈开外,虽不知二剑争斗结果到底如何,但仅以剑质而论,实是化蛇剑更要在秦红雪飞剑之上。想到这里张入云不由又是一身冷汗,心上又惊又喜,惊的是生怕秦红雪飞剑难敌化蛇,之后会被其遁走,喜的是青莲机运实佳,竟得这一口仙兵,日后修成剑术,必得威力无穷。如此思来,也实难怪当日功高如庶叶仙子,为弃这神兵时也是显见于颜色呢! 再说空中争斗的二剑,到底秦红雪修得上清仙法,又是身剑相合,心神相通,飞剑于空中劈刺时,明显要比化蛇剑灵动的许多。不久之后天空中那道碧波便已被压息了下去,秦红雪见机,口底生雷,手中一指,只闻得一声娇喝,便见空中兜罗剑随之剑光大涨,转眼已将那化蛇剑困住,再被秦红雪一个掌心雷打去,那本是狂燥不已的仙兵,即从空中落下,轻轻巧巧的为秦红雪举手摘去。 一时里女道人又收了自己飞剑,方将那化蛇剑看了又看才还在青莲手中,至此才清吁了一口气道:“这化蛇剑好生厉害,威力虽还比不得当日峨嵋紫青双剑,却竟比七修剑中的天啸还要胜得一筹,这般仙兵,只怕中原神州境地已然无敌了,如此宝刃由青莲执掌,倒还真有些令我担心呢!” 张入云虽不知其中掌故,但闻秦红雪意思,这化蛇神剑当真厉害之极,不由又将前番长白山无色所得的寒光剑与秦红雪说知,相其求教。 秦红雪听闻,脸色却有些变化,再听得张入云有道那寒光剑威力不在这口化蛇剑之下,其形态也差相仿佛,不由更是一惊,只皱眉道:“哦!竟有这等事,未想神州大地经年不出仙兵,只这一会子功夫,便得两口绝佳的兵刃。如今中原无事,论理不该有这多威力的仙宝遁出啊!”之后又闻那寒光剑是为笑罗汉自万里之外的冰原赶到长白山一地才略有些放心,微微点头际仍是道:“这化蛇剑与寒光剑剑中附有生灵,按说均不能算是正教祭炼的飞剑,那冰魄寒光剑更是天辅天成,不倚仗人力而就,其中必有定数,如此看来日后恐有些大事要发生呢!” 张入云本欲向道长问个明白,但此时见秦红雪脸有晦色,显是一附忧心重重的模样,当下不敢打扰,只得在一旁陪侍。 不想叮当此时因秦红雪与青莲一番飞剑在空中比斗,却又想起张入云百宝囊内那一柄赤月剑来,一时想着师傅与青莲都有,独自己没有仙剑傍身,心中气恼,只在张入云面前狡赖。张入云被她一番纠缠,不免于人前颇为尴尬。 照他心意,倒并不在意为叮当得这口宝刃,此时自己不但未得剑术便是剑法也都不会,携着两柄仙兵只徒增了两件利器而已。且多了这两样神兵,平日里自己还得小心看护以防为歹人抢夺。何况自己已有流星指可挡万物,与自己相精的拳法一途上更是相得,若不为此剑是师傅傅金风临危相赠,早已将此剑送过了。 张入云此时犹豫,却见秦红雪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心上似有些触动。张入云日近道法,已略得了些天地灵性,虽不能前知,但此时内省,却又觉得有些异样。想着秦红雪此前曾说过许青莲下山为自己臂膀,而叮当姐妹与其交好,断没有不帮衬的道理。又想着她姐妹二人双生,而仙剑正巧又是一对,几番思量,却是若有醒悟,当下再不犹豫,只取出赤月剑将其交在叮当手底。 一时间直乐得叮当娇嗔不已,将那口赤月宝剑举在手里,四下里奉人便是炫耀,可是她心里终是为上次剑光惊吓,这一会子却说什么也不敢再将宝剑抽出。待她至自己姐姐面前将宝剑晃动时,叮灵见其妹子也得了一柄仙兵,而自己却是没有,不由脸色沉了下来,正在不得意处,却见眼见寒气萦绕,张入云已自囊中又取出一柄宝剑交付在其手里。 叮灵见此大喜,一时心动,却搂着张入云在他面颊上吻了一吻,却赶忙跳至一边,苍朗朗一声便将寒月剑抽动了出来。但见天空一抹五丈多长的寒光生出,如惊龙显首,只在空中翻跃不已。叮当见此大乐,一把也将赤月剑拽出,当下只挥舞着五丈余长的赤尾向其姐姐手中剑光击来。一意想着如刚才秦红雪青莲飞剑在空中击斗时的异状取乐。 张入云见她这般胡闹,只吓得一般冷汗,幸是眼前人影晃动,调皮的叮当已为秦红雪提起衣领,如小猫一样空挂在其手底,而手中剑光,也被身后道长运掌力逼回才得无事。 秦红雪见张入云终将双剑赐了二女,心中颇慰,当下笑着与张入云道:“少侠将这双月剑赐与她二人,倒是省了贫道好些麻烦,日后再不用为她姐妹俩无有仙兵习练剑术而烦恼了!” 张入云知秦红雪是在与自己说笑,当下为之诺诺,而此刻叮当身前,却换了自己姐姐将寒月剑光连连挥舞,以此嘲笑她方才一番炫耀。 时光易过,转眼众女都已置办其各项器物回转琼花殿,瑛姑赏雪心里想的周到,为防青莲在山中用度有不周全的地方,只恨不得将百花谷一点家当都搬了去,自地藏娘娘处所得的玉露只差些都尽行取了出来,便是新近莲花池中才得的玉藕和金莲蓬也各摘了四双,至于平日青莲所需的卧寝用具更是无数。 见此秦红雪倒是先笑了,只对着张入云道:“想不到贵谷中,倒得这么多仙家器具,光只那白玉藕和嵌金莲,便是我武当山上已不比此处生的好,呵呵!今番带得这许多回去,倒是便宜我师姐妹享受。”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拾)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拾) 张入云刚刚还有些担心秦红雪见了这太多俗物,恐众姐妹娇惯了青莲为其不喜,今见道长说笑,方才松了一口气。正在心上刚刚放落,就见殿外闻雨与两位姐妹竟推了一车的香包点心回返,张入云脸上不由大为尴尬。即便是瑛姑诸女见了也觉得过于炫耀,一时忙拉过闻雨衣袖,欲令她搬抬些糕点出去,免让青莲在师长面前难堪。 不想闻雨生性憨厚,却自有其主意,见众姐妹阻拦赶忙分辩,闻雨身量虽略矮些,但底气却足,说出的话置地有声,又轻又脆,只闻她道:“我这也是为了青莲好啊!虽说是置办得多了些,但我又没有想着尽数都被青莲带了去,且瑛姑姐姐刚才又没仔细吩咐我都做些什么点心,我想着秦道长是仙家高人法力无边,定有仙法将这一车东西都擎带了去啊! 再说赏雪姐姐也是知道的,叮灵姐妹俩那般能吃,虽有一车的点心,只怕还不够她二人两日的嚼口呢!小姐这回第一次上山学艺,武当又是大派,带些点心做礼物也是该当啊!我这回想的周道,连姐姐们年前无事做的糕点纸盒子和五彩丝线都带了许多来。到时送人也好看啊!姐姐再看,这还有。” 正在她面露得色,说的畅意之际,却早被赏雪将她拉过一旁伸手捂住她胖嘟嘟的一张嫩口,再不敢让她开口放声在秦红雪面出些洋相。 未想秦红雪对此倒不以为意,因见闻雨憨厚直爽,一身根骨清秀,也颇为心喜,当下只微笑道:“呵呵!即为这位小姑娘夸赞,贫道也少不得施动些小伎俩,带得这许多糕饼点心回山中去,怕是武当山神女峰多年未有的热闹呢!” 说话间就见女道人自袖袍内取出一方墨绿色的绣帕,往那一车的点心笼去,只见绣帕上生的青光莹莹,瞬时便将那点心车子收了进去,再见秦红雪将那帕儿收在手里接连打了两个结扣,手底即多了一只不足掌大的小包袱。随即道长手底连连挥动,又将一地青莲叮当姐妹的日用器具尽收在百宝囊内。待青莲儿与张入云与众姐妹一番寒暄后,便是立时就要启程离返。 正在此刻翠微却从殿外急急的回返,见青莲一行四人行将离去,一时也顾不得,赶忙抢上前,将一包裹献于青莲道:“仙子还请留步,婢子还有一些衣物要交给小主人!” 秦红雪见状只得稍作等待,却见青莲提过那包裹时,内里竟泛得些流彩霞光,一时惊异,却好奇道:“不想你这孩子竟有这等本事!”说话间一旁的叮当也早为那包裹上宝光乍现,忍不住便自青莲手里夺了来。一时打开包袱,果然内里已有翠微匆忙间缝制的两袭自内到外全套的服饰,且那衣裳质料难辨,内里竟有金丝银钱,更有玉珠相嵌其中,此时为叮当展开来,登时间众人便得眼前一亮。 秦红雪见那衣裳针脚密实,剪裁巧夺天工,且一大一小,显是为青莲日后成人也欲备下了,算来这叫翠微的女子心计实巧,这百花谷中能有这样一位奇女子,倒是让秦红雪有些意出望外,一时间倒是垂了头,细细的瞧着眼前的衣裳。 翠微心细如发,又甚乖巧,见此忙在旁解释道:“不敢有瞒仙长,这两袭衣裙,俱是用谷中连日地府娘娘所赠下的玉帛和金银丝线为材质,因是小主人去的甚急,婢子匆忙之间缝就,诸多不周的痕迹在上,倒让仙长见笑了!” 秦红雪知眼前这女子生性玲珑,虽有此言但却是谦词,当下展颜笑道:“隐娘子收的你这多女子于这百花谷内,当真是她一场功德,你这孩子于这针线一门上的本领便是天池仙子怕也不过如此,却不用再如此谦恭了。既然你有这般本事,日后恐我还要来贵谷中再走一遭,想请你办点事!不知你意下如何?”翠微闻言自是伏身拜领,秦红雪见此也甚是欣慰,当下却又领了青莲三人往殿外行去。 张入云见道长急着要走,恭送时,忽又想起一事,当下忙将秦红雪留住,从怀内掏出桃花扇递于仙长道:“秦前辈道法精深,又是玄门正宗,晚辈无意与海外得了这柄桃花扇,自思实无能为将其渡化,今日恰逢前辈登临,还望您老人家能将这扇上两位女子携带了去,好早日使其往生。”说过后,又想起那四十九口修罗刀,随又从囊内取出,欲一并交与女道人。 秦红雪未料道张入云还有这般宝物,略将那桃花扇展,便见其上一层流光溢彩,扇中人千娇百媚,实是人间尤物,足见当日炼宝者在这扇上所下的功夫。而那四十九口修罗刀更是冷光森森,显不是正经玄门法器。当下不由也皱了皱眉头,略一推研始知些内里,笑答道:“这扇上二女自与你投缘,还是由你处置才相妥当,你且放心,这二人自有下落处,倒由不倒你作难。至于这修罗刀。” 说到这里,秦红雪又得嫣然一笑道:“这修罗刀确是旁门利器,难若得善用,也不见得不能造福于人,这修罗刀煞气虽重,但好在已为我天石师弟经寒泉灵药洗涤已少了许多。你这百花谷中女子甚多,众女又修得些异法,却与这邪刀相合,入云你尽可相机分配,只是要紧记,这刀儿不是每人都可携带操持的了的,还是各以法力造化取用吧!” 张入云闻秦红雪不愿将桃花扇二女带走,心中想着二女的麻烦,不由脸上有些着了色。一旁仙长看的分明,只笑道:“为人为事不可见难而弃,你当日即已得了这扇儿便当全始全终。”说话间,又将那桃花扇正反两面翻动一番道:“虽说一善一恶,但都是世间迷途难返的苦命女子,你素日常相照顾女儿家,今日却不该只为了这谷中众女便将这扇上二女遗弃。照你心意,善者可得你解救,那恶者呢?难道只该永世沉沦地狱?我连日观你气度,该不是如此气量狭小之辈,如今不肯收这扇儿,也是为了以此能明你心意,你却莫将我一番苦心辜负了!” 张入云不料秦红雪竟能说出这番道理,却正中他素日心机要害,闻言惊惧,不由一身冷汗,忙恭身道:“多得道长指点,弟子险些见难而弃,妄做小人。异日以有限之身,恐难得心法,如此想来真是惶恐无地,往日种种实是伪君子的行举了!” 秦红雪见他赤诚,丝毫不隐瞒心底污垢,闻言只安慰他道:“你也不必如此,如今修道者中能有你这般气度举止,已然不多。你还年青,尚有许多事不曾经历,能有此心境,已是又能可贵了!” 张入云闻言不知该如何往答,只得在一旁持礼恭身,默然垂首。秦红雪知他阅历还浅,其中道理虽然知晓,但未经身体力行,到底难得三昧,一时见状,便命青莲也谷中姐妹相辞,即刻动身。 青莲不想说走就走,行前一点症召都没有,挨身至张入云身前,即是短了声气,不发一语。张入云见此知她难舍百花谷姐妹,又难弃自己照拂,虽知此时青莲心上定是难过,但想着她乃是隐娘的女儿,日后只怕还有许多艰苦要受,于时只得刚下心肠,送她上路。临行前却又将冷香丸给了青莲十五粒,出谷时分,虽是青莲目有泪光,却不敢做儿女态,脸上未露哀愁的直送青莲一行四人纵金光离去。 瑛姑众女见青莲三人离去,仿佛这山谷之中立时变得冷清了许多,不由心上不胜唏嘘,更有甚者,竟已泪流满面,哭出了声来。张入云为其所感,心上也大不自在,本想即刻就走,但想着一日之内连着自己和青莲相继而走,恐伤了众姐妹的心。是以只得暂缓行程,一时间想起那修罗刀来,却唤瑛姑四女入内室商议。 那修罗刀一共四十刀口,谷中女子此时只得十四人,便是每人有份,也可分得数口。张入云因想着秦红雪临行时所交待的话,当下即将那四十九口修罗刀折分,瑛姑赏雪四女,每人得了七口,右将七口修罗刀交与瑛姑道:“这剩余的七柄飞刀,且由你先收着,我看这剩余的十位姐妹当中,除女大侠与轻风外,资质与你四人相较,差得甚多,尤其连婴三位有了儿女的,气质更弱一些。 这修罗刀虽得洗炼,但内里煞气仍是凌厉,多赠了剩下的女子反而会对其有所损害,日后瑛姑你且瞧着她们修行精进,只与赏雪三人商量着分配,而如今却暂不需传授。且你四人每人得了七口,今次我回返你四人虽功行大进,但也不得大意呢!” 瑛姑四女未想顷刻之间,每人便得了七口飞刀,不意之下俱得大喜,因想着张入云只留得十四口在身,怕嫌不够,反倒相询张入云,她四人各得七柄飞刀是否太多了些,论理该当容张入云多携带在身上才是。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拾壹)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拾壹) 张入云闻言笑道:“我不似你众姐妹习了《落日真经》,只需稍加祭炼,便可将其运用,日后功行深时,仗此出入青冥都有可能。这些飞刀与我来说实无用处,且连有两班前辈,都是指教我将这刀折解分赠众人的,并不是未有思量过的举止。” 说到这里,张入云又想起桃花扇的小雅与艳娘,自己到的此地近两月时间,却一次也未将二人放出扇外,照理若是日后还要与她二人长处,该当将两人放出与瑛姑四女相见一面才是。想到这里张入云再不犹豫即将扇儿取出,轻轻挥舞,便见二女同时甩落扇外。 百花谷四女就觉眼见一阵乌烟迷茫,黑雾笼罩之下便有两位身体态玲珑的妖艳女子逐渐凝具成人形,虽是天仙般的人儿,但举止轻浮,全没有些正经气度。瑛姑赏雪素知张入云行事稳重,但此刻见他身边竟藏有这般千娇百媚的佳人,不由间也是皱了眉头。 再说二女只一落地上,小雅当先第一个便指着张入云鼻子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可恶,把我和艳娘关在这牢笼里足有两月时光,自己一人却在这谷中风流快活!还有没有良心!”说话间又掉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几眼瑛姑四女,不由啧啧赞道:“当真个个都是水葱一样娇嫩的人物,看不出你平日一般挺忠厚老诚的模样,却暗底里收了这么多女子做待妾,那老不死的黄种篱和你比不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呢!” 众女闻她语出不逊,话里不只将张入云,便连谷中一班女子都捎带着轻贱,虽个个有气。但此刻张入云未言这二女的身份,只得隐忍,不敢造次。当中唯闻雨性子较直些,欲开口分辩,却早为一旁翠微伸手将她止住。 而艳娘与小雅不同,只将四女打量了一番,便面露冷笑,口底生嗤。后又好似闻到些什么味道,鼻头连番搅动,先时虽有些皱眉,但随即容颜却又得一展,好似寻到些特别诱人的物事。 二女中张入云最不放心的就是艳娘,此刻见她脸上做作,心里不由便是一凛。当下行前一步,向众女介绍道:“这是我受海外庶叶仙子考教,意图渡化的两位女子。她二人身受妖道毒害,已是以魂魄修行。我不日便将启程,怕你等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所以才将她二人显身与你四人相见。虽是这姐妹俩性情乖僻些,但也望你等能得以善处,莫生闲隙!” 瑛姑等闻命已知张入云口气,当下便率众与二女见礼。小雅见此无可无不可,虽是有些不耐,但多少仍是还了一礼。唯艳娘生性高傲,她又得前回雪山奇遇,功行已是大进,此刻便是宿敌小雅也都不放在心上,何况瑛姑这几个凡俗间的女子,当下只冷声道:“你几个也不用如此惺惺作态,我二人只是暂时受制于这臭小子。小雅说的不错,你们这位公子,虽看似忠厚,背地里却又豢养女奴宠幸,实是个伪君子,只是却又都是些残花败柳的身子,说来倒也算配的得当!” 艳娘这一出口,便是大犯这百花谷一众女子的忌讳,就是素日行事缜密沉稳的瑛姑和翠微也是随即变了脸色,当下只咬唇怒视着艳娘,双目之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艳娘见此大不以为意,反又挑拨味十足道:“怎么?这般快就要动手吗,还真是即没教养又没德行啊!”艳娘口里虽是如此说话,满头乌发却已是无风自动,转眼便得披散了一地,内室里顿时充弛着艳娘无限的杀机,只将翠微与瑛姑震得心神皆晃,筋骨酸痛。艳娘见此又讥讽道:“又怎么了!方才的火气都到那里去了?” 艳娘一身旁的小雅想是见惯了她如此举止,一时上只漠不关心的伸出小手打了打吹欠,却是踱步到一旁,免得自己置身于双方的争斗之中。 瑛姑心中想着张入云连日来都将这眼前刁恶的二女带着身边本就心有不满,又见艳娘如此欺人,立时也是犯了大怒。只是艳娘法力高过自己四人太多,确是难挡其锋芒。瑛姑生性刚忍,此刻犯了怒气,心中一激,竟强提功劲将张入云才刚赐于的七枚修罗刀祭起。瑛姑多得张入云与隐娘指教,又是生性灵秀,两年苦修,功行已是突飞猛进,虽是有些勉强,但顷力之下,仍是可将那修罗刀施动自如。 艳娘见识过这修罗刀的厉害,此刻见张入云将修罗刀赐于了瑛姑,想到当日险些命送在这刀下,心上一惊,不由的便是倒提了一口冷气。可敌前示弱也是她最为恼恨的,想到恶处,当下便将妖气提至十足,瞬时间即将瑛姑耀在空中的七柄修罗刀冲抵淹没。见对方势弱被自己妖气裹住,艳娘得意之下,不由又是一阵娇笑。 未想正在这时,又得七枚修罗刀被赏雪祭出,顿时将艳娘妖气排开不少。赏雪与瑛姑功力仿佛,只差了些隐娘虽授的机要而已,可她又是处子修行,功力反更精纯,虽是那七枚修罗刀在她手底操控不如瑛姑威力,但反倒要灵动的许多,一时上下翻舞与瑛姑飞刀联成一线,竟与艳娘妖气斗了个旗鼓相当。 而此刻又是接连着寒光纵起,原来是翠微和闻言各按心志法力将数柄修罗刀祭起,闻雨在翠闻授意之下,只祭得一柄飞刀。但她根骨为众女中最好的一个,此刻又只操动的一柄飞刀,不生旁务心有虽属,反是刀光最为耀眼,连连闪动,只照得艳娘一阵心寒。而翠微人最精细,只按自己修行将三枚刀光祭在空中,虽是驻在空中并无甚行动,却是伺机待发,刀光隐显之际,却是众女中施动的最为得心应手的。 艳娘不料四女联手竟有这般威力,心上惊惧,却又不愿就此摆休,当下将身一纵便欲起在空中,仗自己飞行腾挪,玄功变化的本事与众女恶斗。 正在形式危急当儿,就见一道虚影晃动,张入云已是欺近艳娘身前,只臂膀略一展动,即将艳娘手臂捉住。一时间掌底暗泛五色光华,竟是仅凭其一身纯阳真力就将艳娘一身妖气尽皆压制收敛。 艳娘不想张入云只得无色僧指教一番,尽可将一身真力行使至如厮境地,虽是任自己妖气怎生翻滚,却生生逃不出他掌中玲珑之极的纯阳真力。一时间大犯了作性,却又欲再鼓余勇二次与张入云争闹。 张入云本是有心相让,见艳娘已被自己制服还在如此搅闹,因是她出言不逊,将一干谷中女儿侮辱,当下也不由嗔闹道:“你闹够了没有!”说话间,便将左手无名指曲指扣起,就见那指上瞬时已是起了一溜烟火,意欲艳娘再不止了疯颠,便要起手相击。 未想艳娘一丝不放在心上,只狠声道:“没有,我在那扇子里关的那么久,都快要饿死了!怎没见你来管我!这会子怎么竟也要来打我吗?你平日仪表都甚为体贴女儿家,今日却终是要动手了吗?” 张入云因前番已得秦红雪提点,始要他真心修行,纵是恶人与要相救。此刻作此一举只为将艳娘制服,并没有真要伤她的意思,因见艳娘话语虽是凌厉,但语气却又凄苦,不由问道:“你不是有服过冷香丸吗?天石道长说过,经此一粒丹药,可保你二人半年无忧,何况才只这两个月的时日。” 艳娘听得此言大怒,当下手指小雅恶声道:“她当日是纯阴之体修炼,自然无事,我是重症返魂修行,没有血食,我渴得要死,你却又哪里知道?”说话间已是不顾周身痛疼,反手抓住张入云的胸膛,指尖扣动已深深插进对方皮肉里,再愤声道:“而你又不为我准备!想让我发疯吗?” 张入云闻言始知艳娘苦处,当下想着她平日辛苦,竟怔在当场。瑛姑与翠微身受过人间苦行,闻得艳娘声嘶力竭的呼喝,心上也是一软,空中刀光就此大为掩息,只是艳娘此时五指深深扣住张入云胸膛,血水已是浸出衣外,不由又将瑛姑四女惊的心上一阵乱跳。 艳娘见张入云垂首无语,却又是晃动其胸膛大声道:“听到没有!我渴死了!你快将谷中藏匿的童男童女取来给我享用!” 她这句话一出口,却又令围观众人心上一凛。 张入云闻言皱眉,抬头看了小雅一眼,只见她此刻目光也有些暗淡,却偏过头去不理自己。为此知艳娘所言不虚,便再不犹豫,伸出右手曲指在左腕间一划,瞬时鲜血喷涌而出,和声道:“即如此,你且将就用我的吧!” 艳娘见张入云又是一番舍身喂饲,看在眼里只是不敢相信,心中晃动竟不能上前取食。只是腹中如有烈火烧动,直令她饥渴难耐,眼见张入云鲜水翻涌就如沙漠中人于急渴境地见得玉液琼浆一般,几番心中翻滚,再也禁制不住,一把抱住张入云手臂,却是张开巨口拼命吞吸了起来。 瑛姑四女见张入云舍身喂哺艳娘,心上大急,忙口称公子,欲上前阻拦,却早为张入云摆手将四女阻住。 而置身于一旁的小雅见状,不由轻叹了一声,轻移莲步摆动至内室窗前,眼中全做不见,只侧首望向窗外谷中美景。

第四十一回 三春杨柳絮 一园百花芳 (拾贰) 第四十一回三春杨柳絮一园百花芳(拾贰) 张入云为艳娘吸食的厉害,体内失血极剧,一时间血速流动过快,只挣得他脸上青筋也都爆了出来。等过了好一会儿,见艳娘已然饱食自己鲜血,却还不意足,竟又有要趁机取自己性命的意思,知其已如上次一般失去理智,当下却是不得大喝一声将其挣了开去。 此时的艳娘确是心满意足,只是为张入云生血所诱已失了心智,当下为对方发力一挣,竟未有抗拒,一时便已被张入云挣脱,跌坐在地上。见艳娘此刻无有一丝精,浑身好似无骨般的瘫软在地,张入云忙命小雅将其扶住。小雅闻言虽是皱了皱眉,但到底还是行至艳娘身前,将其揽在怀里扶起。 而此时的张入云因被艳娘取食太多生血,早已是面色煞白,心头一阵乱跳,又为方才提力将艳娘震退体力消耗极剧,一时间气喘如牛,力有不支之下,竟是扶坐在一旁的交椅上。 谷中四女见此,大惊之下俱都抢先一步来探,瑛姑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这叫艳娘的女子生性是太过凶狡,公子将她留在身边实太过危险。且公子仁厚,这般以身喂饲终不是办法,以瑛姑之见,今后未寻得善法处置她之前,还是少将这女子放出扇外才好!” 张入云此刻面色苍白,闻言勉强一笑道:“瑛姑,你且别太过生气了,艳娘凶顽,确是她的错,但她如今只得魂魄之身,比你等身世还要凄惨。她与你众人都是女儿身,就别太放在心上了!何况秦前辈先时已然说过了,纵是恶人也有当救之处,我想她也不一定就是生来一副恶毒心肠,追本索源细细纠正,日后或有改过的一天。这其实也是各位前辈给我的一桩功课,若是日后只想着懈怠推辞,却是取巧了。” 瑛姑与张入云相处甚久,知他性子刚毅,即如此说话,便是有再大的辛苦也是要经历一番,当下只得咬着牙垂首不语。而一旁小雅闻得张入云一番说辞,却是讪笑一声,至后终没忍住,到底开口道:“你若是知道她的来历恐怕就不会说的如此轻松了!” 张入云见小雅竟会谈起艳娘的身世,不由惊异问道:“哦!哪你倒是说说艳娘如今日这般,到底都有些什么来历缘故呢!” 小雅闻言,一时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怀中的艳娘。此刻艳娘虽是身上瘫软无力,却仍是有着极恶毒的目光怒视着小雅,防她说出自己来历。小雅见艳娘生怒,并不见惧,当下只轻叹一声,却回过头与张入云冷声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即长了嘴难道不会去问她本人吗?” 张入云笑道:“说的倒也是!这本就是该我自己相问的事!你即为难,还是容我日后再慢慢的寻控吧!”小雅见张入云不但不恼,反倒口气甚为轻松,不意之下闻言也是一愣,随后似有悟到些什么,却又讪笑道:“由你!且看你这粗人到底能有多大心力吧!” 张入云到底失血过多,见一时无事,限即便端坐在交椅上静养调息,直运气至两周天后,苍白的面色才稍稍润泽一些,至此时瑛姑早已是遣闻雨自厨下取来一碗桂圆莲子汤为其补身。张入云见众女子心细,胸中温暖,不忍拂其心意,却是当众喝了。 而此刻艳娘也已逐渐恢复,已自小雅怀中立起身来,只日胸中翻滚的气血好似还未尽息,仍是身上懒洋洋的仿佛使不出力道。 正在众女见其逐渐恢复,不知她还有什么计较之际。却见张入云已然站起身来,行至二女身边,竟将余下的修罗刀同样也是一人七口分付于她二人。 小雅未料到这修罗刀连自己与艳娘也有份,心上却是大吃一惊,踌躇之间并未接过飞刀正要开口相询,就见张入云已然先声道:“上一次雪原一战,你二人出的甚多力气,却都受得重伤,如今添得这七口飞刀,日后若再有危难时,怎样也可得好些助力!”说话间就已将七口修罗刀交在小雅手中。再待他将剩余的利刃交付艳娘手中时,那艳娘却是无有丝毫迟疑的,将七口飞刀融入掌中。 她二人都是阴身魂魄,与这阴寒的修罗刀气息相类,一时间艳娘略将掌上修罗刀使动,竟比瑛姑一众女子施动起来,威力要大上许多,瞬时间斗室内寒光迸溅,直映得众人脸上成了霜白色。艳娘见此只得意的问着张入云道:“你如今把这修罗刀也给了我,却不怕我杀了你手下这几个小贱人吗!” 张入云闻言笑道:“你不会!我即然能将这修罗刀交在你手,自有制你的法子,你心中也该知道,至于百花谷中几位姐妹,只再稍加时日功行便得大进,到时绝不在你之下,你就是有心,怕也无力相击!只是你今日累番的出言不逊,这却不好!权且记下,若日后再无事生非,我便将你关在桃花扇中百日,以儆效尤!” 张入云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倒令艳娘不得发作,且她此时才刚吸食过张入云生血,身上懒洋洋的,一时也无心与其计较。此刻闻言,只是脸上犯了几些嗔怒,却到底隐忍了下来。张入云见状,倒是有些欣慰。一时又只嘱咐瑛姑四人退下,过得两个时辰后,才又将二女收回扇中。 两日后,张入云便得上路,行前谷中女子又是诸多准备,便是一身上下的衣裳也为张入云备了两套,其余相应用度更是不少,幸得张入云此时已有萧山君所赠的百宝囊可从容安置,倒免得自己附带累赘。只是到底还是打了个包袱在肩上应景,防备一人空身上路,却招世人惊疑。行前瑛姑还可惜谷中玉帛已为青莲行前置办衣裳时用完,不然倒是可以为张入云添得一身仙衣。 张入云闻言哈哈一笑,口称真若是那样,自己穿着了,可如何能行走在大街上! 当日清晨张入云略一众女相辞,便复又上路,直奔两年未见得鄂州二云观。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壹)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壹) 三日后,张入云便已到的玉泉山脚下,他两年前离开此地时并不曾仔细留意这山中盛景,此刻故地重游,却是备感亲切。因是五月烟花季节,百草丰茂,百花盛开,更见山中灵秀丰翠。张入云置身山下时分,已是过午,但那小小的一座玉泉山却似用水洗过的一般,清洁异常,往来山间还有云雾缭绕,好似玉带缠身,确是个人间仙境的气象。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张入云便已到得二云观山门前,就见观门紧闭,心上倒是有些疑惑。待敲过门后不久,便有位火工道人来开门,那道人还是原先那位守山的老人家。虽是两年过去,却并不见老,看身形反比原先还要硬朗些,一时被他认出是二观主回山,大喜之下,忙引张入云入内。 张入云问他为何大白天便将观门紧闭,老道人却称自己也不晓得些内里仔细。请二观主只细问浮云子便得知晓。两人步子迅速,转眼已是到了内院,因二云观内女弟子众多,老道人却是止了步再不往进,只张声呼唤内里姐姐出来迎驾。 果然闻声不久便有惜霞和措霞现身相迎,见是张入云归来,俱得大喜,忙行大礼拜见,却早为张入云扶起。一时只迈动步子随二女入得内院,又口中问询浮云子近日可好?现在可正在观中修行? 二女闻言都得一笑,当下惜霞先声笑道:“师叔回来的真巧,师父他老人家这几天正不自在呢!有您回来主持公道,却比得了什么灵丹妙药还让师父欢喜。”说完又是与措霞相视一笑。二人举止有异,一番话又说的张入云有些不明所以,但到底知道近日这观中实是出得些古怪。 而惜霞见张入云皱眉沉思,反上前相告,自己先去禀报师父张入云已然回返山中。因她知张入云生性随和,也不待其回答,便已福身快步走向内院,二女于这山中两年来的修行倒是没有白度。一时惜霞略展身形,便是晃出好远,只因她是女儿身,脚下行的虽急,却是又得一副天生温舒优雅的举止。 就在张入云仍在为二女言多古怪疑惑时,就听得远处座落的内厅咣当一声,好似有金盆落地发出的响动。再闻得脚步细碎,又闻远处正有人急急的踱步而出。 原来浮云子因听得措霞通报,心中狂喜,却已是自厅内出行急急相迎,中是心下激动的厉害,脚上却是未着袜子,只趿了双鞋,便自厅内跑出。步履沉重间,竟连修道人家的平日吐纳功夫都有些散了。一时间上浮云子人还未至声已先到。 “怪道是今天早上观中老槐树上一对喜鹊扯了嗓的聒噪,越来是兄弟归来,当真是大喜!大喜!”说话时浮云子已从廊后闪身而出,只是仍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张入云归来了,待揉了揉眼睛,瞧定确是张入云无疑,再又见兄弟举止气度更胜两年前十倍,知他一身本领比先时大进,当下更是开怀大笑,只拉过张入云的手道:“真真大喜,兄弟这一归来,万事就都好办了!”说话间,只将满面挣的通红,老脸上竟得浸出些兴奋的汗水。 一旁的两位女弟子见师傅果如自己预料的一般举止,不由都得笑出声来。当下二女笑声清脆,这才将兴奋中的老道人唤醒过来,因觉着自己在弟子面前这般轻狂大有些不妥当,却忙收了笑脸使眼色将惜霞与措霞遣走。 只是他心中到底欣喜异常,还未待二女躬身告退。却又止不住的急急的将张入云自己内室里拉。惜、措二女素知自己师父怪涎滑稽,此时见状只得掩着口退了下去。 再说浮云子将张入云拽入内堂后,急忙将他按倒在方椅上端坐,才与其开口道:“兄弟这番回来真正太好了!近日我正与那臭狐狸相斗不得意,这一回你即归来,可得好好替为兄出得一口恶气!哼!这臭妖精,作威作福一年多,可把为兄欺负惨了,今日可要让她尝些好的!此次不让我见面分一半,绝不能饶过她!哼哼!分一半也不成,我兄弟这二人是这山主,怎说也得分个一多半。”老道人说到后来,已是喃喃自语,他平日被狐女欺负的很了,今又见张入云生龙活虎立在身前,功行比以外大造,想着不日便可一吐畅快,此时心上激荡,却是老眼有些湿润,竟还不时揉了揉眼睛。 张入云知这位老哥哥生性有些诙谐,此时虽是话里刚硬,但瞧意思却又不似是与那狐女真有什么大过节,一时只得软言相慰,再又详问其中详略。 一时上正在浮云子欲开口相告,却闻室外有人叩门,当下搅了浮云子兴致,不由有些着恼,只愁了眉呼喝一声进来,便见门外有三女恭身入室,张入云瞧了瞧,原来是浮云子大徒弟祝玉柔领了惜霞与措霞,手捧香茶点心行的近前。当下先后与师傅师叔见礼道:“闻惜霞措霞二位妹妹提及师叔回山,弟子不敢劳动师傅传召,便放肆前往谨见,还望师傅责罚,说话间,却又命惜、措二女,将捧了香茶糕点送与二位师长面前。 如此一来倒是让个浮云子老脸一阵通红,想着自己结义兄弟,万里奔波,两年未归,如今才刚一到地界,却被自己拉过一旁只欲求其相助自己与狐女谋夺宝物,自己这面却连口水都未端上,实是私心太重。想至尴尬处,不由老脸已是烧的发烫。倒是张入云在旁见了,恐兄长难堪,反倒开言遣三女退下,只道自己一到观内便有要事要与兄长相商,一时解了浮云子的围。待三女退出室外后,才又相请浮云子说过明白。 这一回浮云子却再不好老着面皮,直奔话题,多少与张入云一番端茶倒水,又是略打了些往询,才打开话匣子与张入云道了个其中仔细。 原来张入云当日还在玉泉山时时,那唤做三娘子的狐女与二云观倒也相安无事。不料等张入云两年前离去后,却因见浮云子本领不济,只不将其放在心上。平日里虽未曾来相扰,但每常在山间偶遇却因六官被张入云摘了尾巴破了孽根,与浮云子言语上有些讥讽。 而老道人浮云子倒也是个有计较的,知此刻少了张入云助力,与其顶撞只会碰的一鼻子灰,为此上只尽量管束门下三位女弟子,平日里无事绝不外出,始不与其生事,真若是有些被狐女姑侄欺侮的地方,也等张入云回观后再与她讨还。 如此谨慎相安,又过得大半年后,一日浮云子于观中夜观星斗,却玉泉山山脚下灵犀潭上,竟莫名升起数道直冲天际的霞光,只一惊现,却又被隐去,浮云子内功虽不精深,但于此道上却极精通,见此知是山中定有宝物光华升腾,只是已为高人行法隐避了过去。 老道人知此一举多半是近邻三娘子所为,那灵犀潭正好地处浮云子玉泉山与三娘子芙蓉谷中间。浮云子知那三娘子不好相与,此一回又被她先到一步,一时上只得忍着性子作罢。只是人心俱贪,浮云子守了两日,见每日晚间潭底都有宝光晃动,虽被三娘行法将宝光遮蔽住,但却又始终不见三娘子将那宝物起走,为此上却又生了万一之想,等到了第六日,浮云子心中实再也守不住,便率女弟子们下山探寻。 不想到得山下时,却正撞上三娘子与六官在灵犀潭边施法,只是运功良久,却也不能得手。一时心有所专,竟未发现浮云子一行四人走近身旁。待发觉时,三娘子想是有些着恼,面色一变,正欲发作,却忽地眼珠一转,却又笑着与浮云子道:“我这里可是没什么妙法子将这宝贝提上岸了!今就便宜你,且将这地界相让,且看你峨嵋派有甚伎俩!” 说完话,竟在一笑之间,便携了六官飞遁而走,临行时,却又将遮蔽宝光的朝阳巾撤去,一时间便见那潭底五彩霞光只冲云霄。如此宝光升华,实太过娱人耳目,浮云子当下也来不及细想,赶忙施动法术,将那宝物光华按下,不使旁人得窥,坏了自己好事。 浮云子因见这宝物在三娘子的几番顷力相试之下,均都未得手,本并不敢生太大指望,未知那潭底宝物,竟是被峨嵋派昊月星罗阵法布置,自己虽是道力低微,但入得阵内竟是十分上手。一时间料自己与此宝有源,只怕多半能得到手,当下心中狂喜,却是顷尽心力打熬破阵。 也亏他上年习得二十二式白阳图解,不但借此内功大涨,便是一身真气,也那阵法甚为相合。浮云子几番试探之下,知此地藏宝定是峨嵋派先人所藏,说不定便是与自己这峨嵋落魄弟子有缘,安生是前辈真人要传宝给自己。浮云子闯荡江湖几有一甲子,虽是整日价都做着这夜遇藏宝的白日梦,却不想今日终让他也撞上一回,心中狂喜,只道自与张入云结拜之后,竟得机运大转,想至痴心处,真是心花怒放,只拼尽全力的逞动能为破法。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贰)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贰) 只是浮云子到底根行有限,即如此也是费了一日夜的功夫才稍有进益,将那星罗阵法略有些松动。只是至时老道人已是筋疲力尽,气若游丝,一条性命已去了**分。可这星罗阵一经发动,如若中途罢手,便又要重复久观。浮云子花了诺大的心力精神才见着些效果,无论如何也是舍不得就此罢休,欲拼了老命相持,偏又后力难继。 正在展转处,幸是女弟子祝玉柔悟性奇高,仗着自己是妖狐转世,灵性不昧,只一年多功夫便得功行大进,论功力只怕比做师傅都要超出。只是在这秘法奇术却还难及浮云子。但即使如此也很能相助师傅一臂之力,一时间将师长换下,虽还不能再进一步继续破阵,但只是维持下去,倒也能支撑的一时。 浮云子见爱徒能为自己分忧,一时精神大振,当下也不顾什么气度脸面,便在潭边席地而坐,赶紧调养内力精神,以图尽快恢复体力重新破阵。而一旁惜、措二女见师傅师姐都在出得大力气,她二人甚是灵巧,见师傅老人家都顾不得面子,就地盘坐了,自己二人正巧无事,为在此地安心破阵,却是轮番的将观中日常用度携了回来。 浮云子长年累月的颠簸受累,自傍上祝家大户,从此一改生息,各项用度甚是华丽精巧,一时为二女摆了来,倒是铺在水潭边一大摊子。至后惜、措二女怕天上下雨,晚间起风,干脆连帐篷、凉篷及火食炊具也都一并带了出来。到的最后,安然是一副久居此地,于这水潭边扎下寨来的意思。如此这般师徒二人接连替换了足五日夜,直把个浮云子弄了个油尽灯枯,险些宝物未得,却要命送当场的地步。 到的最后一日,阵法终为师徒二人所破,水底宝光大为收敛,只剩的水面一道冰盘大小的宝光直上云霄。浮云子知这是潭底宝物所放异光,只是自己与祝玉柔二人都是疲乏到了极点,无力下水去取。身边惜、措二女偏又不会水性,无奈之下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候体力恢复。可是心上到底忐忑不安,生怕于这宝物行近到手的当儿,却被外人巧夺了去。 未想怕什么,来什么,正在老道人眼望水底宝光焦愁之际,就听得一声娇笑,便见自空中甩起一道白练。自空中如长鲸吸水一般向水下卷去,只刹那间的功夫,便将那潭底重宝摄走。浮云子眼看着那白练将宝物卷走,当时气得几乎吐血。也不知哪来的力道,当时便将手底早已准备好的符雷击出,不想他拼力一击竟是威力奇大。当下便将那白练打的火星四溅,其上宝物即时一分为二落下地来。 一时间空中便的闪出一人,忙倒身去抢,只是终是晚了一步,虽被她徒手挽到一个,另一个却是正巧落在祝玉柔脚下,为其拾走。空中人物见宝物失了一件,当时便于空中驻足。 浮云子瞧的仔细,真是前番言说自己无功,要将宝物让与自己的三娘子。当下老道人见宝物为三娘所得,双目只差些就要喷出火来,激怒之下再无顾忌,扯了嗓子的大骂三娘子卑鄙无耻。 未想三娘子却不还言,只是变了脸色的看着祝玉柔手中的宝物。这时浮云子才想起自己抵敌不过,三娘子若要再来抢夺自己实无力抵挡。且若将这狐奶奶的凶性若起,便是掌毙自己师徒,事后嚼吃了自己都有可能。一时惊惧却又赶忙止了口,色厉内茬,直怕三娘子上前施强谋害。 未想空中女道姑踌躇了好一会儿,方皱眉与老道人道:“不想你这老家伙倒与这物事有些缘法,今这丹药即落在你手,我也就不与计较了!但且先说好了,如今这宝物你我两家一人一半,我即没占你多少便宜,你也没吃什么亏,日后却少来和我聒噪!”说完,却是遁起空中,只在一串娇笑声中径往自己芙蓉谷去了。 浮云子见自己花了这般大的心血,却被三娘子凭空而来捡了一半的便宜,虽是心痛气急的要死,却也只敢在狐女走了之后破口大骂。只可惜他当时实在是累的疲了。不过一会子的功夫,便是声嘶力竭,再力气高声喝骂。一时三位女弟子见师长伤心难过,只得上前宽慰,半扶半推的将老道人送回观中。 而浮云子确是连日来心力交悴,只一至内室,便是倒头就睡,连生在塌上足睡了两夜一日,方才身醒。可是只一张眼,想着重宝得而复失,不由险些老泪纵横,幸是祝玉柔心细,防师傅气郁伤身,早与惜、措二女在室外守候,闻得室内有师傅起卧的声音,忙敲门问安,一时又说动先时编造好的题目,只问浮云子,那先时从三娘子手中夺过的宝物怎生安置,这才将老道人惊动。 浮云前番心灰意懒,因未得完璧,虽是祝玉柔仍拾捡到剩余的一件宝物,却是为贪心故,只道三娘子法力比自己高强,能将此物舍给自己,定是那被其夺走的宝物要强过自己这件十倍。心痛之下,并未怎生将自己所得宝物放在心上,只让祝玉柔收着。此时一旦被弟子提醒,想着无论如何也聊生于无,一时又来了兴致,忙让女弟子将宝物献上,自己好仔细鉴赏一番。 待的祝玉柔将潭底所得呈上,却原来只是一方铁匣子,通体浑成,连一丝匣缝也没有,只是铁质异样,竟生有木纹,轻轻敲了敲,却发生明玉一般的响动。浮云子取在手上,颠倒反复也能找到那开匣的落手处。待想找来利器将其切开,却又怕将匣中宝物毁了,几番试量,终是无法,不得已只得开动器械。不料那铁匣竟是坚硬非常,莫说是将其切开,便是连一道划痕也不曾留得。至此,浮云子才知道连这铁匣子都可算是一件宝物,立时醒悟内里宝物定不寻常。 只是任他如何搅尽脑汗却也是老鼠拉龟,无一丝下手的地方,老道人开匣心焦,却是不再维护脸面,又将三位弟子叫近身前,众人集思广益,商量着如何将这铁匣打开。到底祝玉柔禀赋过人,当日于潭边即见得这水底有些异动。待众人都寻思无计,方提意将铁匣放入水中试试。果然待惜霞打来一桶水,将匣子放出水中后,即有一道宝光直冲霄汉,幸是当日浮云子在建着二云观时,观内建筑早已为他用五行阵法摆布,此时见宝光冲天,忙尽行发动才将精光遮蔽。就如此也吓了众人一身冷汗。 待浮云子抬头仰望屋顶细观时,就见一方符篆正映在屋梁上,一时仔细分辨,却是峨嵋门下上清符印,知果然是本门宝物,越发的惊喜,可转念想到被三娘子夺去一半,复又得心上大痛。待好容易静下心来端详那梁上符印,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高深法印,一时难为破解,只得当夜翻箱倒柜寻法相破。无奈果是峨嵋不传之秘,浮云子在六圣门下所知有限,却哪里能解得开。到最后实无法可想时,浮云子只得拼动自己一点纯阳真火,欲将那符印炼化,可他不比张入云功力精纯,虽也是六十多岁的老童男,却是连花了六七日的座功,也未能动得了那铁盒上的符印分毫。 至此浮云子知自己无能为将这铁匣打开,而张入云又是杳无音信,短日子里定不能回来。有心想将匣中藏宝放却,可每日里见那铁匣于水中放出的毫光,实如猫爪子掏他心窝一般难受。十数日心头交战之下,老道人咬牙一跺脚只得用上最粗蠢的法子,求教祝家大老爷运动财力,将鄂州城内道藏典藉尽数收来好为他参详破印。 浮云子生性有些疏懒,虽也得了六圣门一点皮毛,但总是于修行上缺了一把心火,到老这一身功力也是不成气的厉害。如今身旁有秘宝当前,天天如火一般撩动着他心眼,这才将一点心力激起。当下昼夜伏读直花了三月功夫,虽是凡间难有道家真藉,但一时上也为他道行底子扎的甚厚,也可怜这老道人几十岁的年纪,却要如孩童一般的重头学过,真也亏了他有如许大的毅力。 话说浮云子说的这处,只不厌其烦的与张入云论他当日如何刻苦习读。直将张入云听得耳中也起了老茧,当下盼他快将故事往下说,忙开口笑着撩动他道:“恭喜兄长,竟能有如此大精神毅力,此一番刻苦用功下来,纵是那铁匣子打不开,兄长这一肚子道家精法,于日后修行也是得堪大用的!” 浮云子闻言急道:“谁说那该死的匣子没能打开,只是现在想想当日那般用功自己也觉莫名其妙,我这几十年的老毛病怎就能改了行市了!”说话间,略思忖了一下,却又红了脸涩声道:“仔细想来,也多半是那宝匣日夜在我身旁放的那精光给馋的!” 再说当日浮云子苦读三月,虽心中所学很有些进益,但到底还是不能将那上清符印解下,是以连日来一直往求祝老爷替自己搜罗道藏。那祝海客倒是有求必应,不厌其烦,只是他天生的商人心理,心道如此下去,光只是靠自己搜罗,只怕太过被动,一时干脆开张举业于鄂州城闹市内办了一家古董行。又放出风去,凡是难得一见的经典都比同行开两倍的价钱收取。 如此一来,祝海客改被动为主动,只见日夜都有人往他这宝号上投落经典。再加上他祝海客财雄势大,又有善人之名,一时上往来人行竟是络绎不绝。浮云子说到热闹处,却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重金之下竟也可得真解,不想祝海客这称作养心斋的古董只才开了一个月不到,竟真自于一农人手上得了一件密典。待浮云子取在手中细查时,却原来是四片竹简,其上虽有古篆,但却字迹模糊,不能识别,唯其中一简上刻有一五雷正心印法还算完整。浮云子未想竟能得此异法,知仗此五雷心印以此能破上清仙法,当时心下狂喜,还道自己从此真得转了运数。自从后,日夜修习,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境地。 至此张入云顿悟,忙相贺浮云子道:“不想两年不见兄长不但得了峨嵋异宝,竟还习了五雷心印,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谁知张入云这番夸赞却将个老道人脸皮燥的通红,一时结舌怯声道:“咳,咳,这个!这个!五雷心印虽是得了,不过为兄至今还没能修习成功!!” “咦?兄长方才不是说了,那铁匣中的宝物如今已是取出来了吗??” “这个!这个!咳,咳,是去年兄弟的师伯天鹞子老前辈至观中交托贤弟的恶蛟灵角时,见为兄被那五雷正心法难住,一时他老人家也与我一同参详,之后被他先一步修成,施法将那铁匣上清符篆给破去的!” 张入云至此方恍然大悟,一时知晓那铁匣子是被天鹞子所破,却是不好再往下问,生怕臊了浮云子的脸皮。再一回想,以天鹞子的功法修行,便是未得五雷正心印,纯以自己本身纯阳真火做些水磨功夫,也当能解得开那符篆。想来定是天鹞子为老不尊,窥伺浮云子的五雷正心印,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将老道人秘术骗出,三两下学会了,随手就给浮云子将铁匣解开也是有的。 再又想到天鹞子戏谑狂放,莫要是到时贪心一起,连匣中的宝物也顺走两件,自己可不好在浮云子面前交待。虽说如此作想有些下作,到底天鹞子是前辈高人,绝不能如此。可但凡想到往日与天鹞子洞庭湖底相处时,自己这位师伯痞赖时的样子,张入云一下子又没了自信。为此上,张入云想了半天也不敢开口,只得岔了话题道:“那如此说来,小弟当日相托天鹞子师伯送来的灵角,已到了兄长手上了!”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参)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参) 浮云子生怕因自己久攻之下,这五雷正心术却到现在还未习会,为张入云耻笑,而心上尴尬不已。见此刻张入云却没有再追问下去,不由心上一松,立时改了笑脸,忙也接口道:“自是收到了!当真是件宝物,待过一会儿就带兄弟到后花院去看那灵角变化!先且让兄弟也看看那匣中藏的宝物,长长眼价!”说完却是一溜小跑至屋角书架下,搬动了好几番木柜书橱,才从最底下取出一件一尺见方的铁匣来。 而张入云这一面见自己这位兄长脸色变化这般快,却未提铁匣内物事有损失,想来自己师伯倒是没有趁火打劫,不由心上也是为之一松。 转眼见,便见浮云子将那铁匣小心翼翼地捧至张入云身前,张入云神目,虽未得将那铁匣置于水中,却已能瞧见铁匣上确有一枚符印镇压在匣身上,其上金光四溢,端地是不同凡俗,有些仙家气象。 浮云子瞧出张入云眼光有异,已猜出其心事,也在旁不为得意地道:“贤弟一双慧目,定是瞧出些蹊跷来了。这匣上的上清符篆因被五雷正印强行开解,宝光已是弱了很多。但至今仍是不止不息,其中妙用怕还不止于此,等日后为兄道法精进,定要将这符印参透收为已用。 张入云见浮云子说话时,脸上兴奋的厉害,知他说的不假,难得自己这位兄长能主动费尽心思,苦心参详术典,这倒是很令他惊讶,不过为鼓励浮云子,却又是笑着连连称是。 只待浮云子将铁匣打开的一刹那,张入云便闻得匣内流有一股子异味,虽称不得臭,却也绝算不上是香,辛辣扑鼻,直冲人心脑。这般的异味刺激,不由令张入云皱了皱眉头,而一旁的浮云子却反倒大为兴奋。 但见一阵青光拂过,张入云眼前便是一亮,就见那铁匣被分为两格,一格内藏着一柄青光莹莹,却又是朱红色的桃木剑。剑身只一尺长短,粗细大小,活似一件孩童的玩具,只是那青光一脉的淳正温和,一眼这下就能瞧出乃是出自玄门正宗门下的宝物。而另一格内,却是一支三角型的小瓷瓶,上面用朱砂写了毒龙丹三字。 张入云见此,欲将两物取在手里细瞧,当下侧首看了看浮云子,就见老道向他点头示意,很有些在夸卖自己宝货的意思。张入云心上一笑,抬手便将二物取在掌中。一时略将那盛有毒龙丹小瓶晃了晃,便又得那异味一阵升腾。 张入云外门功夫精道,只一晃之下,便知那瓷瓶内盛得是三枚龙眼大小的药丸,虽还不知到底有多珍贵。但触手即觉那瓷瓶上温润润的,捏在掌中竟能直传于自己周身经络之中,显是非同一般。而那桃木剑略相展动,便得一掠绿波。张入云眼力不比常人,一眼即瞧出那桃木剑虽轻,看似是木质,其实却是用金精造炼而成。且如此细小的模样,也多半不是本相,因见那剑柄上留有两道赤红色的剑穗,心料也许与桃花扇一般,可扯动丝絮将这仙剑变化。可是再一想,此物无论造型气象都似是浮云子这般道门中人的器物,理因归其所有,自己倒不好在兄长面前卖弄了。 当下待欲将二物放回匣中时,却见那匣底下刻有“灵丹助异,内典扶缘。”八个金字。左右再找一找,果然在铁匣一角发现又有“峨嵋星原留赠”的细小字样。张入云看着古怪,忙问浮云子道:“这两样物事依小弟看来,都是极难得的宝物,只是入云见识有限,不知这灵丹内典的意思,还望兄长指教。” 浮云子卖弄了半日就为了张入云这句话,一时兴奋处,却是捋了捋颏下五绺长须方道:“兄弟虽久在江湖奔波,但一来年纪还浅,见识到底有限,二来各门各派仙人尽皆归隐,但凡能见到的灵物,却都与当年玄门仙长所持者相差甚远,不能怪小弟不识这般宝物。” 他说一句,张入云便点一记首,逗弄的老道人意兴十足。这才丢了废话,入正题道:“当年我随家师四地奔波,虽不得门中真传,却闻得好些本门仙长的传奇。当日见了这八字,又看着星原的字样,想了数日才让我得知内里。这毒龙丹自不必说,乃是异宝灵丹,只是最益为异类修身,修炼神魄所用,放在你我二人身上倒还不用十分计较。 而那内典,如为兄猜得的不错,定是汉时得道仙长刘根道人所著的《内景元宗》,此书乃是异类修行的捷径,难怪当日那狐妖如此重视这本经典。只是少了这毒龙丹相助却又让她修炼时多花好多精神,未免有些美中不足,所以才又得当日一番言语。” 张入云闻言略有一思量有些不解道:“即是此书相宜异类修行,那与我和兄长二人想是不能相契吧!且这匣上有书峨嵋星原,小弟无知,还请兄长赐教这位仙长到底是那一门的长辈。” 浮云子闻言大晃着脑袋道:“可不能这么说!兄弟想的过于简单了。要知那《内景元宗》虽说是异类修行的妙典,却也同样是地仙修成天仙的门径,你我兄弟二人各自都有些乖张脾性,这天仙自是难望,但日后或有能为成了地仙,咱也先得留些预备不是?再说你我二人家当破落,一点点玩意都称不上个台面。那《内景元宗》虽说是与我二人相习有些不得当,但怎说也是正宗玄门秘典,就烦难些,也比我二人东拼西凑尚不得圆满的白阳图解强得甚多。 说话间老道人又抹着胡须对着张入云一阵阴笑道:“为兄也仔细算过了!若是将那秘典到手,再加上这五雷正心印和这铁匣上的上清符篆,几样本事相就,就不得个大造,只花上个数十年苦功,我两人也是大有进益的。到时我与兄弟神州神游自在,何处仙山法址不能膜拜。虽不一定收功,但到底成仙了道的机运由此却得大大增加。” 言到此处时,浮云子却是提过那匣内桃木剑在手,不住摩搓,眼花之际,已是笑的只剩的一道细缝。张入云见此已很能想像这位老哥哥正满脑子做着御剑飞行,四海神游的美梦。当下也不叫破他,只是再提醒他道:“那峨嵋星原呢!却不知又是什么人物!” 一句话,立时将浮云子自脑海里美梦中拽了出来,再见自己有些失态,老脸上不由一红,忙咳嗽了两声,方正了举止道:“这位峨嵋星原前辈乃是峨嵋教下第三代弟子,虽在当年峨嵋门户鼎盛之际只能算是后进弟子,但却是三代门人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一身道法直逐本门上一辈师长。只是他本属异类,以猿身修持。为兄一时间才未想到是他这般人物,但看着‘内丹助异’,与‘猩猿’改作为‘星原’,思来一定便是他了。呵呵!这位前辈以异类修仙,道成之后,留下丹书以惠同类,想来也是平生一展报复后提携后进的意思!”说完轻轻一笑,虽未开言,却很有些佩服的意思。 而浮云子这一席话却将张入云更是带得一番神思愁怅,想着这位仙人以异类修持得成正果后,却设丹剑留赠后人,不由心思神往,脸上着了色。张入云心思乖僻,思索之下,只觉仙人当日虽得平生报负尽展,可将着两样宝物埋设与灵犀潭时,只怕忧伤却要多过欢笑,一时临水自怜,不知有多少哀怨,想到痴处,张入云脑海里一番杂念只如五味瓶一般炸开,却是忙将头扭过一边,只望着窗外,眉头深皱,眼眶里却隐隐有些晶光。 浮云子见张入云一时上气质大改,心下担忧,忙和声相询道:“怎么了!兄弟!想到什么不开心的心事吗?” 张入云闻言忙摇头道:“哪里!小弟只是一时想到有前辈仙人成道了了心愿,却尚不知兄长与我的路径还在哪里?一时不由地有些心叹!” 浮云子知张入云伤心绝不在此一处,只是心上关忧,却不说破,忙开导他道:“这有什么!人生于世,哪有一定就要得个造就的,芸芸众生若个个都是一顶一的真汉子大豪杰,那天上神仙还不得人满为患,挤破了天去。虽说为兄也知道如此说话有些消磨英雄志气,只是要知道时运比人强!人在屋檐下,难有不矮头。老弟年纪尚浅,于此上再多得些经遇便明白了。宁愿你这般事事哀叹,还不如似你哥哥我这般随性潇洒,身上假糊涂心中真自在,不也过得这六十多年,但有机遇时,就如你我二人于这鄂州城内相遇,却是鲲鹏展翅,一样的冲天九万里。纵是人家走在我先头,也总有被我兄弟俩追上的时候!” 浮云子一番劝诫的话,当时即搏的张入云一笑,老道人一生笑口常开看着有些疯颠,内里却锦团一片似的心思,实不妄张入云与其结拜一场。一时只摇首轻笑道:“兄长说的是,确是入云自怨自哀,太过小儿女心肠了!”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肆)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肆) 浮云子闻言忙乐道:“哎!这就对了吗!哪有做的一辈子的英雄豪杰,还不让人矮矮身子歇一歇的。听哥哥我的话,老弟绝不会有亏吃的!”说着却又笑道:“且再与你说些玩笑事!真若论就起来,你的行辈与这藏剑留书的高人还是师兄弟相称呢!呵呵!如此论起来,你哥哥我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比如今峨嵋掌门也要高上一辈呢!哈哈,你说这好不好笑!” 张入云闻浮云子说的这话,有些不可思疑,忙问兄长这是何故?老道本只为引张入云开心一乐,才说出这段故事。只是再一回首,却又触着自己这兄弟的隐痛。一时自悔失言,不由又是皱了眉,几番作难才道:“当日你在峨嵋金顶与东方文宇一战时,那位临行前与你作别的女祖师不是口颂你曾受过她传授的吗?她即比傅掌门还涨了两辈,你又勉强算是其弟子,如此说来你怎不是比峨嵋一众长老还高了一个行辈?呵呵,只是便宜你哥哥我,却是乘风似的长了两辈!”浮云子最后一句话只为拨动一下对话间的气氛,不想张入云果是凝了眉,为此浮云子一时也觉自己笑的很是尴尬。 好在张入云已是明了老哥哥一片苦心,为此上却又转了话题道:“听兄长如此说来倒是有些道理,那武当秦红雪前辈呢!小弟往日与江湖奔走,曾有幸与得这位高人见得两三面,只是每次她的身份行辈都有些变化,颇让弟惊讶不解。不知兄长可明白其中缘尾?” 浮云子见张入云绕开话题,心中一轻,忙展颜笑道:“这位秦前辈说来确实有些不同一般,她虽名为武当长老,其实却是武当七女的传人,故实比各门各派众位长老还要高了一辈。要知武当七女师傅师出昆仑,这一脉门下实则兼有昆仑武当两派所长,算是武当派内一门奇秀,只是她入门时间年幼,才与武当昆仑两派长老均都是各自称呼。此一举,实是为人谦恭而已。以为兄来看,这位老前辈,迟早也是修成剑仙可证天仙位业的主儿。唉!和你我兄弟二人可是天差地远了!” 张入云笑道:“不是迟早,数日前小弟有幸见到这秦前辈,其实已身为剑仙,却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呢!” 一时间浮云子闻得秦红雪已然荣登剑仙一班,不由又是一番感叹,摇头晃脑之际却是大吐自己胸中闷气。全忘了刚才自己还有心替张入云说笑解闷,至此,反倒让张入云说些玩笑与其开导。 而浮云子说到愤恨处却又大声恼道:“可恨那狐妖太奸滑贪心,自从半年前,想是得了《内景元宗》后道法有成,竟然成天价的到二云观来索要这铁匣中的毒龙丹!哼哼!天下事那有这多便宜给她占去,幸是当日我建是二云观时,就早布下阵法预置,方没被她袭扰抢夺了去。 而后天鹞子前辈到观中小住了两个月进,这妖精想是知晓前辈厉害,那段时子却没敢再来。只是近一个月来,却趁前辈走又是屡次上门讨要,她连日功法大进,为兄这二云观一点小阵法已是快阻止她不住,每日晚间都是提心吊胆,先时因疲累极了,还在房内休息。天叫的兄弟从天而降,哈哈!以后我两人联手,就再不怕那臭妖精了!” 张入云不晓得还有这等事发生,想着三娘子心贪若此,不由也皱眉道:“哦!竟有这等样事?如此说来,这狐女确也做的太过份了一些!” 浮云子见张入云嗔恼,不由地心花怒放道:“是啊!这臭婆娘如此凶悍,实不能轻易饶了她,等下次她夜间再来闹,我和兄弟两人联手,定让她尝个厉害!” 未想张入云却已然起身道:“何需再等上她下次再来,小弟看此时天色尚早,不如由兄长引路,今日便登门造访如何!” 浮云子不想张入云说风便是火,竟要立时上门讨对方麻烦,一下子没能准备过来,却又慌道:“这!这个!今日老弟才刚回家,又是千万里跋涉,一定辛劳的紧了!且歇一歇,我再让措霞她们安排些酒菜,你我兄弟二人多年不见,也该叙谈叙谈,到了晚间这狐妖若是又来,咱俩在二云观内以逸待劳岂不是更好!” 张入云见浮云子说话时,心慌之色跃然脸上,知这位老兄长心上有些害怕,不敢前去,一笑之下,忙又安慰他道:“哥哥放心!小弟这两年于江湖行走,也得了些教训,虽是功力略有些进点,但实再不敢鲁莽行事,今番上门造访那狐女,绝不是为了生事。万事抬不过个理字,好话好说自然好,真要是到时那狐女凶悍不讲情面,呵呵,小弟别的本事不济,这脚底摸油的功夫也还有些,大不了和兄长一同逃走就是。且万一日后我二人联手也斗不过她一女子,待日后兄弟我再寻访到天鹞子师伯一同讨伐这妖精就是。” 如此一般说辞才让浮云子略放了一些心,只是又闻张入云说要到时不敌逃跑,心中不由又是一拎。几番作难,却看着张入云始终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点也无有畏惧的样子,到底做兄长的不愿在兄弟面前示怯,想了又想才重重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也好,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妖精诸一年多来诸多刁难,也该我兄弟上门一回!”接着却又改了生气道:“只是万事小心总无错!兄弟你且稍等一等,哥哥我先在行前预置一番,准备好了才和老弟一同前往。” 话音刚落,张入云就见浮云子已在室内翻箱倒柜忙活开了,等过得许久,浮云子才打典停当。张入云一见之下却是笑了,原来老道人又把前番在祝海客豪宅中擒妖的装备又寻了一个遍。依旧是一领破道袍,一口破魔剑,束腰的红绳只怕比两年前还要破旧了些,只是此一回腰跨上又多一只黄口袋,鼓鼓囔囔的。张入云眼力好,虽不知其中到底装的是何物,但瞧形状,却很象是里面被装满了符纸。 待浮云子一应披挂布置好,又整了整身子,方高声对张入云道:“好了!为兄这般布置保管万无一失,我二人且往这芙蓉谷闯一遭!”只是话音刚落,却又改了声音与张入云小声道:“不过我怕兄弟身上疲倦,真要是想延期再去,老哥哥我倒是一点也不介意!” 张入云闻言一时忍俊不禁,不由莞尔作笑。 转眼间二人便出得浮云子内室,因芙蓉谷地处山阴,张入云便由浮云子引路,玉柔三位弟子作陪,自二云观后门出观。待众人行至后花院时,却见院落里,只两年不到的功夫,便已为师徒四人边植异草名花。张入云虽不晓其中深浅,但他两年来也是走南闯北,神仙洞天府地也是去过的,二云观这后花院内虽还不能与之相比,却也颇为不俗。其中犹以一株只七尺来高的芭蕉树最为引人驻目,虽是生的矮小,但每一茎树叶却是翠碧地几乎可流出油来。通体好似一件玉器,深植于土中,若不是走近树前隐隐闻得一丝檀木香味,实以为是浮云子卖弄手段不知从哪里讨来一方玉树摆放在院中一角以娱人耳目。 当下张入云见这芭蕉树好生奇怪,不由也是驻了足啧啧称奇,正待讨教浮云子时,却见老道人不无得意的已是先与张入云开口道:“看兄弟有些好奇的样子!可是知道这株树的来历?” 张入云知浮云子心情,当下嘿嘿一笑道:“就是小弟不知,才欲待求教兄长,不瞒兄长,弟也算是见识得一些神州灵奇的,不过这树确是生的好生奇异,还望兄长解惑!” 浮云子闻言得意,一时走近前,曲出一指弹在那树叶上,竟放得一些响玉的玲珑声,才又道:“这宝物形象变化如此之大,难怪兄弟再认不出来,兄弟只再想想便知,其实是物事还是兄弟托天鹞子前辈带回来的呢!” 张入云转念一想,不由惊愕道:“难道这树就是当日我与湖底得来的江鲛灵角?只是怎地竟变成一株芭蕉树,当真不可思议。” 浮云子闻言点头笑道:“兄弟领悟的倒真快,此树就是那鲛角所化。当日天鹞子前辈将这灵角带回观中时,为兄也不知怎生运用。呵呵,说来当真不好意思,虽是有心用它治炼一件法宝,但哥哥我这一点道行却是难为其力,况且治炼法宝这类勾当毕竟耗心费力,不是正经修道者的气度,一时只得将此物丢过一旁密藏。 不想一日我与贵师伯在后花院内赏月饮酒时,却闻玉柔来报这宝物竟在为兄内室里放得六七尺的精光。惊疑之下,却听得令师伯大倒苦水,原来这灵角每逢月光充足时就要生的这些异像。且本是通体淬生的寒露直如泉水一般的泊泊流出,一路上为尊师伯他老人家却是没少若麻烦。我当时听着灵异,又是酒醉之下,趁着兴头将灵角取出,果然如老人家所言,正是放了光芒,周身水湿,一时涌泉似的落下,就连玉柔裙角都被沾湿了不少。 当时不免为其灵异,将那灵角取在手里把玩。却反被天鹞子前辈劝阻,说这类宝物过于悦目,空留在身边又不能运用,反不如深藏起来的好。我当时也是喝高了,当下便将那灵角随意埋在院中一角,哪知第二日酒醒过来再看时,你猜怎么着!竟是生出了一枝嫩芽来!”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伍)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伍) 张入云闻言也是满脸惊异,再看了看那芭蕉叶,果然是晶莹剔透,好似当日那灵角一般,其上也布满了寒露,只是水珠极为细小,不留神之下,却是一点也察觉不出来。 浮云子见张入云竟会俯身细瞧那叶面上的寒露,却在旁夸赞道:“果然兄弟慧目,连日来又有进步,一眼就能瞧出这树的功用!不错!这灵角虽是化为树形,看似无有甚功用,但自这树于院中栽植之日起,这一院的花草便都受其惠,竟是比往日越加的灵秀起来。” 说话间,又手指院落当中的一方只面盆般大小,由卵石拼凑而成的水池道:“不想这芭蕉树竟能接引天地灵气化为甘露,这玉泉山本就是灵气逼人,得此奇树日夜汇聚,竟生出这一道灵泉,虽是水量太过细小,但已足够灌溉这一院的灵草。且随着这灵树的增长,每一日的泉水也在增加,若是日后再灵秀些,便是以此泉水合炼丹药也是许有可能。不想兄弟这无心所得的灵角,异日或可成这二云观立观的根本呢!呵呵!你说这是不是天助我二人!” 张入云未料到这江鲛角竟还有这般神奇的功用,心上也是震惊不已,不由附合道:“兄长说的不错,许是冥冥之中真有安排,这二云观是我二人福地,日后恐真有番大作为呢!” 浮云子听他话里雄心万丈,先时悲切已是一扫而空,忙跟着道:“就是!这二云观异日为我兄弟两人修行根本,定要天下扬名才是!” 张入云见浮云子被自己无意之下的一句话引起与天下间高人争雄的心意,不由淡淡一笑。忽又想起什么,忙问兄长道:“那珠珠与巧巧二女呢!不知南宫兄可到得二云观将她二姐妹带到!还有那玉屏风!兄长可曾收到了!” 不想浮云子闻言却是有些尴尬,一时勉强笑了笑才道:“她二人自是已到了,只是这两日在我授意之下,到鄂州城内养心斋内帮忙去了!而那。” 惜霞在旁听浮云子说的含混,却在一边笑出声道:“师叔不知,师傅在上月已收了二女为弟子了!今番遣二位师妹下山,就是为她俩常年不通人事,下山历练一番,还有少爷也顺便好教她二人识字,还有养心斋里各色道藏和收来的灵物也要有人收敛。还有她两人身上带得神仙叶子。” 祝玉柔见惜霞在师长面前任意谈笑,说个没完,只得谈拢她衣袖道:“还有你这丫头也该闭上嘴了!有话师傅自会和师叔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摆动口舌了!”惜霞入门前乃是玉柔的贴身丫环,此刻见祝玉柔开口,又是大师姐的身份,当下不敢不听,只得伸伸舌头,忙闭上了嘴。 张入云闻浮云子竟将珠珠二女收为门下,却是深代二人庆欣,忙与兄长施礼道:“小弟正为一己专擅收留二位难女回观心有惴惴,今能为兄长收为门下,真是太好了!兄长此一举实是救二人于水火之中呢!” 浮云子正在为自己熬不过珠珠二女日夜苦求,私将两人收为弟子,怕张入云嗔恼。今见张入云一些不曾怪罪,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却是面上仍装腔道:“即是兄弟救得人,我这做兄长自是当仁不让,再说这二女资质不错,为我门下也不算怎生不配!”他一番作势,一旁站得三位女弟子都已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道人不由面上即是一红,因是脸颊上烧烫的厉害,却赶忙假意道:“兄弟先前问什么来着?”说着自打脑门道:“噢!对了,是那上绘八位美女的玉屏风!唉!兄弟你可不知,自从有了这玉屏风,可真把为兄烦恼的厉害,幸是到得此间才刚两个月,若是再长一些时日,怕是观中一众老小的性命都要被其送了去!” 张入云听浮云子说的慎重,不免惊声道:“什么?竟有这等事?兄长且快些说个明白,到底那玉屏风都惹了些什么祸事?” 浮云子皱眉道:“兄弟可能也是知道的,你送来这玉屏风白日是好好的,到了晚间也还安静,可就是每逢月圆之夜,这屏风上的美女却是无风自动,生生是要走下这屏风来胡作非为,幸是为兄我这一二年来功行有些精进,倒还能把持的住。门口那开门的老汉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早已是身埋半土,无能为力,也不受那魔女骚扰。可是玉柔和她两位师妹,却是为此深为麻烦,每一回都是仗我纯阳真力护持才能逃过劫难。 而你那两位送来的女弟子则更是不堪,幸是身有那什么度厄叶威力不小,每次都能急救于危难,只是她二人淫孽过重,难以发挥全功,我怕日子长了会有变故,是以干脆打发她二人下山暂避一时。现如今你回来,且说好了,这可是你的题目,今回上,你若是不将这玉屏风上的八女想法困住,做哥哥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放你走了!” 张入云不想这内里还有这许多故事,回想当日花船上魔女艳舞的威力,自己将这玉屏风空留在这山中,实是太过大意,当下心有不安,只一脸愧疚地道:“哥哥说的是,确是小弟鲁莽了!待今日过后,小弟一定将这屏风善处,不容其再外出害人!只是如今天色已然不早,我与兄长且去芙蓉谷一遭,等回头再做计较。” 浮云子未料自己这多话,也未能打消张入云赴芙蓉谷的心意,为此上只得诺诺称是,只得从后院出行,临行前又嘱咐弟子将珠珠二女唤回山上,令其二人往见张入云。不想玉柔却是笑称已安排火工道人去请了。至此浮云子再想不出什么能耽误功夫,只得随张入云一同下山。 张入云脚程迅事,只一离谷,便是乘风似的往山下飘去。老道人见张入云脚快,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到底不能差的太多,为此上,也只得迈动脚力,也是一意的加快脚步,并行于张入云身侧。 张入云见浮云子果是两年下来功行精进,虽轻身本领与自己相差甚多,但也不是当日吴下阿蒙,不离不弃与自己并行许久,竟是色不变气不喘,显是功力还不止如此。为此上,不由很是替这位老哥哥高兴。 时过不久,二人即也到的芙蓉谷谷口,张入云遥望此间,就见谷中郁郁丛丛,满眼绿意,只是各色树木花草想是受了灵气沾染,却是敷了一层暗青色,又全与玉泉山上不同。一眼之下知此地阴寒,虽也是灵秀,却不宜为凡人久居,若是异类倒可能正为相投。 当下望一眼浮云子,见老道人对自己点了点首,知此地便是狐女修行所在,因是不知其洞府究竟在何处,只得运动真气大声道:“三娘子有礼,在下二云观张入云与观主浮云子往来求见!不请自来,甚是莽撞,还请三娘见谅!”张入云说的这一番话,已用上他多年心血炼就的纯阳真力。一句话自丹田内运气吐了出去,莫说是这山谷,便是隔层山也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连当他将一句话说了三遍,又过得两三炷香的功夫,也不见谷中有一些动静,为此上显是三娘子不愿见自己,却是脸上有些皱了眉。 浮云子见此,正趁其心意,不由又劝张入云与自己离去。只道改日再来,今日且先与兄弟在二云观中谋一醉再说。张入云见兄长已开了口,自是不好拒绝。当下只得与其求告道,若自己再问两遍话,还没有人显身,便与兄长回观歇息。一时间浮云子无奈只得同意,却闻张入云此时又是变了声气开口道:“三娘子即不令往见,在下只得先行告退,只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入云异日还要前来造访,只盼三娘子到时不要再坚拒才好!” 一时张入云连着将这话问了两遍,这一会上张入云却是用了全身真力,且内里还附了当日自己自红叶禅师大悲吟唱与欢喜禅悟得的密宗功夫,一时将话一字字吐出,却是如落雷一般砸向谷内。 一旁浮云子听在耳里还只觉是耳膜作响,捂着耳朵也是嫌吵。而那芙蓉谷在张入云舌底生雷之下,却是当时就能听见草丛树影之中,满是悉索之声,想是有不少走兽爬虫为张入云气功催动,苦不堪言,只在其内翻滚。 正在张入云不听浮云子相劝,要再说一遍才肯上路时,却见得谷中一棵参天大树背后忽然多了一道人影,再听得那人影已是娇声恼道:“吵死了,也没见过你这般没耐心的男人!人家只是为见贵客,略为小梳妆扮一番,你这男人就猴急成这样!两个成年男子在女儿家门前呼喝,成什么体统!真是让人又羞又臊!”话声渐落,人影已是到的张入云二人身前。 一时间张入云瞧的仔细,却见那三娘子仍是一副女道人的装扮,只是果如其所言,脸上描红饰粉,比上一回相见要漂亮了许多。那狐女本就生的俊秀狐媚,此一回又装扮了起来,却是有沉鱼落雁之色,一时间张入云两人又听得那口底说时娇声喘喘,当真是千娇百媚绝色佳人的举止。老道人浮云子本是六根清静,于男女事一尘不染,此刻为她妖媚所惑,也不由的老脸有些生红,气吁有些渐粗。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陆)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陆) 三娘子见老道人一副尴尬相,却是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再又讥讽浮云子道:“也没见过你么不正经的道士,还出家人呢!见了同道不但不守礼请教,反还做声做色,一脸浮浪样,你道号浮云,当真就是浮浪的‘浮’不成?”说完又侧过头轻啐了一口,口中碎碎念道:“都一大把年纪,真是个老不羞!” 浮云子本是对这狐女又恨不怕,到了这芙蓉谷后,一味的提心吊胆,未想双方才敢一见面,便受人讥讽,心里作气,想要指着三娘子的鼻子佯装做怒,只是到底又害怕她诸多手段,终是不敢开言。 一旁张入云见三娘子一上来就与浮云子歪缠,怕如此下云二人只在口舌上斗事非,正经来意却是忘在恼后。当下忙施礼点题道:“三娘子有礼了!多日不见,三娘子不但容颜依旧,且还更胜从前。如此国色天香,出凡入圣的举止,显是两年来三娘功行大进,当真可喜可贺!” 三娘子见张入云已然开口点了题目,心里虽有一番计较,颜面上却是嫣然一笑,当下盈盈作礼道:“先生有礼!先生万福!小女子给先生请安了!不知先生今番荣临小女子门下,却是所为何事啊!” 张入云见三娘子到了此时还在拿话推辞,只得耐着性子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与兄长此一来只为一年前三娘子自家兄手中抢去的峨嵋秘典《内景元宗》一篇,如今三娘夺去一年有余,看也都看了。你我两家贵为芳邻,此事即都已作成,我二人只当三娘将经书借去一观就是,只是现下三娘想也瞧的精熟了,该当还了我兄弟二人了吧!” 三娘子闻言笑道:“哟哟哟!这《内景元宗》本是汉时刘根仙人的笔墨,怎又被你二人说成是峨嵋派的东西了!别说你二人这寒酸的模样叫人怀疑是不是真正峨嵋弟子,便真就是峨嵋派门下,只当自己仗了门派势力就能相夺人家宝典的吗?” 浮云子见这狐女竟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且又说中他平生最为痛恨,怀疑他峨嵋宗下的话来,一时却将一手伸入腰间那黄口袋里,一面又与三娘子喝道:“你这妖女又在这里颠倒是非,那《内景元宗》是刘根真人秘著不假,只是后又传于我峨嵋长辈仙人,如今那书上还有峨嵋星原留赠的字样,怎不是我峨嵋故物?我兄弟说的不错,一年前即本你将经偷了去,也算是你有此一番缘法,如今我兄弟二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但你手中的经典却也该到还我二人的时候了!” 狐女只对张入云一身金刚外门本领有些畏惧,至于浮云子一身不上不下的内外功夫,却是一些也不放在心上,此刻见老道人竟敢状了胆子对自己呼喝,却是立时改了脸色道:“什么大人小人,妖女仙长的!你这老不羞的臭道士登门拜拜见主人,却穿的这般破烂的法子,打量我不知道你这一身翻箱倒柜才找来的师门讨饭衣裳。明和你说了,我这芙蓉谷不打发这个,你还是乖乖的到你鄂州祝大善人家里讨饭去吧!” 说着又手指浮云子背后插的那破魔剑道:“还有你这拨火也不旺的烧火棍子,赶紧给我收回去,免得你走在大街上,还会被人认做是个耍戏法的,我看了就讨厌!”原来三娘子最恨上一次在张入云手底失风,被这破魔剑将自己侄儿六官剁成废人,她狐性灵异,嗅觉奇强,此刻连张入云在内虽是不觉,但那破魔剑附着的六官下身的血臭却是止不住的飘进狐女的鼻下,怨不得她不恼!” 浮云子听这妖精开口就将自己祖师传给自己的衣钵竟说成是乞丐裳,又说自己多日祭炼才得复原的破魔剑是拨火棍,只气得五绺长须如扯了风似的上下风扬,不知是怕的厉害,还是气的极了,却到底没有吭声。但心上作恼,只将伸进黄口袋内的枯手一阵掏摸,显是在找寻些什么物事! 三娘子见老道人一声不吭,却又在一旁做声做势,便又皱了眉,面露不屑道:“哼!你这滑溜溜的老道士,别以为你得了点五雷正法的皮毛,和上清符篆的影子,愁尽了心思才治出些小符纸就能把我怎么样?真要比道法,有你后悔的时候。哼哼,别当我不知道,那日在后山上你是死乞白咧的求人家老前辈,才用五雷正心法将那铁匣子打开,这会子想是过得几个月又是领会些什么,又操起你那鬼画符讹人钱财了,我可不像旁人好哄骗,趁早收起你那些破玩意,省的到时更加没脸! 还有那玉泉山上就你一个男子,却平白收了这多女徒弟,真是臊也不臊,终日价开口闭口说什么自己是六圣门唯一传人!我看是该换作单阳群阴门才是,也没见过这么为老不尊,面皮这般厚的,正经修行本事还没学会一成,却只知道一意收女弟子纳福!真叫人替你害臊!” 狐女这一番乖巧话,句句都是击中老道人的痛处,把个平日里人前仙风道骨的浮云子激的面红耳赤,一双眼珠只欲夺眶而出,又羞又恼之下,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进去。他本是害怕这三娘子的紧,此刻本她激怒忘了厉害,一时改了往日气候,胆子大了百倍,当下只扯了脖子喝道:“呸呸呸!我堂堂六圣门,岂是容你这妖女胡乱放刁污口涂秽的,实与你说,今日我与我兄弟已是准备停当安心要收回那《内景元宗》,你今日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没得商量!否则我二人定要踏平你这芙蓉谷,拆了你这狐狸穴,扒了你这身人皮,还有前番你那什么污秽的侄儿涂污我弟子的勾当,今日我二云观与你芙蓉谷新帐老帐一块算!!!” 话音刚落,本还义愤填赝的老道人却忽又闪身于张入云的身后,颤了身子对自己兄弟轻声道:“贤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道人一番话,语中狐女的忌讳,不由也将三娘子惹得大怒,再又见他畏惧自己的举止,却又哭笑不得。一时里仍是一如既往的立在原地盈盈作笑,待道人把话说完,才对着张入云轻声问道:“你这位兄长扬言要踏平我这芙蓉谷,不知先生是什么意思啊?” 张入云本未料道临场之际,竟会是浮云子与对方叫阵,他此一番前来,并未存着心思要与狐女恶斗,只是至后又听得浮云子说到祝玉柔为妖狐六官玷污之事,却又是动了义愤。一时却是笑答道:“三娘也听得我兄长一番教训,话里也说的明白。兄长有命,做小弟怎能推辞。你我本是邻居,日后我二云观还要仰望三娘多多照应,何况那《内景元宗》已为三娘收录一年时光,如今功行大造,多半已得其利。如今我兄弟二人只要将其再抄录一份带走,与三娘却并无损失,如此两不相亏的事,三娘子是明白人该当不会不愿意吧!” 张入云这番话倒确是击中三娘子要害,她上年自浮云子手中夺了那《内景元宗》便是心有不安。虽说浮云子一点点法术并不放在其眼里,但张入云一身功力却都是除魔卫道的神通,正犯了她这一众异类的忌讳。且对方到底也是峨嵋门下,真若是呼唤出一二得力的同门来相助征讨自己,说不定自己就得从这多年修行的芙蓉谷搬家。 几次思量到这里,三娘子都是心上嗔恼,有心将秘典加紧习练,待张入云回山时,自己功行大进,便不怕他二人再生古怪。无到底那经典到的手上时日太短,且又经意艰深,一时难有大造。再加上前番灵犀潭边失落丹药时便让她好生不乐,至后阅读经典,才知另一方铁匣内藏的灵药正是异类修行最为看重的毒龙丹。 此灵丹与寻常修道之士故有绝大效力,但于自己这类藉天地灵气苦自修行灵兽来说,却更有洗髓拔毛的功效。若得一枚,自己立时便成鬼仙,且元神凝固非比一般,何况自己已是八百年处子修行的道行,有了这丹药和秘典,许是再加意修炼个一二十年便可修成通天狐位列仙班。如此她狐类出身修仙道上可再得一段佳话,当可完她一生心愿。 所以三娘子才屡次三番趁张入云不在观中,欲图巧夺浮云子所藏的三粒毒龙丹。未想这老道人真实本领不济,但祖上传下来的几篇奇门阵法,却着实有些力道,自己多日不获,正欲打通地脉,寻根而上,直捣二云观根本时。却又得连日的心神不凝,精神晃动,果然不出三两日,张入云竟已回得二云观内主持大事,如此前功尽弃,好不让三娘烦恼。 今番浮云子仗了其兄弟的助力,竟敢公然与自己叫阵,更是惹得三娘子有些气堵,正在她欲恶语相加与浮云子斗口之际。不料张入云算得却又精细,正合三娘子心意。只是人前示弱不是她的举止,何况那毒龙丹还未到手,这秘典却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脱的。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柒)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柒) 一时里三娘子心下谋定,才又与张入云笑道:“先生这般说话可比你这位兄长好听多了!不想你这做弟弟的反比那做哥哥的老成!小女子只在这玉泉山脚下数百年苦自修行,天生资质拙陋,哪敢夺天地造化将这宝典一人独占。只是你这位老道人兄长说话难听,心胸又太过狭窄小气,我前几日本想借他几粒毒龙丸就便瞧瞧他心意!没想到他年纪虽老,却是悭吝异常,生怕我夺了他的宝贝,只将个二云观守的象个铁桶似的,连想好好和他说会子话表白心意都不能够!今番却又上门相欺,说我强夺了峨嵋宝物,真真冤枉!” 说着却又换了一副委屈模样指着浮云子娇声道:“喂!老道士,我且问你,这《内景元宗》是不是刘根真人的秘典?虽是为你峨嵋派的猴子得了,但也不能就说是你峨嵋的私产!那要是论你这般歪理,今番我得了这宝典,那这秘典岂不就是我的了!你却又来上门强讨什么,真是横坚都是你有理!连两三粒毒龙丹都不借,就知道你这老头小气的厉害!还修道人家呢!” 说完又是话风一转道:“只是你这兄弟说的话又好听又有些道理,今番你二人要将那秘典抄走也可以,只是我知道你手里还有三粒毒龙丹一柄太乙金精所制的桃木剑,即要公平,我两家就该一人一半,那桃木剑我也用不上,而那毒龙丹留与你二位身边也是无用。如此不如你我各得宝典,而后那宝剑归你师兄,毒龙丹却归我如何?不然的话你我一拍两散,照先下来看,也是一人得了一铁匣子,两不吃亏,各人守着宝物秘典修行,也不要来争这口闲气,不知先生同不同意呢!” 张入云闻言眉头就是一皱,未想这狐女倒是刁滑,自己兄弟二人经典尚未到手,却被人先动上毒龙丹的主意了!若依他自己心性,倒是没什么舍不得这丹药的,只是有听自己兄长言道那毒龙丹可炼异类魂魄。自己所关爱的人里就有不少是沾染灵气修身的,虽是那毒龙丹不一定能用上,但先期预备下总是无错。此刻算算人数,张入云自己这面还不够分配,却哪里还有多余的分给三娘子,为此上不由地着实有些烦恼。 未想身旁浮云子却是个做惯市俗经济的,一时听上三娘子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将毒龙丹全部强占了去,他利心甚重,却是先于张入云跳起来惊叫道:“我的乖乖!你当毒龙丹是米市里的米,鱼摊上的鱼目珠子啊!还张口就要三粒!你想拿它当饭吃啊!我峨嵋教历年总共就炼的两炉毒龙丹,总数不过十几二十粒,且多已为救渡教下灵兽服食了! 这三粒恐还是前辈仙人从口下省回来的,你这狐女倒是说的轻巧,张口就是要全得,只怕这神州大地,普天之下也再弄不出来第四丸来。如今且和你这贪心的狐狸精说好了!想要丹药却是一粒也没有!我看你还是快将宝典拿来,从此后我两边门下各自回山修行,你不来寻我的麻烦,我也不问你的旧恶!” 三娘子见老道人口滑,一上来就将毒龙丹一事推了个干净,不由也是作了色,当下只看了浮云子道:“是我贪心还是你这老道人小气!上门讨要东西,不说低声下气,也该礼下于人,如今连个见面礼都没有,也不说对我主人不尊重。现在不舍得丹药,却只知道仗着蛮力上门强讨,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质女子,真真气死人了!” 说话间樱唇一撇眼眶里竟是带得些梨花露水。再又横了一眼浮云子道:“可见你这老道人一点诚意也没有。且不和你费动口舌,跟这你小气的老杂毛本娘子也说不上道理!”说着话,却又对着张入云道:“哪先生您呢?不知道是不是还和你这位兄长一鼻孔出气,也是有心想欺我这芙蓉谷内没有男子不成?” 张入云闻言已是皱了眉头,他未料到自己兄长竟是推的如此干净,把话说死,连一点余地也没有,虽是心上也计较那毒龙丸的得失,但眼前情势,若不让这三娘子也得些好些,显是不会将《内景元宗》交出来的!当下欲待征求一下浮云子的意见,不由回首望了望身后的老道人。 浮云子见机,赶忙将张入云耳朵拉过,且用手遮掩密声道:“这臭妖精漫天要价,我才给她来个落地还钱!兄弟心善可别心软,虽说毒龙丹于咱们没甚大用,但要是这狐狸在内典上玩些花样,至少也可用这丹药要挟她一下!” 张入云受兄长嘱咐,只在一旁默默点头,他本以为浮云子一粒毒龙丹也不肯相让,此刻得他这一番话,知老道人心思仍是放在那《内景元宗》上。即如此,他倒是好计较了!二人这番商量,却不知一旁的三娘子为什么缘故,忽地在掩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意思倒想是听得二人耳语一般,不由间反将老道人闹了个脸红心惊。 张入云不理狐女这般张智,他即心有阵规,自不乎对方千般手段。当下恭手与三娘子道:“方才与家兄一番言论,倒让三娘见笑了!实不瞒三娘,这毒龙丸在下与家兄虽是留之无用,但无奈入云有几位密友也需倚仗这毒龙丹成道,三娘人只一位,量多取这毒龙丹也是无益,即如此,由我作主,且将这毒龙丹相让三娘一粒如何!” 不想狐女闻言即将眉头一挑,娇声道:“这可不成,只用一粒毒龙丹却换我手上四篇《内景元宗》,天下那有这般轻巧事。即如先生所言,这秘典共有四页,先生即只有一粒毒龙丹,那小女子也只有一页秘典相换如何?”说完脸上露出微笑,全不理会闻言气的脸色铁青的浮云子。 张入云生来不善经营计较,见三娘与自己短斤少两,斤斤计较,眉头不由连番攒动,再见得狐女仍是浅笑盈盈,安生一副与自己长久为难的模样。他自与雷音洞一役后,最恨人要挟威胁自己,此番三娘子又用《内景元宗》做阀来与自己计较。当下却将他久日不动的无名业火激起。一时轻叹了声,与三娘子轻笑道:“入云此来芙蓉谷,本就无心计较,三娘即如此说辞,双方所见实在相去甚远,我只一介粗陋武人,话已至此实搬弄不出什么道理。如此看来只能各凭三娘与入云的手段相夺,且看这《内景元宗》是不是与我二云观有这一场缘法吧!” 说话间张入云便将流星指带在左掌上,一时内劲一番作动,昔日掌中蓝盾复又再现,只是时隔两年,张入云又得本事,右手探出,却见他四指各得四点紫星,流动其上,只瞧得对面三娘心中一阵惊惧。 三娘子不想张入云说翻脸就翻脸,再不和她做一些口舌上的争执,一时好些说辞俱都使用不上,很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只是虽是如此,对面少年一身伏魔神通,却比两年间增了几倍,自己虽在这两年内也是功行大进,但自负并无十分把握将对方掌毙。且张入云两年不见,按说道法精进该当心神日趋祥和,但今日一见,其一身英气却是更胜从前。此刻决意与自己一战,一身的凶神杀气实如海浪汹涌直向自己周身连绵袭来,只撩拨的她周身毫毛耸立,心惊莫名之际,一身狐类凶性也是隐隐伏动不息。 当下就见对面佳人一声娇叹道:“唉!天下男子都是没耐心的,说不过出道理的时候,就要逞强欺弱,犹其是对我这等女流之辈,质弱女子更是倚势相逼,真好不要脸!” 再说一旁的浮云子自见张入云将流星指戴上后,整个人顿时换了一副声气,周身杀意如利刃般激出,便是身处其背后的自己也觉一阵阵的透骨阴寒。为此心惊,不由为刚才自己将话说的太死有些后悔。 此刻他见三娘开口,张入云却并不作答,只将双目低垂,一身功劲却未有丝毫减弱。不知怎地浮云子竟也有些害怕自己这兄弟立时暴起伤人,一时自在旁答腔道:“你是弱质女流吗?当日在我精疲力竭之下将内典抢去,也是弱质女流能做出的事?今日我劝你还是快些将《内景元宗》交出,我兄弟说过用一粒毒龙丹交换,自不会不算,我劝你还是答应了他吧!小心他恼将其来,可是要出大乱子的!”说完话,见三娘丝毫不为所动,却是横着眉与其使眼色道:“快啊!” 浮云子此一番当真是为三娘子与自己着想,怕张入云一时凶心犯起,做下大事来,自此二云观却要与芙蓉谷成下宿冤大仇。他张入云日后神游自在,常在海外,而自己这做哥哥的却是要常驻观中,若今后为二云观添了这么一个狡诈多智,再又手段高强的仇家。浮云子往后可休想再有一日轻闲日子好过。是以浮云子此时实是语出真心,却全不知自己越是这样,越为三娘子气恼他兄弟二人唱红白脸混骗她。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捌)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捌) 再说张入云见浮云子与三娘一番对答过后,久久不见动静,他此刻激怒之下,已是满身战意,为此上,却是抬起面孔与三娘子道:“三娘可准备好了吗?你是女流,入云本该相让先手,只是三娘若再不动手,那在下却只好犯弱相欺了!”说完双拳一引,又是一阵劲气纵横,当下四遭落叶竟是无风自动,只在空中环绕张入云周身,上下飞舞。 三娘子本是妖狐中的领袖,此刻被张入云强言相欺怎是她能忍得的,当下便也作了色,一时后退一步,只取手往身后一摘,掌中便已是多了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沉声道:“即是话不投机,先生一意要动手,哼!也好,今日我就看看你们这峨嵋教下到底有何手段。”说话间手腕一抖,那照人心魄的剑光,便如蟠龙绕树一般的在她身上飞舞。 她狐类手段不比寻常,三娘子又是其中健者,一年来修习《内景元宗》正宗玄门功夫,功力更是与众不同,此刻如俗世侠客使动起剑法来,却是娱人悦目,身法手眼比常人快了十倍。直看的对面老道人眼花缭乱,只一会儿功夫,便是胸中气堵,心神已为三娘子剑光所惑,险些就要窒气呕吐出来。 不想张入云此刻却是盯着那剑光,双目未见一丝眨动,只凝视良久,见三娘子还不进击,却又作声笑道:“怎么?三娘子到现在还不动手?要让入云要看到什么时候?” 一席话只将狐女气的粉面煞白,本是娇滴滴的美娇娘瞬时却已化做了玉罗刹,口底一哼,只骂了一声:“不知死活!”便是合身而上,其身势好比惊鸿,又如一条长长的白练,只一倒身即至张入云身前。还未待身后浮云子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前一串叮叮冬冬金器交鸣的悦耳灵动声。而再见眼前二人,身形俱已是虚化的若有若无,竟是瞬时天南地北,只在空中如两道旋光般飞舞重迭交映。 老道人是个机灵的,见此知二人身法实在太快,自己此刻身处战场之上,实是危险到了极点,看样子张入云轻身本领也只与那狐女在伯仲之间,万一一个照护不周,小命送在这芙蓉谷内可是老没意思。当下他忙急急趋避,也算他两来功力实有精进,只一两个起落便已是倒身十余丈开外,远远的离了二人,这才举目细看二人战况。 还未待老道人于日光下手掩凉篷细瞧,便听见场中一声霹雳,瞬时本是芳草青青的芙蓉谷一角,便已被涛天而起的风岚卷扬的变做荒土一方。又听得两声娇呤沉声,张入云与三娘子即已是箭射般的倒退,各倨一地落在当场。 再看三娘子此时已是全没有往日一点温柔妖媚的气象,一张粉一样白的面孔,此刻已是转为赤红。面色张厉,柳眉倒竖时分,一张樱口隐隐露出几粒獠牙,鼻息粗沉,喉头竟泛出几丝兽吼。本是纤纤十指,此刻也被尖利如兽爪的尖甲所替代,且四肢投地,作了猛兽倨地状,浑身上下透着凶煞彪悍,直叫人瞧了心胆皆惊。 而张入云此刻面颊上却已多添了一道血痕,直从眼角脱至耳际,幸是伤不深,只泛出几滴血水。可事关要害,一不小心,张入云只怕已做了残废,浮云子老道见自己兄弟遇险,心上害怕,却忙将手又伸入自己腰间黄口袋,欲用自己苦心绘制的符纸相帮。 不料老道人这边才刚动手,却已为张入云断喝道:“兄长万勿相帮小弟!我一介男子与三娘子一女子力斗已是相欺。如兄长再伸手,传出我二云观联手相斗一弱质女子消息,实是难当天下人耻笑。且兄弟虽不才,但自负还与三娘子有一斗的伎俩,兄长且在旁为弟掠阵,真若有性命之忧,我张入云残骨抛散在这芙蓉谷上也不冤枉!”说完,却又对三娘子讥讽道:“呵呵!三娘此刻这般形态才算得是风流绝世,仪态万方,可比先时做道姑装扮时强的多矣!如何,三娘可将息好了!再若不出手,那入云就要相犯了!” 狐女闻言,本是两条倒竖的柳眉,几成了个八字,虽是气恼非常,但她心下更是惊惧莫名。方才一战虽看似张入云落了下风,为自己一剑伤了面颊。但其中却是张入云为当胸一击取自己性命,冒险施为所制。若不是自己功力精强,临危之际使出绝技,那当时不只要为张入云重击,且还有命送当场的凶险。而自己方才虽是一剑撩过,伤了张入云毫发,但一时间却险些被对方张口将自己宝剑就势咬住。如此不按常理,寻死拼命的打法,纵是三娘子身为妖狐凶狡异常,也是惊心不已,一时虽只与张入云相较一场,气势却已被敌人压下。 而如今张入云战意正浓,欲借势急攻,自己一面不能示弱,一面又担心再合身相斗自己气势已弱许要吃亏。至此三娘子无论如何也想不透,眼前这素日温和的男子此刻与自己力拼之际,竟还会施智挑畔自己。要知这般近身相斗,最重气势,自己若是为其夺了神智,纵是十分本事恐也难使出五成。 三娘子本为争强好胜一念,才弃了自己最擅长的道法妖术,而以力与张入云格斗。不想张入云一身技击功夫,竟高到如此地步。自己虽是灵狐出身,于体力技法上竟是占不到对方一丝便宜。且张入云临敌时凶狠异常,斗至中途全无一丝留手,自己随时都有重伤丧命之忧,实不是自己先时能预料到的,进退两难之下,却终是将三娘气的动了真怒。 一时间三娘子一个倒纵便已翻身立起,复又悍声喝道:“你即仗自己有些拳法本领,以为可与我拼斗。自己找死!我哪有不成全的!”说完剑交左手,右指捻了一个法诀,就见场中人影晃动,竟是随风而逝! 浮云子在旁瞧的清楚!他见三娘法术如此精强,忙出声大叫道:“兄弟!这婆娘痞赖,要施隐身法算计你,你可小心些!”说完想了想,又忙颤了声间道:“不如我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好男不与她女斗!今天且放过这臭丫头,等改日换了吉时再来这芙蓉谷声讨如何!” 未料他话音未落,身旁已是泛起三娘冷声相讥道:“你这杂毛老道这般多嘴,不留口德,信不信我先杀了你!”只一句话,即惊的老道神佛出世,怪叫着连声倒退,直往谷外奔去。 就在这一刻,张入云已是化身如电矢般的向三娘存身处投到,当下一掌击去,便激去漫天灰尘,只将当地卷起一条黄龙。 而三娘子早于此之前已将身让过,可是张入云身法快捷,拳力惊人,也将她惊的不轻。一时又防自己隐身法不够完美,心慌之下漏了破绽,接连运动咒语,将身息隐藏的一丝不剩,才又稳了稳身子,向张入云袭去。 就在她满以为如此之下,自己立时便可将张入云挫败,未料到,只自己拳脚到处,皆被张入云封挡,且拳法手眼迅捷竟不下先前。一时反将三娘打打的连连倒退,因为施术,三娘一手要掐法诀,只单手袭敌,晃眼功夫,竟是敌不过张入云拳脚。 张入云只一得上风,便越打越是顺手,拳脚即如流云般的向狐女袭去,纵是本领高强如三娘子也是招架不得,被逼至极处,狐妖只得丢了手诀,显身与张入云对了一掌。当下两人各被对方震出数丈开外,三娘子却又借机将身隐去。 一时就见张入云终是驻了身子立在当场,却已将双目紧闭,探足曲臂,度其心意正全力提防三娘偷袭。老道人浮云子方才被三娘子威吓,已是奔出了谷口,只是回头看着张入云并未跟上。自己虽是惜命,却不能不顾兄弟义气,如此只得提了胆子又回至谷中,当下见张入云闭目静待三娘子进袭,知他此刻正用全副心神戒备,却是大叹糟糕。 要知三娘子此刻已近狐仙一流,所施法术不比江湖术士,茅山旁门一类的掩形障眼的小术,而是息身埋迹的**。此刻张入云这般只仗自己手眼本事与之相斗,实大为凶险,若是三娘子法术不精或还有迹可寻,若是法术完满,掩藏的周身生理一丝不剩。张入云此刻未得金刚法眼,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对方的形迹的。只是此刻浮云子这位兄弟到底已是在小心防备,潜心寻迹,自己若开口命其逃遁却又要为张入云心神添的负累,反让狐妖有可乘之机。 如此老道人只得在旁凝神戒备,一时又将五雷正心印符纸取出几枚来,心道无论到时能不能在狐妖身上见功,至少也得运动运动。哪怕当是放个爆竹,凭地惊天一声作响,能晃动敌人一番心神也是好的。 正在浮云子心中一团乱麻之际,却忽见得张入云将双掌如孔雀开屏一般连番招展,掌中竟莫名多了六枚金梭。老道人看了不解,正在惊异之际。就见张入云身侧六七丈远处已是显出三娘子身形来。当下那佳人满脸都是不信的惊惧之色,连晃了晃身子,方嘶声道:“你这是什么本事!怎么能识破我的隐身法和辟魔梭?”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玖)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玖) 张入云一笑间,将掌中六枚金梭一阵拨弄,瞬时即放出六道金光,就见那金梭于他掌中来回攒动,只好似流水一般的在其指缝间滚动。待他再将辟魔梭一一抛还于三娘子后,方指着耳,鼻,心口道:“我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俱都知道三娘隐身于何处!又在做些什么!你隐身**行还浅,不够完备,尚有一丝气息存留于外,自是能被我捕到你藏身行法的踪迹。” “胡说,我法术完满,没有一丝缺漏!”三娘子闻声惊叫道。 未料只过的一刻,却又冷了面孔寒声道:“如此说来,你一身外门金刚伏魔神通已到火候,今日来我芙蓉谷却是安生与我孙三娘子作对的吗!” 张入云见狐女心焦做嗔的模样,只轻笑道:“三娘说的那里话!你我修行所在离的这般近,即大家都是邻居,若能相契自是最好,纵不济也当莫生仇怨。不是入云示弱,有三娘这一位精灵古怪的邻居做仇家,只怕我二云观自此后再无宁日!” 说到这里张入云又一笑道:“只是想来三娘也不愿和我兄弟二人生下闲隙,对究竟我与家兄也不是无有一点力量。你这双方本无多大仇怨,何苦闹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以在下愚见,三娘且将就先取一枚毒龙丹,与我兄弟二人交换秘典。待日后入云云游天下定再交与三娘一样宝物如何!虽是此一说有些飘渺,但入云不是言而无信之辈,即说到必定做到!三娘如能依此善罢,实是芙蓉谷与二云观之幸呢!” 浮云子本在担心张入云连番剧斗,气盛之下,却会与三娘子做殊死绞斗,未知张入云忽然偃息杀气,还说出一番入情入理的话来,心下不由一松。正待自己从旁说些笑话挑和场上气氛,却忽见得狐女脸上一番阴晴不定后,又冷着面孔道:“那我要是不依先生的话呢?” 不料她话音刚落,张入云一身杀气便已尽数放起,瞬时一身气度重又恢复先时狰狞,亦冷声相向道:“若真如三娘子所言,今日我二人还是在这里决个高低吧!我知你生性奸顽,此是你天生习性,未脱三灾之前难改你气质。今日分个上下也好,我不日许要离开二云观云游,趁此了了这一桩心事,也免我旅途上为观内俗务忧心!” 狐女听得张入云气势强横再不留余地,话里说的直露,直指自己出身异类,已是心头火起,且言语之中竟还有要收伏自己的意思,正触了自己痛脚。刹那间也得怒火三千丈,一样的狠声道:“如此说来我与先生还是手底下见功夫吧!”说话时,已是叱声惊喝,就见三娘子周身烟岚陡起,直将玉人周身裹个严密,待烟雾落定,却见眼见娇娘子已化做了玉面罗刹,本是一袭青衣道袍此刻也尽换做纯白色宝甲,右手仙剑左手金针,上下布置周全,当真一副与张入云力拼的模样。 二人一番做作,只让一旁的浮云子暗暗叫苦,只心里愁急道:“我的娘呃!这两家翻脸和翻书一样!一会儿和风细雨,一会儿雷电交加,照此计较下去,却叫我怎处!”思量间老道人不由又将身往后挪了挪,不想却是斜眼瞥见远处树丛中,那多日不见的三娘子的侄儿六官,正举了一面杏黄旗左右摇晃。一时算计到定是妖狐暗中作法布置,忙开口警醒张入云道:“兄弟!小心这臭丫头遣手下暗算你!” 不想张入云闻言即是一阵轻笑,只与三娘子冷眼相对眼睛一瞬不瞬,却又伸出手臂向着浮云子身侧方向指道:“多谢兄长提点,只是兄长还需留意藏于那桃树后的小姑娘,入云识浅不知她与那狐妖手中拿的是什么妖幡,兄长向识异派邪术,可能识得出!” 浮云子得张入云提醒,回头看时,却见桃树后并无一物,心中不解,但旋又想起三娘子即会得隐身术,其弟子门人也该当得些传授。只是自己无有张入云那般的眼力,瞧不出人形,那手中妖幡自然更是无迹可寻,心中有些惭愧,却又将他心思激动,一时忙从腰间口袋内取出一道采自五雷正心法的符纸,当下手腕一番便是一阵雷火打向那桃树。 但闻一声霹雳,就听得内里有小女孩惊叫了一声,再仔细看时,果然那桃树后显出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童来。手里也正拿着一面青幡,正与六官黄幡遥向挥舞。且似是她身上有法术禁闭,虽然被浮云子雷火击中,却是被手上青幡升起的青霞罩定,并未将其击伤。当下小姑娘见自己身份暴露,连忙将手里妖幡如风一般的旋舞,瞬时老道人就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在地。 幸是浮云子与这奇门阵法上相有所长,一时又从腰间取出五枚符纸,只往地上一投,瞬时便显出一座小小的阵法将自己周身护定,当下摇了摇头,理了理精神,赶忙与张入云道:“这是妖精布置的阴阳戮神幡,由外而内,越是处在阵中效力越大,贤弟你还是快趁阵法未布置完备快从那六官那面逃走吧!这小子已被你骟了,算不得阴阳,是这阵法唯一要害。趁如今还未布就,兄弟现在起身,还来得及,千万不要为一时意气与这妖女硬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下回我也布个玄天大阵,把她这芙蓉谷围成个铁桶,到时这臭妖精就知咱的厉害,等困的久了,在捣了她的巢穴,剥了她的臭皮,挂在观上。” 浮云子一时为开动张入云离去,口里话即是淘淘不绝而出,只是其中多半是在吹牛皮,不过如今于他来说究竟张入云的性命最为重要,何况他常走江湖瞎话说了千万,此刻虽是在明眼人面前,却也是顾不得了! 至后三娘子终是忍耐不住,一时尖声怒喝道:“臭道士,胡吹什么大气!你有那本事吗!本娘子谷中日常祭法倒是缺了一面人皮鼓,你这老杂毛这么能吹,面皮上的肉定是坚韧的厉害,信不信我待会儿剥了它!” 老道人听得狐女发狠,心中惊惧,当时便是闭上了嘴,只是害怕归害怕,手下却也不闲着,一连自手腰间又取出六七道符纸,欲结了个五雷正心印布置。他法力有限,遇敌匆忙不能从容运用,可此刻狐女被张入云绊住,自己正好得益将雷法准备妥当。 他这一番举止怎能瞒得过三娘子,一时三娘心里忧急,心道自己确是将这老道人瞧得小了,五雷正法威力绝大,纵是功高如自己,遇上雷火也只有趋避的份。而老道人方才击得自己女弟子杏儿的一记符雷,手法娴熟,威力也自不弱,真要计较起来也是张入云一助力。自己阴阳幡还没有布置妥当,实是有些害怕他兄弟二人联手同时袭向自己。 正在她犹豫时分,却忽听得张入云又是作笑道:“三娘子这面即添了两个生力军,入云不才不敢以一人之力独斗三娘门下三人,即如此,也只能找得两个臂膀帮衬,以示三娘尊荣。”说话间张入云即取出一物,也是一阵摇晃,就见一片乌云翻滚,瞬时凭空里已是多出两位千娇百媚的佳人分立于张入云两侧! 三娘子不料张入云身旁竟还养有阴魔,一时细观二人一身功力竟似不在自己之下,尤其其中一位微显丰盈的女子更是目注自己,上下打量个不休,唇齿啧动之间,竟似要流出口水一般。另一个长身女子此刻则是轻倚在张入云肩头,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瞧了瞧两侧的六官和杏儿,满脸的不屑。后再又看了看正藏身在一面小小阵法中浮云子老道,也是摇了摇头,不服的心意昭然若示。 如此一番异像,只惊的三娘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头脑之中诸番计较电闪而至,一时眼光虽还是在怒视张入云,但心气却已然是有些馁了。 再见那长身女子此时已妖妖娆娆的伏了张入云半肩,语声好似鸟鸣一般的细语道:“喂!小气鬼!你第一次差遣我们就是要我和艳娘对付这些不成气的家伙吗?先说好了,要想让本姑娘动身,可不许再作抵赖,冷香丸自是少不了的,还有那胡伶草我也要两棵!”说话间,又故意将欺霜赛雪的玉颈自张入云面颊前探过,与另一侧的艳娘道:“艳娘!你呢!你这一会儿要怎样才肯劳动!” 众人听闻此语,只待留意艳娘的条件,不想艳娘却仍自满面冰霜的注目于三娘子,半日方道:“今回我听你的!只是这狐狸精却需让我来对付!你若和我抢夺,可休怪我翻脸!”一席话说的三娘子面孔阵青阵白,当下大怒,只骤然间,便将一身妖气提升,瞬时间身前七尺境地之内皆被其体内寒水精气罩定,转瞬间便是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二女见三娘子发怒作法,齐都轻笑一声,一时屈足前探,待融入对方寒气当中,却是一丝也不为其所伤,出入自由如意,只瞧得三娘子又惊又怒。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拾)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拾) 三娘子此一番举止已然惹恼了艳娘,她一出的桃花扇内,即看中三娘子一身狐类异质的纯阴精元。虽说艳娘一眼即看出三娘子法力高强,但她前番于长白山上也得功行大进,先时又自张入云处得了七柄修罗刀,自忖大可与对方一斗。若是真到临危时分,自己还可化身相击,虽则艳娘这般作想不免将狐女的本事瞧的小了,但她天生的凶狡顽劣,只一遇得自己急欲得手的东西,自是说什么也不肯放过。 正在她口底生啸,凭身凌空欲击时分,却忽觉腰腹一紧,低头看时,原来是张入云已伸手捉住自己腰间绸带,不宁自己进袭。一时艳娘自已犯了凶恼,只回首冷目横目怒视张入云。 未想张入云却是丝毫也不理会艳娘,反开口与狐女和声道:“三娘是明白人,方才入云一时狂妄,激的三娘嗔怒,是入云的不是。你我即为近邻,日后常有照顾处,何苦争个你死我活,我知三娘本事,今日纵是我二云观占得一些上风,只怕那《内景元宗》也是休想到手。 贵我双方都是修道人家,在乎的是参晓天地奥义,做此无谓争斗实已是落了下乘中的下乘。今番我兄弟二人只为那秘典而来,先时三娘要将那三粒毒龙全取,扪心自问只怕也是有些贪得。三娘子是明白人,当知修道人福缘有限,如为妄取错过,实是可惜。且我答应为三娘再谋得一件宝物相抵,如三娘谷中真有什么缺漏,还请出个题目,入云自负也有些力量,待日后将宝物准备妥当后,再与三娘交换如何?” 三娘子不料张入云在已占的上风的时刻竟还会说出这般明理见性的话来,一时言语得当,倒是很给了她台阶下。虽说自己还未出得全力,但真若往下斗去,实是有损无益的举止,纵是侥幸胜了一场,也定是惨胜的局面。三娘子素以自己能脱得狐类天性劣质为荣,一意的想以异类身份修的天仙位业,此一番被张入云提点,立时将她警醒。只是说辞情理都让张入云占去,到底让她有些不得意,一时却是悄立在当场犹豫不决。 一旁小雅见狐女这般做作,心料这一场架多半已是打不起来,当下又俯耳在张入云身旁妖声道:“喂!小气鬼!你这架还打不打了!无谓将我姐妹二人放出,很有意思吗!且说好了!别以为今番我和艳娘未出得力,便能与你善罢甘休!” 张入云见小雅娇嗔作态,倒是并不放在心上,反倒将一副心思都留在艳娘身上,只防她窥伺眼前狐精的精元,一个暴起发难却让自己苦心化为流水。当下身子往前迈动一步,将二女身形略挡了挡,方回头与小雅笑道:“呵呵!你先时不是总说将你二人困在扇内久了气闷狠吗!今才不过五六日功夫,我便将你俩放出,这回总该没有意见了吧!再说这芙蓉谷内灵气景色俱属上佳,如今只当我众人外出春游踏青岂不是好!” 他话刚说完,小雅即横了他一眼道:“谁与你这臭男子外出行游,又小气又奸诈,这次放我二人出来,还不是狐假虎威,借我姐妹威势震摄你的对头!却还说这些好听没用的,真是又虚伪又做作!” 不料张入云闻言倒是不恼,反打趣道:“你说借你姐妹威势倒也不假,只是这狐假虎威倒还谈不上,我真若是做了狐仙,只怕今日也不用劳动你二人了!”张入云一时间趁势说了个笑话,场上诸人先还不觉得,略为体会,却都笑了。如此一来,原本紧张的气氛大是缓和,众人除艳娘外尽皆松了一口气。 狐女见此刻形势大好,也就势开了口道:“先生即有诚心!三娘也不是不识进退,算来今次你我双方都有不到之处,于此事上,我二人就此揭过,再不提它!只是先生即开了口,三娘确有一件想要的宝物,正于贵观内,就怕先生不肯施舍呢!” 张入云知狐女精乖,所出的题目定不会那么容易,只是话已出口,自不能再改,何况二云观内如照实算来,却并无什么难舍的宝物,当下只得作笑道:“三娘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入云即说了不会不遵从!” 不料狐女见他开口即应,却是笑容满面,忙娇声道:“即是先生如此说了,三娘就放肆开口讨要了。” 未知她话音未落,远在众人身后的浮云子便已高声叫道:“兄弟切莫答应她,这妖精狡猾精乖,绕了这么大的弯子才奔正题,定是看上了咱观后院的那棵树!切莫要上她的当! 浮云子这一开口说破,却又惹得三娘子恼了,立时嗔道:“就你聪明,不过就是棵破树!值得你看的那么紧吗?再说那树也是你兄弟得的,我只与他理论,轮得着你臭老道开口阻拦吗?” 不料浮云子素日胆小,但一论其这“利”字来,却是立时勇气倍增,当下却是改了色戏笑道:“呵呵!见笑见笑!彼此彼此!老道我确是又小气又精乖还脸老皮又厚。但这些小伎俩在你三娘子面前,道人我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那树是我兄弟得的不假,可我这兄弟为人心实,又不会与你这丫头计较,天大的家私到了他手里,恐也不够别人掏摸的。我是他兄长,我不帮他看看紧,谁帮他!” 三娘子确是一意想得那灵角化为的宝树,不料还没放出话来,就为浮云子从旁作梗,一时又羞又恼,也顾不得与老道人斗口,只回过身与张入云道:“先生您也听见了!令兄长从旁作梗,只与先生作对。小女子只想问先生一句,这二云观内到底是谁主事?先生说的话到底还算不算数!” 浮云子从旁听了,知这妖精刁顽,一时见目的不能达到,先不翻脸,反是撑动口舌,挑拨自己与张入云兄弟二人闲隙,其心不可为不毒,当下便已急了,忙又从远处叫道:“你这妖精!好毒的一张口!一被我说破你的心思,却来挑拨离间,当真毒妇啊毒妇!” 正待老道人还要开口喝骂之际,却为张入云举手笑着拦道:“兄长不需为此事治气,些许小物也劳不得我二云观与芙蓉谷再生出些闲气。”说着又回头与三娘子道:“三娘即有意那灵角所化的异树,却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只是三娘也定明白那树的妙用,我二云观要仗此树提拔玉泉山灵气,想来三娘也是为此才欲取那灵角树的!只是我看那蛟角所化的异树,即已为木类,当有法分植,待今晚我与兄长回观,将那蕉树分植为两株,你我二云观芙蓉谷各占一半如何?” 张入云见三娘子闻言低头不语,怕她还有些不满意,便又开口道:“这《内景元宗》一事,如若能就此善罢,以入云看来却是最好。今后我兄弟二人与三娘修行各有近益时,只怕总有些劫难,于此一番争斗后却能化敌为友,日后二云观与芙蓉谷能彼此照应岂不是一桩美事!” 三娘子之所以犹豫只为了若将灵角树分植的话,灵气必然大损,只怕移植回谷中后,一两年内也不得恢复,如此这般不免美中不足,只是张入云后话里有日后自己若遇雷劫,他二云观不会无视的意思。要知自己狐类生性最怕乾阳雷火,若得张入云这般人间修道士相助,却是轻松好多。一番话说的她由不得不动心,况且张入云心底尚佳,虽每常里总有些意出望外的狡诈,但为人心性却属不错,不会是个言出不行的小人。 一时三娘子左右计较,面上忽喜忽嗔,只看的一旁张入云微笑不语。小雅旁观者清,知妖狐为大事计,绝不会不答应,见张入云在旁作态,不由取手自张入云额头直抚至脖项,复又上前附耳道:“喂!小气鬼!平日里一复装傻充楞的痴呆样,怎么到这回子却变的这么精细了!”张入云不料她竟与自己狎妮,当下便已红了脸,闻言只作不解。 而一旁艳娘见二人举止,却是阴沉了脸,冷哼了一声,她早有不顾众人上前击敌的心意。不料张入云却是总能在自己心潮难抑欲抢身而出之际,暗将体内精气放出,时时阻拦自己。自张入云与无色僧于秋练峰授艺之后,桃花扇二女虽都未明言,但总觉张入云一身功行已有些深不可测,心上隐隐对他已有了些惧怕。且张入云两次舍血施补自己,艳娘虽是天性为恶,但多少也有些所感,为此上终究是将自己一身杀意压了下去。 果然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就听三娘子已是抬起头来对张入云娇声道:“即如此,就依先生的话,只是那树我看就不劳先生与尊兄长动手了,今夜我自会登门拜授,不敢劳动二位大驾送至小女子谷中!” 张入云知狐女这般说辞是怕自己在分植灵角树的时候吃亏,当下也不说破,只笑道:“即如此,我二云观今夜恭候芙蓉谷主大驾,至于那芭蕉树,我兄弟二人也等三娘来时再分!如何?”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拾壹)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拾壹) 三娘子被张入云道破心事,面上不由即是一红,只是到底是源于自己私心,却又嗔恼不得,当下她只得白了张入云一眼。一旁浮云子见狐女竟会被张入云抢白,开心之际,更是添油加醋道:“我兄弟就是心实!说什么话都是明白有理,即是只有等三娘子来到我二云观,才好将那树给分了,那依老道我的愚见,这伐树用的锯子怕还是三娘自带了才好。到时我与我兄弟二人顶多也就预备下圆规皮尺,好仔细仗量那芭蕉树的分寸即可!” 浮云子说的话不比张入云内敛,一时语触三娘子痛脚,却是即时恼得那狐女柳眉倒竖,翻了老道人一眼。浮云子本为打趣,不想话说的重了些,正在担心狐精会和自己作难,见对方果然作了色,心里便是一突。 谁知那三娘子到底八百年老狐修炼得道,不比常人气度,一时连着脸色变幻几次,却是由青变白,由白转红,最后竟是面带羞涩道:“不和你这老道乱讲!你们兄弟两个都不是好人!”说完话却又是一脸的娇态,老道人先时便中的三娘子媚功。此刻虽是有了前番经验,心上做了准备,但仍是在狐女欲喜还羞的媚态下浑身抖了个激令!一时知道这妖精实不是自己能惹的起,不由嘎声招唤张入云道:“兄兄弟!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也和这位芙蓉谷主斗的疲了,哥哥我现在累得头有些发晕,晚些时候三娘子还要到咱观里做客,我看咱还是早些回去做准备,我也好顺道先回观中眯一小会儿!” 张入云在旁自是看出三娘子心中不忿,暗使妖法媚动兄长,意图以此法伤的浮云子心神。幸是他这位做克长的也是多年峨嵋门下道法毕竟不凡,且又是年纪老迈,一甲子的童身修持。三娘子虽是加意之下,却也没将他伤着。此刻闻浮云子此语,知老道人精神短了是假,心中气虚害怕才是真,一时只笑道:“兄长说的很是,入云方才一番角斗,也觉疲乏的紧,正该回观才是!” 说完却又对三娘子道:“如此三娘还请留步,我众人且告罪身退!今夜焚香沐浴,摆宴设酒只恭候三娘大驾!”张入云话尤未完,却听得身后老道人呼喝提醒道:“最重要是《内景元宗》不要忘了带!!”张入云闻言不觉莞尔,只得重又施礼道:“家兄所言也是入云的心中所想,还望三娘子到时不要爽约,留步!不劳相送!”语毕即倒退身子向谷外移去。 不料身后却泛起三娘子嘟囔道:“谁说要送你们兄弟两个!真不害臊,闹了半天把我芙蓉谷弄的乱七八糟的还没寻你们算帐呢!”她此番语声虽不大,但因声间娇脆,远去的浮云子兄弟二人自是听得清清楚楚,正在兄弟二人摇头之际,却忽听得三娘又放声道:“六官,杏儿给我寻两条大大的扫帚来,把这里这兄弟俩毁做的空地给我好好清扫个干净!哦!对了,可别忘了扫上些水去去晦气!” 张入云一行四人才刚出谷,老道人便已是贴近身来也其相叙,只是他深知小雅与艳娘是阴魔所化,不敢招惹,一时近得张入云身前,却是再难迈动步子。小雅见此只冷哼一声,便是踱步行至一遍,而艳娘素不惯与张入云同行,此刻也是早已落在众人身后。如此老道人才忙记的到的张入云身边惊道:“乖乖!贤弟,你不知道,先时你发起怒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要与那妖精拼个生死呢!呵呵!还好,原来你是早有谋定,一番做作,只为了吓吓这个臭妖精!” 不料浮云子这话才刚落定,便传来一侧小雅不服意的冷哼声,只把老道人吓得一跳,一时观望了一眼身旁长身女子,不由便是惊的咽了一番口水。而其身边的艳娘,则脸色实是冷的吓人,虽不见其举止,但周身的的阴寒气,却远轻小雅怒色更为让人害怕。 浮云子知自己口出妖精二字,已将这两个要命的女鬼惹恼了,当下因有二女就在近前反倒不好相问张入云她二人的来历。一时只润了润嗓子复又接口道:“呵!幸是你如此,才让三娘子轻易就范!真是意出老哥哥所料!只是你这两年于江湖一番行走,却是与先时大不一样,刚才那场面演得真个是活龙活现,连我都被你蒙在鼓里,吓了一身冷汗。下次你若再这些张智,可要记得先知会哥哥我一声,不然平白在一旁悬着这颗心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张入云早为自己先时失于检点,竟大犯嗔痴险些将兄长置于险地而自责,此时闻道人一番关心,忙告罪道:“入云方才失智,险些做出大乱,日后二云观与芙蓉谷如成水火之势,无以弥补,只累了兄长与观中弟子受难。此刻想来当真凶险,因小弟一番失查放肆,宁兄长担忧,实在该死!”说话间便是躬身与浮云子身前谢罪。 张入云虽在告罪,但心里却远较自己所说的更为担忧,自己方才与三娘争斗实是动了真怒,今日若不是有兄长浮云子及时在场上调合,只怕一时恼将起来,当真已是与三娘子拼了个你死我活。张入云近日功行增长,但却有查自己一身内养的功夫反不比从前,思及此处,不由又是一番烦恼。转展深思,恐真是因为近日常带着桃花扇于身上,日夜受这凶物浸润,无意之中,怕是将自己一身仇怨勾动,气性顽戾气质也多有增长。 老道人浮云子见张入云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虽心上有些计较却只假做不见,忙又开口与张入云劝道:“呵呵!兄弟也不要过于自责,今日若不是有你在,只怕我还不知被那狐狸怎生轻贱呢!再说那三娘子聪颖过人,你惹不做的像些,也实在不能让她警醒!今天你才到二云观便出了这多力气,也该疲乏了!且快回观中与老哥哥我喝上两壶,玉柔她们也该等的心焦了!哦!对了,还有你身边这二位姑娘,不知能不能用些酒水呢” 小雅先时已为浮云子出言无忌嗔恼,此刻见他提及自己姐妹二人,却正好讥讽道:“老道士!不用你这么假惺惺的,你观里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出来,我姐妹二人若有能用的上的,才是给你面子呢!” 张入云深知她两个难惹,闻小雅口出不逊,便赶紧示意其住口,幸的两女子如今多少还卖张入云一些情面,一时倒是扭过头再不睬二人。如此张入云忙与浮云子解释道:“兄长不需与她一般见识,她二人俱是纯阴之体,并不需什么人间火食!”语毕又见二女并未打量的自己这面,才得空与浮云子道此二女的来历,且多少提及一些自己近日自感火气心性都有改变,怕自己已在无知无识之下为二女气质左右。 未想到兄长浮云道人闻言却是一笑开解他道:“我看贤弟也不必过分担忧,你与这二女其实也是互为表里,就好比那磁石与生铁,时常放的久了,甚是寻常无奇的凡铁却也自此带有了磁力。这两个女鬼虽是日常里将你戾气勾动,素不知你一身中正平和的祥瑞气也可将她二人感动。虽说这是几位前辈仙人与你留下的难题,但以为兄带看,却也着实对你是番历炼。你道心坚固,成就亦大,所以遇的阻难也就越多。如你哥哥我这样无用之人,就是当日抢强着要那柄桃花扇,怕是那庶叶仙长也不容我行此好比自杀的愚行呢!你说是不是?呵呵呵呵!!” 当日张入云倒是没有再将二女收回桃花扇中,待四人回得观中时已近酉时,珠珠与巧巧二女也恰恰刚从鄂州城内赶回,见得张入云果然回观,少不得又是一番礼敬,只是老道人五位女弟子见得张入云身侧竟还相伴着两只女鬼,却都是敬畏莫名,除祝玉柔一人还敢略与小雅姐妹往顾,其余四女都觉出二女一身凶煞,俱都敛了色,将个本是久别重逢的热闹气,顿时里被冲淡了不少! 好在浮云子生性恢谐,颜笑随意,一时间说笑了几句,倒少了不少尴尬,而小雅也性喜热闹,说笑不避人,至后闻得老道人源出六圣门,而此刻加上新收的五位女弟子正凑成了**之数,少不得又是一番调笑。众人除张入云外,只恨不得她姐妹二人能开口常笑,已去各人心底惊惧,一时间倒也顾不得小雅语出无状,多有礼数不周的举止。 浮云子收了五位灵秀聪慧的女弟子,自是万事省心,一时间众女争相下厨,顷刻之间即置备了一桌酒宴。因是夜间三娘子会前来造访,众人干脆将酒席于后花院内置办。到的晚间夕阳西落,玉泉山本就灵秀,一入夜,院中花香四溢更显清洌,当下与浮云子收藏的酒香味相冲,更是熏的众人入浸在蜜露之中一般。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拾贰)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拾贰) 桃花扇二女虽不能食人间烟火食,却能饮酒,她二人在观中一些也不拘束,也不顾待客道理,只提了酒盏即为自己添酒。尤其小雅很是喜欢那院中百草花香,一时置身于其间,竟得轻歌曼舞,如彩蝶金蜂一般于轻身拂动。浮云子从旁看了只当小雅是在起舞助兴,唯张入云眼力过人,一眼望去,即知小雅正在采撷群芳香髓。虽是此举有些伤损花草精气,但如此总比她平日吸人精血强上百倍,为此上也就不与计较。只是艳娘见小雅如此,反是面露寒色,置身于花院内阴地一角,只接连冷哼,似有不快之意! 二人举止都在张入云眼底,不由又想起当日艳娘在百花谷噬血发怒说的气话。他这里心下才有些思动,却不料竟将艳娘引动的目注于己。当下由不得张入云不惊了一跳,知她二人确是根骨灵异,虽是阴身修持但心神不昧,一样的灵秀过人,如此也只得暂将思絮收起。 再说小雅与艳娘一动一静,只在那里自顾自作乐,却把个老道人浮云子睁的双眼透红。他与一众门人因守着来客的道理,到现在还没敢动席,只在一旁枯坐,而一坛好酒却已被小雅二人喝了个见底。老道人有些小家子气,因眼前只见得旁人享受,自己却是无福沾润,只抓挠的他心痒难熬,却又因为惊惧二女,不敢将酒坛子给夺了回来。有心想使些眼色与张入云,却又知道自己这位兄弟有向不阻人享乐的习性。当下里只打熬的他着实不得意,反满心盼望狐女早早来到,好尽快开席! 到的夜间,果然三娘子应时赴宴,想是怕双方见面难堪,却只带的那叫杏儿的女童赴会,且为示友善,此番前来,还带得两支成形的首乌做见面礼。一时上老道人见那首乌头面上竟连眉眼都几可瞧的仔细,知是难得之物,当下里自是笑纳,却不免又被三娘借此调笑一番。 只是众人落座后,宾主俱都无心用膳,只将副心思用在对方法宝与秘藉上。可三娘子究竟年久习深比得浮云子要沉稳得多,一时还能忍耐,直到老道人心痒着慌之际,又取笑了他几句,方自怀中取出四片铁叶子来与张入云兄弟俩细看。 若真论这道家精研秘藏,兄弟二人几乎也是第一次见闻,一时便是连张入云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将那四片铁叶子前后左右看了通透。不料满眼的俱是些上古符录与古篆,自己竟连一个大字也认不清楚,当下脸上自不免露了难色。转眼看了看兄长,却也是早张大了一张口,脸色异样。不问可知,竟是与自己一样不晓得那铁叶上的辞意。 他二人这般尴尬举止,自是落在三娘子眼底,只在旁娇声笑道:“我早就知你二人多半不识这内典上的文字符篆,可白天里却又那般急吼吼的模样与我争斗,都不知你二人唱的是那出戏?” 浮云子见三娘子借机嘲笑自己兄弟二人,为挣回些脸面计,只粗红了脖子老着脸说道:“谁说我兄弟二人不识,只是此经典是我峨嵋前辈真人手迹。一见之下,自不免要持重瞻仰一番。这其上的文字虽是艰深,老道我也能认出个**不离十来!”说话间便指着铁叶上一行疑问道:“你看看这一处不就是‘天道归元,万法不弃’的意思吗?” 浮云子因上年为求解灵犀潭底另一枚铁匣,确是用心竭力,于道门心法上有了长足的进步,一时指点了一下,确是被他给说中了!只是老道人到底只有这一点瓶底子醋,才一晃荡便为三娘子瞧出他的深浅。当下三娘却又随手指点着铁叶上的字句问他:“那道长即是道法精强,小女子这数日也正为这一行字难解烦难,就请道长不吝赐教吧!” 如此一来,老道人自是给三娘子使促狭给难住,只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左右涂抹,正待拿话遮掩。却已被三娘子先开口道:“原来道长小气,竟解得这辞意,却不肯赐教!如此看来小女子也只得回山自醒慢慢领悟了!”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绢玉帛叹了口气道:“如此看来,倒是小女子先时多操心,还巴巴的将这内典前两页的注解带来与二位观主呢!依眼前看,却是贱妾班门弄斧,自讨没趣了!”语毕又高声命道:“杏儿!快取一方烛台来!与我将这玉帛烧了,没得留在咱手里给人瞧了没眼色!” 一时三娘子话刚说完,那随侍的小丫头即是取了一盏宫灯递过,三娘素手纤动便要将那注满朱字玉帛往烛火上迎去。眼看就要烧着!却听浮云子一声粗吼,急将三娘子主仆行举止住。当下就见他满眼媚笑,只在片刻间已是换了脸色,于三娘子面前作揖打恭。 狐女至此时赚足了脸面,方戏笑于老道人身前道:“喂!老道士!这一回到底是你占了上风?还是我占了上风?” 但见浮云子言出法随,忙恭身赔笑道:“呵呵!自是三娘占了上风,俗话说大人不计小人过,您老八百年的道行,这玉泉山上论年纪谁能有您尊贵!过去些些小事,自是不能放在您心里。如今三娘诚心到我二云观作客,一时取笑只为教我兄弟二人识礼仪重大体,如今我俩都深自懊悔白日多有不周的举止,前番三娘不再我才刚教训入云鲁莽呢!不信你只管细问玉柔她们师姐妹!” 三娘子听得老道人话里刁钻,虽是服低赔软,但言语中却只以自己年长为尊,并不涉及此一番事由谁对谁错。虽是有些不尽意,但到底能令他在众门人面前于己赔话,也是赚足了面子。一时甚是满意,不想却又见其五位女弟子只在一旁笑掩了一张口,意态甚是熟稔的样子。显是平日里这位做长辈的,在弟子面前也是无有多少威严,不由间心里又是有些不畅快。 为再得些便宜,三娘子却又手指张入云与浮云子娇嗔道:“哼!算你还会说话!只是我看你这位兄弟好像却没有多少反省。”她话犹未落,却见老道人已是一把拎起他兄弟脖劲只往下掼去与狐女作礼,一时又赔话道:“我这兄弟年纪浅,不识大体,面又薄,不好意思人前赔礼,只是好在有我这做兄长的主持,自不能让三娘受一些委曲。您看如此可还满意,再不成,我让他明日焚香熏了身子后,再到您府上赔罪!” 三娘子知老道人刁滑,自是知道自己不乐意张入云上门讨教,当下里即已得势,便也趁机收风,只将写有经解的玉帛重又揣在怀里,才与老道人说道:“罢了!细究起来,贱妾也有不是的地方!二云观与芙蓉谷今后交好,怎可再为一些小事拘泥。老道长,你且先带我去看看你这院中的那株灵树可好!先说好了!我可没带树锯,量道长也不会带有皮尺丈量吧!” 一席话,自是说的浮云子满脸堆笑,只是今回笑的却又有些肉痛,因谁都知道,往下自己这一株灵角树,却是定要被三娘子移走好大一半不可。 再说浮云子护送三娘子主仆走近远处异树跟前,却又负手直冲众弟子挥扬。祝玉柔见此,知师长为防狐女再生出张智,令自己众姐妹赶紧趁机会将那铁叶子上的真迹拓印。当下不敢耽搁赶忙招呼众姐妹一起动手,只片刻功夫,便将那铁叶子拓印了两幅,如此才得作罢。 不想正在众人收拾之际,却听见远处老道人传来的惨叫声,就闻浮云子悲声道:“这!这可使不得!还望三娘手下留情,总不能将这灵角树连根拔起,只赁留个树桩给咱二云观吧!”一时众人就听得老道人与狐女争执不下,只在一旁讨价还价,论个不休。 张入云虽是最怕这类口角,但自己怎说也是观中主人,见浮云子为难,正要上前为自己兄长分忧,却被在旁的小雅一把拽住道:“算了!你上前只会越帮越忙!他二人都是皮厚心贪之辈,你这一去反倒容易让你哥哥落了那狐狸口实,再要一个不对,又打了起来,岂不前功尽弃,你说别看你这兄长这回子叫的厉害。先前他定是已施了鬼主意的,却不用你在这里瞎操心!” 张入云闻言心里一触,当下放眼往那灵树上细观去,就见那树仿佛比白天所见矮了一尺有多,一时细心寻思,已知自己兄长做了什么手脚。当下想到浮云子刁钻,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未料到浮云子却竟有这些本领,出其不意施了法术之后,连自己也被瞒过,倒是不由的自己不有些佩服! 再说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见得浮云子二人走了回来,但见两人形色各异,三娘子故是志得意满,而老道人却是炭了一张老脸垂头丧气。张入云瞧的真切,就见二人身后的灵树,已被三娘削减的只剩下两尺不到的树桩,虽有几篇大叶,却终是显得太过单薄。

第四十二回 灵犀潭逢缘 养心斋偿愿 (拾参) 第四十二回灵犀潭逢缘养心斋偿愿(拾参) 再说三娘子命杏儿将那数尺高下的灵树捧在怀里,因显得太过肥大不便携带,只得于人前略逞小术,就见三娘手底精光陡起,立时那四尺上下的芭蕉树,已为她按缩至一尺长短。狐女放眼望去,即见那玉树实是玲珑剔透,翠绿如碧,想至此树妙用,心里甚是得意。再回头见老道人垂头丧气模样,更显快意,当下行至张入云身前,将怀中朱卷付与他道:“今日多蒙二位提携,小女子深感大德,此玉帛上所载均是贱妾自行译录的经文,望先生多加研习,日后大家各有增进时再相互讨教吧!” 浮云子见三娘好容易将玉帛交与张入云手中,正在欣喜,却见三娘子忽的素手伸至自己面前道:“拿来!” 浮云子故做不知,只疑问道:“咦!拿个什么东西?” 三娘子见他刁滑,旋即翻脸不悦道:“你这老道士怎么这么赖皮!我今已将这玉帛和经典送至贵观,毒龙丸怎不交与我?我知你这做兄长的小气,一干事物都要经你的手,那丹药定不会在你兄弟身上,我不问你要却问谁要!” 浮云子本想借此机会刁难一下狐女,以讨回些先时服软赔低的脸面,无奈他一见三娘子嗔怒,心气已自泄了。当下忙嘻笑着自怀里摸出一支碧翠的玉瓶交于三娘子道:“该死!该死!方才与三娘一番争论倒把这要紧的事给忘了!三娘大度,可别见气!” 狐女接过毒龙丸,见那盛丹药的翠玉瓶也算的是一件珍器,知老道人于此也颇为慎重,不由怒气倒是先消减了一半,再略启瓶盖,鼻下即是一股辛辣味,是毒龙丹不假。她初得宝物心上欢喜,也就将此事作罢。一时却又行至承放内典铁叶的案前,将后两页铁叶又放入怀中。浮云子见她要将经文取走,不由脸色又是一变。 未想三娘子早在一旁开解道:“我知你这老道人精鬼,已乘方才我取树的档儿将这四叶经文录走。实和你说,这内典第一页我已习会,第二页也是多有领悟,只是后两页烦难还未有深造。我与你这前两页经解足够你三数年内运用,何况你已拓走全副经文,也不在惜什么。如今你我将这秘典一家一半,一是公平,二来这折解秘典精要本就是我类精擅,昔日尚有蛋生和尚求教狐老译经的典故在前,你这老道平日少有钻研,功法又粗浅,却与我争要这真经做什么,待日后我又有进益,自会将这经解差人送交观中,如此两利岂不是好!” 一时浮云子闻言还在犹豫,而张入云目光锐利却看出三娘子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内里却又有一番私心,但算来到底也是彼此有益的事,当下略推了推兄长的肩膀即与三娘道:“即如此,就依三娘子吩咐,如此两厢交好,又得其利的事,自是再好不过。日后我二云观时有讨教芙蓉谷的地方,还望三娘子于期不吝赐教!” 狐女不料张入云遇事思虑竟比浮云子还要周全缜密,说出来的话,竟似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不由心里就是一惊。再看张入云只微笑目注自己,一双明眸又亮又有神采,两眼精光直似能射进自己心底一般,当下一个激令,却是脸上有些泛红。知自己平日将张入云机智看的低了,如今被对方窥破自己心意,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只是再又想着张入云到底心诚,确是有心与自己结纳,心下有感,就闻她轻启朱唇道:“还是你这二观主懂事明理的多,不像你兄长又小气又痞赖。如今你二云观即有诚意,我芙蓉谷也当投桃报李。”说着却先笑了,众人见三娘忽然作笑,心上都是不解,一时正满脸疑惑,再见三娘子轻掩朱唇害羞道:“我与你兄弟二人说件事,只怕老道人可是要连夜下山快些去阻止才好,不然惹被那些凡夫俗子将那些石拓都给砸了,可就太过可惜了!” 张入云与浮云子功行浅陋,素将那道家经典放在心上,此时一听得狐仙说的石拓二字,便知其中含义是什么!一时浮云子首先忍不住,竟上前一把抓住三娘子的衣袖道:“你!你说些什么!到底是个什么缘故?” 三娘见这老道人一闻有道藏,竟是不顾小节与自己拉扯起来,当下将老道人枯手拂落后,才没好声气道:“这要问你啊!当日你为开那铁匣上的上清符印,不是伙着祝海客开了间什么叫养心斋的古董行吗?不料他只这一年下来,生意却是越做越大了!财源滚滚,自是要扩建了!不过这老爷子心底倒好,做生意生了利倒知道体恤穷苦百姓,常日里施舍苦人,也顺便为自己家人积善。 数月前他听你一言,又要在养心斋里开个生药铺,半卖半送,好为穷苦人行个方便。许是他多行善举感动上苍,竟有过去得益的乡人闻此,自梁子湖畔觅来一些石料相送。我上月就见那些石料异质,内里有精光放出,只是其上遍布你峨嵋符印令我不能接近。这几日那养心斋扩建工程正在动工,那些凡人可不比我不能接近那些石拓,你若去迟了,已被无知匠人将经文砸碎,到时就算你将那些拓石尽都收了回来,只怕等你将其拼得完整时也要花你数年时间不可!” 老道人闻言大惊失色,只张大了一张口,半日里才愤声说道:“你即知道内情!你怎不早说?” 不料三娘子却撇着嘴道:“这也要怪你啊!这几日你二云观与我芙蓉谷生恶,我凭什么要将这消息告诉你!再说也怪你疏懒,整日只在二云观里纳福,也不下山走动,就连鉴赏珍玩的差事也交于你新收的两个徒弟去做,不然岂不早被你发现了!况且,你得了那些宝典却与我有什么好处,我即不能。”话到这里,三娘子却又是止了口。 浮云子与张入云俱是男子或是不懂,但在场所有女子却都是尽晓其意。盖为三娘虽是得道狐仙但因身为女子仍是不免心窄,即是自己不能得的东西,却为何要便宜他人取到手。浮云子自是不懂三娘子心理,当下只气得指了三娘子半日却始终没有将话骂出口,一时想起到底将石拓取回才最要紧。忙大声与一旁的张入云叫道:“兄弟!” 岂不闻他话声未落,张入云已如惊鸿陡起,身势迅捷无匹,竟似拖着精光芒尾向山下奔去,其势若电,只片刻便已消逝于夜空之中。 一旁三娘子与桃花扇二女从未料道张入云一身功力竟是精进如厮,当下也为其气势虽夺,均是遁起空中细观其身法,但见山野里人影好似萤火,直往山下一泻千里。众女眼见张入云陆地神行般的本领,均是遥望其身影久久不语。 自当夜起三日内,鄂州祝府都是往来不断得将城内一批石料运至玉泉山二云观中。而观中上下老小却都整日价与一堆石头打起交道来。 那批石料虽是运来时均有破损,但好在毁伤并不严重,且内里有些也只是普通无字的岩石,其上并没有载有经藏。但一时里因石块为数太多,分解拼凑却要费上好些人工。可如此机要事一来不能假手外人,二来乡人无知,未有修炼道术,便是眼见了载有经解的石块,也多是不能记认出什么灵异。也幸是浮云子收得五位徒弟俱都是心灵手巧的聪慧女子,一时做起这样的事来,怕比男子强胜不止百倍,如此来倒是省了老道人与张入云太多心力。 可即使如此,二云观老少七人也足花了十多日,才从千百块岩石中挑选出数十块青石一一拼凑,结成一幅长廊。虽是张入云目力过人,但一时也只能从那些岩石上略微分辨出些形迹,正在为此犯难之际。多亏老道人浮云子近来道法渐增,知此是峨嵋施放的一些遮掩形迹的小法术,当下连逞动了两日功夫,终将岩体的法术破去,显出字迹来。 一时间就见本是青冷的石料,尽皆变为淡赤色,其上满是经文讲义,上清符印,只是生有精光,真将众人映得头晕目炫不敢逼视。当下五位女弟子目注经文时且还好些,而两位观主却是久久盯着满眼的图解半日不语。直过了半日,方听得浮云子轻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惜纵得真解,却还不是完璧!”而一旁张入云闻声只痴痴看着岩壁分辩道:“兄长不需如此,天下事难有周全,当日小弟即有闻只得前二十七解即可造就,如今这满眼经义,只怕有四十解还多,日后我二人勤奋修行,一般可得造化。” 浮云子何尝不晓得其中道理,只是修行人总想求个完满,如今道藏只得半幅,终是让他有些遗憾。一时闻得张入云劝解,也只能是默默点首,正待他欲与张入云和众弟子们说些振作精神的豪语,不想一直于身旁凝视那岩壁的义弟却是忽然颓缩了身子,本是八尺来高的长大汉子,却于忽然间将身子埋落。当下就见他竟得一时间内满脸萧索,呼吸沉重,似有满腹的的悔恨,整副人形像是疲倦到了极处,平日里挺拔的身子,竟是有些摇摇欲坠。 浮云子见此大惊,正欲开口相询,不料张入云已是当先开口道:“兄长且在此处打理,小弟连日劳作,身子很有些困乏了!且告退休身,待明日再与兄长谋此大事!”说完也不待老道人答允,便已是摆了摆手,倒提衣袖,失魂落魄般的往自己行居中走去。 老道人不知张入云往日到底出得些什么恨事,只是以眼前计,足见自己兄弟伤魂落魄,虽是心上担忧,却又不敢打扰,半日里说不出个话来,只得仍其去了。 自这一日起,张入云连着与自己内室里打坐五日,直至二云观上下俱都担惊不已时分,才见他踉跄着步子从室内走出,一副人形竟在五日内饿至精瘦,只是双目中的精光,却又比往日明亮许多。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壹)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壹) 自这一日起,张入云即在二云观内足不出户的修习经解,他此时功力强的浮云子甚多,在参研白阳图解一途上,浮云子并不能给他有多少帮助,是以二人干脆将经解分工各自修研。张入云专工图解,而浮云子则一意钻研《内景元宗》前两卷经义,待二人各有进益时才相互讨教传援。 不料那《内景元宗》果是如狐女所说精深繁难,老道人所知有艰,又是内功底子浅薄,竟是数月修习也是进展甚微,而浮云子又是一意的计较那铁匣和石拓上禁锁封印的符篆,当下里进益更是缓慢。 反观张入云却也是难有精进,盖为他长年修习白阳图解,因图解一直不得周全,平日里每遇好多不明白处,俱都全凭自己心力与东鳞西爪的峨嵋正宗心法相补,如此一来自己一身内劲不免与真解上略有差异。如今只为了纠正融合两厢参差的真力,就让张入云重复走了许多弯路。虽是只有五式便可将前二十七解习全,但实际上却直用近半年功夫张入云才将全部经解与自身内力融会贯通。就如此,也让张入云兴奋莫明,知自己自从后内劲提拔再无阻滞,待遇敌运功时,已是再不会像先时那样出显因心法不善而真气不继的窘境。 而待半年后两兄弟两厢印证各自功法,浮云子自是看着张入云所注的满纸经解受益良多。但张入云瞧的兄长与自己叙述的各类奇门法术,却是大摇其头。他此时修习武艺已有十年,一直都是以拳法出色。而此刻忽地要学习法术,却让张入云有生涩之感,再往下连用了十日的功夫,竟是毫无一些进展。 老道人浮云子旁观者清,知道张入云学有专工,虽是拳法技击本领高强,但与这道法仙术一途上却是天生的资质不高。想不到自己兄弟这般高的悟心却有这一桩短处,老道人也是心头一笑。为此上只得收整心经,于一旁遁遁善诱,一点点的自张入云最不通晓的奇门心法教起。好在张入云于此上虽不精晓,但他韧性耐力极强,当下悉心受教,一遍又一遍的精研法术。 只是张入云到底资质有限,又过得月余,便是入门最晚的珠珠与巧巧竟也能仗着浮云教习的法术于空中飞行一两炷香的功夫,而张入云置身于空中竟也不能做到。老道人见此知如此下去张入云走的路子不对,便干脆劝他暂缓修习道术,还是先将中段的残破十五解习完再计,到时他功力再精进一些,晓习仙术时也可省力一些。而老道人也趁此时刻,多多习练内典上的吐纳呼吸法门,打定主意还是先让张入云于内力上打得极深厚的底子,到时再习法术,或可事半功倍。 果然张入云修习图解时,确是驾轻就熟,进步神速,虽是中段十五解威力更大,但却只用了一个月多一点的功夫便已全副习会,正待张入云再与精进钻研,详注这十五解时,却在一日被浮云子拦住道:“兄弟这半年多的功夫,无一日不在苦习心法,虽是用心良苦,但也该算算时辰月份了!” 张入云闻言不解,只问兄长道:“兄长所言何意,难道这几日有大事要发生吗?” 老道人料定张入云久日练功已练的糊涂了,当下见他一脸无辜的神情,不由乐道:“你且往窗外看看,都是什么天气了!如今鄂州城百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预备辞岁迎新,只我这二云观上因你这二观主日夜肃着面孔打熬功夫,却累的玉柔她们五位女弟子也跟着没心思过节,至今连个红灯笼还没挂上呢?” 张入云此刻行近窗前,但见屋外已是一片冰天雪地,玉泉山已是化为一座冰峰,此山本就灵秀,此一刻着了这一件雪白的新装,越发显的山野奇丽,仙气十足。张入云于二云观内七个月来不曾下山,不知不觉夏去秋往,竟已是到了腊月天气。 正在他为自己悉心练功竟不识山中岁月,暗自惊心之际,却闻的身旁兄长开解道:“入云你心无杂念,一意练功自是好的,只是这道家仙法修行,也需有人间历练相就,才能来的愈法精研精进,不然我辈习晓这些道术做甚,真为了个长生不死?那还不如挖个地坑,深埋地下,时时转世修行来的省心些。人生在世苦乐悲欢,都是凡人必经,我不知你这二年在外修行究竟遇得些什么事!但终究你我只是凡人一个,就真的晓得些神通了,也是难脱我二人这一身俗气。不如渐行渐进,慢慢化涤我二人心境为妥,也好周遭关心你的人能放得下心一些,而似你现在这般横练功夫,虽有精进,却易走得岔路呢!” 张入云半年多来日夜行功,少有与浮云子相谈的时候,不料今日兄长语动真诚,虽是有些自己并不见同,但实知道老道人是语出真心,为自己这般苦修担忧,再想着三年前百花谷为求功进,竟练岔了真气一事,却是自己这多日有些不当。 一时他心上有感,正待说些感激的话来,却忽见老道人摸着自己脑勺道:“哈哈!这般一本正经的自家人面前说话,还真的有些叫人怪不好意思的!入云!其实是我现在功行差的你太多,几算是望尘莫及,一番话只想让你最近行功练的慢些,省得五个徒儿,见了我都有些冷清的意思,更可恨你桃花扇上的两个艳女和那刁钻的狐狸,每一遇我都是冷嘲热讽,叫人难堪的紧!” 张入云不料自己这位兄长才刚庄严这一句话的功夫,却又露了故态,当下不禁也是一笑。浮云子在外人面前常常装做仙风道骨,一派高人的模样,但一回至观中与众弟子面前却是总有些言笑无禁。此时与自己说晓二人功力相差一事,却是并无些着恼的意思,当下张入云忙宽慰浮云子道:“兄长说那里话来,我二人习有所长,虽是与内功心法上,小弟领先一步,但往下里精研仙术道法时,却是与兄长差的万里,便是新近门的珠珠二女也是多有不及。至于那峨嵋正宗的上清符印更是一窍不通,兄长日后再晓习的精深些,功力超过小弟也只是指日可待的事而已!” 老道人知道张入云是在安慰自己,一时笑着摇着手道:“这话就便说了!我用功不如你勤,心志不如你专一,悟性又没你高,今生以功力计是不可超过你的了!不过你所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我与兄弟各有所长,日后专工一途反倒来的更适意舒心些。就好比你与我对敌时分,以你心境多半是制敌为胜,而换了我却是脚底摸油为佳,到时候你我殊途同归,你争得个天下第一高手,哈哈!哥哥我讨得个天下第一落跑高手。呵呵!同为天下第一,倒也是不分彼此,不相上下了!” 张入云见兄长上半句说的还算周正,下半句却又重萌旧习,一时无奈也是在旁赔笑。 当下老道人伸了个懒腰,又拉起张入云的手往户外行去道:“兄弟老在这斗室里待的只怕是要闷的生出病来了,今日祝老爷养心斋前舍米舍财渡人,你我不好下山也去走走,一来好扫扫连日来的闷心,也让兄弟这一身久不见天日的身子洒洒阳光。二来每次行礼,都只有我这二云观大观主到场,你这二观主总是不去未免薄了祝老爷的面子。三来我这五个徒儿每常里都是在我耳旁聒噪着要下山去玩,难得如今观上人集的齐备,偶一外出巡游也是一件乐事不是!” 说话间浮云子已是臂下用力,也不管张入云同不同意,已是将他拽出了内室。 二人行出内厅后,张入云忽想起已有多日不曾将桃花扇二女放出,小雅或还好些,但艳娘日久必饮血食,虽是自从到的玉泉山上,当地灵气汇集,艳娘隐居其间,要比平日好上许多。但每过的一月功夫,还是需张入云舍身饲喂,数月下来,几成定律,虽是艳娘始终没露出好声色,但到底为此缘故也比以往脸色上好了一些。正观人连同老道人浮云子都有些怕她,艳娘脸色稍稍转和一些,却实让众人都松得一口气。 到的外厅,却见连同珠珠巧巧在内的五位女弟子已是一同在大堂内等候,张入云多日未能同时见得众位二代弟子,当下不免又是一番礼教,只是放眼望去,张入云却总是觉得有些不类,一时却又说不出个什么。正在他心上奇怪时,却闻得老道人陡地惊叫道:“你!你们几个都穿了什么衣服!这般行市出门,能不惹人非议吗?” 一时浮云子这话才刚出口,却让众女着了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一色的青衣道袍加身,并未有什么不当的穿着。当下思索了半日,才将目光投向正瞪大了眼睛的师长身上。而一旁的小雅却早俯在张入云笑做一团,只轻抬玉臂,指着浮云子娇笑道:“花心老道士!好不要脸!”说完却又勾手与张入云脖项上腻声道:“还是你乖巧些,不似老道人这般做作!”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贰)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贰) 原来老道人五位女弟子此刻虽都是谨守礼教,一袭青袍加身。但五位女子俱是生来娇媚,除惜、措二女还有些道姑的影子外,祝玉柔本是狐精转生,虽是后天努力修行,但到底一时天性难移,任是她一动一静俱得透妩媚气,珠珠二女更是久居花船为妖气所染,二人又是破了元身,功底更加浅薄些,虽是一年来加意修行,但到底还是未有精进,形态一味的妖娆媚人。 且众姐妹天生的唇不点而艳,眉不绣而娇,而此刻却一意的只以青袍素妆遮掩,反倒适得其反,更显身形玲珑,体态妖艳。此一时一行至二云观外,便得是五位女子鱼贯而行,只怕更是惹世人惊艳,而以此刻浮云子一身道装,身傍其间,只会更加惹人耻笑,生生以为是甚花心道士携带众姬妾外出行猎招摇呢!反不如张入云身侧桃花扇二女一身艳装,倒还来的自然些。诸女子一被提醒,左右打量,也觉不类,一时俱都惹的娇笑,只是到底自己职分卑微,不敢擅自开口。 老道人浮云子左看右看自己这五位女弟子实是生的太过妖媚了些,一时也是觉得极不自在,何况一旁尚有小雅与艳娘一冷一热,不时出声讥讽,更惹得他羞愧无地。当下只得命弟子们还是换了女儿家装扮,而自己也将道冠摘去,只着了一身青衣直裰出行。古时士子、官绅多有道装打扮,老道人此刻挑了冠,加上他一身清雅气,倒也像是个寄居山野的隐士模样。 过得一会子功夫,众女弟子换了女服行出,虽仍一般的靓丽动人,但到底比起先前要显得合宜的一些。一时众人扮相清雅出众,当下里反是张入云一身粗布单衫与众门中显着极不相宜。虽是他这位二观主并不将此小事放在心上,却早有好事的惜霞将百花谷翠微诸女与张入云预置的一套华服锦装寻出,硬生生是要他换上。 张入云难有如此周整着衣的机会,新衣裳套在身上只觉浑身不自在,只是翠微诸女针织天下无双,一身华服穿在身上,极是妥贴适意。张入云数年来心智锤炼道力增长,外门功夫又得精进,出入人群再已不似昔日少年时浑噩懵懂,又加上他上年为青炎鬼毒血催逼,身量提拔,本就是筋骨奇秀,如今立在厅中好似一段玉柱,合着一双剑眉星目更显人物出类拔萃,便是与当年东方家兄弟相比只怕也是不逞多让。 当下老道人浮云子见了首先喝彩,众女弟子难见自己这位师叔俊秀,亦是同声附合,便是小雅也挽了张入云的手臂娇声道:“难得你也俊一回,虽还入不得本姑娘法眼,但今且便宜你一次,且将就着与便你下山走一遭吧!”一时间二云观一行九人便往城中开拔,虽是其中有艳娘不甚乐意,但到底她也不愿意回到桃花扇中枯守冷清,只得冷着面孔与众人随行随止。 一行人里虽多女流,但难得众门人一同下山出游,均不愿乘车坐轿,都是全凭脚力步行,而一干女子昔日都乘天鹞子小住二云观时求教轻身本领,纵是修行尚浅,但却已练得一身惊人的轻功,往来闲步,便是轻摇十余丈外。且在二云观门下都得修行玄门正宗内劲,俱不畏冷,身上穿着自然单薄,如此行走山间野外确是惹得路人注目,乡民惊羡。 因早得了讯息,祝玉柔兄长祝玉彬已在鄂州城外恭候多时,待见了张入云后早改了长辈称呼,因见得众女子秀丽,便是这位长守礼仪的举子也是眼前一亮,尤其张入云身旁桃花二女更为娇艳,更是瞧了有些心神摇晃。殊不知二女也正因祝玉彬生的俊秀,心动不已,若不是张入云从旁克制,只怕眼前这俊秀书生早为二女嚼食了。那祝玉彬此刻正为美人娱目心醉,却哪能知粉罗刹在前,自己一条性命已是在鬼门关外绕了几遭。 入得城中,众人不免与祝玉柔一同回得祝府省亲用膳,祝家老爷自为浮云子偶尔传得些炼气吐纳的功夫,虽只两三年功夫,竟也颇有些进益,虽并未得多少道力,但行容举止却比三年前还要方便些,倒不见一丝老态。张入云知这是海客老人多年行善的结果,一时间也颇替老人家欢喜,只是他不惯人前聒噪,此刻在祝家稍一落座,便又想着快些回山躲清静。 浮云子知他连日来苦自修行,生性又是执着,此刻一下子要张入云放松心境也是难能。为此上,只得命祝下柔与两师妹在祝府留连半日。自己与珠珠二女并张入云三人先去养心斋前施斋,待再耽误个一二时辰便与兄弟回山。张入云闻言自是称好,祝老人见留不住二位道长,只得命自己小儿子陪同两位长辈一同前往。 再说此刻的养心斋前,却早已是因得了祝善人要施斋的消息围得个人山人海。张入云生性古怪,并不喜这类人前施财的义举,虽是位尊,但也只在旁略微观瞻,诸事全由浮云子与祝玉彬二人主持。而桃花扇二女更是有嫌此地人气腌臜不愿久居,吵闹着要张入云快些离去。张入云为二女聒噪不奈,只得向兄长告罪先移居一旁较清静的茶楼内端坐,此后虽是再任二人如何口角也是不听二女的吩咐了。 一时上张入云手托清茗,但见眼见人群攒动,个个争先相抢祝家施舍的钱米。虽是祝家豪富,先期置办预备的甚是周道,此刻也是闹了个手忙脚乱。张入云眼力天下罕有,一眼望去,任他争舍斋米的乡人再多,也被他尽收眼底。而其中大有领了一次钱粮,却甩手将物事交由同伴,再抢着冒领一回的痞赖汉子,张入云看在眼底知此等人物世所常用,虽如此不会能令祝家自此后不再施斋,但到底冷了众人修善之心。有心出手管教,只是此刻人声喧哗,自己一时出行也是难以与众人分辩的清楚,反误了真正苦人,一时下不由有些气吁。 不料身旁小雅因撩拔张入云出行半日不得,正在气恼,见他此刻长叹,已窥破其心理,却在旁讥讽道:“天下人万般事,你管得了吗?别才刚得些道法门径,就真当自己是神仙!佛道两家教化世人这多年,还不是年年有战事,时时有恶举,满天的教祖菩萨都管不过来,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张入云。这般假惺惺长吁短叹我最讨厌,还是先修善了你这自家身子后再来管这别人的闲事吧!如你这样的伪善,真是没得教人恶心!” 张入云闻小雅一席话,倒是未有争辩,反倒笑道:“你何尝说的不是,只是我即不是神仙,也不想做个痞赖汉,在下只是一届不自量力的凡夫俗子。如今即有些向善之心,总也得行一已之力才得甘心。” 小雅见他不卑不亢不愿服低,又是不服道:“如此说来你还是要与我作对,想再出手管这些烂摊子闲事了!” 张入云笑答:“怎会!我也是个懒人,虽有一些性情,哪能有这多精力与这些痞懒汉子调治。此等人自有其善果处,我就如你所言,也不是神仙,哪有本领管教他们。” 小雅不忿道:“哪里还与我斗什么口?一时东,一时西的,哪来这多废话?”艳娘在旁久见二人争论,此刻竟也开口道:“你理他做什么?左不过一些遮掩争辩的话,空口白牙浪费口水罢了!” 张入云见她二人难得联成一气与自己理论,当下倒也好笑,只遥指离得众人远处一墙根道:“我说的一番话不为别人,只为了这孩子,渡天下人我所不能,但只她一人,兴许倒好过那些无谓之举!” 二女闻他言语奇怪,不约而同齐往张入云所指的人物望去,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垂手立在陋巷一角,虽是满眼期望也想上前争领施舍,但却几次欲行又止,脸上神情变化,好似心里翻滚,始终委绝不下。虽是这孩子骨瘦如柴,形象丑陋,但一双眼睛却是又大又亮,好似明星,浑不与众争相抢夺斋物的苦人相类。 小雅见那女孩腋下拄着一节拐杖,左脚弯曲是个残废,又是形貌邋遢,不由便是一脸的鄙夷,只是再展眼细瞧,却又见那孩子双目生光,眉头皱动间,却又是一副倔强不屈的神色,虽是小小年纪,却也将小雅长日里冷傲的性子触的一动。 因是自己脸色变化已被张入云收在眼底,当下小雅却是红了脸,正欲说些话来搪塞。未想却被艳娘先冷声哼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缘故!原来是你瞧着这小丫头资质其好,才欲渡她。哼哼,如她这般的根骨千中难选其一,你所渡人的条件只怕也太为苛刻了,只是这丫头已是个残废,就是你欲收她做个弟子,怕也是终生难望。哼,你倒是与你那兄长一样,只专一的收些女徒弟,只是你这开山大弟子却是个这般丑陋,真有心与你兄长各执一方争个上下吗?”一番话说的小雅倒是有些笑了,只是再凝望那女孩却又止了色。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参)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参) 正在张入云思忖时分,一旁小雅倒是又来鼓动他道:“呵呵,小气鬼收了这小丫头倒好,如此一来,你那个什么二云观里除了他二位假道士是男子,师兄弟二人的弟子却都是些女儿家,当真是难兄难弟!还假正经自称是什么六圣门呢!我先来算算,看看到底有几个门人了!”说完却故意伸手玉葱的嫩手在张入云面前扳着手手指一二三四的数了起来,算完后又笑道:“呵呵!连你两个兄弟总共八人,加上这孩子女弟子正好是六个,等你两兄弟鹤驾西归,这六圣门正好改作个六阴门或六娇门才妥当!” 张入云不理二女一搭一档调侃自己,当下想了想,便踱出店外,唤过一名养心斋内伙计,请他将那女孩叫过来。那店中小伙子见连祝家二公子对张入云都礼敬有加,只以晚辈身份相待,知张入云地位尊贵,自是不敢怠慢。只是因闻要他去唤那小女孩,神色间却有些作难。张入云心思缜密,见此问他何事?那伙计见了只忙摇手,力称无事,一路小跑的行至那女孩身前相唤。 未想那店伙计才刚开口与那女孩说话,却见那小女孩已是发了怒,当下取过左手一推,就见那年青力壮的伙计好似滚地葫芦一般的在连打了几滚才驻定身子。一旁小雅见了,不免惊讶道:“哎哟!这小丫头长的虽难看,不想脾气却大!”说话间却又用肘抵了抵张入云手臂道:“这一点和这你小气鬼可有些像哦!”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鄂州城内早已是下得连天的大雪,虽是过年下,街道积雪已被扫落,但地上不免积了好多雪水,潮湿的紧。那店伙计身上穿得七八成新的一身衣裳,在泥水中这么一滚,立时变的肮脏不堪。此刻待上争领斋物的苦人正挤的人山人海,见有人出丑不由俱都大笑。店伙计起身时,已是一头一脸的污水,狼狈之下气恼异常,上前做势即欲打那丫头。未想那小女孩单手支了拐杖,另一手握成拳,却已是气势汹汹的盯着那店伙计。那小伙计过去便曾吃得她苦头,此刻见了还是有些惊惧,再又想起是张入云唤她过来的,怕有些要紧干系,一时上只得忍气吞声,回返张入云身边复命。 张入云见店中伙计为自己一事吃了苦头,很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只得向店中掌柜讨个情,求了半日假,让那伙计先回家洗刷半日再来收店。店里王掌柜知张入云身份不同,即是他开口,自是不敢反对,当时便准了假。待伙计走后,张入云方拿出二百钱请掌柜帮忙,在这月份例里赔补那伙家一番辛苦。王掌柜见此本欲坚拒,但张入云此时修行精深,与人相处不怒自威。虽是祝家豪富,这些铜钱实是小事,偏张入云行事一丝不苟,当下老先生甚为敬服,也不做什么客套便自收了。 此时张入云将一番事打点完,却又正了身子往女孩存身处行去,小雅喜欢热闹,见此自是跟了上去。艳娘一人独留无意,不得已也只得相随二人身侧。 那小女孩见张入云与店中伙计是一伙的,此时将方才来人打发走了,自己却又向身前走来。因张入云一身气质不比凡俗,倒是少有的有些惊畏,心生寒意之下反倒是鼓起拳头相对张入云,是她生来性作,心下虽有些害怕,但却从没有想过要转身逃跑。 张入云见此也颇为欢喜,因见这女孩性作,有些不通礼俗,自己渐行渐进时,却故意一直用目内神光与其逼视,好试这女孩心境根底。未想那孩子虽是有些害怕,但双眸好似一潭清水,至为清纯,如此足见这小丫头心地纯净,并未有被一丝俗世气沾染。 待张入云行那女孩身前,却故意端了声气与其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蛮横!我命店中伙计请你过来,怎么连话都未答便将人摔了一跤,这可不是好孩子该有的举止啊!” 那孩子见惯身着华服,口出恶语的富人,此刻见张入云虽是口底责怪她,但到底语气还是与自己理论,因守着其祖父的教导,却未有恶语相向,脸上红了半天,才嘟起嘴嗡声道:“那汉子可恶,平日里总是在背后就骂我,这会子他又来招惹我,还拿话排挤人,我一不高兴就甩了他一跤。你是什么那伙计什么人,想替他出头教训我吗?那你也定是个坏人了!” 张入云见这孩子说话虽有些不周正,但事情交待的却还明白,先时那伙计闻命作难,想来他二人确是平日相恶。正在一笑间与这孩子对答,身旁相倚的小雅却抢着夸赞女孩道:“呵呵!你这孩子可真聪明!一眼就知道这小气鬼是个大大的坏人!平日里他就常打人玩,姐姐我就经常被这小气鬼欺负,我看你一把就将那壮伙计推倒,一定很有本事,且帮我打他一顿替姐姐出出气!等过会儿姐姐买包子给你吃!”说完即是拂动袖子在眼上蹭抹,竟也得眼眶湿润,一时倒是很能唬得住人。 未想那孩子见小雅一番做作却是不与理睬,只鼻下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要呢!似你们这般有钱人就没个好东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却都是骗人的。你想骗我帮你打人,我才不上当呢!” 三人里艳娘素与小雅交恶,一时上虽性冷如她,闻言也是当先第一个笑了!张入云也未料到这孩子竟会这样作答,当下里也是不由笑出声来。小雅得二人讥讽,不由脸上又羞又恼,只恶狠狠的盯了两人几眼。只是一个艳娘从不落自己下风,一个张入云天上教她惹厌,却没一个好相与,均不好出气。为此只得与那孩子嗔恼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说着手里指着张入云与艳娘道:“这家伙确实是个坏人,你别看这位姐姐也笑我,其实我们二人都日常受他欺负呢!” 女孩见艳娘闻言不语,似有默认的意思,她终究年纪还小,又是心智直拗,不由略有些相信,但仔细思忖一番,却又忙摇着头道:“我才不信呢!似你这般穿的花花绿绿女人定是有钱人家,爷爷说过了,有钱人都会撒慌的,说出来的话都不可信!” 一番话不由将艳娘说的又是一番冷笑,小雅也是红了脸。独张入云听出女孩话背后心酸,却是有些动容。只与那孩子和声道:“那你爷爷有没有和你说过见了比你年长的要礼敬,似你这般别人与你好好说话,你却这样恶声恶气,是不是不对?且就算是是非难明,你刚才也不应该打人啊!那店中伙计只为听我的话过来唤你,纵有言语不周到的地方,你却一上手便将人推倒,总有些不对吧?难道你爷爷有教过你这样和别人相恶打架的道理吗?” 女孩闻得张入云一番道理,却是不能回答,她性子本直,此刻想起亲人作古,又为张入云一番斥问,脸上只涨得紫红,眉头皱动间,只努力不让自己眼泪流下来。一时上小雅为其所感,正欲拿话斥责张入云,却未料得素来仁善的张入云只挥着手示意她勿扰。 正在张入云等那孩子作答时,身旁一位刚刚领了钱粮的老汉见张入云三人将那女孩围在当中,想是他识得那女孩子,当下里老人几番踌躇,方大了胆子与张入云搭话道:“这位大官人且不要怪罪这丫头!她年纪还小,平日里行事鲁莽些,但心底倒不坏!若是有什么冲撞大官人的地方,还请念她年幼不懂事,又是才刚死了亲人,不要与其计较。” 张入云见那老人年岁老大,想是见了自己三人身着华服,以为俱是些权贵膏粱子弟,斗了半日胆子方才敢开口,只是终不免心下惊惧,说话间声音都有些打颤。他素敬长者,一时见老人惊慌,忙持礼温声笑道:“老丈勿怪,小子见这孩子一身褴褛,大年下的很是可怜,欲周济她一二,不想与这孩子略微有些理论,想是触痛她心事,才得这般伤心模样。一时惊惹了老丈,实是不该,还望老人家不要怪罪。” 张入云这番话说的有些端正,女孩年幼还听不太明白,闻言神情不免有些疑惑,一旁老丈见她不明事理,便在旁教训她道:“你这小丫头真不识好歹,人家大官人见你可怜,想帮帮你,你却还与人家作色强嘴?” 谁想小女孩听了老丈一番话,却骄声道:“我不要人可怜!更不稀罕他帮我!我自己有力气,又不是街头要饭的叫化子,凭什么要他施舍!”一时下她这一番说的虽倔强,却在说话间不由自主的已将身子挺的笔直。虽是一届幼女,但话里却很有些须眉男子的气势。 桃花扇二女虽都是百般心思,厉害之极女子。一身本领心机强得过天下千百男子,但一时里为这小女孩短短几句豪语,气势逼夺,竟有些自惭形秽,当下只垂了头,默默不语起来。

第四十三加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肆) 第四十三加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肆) 为那孩子说话的老汉见这她这般要强,不顾人脸色,一时生怕她这言语惹恼了张入云,却只在旁长吁短叹,为她不懂人前说话短了好处暗自可惜。 未想眼前的华服公子,却是一点也不将孩子无礼话放在眼里,反又问自己道:“老先生!这孩子的来历麻烦您且与我说说,她这腿上的伤却又是怎生来的?”张入云说到这里,又附耳与小雅轻声道:“你且过去,请我师兄过来一趟!”小雅此刻正为那孩子无心之语,说的心上极没意思,见张入云差使自己,虽是连翻了他两眼,但最终却没与他理论,倒真的去了! 再见那老丈叹了口气方答道:“唉!这小丫头即可怜又可恨!生性脾气倔强,平日里仗着她力气大,此处街坊邻居可没少得罪,自从上年被压断了腿之后,这才老实了一些!”老人说着话虽是有些忿忿之色,目光中也多有对小丫头回护之意。是以女孩被老人说道虽心上不乐意,但终没翻脸打断老人的话头。 原来这孩子本也是有名有姓人家出身,并不是这般街头讨饭的小乞丐,她祖父姓刘与其母亲本是自外乡移居此地,虽家道贫寒,但日子倒也能过得去。她母亲性情温婉,又兼容貌秀美,往日里媒婆倒是几将父女二人门前踏破。只是她这做父亲的老实本份,当年因女儿年小,又想安心挑一门性情好的人家,是以将婚事略耽误了一二年。 未想日后却出了大事,本是待字闺中处子之身的刘家女,竟无夫怀了身孕,乡人口毒,无事都要生出些事来,何况这样天大的话柄。一时里往日被刘老汉拒绝的媒婆携恨,只造谣老汉不为女儿订亲,实是暗中将自己女儿做了私娼,表里老实,暗里却做些营生。更有些秽语道这父女二人并不是亲生爷俩,只怕二人背后做出些勾当,才使的刘女怀孕。 老汉一时遮遮掩掩避了女孩与张入云面前说了,如此市井小人的恶语不由激的张入云面上嗔怒。他自己当年与母亲二人守着故居,也常被邻居街坊暗中调拔是非,为此上不知与童年和大小孩子打了多少架。老人家一时提及此处,再转眼看看满身邋遢,却又一脸倔强的女孩,倒是很有些与当年的自己想像,当下心上已有了计较,只又听老人说了下去。 小女孩祖父虽是本份,但却并未有此而守着当时礼俗将女儿遗弃,而是安心调理女儿身体,只待一朝分娩。未想刘家女怀孕十三个月却才感动胎气,到生这孩子时,竟是难产,直用尽所有气血精神才将女孩产下。这小女孩虽是生来壮健,但刘女却也因此力竭身亏,气虚而死。 如此,邻人又传刘女怀的定是孽种,因触天怒才得横死。刘老汉平日里靠的是做些糕饼点心的迎门小买卖度日,因有如此传闻,众人都怕沾染秽气,俱不来照顾老汉生意。老人小本经营,一二年里便蚀了本,只得重拾旧途,挣扎身子,每日做了糕点,只远远的挑至城北叫卖。 如此过了五年,刘老汉实在打熬不动,只得想将城里房子典卖了换些银钱到乡下去住,未逞想,却遇上鄂州世家子弟杜二公子看中老汉房子地势好,欲装饰一新后,欲金屋藏娇,豢养姬妾。因听说老汉是外乡人,又是在当地名声不好。一时上便仗势半买半抢了去,争执之下不免为杜家豪奴打伤,自此落下病根,再也不见其恢复,虽得了些买房的银钱却又全用在针药上。 自此后祖孙二人只在城南破落的关帝庙中栖身,刘老汉虽是到此田地,却是守着祖上教训,并不沿街乞讨,只一任的挣动身子走街穿巷携带着孙女收拾些破烂有饥无饱的渡日。如此又过了两三年,老人早已是风烛残年再挣动不起,只得日日躺在破庙中挨命。 未想这小女孩自幼力气便大,虽是七八岁年纪,便已很能为大人分忧,先是自己一人只在城中拾捡些破烂与祖父渡日。到的日后,女孩身形见长,食量日大,见如此只能长日挨饿不得温饱,便仗了自己一身力气,到的江边为商船挑担子卖力气过活。 小女孩虽年小却是天授神力,只一小小身子往往却抵的上两三个大人使用,一开始做这营生倒颇为相宜,每日里女孩不但可买些米肉,还能积攒些钱替爷爷看病。只是时间长了,商家欺她年小,往往克扣工钱,江边码头挑夫见她抢了自己饭碗,又不懂人前奉迎,时时恶语相向,明里暗里俱都欺负她。 女孩虽幼小,却不比自己爷爷老实好欺,只一遇不合便是与人拳脚相向,她力道绝大,纵是再粗壮的汉子只被她一拳挨到也莫想再爬的起来,若是运气不好,一拳打实了,催筋断骨小病三两月定是少不了的。为此上,被打伤的人,只女孩告到衙门不知多少次,无奈恶人自有恶人磨。刘家祖孙已是穷到无米开锅,她一届只十岁的小孩子,纵是官府里也不好查办,且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家,长官虽是无心,到底也有些偏袒,往往总是不了了之,日子久了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到的日后女孩也被众穷汉磨的痞了,但凡有人将自己告上官府耽误自己挑担营生的,日后必是打的他更凶,本来还只一人小病三两月就可完事的,却捣腾到伤者一大家子,众兄弟都要跟着受罪。码头穷汉们见她凶顽,到后来也真的怕了她,再不也敢与她纠缠。 只是人心至毒,胜如蛇蝎,时间久了,终有数恶人不忿,于上年女孩在江边挑担时,暗将商家堆砌的众多木排放倒,虽是女孩力大身轻,左右躲闪,但仍是被巨木压身,待救转过来后,小命虽是保住,右腿却是砸了粉碎。数月过后待身体将养好时,一条腿终是落下了残疾。 自此后女孩再做不得江边挑担的营生,只得重回老路,于街巷中拾些破烂渡日,只是她长久以来与人相恶,将个脾气养的凶了,往往一语不合便是动手相向,是以众人大有厌她的。而养心斋里店伙计也是因为女孩生的丑陋又兼邋遢,却时常驻立在门首妨碍店里生意撵她,自不免吃过她的苦头,方才闻张入云相唤,自是不免作难。 只有那替女孩说话的老汉,平常里偶有周济祖孙二人的举止,女孩才听得些他的话。但她自幼受祖父教导从不占人便宜,若受老人照顾,或是一担柴,或是将老人房前屋后清扫个干净。总之并不平白受人好处,其性虽作,但却也有让人佩服的地方。数月前刘老汉终是病重过身,女孩虽是从此少了些辛苦,但越发的形单影支,反不如以前精神了。 那老汉说话时,女孩想是不乐为人议论长短,心上不自在,转身驻了拐杖就欲离去。老人见她性作,却忙将她拉住道:“你往哪里去?你这娃儿莫要逞强,肚子里已有多日未落米水了,人家有心助你,说不定给你讨个好差使做,你却还要在这里给人脸色瞧吗?仔细你爷爷知道你这样又要伤心生气了!”那孩子本想就走,但听老汉如此一说,却又得一番犹豫。 正在这时,浮云子却已被小雅生生拽了过来,想是老道人在人前敌不过小雅蛮力,为防人耻笑,当下方倒先自与张入云开口岔了话题道:“今日真是见鬼了!平日里我走南闯北也是多经历的,算起来这鄂州可真说是富遮之地了!怎么一到施斋时节就钻出来这多穷汉,若不是祝二公子准备妥当,只怕还真敌不过这群汉子争闹呢!” 说话间老道已是掸了掸身上灰尘又问道:“不知贤弟唤我来为了什么事?”转侧间浮云子已瞧见一旁生相奇怪的女孩,一时为其生的丑陋,不由张嘴就道:“哎呀!这个丫头生的好生,好生结实啊!”众人听他张口就要伤人已是拎了一把汗,再听他转了话风,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未想,就如此,那女孩已是上前行至浮云子身边。 张入云以为她心傲,听出兄长说的貌丑,恼羞之下就要动手,正在皱眉时分。却见那小女孩难得恭敬了身子,朝着浮云子施了一礼道:“老道长您好!小蛮给您老请安了!” 她突然这一番守礼的举止,场上众人除了浮云子外,都是大吃一惊。当下老道长见众人惊讶状,反倒有些不知眼前这小姑娘的身份轻重,一时扬了扬眉,赶忙摆了摆手道:“免礼!免礼!呵呵,看不出你这小丫头还挺知道敬重长辈,真是个好孩子了!”说完赶紧回首目视张入云,眼带疑问只想弄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可自家兄弟此刻也正眼有惊色的看着自己。 原来这做小蛮的女孩,旧日曾在养心斋里因浮云子无心一语赊得一剂草药与自己,事过一两年的功夫,老道人早不记得这邋遢的小姑娘。但这祖孙二人却每常记忆犹心,小蛮日常在养心斋前驻守也就为祖父所命想再与浮云子致谢。只是谁想这一二两年上老道人只知道在玉泉山上纳福,少有下山的机会。好不容易今天露了一回面孔,却还是为了施斋的义举。 那小蛮守着祖训从不受人施舍,此时却不好上前与浮云子答话,是以只得在旁耐心等候,只是肚子里实饿的难受,看见满目的食物,自是打熬的辛苦,不由脸上有些显露,却正巧为张入云瞧见。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伍)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伍) 浮云子听了小蛮解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当日自己曾遇过孩子,反正当时这养心斋也是祝海客老人开了半做买卖,半行义举开的,这般只是赊药济人的小事,更是没有放在心上。此刻见眼前女孩对自己多有礼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时只得回头与张入云笑道:“贤弟叫我就为这孩子要见一事吗?” 张入云见兄长错会了意,轻轻一笑道:“也是一桩!”说话间又放轻声道:“兄长且看这孩子一身筋骨如何?” 老道长得此提醒方回过意,回目留意之下,但见眼前女孩铜头铁骨,额角眉眼虽粗,却实是块珲金璞玉,自己因见她生的邋遢,才没有仔细留意,一时上细打量一番确是根骨极佳的好资质,不由叹道:“到底还是老弟的眼力好,这孩子我怕是也见过一两次,却怎没留心到呢!论资质只怕比玉柔还要强上不少,唉!只可惜。”浮云子话音虽忽然止住,但围观者却都知道其言下之意是这小姑娘已经落下了残疾。 只是老道人素知张入云习性,虽是眼前人已有缺憾,但自己老弟却是自来不信命的,一时又开口道:“怎么!兄弟是看上这孩子筋骨,想收她做个徒弟吗?”浮云子这话虽轻,但在场众人都是耳目灵便的,当下齐都一惊,便是那为小蛮开解的老丈也听了个清楚。 那老汉虽不认得张入云,但眼这位道装装扮的浮云子确是知道的,他知这位老道人极受祝府尊荣,每凡遇有礼祭大事都请这位老道长主持,有传祝府爱女也拜在其门下。虽不知是不是真假,但就是人人称羡的祝二公子也在其身前仅以晚辈称呼,持礼至恭。 此时听得老道人其兄弟要收小蛮做弟子,如此好事,只怕这苦孩子一生也别再想碰上第二次,喜不自禁之下,忙欲拉过女孩施礼。却就见身边小蛮只皱了一双眉头恶恶生的看着张入云,其意倒似一点也没将眼前人放在眼里。 张入云不料怎地连自己这做兄长的也会误会自己要开山收起弟子来,一时在人前拒绝不免有些尴尬,但到底还是皱了皱眉道:“兄长戏谑了!小弟一点的粗浅伎俩心境哪堪的为人师表,我只是觉得这孩子有些气性,想转托兄长代劳,兄长门人众多,且多比这孩子年长不少,若将她收归门下,当能时常加以照顾。”浮云子未想到原来是张入云要求自己将这孩子收录,一时意想不到,再加上小蛮身有残疾,倒是略有些犹豫。 小雅见张入云推辞不收小蛮,倒是心有不甘,只在旁讥讽道:“你方才不是说过渡天下人你所不能,若只这孩子一个,却不在话下吗?这会子怎么又把这孩子推给你这滥事无用一点本领都没有的老杂毛!”她一番话说的极是难听,只将个人人眼中仙风道骨的浮云子,贬的一些不剩,可偏是老道长知道她手段猛辣,不敢与其计较。 一时只嘎声一笑,不予理睬,自顾说道:“即是兄弟相托,老哥哥我也不便推辞,这孩子根骨实好,日后有她在我门下,只怕比玉柔还要得力。只是这孩子到底是你保举的,今后你可得格外照顾,不要把她领进门,自己却撒手不管哦!” 张入云闻自己兄长开口答应,心上一喜,又听老道人戏笑,当下忙回道:“兄长所言甚是,这孩子一身筋骨与玉柔众师侄不同,今后有暇小弟一定为兄长分忧!” 不料他兄弟二人在此一搭一档的说着,一旁忍耐半日的小蛮却忽然开口指着张入云道:“我才不要他教我本事呢!有钱的就没个好人!”说话间却已跪在地上给浮云子叩头道:“我只求道爷能给小蛮个差使做!我有力气!”说着,只将自己腋下拐杖提在手里只轻轻一掰便化做两截,至后二分四、四分八便成了八小段木棍。 浮云子兄弟二人不想这孩子手力竟这般**,俱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起先就闻小蛮手底还有些木杖断裂的脆响声,可到的后来却发出如撕破厚纸的声响。二人虽也长走江湖,但这般如横练金刚似的巨力却还是第一回碰上,张入云虽自负自己也能做到,但要如这孩子一般轻松,又不提内劲,却是绝无可能。 浮云子一时为其巨力所惊,口里只如被人塞了鸭蛋半日也没合拢,后回过神来,方惊声道:“喔!小丫头好大的力气,就你这一手,走江湖卖把式也是绰绰有余啊!”只是他话音刚落,却想起不该在人前说这些看似奚落小姑娘的话,赶紧将话头止住,又再回首与张入云双目交对,意问其心意。 正在此刻,在旁小雅见女孩巨力却很是欢喜,直笑着又指着张入云道:“小姑娘说的不错,这家伙确实不是好人!只是你说的这位道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观里就喜欢养女人,整日为非作歹,不是好路道,姐姐我啊!可常他欺负呢!你可一定守定主意千万变做他的徒弟哦!” 浮云子听小雅说这般胡天黑地,没人伦的话来,赶紧想上前捂了小雅的嘴,可只被眼前粉娘子一作色,便又得吓了回去。 而张入云因见小蛮一身锐气,虽是有些为顽劣被些世俗气沾,但到底也是难得,又因怜她美质蒙尘,有心成全,当下只道:“也好!若论做我兄弟二人弟子,只以你眼前资质却还不够,你即不愿意,也就罢了!你方才说了要讨件差使,我二云观与养心斋每日都有弟子往返,自此后你即住在养心斋内,每日早迎晚送且要附带好些东西在路上!若你能做到,我便请店中王掌柜管你三餐一宿,你可愿意?” 小蛮听后却不信道:“只这么容易?你可别骗人?” 张入云笑道:“我骗你做甚,只是路上不许你用拐杖,你来去都需双手捧物,若持了拐杖还像什么话?”他这一话一出口,却惹得身旁老汉有些作难,老人知道女孩脚下不便,鄂州城与玉泉山数十里的路途,一日来回两趟,又要上山,只怕有百里路程,如此每日不停往返,便是成年男子也不一定做到,张入云如此要求,实在是有些难为女孩了。 未想小蛮却一口答应,想是肚里饿的厉害了!只问道:“那今日道爷的弟子也在城里,今晚我送一回,管不管晚饭?”一句话倒是说的张入云兄弟二人都笑了。 当下浮云子已抢先道:“自是算的,不但管你晚饭,老道我此时肚子也饿了,正想吃些糕点,顺便请你吃点如何?”说话间又对着身边老汉道:“也请老丈一同落坐,可千万不要推辞才好?”说完又对已走近身边的珠珠挥手,命她将预置的糕饼点心摆放在张入云先时做做的茶楼内,当下即引了众人往茶楼行去。 张入云知自己兄长会得一点医术,此刻二人与老汉走在前首,便趁空问兄长,小蛮腿伤如何,是不是还有救治回转的可能。老道人闻言回头瞧了瞧已没了拐杖只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见她虽是没了拐杖,行路颠簸,但伤腿却能落的实地。跟在众人身后并不见落慢,不由倒是皱了眉道:“只怕有些困难,这孩子骨头已长实了!她又是有些禀性的,如此反倒不好调理!”一席话说的连同张入云也皱了眉头,老道人见此赶忙又道:“兄弟别作难!我看,也不一定就没个医法,等日后请三娘子来看这小丫头罢,那狐狸这半年来各般道法都得大进,只怕她倒有些办法呢?”张入云闻此才稍放下心,只是回头看看女孩颠簸而行,不由又些皱眉,只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为难她了! 未料那孩子一时进了屋内落坐,却是老实不客气的开动吃喝,她想是饿的急了,一时间只将珠珠两位女弟子携得的糕点片刻吃了个顷尽。一时将才喝了口茶,眼角描了描道爷与身边女弟子,大有意犹未尽的意思。浮云子虽是有些心痛弟子们精心调制的千层糕,香酥卷被她风卷残云不辨滋味的吃了个干净。虽有些王八吃大麦的嫌疑,但还不至于吝啬几个铜钱。一时叫个茶店伙计,只命他只将店中精样糕点尽上。一边嘱咐小蛮道:“吃!道爷爷管够!”说话间又醮了口水将撒落在杯盘里的糕点食屑沾了放在口里道:“就是要爱惜东西,吃不了可别糟贱!” 一旁小雅见小蛮吃的开心,自己却不能动人间烟火,当下又羡又炉,只娇嗔道:“看你这样吃喝的难看样,还是别叫小蛮了!否则古人都被你叫丑了!” 小蛮正在用心大嚼,闻言自是不知其中典故,浮云子与张入云倒是知道些缘故,一时听小雅说的有趣,也得一笑。自此后山中人物俱都以阿蛮称呼她,至于原来的名字倒是少有听闻了。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陆)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陆) 至夜,在张入云授意下,祝玉彬果然安排阿蛮在城内养心斋一陋室住宿,平日里只管教她每日迎送珠珠二女往返玉泉山两趟,兼还于店中做些粗使的活计。因是张入云有心之下,反倒命祝玉彬不要对阿蛮另眼相看,只一如平常店中伙计使唤。唯浮云子看出张入云对这孩子多有回护之意,日后许有期许,目下也只是为其精神毅声才出此苦心调教而已。 自此后鄂州城每日天不亮便要有一孩童的身影于玉泉山上来回往返,虽是她身有残疾,极是辛苦却从不见有一日间断。且那孩子每日来去时总要在掌上托得好些香油酒水之类易颠簸的物事,如此之下愈发难为,只是阿蛮生来性格坚毅异常,每日都只得咬牙坚持,却从不叫苦,可她并不知自己身后总有一人影暗中相随,日观其身法脚力,只一味的苦自思索。 阿蛮到底天赋异禀,只一个月的功夫,便可做到持物不洒不漏,身法也逐渐迅捷,已可轻松跟随珠珠二人上路。正待她刚得松了一口气,却不想珠珠二女自第二日起,步伐便忽地加快,任是她怎生加力追赶,也是无能为力。阿蛮只当二人故意刁难自己,虽心有不服,当下却并不叫苦,只一味追赶。 不料二女见她行的慢,反倒出语指教她步法不对,略一指点下,阿蛮果然大为轻松,为此上才知二女这般只是有心传授自己本领,心下不由大是感激,却不知道二女出口指点的精要都是张入云连日来观察阿蛮脚步身形,专为她腿有残疾而想出的轻身路道。阿蛮本是珲金璞玉,一得指点,不出十日便是轻身本领大进,往来山野之间已是纵跳如飞好比灵猿。且因是得了张入云这样轻功绝顶的高手指教,脚下登踏游行之间却又得随行潇洒,再看不出一些身有残疾的迹象。 自这一日起,珠珠二女身法也是随之加快,又比起先时迅捷得好些,阿蛮每日背负的行囊也日亦加重,阻其身法长进。但阿蛮每有求救时,珠珠二女却并不隐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心传授,每有自己不能回答处,到的第二日却总能回复完转圆满。 而再过得一月功夫阿蛮竟于自己不知觉中开始修习白阳图解,她不比珠珠二女元身缺漏又是资质有限,只一得心法后便是轻身功夫大涨,不过数日功夫便任是二女如何施展,也再奈何不了她了。 张入云与浮云子每日看着她功力增长心下亦喜,却不知她功力竟会增进的如此迅速。无奈之下只得将每日职守养心斋的任务交与惜霞姐妹二人。而珠珠与巧巧此刻已是大为羞愧,只为自己功行浅薄人前不济,却每日里痴缠张入云求教,为此上倒耽误张入云不少功课,至后无奈,只得传求祝玉柔代为教习。 祝玉柔为众女大师姐,平日里威仪反比其浮云子还教众师妹尊敬,且她一身心法道力此时已不在其师之下,出手管教帮带反更为相宜。当下不过一月功夫,二位师妹在其指导下也是多有进益,只是惜霞两位姐妹此刻也已被阿蛮比了下去。如此二代弟子中只祝玉柔一人有资历指点其心法武艺了。 祝玉柔知师叔张入云对阿蛮甚是爱惜,是以每一日的研教越发的尽心着意。她一身本事远非自己四位师妹可比,自此后阿蛮怎生逞动心智武功也是难以企及,这才有些畏服二云观中确有能人。阿蛮虽是心生顽劣,不通俗务,但数月相处下来,也知观中一众上下对自己都得善意,尤其张入云一身本领更是远超出自己想像,虽有心拜师,只是又为先时自己于人前与张入云恶语相向,总是拉不下脸面来求其收录,且又怕张入云不收自己,如此反将这桩事有些耽搁。 而张入云倒是不以为意,他本就无心收录弟子,先前欲将其渡入浮云子门下,未想却未能成愿,因是他心上名利心单薄,只此这般匿迹传授武艺也没觉有什么不好。再说阿蛮这孩子虽是任性顽劣,但生性至孝又知尊老,倒不是不可调教,此刻暂不收她为弟子,也怕她得了本领后反容易生的好胜性高。只这般日日往返与二云观里轻功试炼,又受众姐妹气性沾染导其向善,诸般苦心只为洗涤其心境,不要得了些传授反走了岐途为非作歹起来。 再说自新年后这两个月来,张入云却是于一夜忽得心智开蒙,旧习之下的所有四十二解尽行融会贯通,不再心生阻滞。他知只需得了《白阳图解》前二十七解自己一身功行便已立了根基,之后中下二段五十四解得与不得与他年功果倒不是多有妨碍。值此之际可算是了了他十多年来的心愿,一身功力终是踏入厅堂,日后只需再加锤炼便是第一流境界也只是时日长短而已。 虽是张入云此刻尚未得剑术,但自负只凭拳脚之力已可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他自从得无色僧尽心指点传授,技击功夫真可为人间绝流,当夜里他一身劲气流动循环不息,意气奋发时分,竟在月下吞罡吐气,引颈长啸。 只是初时作啸他只为修炼至今日终可稍吐平生夙愿,待啸声经天直破霄汉之际,却再又想起香丘为自己一意孤行惨死。当日若听从石姥姥授意只回二云观修行过得两三年之后,自可得《内景元宗》与《白阳图解》,不用再经历那多人间苦处。思来想去都是自己的错,复又想到隐娘若在时,定能寻法将万事周全,自己虽是年来功有精进,但一切的一切却总是自己在做些徒劳的功役,终没能正经做成一桩事情。思至伤心处,只是满腹愤怨自悔,凄伤之下其啸声只如山中老猿悲泣,闻者无不惊心动色。 张入云此刻功行已渐进仙流,一时引声长啸吞吐一身乾阳真气,直使声传数十里,方圆百里内人家无不从梦中惊醒。玉泉山左近的精灵古怪尽为拜服,只狐妖三娘子一身功行不在其下,不受其拘服,只是闻得耳中悲音,不免抬眼遥望玉泉山上,一时也为作啸人心意为痴为醉。而向不服张入云的桃花二女不料他竟得这般功力,齐齐的惊惧莫名,二女本就因张入云自上年得了无色僧的传授平日里有些见惧他,但今日一闻其音,才知张入云深藏不露,一身内外功力终是龙虎交会得了大成,一时间小雅故是惊大了一张口,便是艳娘也是秀眉深锁,一双明眸只打量着不远处的张入云,心上又怨又妒。 张入云于当夜作啸过后,想起自己已有两年多未得回归雷音洞前将香丘遗冢前进香,有心要将香丘尸骨迎回百花谷安葬,也可稍慰其入土芳灵。当下念头即起,便如野马一般的止不住,决意第二日便与浮云子师徒相辞上路。且这一路上还有师父傅金风的遗蜕需要进见,顺便也一访师叔与阿甲。 转念时分又想起当日于野外受女鬼月奴相托寻觅的深林冤魂,自己过了三年后还未将其起出择址埋葬,实有些心上生愧。再又想起当日若不是为了一念仁心,却多半不会与得玉音师太一行。脑中思绪反复,难道做好人却只能得此下场。张入云本有些痴念,一时自怨自艾竟与一夜内身形瘦削了好些。 到了第二日,张入云与兄长将自己欲再上路辞行的心意说了,老道人知他夜中悲鸣,心上已生了异动,也不再强欲将他留下,只嘱他此回上路,却要比上一回还要小心,要知张入云此刻功行虽进,但到底未得大乘,周身灵气时常走漏,反易招惹妖物凶灵窥伺。虽是张入云已有伏魔神通,但若是遇得敌手必是本领高强之辈,反比往日来的危险,是以淳淳教诲自己二弟路上小心不要生事。 张入云见兄长难得细心垂训,实是为了防备自己为心魔所困,当下诺诺受教,只为自己连日所悟还未尽行书录,一时再耽搁的一二日功夫,也方便兄长与弟子为自己准备行装。 当下张入云连用了两日功夫,才将自己长日里修行精要,尽行绘编成册,待丢下笔墨时,却见窗外早已是月挂中天,满天星斗。因是三月天的时分,气候极是宜人,张入云连日运用心力,略嫌胸中烦闷,一时便得举步出了屋子。想想还是后花院清静,信步游走,穿堂过室,便已是至的二云观后院。 虽才三月天气,但山上有灵角树提拔灵气,即便是晚间院中俨然还是一片百花盛开的胜景,张入云回首见当日为浮云子预前埋于土下一两尺的玉蕉树,此时已被老道人提植了出来,虽只过了一年功夫,但已是尽复旧观。想着当日三娘子志得竟满提起灵树的得意神情,却不知终是自己兄长更加精鬼些,还是被其算计,不由忍不住莞尔一笑。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柒)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柒) 正在他嘴角含笑间,却忽听得自己脑后传来一声娇笑道:“怎么!只昨晚上喊了那么一会子,就把你累的瘦成这样?今夜却又鬼鬼祟祟的一个人跑到这后花院来做些什么坏事?” 张入云此时功行已是大造,十数丈方圆里便是一草一木的声响也是尽收耳底,周围数丈内因其一身特质的灵感,便是针尖毛发拂动也是瞒不过他。此刻那声音只在自己耳后上方不过三四丈处响起,如何令得他不惊,一时忙转身回头,却又将他吓了一跳。 但见身后树梢上正有一女子正轻若无物的仰卧于枝头,身上一袭长绫只从四五丈高下的桂树冠上直拖至地下,其白胜雪,却又见一副萧煞清寒气紧绕其上,犹似活物一般只在白绫上翻滚。那眼前女子虽美,却是眼角隐蕴张厉,月下看来更是吓人,即是张入云胆大一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张入云初看那女子生的绝美,又是气质洁雅,除有些寒煞气外,颜貌之秀丽隐有胜出叶秋儿,沈绮霞诸女子之上,且此刻她一袭白衣如披霜戴雪,月下看来佳人好似熠熠生辉,如个透明人一样。尤其女子虽是长衣加身,但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却又露于服外,只在树梢间勾搭,任月光抛散,轻风揉搓,更显得肌理晶莹,肤似玉屑,微微勾动之下只撩拨的月儿也见羞涩。身驻树梢,随风轻舞,更似桂中仙子,哪有一些人间鬼气。张入云纵是年来道力精进,见得如此夜下美人,也是不由的心上浮动。 几眼看了下来,才发现原来竟是小雅醉卧树上,想是心意阑姗,正在树冠上小憩。小雅此刻见张入云难得半日间还在打量自己,不由盈盈作笑,讥讽他道:“怎么?平日里于人前你不敢露出这般色狼模样,到了夜里却终是露出猥琐的本性了吗?” 张入云确是为她美色所惑,当下闻言也不羞恼,只轻笑道:“我又不是和尚,美色当前怎会视而不见。再说你确是生的美,一时才多看了两眼,你若是生气不高兴的话,我先向你告罪了!”说完便是一揖到地。 小雅难得见张入云竟会说出这般言语,倒有些不知怎生应对,只得又娇声笑道:“哦!这话说的倒是有些真心的模样,如此说来,你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了!难得见你也服一次低。唉!可惜艳娘不在,不然的话,倒是可以气气她!” 小雅这句话一出口,张入云才发觉,虽是她姐妹二人生性不合,但平日必在小雅身边的艳娘竟不在院中。不由心上大是紧张,只恐她外出生事,忙问道:“咦!艳娘怎会不在?她人呢?哪里去了?” 树上佳人闻声掩唇笑道:“我看你这两日当真是练功夫练的傻了,自两日前你半夜里一番穷叫唤,把她惹恼了!当夜早就回扇子里枯守,再不肯外出了? 张入云不解,忙问道:“哦,有这般事,这是为何?” “还是不因为见你这几日本事大了,她不乐意,所以回扇子里生闷气去了!”小雅答道。再又听她慎恼道:“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你这人又小气,又心胸狭窄,就这么一点本事平日里一丝也不在人前施展。如今你忽地一抖落,我姐妹二人知敌不过你,都怕了你了!艳娘是气不过,所以才不见你!” 张入云不料还有这般缘帮,当下又笑道:“正如你所言,只这么一点本事,我虽脸皮老厚,但也明白人贵在自知的道理,是以越发不敢在人前卖弄了,你姐妹二人只怕是错怪我了!” 小雅显是对张入云作此回答甚不满意,只冷笑道:“由你说去!谁耐烦和你无事斗口,只是难得你今天会说话了!怎样?有没有胆量上来?”说话间小雅秀眉轻挑,嘴角满是嘲讽逗弄之意。 张入云一见,摇头轻笑,两袖拂动,身影已是冲天而起,如盘云也似直落在小雅身旁。果是树上视野开旷,眼界为之一宽。一时下但觉清风徐徐,身旁佳人白衣胜雪,如此情景好似生平也曾经历过,只是时日长久的恍若隔世,斗然间张入云沉吟不已,只闭着口垂望苍天星月。 小雅见他脸上神色如浮云变幻,知他心头翻滚,却假意道:“哎哟哟!只一上了树,近了我身,反倒不知所措,不敢说话了不成?” 张入云闻声轻笑,当下低了头与她目光相视,凝望她许久,如此反把小雅看了个心惊肉跳,倒不是张入云目光轻挑,而是对方目光深湛,好似能看透自己心底秘密一般。心慌之下忙啐声道:“你这人怎这般不知脸面,当真到了夜静无人处时便变了性,成了色中恶鬼不成?” 张入云笑道:“美人娱目,此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平日你不时疯颠,难道你今夜反倒怕被人看不成?呵呵,只是。”话说到一半,张入云又换了脸色道,端色柔声道:“只是你与艳娘不同,这一年来,你精神气色改变不少,这玉泉山上你住的倒很是自在!照这般下去,再过几年淘制,你一身阴煞气许得洗脱。到时或可转劫重生,再历人生!” 小雅被张入云说出自己这一年来变化,心下很是不好意思,再又听到张入云许她转世,先得眼中一亮,但随之却又黯淡无光。过了半晌方驻了色冷声道:“所以才说你这人心胸狭窄,虽是万事不由心的样子,却又事事心底有数。唉!我看以你这般心境的修行,纵是下了苦力,成道之日恐还是远的很呢!” 张入云被她一语说动,心底一触,不由涩声道:“谁说不是呢!你这般话,当年也有人和我说过,只是我却也有不得不修行的理由,这般下去只得勉为其难,总要试一试再说!” 小雅闻他语音虽然坚涩但口气却又坚持,知张入云心意坚定,只回道:“由你,你只管穷自瞎折腾吧!只别连累我就成!”说完玉臂轻舒,懒洋洋地倒卧在树枝上遥望漫天星辰,再不理张入云。而张入云也为心事所感,叹息之下只目注四野幽深处一味的默默不语。 二人驻立在树冠上,只为微风拂动,星光抛漏,却是好生受用,虽只相处一刻,却好似多年老友一般,一时两人都觉不可思议,但又知道这确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也许只因为二人皆是满腹心事的缘故吧! “小雅!” “什么事?” “要是你不愿意转劫为人的话,待你以后精魂凝聚,二云观与百花谷两处由你挑选,只管安心居住就是!” “,谢谢!” 第二日,张入云便与兄长与众弟子们辞行,因是五位弟子皆未离观,便是阿蛮也在其列,张入云见连她也来了,心中倒有些安慰。当下却又避了人与浮云子道:“阿蛮日后修行还望兄长加意照拂,只是她近来功行进步甚快,兄长日后有暇只请教授其识书知礼好了。至于每日里增添其负累却不用再相加了!这孩子到底年幼,又是长身体之际,如此负累,反碍其骨骼增长,且这般只用些粗蠢的法子苦炼也与上乘心法不类。我又不在旁指点,如此反倒易走冤枉路。至于她腿脚,待我日后行走,但能能将万年断续取到手才好!” 浮云子知张入云为了三娘子一句话,便已着意上心,想着他这般多的俗务,却还要为这孩子奔忙,不由解慰他道:“你也不用将那丑狐狸的一句话放在心上,这万年断续几是上代仙祖们的神药,当今世上能留存的已是极少极少,且此丹药都是起死回生仙道一流的宝物,人家纵是有,也定不会轻舍,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 张入云闻言轻笑道:“小弟只尽人事罢了!确如兄长所说这一趟,事由只怕甚多,但能尽心处且尽心吧!” 浮云子见兄弟丝毫不嫌烦难,只得轻叹一声道:“唉!我看你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只望你这二年多奔波些,待日后却能落个清静吧!”说话间,已从怀中取出一筒卷轴镇重交与张入云道:“此时我与玉柔连日来赶制的《内景元宗》精要,其上多有注释我师徒二人这一年多来各自领悟,我知你与这些法术上多有些不灵便,但内里吐纲吞息的功夫却不要耽搁下。” 张入云接在手里,但见那轴卷只见不过七八寸长短,极易携带,抽动开来,其上满纸娟秀的蝇头小字。知这是兄长师徒二人一番苦心,不由深揖一礼,便是道人身旁的女弟子,也是盈盈作礼。祝玉柔见师叔与自己答礼,心上惊慌,赶忙伏地回礼,众女弟子见大师姐施礼,赶忙也跟着伏身,唯阿蛮不知人间礼数,徒然立在一旁,瞪着眼,只以怪异的目光看着众人。 当下里众弟子一直远送张入云至玉泉山下,浮云子与祝玉柔位尊,一时上又相送了一二里,临行前,老道人终是没忍住,只在张入云耳边秘语道:“兄弟一路上诸事小心,便是你这身上所藏的桃花二女,也许小心提防,不瞒兄弟,连日来我细心观察,我看那小雅还好,只是艳娘这几日却是有些变化,你一路上可要多有些计较才成。” 张入云知自己这位兄长年来功力精深,又是与自己修行不同,见底不容小视,当下诺诺受教,再又深揖一礼,转身即走。他此一时功力大造,几可比当日天鹞子一般的陆地神行本领。师徒二人但见眼前灰影流动,转瞬间已是只剩下一点星光逍失于天地。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捌)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捌) 张入云自辞的浮云子师徒二人,反又至鄂州城内一游,原来他与前日一啸,却又想起久为将江海石老人所授的琴艺拾起。此番自己又得多日一人独身赶路,若有一琴相伴,倒好扫旅途寂寞。 入得城中后张入云找到一间琴铺,他对胡琴也只是粗知其中深浅而已,万般皆不明白个仔细,却只知道定要一柄罗汉竹制就的胡琴,并不晓得这般琴难得。幸是那店家认出他是祝家府上贵宾,当下不敢怠慢,虽是匆忙些倒终是找到一把。张入云自从致远镖局周家辞行,所赐的金银多未用完,倒不在乎些银两,一时取善价将店老板打发了,倒让琴店老板以为他到底是祝府上宾,出手气度究竟是与常人不一样。 当下张入云一意赶路,只不过两三日功夫即已到的师父傅金风的遗冢前,但见其师墓冢已然修缮一新,只是左近却又不见师叔申美奴的下落。张入云只以为师叔恐嫌此地世俗气过重,会在近地择址隐居,不料师傅过去留得一两件小屋内却满是近来有人动用过的痕迹,且还收整完好,显见申美奴师徒二人临走时也是有所准备,不见匆忙之意。 为此上张入云虽觉有些蹊跷,但还是安生留在傅金风坟前住了六七日以相候她二人回转。未想却终是未见师叔归来,他这一路上尚有许多事要办,不能再此旧歇,不得已只得再住一晚,便留得书信简要提及自己行踪,于第二日在其师坟前又得一番礼敬便飘身而去。 张入云此一番出游原本有意至洞庭白沙帮一行,因其中颜九利与何劲举多年未见,十五弟南宫璞此番将玉屏与珠珠二女数千里的管带,至今还未当面言谢,心上很有些不安,是以决意盘转路程,直往洞庭湖东南白沙帮驻地赶去。 张入云脚程迅速,日出举步,只过午便得到了洞庭湖东南一角,长途奔波之下略有些口干舌燥,正巧路遇一座村落,便止了步,先至村中讨一杯酒吃,再顺便向店家问路。 不想那村子倒是甚大,单人口怕有一百来户,几可算是一座小镇,诸物倒是丰润,村中青石铺就的小路旁店铺甚多,便是酒馆竟也有两家。张入云本欲在村北首较大的一家店中落坐,未想行的近前却发现店中酒肉香气四溢,人声暄哗,不免有些嫌那店里吵闹,便多移了两步进了村南小酒肆中。 当张入云一入得酒店内,便先听得店旁马棚里传来骏马的嘶鸣,其声宏亮之极,竟惹得张入云也是为之侧耳。眼角扫处,就见棚中竟有一匹浑身如披锦缎的乌难马倨立于棚中,一遇的张入云神光相对,竟不避让,且隐隐还有些争胜之意。 张入云于三年前也曾见过沈、叶诸女跨下宝驹,也算是有些经历的,眼前这匹高头大马虽不一定就比银螭赤虎神骏,但这马一身如流水般滚动的黑色毛发不见一丝杂色,又于马棚内如恶兽一般巡走,其气势却比得赤虎等神驹猛恶的多,一时心上也是生了些异动,倒是想早些看见这马儿的主人是怎生气派。 果然待张入云行至酒店中后,只见一位身形魁伟的汉子正倨在酒店当中的吃酒,说他是个汉子却又有些不称,只为那人身形虽巨,但生的面如敷粉,瞧年纪还只少年模样,竟比张入云还要年轻上好几岁。只是那少年又得猿背蜂腰,一身上下筋肉虬结,便是塞外漠北的汉子也不定有其威势,却又哪有一些少年的稚嫩气。 那少年本只在店中取一火炉,其上用一面银网铺就,正在熏烤了鲜肉大嚼,待张入云一踏入室内,便是不由举头与其对视。只一触之下,二人都是心神一晃,眼光有些倦怠,当下两人都是心惊不已,只为这般惊动都是自己长久以来未曾经历的。 那少年见张入云移至店中一角坐下,正欲与老板要酒,当下虽是有些惊疑,但眼见张入云如此人物,却又不忍错过,不由已开口道:“这位兄台,即能得遇便是有缘,兄台若不嫌弃,便与在下同席共饮如何?” 张入云见少年开口相邀,倒不好推辞,只得开口道:“仁兄所言正在小弟所想,山野荒村能就阁下这样气宇的英雄,当真有幸有幸!” 那少年倒不谦逊,闻言只轻笑一声,便举手请张入云与自己身前落坐,待张入云坐定,也不叫店家上酒,只取过自己腰间一酒囊为张入云斟满淡青色的烈酒,又抿嘴打了个响亮的唿哨,远远的传了开去。再听那少年与张入云道:“还请兄台先进一碗酒,酒菜稍后就有人送到。”说罢即已端起海碗,道了一声“请!”却已是先干为敬。 张入云虽是酒量不错,但也未经得这般模样的豪饮,一时推辞不过,只得仰头也将一碗酒干了,果然那酒甚烈,只一如腹便是一道火线一般,直从喉头烧到腹底。一时张入云面上变幻三四次才得将酒劲压服。反观那对面少年,却只脸上红了一红便已是面色恢复如初,当下知自己酒量无论如何也不能及对方。张入云从来喝酒只图个兴趣,一时见了,便打定主意不能多饮,免得耽误事。之后那少年再为自己斟酒,却只略为应对,好在对方也不介意,只以张入云随性饮酒,而自己却是一碗一碗连着喝个顷尽。 时间不大,张入云便听得远处酒店中又传来一番喧哗声,他此刻耳力惊人,一时只听得众人哄闹声中,似有自己熟悉的嗓音在内,只是时隔久远,当下几番思索,却是想不起到底是何人。 正在张入云迟疑时分,却听得店外小巷传来人物行走的轻微响动,张入云是轻功行家,只略一分辨,便知来人轻身功夫极佳,落脚抬足极有法度,且好似身上还载有重物,不然的话足下只怕是连一丝声响露不出。一时又闻那人竟是直奔自己存身的酒店而来,正欲传身时,来人却已是进了店中。但闻那人道:“十八弟要取有酒水吗?” 对面少年道:“有劳九哥!今日有幸巧遇这位壮士,不由勾动酒兴,倒让九哥劳烦了!还请九哥也来与这位兄台喝杯酒如何?”那人片刻下已是近至张入云二人身前,一时将手中端提的一大盘酒菜放至桌上,又将背上提的两只重有十余斤酒囊的搁下方与张入云见礼。 而张入云此刻也早已放下杯盏起身与来人相敬。一时打量之下却见那作九哥的汉子,怕有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高几有八尺,不在张入云之下,满面的虬须,好似个刺猬,当真仪表不凡,且那人两只睛睛竟是蓝色的,像个塞外胡人的模样,可偏又一口流利的汉语,不见一些阻滞。 当下那九哥闻十八弟提点,已是端起一海碗与张入云敬酒,只是他虽与那十八弟兄弟相称,却似有上下之别,一时却不落坐,只直立在当地与张入云对饮,如此张入云也得起身与来人相敬。至二人饮罢,那九哥也不滞留,已拾了食盘,先行告退。 如此下张入云已知对面少年定是位江湖帮派中的统领,虽是年幼,却得位尊,想是守着身份,又为安全计,却与自己兄弟分两地落座。那少年确有气概,与张入云相对只是一番豪饮,言语中也只谈及一些过往趣事佳闻,全不问张入云身世来历,便是张入云名姓也不见问。 如此倒依了张入云的心性,他也不想理来人到底是何人物,只想图旅程上一番快饮,只是二人交谈下,那少年所言俱都极有见底,一肚子的学问却比张入云强得太多。若不是言语中那少年杀伐争强好胜之意甚浓,张入云倒真的是想与对方结一良友。 不知觉中二人已将两囊酒喝得只得一小半,菜肴也只剩下一点,那作十八弟的少年,见张入云酒量不错,食量更是宽广,如此举动不是能装出来的,当下亦是心喜张入云为人,正欲再打唿哨,唤自家兄弟相送酒菜时,却听得店外小巷上已是传来几记高声。就闻内里有人大声说道:“我就不信就会子功夫,能有这般巧法,来的什么个少年英雄,还得蒙十八弟抬举!” 旁边一人却是那做九哥的人,只听他劝慰那高声人道:“五哥,你别趁酒兴争闹,十八弟未有传唤不便相扰的!” 那五哥又嚷道:“你懂个屁,真要是个英雄!十八弟怎不让我兄弟等往见?就怕你刚才胡吹大气,争些口采,此刻怕被我戳穿了,才有这些话唠叨!”那五哥的声间至为宏亮,虽是兄弟二人还在小巷北角,但一时已是传至在座的两位酒客耳中。 张入云对面少年此刻已知张入云定是听得二人喧哗,当下却是轻笑道:“在下兄长生性粗旷,一时言动中有怠慢兄台的地方还望见谅一二!”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玖)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玖) 不想张入云反作笑摆手道:“仁兄说哪里话来,小弟此一行本就为拜访兄台,不想却在此地巧遇,说来当真是一场幸事。”原来张入云此刻已听出那做五哥的嗓音正是白沙帮统领何劲举,而身前这位少年,此时猜想也定是其结义兄弟! 少年闻得张入云所言当下略显惊讶道:“哦!有这等事!如此说来,小弟倒是要讨教兄台尊姓大名了!”说话间,店门外已是传来粗重的脚步声,张入云自知是何劲举二人已是到了门外,转身看时,就见何劲举宽大的身子几是挤着才自那小酒馆的门首进来。 一时还听得他口里嘟囔着不信定要看看的话语,未想只与张入云双目交接便是旋即怔住。他人生的粗壮,识人却是甚准,虽是张入云与四年前形像气质变化巨大,但只稍一犹豫还是被大汉认了出来。当下喜极,忙上前将张入云拉过欢声笑道:“你是金燕门张兄弟吧!我的老天爷!才几年不见,你怎么变的这副模样。”说着话,已是取巨掌抡手背在张入云擂击了两下,但听两声脆响,虽是张入云仍比他矮了一尺有多,但却未能被何劲举推动分毫。 何劲举这数年来也是得武艺大进,只是若与张入云却不能相提并论,当下张入云被他试出一身本领高至不可思议,只听他伸出大拇指高声称赞道:“哈哈!张兄弟,你不但个长了!连本事也是变的这么大了!当真是了不起!”说完即对二人身后的少年道:“十八弟,这就是我这几年老和你提起的金燕门朋友!当年他连败东方家兄弟当真是了不起,可给咱白沙帮出了口恶气!”说着又向着张入云问道:“可是入云兄弟你这两年都到哪去了?上二年我还和二哥取道沅江时上你们门派里找过一回,虽说当年有传闻你被逐出师门了,可我还不信!哪有这样瞎了眼的师傅啊!” 张入云听他论起自己为师傅李志远逐出师门一事,不由脸上略红了红,正待解释,却又听何劲举已是高声与自己道:“前番我听说你好多事迹,又是闹昆明府又是闹玉阳山的,还当真有些不信,要不是一年前听十五弟说起你在苍龙岛的经历和今日老哥我亲眼所见,怎么也想不到兄弟你会做这样的事!呵呵!真是痛快!今儿遇见你可得好好在咱白沙帮玩上年把再走!” 说到这里忽又想起什么,却又转身与十八弟说道:“十八弟!我看张兄弟也是自己人,正好这两天寨里有事,就请张兄弟也帮帮忙怎么样?” 那作十八弟的少年也曾从自家兄弟与江湖传闻知道些张入云的事迹,虽说言颂口传不能当得真,但今日一见,却知张入云一身本领当真是不同凡俗,且与自己相处多时,自己也查看不出对方的短长,一时下也不由的有些动容。此刻见自己这位向来心粗的兄长,竟是一开口便要问张入云愿不愿意帮自家兄弟出力,却未免有些让他难堪。何况这桩事里,多有些事关自己的隐秘,怎能求助外人帮忙。 当下却是轻笑了一声,方与何劲举开口道:“五哥你也别性急,入云兄与我等兄弟不期而遇,正是有缘,何况入云兄先时还说过此来就是专为访我等山寨而来。此刻入云兄已是到了咱家门口,还是先他迎回我寨上招待才是道理,如此还没请人吃坐下吃杯酒,却叫人帮忙,可不是咱待客礼数啊!” 何劲举闻言有些不得意,当下想了想,又晃了晃脑袋才道:“这样啊!十八弟说的也对!是我心粗,一上来只顾乱说话,却忘了正事。”说罢已擎着张入云的臂膀道:“走!张兄弟,咱先回寨子里再好好喝!”一时下却是自管自顾拉着张入云便门外行走。 身旁九哥见何劲举在十八弟面前不守兄弟统领礼仪只顾由着性子拽夺着张入云外行,忙上前阻拦道:“五哥!你且等一下,你这一走自己也该与八哥和十弟他们说一声,才好回呢!” 何劲举闻言恍悟道:“哦!说的对,那我这就去,嗳!我是你哥,你自己有腿怎不自己不去?怎叫我去!快!你去把兄弟们叫过来。哦,对了,还有我的马也顺便给牵过来。”说完却是拉过张入云又坐下,因见桌上还有残酒,却是老实不客气的自顾开动先满上了一碗便要与张入云吃酒。 他白沙帮兄弟十八人当日创的这山寨,虽是十八弟年纪最幼小,但一身本领智慧却是众人之长,当年十八弟年只弱冠,便已做了山寨之主,五六年功夫下来,却将个白沙帮整顿的好生兴旺,虽仍只占倨洞庭湖一角,却已隐隐有与万柳山庄分亭抗礼之势。寨下律法极严,十八弟威望也极是隆裕,只除何劲举天性憨厚,不以小节为意,才在人间多有失检点。此刻九哥未得十八弟开口自是不好前往命众家兄弟回寨。只待的十八弟发话点首示意,这才迈动步子离去。 再说何劲举才刚将海碗端起正要与十八弟与张入云敬酒时,却忽听得室外传来一记尖锐的啸叫声,其声悠扬直传出老远。不料闻声之下白沙帮兄弟二人便是随即变了脸色,纵是平日只见嘻笑的何劲举,一张紫膛膛的面孔,此刻也是将浓眉坚起,落手已将酒碗丢下,跟着便立了身,往门外抢去。就在他才刚起身之间,却见身倨最里的十八弟此时已是晃身到了户外,一扬手,便是一道橘色的旗花信箭射出,直冲天际,划破空气的声间却于方才的唿啸声一模一样。 张入云此刻已知晓他兄弟一行定是出了甚善,见二兄弟连话也来不及与自己说,更能猜到事关重大,当下也忙跟着出了店外。再定睛看时,那十八弟的少年人已是将马牵出,当下便翻身上马,便与自己兄长说道:“五哥!你的马慢些,且与入云兄从后慢赶,我先行一步,等八哥他们来了,就说我先去了!”说话间,也未等何劲举作答,便已是策马疾行。 至此时张入云才见得他八尺五六的身材,一副腰跨好似断金砌玉的柱子一般,背上左右各负了一柄厚背弯刀,各与双肩并齐,只露出乌金色的刀柄,行走其间极显威势。一时身后裹着黑色红底的大洒披风,配着跨下一匹乌骓马,撒开四蹄好似一多乌云向前翻滚,疾风似的去了,当真是英雄气概,世所罕见。 而才刚十八弟跨马向前驰动,但听得小巷内又是各色骏马奔腾,还不待何劲举与众兄弟们交待,便是五六位汉子各跨良驹向前奔去了。行得二人身旁时,想是已得了那九哥指教,纷纷于马上抱拳与张入云行礼,都是一身优良骑术,当下就见数十只马蹄上下翻滚,直将那小巷至村外踩出一条黄龙泼刺刺的齐皆去了! 张入云见这白沙帮众兄弟都是一群龙精虎猛,勇力十足的汉子,不由心上也是称羡,再转身看时,只见何劲举已是将众兄弟行走身旁是丢下的马匹牵在手里,一时只招呼张入云上前与自己共乘一骑从后赶路。 待张入云问起其中缘故时,何劲举却是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方才那是我白沙帮最紧急的积火箭,只一放出便是有要紧的事情发生。”说话时,张入云却见何劲举已是脸上闪过一些忧色,再听他道:“唉!指望莫有兄弟们性命上的伤损。可是按道理说也不会啊!虽说我七位兄弟今天出来行猎,但寨子里还有八位兄弟呢!何况还有七弟在,他本事老大,该不会出这等子事啊!” 张入云见何劲举难得烦恼,当下不愿他在多想耽搁时辰,虽是方才为十八弟吩咐二人从后慢赶,但若能早些赶到,出得些力,却才是自己心愿。当下忙与何劲举道:“何五哥且莫想这些,我二人还是从后急赶才好,即如五哥你说的寨中防守严密,不当生事,可如今却有求救的信箭射出,显是出了非常事,说不准来的对头本领很大,寨中兄弟们此刻怕是更加的危险呢?”一句话却将何劲举提醒,忙拍了一下脑门道:“张兄弟说的正是,唉!我怎么还在这里乱琢磨,耽误功夫!”说完已是上马,再伸手将张入云拽了上来。 尚幸何劲举虽生的长大,但他跨下的宝驹却也是生的高大之极,一时两人共乘一匹马倒也不嫌捅挤。只是那马虽生的好大,但速度却比众兄弟的良驹差得一些,但即此也是千中选一的良马,若与寻常马匹相较,依旧是快的好些。 转眼功夫,二人已是行时二十余地,张入云见那跨下马虽快,但若以速度而论,却只比自己轻身而行还要慢得不少,当下虽有心想展开身法疾行。但终究守着门派分别,未敢造次。再过的两炷香的功夫,终是见得远处有冲天的火光传来,张入云定睛看时,就见那生火处原来还在远处湖中一小岛上。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拾)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拾) 何劲举虽生的粗壮,但眼力却佳,一时看见岛上火光所在惊叫道:“好贼子!竟烧起我十六弟藏书阁来了,这要是让十六弟看见可不把他给心痛死!”说话间,却又猛地一惊,又是一番惊怒道:“不对!十六弟这几日寸步不离藏经阁里译书,这会子定还在书阁里!不怪七弟要放积火箭。这,这可如何是好!”巨汉当下心焦如焚,由不得又将跨下本已是拚命疾行的爱驹催了几鞭。 张入云见有白沙帮兄弟性命之忧,事关重大,虽是先守着门派礼数,但此刻仍是忍不住开口道:“何五哥,小弟自信比你这爱驹还要驰的快些,若真个白沙帮兄弟有些危难,小弟先走一步,免得这马负了我二人行的更慢!” 何劲举初闻张入云开口只急道:“张兄弟马上莫开口,你是南方人乘不惯马,小心马上行走说话咬了舌头!”待又见张入云于马背上字正腔圆,虽任跨下马儿颠簸也不见一些阻碍,才知张入云不畏如此,又忙答道:“那赶情好!只是。”何劲举话还未说完就觉背后一轻,耳旁嗖的一声,眼角间就见一抹虚影冲天而起,张入云身影好似一阵乌风似的去了。 张入云此时已是内外兼修,轻身本领比一年前还要强得许多,只凭一口纯阳真气,即可于空中奔飞许久,此时只一晃身,便是置身十数丈外,正待展开身形向前疾奔,却闻得身后有传来贯耳的劲风声,一时间置身于空中,扬臂轻舒已将一团物事接在手里,当眼看下,原来是一面朱红色的漆牌。再听身后何劲举大声喊道:“张兄弟,这两天我白沙帮有非常事,帮内戒备森严,你拿我这令牌去才无人阻你,还有前方尚有渡口,要乘了船才能进寨!” 张入云于空中回身冲何劲举点了点头,即是按落身子坠至地面,只为他终不惯空中奔走,反是落在地面疾行才是他生平最得意的身法。 何劲举见他只一落地便是快步疾奔,只不过五六丈境地便在地面上一点,虽不如先时空中飞遁飘逸灵秀,但速度却几乎快了一倍,当下就见一条黄龙直往湖边码头滚去。张入云奔行于龙首,两袖摆动,直如一尾惊鸿掠地飞渡,任是何劲举跨下良驹怎生卖力急赶,前方一点人影也终是渐行渐远再见不得一些痕迹。何劲举也曾闻得世间侠客有这一般陆地神行的本领,却不料张入云才刚三四年不见,一身功力便已进身至此等境界,心上高兴,却是开怀大笑。 张入云一气奔出十余里后,但见前方湖岸边多出一码头,十八弟众人马匹也正驻留在岸边。岩上几位白沙帮帮众,见张入云飞身奔近,因是寨中正遭敌人偷袭深以为惧,忙迎着张入云抽动兵刃叫喊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我白沙帮重地!” 张入云闻言已将何劲举交给他的漆版取出招揽道:“在下是何五哥的朋友张入云,因闻贵帮生有小事,特比何五哥先来一步,还望诸位放在下过去。” 不料那一群帮众早得十八弟诸位寨主交待,闻是张入云独身前来,忙恭声道:“原来是寨主交待的张少侠,您老稍待,小的们这就为你备船上岛。”说话间已是招呼帮众将岸边停靠的快船驶了过来。 张入云见那小船造的精致,且又备了四位精装的汉子划桨,但意料其只怕在水面上划行再怎生快也仍是不趁自己心意。张入云此刻加意催力奔腾良久,体内真气汹涌,几有收不住势子之意,只在此间稍一耽搁便已有些气浮。当下闻言见状只道了声不用,已是一个箭步直冲湖面,足尖一点,双脚迈动,便已是得在水面上凌波而渡。只将一岸的白沙帮众瞧了个目瞪口呆,而在这当儿,张入云已是在湖面上快逾奔马的去了。 张入云于一年前苍老岛时就已有这般能耐,此番踏浪而行,功力精进更是挥洒如意。那湖心小岛距岸边也不过五六里的水程,在他顷力之下只半炷香的功夫便已是到了小岛岸边。正待他翻身上岸之际,却忽觉得水底有数物在来回蹿动,当下留了意,却赶忙提了一口真气于水面上驻了足,只凝神留意水下动静。 果然,只刹那间功夫,便见得距自己身前三四丈水面处,陡地一声炸响,水花四溅,白浪翻滚,已是从浪花中跃出三四个人影来。当先一个是个遍地鱼鳞的怪物,正背负着一人在前逃遁,身后则紧跟着一赤身男子与一位周身着了紧身水靠的女子。 张入云目光锐利,见当先一个裹带着人逃蹿的怪物,正是已化身为鱼怪的闹海银蛟的孙圣,而身后追他的赤身男子却是白沙帮南宫璞,至于再后的一位细身女子却是不识,只是她一身水性本领堪称高绝竟不在南宫璞之下。 张入云注目一时,就知他二人水性及不上孙圣许多,但好在孙圣肩上还负了一男子,为其受累不少,南宫璞这面又是两人合力追击,分合配守,一时上孙圣也是难以脱身。且那女子胁下配了不少尺许长的精钢鱼刺,每逢有孙圣欲急逃之意,却使分水刺将其去路截住。可那女子到底为孙圣手上扣有人质,心生忌惮,终不敢用长刺直击孙圣本人。 张入云见此有心相助二人将孙圣拿下,一时已自怀中取出两粒碎银,只瞅准孙圣身形,度量着时机将暗器甩出。而此刻南宫璞与百忙之中已是分辨出是张入云临水而立,一时心上大喜,忙高声叫道:“原来是入云兄,真太好了!这孙圣贼子偷掳了我十六弟,还请入云兄伸手相助,再多你一人,这孙圣定是跑不了!” 张入云闻言只将头一点,却不动身与南宫璞二人合围,而是瞧定孙圣身形一动不动,又过了一时量度准确,才忽地连将两枚碎银先后向孙圣打去。张入云瞧的真切,自己两枚银子打出,乃是直取孙圣脚下穴道而去。那孙圣此刻将白沙帮十六弟负在肩头,说什么也来不及用其做肉盾抵挡。 但见得一阵银花四溅,张入云当先一枚疾飞的碎银已是砸中孙圣脚背,只是一来孙圣脚步迅速,二来他脚背上也生有鳞甲,虽是正中但只打得一溜火星,却没能使其受伤。但到底张入云手力沉重,为此上孙圣也得脚下大痛,全身不由的就是一颤。未想张入云却是预先谋划好的,只将他身子打得顿住,后一枚碎银才是用了十成力道,当下正打中孙圣脚后跟昆仑穴,一时听得孙圣惨叫一声,周身一阵乱抖再也抱不定肩上十六弟已是翻身甩倒在水面上。 并肩于南宫璞身旁的女子见此,忙将身一冲,已是将十六弟拉进怀里。南宫璞却瞧出便宜,已自脑后长发中取出一柄只尺许长的弯刀,当胸就是向着孙圣心中刺下。张入云在一旁看出孙圣虽是栽倒在水面,但却仍有反击之力,一时他身下青光掩蕴,忙喝声道:“南宫兄小心!” 可是为时已晚,就见南宫璞身前青光大作,接着又得一阵白光炸做一团,南宫璞掌上那把吹毛利断的弯月匕首已是化为铁屑,被孙圣一柄夺精剑生生震碎。幸得南宫璞一把利刃也是得自西域的宝刀,终是将孙圣飞剑剑光挡了一挡。南宫璞这半年来因得庶叶仙子所赐道书功力也是大进,一时稍得空隙,手脚并用便已是合身而退。孙圣连番遇敌,空中剑光不免慢了一步,终未能将南宫璞重伤。但只这般南宫璞也为自己手中匕首的飞屑将身上划伤十多处,鲜血流了好些,伤势也自不轻。 南宫璞身后女子见状,防孙圣趁隙祭出飞剑伤其性命,忙奋不顾身腋下尚夹携着十六弟上前迎敌护持。果然孙圣才一得势,便将空中夺精剑展招,径往女子迎去。那女子见状,忙将双肋下的鱼刺尽数击出,无奈到底难挡孙圣飞剑锋锐,就见一根根飞刺飞奔而出,却也只能将孙圣剑光略微阻动,不到片刻功夫,空中飞刺便已悉数为夺精剑斩作两段。 眼看剑光就将向白沙帮三人当头罩落,就听得空中一道白光乍现,当下只闻得一声金银交鸣的雷动声,孙圣飞剑已为其砸飞。那女子甚是灵巧,见装忙扯带着十六弟与南宫璞飞身而退。而张入云此刻也飘身至三人身前。因他方才施动手底弹指神通已浊了气,此刻无力再浮于水上,一时落了身,下身已是浸在水中。 再说此刻南宫璞得二人解救已是晃过神来,略将身上伤势打理,好在自己方才退得甚快,倒不曾受的重伤,当下打点精神,却又欲与众人上前合力围斗孙圣。不想张入云见状却忙开口道:“南宫兄此刻身上略带了点小伤,尊十六弟好像也受伤不轻,还请兄长先移驾一步。这怪物且由小弟来应对。兄长知道这孙圣与小弟有师门大仇,今番于此地相见,小弟定要除此一害,为师清理门户!”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拾壹)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拾壹) 孙圣此刻已为鱼人,但却听得懂人话,一时见张入云要伤自己性命,却是嘿嘿怪笑,手中指点,便挥动夺精剑直取张入云项上人头。不料张入云只冷了面孔双手扣指连环击出,生出如方才一般的指劲将自己飞剑轨迹击偏。 待后来想是因孙圣仗飞剑之利追逼的张入云甚紧将他惹恼,却故意将夺精剑让至身前,猛地一挥左臂,张入云竟仗流星指盾光将孙圣飞剑砸出老远。到这时孙圣这才知对方功力比一年前进步太多,方才说的欲清理门户一番话倒不是在胡吹大气。 可为时以晚,张入云已趁着孙圣飞剑脱身之际,一个箭冲便晃至其身前,右臂一闪便生生击在孙圣胸口上,其速至快竟连功深如孙圣也是不及躲闪,当下只一拳便打的他骨断筋折身负重伤。幸是闹海银蛟此刻已是化身鱼怪,周身兼是布满涎液的逆鳞,张入云这一拳虽重,到底没取了其性命,只将他击成重伤,打得箭也似的飞退。 孙圣生奸狡只一触之下,便知自己在眼前三人环围之下定无胜算,此刻又为敌所伤。当下正在他拼力挣扎,欲借飞退之势,转身栽入湖底匿迹遁逃时。不料张入云只足下一虚,便又得抢至前身前。此一回孙圣有了戒备,再不敢大意,见势不好,却又心生诡计,一时忙足下连蹬,将个鹅掌似的脚蹼踩在水上急往后退,又取双拳内抱架起十字,看似准备再架张入云重拳。 不想张入云目光精锐,虽是电闪时分,却已瞧出孙圣周身微微打颤,显是内里正运劲伺机的模样。当下忙收了右手拳劲,留力待机。果然自己这面才敢收住拳脚,就见得闹海银蛟已是周身一阵乱抖,瞬时双臂银鳞竟得自臂上脱飞百十余片,急如飞蝗般的向自己周身上下袭来。 张入云不料孙圣在被自己所伤之后竟还有这般厉害的杀着,一时意外,那百十片鱼鳞便已将自己裹了个密不透风,且那鳞片划过空中时还传来阵阵嘶啸,显是锋锐异常。当下张入云不由将眉头一皱,左手流星指盾光平的一声,便已生的四尺方圆银光自己半个身子罩定。但终是应对勿忙,头面脚下还有些空隙。 正在孙圣以为张入云护挡不及正在得意之际,未想就听得对方右手疾扬,只听得空中一个霹雳,张入云手中凭空好似多了一柄利刃,一时左手盾右手剑上下抵挡,竟在片时里传来一阵金属对撞的金鸣声,将自己击出的银鳞尽数击飞。孙圣不料张入云一年下来功力精进如厮,自负纵有飞剑在手也耐何不了对方,当下见自己趁乱抢掳的人质已将被敌人复又夺回,再见张入云一身本领,心里又惊又怕,却是一个怪啸,便是投身没入湖水中临阵而逃。 张入云因方才急使全身功力,真气略有些走岔,稍许调理,又因孙圣一身水底本领还在自己之上,虽方才被自己打伤但瞧他遁走时的身形竟还如先时一般迅速,料自己定是追赶不上,当下只得愤愤望了望水底孙圣逃去的踪迹,忙又回身与受伤的南宫璞会在一处。 待回过身时,就见南宫璞身旁女子正在为其疗伤,张入云见那女子肩上还挎了十六弟,一时手脚诸多不便,即上前道:“这位女侠若不见疑还请将十六弟由在下负累吧?” 那女子闻言有些犹豫,南宫璞见状怕冷了张入云的心,忙与其解释道:“这位张兄弟是小弟生死之交,十姐无需顾忌!”女子听得南宫璞这般说话,方将十六弟从肩上卸下,交与张入云手中。 当下张入云与其一照面,就见那女子身量甚是矮小,但体态甚是玲珑,一身被水浸湿的紧身皮靠裹在其身上,越发显得凸凹有致,艳色绝伦,一方鹅蛋脸也生的甚是妩媚动人,虽算不得人间绝色,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再看自己手中接过的白沙帮十六弟,也是个生量不高的少年男子,看形色倒是比白沙帮统领十八弟还显得年幼一些,眉目间与那作十姐的女子却有五六分相似。张入云眼光不俗,一望之下便在猜测二人恐还是亲姐弟,如此难怪那女子虽见自己相助己方,却还是一番犹豫才将手中人交过。 片刻之间,南宫璞一身大小十余处伤口,便已为女子身上携带的刀伤药处理妥当,南宫璞这才与张入云介绍道:“这位是在下十姐方圣瑶,入云兄怀里的是我十六弟方圣琪,今番有劳入云兄仗义相助,若不是仁兄及时赶至,今日还真不知十六弟能不能为我姐弟二人追回呢!唉!不料这孙圣化为鱼人后竟还有能为使动仙剑,小弟一时大意,却险些误了大事。” 张入云闻言摇头道:“些许微劳不足挂齿,孙圣生性凶狡,便是化为怪物也是凶性难改,待日后小弟一定将之屠首,免得祸害世人。倒是南宫兄这位方兄弟有些麻烦,方才小弟接在手里,探其脉息,好似中了甚为古怪的毒物。兄长和方女侠若是有对症的良药,倒是赶紧医治才好。” 张入云一番话却将对面女子惊了一跳,连忙自张入云怀中将人抢过,他二人是亲姐弟,心上关切,却是赶忙在水中看顾其弟弟来。张入云见她有些关心为乱,一时提醒道:“南宫兄,我四人还在水中,手脚诸多不便,依小弟之见还是上了岸再说。一句话将方圣瑶提醒,却赶忙向湖心小岛游去。 待四人上得岸上,方圣瑶忙将其弟弟平放在地,一番触摸,只觉病人气息若有若无,手足冰凉,唯心口还有一丝热气。只急得她拢愁了秀眉,紧张焦急之色俨然于面上。 张入云不忍见她为弟心忧,便自腰间百宝囊内取出一粒冷香丸递过道:“方十姐不要过于心急,眼下我三人虽不得诊治的法子,但令弟内力不弱,依小弟方才试探其真力时,至少还有一时三刻的性命,贵帮能人甚多,总有法子可想。小弟这粒丸药虽不对症,但也算是难得之物,为方兄弟服下,或可再支撑的一时。” 方圣瑶见状,病急乱投医心理自是没有推辞,待接过张入云灵药后但觉掌中一阵清凉,便只是闻得丹丸上的香气,也是随之精神一震,当下知这丹药确有灵效,心上一喜,赶忙称谢接过。 未想方圣琪晕迷的厉害,虽是为方圣瑶将冷香丸捏碎了灌于其口中,竟还不得将药粉咽下。张入云见状,即俯身道:“且让小弟试一试!”说话时,已是取右手食中二指点在其喉头上,内劲到处即将其咽喉打开。囫囵之际,那冷香丸已是为张入云手中内劲送入方圣瑶腹中。 方圣瑶见张入云一身本领独特,对人生理更是熟极而流,当下不免有些惊讶之色,侧首之际却是看了看身旁的南宫璞,意似其十五弟何时结识这般江湖异人。未想南宫璞此刻也是满脸惊异之色,只为此时的张入云与一年前相较功力增长实在太多,一时也自己也是惊骇不已。 张入云将丹药送入方圣琪腹中后,却就势将其人抱在怀中道:“二位方才一番追敌已是辛苦半日,小弟才来还是生力军,且让我背负了尊兄弟,先回寨中去吧!” 一句话将南宫璞提醒,忙道:“入云兄说的不错,且先回寨子里找三哥商议,他是神医,总有办法医治。”身旁方圣瑶也为其提点,大喜道:“十五弟说的不错,幸是三哥昨日才刚返转,且莫再耽搁,我三人且先送圣琪回寨。”说话时,已是望向张入云,心中却怕张入云轻功不济,负了一人行不快。 只是如此担心在一转眼之后却觉太过多余,因为任是自己怎样全力迈动脚步,张入云总是不离不弃,如闲庭游步一样的跟在自己身边。只难为了南宫璞此时身上有伤还要发力也众人疾奔。张入云见状,方将方圣琪单肩负了,一时空出一只手内托在南宫璞背上,当下南宫璞脚下便似乘了风似的迅捷,至后反是方圣瑶一人最为辛苦。 那湖心小岛并就不够广大,三人加意之下,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是眼见就要奔至寨上。未想张入云举头望去,忽见远方空中满是森森寒光,与往日自己见得修罗刀阵见得一模一样,不由心上便是一拎。南宫璞与方圣瑶二人也是瞧出空中异像,二人知此不是自家兄弟所有的飞刀,心上不由也是一慌。 当下张入云赶忙道:“南宫兄,今番可又是那笑罗汉秋暮蝉袭扰贵寨?” 南宫璞只以为张入云因是见了孙圣才有此一问,一时答道:“入云兄料的不错,正是秋暮蝉,只是今番他偷袭本帮却携得有好些飞刀,与往日惯用的狴犴剑迥不相同!” 张入云闻言便是一惊,忙又问:“哪!贵寨上可有兄弟会得剑术?” 南宫璞道:“我十八位兄弟中,只有七哥习有剑术,不过十八弟一双金鳞弯刀也是上古奇物,他又师法上乘,虽不会剑术,但纵是飞剑也能抵挡的住!”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拾贰)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拾贰) 张入云听了此话,才稍稍放心,哪知就在这一刻,远处寨子上方又是白光大作,寒气森严,与当日雪原上秋暮蝉施展的修罗刀大阵一般模样。张入云知秋暮蝉又施了**,心下焦急,忙将肩上负的方圣琪抛于二人道:“南宫兄恕罪,小弟见这空中刀光不利,贵寨中兄弟恐有危急,且先行一步,看看首尾。”话音一落,他也不待二人同意,便已是跃身上前,施展全身功力径直去了! 张入云心上忧急,为防白沙帮众兄弟为修罗刀所伤,脚步加速,只晃眼功夫,便已赶到寨中。放眼望去,果见十八弟正挥舞手中双刀与秋暮蝉斗得正酣。只是其众兄弟都不得剑术,一时帮不上忙,反要十八弟分心照顾。当中只有一位年近三旬的年青汉子,虽是身旁驻有青色剑光,但看情形却已好似已受了很重的内伤。空中青剑剑光黯淡,只勉强护住身前,却难为自己兄弟出力。 只是十八弟手中两柄弯刀十分怪异,他虽未得剑术,但将这双刀施展开来却竟得七八丈的刀光。张入云看的真切,就见刀光疾走处竟隐有金龙闪现,且十八弟双刀在手,可攻可守,一时上倒是将自家兄弟护了个严密。虽是自己于雪原上曾见过秋暮蝉刀光厉害,但却不知怎地竟难以将十八弟手中双刀克制。 而再看空中秋暮蝉,此刻却已一改往日气质,一身杏花色的道袍极是惹眼,眉目狰狞只浮绕着一层黑气,再不复过去的笑脸常在。且他此刻身旁竟还顿住一中年美妇人,看似是其帮手,但至今却只在空中驻留并不出手,只闲闲的立在一旁,两眼含笑闲观众人相斗,仿佛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张入云见白沙帮弟子尽能抵挡的住秋暮蝉凌厉的刀阵,一时却并不上前相助,只防那美妇人暴起发难,自己从旁静候,反倒得宜些。正在思忖间,南宫璞姐弟三人也已是飞身而至,见众兄弟危急,欲待上前,却被张入云伸手拦住。 他二人知道此刻十八弟正欲剑客一流的人物相斗,自己不会剑术,纵是上前也是无用,当下只得隐忍。只是方圣瑶心关自己兄弟毒伤,有心与众兄弟合在一处,求其三哥江恩宏为弟弟疗伤,是以只在旁耐守一会儿,便已是焦急不堪。张入云看在眼里,心下也是有些不耐,屡屡欲待伸手,但终究还是按捺住了。 正在众人心焦处,却见那始终停在空中没有动手的美妇人笑道:“笑罗汉,当真你几番事败一身法力已是退步到如此地步不成,这借来四十九口愁云刀,虽不及你先时翻天刀趁手,但威力还在其上,你该不会此次不敌这一众小辈,再被外人将神刀夺走吧!若再发生这桩事,我看你还有多少肉身可在天君面前交待!我先提醒你,你这边还未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拾夺下,他白沙帮的生力军可又来了” 秋暮蝉久战十八弟不下正在心焦,闻同伴调侃,当即怒声道:“住口,天君命你助我,你却到现在还不出手,只我一人苦撑到现在,我看你是安心与我作对,想致我于死地!今番若我得手便罢,若不然,只待回归天君面前,我必参你一本。” 那美妇人冷笑道:“秋暮蝉!你也太把你自己当个人物了,天君此将嘱咐我前来,一为督战,二是为了这四十九口愁云刀。先时你胡吹大气,只说一时半刻便要将这一众小辈收拾,我才未有出手,此刻却又搬弄口舌起来。你且小心这少年的双刀,一不留神,只怕为其上金龙将你这残魂撕的粉碎!” 秋暮蝉闻声大忿,知对方与自己宿有仇怨,此刻撒手不管,无论自己今番成功失败,她巧舌如簧,回转天君面前都能得利。一时气急,却是口中生出炸雷,但见空中刀阵寒光又得大作。一时竟从内生出乌云翻滚,雷电交加之际,威力又比先时大了一倍。 那美妇人见秋暮蝉确是功力精深,纵不是自己趁手的兵刃竟也能发动全功,由不得心上也是一赞。只是自己此番未有动手,却是因为她素擅内窥的法术,虽是还未查觉出近旁真有高人在旁环厮,但心上总是有些心惊肉跳,到底在未见出真相之前,只得小心含势未有动手。 再说十八弟此刻为秋暮蝉全力将刀阵压身,立感大是不耐,虽是手中双刀仍可翻飞如久,但刀上附着的神龙精魂竟为空中愁云生出的雷电所制。一时宝刀威力不得尽行施展,手中弯刀金光立时被压至身前两三丈处。因是自己周围还有众家兄弟要护持,不得不强自支撑,时间不长,十八弟便已是汗流夹背,苦为支撑。好在他自幼便是久习玄门正宗心法,一身根骨生有俱来,又得后天为众良师调教。虽是积弱之下,却还是能支持的住。 秋暮蝉见他天生的长力,知自己全力施展刀阵不能持久,为防变化,只得拼动精神,耗费真力,扬手便是一个太乙神雷打下。他这神雷得自青城真传,威力非同一般,且又是正宗仙家雷术,正合着压制十八弟刀光。 正在笑罗汉将十八弟刀光撞出一记缺口,心中狂喜之下就要将飞刀放进之际,却见得从旁蹿出一道灰影,一时双手连环扣舞,便是生出一道道劲气将自己一众飞刀击的偏移,不使伤害白沙帮众兄弟。定眼再看,却又是自己师弟关门弟子张入云相扰,眼见好事又被其破坏,笑罗汉心下愤恨之极,却是挪动刀阵,竟将刀阵所有威力全部施加在张入云身上,只想一式便将他削成肉泥,方好解自己心头之恨。 未知张入云一年不见,一身本领竟得大造,手下弹指神通直被他施的出神入化,连连扣动之下,却恰恰撞落在每一柄飞刀最不着力之处,一时上他指劲威力虽不如当日力败自己的无色和尚。但手法却是如出一辙,且张入云击技本领不让天下英雄,前后又得峨嵋清正与崆峒精微之秘,再加上他炼就慧目与一身绝然的筋骨。当下每一式抵挡都为常人之匪夷所思,妙到毫颠,竟是长久时分将自己刀阵敌住,不见成伤。 到的后来,张入云想是为弹指神通太过消耗内力,却将左手食指扣动的一枚流星指换交在右手中指戴上。就见他陡然间双拳便已生出尺许方圆的光盾,双臂挥动处却好似肩头又多了好几双臂膀,但见两点银光只在秋暮蝉乌云也似的刀阵中左右翻腾,众人耳畔传来一阵阵动人心腑的金铁交鸣声,张入云却始终稳居刀阵中央,安然无恙。 围观的白沙帮众兄弟当下见了张入云这般奇技,只能用叹为观止形容,就连空中美妇人见状,也是不由惊异道:“咦!这少年哪里来的,一身本事倒是扎实精炼的很哪!” 十八弟此刻见张入云情势危急,一时上只稍稍喘定一口气,便忙将金刀挥动前往解救,只是他防自己双刀不能克制秋暮蝉刀阵中的雷电,取了围魏救赵的主意,一时却是纵地拨高十数丈,抖手将金刀撩动,便是直取秋暮蝉本尊。 未想始终在秋暮蝉身旁未有动手的美妇人,却知十八弟金刀擅噬人魂魄,秋暮蝉精魂难挡其锋锐,若是笑罗汉身死,自己也有担待。当下玉手一伸,就见其指尖上已是生出一朵金花将十八弟金刀架住,口中笑与十八道道:“你这孩子不要胡闹,他二人斗的正欢,你却来横岔一手做甚?”说话间,素手不停转动,但见空中原是一朵金花,却是旋即随之幻化出千百朵出来。一时上那美妇人与秋暮蝉好似身处在金花丛中,任十八弟手中金刀怎生怒吼竟也不得近身。 时间不长,十八弟手下越来越紧,美妇人好似为其所恼,只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近退,我见你生的英俊挺拔,且又不是此番事的正主,才一直未有动手,这般穷追猛打只当我怕了你吗?”说话间,就见她香葱似的嫩手忽地一张,当下十八弟就见她那用凤仙花汗涂抹的指甲鲜红无比,好似鲜花一般的打开。而随之而来的却是那本在空中郁郁丛丛的金花群,立时也得怒放,耳边响起如细蜂似的啸叫声,直从每一朵金花内都射出一柄金针来,瞬时但见花丛中射出了千百根金针,将个十八弟周身上下裹了个密不透风。 白沙帮众兄弟不想十八弟顷刻之下便要遭不测,不由齐声惊呼。未想眼看无救时分,十八弟宽广厚实的胸膛却如有鼓风似的猛的一扩,一个惊天的狂吼从其口内生出,竟将激射而至的金针全部弹开,且不止如此,那金针竟以比先时还要迅急的速度反打向秋暮蝉二人。 那美妇人不想十八弟还有这般本领,心上也是为之一惊,当下忙将另一支玉手一招,就见她娇嫩**的袖笼内已是生出一抹五色彩云,旋即布至二人身前。但见那千百枚金针就如石沉大海一般,转眼便被她手底法宝收了回去。再待众人落睛看处,原来那妇人手下使用的却是一件五彩斑斓的云锦。美妇人一将自己金针收下,便皱了眉与十八弟娇声道:“这是佛门狮子吼!哎哟,你这孩子来历不小吗?我方才倒是小看你了!”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拾参)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拾参) 十八弟闻言冷哼也不作答,却是又将手中金刀砸来,他此刻顿在空中已有多时,却始终不见其落下。美妇人见他不似身有剑术的模样,又不像是身上备有甲马。这般止足于空中显是身上傍有异门法宝,她先时便有些心惊肉跳,此刻见眼前少年这般从容,怕这孩子来历不小,自己无意之中恐要得罪一班玄门遗老,一时间脸上倒是首次生出些烦恼之意来。 再说此刻张入云独斗秋暮蝉实已是尽了全力,自己虽是年来彻悟,功力大进,但与秋暮蝉身兼两家之长,近百年功力相较,仍是有些相形见拙。那边厢白沙帮十八弟又被美妇人绊住,如此下去自己多半凶多吉少。自忖自己虽有最后杀着,但亦有性命之忧。只是身前情急万状,由不得他多想,一时见眼前刀光阵阵,反倒忽然将其触醒。 当下张入云再不犹豫,曲扣右手四指,口底声雷大喝一声“破”,但见一团紫气即将自己全身包裹住,直膨胀至五六丈方圆的紫气精球方罢。虽是任由笑罗汉刀光如何凌厉,但依旧是被张入云密宗真印激的飞退。只是笑罗汉刀光早已结成,又因是愁云宝刀,功法上还比先时其运用的一套强了不少。就见空中乌云般的刀阵虽被张入云“破”印震散,但却在瞬时间复又合拢。 张入云本有心待刀阵露出空隙破飞身而出,展动自己轻身本领与笑罗汉游斗。不料笑罗汉功力果然高深,纵是自己功力精进,威力比往日大了数倍的佛门密印也是破不得他这刀阵。无奈之下只得再出先时谋定的计策,探手入腰间百宝囊取了物事,顺风一抖便将桃花二女祭了出来。 小雅与艳娘此刻已知晓些外面情势,当下小雅已先开口道:“哎哟!这次又差动我姐妹俩,你可拿什么来报答!” 张入云此刻已是汗湿了精神,体内真气流动,双目直放精光,闻言先不回答,只粗声道:“先不说这些,这老贼手底一套修罗刀要比先时的还要厉害,你姐妹二人速将飞刀祭出,或能抵挡,再慢一些可小心自己性命!”张入云话音刚落,空中愁云刀阵已是再相压下。小雅艳娘为求自保,当下也来不及逞动口舌,只得将飞刀祭出,虽只十四柄翻天修罗刀,但她二人本就是阴体,与那刀性气候甚是相宜,一时间施展起来,倒是为张入云分了不少烦恼,几将半边刀阵抵挡住。 张入云得姐妹二人携力,身上大感轻松,当下抖擞精神再将双拳挥舞。他知笑罗汉这刀阵运用起来,伤损心神气血大甚,绝支撑不得多长时间,当下虽也拼的辛苦,但却安心要看谁能坚持的更久。 空中美妇人此时一人独斗十八弟一人,倒是甚为轻松,只随手指点,便将十八弟金刀架起,且她袖笼中的云锦也是甚是神奇,一时幻化成彩云,竟可将十八弟双刀卷起,虽是并不能克制十八弟金刀上的神龙,但那妇人法力精强,亦如张入云一般的用劲使力妙到毫微,只裹带着十八弟双刀东西歪走,双刀虽利,却对自己一点威胁也没有。 十八弟知这女子云锦虽也是件异宝却还比不得自己双刀威力来的大,只为对方功力较高,却能压制的自己,心上正在恼恨,却听见美妇人又与秋暮蝉讥笑道:“呵呵,今日怎么这般巧法,密宗真印,佛门狮吼,连你被夺走的翻天刀都出来了!秋暮蝉,我看你今日是运数不佳,且多小心些,别是要凶多吉少,于今天撞上大晦气哦!” 秋暮蝉屡被美妇人嘲讽,又刺及自己夺刀大恨,他此刻久斗张入云不获,桃花二女持了他此十四口修罗刀又已是身刀相合,自己屡次回夺都不得力,于美妇人面前又羞又怒,气羞之下只得怒吼道:“花娘子!你还不是一样连个后生小子也收拾不了!补天锦与玉红花素负盛名,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是罢了!” 花娘子被秋暮蝉反讥,却一丝不放在心上,只笑道:“我这花锦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伎俩,哪能如你笑罗汉手段高强,天君所赐的妖刀失了一套,今又借得一套,还能如先前一般的施展法力,真是两道兼修,不比寻常!只可惜你这翻天刀威力也自不弱,虽这两个女娃子只得十四口,却还能与你斗得这么久!今日我且要看看到底是你这原来的翻天刀厉害,还是你这再得的愁云刀有威力!”说罢即是长声取笑,长久不歇。只是她手底好似多少也为秋暮蝉说动,本是手底金光灿烂的金花,一时也改做了鲜红。一时上十八弟双刀上的压力却是立时大了不少。 再说秋暮蝉为花娘子恶语正中痛处,要知两套修罗刀阴质相同,且又被小雅二女阴身把持,威力确实不弱,自己施展的愁云刀上好些阴煞气皆被桃花二女吸走。两番角斗相较,竟比先时独斗白沙帮十八弟时还要难斗。偏花娘子还在人前不时揭他的短,羞恼之下,秋暮蝉暴喝一声,扬手拼力打出一记太乙神雷,他知桃花扇二女身为阴魔最怕这等乾阳神雷,此时不用神雷相击张入云而是用在二个女鬼身上,确是心细手毒。 那神雷金光一生,便将小雅二女心头一惊,艳娘本就无意相帮张入云,此时出力全为自己在刀阵之内脱不得身。见神雷打到,心上摇晃,即时就是撤了刀向旁退去,未想就在她动身之际,身旁劲风拂面,便已是闪过一道人影。原来张入云此时得二女相助,防范刀阵已较从容,因见二女危急,忙手底拼动全力,将双手盾光逼至三尺,将个身前飞刀尽皆震退,再一个箭步已是挡在二女身前。 秋暮蝉见张入云举止竟是要为护二女硬挡自己神雷,不由脸上即是一阵阴笑,暗道:“无知小辈,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自寻死路!” 不料张入云只一至二女身前,便是扬手将右臂一抖,但闻一声霹雳,其掌中竟是显出三尺青锋。当下将那落至的神雷引在剑上,其身却是随之转做一道旋风,一时就见他好似陀螺一般在地上旋转。至最后终将神雷上力道解尽,再见他手中长剑一挑,便听得一声雷暴惊起,一旁白沙帮一座建筑便已为此落雷砸成糜粉。 再看张入云此刻因难挡神雷余威,一身衣覆已是冒起白烟,衣角下竟还生的几许火星。虽是模样狼狈,但秋暮蝉这一威力无比的太乙神雷终还是被他接了下来。 而空中笑罗汉不想张入云竟已炼成了自己师弟独门奇术无形剑,且还得这许多威力,心上又是恼恨,又是嫉妒,只急欲将这已是越来越难对付的师侄速速处死。当下忙趁张入云为神雷激荡,力有不继之时再将刀阵压下。只是他自己也是连番的催动真力,一时修罗刀阵宝光也不如先前多矣。 小雅见张入云为神雷重击,一时真气不能流转,忙将七柄飞刀迎向激射而至的刀阵。艳娘此时见自己三人仍在刀阵之中,且张入云到底于方才也算为自己出了力。虽心上仍有些计较,但终还是将飞刀放出与小雅联成一线,共同抵御四周刀阵。张入云得她二人之助,一时将体内真气调匀,新力又生,便复又来战。 秋暮蝉见张入云只得一刻,便重又生龙活虎,可自己真力却是力有不逮,心焦之下,只气得的他满面俱是狰狞。未想于此时,却忽听得张入云高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秋老贼,你也接我一记试试!”话音一落,即是抖手一道赤光飞出。 笑罗汉见张入云竟敢在自己剑客一流的高人面前卖弄起暗器本事来,不由又恼又笑。当下只将手掌一伸,即欲将来物接在手里。 未知张入云甩手而出的暗器,并不是俗物,而是得自雷音洞内的缠玉石,当日他为银燕镖被玉音师太锁心轮夺去好些,至后在雷音洞内只能以缠玉石暂代暗器,虽也在当时一役中用了好些,但还留有五六枚。自从他双目失明,这几枚石头都日向与其为伴,只在苍龙岛为挡秋暮蝉狴犴剑用去了一枚。此刻抖手而出的正是其中最为坚硬的一枚,张入云手底暗器功夫至高,又是安心用暗器来伤笑罗汉,是以直待缠玉石近及其身前三尺时才显出威力。 秋暮蝉一听得那缠玉石上所附的破风声,又见其上布得暗赤色光华,便知这暗器非同小可,当下忙将单掌撤去,欲将身让过,以避锋芒。未料地上张入云双手连环,又是三点海碗大小的银星飞至身前。 此是张入云剩得的最后三枚银燕镖,多时都不曾运用。他近来功力大进,又是全力之下要伤秋暮蝉,威力更是大的惊人。当下三枚银镖在空中真好似流星贯日一般向秋暮蝉射到,纵是他功力高强,也在这一前一后四枚暗器之下弄了个手忙脚乱,就听得一声惨叫,笑罗汉终是躲闪不及,被一枚银镖伤了左肩。

第四十三回 施仁聚众云 重义集 群英 (拾肆) 第四十三回施仁聚众云重义集群英(拾肆) 虽是秋暮蝉此刻已是化身精魂,凡器不能伤他,但偏这银燕镖上附有天河神砂,一时只将他魂魄打得神形委靡,周身乱颤。而此时空中的刀阵因秋暮蝉受伤故,威力也立时大减,反被张入云三人趁机压制。其中犹以艳娘最为心贪,竟是一时起了伺夺之心,全意运载自己七柄修罗刀,一心要将眼前群刀收归己用。 秋暮蝉虽是不意之下为张入云所伤,但仍是困兽犹斗,尚有余威。因见艳娘竟敢趁自己不备,上前又图伺谋自己飞刀,心恨之下,只将十指扣动,就见得空中群刀,刀锋上的光芒竟随之亮至不可思议。 张入云与桃花二女当下都瞧出群刀异像,小雅当先已是布下飞刀在自己身前护守,而艳娘却因已将自己飞刀放出,又不舍眼见大好机会,心上不甘心,终是比小雅慢了一步。就闻得空中雷声连绵不绝,那漫天愁云刀竟是纷纷化作神雷炸响。艳娘见状知定要波及自己,想要飞身而退时,但因自己飞刀被惊雷牵制,已是来不及,正在焦急处,忽觉背心一紧,原来已为张入云抱在怀里。 当下张入云只刚将好艳娘搂在怀中,惊雷威力已然波及二人,张入云因来不及飞纵闪避,无奈之际只得将双掌合拢,两臂上使出平生功夫,一力合围将个双掌的流星指迸生出七尺围幕,将自己与艳娘一同笼在盾光中。可到底应对的有些仓促,虽是极尽全力没有为惊雷所伤,但仍是被雷动所激起的余波震地如箭一般的倒退。一时上张入云背脊落地,直在地摔拖出五六丈开外才止住身形,而此刻其一身衣覆已是被撕磨的不成样子。 艳娘耳畔闻得张入云鼻底闷哼,知他为救自己已是受了点内伤,不由翻身与其对视,却见张入云只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但终没说话。恍惚间自己已被其扶起身来,只又在自己耳畔说了声:“小心”,便复又上前抵敌。 张入云如此这般,不想却触怒了艳娘,本是一番心底感激,却反惹得艳娘眼色泛青,露了狰狞。小雅在一旁见了,知张入云天性与艳娘有些相冲,无奈之下只得摇了摇头,手底又指动修罗刀相助张入云。 再说秋暮蝉为刚才修罗刀发力,又略伤其内劲,形容更是委顿。虽是张入云也被震伤,但他一身筋骨已锻造的极佳,纵是挂了些伤,也只略伤内息而已,不为大害,当下一样的纵跳如飞,一如往常。而秋暮暗却是累番施得重法过后,已有力不能继之感。纵是心上仍不甘心,但他此行目的本已算是达到,当下见斗不得张入云众人,已是生了去意。至于眼前这般白沙帮一众,还是待日后暗里伏击才好,要知明斗难敌,但如换作暗算的话,他与花娘子可有的是手段。 当下他忽地口中暗哨,与花娘子示意二人先退。花娘子闻他作哨,不由脸上即是一番冷笑。她自己这面虽将玉红花威力放出,但却始终难将十八弟拿下。花娘子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只是在她屡番相试之下,却越觉眼前少年功行与众白沙帮弟子不同。便是将其与张入云相较,十八弟一身上清真气,只以纯正计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下喘喘也不由得有了退意,当下略一思量也是以啸声作答。 二人这一番呼啸,却已被十八弟瞧出意思,情急之下,却也顾不得平日威仪,忙口底大喝道:“入云兄,这两个妖人想要逃跑,还望兄长勿放了那秋暮蝉逃走。” 他这一般话,却将张入云听得有些震动,要知秋暮蝉二人法力高过自己与十八弟甚多,今日能得将他二人击退已属万幸,十八弟却又何来此言。正在犹豫处,却又听得一旁又有人嗡着嗓子大声道:“不错!张兄弟,他二人盗了我十六弟的译经,事关重大,可不能让他俩就这么跑了!” 张入云闻声便知是何劲举到了,原来他连番角斗,已过时良久,纵是何劲举来的轻慢,此刻也已赶至寨中。张入云闻得何劲举谈及译经一时,心里便是一凛已是多少了解其中意思。忙跃身上前防其逃跑,因见秋暮蝉刀阵已有些散漫,却是趁机又射出两枚缠玉石直打向他本人。 张入云本只想趁两枚缠玉石打出之际,以分笑罗汉心神,趁机帮艳娘与小雅夺下几柄愁云刀。他先时自秋暮蝉与花娘子对答中,已知这套修罗刀对其至关重要,只要留得一二柄在手,就不怕秋暮蝉逃上天去。 谁知让众人大跌眼睛的却是眼看着空中两枚缠玉石射到,秋暮蝉竟是不躲不避,眼睁睁看着一枚缠玉打在他腰胯上,另一枚又将他右腿贯穿。张入云见得这番情景,自己心中都生了疑惑,不由手下慢了一些,却由见秋暮蝉腰间衣袍破损处却忽地丢下一件闪着青光的物事直坠向地面。 十八弟见状,忙欲舍了花娘子上前抢夺。不想花娘子见了也是心中焦急,红花过处,立时生出碧绿色的藤蔓,将十八弟金刀缠住。至此时她才用了玉红花全功,就见那金刀双龙虽猛,却被她红花绿藤上的尖刺绞住,一时十八弟出其不意,眼看双刀竟要被其夺下。 未想花娘子却将那空中所坠的物事看的更加紧要,待将十八弟阻住后,却忽地抛起补天锦,匹练似的来卷了空中坠物。正在十八弟与众人以为其就要得手之际,却忽听得空中传来两声脆响,花娘子手底补天锦竟在行将到手之下,忽地乱做一团,生生将那物事错过,但闻啪的一声,那物事已是落在了地上。张入云靠的较近,细眼打量之下原来却是本外蒙绿色封皮的绢册。 再待他抬头望向花娘子时,却见一直从容风雅的美妇人,此刻竟是取双手掩着面颊,众人都不及张入云眼力,唯他一人看出花娘子粉面上已是一片红肿,显是方才两记脆响是有人重重地扇了她两记耳光。只是环顾天空,却是除了十八弟外再无人近其身前,张入云也是心思缜密的,一时见此已是略晓些其中意思。 果然花娘子此刻只将粉面含煞,一条补天锦已是将自己身前围了个密不透风,两眼泛青只怒视着十八弟,只是心知不敌,到底没有再敢上前。过得一时,反将已缠在金刀上的玉红花撤下,乱着秋暮蝉厉吼道:“今日有高人在侧,我二人绝得不了什么便宜,且先退下吧!” 说完也不待笑罗汉作答,便已是身卷红云即走。笑罗汉见状知自己独木难支,唯此际只得将修罗刀收返。他到底功力精深,虽是小雅与艳娘几近辛苦,但也还是克制不住欲到手的飞刀,一时就见群刀如长鲸吸水一般的复又被其收入腰囊内,一个转身便也身化乌云而走。 这一番十八弟却未再追赶二人,而是收刀入鞘,落下身来,先将那绢册收在怀中,方行至张入云身前道谢。 张入云方才因守着客礼不犯主人家忌讳,才没有上前拾那译经,未想白沙帮众兄弟也是没有上前拾捡,只待十八弟一人才将那册子收回,如此更知这经文重要。一时上只与十八弟一番答礼,二人因想着白沙帮众兄弟安危,却又忙上前探望众兄弟伤势。 而此刻就见其中一头戴方巾,三十多岁的书生于人群中正为众兄弟疗伤,也幸得十八弟一众回来的及时,除七哥邱君豪先时拼动仙剑一人独斗秋暮蝉受了颇重的内伤外,众兄弟一些外伤倒是并无多大妨碍。相较之下反是十六弟方圣琪身中剧毒很是棘手,即是素日有圣手美誉的三哥江恩宏也是莫可奈何,一时连用几番针药也是不见一丝动静。 张入云若是身有婆罗叶与寒露丹时倒是可为一用,只是现今寒露丹已然用尽,婆罗叶又为沈绮霞疗毒时带走,只能在一角旁观。倒是随在他身后的小雅此刻脸上起了几层愁云,凝眉之下心中焦急显于颜色。她身边的艳娘与其同为阴身,一时下感受起心中变化,不由一番冷笑。当下张入云闻之随也察觉小雅神色变化,张入云心思细腻,一见之下,虽不知内情,但也猜着几分。 果然小雅见江恩宏几番施药都是无果之后,忽于人群中作声道:“你这般救他没有用的,他中的定是蹊跷虫之类的蛊毒,此时深埋其心口处,若一个不小心反要害了他!” 白沙帮众兄弟早已看出二女是阴魔一类的女鬼,但又跟在张入云身旁,不晓其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以一直没有与二女作礼。今见小雅忽地开口,却是为自家兄弟着想,江恩宏闻言忙答道:“这位小姐说的不错,江某也知十六弟中的是这一类蛊毒,无奈连用几番针药都是催逼不出,正在无计,小姐懂得其中道理,定是内中高手,还望能救我这兄弟一救!”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壹)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壹) 小雅闻言即是眉头一皱,欲待上前,却忽闻身后艳娘又得一声冷笑,不由迈出的步子重又收了回来,未想张入云见状却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支持,小雅几番犹豫才终又举步上前,于方圣琪面前俯下。 张入云见小雅竟得在众人面前出手救人,直与一年前叛若两人,正在感概间,却听得身旁艳娘讥讽道:“张入云!你别在这里惺惺作态,小雅这丫头为**所扰,如此一来定要再坠轮回,你以为你多番助力之下又将她抚回人性了吗?哼,她几经辛苦才有近日神魂凝炼,再入轮回,诸般心血全都白费,这一切却都耐你这张大善人所赐!” 张入云闻言,不想小雅与这方圣琪竟有这大关系,施即眉头一皱。而此时小雅已是俯身取手按在了方圣琪的胸口上,就见她手底隐有绿光游走,一时之间竟将十六弟胸口结起一层寒冰,只是几番运力都看似极为勉强,时过良久都为见功效。张入云见小雅只施术片刻之后额角上便已是密布了一层青气,脸色明显憔悴,良久之后,一张俏脸竟已其淡如纸。她本是精魂炼就的形体,此时用本命神火为十六弟提拔蛊毒,大损元气之下,魂魄灵气涣散,人形也更着渐淡。 张入云不料她竟会拼到此等地步,虽是他向来慷慨,为友情热。但此刻见小雅辛苦如厮,却是于人群中当先第一个大声说道:“小雅!快别在这样!再如此不顾性命,小心你元神大损魂飞魄散!” 小雅此刻正在用尽心力,本已是摇摇欲坠,为张入云喝声一激当时便是委身跪倒在当场。张入云见状,忙将其扶起,就觉得她周身好似已化做一段寒冰,竟是奇冷无比。未知艳娘见他将小雅接在怀中,忙上前一把将张入云推开,再将小雅揽入怀中大声责骂他道:“你一身纯阳气,想把她激死吗?”说罢竟难得取掌抵在小雅背心,为其收拢精神。 桃花二女同为阴身,小雅得艳娘相助,大感受用,当时气色便是转了好些。未想她才一刚睁眼便又低声道:“他这身上的蛊毒好生厉害,我已是用尽心力也只将其阻在心口外,如此这般就是行蛊的人催逼,这毒虫少说也得三四个时辰才能改破心房。你们这多人,还是快想别的法子救他吧!” 艳娘见她才得醒转便又顾着他人,心下不忿道:“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这般贱男人也配你动用这多心力!” 小雅难得见艳娘对自己语出关心,虽是知艳娘如此另有一番打算,却是只皱了皱眉,反倒眼神关切的看着一旁伤重的方圣琪。 白沙帮见小雅花了诺大的心力也是救不了自己兄弟,不由又将希望落在了三哥江恩宏的身上。江恩宏见众人目注于己,不由低咳了两声后,方道:“凭我的本事已是无计,不过,不过白沙坪上住的那位莫小姐,素闻其师传翘月金钗与疗毒上有奇效,如能求到,十六弟性命当可无忧!”他这话一落,白沙帮内在场的十四位兄弟却又将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一旁伫立的十八弟。张入云见眼前异状,不知其内还有甚古怪,一时也是随着众人目光望向脸色有些窘迫的十八弟。 果见十八弟见众人都瞧着自己拿注意,不由面上微红道:“兄长们看着小弟做甚,如今十六哥伤重,小弟还有什么难为的,这白沙坪且由我走一遭,死活要将那金钗求到才是。” 因是他紧守着时辰,当下将双刀挂好在肩,便欲迈步向山下行去,未想十姐方圣瑶却急着开口道:“十八弟且慢走,你与莫小姐最近势如水火,此刻前去就是能将金钗求到,怕也少不得一番口舌,若是万一打起来,只怕更糟!且再商量一下再走不迟!” 十八弟一时闻言也只得暂缓行步,就听那似异域客的九哥黄洋也上前一步说道:“十妹说的不错,十八弟这一去,万一要是求宝不成,反又落得打了起来,却为不美,方才这位小雅姑娘也说过来,只能紧守三四个时辰保十六弟无事。我等还是再议一议吧!”说完话,却见他又摇头叹息道:“若论理,五哥与莫家小姐还有些交情,这一去的话最有把握,可五哥水性又太差!” 他这一句话却把何劲举给说恼了,一时跳起身道:“水性差怎么了,为救十六弟,我就是拼死也要在时辰前赶回来!”说完就欲动身,只是想想又觉自己水性确是不好,当下却是拽起南宫璞笑道:“十五弟,众家兄弟中你一身水性最好,且和我一同去,到底保险些!” 他这一句笑话倒是说的众人都笑了!只是有感方圣琪伤重,旋即又馁了色。当下江恩宏见状却拍掌道:“五弟说的不错,我众人怎么也要拼尽全力先救了十六弟再说,不如分批赶往白沙坪,也见我众兄弟诚意,况且十六弟即是中了蛊毒,尚需敌人发动其威力才会生效,也不定时辰到了,那毒虫就会放动。”说到这儿,却又低了声道:“但,最好是能在三个时辰内将金钗求到才最妥当!至于十八弟此番我看还是别去了,一来怕再生事,二来那二妖人此时虽是去了,难保不再归来偷袭,七弟已然受了重伤,十八弟再一走帮中无人主持,若为妖人欺到,十六弟定是第一个要为其伺谋的!” 众兄弟闻其所言也是道理,一时只得力请十八弟留下,当下众人分配好,依旧留了九人在帮中,其余七位兄弟即刻上路。正在众人欲动身时,张入云上前一步道:“哪小弟呢!左右无事,若蒙众位不弃,小弟倒是愿效些微劳!” 他这话却将何劲举说的笑了,一时只道:“对!对!我怎么把张兄弟忘了,你轻功那么好,一定比我众人行得都快!”众兄弟闻言,都得一楞,却又听南宫璞也道:“五哥说的不错,入云兄水性轻功都是绝等的高强,那白沙坪虽四周环水又是来去一两百里的水旱路程,但若是入云兄的话两个时辰内定能往返一遭!”众人闻言这才明白。至于方圣瑶更是救弟心切,一时忙拜领张入云盛意。 张入云见状赶忙答礼,一时道:“小弟就只这点与人传信的本事,若是众位仁兄不见怪,且由方十姐写封书信,表明来意,且容在下先行一步!” 白沙帮众兄弟除与其相识的何劲举与南宫璞外,都觉得张入云口气未免有些托大,但因见过张入云方才一番力斗秋暮蝉的本事,知他实是有些本领,一时谦逊,都是口称如此最好。 当下张入云因小雅身体虚弱便递过一丸丹药与她,心上又怕艳娘趁自己不在为祸,一时又将二人收回扇中,这才收了书信,又问明了南宫璞白沙坪方向,便是纵身而去。 虽是众兄弟也是随之动身,但却难及张入云陆地神行,众人从寨子里奔出,因是自上而下看的清楚,但见张入云一至小岛沙滩,竟不摆渡回岸上,而是依了直线,径取方向而走。南宫璞先时已瞧得张入云踏水凌波的本领,本不足奇,但未料张入云在水上奔得良久,竟也不显阻滞,明是功行到了极深厚的地步。不由的又将南宫璞惊了一跳,只怎么揣测也是想不透张入云怎会在一年功夫里进步如此神速。 再说张入云一路踏浪而行,也为得是考教自己这一年来的功行进益,他自得前段白阳二十七解后,内力已可融会贯通,内外兼修之下,虽是知道自己武艺有了长足进步,但却也未料的竟至如此地步。先时与秋暮蝉一战,如自己一人在场再小心应付,自忖就不能取胜,也当可全身而退,一时下也不由对自己一身本领有些满意。 此刻他虽是久战之后,但觉体内真气运走却并未见颓势,心上有些兴奋,更是放了量的飞奔,直行了约有五六十里旱水路程,才觉有些许疲累。当下略将脚步缓了缓,却见不远处的隔岸上竟种了数不尽绿翠一般的杨柳树。此时正是三月天气,虽是午后申时,但仍一般的春光明媚,轻风拂动河岸杨柳,与湖水两样碧波叠迭而至,又映着湖岸上雪白的沙滩,当真是一脉春色,着人心旷神怡。张入云见此,知眼前所在该当是众兄弟所说的白沙坪,当下慢行了几步,将一口气喘匀,这才举步再度凌波而渡。 未想他才刚入水不久,便忽觉水底似有异常,刚要侧身趋避,却见水底已是蹿出一道人影。那人势头急猛,显是冲着自己而来,幸是张入云轻身功夫已是绝顶,见来势迅猛,脚下一个盘旋便身身子停住,而对方竟也是轻身功夫高绝,虽也是身形极速,但也是一至其身前便得顿住,就连水花也没有溅得张入云一丝衣角。当下张入云只一当眼,就已认出这水下来人正是前番于雪原上同自己携力合斗秋暮蝉的古怪少年。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贰)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贰) 算来两人亦是久别重逢,张入云一时见了也自欣喜,正待与少年打个问讯,却见那少年冲着自己古古怪怪的一笑后,方惊声道:“二弟果然在此等候为兄,真信人也!你要的这破经卷害得我惹了好些麻烦,且为此被人打伤,今先还你!至于身后的女子你也该为大哥我挡一挡!”说话间已是踏浪近至张入云身旁,随手交给他一团物事。 张入云闻他言道自己有伤,一时果见少年腰跨肩头果时有好几处带了血迹,正自疑惑时,却没防到对方竟会给自己东西。正待还与他,就见少年已是转身躲在自己身后。紧接着却又见得水下蹿出一道人影。张入云还未来得及避让,却见来人手中已是握了一把精光四射的短剑直向自己当胸刺来。 张入云当下便是惊了一跳,原来那水底刺客功夫极高,虽是分开水面才得取剑当胸疾刺,但竟惊雷之声,且剑上精光耀眼,宝剑尚未及体,剑芒已然当先而到。张入云当下只想着暂避锋芒趋避,只是忽又想起身后还有那少年,为防自己闪身,他却不及躲避,无奈之下,只得屈指扣出一记指风将那宝剑弹歪。 幸得张入云存的心思只是将剑弹歪,并不是要将来人克制,当下一记指劲击出,就觉刺客这一剑附着的内力竟是强劲无比,显是取人性命的杀着。若刚才自己弹指神通是与其针锋相对的话,恐还要受些轻伤。当下他将敌剑移避,赶忙翻身趋避,张入云知那少年一身轻功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只要自己脱附的开,他也一定能做到。 不想敌人却是不给张入云丝毫闲暇退让的余地,虽是右手剑被他弹开,左手一挥又是一剑撩上,竟和前一柄一样的威力。且那人一身剑法出众,每一招一式虽都是进手强攻,但却附有凌厉的后着,张入云只与其相斗一二式,便知她剑法精奥,非同一般。 双方交手数个回合,张入云才看清对方来是一年少女子,且年纪甚幼,就连身量都未长足,但身法精妙,与其剑法正是相合,显是得了高人指点。且连一身内力也是纯正和平,虽还年幼,但与张入云相较竟不逞多让,灵动之际甚至犹有过之。 如此年少高手,张入云游历江湖还是第一次得见,心上不免又惊又奇,好在那女孩本领终比自己逊了一筹,一身临敌的经验又差的自己多矣,只十余个回合,张入云便已是应付自如。正在二人激斗之际,张入云忽觉身后少年警讯,正待开口与那女孩说和,不料对方双手连环,激近身边抢三式,把自己也弄了个手忙脚乱。再察觉时身后人已是去的远了,知再追不上,一时下摇了遥头,明白自己已被那少年给戏弄了! 张入云此行目的为的是向白沙坪上莫家小姐求取金钗,此时见这少女模样,想也是白沙坪上的人,当下不敢与其当真角斗,只得连用轻身功夫闪避来人。只是如此一来却又犯了女孩的爆性,得势之下手中双剑如泼风般的向着自己倾泻,纵是张入云一身轻身本领也是避得艰难。再后张入云忽得看见那女孩左手中指上套了一件墨玉所制的指环,忽然想起些什么,忙高声道:“且慢,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因误会伤了和气!” 未料那女孩正打发了性,闻声只恶语相向道:“什么自己人!谁和你这淫贼的帮凶是自己人,本小姐打的就是你这样的自己人!”说罢趁张入云手脚放慢,刷刷刷又是三剑,却险些将张入云半边头发削去,一时他头巾被女孩挑落,满头乌发如水一般披散了下来。 眼见这女孩不可以理遇,张入云也不由得皱了眉,慎恼之下,长发无风自舞已是绞结成了一条大辫,掌上也已将流星指套上。待张入云这面也动用上兵器,场上形式立时改观,任是那少女手底如何凶狠,也尽被他左手流星指挡下。且此时张入云也不再刻意忍让,体内真力也开始与少女长剑相撞,过得七八个回合,果然那女孩被张入云内力震得双臂酸痛,剑法也逐渐散慢了下来。 见此张入云也放慢了手脚,赶忙在旁解释,自己与那少年并无什么交情,说话时还将少年递给自己的物事抛还给少女,果然待那少女接过后,打开一看,却只是本寻常人家所用的旧年黄历,一时却将她惊得呆住了。张入云见女孩终于停下了手脚,轻松之下,忙长吁了一口气,想着那少年纵是被敌人追逼,也是口上要占便宜,唤自己二弟,不由又是摇头苦笑。 未想那女孩见了那包袱里的黄历,小眼珠不住转动,几番思量,却忽地指着张入云骂道:“别以为我在水下就没听见你两人说话,都称兄道弟了,这会子你还抵赖不成?” 张入云见她狡赖自己,只得耐着心思与其分辨道:“我何时与他称兄道弟了!你在水下即听得真切,就该当知道当时只他一人说话,我都没有与他往答?” 那女孩何尝不知道此事,只是此次失去经文,自己也有担待,如今她病急乱投医,即然眼前有个张入云,她也是顾不得了!若将他拿了回去,多少也算有个交待!只是张入云一身本领非自己所敌,左右思想,因见他人甚方正,却又有了主意。当下改了颜色上前与张入云见礼道:“既然如此说来,倒是错怪你了!只是到底你口说无凭,本姑娘一时也不得分辨清楚,你即话说的好听,可敢与我回我姐姐处做一番商量。 张入云见其改了声气,心下也得一松,只是又见眼前这小姑娘嘴角间露出些许刁顽气,心道定是会无好会,但此刻自己是为白沙帮一事而来,能早将金钗取到手自是好的,一时持仗自己本领年来大进,只道:“也好,我正代友人伤重有求莫小姐,还烦请姑娘带路!” 那女孩见张入云与自己争斗好一会儿功夫,除一开始使出指上强横劲气,真气浮动,湿了半腿外,至后与自己打的那般火热也未再坠入湖中。且张入云一身衣着不比自己质料特殊,出水即可将水珠抖落,此时才刚住手这一会儿功夫,他体内纯阳真气运转竟已将小腿以下的衣服熏干,只这一份过人的内力,便连自己也是罕见。她本有心想趁张入云疏于防备暗算于他,此时见对方功夫这般高法,为防一击不中,不由又动了些歹毒心肠。 当下就见她假意领路忽又左手指向前方,与张入云道是自己姐姐飞身而来。右手底却忽得抛出一粒碧绿色的珠子。就见那绿珠只一出女孩手心,便如活物一般,砰的一声抖做一面巨网,直往张入云当头罩落。此网不是凡器,乃是邪教恶物,为女孩师长夺来哄弟子们玩的,当下只一出手,不竟将张入云四面罩落,且还网上生有巨大的吸力,直要将张入云吞入网底。 正在女孩以为张入云逃避无门,心喜之际,却忽见网内精光大作,跟着脚下水浪翻滚,还不容女孩回首,自己脖项要害已被一身水湿的张入云拿在手底。就听张入云怒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痞赖!”待他又见那娇翠欲滴的碧网上挂满了倒钩利忍,不由大怒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这般歹毒,我好言好语与你相劝,你却使出这般阴毒的暗器害我,若是换了别人无有我这般经天身法,此时岂不被你打成重伤!” 张入云素恨这般笑里藏刀的举止,又见这女孩手底法网如仿佛当日妖道生擒百草和红莲的黑网差不仿佛,心上一恨,却是指下用力,一时内劲疾走,便将少女刀网震出掌外。但下他劲气到处,不由震得那女孩脸上作色,口底娇吁吁地呼痛。 不想此次张入云心上却换了刚硬,只道:“你即知道呼痛,可曾想过这样的毒网将别人缠住后虽受到的痛楚!” 那小姑娘倒是口硬,虽是被张入云擒住,倒不见一丝气弱,只高声道:“我这宝网,是专门用来擒拿你这样的恶人用的,真是得其所以,痛死你这恶人才好呢!”说话间又是咬牙切齿,只在那里忿忿的臆想怎生将张入云生归毒网之中的快意。 张入云此次而来是为求宝救人,一时气动才口底刚硬,此时心气稍泻,又见那女孩年纪实在幼小,不当与其一般见识。只是此来是为求人,今若将白沙坪的人得罪,却反要为何劲举一班兄弟惹下烦恼,思忖之下,不由皱了眉,但最终仍是将女孩自手底放落。 谁知他这一面才刚收手,就忽听得脑后金风袭来,张入云听出风声有异,忙一个沉足,便又以落入水中。待重新跃出水面,却见先时掌中的女孩身旁又多了一个少女,一身杏黄衣服极是合体,身量适中,俏立于水面,面容是美到了极处,只是此刻一掌扶了自己姐妹,却是粉面含煞,只怒视着自己。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参)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参) 张入云闻得刚才袭体的金风便知其定是飞剑一类的法宝,此时再见那黄衣少女一身气质比起她姐妹来,却是功力高出太多,一时心上也是一凛,眉间皱动处,欲待和来人分解,只希望这一位女子还能讲些道理。 不想先时与自己一战的幼女却已娇声与其姐姐呼痛道:“八姐,这人刚才欺负我,还说了好些难听的话!你看!他都把我脖子给掐肿了!”说罢就比划着自己细颈与自己姐姐看,其实她自己也瞧不清是不是有被张入云捏肿,但她排行最小向在众姐姐面前撒娇,此刻脖子上痛疼,自是要姐姐面前邀宠。 那黄衣少女低头看去,果见自己小妹白晰娇嫩的脖项上多了三道青痕,她此时心绪极差,一时不由大怒,只寒声与张入云说道:“你这人可恶!竟敢欺我白沙坪无人,还将我小妹打伤,且让你也尝些厉害!”说话时分,纤手一指,便有三枚金针自她袖内飞出,直射张入云周身要害。 张入云自来只与飞剑相斗过,却从未有与飞针抵敌的经验,此时见那飞针虽是细小,威力比仙剑小了许多,但游动之下其势却又迅捷许多,张入云虽是轻功绝顶,但与这水上不落实地避退也是艰难异常。那金针虽微细,但观其威力,只一打中身体,也一定是洞穿而过,且还不知有没有附毒,张入云想到猛恶处,越法的不敢大意,全力周旋之下,也一样的闪避的极为狼狈。 那小妹见自己姐姐已然占足上风,却是乐了开来,一时又拐了自己姐姐臂膀道:“八姐!他先前和那姓段见面时还称兄道弟的呢!偏被我撞破还不承认!”,说着又再指着自己粉颈道:“你看这恶人把我伤成这样,先前还好声好气说自己不是那姓段的兄弟,过后翻脸却又动粗,打起架来和那姓段的小贼一般的不知怜香惜玉,我看定是兄弟俩!错不了的!”其实她说的此话只为自己遮羞,到底女孩和张入云相斗一场,见其与心性与盗经人的邪性诸多不类,此时先放了话,却好为以后遮掩。 黄衣少女听自家姐妹提及怜香一语面上随即一红,一时只嗔声道:“你且少说些话,别分我的心,待在一边看我将这人拾夺下。”只是那八姐虽是这般说话,但手底却显是比先时慢了许多。 再看这时的张入云,却是为抵挡金针用了全力,一时亦如前番与秋暮蝉恶斗之时一样,将流星指双掌分戴,纵双拳将三枚经天游走的金针抵挡。他此刻所遇对手不比先时与秋暮蝉相斗时可下狠手,虽是尚有一些余力,但又不能施展,一时间只觉此一战只比与秋暮暗角斗时还要艰难。不多时,便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而那少女见张入云这番拼斗也是心惊不已,她不比自己小妹功力浅薄,只与张入云相斗一会儿,便瞧出张入云武艺虽杂,却有峨嵋、崆峒的影子,因是自己师长与其两派多有纠葛,当下却防自己不甚伤人致使师门意气,且她也知道自己小妹平日说话多有不尽不实的地方,她为人精细,已略能听出自己妹子话里有些气虚,当下却倒先自住了手道:“且慢,我看你一身本领好些古怪,你且将你师门相报,莫要伤了师长间的和气。纵是有盗了我门下经典,但只要交还,看在你师长面子上,也不一定就与你当真计较!” 张入云与少女只恶斗片刻,便已是累乏不堪,当下连喘了三四口粗气,方将真气理顺。再见眼前这年长的女子不比先一个,说话较是有理,当下才将来意与少女说了一遍。说话间又将方圣瑶与自己的书信递过,为防对方不信,又将何劲举先时给自己的漆牌一并与少女看了看。 何劲举曾在年前无心之中助那少女采得一株灵药,所以有些交情,那少女闻张入云与其交厚,不由面上便得放宽了一些。但她身旁小女孩却道:“是白沙帮的话,更不借!那施玉楼更加讨厌,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打注意打到我八姐身上来了!”说完又转过头对着自己姐姐道:“八姐你且小心些,指不定就是那白沙帮此次比试不过我们,却暗里派了这姓张的和那段的兄弟俩,里应外和盗咱经卷!千万别上了他白沙帮一派恶人的当,五姐嫁了个姓周的已经够委屈的了,我可不要那施玉楼当我八姐夫!姓段的也一样!”她童言无忌,一时言动由心,却将两家一些私密也当着张入云的面给说了出来。 这边厢她话未说完,黄衣少女已是给她一个爆粟,口里娇嗔道:“你胡说些什么啊!再乱嚼舌头,我撕你的嘴!”说罢,又与张入云道:“我就是莫怜星,即是张师兄话说的周整,我且信你一言,但在经典还未追回,事情没闹明白之前,我却是不能放师兄回去。而那金钗我也不欲相借!只是张师兄还请放心!他白沙帮此时有高人在测,绝不会弃那方圣琪的性命不顾的,少我这金钗,也至多使他受制一时罢了!” 张入云先时在白沙帮中便听得两面人马有些闲隙,此刻听得二女一番言语,已大至猜到内里有甚隐情。因见对方难以通融,虽是有些不愿,但不乐见此两派高人斗法,却令小辈为难,到底还是将当日黎紫婷送与自己的墨玉戒指取了出来。 那小妹见张入云也有一枚自己姐妹才有的戒指,不由跳起身惊叫道:“这戒指是你哪里偷来的!是不是你害我们姐妹,说罢就要上前动手!”不想已被莫怜星将其拽住道:“邢妹别在人前胡闹,你以为姐妹们个个都如你这般未习得全艺就能出世吗?”一时却又与张入云道:“不知张师兄这枚戒指是从何而来!还请师兄明言!” 张入云见她为人着实精细,一见之下便知这戒指是自家姐妹送于自己的,便答道:“此是一位姓黎的姑娘交与在下的!”说着又瞧了瞧一旁的邢小妹道:“倒不是在下偷来的!” 莫怜星闻言忙缓了脸色道:“如此说来,你就是那位救五姐夫的张少侠了!”一时她口里又念叨了几声张入云的名字,恍惚间似已想起有人相告自己这个名字。一时忙施礼道:“方才小妹因舍下失了经卷,又为邢妹一番言语乱了方寸,以至和师兄恶斗一场!真真得罪了!还望师兄多多见谅,不予怪罪!” 张入云见这戒指确有效用,莫怜星即时便换了脸色,一时只叹了一口气,暗道一声侥幸,再见那莫怜星,确是生的绝世姿容,虽是温言与自己往答,但自有一股子威仪,与那白沙帮统领十八弟倒也堪称良配,只是先时又闻得邢小妹言语又提及那姓段的古怪少年,好像与这莫怜星又有些瓜葛,一时不由又望了那莫八妹一眼。 未想莫怜星本就有些心虚,此刻见张入云打量自己,不由面上已是有些羞红,当下忙将头上一枝镶有星月的金钗递至张入云手中,避羞说道:“即是张师兄与五姐有恩,这金钗倒是不容不借!”只是待将金钗交与张入云手中后,莫怜星脸色倒是又有些不乐。 一旁邢小妹见金钗被张入云借走,八姐脸色有些难看,却知道,如此一来逼不得那白沙帮高人出手相救,这赌赛双方还要再僵持下去。自己姐姐心高气傲,不愿坠落凡俗嫁与自己不乐意的男子,本以为已可就此打住,如今又起烦恼。邢小妹到此时仍觉得张入云与姓段的是一伙的,一时只冲着张入云冷着面孔哼声道:“也不知你这么做法,到底是在帮谁?” 张入云心思虽缜密,但脑筋却还没能快到事事料知的地步,见邢小妹言语古怪,虽觉她话里有话,但却着实难猜,他天性于此人情事帮上有些疏懒,当下猜不通透,干脆作罢。即是金钗已得,当下便欲问明了用法,赶紧回去。 正在他要开口相询之际,却忽见得天边一道金光疾走,还未待张入云回意过来,但见金光已然及至三人身前,耳中只闻得细微的如同金针刺风声,眼前已是多了一位柱着龙头拐杖,一头白发,却并不怎见老迈的婆婆来! 莫怜星与邢小妹见状忙俯身礼拜,张入云也是首次见得这剑仙一流的人物,知来人辈份定是奇高,忙也跟着施礼。 那婆婆神情甚是倨傲,当下只命自己二位弟子起身,又将一物抛于莫怜星怀里道:“傻孩子!下次别再轻信人,平白将宝典与人盗了!”因见邢小妹见自己训斥姐姐面露微笑,却又骂她道:“你这小丫头最是多事,若不是你无故显摆自己家私,哪能为人盗了经典,这会子竟还有脸笑你八姐!我罚你入静守斋面壁一个月,若是先天一气乾阳功再没有精进,你趁早给我回白鲸岛去,没得在外被人伤了坠了我一班老人的脸面!”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肆)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肆) 一旁张入云闻言心道糟糕,这看似仙风道骨的老婆子,但言语中却不大气,想来不是个好说话的!她即已提起邢小妹被自己伤了一事,多半接下来就该要教训自己了! 果然张入云料得不错,那老婆婆将自己一对门人说教过后,便是拄了拐杖掉转身子看着自己。老人早已是剑仙一流,一时间她有意想瞧瞧张入云到底有何根底,眼中一对精光只打得张入云如刀斧加身,虽只无形压力,但也一样刺的张入云难以抵挡。一旁邢小妹看着张入云吃了苦头自是开心不已,而莫怜星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入云本就是个执拗性子,那老太婆启始凝望自己一刻,他还当是高人初遇自己有心试探。但至后,却见那老婆婆多时不曾收回眼底神光,生生有要将自己压服之意。如此没来由的一上来就要倚仗功力强压自己,却惹得张入云嗔性大作。当下再不避让,双目运动,立时也是精光大作,目下神光只激老仙婆。 那老婆婆随之也是一惊,要知她百年功力,辈份比当世峨嵋、崆峒掌门还高。虽是出手就要压服张入云,但在她看来,制服比自己低了两辈的后生弟子,实不过件微不足道与人无伤的小事而已。如是张入云就软服低,她又从汪剑秋、秦红雪口中多听得对这年少弟子的嘉许,或还能予其些好处。未想这小辈竟是不自量力,在自己目光下竟还有反击的心理。 且张入云双目生来灵秀,又是暗器大家,神目更是深造,上两年为青鬼毒血浸润眼瞎,其后努力勤修,才得终于复明,经历此一番劫难,他已得青鬼灵气,目力更是大进。日后再若功力进精些,几可目射九幽,趋避鬼神,当世年轻一辈弟子中除了与他同日被毒血伤损的沈绮霞外,再无一人目力在他之上。 此时的老仙婆虽仗着自己年久功深,几番与其争较,但为目力并非自己所长,竟一时与张入云相较不下。虽是仍占了上风,但张入云总有法子抵挡却并未为她完全制服! 老仙婆因自己辈份尊贵,虽也是小性,但时间持久之下无功,也是不好意思再以此为难张入云。一时收了目光,却是心上大为气忿,手中龙头拐往水中一顿,竟在那碧波荡漾的湖水如击实地一般,打得周遭水浪翻滚,如开了锅一般的蒸腾。 而张入云却比不得老人功高,方才运动神目之际,劲气外泄,又已是落了水底半足,只是他丝毫不以自己功力浅薄为耻,当下意态从容,又整力重举水面。两位年轻女弟子见他这样于水上浮沉虽有些狼狈,但目中神光依旧精湛,没有一丝隐晦,当下心神也是不由为之一夺。 再听老人口中喝道:“你这小辈就是那个多事的张入云吧!你别以为仗着汪剑秋和秦红雪二人对你多有抬举,就敢在我弟子门前撒野。他二人在我面前还要道一声长辈,何况你这个小小的峨嵋后进!” 张入云已然知道这老太婆身架大,是个辈份功力虽高,却并不甚讲礼的前辈。他又是素来有些顽劣,不愿做低服软的性子。今日一番经历,他已基本算度出来白沙帮与白沙坪两班人马与背后高人如做游戏一般的举止。此时又见莫怜星似是对那戏弄自己的段姓少年很有些牵挂,但眼前这老人却又自持身份本领,于人背后操纵别人命运而无有一丝不耻。此向来是张入云深以为恨的举止,想到乖张处,不由骄性大发。当下只听得他言道:“汪、秦二位师伯乃当世英杰,是晚辈所遇前辈高人中最为尊服的两位师长!这位姥姥即是比两位师伯还要年长,那自一样是入云的长辈,刚才入云与老前辈神光之下多有冒犯还望前辈恕罪。至于误伤尊弟子一事,实是晚辈无心自救之下才有的举止。想来前辈仙法高强定擅前知,内里详情,即是入云不说,前辈也定已知晓!”说话间已是施礼与老人面前。 只是一礼过后,张入云却是旋即倨身而起,他本就生的高,此时刻抖身而立,更将那姥姥比的形神枯瘦,挑衅之意显而易见,由不得对面老人不恼。再听张入云道:“只是晚辈此时还要速回白沙帮救治好友,不能在此久歇,还望老前辈多多见谅!容弟子先行一步”当下张入云也不待老人回答,便已躬身往回倒退,行退之间又与莫怜星一揖,便欲掉转身子疾驰而去。 未想那老婆婆见张入云说了一番软言刺语过后就要走,心上嗔恼自是不容,大喝一声,便将张入云唤住。张入云倒也不惧,只又和了色问老人尚有何事要交待? 老婆婆骂道:“你这言语刁滑,不尊长辈的顽劣之徒,今伤我弟子还想那么快就走,且给我留下,待我替你师门管教你数年,将你心性收整调教一番才能放你出这白沙坪!” 不想一番话却将张入云说的笑了!只乐道:“入云不才,一身功力浅薄难堪大造,正在四海求师处,不想老前辈您竟会收录,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前尚有白沙帮十六弟毒伤甚重,还待入云回去救人,前辈且稍待一刻,待弟子救过了人之后,再回白沙坪,求个进身吧!” 老婆婆见他眼角带笑,口底刁滑,如何不能知张入云心意,至于回来求师,更是不见影的胡说八道。目下只要张入云一离得此间,定是脚底摸油,从此再无音讯。一时老人还从未遇到过晚辈弟子在她面前如此放刁,大怒之下,已是伸出五指后说道:“不必了!你白沙帮自有高人在侧,那方圣琪的小命定能保全,却不用你多事了!你且给我留下来吧!” 未想她指下真气扣动,欲将张入云摄回,却被其用古怪精灵之极的身法,将自己掌心吸力解走。她见张入云竟也抵挡自己,不由更是忿恨道:“这么说来,你是定要我老人家动粗,才能留得下了!” 张入云一时为老人劲力袭身,为解巨力,只在原地好一番翻舞。待将身止住才笑道:“弟子辈份低卑,前辈们之间的斗法自是无能也无力参与,只是白沙帮十八兄弟是晚辈好友,此刻友人为难,怎能不出手相救。前辈即要生擒在下,入云也是习武十年,说不得,也要试一试了!至于动不动粗还悉听您老尊便!”说完张入云已是扭身就走,只为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是眼前老太婆的对手,若论脚底摸油,或还有一线生机。 未料才当张入云起步,那老婆婆便已是身化一道金光纵于水面,立时便已是拦在张入云身前,当下她五指放出五彩光芒,好似当年如昆仑长老天矶子一般,施出罡气要将他拿下。 张入云一见之下,便知这眼前仙长已将个先天罡气修至最高层境界,不但功力精纯之极,且劲气尚可由己心意运用自如,自己只要在她身前五六丈方圆内,便是身形再怎么个快法也是脱不出她五指威力。 一旁莫怜星见自己师长好似动了真怒,为防她将张入云打成重伤,忙高声劝阻道:“三师傅,您老大人大量,这张入云虽不会说话,但到底辈份低微,且又与五姐夫有恩,可别太难为他!” 老人自知莫怜星为张入云说话是为何事,当下重重一顿后才道:“我知道!只是这小子太狂,今天说什么也要给他个教训才行!”说话间她手指扣动,掌中罡气已是铺天盖地将个张入云围了通透。 未想就在众人都以为张入云必要成擒之时,却将他忽地身形一伏,身体旋即小了好些,再得将身一扭,竟是凭空不见。那莫怜星见此不由一惊,不想张入云竟有这般身法,而身旁邢小妹却是撇了撇嘴,张入云正是仗此技将自己打败,此刻又使了出来,她心里却是只想自己师长能破了张入云这本事才好。 果然那老仙婆不是凡人,虽见张入云绕身不见,却是胸有成竹,手中龙头拐化为飞矢一般的飞出,便是击在自己身外十余丈处。她那拐杖好生古怪,只一出手便已是化身一记赤虹,转眼间竟如活物一般,振动长尾在空中与一物相撞,一身惊爆过后,便见得张入云已为那龙头拐打落在湖心上。 张入云这一经天身法从未被人破过,此一番败落自己最为讨厌的人这手,再又见那老太婆仗得是法宝威力,气恼之下,脸上忽地显了凶煞般的戾气。 那老婆婆见此讥讽他道:“我知你一身本领有些精怪,见我罡气厉害,竟还想仗了缩身术与经天身法相避!可你也太将我一班老人看的小了,只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的顽徒,今日着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才可!” 未想她这一边话还未说完,张入云一身精光便是大作,左手流星指化做的银盾竟在他功力催逼之下隐隐生成了蓝色,一双面孔此时已是白的吓人,透身的劲岚盘舞,竟将周遭湖水激得如波涛汹涌,直向四方荡了开去。 那老婆婆见状大怒,只喝声道:“你这无知的逆子,竟也敢在我面前逞强斗胜吗?”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伍)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伍) 莫怜星不想才只这么一刻功夫,张入云与自己师傅竟都得生了大怒,她虽知张入云绝不能是其师的对手,但此时在他盛怒之下,一身强横的外门劲气也绝不容人小视。如要为师傅击败,少不得要受重伤。 正在她委绝不下,欲待全力与二人周旋之时,却忽见得本是狂怒之下张入云激起的周身劲岚,竟慢慢地掩息了下去,而再定睛看时,就见其人身旁此刻正站得一位身形奇矮,破衣破帽,脚上还趿了一双破棉鞋的小老头。而张入云之所以外劲顿息,也是因这老人一双雪白的手掌正按住了自己的脊骨,不由间一身劲气便已被老人收拢重归丹田。 张入云方才也是一时大怒才得失态,此刻被老人制止,心气顿时松懈,身形也随之一萎,他知来人是白沙帮一面的高人,虽是心上仍有些不忿,但到底来人为自己解了一场危机,当下忙以晚辈身份上前礼敬。而一旁的两位少女与这老头也有过一面之缘,知他是自己师门好友,当下也忙着屈身施礼。 那老头将张入云止住后,只睁动两只小眼睛与其笑道:“年轻人,别动不动就这么大的火气,在长辈面前放尊重些,不会有你烂果子吃的。再说你面前这位老太婆,生来就是小性,遇着她高兴还好,遇着她不高兴,只怕你小命可要不保!” 一旁的老婆婆见那老头子说话夹枪带棍,又是嗔怒道:“范老头!这小畜牲已被我拿下了,你却在这里做什么张智,当日已说好了,我不去你那白沙帮为难,你也别到我这白沙坪捣蛋。今日怎么又违背前言,难不成是你已知道胜不了我,特意来认输求饶的吗?” 那老头先与张入云说话时倒是和声悦色,此时听老婆婆讥损,却当场吐了一口好大的唾沫道:“我呸!邢小妹,你别胡吹大气,我刚才都近得你咫尺之地了,你还在与小孩子作恼,竟也未能发现我。你要不是仗了你这宝杖古怪,那有这么容易拦住这小子,再说你身为前辈,方才一击不中本就该害臊,此后又再动手,还是仗法宝的威力才能将人留下。邢老太婆,今日这桩事要是为我传扬开去,我可看你羞也不羞!?” 未知那邢婆婆闻言倒是一丝不惧,反还大声道:“怕什么,我邢天兰一辈子就是这么争强好胜,你这范不死有本事就告诉我大姐去,可看会不会有人说叨些什么?” 那范老头见邢婆婆撒泼一般的唬赖,确也是无法,当下只得摇手道:“罢了罢了,与你这样的人物争辩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是说不清!不过这孩子为友心热,他也只是轻轻捏伤了你宝贝侄孙女而已,且还是你孙女儿不对在前,这本就是些小孩子之间的事,你也就莫要再横插一手了吧!” 邢婆婆为人撞破自己与年轻弟子为难,虽是口上强赖,但到底有些心虚,又见有眼前这难缠的老人作梗,心虚之下,只得顺势说道:“即有你范不死为这小子说和,我也不无谓与后生小辈斗气,只是你今番已踏足我白沙坪,照当日约定,你已是自食前言,自此后可莫要再提那施玉楼与怜星的婚事!” 范老人听得这话,却旋即睁大了眼睛道:“你这老太婆倒说的容易,今日明明是你宝贝孙子卖弄家私,致被那段小子将经文盗走,事后她二人一个为救火,一个轻功不及人家追赶不上。又是你这老不羞的上前才将经文取回,是你自食前言在先,还是我食前言在先?” 邢天兰先是老脸一红,却又恼声道:“呸!你这老东西倒是眼毒,只是今日白沙帮击退秋暮蝉一双狗男女时,要不是你暗算秋暮蝉,又将花娘子惊走,你那面的经文也早就不保,还何来此时与我斗口!” 范老人哈哈大笑道:“说我眼毒!你还不是一样日日观察我白沙帮中事?适才我是出手不假,但到底也只暗中帮了众小子一把而已,到头来经书还是经他小兄弟几个的手,将经文给夺了回来。哪如你邢小妹这般厚脸皮,干脆亲身上阵才将经文收了回来。到头来还被那段小子跑了!若论起来,你可比我毁约厉害的多!” 当下他二人年纪虽老,竟如年轻人一般的斗开了嘴,长时争执不下,却都得各人道理,幸是那范老先生还讲理一些,虽与邢天兰斗口,但到底不如对方那样动不动就要扯兵器动手。 张入云见他二人只怕还有一番理论,为想着白沙帮十六弟伤重,却先于范老人告身要退。一句话,将范老人提醒,忙道:“你这孩子倒说的是,你轻功不错,此刻回返也来得及,我与这贼婆子还要再斗一会儿,你且先上路吧!路上遇着白沙帮群小子们,也劝他们先回去。”说着话,忽然又想起什么,忙又嘱咐张入云道:“哦!对了!可别对这一众小子说你曾见过我,不然可给我老人家惹些麻烦!” 张入云本就见不惯二人这般,一时得了话忙依言遵从,赶紧转身就走。身后莫怜星见张入云走了,虽是有些话想问他,但到底不能在人前开口,只得皱了皱眉睁睁睁的看着他去了。 不料张入云只刚一走,那一直与范老人争执的婆婆却忽然冷着眉言道:“这小子一身本领古怪,竟有正邪两长,先前倒有些小瞧了他了!只是气性太顽劣,日后总有他苦头吃!” 范老人见老婆婆倒对张入云如此上心,眼珠子一转,脸色忽然间竟变的有些古怪起来,再又哈哈一笑,方道:“这张入云于年轻一辈中倒也不是寻常人物,他和那姓段的小贼生性一刚一柔,却又一般的心高气傲,骨子里透着些邪气,倒是有些相似!只望他二人不要搅在一块才好!” 邢天兰为人虽火爆,但人算得精细,一时听出老人话里有话,忙问道:“范不死!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人闻言一笑,依旧有些古怪道:“我一众人移居海外太久了!虽是中原之地剑术再不轻传,难有杰出一辈的后进。但万物有道,这天地间的事,又岂是我这些个只得寸进的老人所能遮盖的了的!” 邢婆婆闻言脸上即是一嗔,但思顾之下,确是从这两个年轻人身上瞧出些不平常来,一时心里不自在,却是注目于张入云离去的方向。 再说张入云因不乐二位老人举止,只一得脱身便是全力向来路奔去,他此刻已为众人耽误不少时间,估量自己虽比白沙帮众兄弟轻功高上不少,但也该将与众人汇合。正在他加紧急驰时分,却忽闻得背后有疾风奔袭之声。转身回头,就见那先时戏弄自己姓段的少年正往自己这面奔来。一时就见他衣身上好些破损,只比先时还要狼狈一些,张入云知他定是与自己有话要讲,不由皱了眉头,却未待对方开口已是先驻了足。 少年见张入云只气定神闲的驻在当地,脸上即是一笑,他身形虽不高,但一双筋骨却极挺拔,鹰眼直鼻,周身只透出些邪气,此刻一笑之下,本就俊朗的面孔更生出些诡异来。一时行至张入云面前,也不与其见礼便直言道:“今日之事,你也见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张入云闻言,便知他所问何事,即是对方问的简单,自己也不愿多言无谓,只答道:“只不过两个老人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在做游戏。即是与我无关!我也不愿和这些人亲近!” 少年见张入云果是生性乖僻,心中虽有期许,但脸上却不显露,又道:“不错,他二人功力虽高,却不知天高地厚,只以为自己可一手遮天,翻云覆雨!如此拙劣的行径和世上恶人持强逞能并无什么分别!” 张入云闻言笑道:“哦!想不到你竟也有善恶之分!那方才却为什么要陷害我?” 少年亦笑道:“那是你自己蠢!你大可先制住那小丫头,再和她解释!再不然,这种不知深浅的丫头,给她点苦吃也是好事!” 张入云被他喝骂倒并不着恼,但他素来于人,只求无愧于心,如这少年一般的举止却又是自己做不到的,当下只冷声道:“若如你这般说法,那莫姑娘的金钗只怕是求不到了!” 少年闻言也是换色冷声道:“那是你这人有毛病!你先时即已知有那范不死在白沙帮身边,就该知道他绝不会坐视不礼,要不到翘月金钗更好,只让他两个老鬼翻脸狗咬狗才趁这些闲极无聊人的心意!” 张入云闻少年言语恶毒,不由皱了皱眉,只奇道:“那位范老人真的是叫范不死吗?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少年不耐道:“是又怎样,我也无意说这些老东西长短,只是一般自以为是,只当自己得了些仙道,实际却尽是些行将就木,活死人一般的老废物罢,见了这等人只污了我的眼!谈论这班人只会脏了我的口!”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陆)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陆) 张入云不料少年竟如此痛恨这些海外遗老,虽是他语气过激,言底过恶,但不知怎地,自己却实为其一番话,觉得心上痛快,不由间,已是嘴角挂笑。 少年看在眼里,知张入云气性与自己一路,当下即直言问道:“我此一番来,只是为了想与商量一件事!我从不求人,虽也有倚仗你的地方,但彼此两利,也不算占你便宜!” 张入云本就心思缜密,只是在人前从不显露,此时与这一身邪气,言辞凌厉的少年面前,却不肯示弱于他,一番思量之下,已知他有求什么。当下开口道:“你可是要我助你将那双方密藏的经文偷到手?” 少年见他脑筋转的倒快,当下眉间一挑道:“不错,你即明白,我也就不用多说了!只问你一句话,你且痛快一些,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张入云略有些作难,便再问道:“但我不知道那经典到底有何效力,如兄不厌其烦,还请赐教?” 果然少年有些嫌张入云罗嗦,但张入云一年下来功力大进,若愿意与自己联手,实是一强助,于是只得耐着性子说道:“那是天竺佛门典《大日轮经》,这范不死和邢天兰一班遗老虽是道法高妙,却都是些无学之士,连个古天竺经解也看不懂,却又依此作阀,要两班人马以谁先译得经文,便遵从谁家的意思!” 张入云笑道:“那是个什么意思呢!且即仙长们不解,难道两班小辈们就有办法了!” 那少年不愿在张入云面前多说自己与莫怜星的纠葛,一时只避重就轻道!“这有什么!天下之大,多的是能人异士,就不是武功道法高手,也总有别样的强手。他白沙帮老十六方圣琪虽才二十许岁,但已纵览群书,对这天竺古文已得深造,此番白沙帮正是靠了他才能译出经文。而莫怜星这面却更是有些怪诞,她请来的译典高人,却是位出身青楼的风尘女子,依其所言只在江南一带无心遇上,因那女子又心向道,看出她举止不凡,竟是主动与其攀谈,不想一拍即合,之后更是拖家带口,连她女儿和一位异姓兄长也携了来。” 张入云闻言便将身一晃,忙问少年道:“那女子可是姓柳?而其异姓男子可是姓萧?” 少年见他竟知道,不免惊讶道:“你倒猜的准!怎么?你也认识那柳如烟不成?” 张入云笑:“也不算什么,只是此女与小弟也有一面之缘,如今她能投到莫小姐门下,倒也算是了了小弟一桩心事!”要知柳如烟到底出身风尘,张入云虽并不在意,但却不欲让少年误以为自己与其有甚隐秘,当下且掉转话师问道:“只是兄台说了半日也没有谈到那大日轮经到底有何威力啊!值此一事,还往兄明示。” 张入云有此一问,少年却有些踌躇,稍顷方道:“其实连我也不知道那经卷内里到底载的是什么内容,但有偷听到好经卷义理精奥,虽是大乘经解但却多是超渡魑魅魉魉天地诸恶所用,至于伏魔神通倒是少有记载。不然那老太婆和范不死也不敢将这般经解轻传与莫怜星与施玉楼。但。”话说到此处,少年又冷了眉道:“但这般老人一个个都是老奸巨滑之辈,真要是拿些假话来骗自己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连那秋暮蝉都一意要将其取到手,就足可见这经解绝对有我出手的价值!” 少年一气说完,却旋即目注于张入云道:“好了!如今我已把自己所知道的与你都说了!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别在磨蹭,给个痛快话吧!” 张入云见少年追逼自己甚紧,略一思索后方答道:“我虽也欲得此经典,但白沙帮何五哥与南宫兄都是我好友,这一面我是不会动手的。而你那边的莫姑娘好似也与你有情,兄台如此举止,岂不是要冷了她的心!” 少年不想张入云竟会说的如此话来,只冷笑道:“这关我屁事!我又不喜欢她,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可怨不得我!” 张入云闻他说出这般冰冷言语,不由皱着眉道:“如此看来,你倒是个无情之人!” 一语之下,却把那少年又激的恼了,当喝声道:“这不也关你的事!我只问你,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张入云此番倒是不作思索,旋即答道:“若助兄台盗那《大日轮经》,却要使莫姑娘伤心,陷兄台于不义,如此不良举止,还恕小弟实难从命!” 少年本就晓得张入云有些迂腐,不料他竟真的说出如老学究一般的话来,当下闻言便得凝眉倒竖,双目喷火,只恨不能将张入云烧死。只是他先时见得张入云身手,已知其一年来功力大进,论真本事只与自己不相上下。虽说言行惹自己讨厌,但也不得不佩服他一身韧性,竟能走至今天地步。一时气极反笑,只大声道:“什么叫盗?那《大日轮经》什么时候就成了她邢天兰与范不死自家的东西了!佛家经典只为普渡众生,我只是要他一卷译文看看,先渡了自己罢了!却得你这一堆酸臭至极的道理!看你一身功底,也定是经自苦修方能到手的,我只问在你里心底,是不是也觉得如邢天兰那样的老太婆都能成仙!直是个人间大笑话!” 说话间,他已起身迈步,又与张入云高声道:“实告诉你,有朝一日,我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将这班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打个落花流水!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与我联手!”一语投地,他即是转身就走,再不回顾张入云一眼,那少年轻身功夫绝顶高强,此时回竟急奔,只片刻功夫,便已是不见踪影。 张入云不料他性子如此高傲,去的竟是这般快法,当下还未来得及问他姓名,不觉有些可惜。张入云心中实也是与少年一般的意思,当下失之交臂,只得空望少年已逝身影空叹。几番思量,才得展颜一笑,只默默道:“下一次!下一次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张入云当下回身,片刻功夫便与南宫璞一行汇合,因自己轻功比众人快捷许多,便又是率先而走,待赶回白沙帮山寨时,来去也只用了个两个半时辰。 江恩宏得了金钗,却不待张入云教其用法,便已是借金钗上星月所生吸力将方圣琪体内毒日驱出。当下解了义弟重症过后,便又接连施针喂药,他医道确实高明,先时的方圣琪还是面如死灰,一副行将就死的病容,片刻过后,便已是面泛红润,鼻息渐重,已是坠入梦乡。 张入云知小雅与这方圣琪甚有瓜葛,当下却将她自扇内放出,不想小雅却是怕自己体质阴柔,一时被放脱出扇外,倒并不上前探视,只远远在一旁观望。张入云见她竟会有如此举止,心上却是很有些怜惜。 直待方圣琪入睡半个多时辰,何劲举一行才赶回寨中,当下闻十六弟已是无碍,莫不欢欣鼓舞,只个个与张入云称谢。只是张入云有感小雅此时定是心上难过,反倒有些提不精神来。 此时已是深夜,众兄弟当即摆酒设宴款代张入云,因是小雅为救其兄弟出得大力,十八位兄弟倒是并不介意其身为鬼类,当下也是一般的奉为上宾,就连艳娘也是顺带得到众人礼遇。只是席间张入云却为担心这两个女鬼一不留神显露些恶行恶状,而有些食不知味。 众人见张入云古怪,问其缘由,张入云只推说先时不慎与白沙帮邢丫头有所争斗,而怕因自己鲁莽伤了两家和气。未想众人却是十中有九大声称好,欢声之下,都说早该给这小丫头一些教训,尤其何劲举嗓门最大,他酒入肠中,不免说漏了根由。原来当日众兄弟为力助十八弟迎娶莫怜星,却是没少受这刁钻的邢小丫头的敢,此时众人当着施玉楼的面还有些不好意思,独何劲举为人之求痛快,又加上酒后脑热,当下倒是给道了个通透。 张入云眼见施玉楼在席上不免有些尴尬,想着他平日里统领群雄,竟也有这般英雄气短的时候,也是一乐。又想着莫怜星虽一表聪慧,却竟会得那姓段的少年有意。情之一物,却是叫人难以琢磨。 他今日连见小雅与莫怜星二女两番情意,不由竟在席间想起数年来从不敢在脑子里盘旋的无双与隐娘诸女来。一时间回忆起伤心事,只让他食不甘味,当下略与群雄应对,便起身与众人告罪身退。 一众白沙帮兄弟,以为他一日里不住奔波,几番辛苦,身体疲倦的厉害,当下也不敢过于强留,忙领其入净室歇息。张入云见众兄弟竟都离席与自己随行,想着自己借故推辞,好生过意不去,当下连连施礼谦谢,方将众人送走。 只是一入得室内,张入云却恢复先时一般没生气的样子,此刻桃花二女还未被张入云收回扇中。艳娘见小雅与张入云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却是连连冷笑,竟大有些不服气的意思。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柒)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柒) 未想小雅听着她冷笑,倒是忙收了脸色!难得没有和艳娘争执。张入云见她被艳娘讥讽,知她今日为救方圣琪已多劳累,不愿她再为艳娘负气,一时取过室内杯盏与小雅倒了一杯递过道:“我看你今日也疲累了,不如且与艳娘回扇中歇息,待明日再将你二人放出吧!” 小雅接过清茶却幽声道:“不用了!难得我三人共处一室,虽平日都是会生些口角,但难得我今日却是觉得颇为自在安怡呢!” 张入云闻言皱头就是一皱,虽是小雅未曾表露但却能从其举止里觉出其心中的伤感。回首看着艳娘,此时正凭窗而望,假作未听见二人对答,艳娘虽是一身凶煞气,但一身庸容气度却非小雅所及,她美色本不在小雅之下,此时倚窗而立,月光拂映,只将她脸庞打的更加娇艳。平日里张入云确有些轻视她的美色,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艳娘之美貌与小雅相较,丝毫未因其心性歹毒而有一丝逊色。 再看小雅却与静室一角闲坐,抵首支额,只在一旁沉思,两道似忧还喜的笼翠眉,合着如幽蓝湖水般纯净的明眸,长长的睫毛开合时分只将那一潭湖水搅动,碧波荡漾间,一张俏脸时惊时喜,如白玉惊红,只瞧的张入云也一时为其美色所夺,怔在当场。 张入云为人虽算不得好色,但如此境地,却又两位绝色美女相伴,且各有各的风致美貌,纵任你是天下英雄,也无不生得些心驰神望,一时眼色也不由转了温柔,只是眼角却又流露出些许遗憾。 张入云本不欲打搅小雅静思,但一时任是忍不住上前问道:“那你是不是想要走了?” 小雅正在百感交集,心头千愁万绪解不开处,忽听得张入云有此一问,却正中她心头,惊异之下,只用一双大眼睛看了张入云半日方道:“是啊!你倒猜得准!只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张入云一笑道:“你即有意留在此地,我明日就去与方十姐说,至于你现在形体有些不便,我想明日再去求见一下范老先生,他是前辈仙人,总该有些办法。” 小雅不料张入云竟想的这么细致,虽知以他为人不会不同意,但为了自己张入云却做得这么,事到临头,却又不由心上有些晃动,激动之下只看着张入云说不出话来。 二人正在心情激动时,不想艳娘在旁见两人脸色变幻,有些尴尬,却是止不住的大笑了出来。 张入云闻声皱眉,刚想出言阻止,却被小雅拦住,轻声道:“不要了,只由她笑去吧!她会如此,其实也只是在生气而已!” 不料被艳娘听见,旋即大怒,忙大声与其喝道:“你说什么!” 小雅闻言只露出些苦笑道:“没什么!你素来与我不合,如今我离了你,还不趁你心意吗?只是我二人总算姐妹一场,我也无意在分手时,再与你斗气,你比我年长,今日且称你一声艳姐,也算完了我姐妹俩一桩情义!” 谁知艳娘却连声冷笑道:“谁与你姐妹相称,你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青楼戏子而已,只是被黄种篱与乱葬岗上招了魂魄,得了些灵气,也竟想与我比肩吗?” 小雅闻她在张入云面前吐露自己生世,只将唇一咬,却终被发作,轻笑道:“你能如此作想,倒是甚好!免得我还有些牵挂,去时不爽利。” 艳娘一句话说出口便觉自己语气过重,但她从未在人前未弱过,当下只皱眉道:“且由你去,少了你一人,我也得好多清静。世间男子薄情寡义,你即愿意作贱自己,自投落网,我凭什么要拦你!”说话到此处,她又觉得自己语气又太谦和了,慎恼之下,却又与张入云大声叫着自己要回桃花扇中。张入云正为她脾气乖张担心,此时闻了,当下忙将其收归扇中。 待艳娘消失,张入云与小雅不由相视一笑。张入云想说些什么以宽慰小雅,但小雅见其脸色变化,已是抢先说道:“你也不用在意,艳娘方才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她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她自己并没有人可牵挂而生气罢了!我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其实她比我活的还要艰难些。” 张入云见她无恙,也笑道:“那就好!只是你嘴巴还是这般毒,却又趁她不在戳其痛处。” 小雅也是一笑,只是之后二人忽然半日无话,倒是颇为尴尬,张入云生性如此,见此只在一旁静默。不想小雅忽然伸出纤手与张入云手掌相触,张入云先为其异举一惊,但后又觉得掌心冰凉,并不似有甚异动,竟仿佛领略其心思,当下并不挣动,只觉小雅手所虽凉,但触在自己掌中却又觉很是舒服。 就听耳旁小雅传声道:“你有曾经想过和某人只活在这相守的一瞬吗!” 张入云悠然道:“以前的我曾经天天都这么想!” “我也是!”小雅接声道。 张入云闻言轻轻笑道:“那不是最好,你即有此机会,该当珍惜才是。” 不想小雅听得张入云的话后,却变地有些激动,只口中急道:“他前世与我一番纠缠,是我对不起他,我不想再错过眼前这次机会!” 张入云见状,忙摇手道:“我都知道了!你别担心,我也知你虽与艳娘不和,却已生了姐妹情份,日后我一定多多管带她,不使她再坠迷途。” 小雅见张入云竟是深知自己心理,一时上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她自与张入云吐露一番心事后,心绪却得大好,胸中郁闷为之一轻,当下却又重萌故态,忽然又与张入云调笑道:“不过你这般容易就放我走,倒让人家心里有些不乐意呢!” 张入云不意她竟会有此语,只奇道:“这是为何?” 小雅盈盈笑道:“看你心思也算挺巧的,却难知女孩家心意,你这般容易就放我走,虽是显你人品大度,但也多少让我有些失望啊!想不到与你这小气鬼相伴一年多,你却连一丝情意也没有!” 张入云这才知小雅也有些舍不得离去,一时长叹一声,方道:“这是哪里话!我又不是块木头,你这一去,我也舍不得啊!” 小雅惊道:“那你怎么还是如以往一般,一副从容的样子!” 张入云笑道:“那又能怎样?我只是舍不得与你这样的美人分开,而你却是恋着别的男子!两相上下不可以道理计。只不过为一己之私,就能让情侣两地相隔吗?这样的话,我如何能说的出口!” 小雅知张入云善意,但却又有些为其可惜,却点着他脑袋道:“你这人,就是太不会与人争了,纵有再好的女子在你身边,只怕也让你傻子给冷了心。” 张入云闻声却笑道:“哈哈,就因为这样,所以如我这样的蠢人才合宜求道啊!” 小雅嗤声道:“自甘堕落,无药可救!” 张入云揖手道:“多谢你这八字评语,日后我定然牢记于心!” 二人一番嬉笑过后,却又忽然重归寂寞,当下又是多时不语。张入云知小雅这般将心事藏的极深的女子一旦动情,只怕反倒容易伤身,二人已然缘尽于此,却不愿令其心上再多牵绊,当下只劝小雅早些休息。 小雅却摇了摇手,过得好一会儿,方与张入云慎重说道:“小心艳娘!她出身尊贵,心高气傲,虽这连日来为你正气所感,有些收敛,但如今我这一走,只怕你二人日后又难相共处!艳娘行事刻毒,如心狠处,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张入云见小雅语出诚恳,又为自己着想,心有所感,却只轻声相谢谢道:“谢谢!我以后定会多加小心!也免她再做些有损心志的事!” 小雅得张入云这般回答,虽有些不满意,但也只得道:“那就好!你这人虽有些婆妈,但有时做事倒也挺能让人放心的,出奇不意处,也有细心的地方。” 张入云闻她又损自己,却只能憨憨一笑。 当下二人见天色不早,便也只得各自歇息。 待第二日清晨,张入云起身,便欲先与十八弟商量,求见范不死老仙长。只因为小雅此时尚是鬼身,若是能得老先生相助,洗尽一身煞气,再与方圣瑶姐弟道白,一来姐弟二人好容纳一些,二来小雅这面也好看一些。 只未想,待自己欲见十八弟时,竟得帮众报其帮主并不在寝室内。无奈之下,张入云只得与其众兄弟相见,问其行踪。后得江恩宏相告,原来这几日十八弟有师长与帮中禁地相见,昨日深夜,只与他一人交待,这两日里因有机要事要办,恐难与众兄弟相见,为此还特要自己与张入云告罪,望其不要见怪。 张入云闻言知江恩宏所说的师长,定是范不死老人,自己昨日去的早,也许范老人与邢老太婆又有什么交待,才得使十八弟今日不能见客。张入云倒不在意这些繁文俗礼,只是不能与范老人相见,倒是让他有些不乐。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捌)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捌) 张入云不知十八弟还要在禁地闭关多久,他此次前来白沙帮,只为拜会何劲举与南宫璞,此时二事完备,若不为小雅事,已然身走。当下欲与方氏姐弟商议,不料方圣琪因是中毒时久,此刻还在昏睡之中,一样说不得话。好在方圣瑶倒是心思灵巧,昨日小雅人前相救自己弟子,一番失态已为众人瞧在眼里。今日与张入云一见反倒拿话试探张入云,巧问他与桃花二女是何关系。 张入云自是知道对方因防二女是自己侍妾才有此语,当下忙将详情解释,至于小雅为黄种篱收治,不仅多遭患难,尚沦为阴魔害人等诸事,也为二人若日后长久相处,终有明白的时候,所以也不避讳,都尽实说了。 一番话下来,纵是豪爽如方圣瑶,也是没了主意,思虑良久,只说此事终是自己二弟与小雅中间事,自己虽是姐姐也不便插手,且由弟弟身醒再做计较。 张入云闻言也知方圣瑶虽是侠女,但也终是凡世俗人,能如此一人不做计较便已是难能可贵,当下只得善言谦谢。事后与小雅照实说了,小雅也早知会有这样的局面,表面上倒也并无一丝显露。张入云为防其心上焦急,只耐了半日,便一个忍不住又与此时帮中身份最尊的三哥江恩宏相见,想问他十八弟何时才得露面。 不想去时江恩宏正与七弟邱君豪疗伤,他二人于白沙帮十八兄弟结义之前便已是生死至交,其后又逢奇遇,在药王门下讨教一年功夫,当时二人一得医术,一得剑术。是以帮中除十八弟却以他二人身份不同。两人也算是修行同道,又在半日内得了十妹方圣瑶口传,已知小雅一事,却不知张入云为什么一定要求见施玉楼。 张入云知他两人虽与十八弟亲厚但却也不知道帮中有范老人在侧,为防他兄弟间起了闲隙,只得假意说此事与十八弟商量过,因他一身功夫玄门正宗,却知道怎生救得小雅脱得桃花扇禁制。只是此刻人不见了,自己不免有些焦急。 两兄弟听得张入云话里有些语病,但也不好明言,他二人也都是修道一辈,当下心奇,便讨要过那桃花扇来细观。初还只以为是件恶道自炼的玩器。未知触手便如遭电击,正反面两位妖女都是积炼下经年的怨气。虽只一眼望下,也打得二人心神皆晃。当下二人同道一声:“好不厉害!”便赶紧将扇儿还与张入云。 张入云见他二人功力与自己差得甚多,只怕难以为助,但到底两人年纪比自己长了几岁,又是药王门下得过传授的,仍是怀得一丝期望询间兄弟俩可有良策。 不料邱君豪寻思良久,竟意出张入云之外道:“不瞒入云兄,贵宝扇威力不比寻常,其上小雅与艳娘姑娘,更是千中无一的怨魂厉鬼,能救的她二人,只怕实在是不容易。如是昨日十八弟与兄说道小雅姑娘有救,倒有可能是与十六弟近日秘译的《大日轮经》有些关系!” 张入云见二人竟与自己相谈《大日轮经》一事,显是未将自己当外人相待,心中一热,又不免问道:“敢问两位兄长,那《大日轮经》有何效力,却能渡得了这桃花扇?” 二兄弟中江恩宏较了解那经文,当下从旁解释道:“那《大日轮经》是天竺传于中原之地罕有佛教秘典,上载经文可渡世间一切苦艾艰难,超渡游魂厉鬼更是其所擅长。我想虽是小雅姑娘一身戾气积聚的厉害,但也该能救得出苦海。” 张入云闻言脸色便是大喜,未料江恩宏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即便是有经卷,也必得当世高僧主持,我十八兄弟中纵有几人习有玄门道术,但却都与佛法无缘,持不得经文,咒不得小雅脱难。况且那经文到得今日也未曾译完,这一事上只更加烦难。” 张入云惊疑道:“这是何故?昨日不是有笑罗汉与那什么花娘子来夺经吗?”只是话刚出口,他忽又想起孙圣也曾盗抢十六弟方圣琪,一时已是明白了一些,随有住口。 江恩宏又从旁解释道:“这也正是笑罗汉的厉害处,他倒算得准,在《大日轮经》行将成功的时刻来夺经,且又对十六弟下手,如此两厢总有一得,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我众人都未料到张兄弟会及时赶至,一时满盘皆输,实是我白沙帮大幸。” 张入云口底忙略作谦谢,但到底心上终有些不乐,只沉声道:“如此说来,那还得要贵十六弟身醒,译得真经,再觅得高僧才能救得小雅了!” 江恩宏见张入云面色有些疏懒,却又安慰道:“这倒不一定,当日十六弟得高人授经时,曾传于一串沉香珠,至后每日里十六弟都要焚香沐浴日夜念颂经文,如此过得半年时光,那沉香珠竟得日夜放光,于是为十六弟日持佛法,练成了一件法器。只要译完真经,再将这沉香珠诵颂一百八十遍,便能自由运用,到时借此宝为小雅扫除戾气,只怕也不难做到!” 张入云不料佛门法术竟得这样神奇,忙道:“竟有这等事!如此看来,也只有等十六兄起身炼得法宝,才好解脱小雅了!” 江、邱二人见张入云有些无奈状,不由俱笑道:“如此也好!入云兄一可在本帮盘桓数日,二来也趁便等候十六弟身醒译经,只怕到时十八弟也已出关,我寨中众兄弟除大兄刘长河,二兄颜九利在外有公干外,近年内难得聚的如此齐备。张兄大义此番我等兄弟多有领授,大伙正好亲近,有我众兄弟相伴也不愁时光难渡,最好是依了五弟意思,张兄自此后就留在我帮中坐一把交椅,也好叫众兄弟自在快活。” 张入云虽是与白沙帮众人甚为投契,但他天生有些喜散不喜聚的性子,虽是帮中热闹,但总觉不是自己久留之地。何况自己身上帐务甚多,又与崆峒、昆仑结了大仇,不愿自己负累众人,一时口气中有些松懈。江、邱二人也是英雄才俊,见此也不再多做口舌,只连日来众兄弟与张入云为伴作乐。众兄弟里五哥何劲举所与张入云最为相契,但他也是个痛快人,见张入云两次推辞,也再不计较此事。 如此之下,张入云倒是轻松自在的过了一个月的时日。他白沙帮十八位兄弟出身各自不同,所习艺业也是大异,一时张入云与其往还多日,倒是长历了好些见识。众兄弟中,虽大多都是师出名门,但其中数人却又是一身独门秘技,其中十二弟方盛本是一名神偷,当日为十八弟所擒,反与众人结成一伙。十三枚袁传颖却也一身灵巧的针艺,只是她不比翠微众女只以针红为长,却又将其针炼成独门暗器,其中的逆水行舟针精巧无比,中者钢针逆血归心便是无救,只十七弟秦小伶人最单薄,武艺也是不会,他本是江恩宏的行童,因三年前救得众兄弟一场急难,反被众人拜为兄弟,一丝未有见弃,且他生性灵巧,白沙帮里的帐务倒是由他一人打点的精精细细。 至于那西域胡人九哥黄洋却又精擅打铁炼器,张入云正好身旁金燕镖所剩无几,一时无事,便求他帮忙再造一副,好补十二枚的缺数。未想待张入云取出自己当日夏超光师徒为自己打造的暗器时,却将黄洋瞧得惊心不已,连道比得自己炼铁伎俩高明的太多,实是难望其项背。 张入云至此时才知那傅洁羽竟是当世高人,当下听得黄洋说起这银燕镖的精深处,却是深悔当日与其未有深交。要知张入云此时功力精进,已近仙流,虽还未得剑术,但日久道行再进,炼剑是迟早的事。他脾性怪异,不愿巧取旁人,只欲仗一己之力,取自己纯阳真火铸剑。若能得请傅洁羽指点帮衬,却好过自己走错太多弯路。 当日张入云与黄洋相处时,因见他于铸铁上极为痴迷,又见他为自己心热,长用心力铸造金燕镖,心中深感,一时为表心意,却想起自己身上还携有几枚缠玉石,便欲一股脑的相赠,未料黄洋接过缠玉石后却是大惊,反道自己功行太浅,这般灵界的物事反不敢多受,当下只领了两枚而已。且其后将玉石剥开,见内里都是饱含星沙,黄洋知此沙珍异,当下却反用星沙合在铸镖的熔铁中,一时张入云余下九枚金镖虽不能与先时三枚银镖相比,但也一般是切金断玉的利器。 当日汪剑秋欲成全张入云,命其在雷音洞中采撷缠玉石,张入云虽看似无心,但他双目不虚,且又是冥冥之中雷音洞中阴煞气反有利于他。是以缠玉石采的虽少,但却都是其中的上乘。只可惜本来一枚赤精石却为沈绮霞得去,不然倒是又可炼成一样异宝。可是如此一来,沈绮霞却又误撞之下得了赤精石与冥玉石雌雄一对,日后求的长辈仙人相助,倒成全她得了一件威力绝大的炼魔法宝。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玖)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玖) 因张入云所赐的缠玉石中星沙量多,待九枚金燕镖铸造好后,只不过用了十之一二,为此上黄洋趁势又为众兄弟合炼打造兵器,除内里如南宫璞、邱君豪都得神兵宝刃外,余者都得了些好处,其中方圣瑶上日与孙圣相斗时因兵器不利,被黄洋加意打制了六枚淬金分水刺,又为他十二弟方盛铸得一柄伸缩如意的金钩,余者因各人兵器都甚长大,星沙不足敷用,黄洋只得尽意打了六把精光四射的匕首,直到最后才为自己炼制了一柄不足两尺的圆月弯刀。 张入云不想只小小两柄缠玉石竟可添造出这多适手的兵刃,心下也感奇异,他于寨中居住了近一个月,众兄弟照顾无为不止,如此自己能为众人效些微劳,心上才觉过意的去。 而十六弟方圣琪自为江恩宏救治后,七日之后便得痊愈,只是因江恩宏为其医治时动了针刀,因身受血光,所以直用了静心焚香三日后才始译经,那《大日轮经》本就只剩得最后一两页,如此不过三日功夫,便已大功告成。 只是十八弟闭关半月后仍是没有一丝动静,而方圣琪又因要咒诵心经以全沉香念珠法器,也是多日静守在室内。他与小雅本是前生素识情侣,虽是转劫重生,尚幸真灵不昧,伤毒初愈为小雅日夕侍奉时,便已觉出小雅比任何女子都要亲近,三五日后便已情根深种。张入云见他虽历一世,却也不负小雅,当下倒是深为小雅能得此好归宿心喜。 只是十八弟自那一日晚间与范老人同时不见,张入云倒是有些担忧,他知此时真经已然译好,且不说白沙帮与白沙坪两班人马还有些争闹。只最重要的却是当日秋暮蝉与花娘子一去,虽是败走,但却未将其重创。 张入云这一年多来,屡坏秋暮蝉大事,自己也与数次争动之下得知秋暮蝉行举的都是乾坤教中公事。如此屡番失败,只怕那魔教再难容他,以秋暮蝉狡毒心计,如若再来犯必是穷凶极恶,孤注一掷。困兽之斗最是凶险,可偏此时范老人与十八弟又都不在,张入云虽知二人定还是在寨子附近。但连日不见踪迹,余下的诸人都难挡秋暮蝉两妖人的威力,是以心上不由得不作烦恼。 不想正在一日张入云与群雄对饮畅谈时分,却忽听得湖心岛后山爆出一声脆响,众人闻声遥望,但见空中竟有两条金龙盘舞,纵横天际,时久不息,寨中出得如此异像,众兄弟都是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急探。其中唯有张入云见那双龙与施玉楼当日手中使得双刀一色,心上却是有些分晓。 果然还未待众人近至事出地点,却见一道纵地白光惊起,眨眼已至众兄弟身前。张入云看的仔细,正是范不死老人挟带着施玉楼,架剑光而至。 白沙帮众兄弟见只不过几日不见十八弟一身气度便又与平日迥异,他本生的雄壮,又兼一声霸气,近一月不见,眉宇之间却又多了一层清洁,虽只一线,便已有些超凡脱俗的气质,而昔日背插的双刀,此刻愈发的精光耀眼,还未出鞘,就已始见其上好似有两条矫龙游走,众人当眼之下,虽还不知究里,但都已明白施玉楼入禁地闭光,旬月之间功力便得大进。当下尽都上前道喜,又见一旁范不死虽是身着邋遢,却又有一番仙风道骨,知是前辈,也赶忙拜见。 未想一向喜开玩笑的范不死,此刻却是眉间凝重,也不待众人礼敬,只与众弟兄喝令道:“老夫近日与施师侄闭光修炼,疏于防范,今日占得一卦却有些大不利的际象,如今我与玉楼先赴白沙坪救人,未求安全计,我已将《大日轮经》收起,只是方圣琪精晓经义,你等兄弟却要将他好生看顾,行前我已于寨中禁地布制禁法,你等尽快将寨中人马分散安置,要紧人物也先进阵内暂避一时。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阵,放心!只守过三数日,定有高人前来急难。此刻且不要再犹豫,大伙速速准备去罢!” 白沙帮十几位兄弟一时听得老人吩咐,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又看得施玉楼与众人慎重点了点头,知其所言不虚,因相惯听得十八弟号令,忙四散布置。何劲举与张入云最相要好,却是手拉着张入云要他与自己在一处。不想范老人见状却阻拦道:“张入云!今日你也随我一行,你一身本领有些独特,此行恐你能生的些助力,就不知前途有艰难,你敢不敢去!”范不死话说的虽轻松,但他今日占卦之时,却是算出张入云于自己诸人大利,只是他到底前辈高人,耻于在后辈面前求助,如此一番话,已是说的极为谦恭了! 张入云见前辈高人竟也会有激将法,一时知事情严重,不由笑道:“范前辈但有差遣,弟子敢不从命,只是弟子尚有一事要求教前辈,万望前辈到时能伸于援手!” 范不死闻言作笑道:“你这后生有些意思,我邀你相助,你却赶紧着要回报,年轻一辈弟子中,胆子大如你的,只怕也算是少有了。我知你要为那女鬼求情,只是如今时前紧迫,我们路上再说吧!” 说完即是将手一指,但见其脑后即是钻出一条白线,瞬即白光万丈,只将施玉楼与张入云裹带在剑光中,惊天的白光飞舞,当下只化作长虹径往白沙坪方向飞去。 一路上,张入云与老人交待,可否用《大日轮经》或沉香佛珠救得小雅,范不死一意加紧赶路,一意思索片时才道:“这二女俱都罪孽深重,论理都不得如此快的脱得阴身,只是相较之下小雅到底情非所愿,却比艳娘天性歹毒要轻的好些。但就此如以佛光照体,也必将她多年修炼的阴煞气与功行照散,如此一利一害,却先得和她清楚。到时她只是一缕精魂,虽是我有些良药,但灵药难得,素来不舍这般无用之辈,为你义助暂破一次例,但如此她元神也是难以凝聚,不过得个三年五载恐也难在人前显迹。而那艳娘我却是绝不得解救得,当日也不知那庶叶仙子打得是什么主意,却让你做这般没来由的事!” 张入云见仙长已答应解救小雅,心上大喜,至于不解救得艳娘,反倒让他松得一口气,这一年多来,虽是小艳气质变善多矣,但艳娘却是受益甚微。若真将其解出桃花扇的控制,张入云还真不也作想平日怎生与这恶女子朝夕相对,至于若要将她安置于百花谷或二云观这两处地方,却又无一人能制得住她,自己更是想都不敢作想。 那白沙坪一去,不过百里不到的路程,二人才刚将话说完,已是身至其间,当下就见得白沙滩前,邢天兰老人已是率着莫怜星二女与秋暮蝉二妖人斗了难分难解。 张入云只一上眼,便觉有异,就见三人此刻竟不施放飞剑与飞针,只莫怜星手中一方十丈青绫与邢老仙婆那日败得自己的龙头拐杖与敌相斗。而秋暮蝉此时漫天刀影已是将三人团团裹在中央。不意之下竟是邢姥姥这一面落尽下风,而秋暮蝉这一面的花娘子却是竟未出手,只掌中托着一乌一青两道精光,持立在一旁静观。 如此异像就连范不死也惊了一跳,他虽卜得一卦知大不利与自己众人,但未想到白沙坪这面竟会败得如此不堪。当下见三女危急,忙将自己冲阳剑祭出,直指秋暮蝉而去。而一旁施玉楼见师叔放出飞剑,自己也紧跟着将两口金鳞刀放出,他近一月来朝夕受范不死指点,便是教习其剑术,施玉楼一身心法本已可观,功行不差,早已可施得剑术。只为长辈们苦心,剑术一直未传,前番被花娘子二人所败,反要张入云上前解救,他心高气傲深以为耻。而范不死又是护短的性子,不愿自己门人子弟人前露短,当下即违了自己兄长的成命,私下授了他御刀之术。 要知施玉楼这两枚金刀来历非同小可,刀身内本附有两条金龙精魂。一时虽是传得匆忙,但有仗刀身锋利,虽是仓促而就,威力也是绝大,当下为他加意之下,只将得半天都映成了金色,只与秋暮蝉修罗刀卷起的森森白气遥遥相望,倒是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未知正在一旁苦头的邢天兰见二人放出刀剑,却忙大声喝道:“快收了飞剑,花娘子有南极子午磁精所制秘宝,小心飞剑被她收了!” 邢天兰一语道出,便将范不死大惊,忙将飞剑回收,可就见花娘子盈盈轻笑之下,已将手中两道精光放出,当下只生出绝大的吸力来摄他飞剑。幸是范不死百年功力不比寻常,当下几费了全身劲力才将从那花娘子磁精吸力下将冲阳剑收回。就如此也累得他满头惊起冷汗。口中直骂道:“该死!不想她竟有这么一件阴损的法宝!”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拾)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拾) 而另一边厢施玉楼才刚放出的双刀,却旋即被花娘子掌中精光收治,尚幸范老人急救及时,一个掌心雷击出,将花娘子身前打得一晃。就如此,其掌中两道精光一作,一柄金刀也被其收了。施玉楼双刀合击有术,此时被夺走一柄,失了好些妙用,当下刀光立时大敛,不意自己才刚学得御刀秘技却是上阵就挫了锐气,当下只气得他眉宇泛青,但连自己师长都无奈对方,施玉楼也只得眼望花娘子图叹而已。 花娘子见老少窘状大笑道:“老东西,上次打了我一巴掌好快活吗?这一回我可要连本带利都要取回来。你还有什么法宝只管施展出来,看本娘子能不能将它都收了!” 范不死闻言眉头皱动,他方才击了花娘子一记太乙神雷,却未料对方竟还有其它防身法宝将神雷抵挡。那两极磁气采制不易厉害非常,一切金器所制法宝都能为其收治,如今自己神雷无功,能破此宝只有神木剑一流法器,或是五行剑气,可自己功力不够剑气还未得修。至于神木剑因精制艰难,威力不够更是少有修道人炼制。 此时他掏摸了身上半日,却也没见什么可用来克敌的不是取用五金制就的法宝。他与施玉楼都是身为男子,少有如莫怜星一般的长绫法器,至于邢天兰那海底万年红玉珊瑚所制的拐杖自己更没法找去。一时上老少二人无有威力至大的法宝飞剑,反比邢天兰三女更落险地。而另一边的花娘子自是不会放过这般绝好的机会,法宝玉红花已是屡屡放出金刺向二人打落。 当下老少二人一时无计,又不得动用兵器,不免避得颇为狼狈,只张入云久惯近战,金针及体时分倒是从容不迫的将其打落。花娘子见张入云仗流星指之利将自己金针打下大半。因欺其是一件金器,子午磁精又再放出欲收夺张入云的流星指,未料张入云虽是立感手上阻力大增,但终究没被其夺去。原来他掌中铁指套本是流星铁所制,为磁气相扰极微。虽有些许感动,但张入云一身功力上乘倒也还能持得住。 只是时间一久流星指为花娘子大受牵制,却又难挡金针,正在张入云危急处,范不死瞧出便宜,当下取神雷再击花娘子,果然花娘子两下施法,左右不及,自己神雷打过,磁精气便见薄弱,关键时刻张入云得脱阻力,立时又将漫天金针扫落。如此之下两地三人却都有些投鼠忌器,只僵持在当场。 花娘子见范不死只一得空驻立当场,一双小眼睛便是一阵乱转,知他是前辈高人,此时受制于自己法宝,但一身本领还在,只要让他想出什么对策,场上局面只怕立时就要改观,而秋暮蝉此时能全力运用修罗刀围困白沙坪三人,也是因为自己有磁精制肘,如若是她三人与范不死这边联手同时发动,自己与秋暮蝉只怕也有落败的可能。心计到处,反倒是先声夺人,一时将一面玉镜与磁精分付左右手,口中一吐便是一朵红花射出,花影拂动之际又是满布天空,玉指挣动处每一朵红花旋即又涨大了数倍,只是娇艳欲滴的花瓣上全都隐有刀光一般的锋芒。当下群花怒放,却每每能听得见花丛中发出那几可将人骨头碾碎的刀齿相扣声。 正在张入云三人看得疑惑之际,却见空中花蕾大放,众人耳边之听得嗡嗡声作响,立时便有千百只金虫自花心中蹿出直射向众人。范不死一见那毒虫身作金色,面色便是大惊,只是眼光落处,见原来是一只只大得平常蜜蜂数倍的异种金蜂,随即心上便得大安。只口中叹道:“还好!还好!万幸不是金蚕,不然今日老头我还真只有逃命的份了!” 说话时份便见他自怀中取出一只如小儿玩器一般纸风车,手下捏了一记法诀,一声敕令,便见那风车陡地大了十倍,风声过处,旋即将花娘子放出的金蜂吹散,只是那风车法力有限,只能趋避金蜂,却无力相击花娘子与秋暮蝉。 花娘子见范不死竟取出这般不入流的法宝与自己相较,当下哭笑不得,只好骂道:“老东西!你竟好意思用这般唬弄小孩子的东西拿出来显宝,也不嫌寒碜!真笑死人了!” 范不死闻言反讥道:“哈哈!你管我拿什么显宝?就算是能唬小孩子的玩器,如今能哄得动你这赖以成名的玉红花也不见差啊!再说老头我一生就爱哄小孩玩儿,如今换换心气改戏娘子你,倒也正相合宜呢!” 花娘子见范不死竟与自己调笑,忙啐了一口,只骂道:“没脸色的老东西,本娘子也是你能戏弄的?不给你些颜色,你还真当你是前辈高人吗?” 范不死见状却是一面周身掏摸,一面脸色变幻,口上也不示弱道:“哪能呢!老道人我今年二百多岁,至于老娘子你也少说有个二百五了,你没嫁人,我也没聚老婆,倒正合适。只是我替你算过了,你今年天罡不对,小心命犯杀星,今日还是快退了吧!别误了自己百多年道行!再想重新修积却是追悔不能了!” 花娘子见范不死脸色变幻犹豫不定,不知其到底在预备些什么,但总觉其别有阴谋,一时只得咬着牙怒骂道:“老不死的!我斗不过你这张毒口,且手底下见分晓吧!”说完又回首于秋暮蝉大声道:“喂!我一人要分持旋光镜与两仪磁针,忙不过来,你也该卖弄些威力,将他老少六人一块拿了,如此夜长梦多,我怕终有变数。” 再说此刻的秋暮蝉,却又与一月前形象有异,鸟兽一般的环纹遍布全身,虽仍是一身的道服,但此时看去反倒像是个身处苗疆的炼巫术士。张入云眼力惊人,虽相陋甚远,却也能看见秋暮蝉已是靛青的脸上,血口白牙,只如虎狼一般的外翻裸露着,双睛光芒四射,竟已成了碧色。尤其见他听得花娘子言语,点首之际,喉头却是语出如兽声。此异像实看得张入云震惊不已,左右揣测之下,意料秋暮蝉连番落败,只怕已是落了和当日孙圣一般的下场。 当下张入云见秋暮蝉闻声之后脸色又已大变,双臂擂动之间,本就将莫怜星三人围困的刀阵旋即又是寒光大作。顿时里三女压力大增,竟有不支之势,范不死见此忙手中连向秋暮蝉击出太乙神雷以分三人之忧,无奈都被花娘子将用旋光镜将其神雷收下。到此境地范不死只得连连长叹,欲不顾被花娘子偷袭的危险运使接引神雷,引动天火强击二妖。 正在他欲出手时,却忽闻得张入云与老人道:“前辈且忙动手作这**,晚辈自负有力量可使花娘子分心一时,老前辈要是有什么阵法运用,且趁此时布置吧!” 他一句话使得范不死大吃一惊,当下只赞道:“不想你这孩子竟知道我要用接引神雷,不但有见识,心也很细嘛!不错!我确是想过用**锁妖阵制敌,只是内有秋暮蝉飞刀,外有花娘子持两宝环伺,我与玉楼一身法宝不得取用,难与那花娘子正面较斗,你若是能相持一刻,待我与邢老婆子合在一处施法便是可转危为安。”说话间就见他急将两枚青灰色的三角小幡交入张入云手中道:“此时**阵法旗,你也不需会运用,只要到时听我号令招展即可!”。 张入云闻声接过,只一笑道:“如此就依老前辈指点!”说话间一个扬身已是直冲花娘子身前,范不死见张入云冲了出去,忙也扬手击出两记神雷相助,一时花娘子忙于应付,又兼张入云飞遁神速,竟在一瞬便为其穿过花娘子漫天花影。当下他手起霹雳,便是一拳砸向花娘子。 施玉楼见张入云近及花娘子身前,却欲动身随张入云身后,想先拿下花娘子一人,便可除了后患,安心独斗秋暮蝉,未想他这面才刚动身,已为一旁师长拦下道:“算了,空手拳击近搏非你我所长,我二人不能使动金器,到时两人三脚反不好收整,而花娘子此刻却是满身的法宝,此时你我且先放出剑光,先与邢老太合在一处再说。” 施玉楼闻言再向张入云二人一面看去,果然花娘子已将漫天红花合起,把个自己周身包裹住,也只能如张入云那般动若迅雷的快手,才可仗流星指的威力将扑天似的红花挡下。若是换了自己前往只怕多半无功,当下只得默然随范老人一同施出剑光去救莫怜星三人。 再说张入云一人独斗花娘子,当下为遮挡敌人红花便已是情急万状,而花娘子掌中磁精展动,更可克制自己流星指。是以虽只顷刻之间,自己体力即已开始透支。可是他身处如此境地却为自己久已习惯了的,一时今日能重游这般惊险局面,反让他身体兴奋莫名,拳脚挥动犹如电光流速,竟得在久耗之下也不见一丝缓慢。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拾壹)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拾壹) 花娘子本只当转眼便可将张入云周身皮肉,用红花威力削的一丝不剩,只空留一副白骨,不想多时之后,也不见张入云成擒。再眼望一旁范不死竟已施展剑光与邢天兰一伙合在一处。心惊之下,却又得娇声道:“喂!你就是叫张入云的小伙子吧!怎么整日里都和我神教过不去,我看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造诣实在难得。你又不是与那范不死的一路,何苦淌这遭浑水,你且快退下吧!与你说句心里话,姐姐我见你一身美质可实在舍不得伤你呢!” 说话时分,就闻花娘子喉间轻吟,似有似无之间,竟隐隐传得些腻人心肺的娇吁声。腰身摆动之际,全如杨柳倚风,虽是花娘子徐娘半老,但此刻施展这般乱人心志的邪法,却越法显得她一身成熟妩媚,风骚袭人,迥与少女的青春艳冶不同,两厢相较,只怕是花娘子这类妖艳妇人,反倒更能动男子心魄。 张入云为花娘子施展媚功之下,虽是他多年修行,并未为其所动,但总觉对方语声娇嫩腻人,不觉头皮便是一紧,那本已被他逼至身外三尺处的红花竟是忽得趁机欺近身前一尺方圆,曲臂振掌之际,压力陡地大了许多。 而花娘子见张入云修行当真精纯,竟能不被自己媚惑,但到底自己功力高过他太多,一时张入云也在其妖声侵袭下露了破绽,为此上花娘子旋又娇喘连连,急欲在片刻之间将张入云杀死。就在眼见着张入云处境越来越加窘迫,花娘子开心得意之际,却忽见对面少年只屏口一吹,当下一道气箭便已化做疾矢直打向花娘子面门。 要知张入云此时功力比得三四年前不可以道理相计,当年他只能打得叶秋儿面颊生痛,或是拂得满天花雨。可如今便是块生铁,在他气动之下,也当能打出些痕迹。何况此时的他早被花娘子逼得气郁半时,一口闷吐尽吐,威力已不寻常,且又是巧打花娘子的双眼,就如是功高似花娘子这般的妖人,也是不得不为之趋避。 因花娘忙于自救,张入云周身红花威力不免得以减弱。而张入云之得这一息,便得精力大振,当下却并不趁机将红花震退,而是将腰一拧,已是如玉女投梭一般的自红花阵中射出,直欺花娘子近身,他久欲与花娘子近身搏击。如今得这般绝好时机却是怎能放过。 花娘子见张入云来势凶猛,一拳击来只带起一阵破风声,当下只得将玉指一屈,金花陡起之际便欲架张入云双拳。未想张入云招式还未使老,便已错身让开,绝不与其在拳脚下耽搁功夫,而是移形再做进击。无色僧当日曾对张入云说过,若论技击一技,张入云已可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花娘子身为女子,又是妖法高强的妖人,多年成名,一身搏击功夫不免有些丢下,这般近身搏斗若与张入云相较自是大非其所长,如此不过片时境地,张入云便已将她战至下风。 花娘子从未料想到自己竟会为一后生小辈打得如此狼狈,惊心之际,又羞又气,当下只得拼动真元,一个娇叱,竟将丹田气劲炸起,只将个方圆十丈之内一应物事震得飞退。待张入云也为自己重击退走之际,忙手指烟岚,百花丛生,再欲挽回先时局面。她此刻已起全力搏杀张入云的心思,不禁运得满天红花,左手又将补天锦抖出欲将张入云裹住,再不让他有施动轻功的机会。 未料得张入云虽被花娘子震退,却见他忽地取臂一挥,竟是生出绝大的风力,将个花娘子还未凝聚成形的满天花雨硬生生撕了道口子。花娘子不知他还有清灵羽这般能扯动风力的异宝,眼见自己花阵又露出破绽,只张入云轻功绝顶,定可从中穿过。一时上赶忙将掌中云锦甩出,但见一抹彩虹流经天际,好似矫龙一般直向张入云卷来。 花娘子自度纵是张入云轻身功夫再怎么佳妙,也绝比不得自己这件成名法宝来的快捷,只让她万万没有料想的却是张入云见状只腰身一扭便已得凭空不见。花娘子大惊,忙欲将红花云锦回收急防,就见张入云已在自己左前方三尺凭地惊现。右户一晃,拳似惊雷一般直向自己打来。无耐之下花娘子只得架拳硬接,但闻得震天价一声雷响,少年人竟将花娘子打得飞身倒退十余丈。 纵是多年成名的妖人,此时也是被张入云重击之下,将双臂抖做一团。可未料对方用心歹毒,即得上风便绝不留手,左右手连环翻飞,又是十二枚金银飞镖急射而至,当下欺花娘子此时无暇运动两仪针,只将个花娘子周身围裹,眼看着美妇人就要身遭不测,却就见那十二枚金燕镖好似撞至无形气墙,一阵好似急舞琵琶一般的叮叮冬冬声,张入云绝杀的十二枚飞镖却是尽皆落在了地上。 张入云知花娘子该已无还手之力,能有这般异像,只看得他心上一阵莫名,正在惴侧之际,忽听得远处有范不死老人急呼道:“张师侄,速将你的旗幡招展,莫错过这大好机会!” 张入云闻声回顾,原来此刻范邢诸位已是分布天空一角,邢天兰与范不死二人各持四面主幡已放出赤青两色烟光将秋暮蝉刀阵架起,而莫怜星三人此刻也持了青黄色六面小幡分赴三面与自己结成四角将花娘子与秋暮蝉围在当中。 当下张入云见状也速将自己的怀中三角小幡取出,只是他因不知怎生催动阵法,只得默守阵规静观其变,手中持着旗幡依样花葫芦如莫怜星般的招展。待六人结成阵法,将二妖人围在圈中,两位老前辈催动阵法,搬动威力自不必说,余下四位小辈却立时在功行上分了上下。莫怜星与施玉楼素习玄门功夫,功力已自不弱,只是隐隐间施玉楼手中仙幡却比不得莫怜星灵动,旗幡上催出神雷天火威力,却被对面女弟子比了下去。 而张入云虽一上来有些持重,但稍时却渐渐显出自己多年修习的功力来,虽是其势比不得莫怜星二人,但也一脉的自有烟光神火放出,一样兼具威力。时间稍久,手下烟岚越聚越多,渐渐已自后赶上二人。独邢天兰侄孙女邢小蝶一人功力浅薄,六人虽结得法网,却是她这一处最为薄弱,二老见此无奈,只得颠倒阵法,力图将其一面弱势掩盖过去。虽也弥补的好些,但总是还有些疏失。 但只这一般,**阵内满天神雷落下,也将阵内花娘子二人打得支撑艰难,虽外有秋暮蝉将刀阵放起抵挡,旁有花娘子将玉红花补天锦遮漏,但一样难以防范。瞬时间攻守易势,花娘子与秋暮蝉立刻便落了下风。他二人也是有心想逃,但是想着自己连番落败,神教中惩治起来,代价极大。秋暮蝉更是几次失手,已被将肉身元魂摘戳早已无退路,一时间只拼死挣扎,竟未有逃蹿。 如此一来倒乐得范,邢二老运阵法牢牢将二人困住,正在二老以为得计,今日定可将二妖锄戳时,却忽见得天边一道青虹直泻而来,竟得从容冲入阵中。二老见此法力,只疑自己双眼有花,却未料花娘子好似见惯了一般,当下玉手一招,便已将那青光收在手里。 范不死见此暗道不妙,眼见如此法术,当是飞剑传书一般的威力,可这般精纯功力,漫说是邪教门下,便是玄门正宗也是难有人会得,只这一手已足见得行法运剑书之人功行在自己于邢天兰之上。 果然正在范不死犹豫时分,却听得花娘子放声喝道:“一般不知死活的狗男女,只你等这般不成体统的阵法,也想擒下我神教门人,当真白日做梦!今日且让你们尝个好的,我神教门下以寡击众,莫又在外间说我们仗势欺人!”说话间,便将那青光送至的碧绿的翠玉葫芦打开,一时上冲天的绿火便自葫芦里放出。当下也不见那绿幽幽的鬼火怎生升腾,就见得正教门下旗阵中不是落下的焰光雷火,只一遇上便如火星落入水中,迅速消融不见。 到得这时,不止众小大惊,便是二老也一样脸上流下了冷汗,果然又在花娘子连声娇笑之际,便将那绿葫芦内所有碧火全部倾尽。如此一来不只将众人所布旗阵敌住,且还向守阵众人弥漫开去,当下守当其冲的就是功力最为不济的邢小蝶。眼见身前三四尺境地便是那遇物即枯的毒火,邢小蝶一张俏脸虽是被眼前火光映成绿色,但依旧可为众人瞧出她在急难之下,一张粉脸已是惊至如纸一样白。 邢天兰见自己孙女身陷险地,关爱心切,只欲上前施救,可她与范不死主守阵法,一旦离开只怕还要连累他人,心上关痛,犹豫不绝,只累得数百岁的老人也是因难见于颜色。范不死见此,也是心焦不已,眼见无救,只得暗下决心,纵是舍了自己百年修炼的冲阳剑,也要将老人孙女救下。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拾贰)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拾贰) 就在二人无奈,都要舍阵救人之时,却忽听得脚下一声长啸惊起,竟是闪出一道人影直扑守困艰难的幼女。二老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正在惊心,却被张入云发现来人却是那先时已负气身走的段姓少年。当下就见那少年一把将邢小蝶手中旗幡夺过,他虽是不懂这阵法奥妙,但一般的如张入云内功深厚,且他得一臂妖龙助力,操纵阵中神火比常人还要简易,只瞬时便将身前碧火逼退至七尺开外。 如此转危为安,却还没等邢小蝶回过意来,小脑袋上已挨了少年一记爆粟,跟着喉尖一紧,已被一只铁手紧紧箍住,当下只听少年喝骂道:“臭丫头!平日里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今日家里这老的救不了你,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出丑露乖的丢人模样!”邢小蝶瞬时间生死两重天,虽是生的一张刁口,但此刻心上惊慌,却只傻立在一旁,半日未想出言语应对。 再又听少年与邢天兰道:“死老太婆!你要是想救你这孙女儿,就将你收着的三粒碧灵丹拿来我用!” 邢天兰见少年要挟自己,虽是碧灵丹珍贵,但与孙女儿性命相较还是小事,但如此这般便要在人前示弱于一个后辈。她一生性强,从未服过人,今日被一个无礼之至的后生小子克制,更是让她下不来台面。正在犹豫计,却是范不死怕她耽误坏事,抢先说道:“灵丹只是小事!只是万一你无力回天,却要送了小蝶命怎办?还是先把小蝶放了,事后我等必将碧灵丹送上!” 少年骄声喝道:“范不死!你少来这套!你两个老人,相斗比自己法力还弱的妖人已是倚强,这会子还要仗人多布阵才能扳回局面,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这会子和我说什么要先放人?只当我是三岁孩童哄骗吗?” 邢小蝶一阵惊慌过后,此刻已是回过神来,见自己为少年擒获要挟长辈,意气上来,只发了小姐脾气骂道:“段惊霆!我八姐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将你满身的伤治好,就连我也是多时端水送药!你倒好,只待伤愈,便火烧我白沙坪还盗我真经,这回又来要挟我祖母!我问你,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真是被狗吃了去,快把我放开!”说话便将身挣动。 段惊霆闻声脸色一作,白净的俊面上两道剑眉几乎凝作了一处,也不答话,只将掌中旗幡止住,就见那身前碧火旋即便得扑上,少年见状,却反将邢小蝶挡在自己身前,只望火中投去。他如此骇人听闻的举动,只惊得连张入云在内也是齐声惊呼。 而少年却在将小雅送至绿火三四寸处时才将手中仙幡摇展,一时间烟光立起,他与操火一术上有先天根器,当下施功只将那碧火在空中逼住,却并不驱荡了开去。邢小蝶虽是往日里争强好胜,但到了此时,就见眼见燎天也似的绿火翻滚,其中腐人骨髓的阴寒气,只将她精神魂魄摇动。一个惊惧万般之下,终是再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 不料段惊霆却并不就此怜惜,反回手给了她一记耳光,才教训她道:“这是采自深山大泽内的冥石阴火,不论仙凡只要被其烧到,便是元神都没得救,到时这一群老不死的有通天的手段也救不了你!臭丫头,别以为我此时在与你姥姥讨价,便不敢伤你。我也不杀你,只将你的脸弄的鬼还难看,到时再用你性命换取丹药,你倒说说你姥姥和这范不死肯不肯?” 邢小蝶为少年心恨,已是心胆皆丧,当下只蜷曲身体,抖做一团,再不敢与其争辩。 莫怜星见自己小妹被段惊霆惊吓如此,早一旁惊叫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妹虽对你连日来对你有些无礼,但到底这多日为你端茶送水,并没有亏待过你,你怎么此时却恩将仇报!对她这点年纪的孩子也这般毒手!” 段惊霆闻声却是横眉冷对道:“我知道你想说,是你救了我!但当日我倒在这湖里,又没开口求你救我,是你滥做好人自作主张为我疗伤,但可别指望我会有一点感激你的意思!这臭丫头我早看她不顺眼,日后被我撞上也要寻她晦气,今日算她时运低,你要怪,就先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救了我,而又让这臭丫头与我结怨吧!” 莫怜星在自己姐妹中最为长辈们垂怜,只是不料命犯恶星,竟为一时疗伤对眼前少年生了些情义,她虽知段惊霆性冷,但却没料到竟会到这般地步。今日一事,他不止将邢天兰二位长辈惹恼,还将姐妹中最小的邢小蝶欺负,日后不但老一辈仙长不能容他,便是一般姐妹也不得答应自己与其交好。实等于自此永绝二人情份,莫怜星心性聪慧,知段惊霆此举也定是为此着想,她也是内敛性傲,一时想到深处,却将朱唇反咬,只睁大了眼睛直逼对面少年。哪知段惊霆一双目光,只比她还要冷上十倍,竟是一丝不做避讳回视于她。 正在一双男女挣扎时,却听得邢天兰在旁高声喝道:“就依你!这三粒丹药给你就是!”说完便是扬袖一掷,便见一溜白光跃空而过。段惊霆伸手接过,当下打开那玉瓶,就见青光一闪,随即便是奇香扑鼻,知不但是货真价实的青灵丹,且还是出自上辈峨嵋仙人之手,效力直比青城自炼的还要高强。俊目中精光一耀,便将那灵丹放入怀中。 只是邢小蝶,却一时并未被他自掌底放脱。邢天兰见他取了丹药却不放人,心上焦急,正欲喝骂,却已为范不死阻住。只为老道人看出眼前少年毒滑,不到得自己安全境地,多说也是无用,此刻小蝶在其手中,自己一面也无选择,暂时还是不要再撕破脸才好。 老仙婆为范不死劝阻,只得强忍胸中怨愤,一力将法阵合笼,当下她大怒之下施了全力,到底是数百年上清修为,一时拼动老命,**法阵威力便得大增。范不死此时见其动了莫许大的功力,为防邢天兰一人激奋施力过度,反将阵法崩溃,少不得他这一面也只得卖弄精神,将阵法收整。 段惊霆一身本领比邢小蝶高出很多,又兼得他身有灵异,于操纵火术上别有灵秀。如此一来四位小辈中各持本领,反将个最不懂阵法,又不具异能的张入云比了下去。 张入云见自己一面雷火势弱,怕有碍阵法发动,成了缺漏,当下虽已全力尽出,但仍不能与众人相比。他近年来功行大造,已不比往日,为此上一个沉眉,便只轻吁了一口气,周身骨节抖动处,只将周身肌理激活,一时周身上皮肤都得真气吐纳,功力顿时增长一倍,便见眼见赤焰激迸,却又将三小压过一头。 被一旁范不死看在眼里,却是心上大惊,他是长辈仙人,只一眼得窥便知张入云竟可借周身肌理呼吸,可又能运动起玄门内功,这般异数秘法与正教玄功相合的法门,也不知眼前这后生小子竟能掌握。到得此时他才觉自己竟一直将这于白沙帮中的无名后辈看得小了,若是他日眼前人再得些进益,位列于自己这班剑仙之内,怕也是指日可待。至此张入云这个名字,才在老人心中留下了映像。 再说法阵至此结成,又为二老四少合力发挥出真正威力,纵是花娘子放出的毒火猛恶,也是渐渐落了下风,本作燎天的业火,却被**阵生出的神火烧成缕缕飞烟,化灰而去。多时之后,二妖又为众人围在阵法当中,日渐狼狈。 花娘子到此时心上焦急,想着众小之中段惊霆与众人最不相类,于是娇声相劝道:“这位是段公子吧!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与这帮老少联手相欺我这一弱质女子。他所谓正教门下虽会倚强仗势为胜,今日事你也是看到的。如若真刀明枪厮杀,就算身死此死,也只能怨我等学艺不精,可这般仗得人多为胜,却怎叫人心服!我知段公子得了邢老太婆三粒灵丹,但我神教门下异宝成山,只要小兄弟今日罢手,放我二人一条生路。待我回教中求允,别说是三粒青灵丹,便是三十粒三百粒又有何妨?” 花娘子一时为求生计,却那顾得这青灵丹来的珍贵,如此胡乱许愿自是不皱得一点眉头。只是他乾坤教却是四处掠夺天材地宝,虽无花娘子说的如此豪量,但也确实家大业大,积宝成山,比得过天下任何名山大派。 不料段惊霆闻言却是纵声笑道:“你这是在求我吗?”花娘子不知段惊霆语出何意,但为今之计,性命要紧,只做一时服低,又不得短了些什么,当下闻言便是将头轻点。 不想段惊霆见状,却又得大笑道:“要让我放手饶你,当然也可以!” 他这一句话说出口去,却将个正在施动阵法的五人惊的脸色大变!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拾参)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拾参) 花娘子见段惊霆竟会应承自己,虽知眼前少年难以对付,但急难之下得有一线生机,也由她面上显出一丝喜色。 未知段惊霆这边厢却又放声笑道:“只是这臭老太婆要我帮忙,我取她三粒青灵丹。若要我换了心意来帮你,却非得要三千粒不可!” 至此花娘子才知段惊霆只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戏弄自己而已,她一生心思毒辣,事事占尽上风,此时被一后生小辈于难中戏弄,更是惹得她瞋目大怒,芙蓉般娇艳的面孔顷刻间却是化作了夜叉恶鬼,急怒之下厉声吼道:“你这小辈竟也敢借机取笑我!可小心异日我将你剔骨抽筋,炼魂噬魄,历经艰难也不得死!” 段惊霆听得花娘子放刁,耻笑她道:“你这婆娘别在我面前逞强,此刻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实与你说,纵是没有这几个老不死在场,我也一样要寻你二人晦气!即是今日正巧你双方放对,我也乐得借机取些好处。你若真想治我,且等你逃出生天再说吧!只不知到时,谁将谁剥皮抽筋呢!”段惊霆语毕,即是声声冷笑,唇齿开合时,竟露出内里好似野兽一般的犬牙。寒光内蕴,却将正在怒火冲天的花娘子也看得心上打得一突。 范不死六人被就将秋暮蝉二人牢牢围困在阵中,说话功夫,阵口雷焰赤光又将那碧火打灭了好些。花娘子眼看着大难临头,却是再不顾什么同门道义,只一扬手便将身旁仍自运动刀光秋暮蝉提起。 张入云见此异像只觉奇怪,照理他二人功行相仿,前番秋暮蝉又与花娘子多有不合,该当不会这般为花娘子擒下,且观今日二人应对,秋暮蝉又想是事事在听花娘子的调遣一般。 正在他犹豫时,却见花娘子另一支手只往秋暮蝉后心探去,但听得一声好似撕破厚纸的古怪声响。提在花娘子手中的秋暮蝉已为其放落,而她另一支手上却又多了一个正在拼命挣扎的孙圣。 张入云从未见过这等妖术,一时为眼前花娘子异术瞋目,却见得女妖已是不顾孙圣挣扎只按在天灵盖上颂诵咒语。本已是只剩的一副孤魂的孙圣也在其掌上便得越来越有生气起来。他此刻已是兽身,周身披满鳞甲,此刻在花娘子妖咒祭炼下,却是浑身如着了火一般,流动盈裹着一层绿焰,且本就高大瘦长的身躯,此时也是越涨越大,只是任他如何挣扎,也是逃不得花娘子的一双纤手。 众位小辈见识浅薄,但见此等古怪的行举,心上也是不由生的好些惶恐,都有些不知所措。而一旁范不死经历最多,估量一时,方惊叫道:“这花娘子好毒,为求脱困竟连同伴也要相残,她生生将这孙圣的妖魂烧炼。如此大凶恶法,只能维持一时,但只怕比得邪教还要厉害三分!”说话间,连他都有些心寒,抖手就将自一粒神雷打出,欲坏花娘子行法。只是二妖此刻正为妖焰绿火包裹,范不死太乙神雷虽然精纯,但透过火阵后,又是威力大弱,再为秋暮蝉刀光一绞,终是为其抵挡了下来。 众人见连功力最高的范不死都耐何不了对方,当下虽都是心上惊的厉害,却也只能看着敌人将法术施完。只有张入云见花娘子这么恶毒,虽是心上一样痛恨,但心里却又有另一番心事,决是犹豫不下。 而众人之中却是段惊霆最为了解其心性,眼角瞥得张入云脸色异样,略一料度,便已知其心中所想。当下却在旁嘿嘿笑道:“你就别在怜香惜玉胡思乱想了!你天生就是靠女人搭救的命,趁早将你那双鬼放出来,化身阴魔与这孙圣恶斗。不然的话,你别瞧这两个老家伙活了这大把年纪,只要那姓花的婆娘一脱得这旗阵,转眼就能将这两个老不死的治住,再接下来就是你我了!” 张入云被其道破心事倒没什么,只是不喜他言语刁毒,有轻慢小雅和艳娘的意思,一时也反讥道:“你即然算得这么准,为什么不趁早赶快就走!依你的身法,此时抢先一步逃命,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段惊霆未料一向好声气的张入云竟会首次与自己斗口,倒有些惊讶,只是转眼间面孔上便又恢复往日的冷峻道:“我素与乾坤教不对路,今日即有机会能教训他教下这一对狗男女,怎能放过!倒是你,整日间行得这多伪善的举动,到头来还不是要靠女人帮忙!有在人前做那伪君子的闲功夫,就该多用点心将本领多长进一些!没得总是自打耳光,丢人现眼!” 众人见段惊霆出语伤人甚重,只怕张入云慎恼,范不死在旁见张入云不语,忙相安慰道:“张贤侄莫听这臭小子胡言乱语,搬弄是非。只是你那桃花扇里的二女性属阴邪,若是将其放出的话,倒是可添不少助力。你且勿要为那段小子折磨了心志,要知那二女生前多作杀孽,若得行善修积外功,一应的转劫应世都要少好些阻力,如此帮人便是助己。虽是眼前过于激冒,但还是速将二女放出助战才好!” 他这一番说出口,张入云还未曾回答,便听得一旁段惊霆已是声似惊雷一般暴笑了出来,再听他大声与张入云道:“哈哈哈!天下间的伪君子数不胜数,张入云!你这修道的路还长着呢!要做到如这范老不死一般面不改色,心不跳,欲要别人替自己卖命,却好似自己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一般。这么铜铁不穿,油煎不烂的厚脸皮,只怕你现修上十世也及不上。倒不如索性做个恶人,把自己一点肮脏不堪的心性放在太阳度下晒晒,倒还显得些男儿血性!” 莫怜星三小听得段惊霆竟敢如此藐视范不死,公然说出这般没天没地的话来,只将双眼瞪大了望着一旁仍在喋喋不休语出没完的狂傲少年,只是人人都没有勇气往范不死一面观望。其中尤以莫怜星最为痛心,只不知段惊霆为什么要将话说到这般田地。 过得片时,就听见良久不语的张入云忽然讪笑一声道:“段兄提点的很是,小弟一身污浊,那还有舒适资格摆得这些端正面孔。在下能活至今日也确实都是靠着多位女子的舍身助益,即得如此,又怎会在乎人间耻笑!如此,倒是段兄将小弟的心性想的太好了!”说话间,张入云已是取出桃花扇将二女放出。 一时小雅与艳娘落地,只略一观望阵中孙圣所受的苦刑,便已知自己有什么任务,艳娘见此,只一声轻笑,满面皆是鄙夷,而小雅却是面色凝重,仔细留意眼前一切,好似在用心计算该当如何才能抵挡得住孙圣。 张入云见此,体查其心意,忙将轻抚其肩并低声道:“我将你二人放出虽为私心,但也只想尽番人事,稍事能抵挡便罢,若不能抵挡,那我三人只自顾性命速逃就是!” 小雅闻张入云一言,感其心上有些变化,不免笑道:“怎么!你倒转其性了,不再做滥好了人吗!” 张入云亦笑道:“我什么时候是好人了!眼前一众人每一位均得一身本事,合力相围二妖已是欺寡,难不成败退逃生时,还要再合在一块儿不成?” 小雅怪道:“那你再不守仁义,不顾他人了吗?” 张入云左右伺望,方轻声道:“我本就自私,如守仁义也当有实力才成!”说话间眼色又是一暗道:“再说若以眼前众人的性命与你姐妹二人相比起来,也就不算的什么了!那范、邢二人都是仙家长辈,一身本领还未尽出,到时若不敌花娘子二人,定有法子保全自己,我张入云一介江湖无名小辈,为何还要越俎代鲍,杞人忧天呢!” 小雅闻得张入云今日话诸多不对,一双大眼瞬也瞬,直望了他半日方柔声道:“你这般言语倒和对面少年有些相近,只是你终是比他要心善的多了!代人接物也乖巧的多!” 张入云觉小雅语中大有些温柔,不由面上尴尬,忙撇过头不敢与其对视,只口中仍道:“切记!到时只尽人事即可,不要拼尽全力,性命相搏!小雅你今后还要和方十六弟相守,却不要在今日受了伤害才好!”一语说毕,顿了一顿,却又开口道:“艳娘也是一样,多加小心,不要受创!” 不想艳娘早在一旁嗔怒道:“谁与你卖命!你只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半日,便当我也会如小雅一般听命于你吗?她有心于你才得这般卖力,我又没受你什么恩惠,却不用你抬举,将我与她一般对待!” 张入云闻其恶语早已习惯,当下只是一笑。只是小雅却听出艳娘话里有些语病,似查觉些艳娘心事,不由张目望了艳娘一眼。虽是艳娘有心遮掩,但她二人长厢厮守,又是阴魂,对方心理俱能有些感应,一时也不由在小雅注目下有些不自在起来。

第四十四回 莽少年遭戏 落魂女执迷 (拾肆) 第四十四回莽少年遭戏落魂女执迷(拾肆) 只是艳娘天生凶性,此刻为小雅窥伺些心事,却是不由将唇反咬,嗔怒起来。小雅见她翻了面孔,心中怒火蒸腾,大有施虐逞暴的意思,暗道不妙,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张入云不知她两人心上变化,只见孙圣已被花娘子摆布好,却忙示警嘱咐二女小心。不料花娘子才刚将孙圣放脱,却是跟着将指尖绕动,却见密布三妖周围的绿火,竟是转眼便被孙圣吸取了一半。 范不死不料花娘子竟还能操的这样的秘术,再看孙圣本是周身缠绕的赤光业火,竟在转眼之间变化做幽冥深暗的碧色毒火,顷刻间那早已是面貌狰狞的孙圣,又被毒火哺喂得凶焰大作,一时上狂嘶厉啸再无往有一点往日儒雅斯文的影子。范不死知那护持着孙圣的毒火威力并不在自己旗阵神火之下,此刻又为其收取了一半,绝可冲破自己法阵。 只众人中独张入云生有慧目,却见花娘子施术时,偶有低首听询的模样,联想到先时必杀的十二枚金燕镖被莫名破去一事,一时心中若有所悟。 果然孙圣一待绿火加身,转眼便是猛扑众人身前,因他与张入云数次对阵,此刻虽是心智已失,但总觉眼前诸人中唯张入云最惹自己激气。当下正和了张入云心意,待见孙圣扑来,忙加力运用旗上雷火抵挡。 一旁小雅见孙圣来的猛恶,却并未如张入云吩咐只略作应对,而是不作一色,便在空中着地般一滚即时显出自己元神,娇叱声中,已是运得七柄修罗刀与孙圣敌在一处。 张入云不料小雅竟会下得如此大力遇孙圣正面相击,心上立时大是紧张,又见艳娘却依旧是旁若无人并未有上前相助的意思。当下只得将钢牙一咬,拼动功力,只用单手持幡,取右手运全身劲力射出一记弹指神通指劲。此是他全身劲力的凝聚,但见一记白光破天而出,直取孙圣面门打去。 张入云素惯战场博杀,他知自己此时功力还不够精强,是以取势甚巧,一记弹指神通只取孙圣双睛而去。但就如此,这一击也是张入云一心二用,因即要护持的旗阵不乱,又要用全力施动弹指神通,两面行法都已是超出自己体能的极限。当下一指击出后,只觉得丹田内真心乱做一团,腹痛好似刀绞,虽是仗着自己乃是纯阳之身,并未受下内伤,但也一般的难以抵受,剧痛之下,额头即显出豆大的汗珠,转眼之下已是汗浸全身。 而那边厢就听得空中孙圣惨叫一声,已是翻身在空中滚做一团,周身擅抖显是痛到了极处。小雅与其相较时,就觉孙圣周身毒火威力绝大,他本是修道出身,魔力比自己高强的多。若不是自己七柄修罗刀能做抵挡,仅凭本身功力,只怕早已被对方击成重伤。 艳娘见张入云出手便将孙圣一只左眼打瞎,却在旁与张入云喝采道:“你倒厉害!为救心上女子,竟变的好毒的手段!” 张入云见她临战不助小雅,却又在这里胡言乱语,不由怒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自己姐妹正在与敌人苦苦争斗,你却在这里坐壁上观,说这些风凉话!” 艳娘冷笑道:“她是感激你相助与心上人在一起才下的如此力气,而我又为受你什么好处!为什么要帮你和她!” 张入云摇头道:“小雅虽是从未提及,但她仍是视你为其姐妹,她不日就要与你分别,你却还要如此对她吗?不想我却有些错看了你,只当你纵是性子不好,总有些可取之处呢?” 艳娘闻言眉间一跳,竟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只口中仍作强道:“谁与她是姐妹,凭她这般的出身,却也配吗?”张入云闻言无语,不欲与其多作无谓争执,只再留意场上变化。 而此刻因见花娘子护身绿火已少了一半,范不死众人趁机忙运动雷火相逼。阵中二妖只有苦自支持,为此上花娘子也是不断催逼孙圣赶紧将法阵冲破。孙圣连为花娘子禁制相逼,只痛得他愈发凶狡悍猛,小雅本不是其对手,立时便是身处险境,但见七柄修罗刀竟能在身前三尺境地内翻滚游动,眼看便要落败。 张入云见此无奈,只得连施弹指神通相助,只是他此刻真力大萎,已不足以对孙圣生出伤害,但每每所击之处却是孙圣独眼,为此上对方也是不得不略作抵挡。 至后孙圣终是被二人惹得犯了大怒,张口一吹,却将护身绿火祭出,一时即包裹住小雅欲将其烧死。可是如此一来自己也因护身毒火减退,为旗阵中神火炙烤的嗷嗷大叫。 正在张入云以为小雅危急时,却见小雅忽然檀口微张,屏气一吸,竟将眼见碧绿般晶莹的火海取得一径纳入口内。张入云见小雅竟能收纳眼前毒火,不由心上大喜,可是随即却又大是心惊,原来小雅虽因是身为阴魔可收归容纳毒火,但其功力与孙圣相比差的太多。一时只纳得少许便是脸露痛苦,想是她消融不了,却反有被碧火吞噬的危险。如此这般就好比水性再好的泅者,若真遇上大风大浪也是一般的无计可施,溺毙大海。 见小雅危急难当,张入云正欲催动劲力再施一次秘法击出威力绝伦的一击,却忽觉身旁劲风疾走,就见艳娘已是化身黑云,显出真身向前扑去。她比小雅功力要高强不少,又是凶性毒辣,化为阴魔后威力更大,阔口一张便如长鲸取水一般将小雅身前绿火取食了一半。转眼间又将修罗刀祭出,与小雅飞刀联成一气,当下任是孙圣怎生暴戾凶顽也是对二女无计于施。 花娘子本指望施术孙圣,可仗其破了阵法脱逃,未想却被张入云手下女鬼抵挡住,此刻她护身绿火被范不死众人打得所剩无已,再若逃得迟些,便是神魂也是无救。急难之下她又得首领指点,当下取指掐诀,就见远处孙圣瞬间便得周身烈焰暴长,庞大的身体如涨了气一般即是膨胀了许多,可孙圣却又是一脸的痛苦不堪。 张入云瞧出异状,为防二女不测,忙高声示警,命二女先撤出阵外再说。范不死也瞧出花娘子要将孙圣神魂震裂,借势逃出阵外,如此临危的反噬,威力绝大,是以闻张入云言语也未阻拦。可艳娘到得此时却还在心贪孙圣周身缠绕的护身毒火,仍自不停的张口取纳。 小雅见情势危急,当下也顾不得艳娘身化阴魔,性情张厉,只得强自携掠了艳娘同退。果然惹得艳娘嗔性,竟取口来咬小雅。正在此刻但听一声惊雷炸响,孙圣魂魄已被花娘子震裂,张入云三人离得孙圣最近,幸是已取了退势,到底未受甚重伤。只是如此一来众人好不容易合成的旗阵,最终还是花娘子破了。 待张入云身驻空中,第一反应便是迎向小雅二女,果见二人已是斗在了一处,张入云知艳娘显了真身不比小雅尚余些灵性,忙上前取桃花扇向艳娘头顶击去,好一阵雷火过后才将艳娘克制住,当下赶紧将其收入扇内。而再看小雅时,就见她已是收了法像,只是其身上被艳娘咬伤多处,精血流了一身,张入云见了心上不忍,忙取冷香丸为其医治。 小雅接过一粒后,却又开口与张入云道:“也给艳娘一粒,她方才虽是心贪取了毒火,但到底也救得我一命,若不喂她丹药,只怕毒火反噬,反要伤了她!”张入云依言也是取了一粒投入扇中。果见艳娘自取了冷香丸后,凶性也得大敛。 一旁小雅见艳娘吸食好些毒火后,气色更比平常,不由叹了一声道:“只是如此一来,艳娘功行又进了一步,她如今越来越加厉害,我日后不在你身边,只怕她暴起发难,你却没个助力了!” 张入云闻言笑道:“这就是我的业障了!你且不要挂怀,只在白沙帮中安居就是!”小雅闻言不语,只抬首与张入云一道观望逃出阵外的花娘子与秋暮蝉。 果然自孙圣被花娘子震破魂魄,张入云三人为其威力撤出阵外,旗阵旋即被破。花娘子二人一旦脱身,却并不逃跑,反仗两仪针与分光镜再战二老。不想他二人此番破阵,妖法威力却又比方才大了许多,范不死此刻施不得飞剑,只得仗邢天兰珊瑚杖与莫怜星的青绫支撑。真是岌岌可危,眼见支撑不了多少时辰。 众人里张入云已伤内息,再要上前,却有些不得力,唯段惊霆一身本领与其相仿很可与花娘子一斗,只是果不出张入云所料,看神色他不但没有相助之心,反大有脚底摸油的意思。说不得只好自己逞动余力再相上前与花娘子纠缠。不想花娘子这一番却是学得乖滑了,也不待张入云近身,便是拼力披散自己发辫,一时又将发尖咬碎吐出,竟化做万千赤色钢针飞舞空中。此时她心血相就的秘术,只一中她断发,便是归心丧命,端底是阴毒无比,厉害非常。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助妖 (壹)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助妖(壹) 张入云虽不知其法术根底,但此刻见了这般阵仗也知那漫天的钢针定是厉害异常。一时也是裹足不前。只片刻之内,范不死众人已在秋暮蝉飞刀环绕下险象环生,转眼众人就被群刀分开,眼看着险像环生。 正在这当儿,但见一溜银光投入修罗刀阵中,初只一点银星,施即便是化做惊天般的霹雳,再见惊雷过后,空中又得无数子雷密布,只打得那咄咄逼人的修罗刀阵乱做一团。 张入云眼见神雷救众又惊又喜,却又觉那雷极为熟悉,略一思忖便已知是何人救了一众人,摇望天际,果见天边一道白色匹练划破天际倒卷而来,待来人近身按落云头,即时便是显出四位女子来。张入云本以为来者是庶叶仙子师徒四人,定睛看时,原来除庶叶仙子与阿鸾外,另外两女子却是自己师叔申美奴与其弟子阿甲。 庶叶仙子见张入云也在人群中伫立,只微笑点首,便高了声音与范不死道:“原来是白鲸岛范先生,呵呵,只不想今日先生怎会这般狼狈!” 范不死与庶叶仙子曾有一面之缘,知她是水母末流弟子,论辈份比自己还高了一辈,只是她昔日道法有限,与自己也只平辈论交。但因是他一班中原遗老与水母教下恶感多过好感,却并不多深交情,多年不见之下,未想到庶叶仙子竟得道法大进,虽未见得真实本领,但只眼前这般气度便已将自己比了下去,又知她水母独门神水剑,不入五金之列,与花娘子相斗正是合宜,当下虽被她讥讽也不好着恼。只是嘿嘿一笑道:“仙子来的正好,我众人正在危急时分,得仙子相助化险为夷,异日我白鲸岛十三众一定登门拜望!” 庶叶仙子本只与他略作玩笑,见范不死却是有些正经模样,且轻笑道:“罢了!今日我与申师侄此来本就为了擒这笑罗汉,方才神雷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与你等已有百多年未曾谋面,才与你开个玩笑,不想你这老头子却这般薄的面皮,如此说话反倒没意思了!”说过却又命申美奴,阿鸾与众人见礼。 申美奴二人一时持了后辈的礼数与邢,范二人见礼,范不死见此,知庶叶仙子已有些改了往日心性,当下忙还礼道:“二位万勿如此,海外诸家众仙辈份难列,二位如这样持礼,倒折煞老范我了!”阿鸾性高,并不乐意如此,申美奴也知自己与邢、范二人根底,闻言只一笑,便也作罢。 此刻花娘子二人,仍为庶叶仙子水雷包裹,逃不得脱。范不死见庶叶仙子只登空而立,不作一丝势派,但空中群雷却是生生不息,无论花娘子与秋暮蝉怎生逞动法宝妖术,也是被群雷困的死死的,不能跃雷池一步。只是不知怎的,花娘子手下红花也自颇能支撑,竟也是随行随止,仍是庶叶水雷怎生厉害,也是一般的长生长长,总能应接的下。 阿鸾心急,见师傅半日不曾提点,只任空中水雷抛散,心焦之下先声探问师长。庶叶仙子闻言笑道:“唉!百多年道行,你还是这一副急性子!也罢,且用散光镜将天君元魄照去,再用缚妖索将秋暮蝉拿下吧!” 阿鸾闻言一喜,即从腰囊内倒出一面菱花小镜,只见数十丈的月白色的晶光,便是镜中直透而出。庶叶仙子见阿鸾预备妥当,只素手一指,眼前雷阵便得分开,阿鸾见机忙将晶光放入直射花娘子。众人事前并未查觉,至此时,只见那青光落处,花娘子背后旋即显出一道赤影,一时被青光钉住,只在一味挣扎,转眼间花娘子也被青光制肘顿在空中,再不能动。 一旁邢天兰是个手辣的,见有机可趁,扬手就是一记太乙神雷拍出,想制花娘子于死地。未想庶叶仙子见她将神雷放出,忙将长长的手指一挑,瞬时空中水雷即将金雷拦住,但见眼前金光耀眼,无数水雷合在一处将神雷吞入,旋即又是无声无息的惊爆,那般威力的神雷竟被庶叶仙子轻松化去。 再听她与邢天兰解释道:“他二人与我门下还有一些香火缘,今日即能善罢,还请邢婆婆不要再拦阻他二人吧!”说完即是与阿鸾点首示意,阿鸾见此只得将镜光收了,而庶叶仙子也将雷阵揭开一个缺口。花娘子惊魂未定,但到底是狡猾多智,知对方有意放落自己,当下也不多言即是夺路就走,她背后一抹赤光一出得雷阵外,也是划破天际,电射而走,看身法竟比飞行绝迹的花娘子还要快上十倍。庶叶仙子见那赤影遁去,只是遥望天边,默默叹息。 再说阿鸾至此时却是不再犹豫,伸手入囊又抽出一条淡金色透体荧光的细索,便往之中一抛,那细索旋即暴长,待落至秋暮蝉身前竟结成了一面星型的绳网。秋暮蝉四十九柄修罗刀先时已被庶叶仙子震散,此时他又被雷阵环绕再无力挣扎,却是眼睁睁的看着缚妖索将自己拿了。一时宝光掩息,惊雷撤去,秋暮蝉已是被金绳裹的好似个粽子一般。 张入云不料秋暮蝉竟会这般容易为庶叶仙子擒下,因是师门大仇,想着傅金风为其所害,与申美奴两厢分割数十载,那般心志高杰的人物,却被眼前人害的受尽苦痛,最后散功病逝。愤恨之下,已是将身前探便要行至秋暮蝉面前,却又被庶叶仙子拦阻。 且说庶叶仙子将葵水神雷收去,那满天飞舞修罗刀因失了驾御转眼又恢复成四十九柄寒刀,只在空中四散游走。范不死知那修罗刀威力绝大,此刻又见庶叶仙子命弟子阿鸾将秋暮蝉周身法宝抖落,唯独对空中飞刀视若无睹。范不死不知内里原由,只当庶叶仙子稍时才行出手,可就正在这当儿,那本在空中四置的飞刀竟已趁众人不查觉,忽得旋又收拢,直奔西方而走。 范不死见状,知有妖人暗中要将神刀收走,因不舍那般威力宝贝,旋即放出自己冲阳剑上前阻拦,不料那群刀在妖人收整下,竟还威力十足,一时自己与之相抵,竟是颇费力气。 庶叶仙子见老人心贪,不由笑道:“这四十九柄飞刀乃是天君自炼法宝,你就是用了莫大力气留下,也得要找到琅琊谷顾神斧重新淬炼才能使用,如若不然只纯用心火重祭,只怕要用半甲子之久,这般浪费道力真气的行止,实是有损无益,反不如不取的好!” 范不死被庶叶仙子说破心事,不由老脸一红,但仍遮掩道:“如此妖刀太作杀伐,惹再被妖人收走,只会空留后患,不如留下或毁去,也好削剪些妖人的势力。” 庶叶仙子仍笑道:“这修罗刀你留它甚难,毁也不易,且它又是天君自炼法器,真若将其毁了只会伤天君元气,近年来你一班门人多入中原,他教下羽翼众多,就不受其毒害也添好些麻烦。你白鲸岛与乾坤教并无深仇,何苦无谓与其作难!” 范不死一班海外遗老多是天性好强,但无如自己门人弟子众多,一时被庶叶仙子说中软肋倒真有些不知何处。范不死略一犹豫,冲阳剑威力也因此稍退,不想本被其搅动的修罗刀,忽地一个振声,竟是聚做一团寒光,瞬时冲破剑网,划破天际飞走。范不死见自己略有疏失,便为恶人将刀收走,当下惊叹,至此才知敌人本领当真非同小可。 再说阿鸾一番搜索后竟从秋暮蝉身上取得孙圣的夺精剑,一时眉头一皱,却将目光视向自己师傅,庶叶仙子见状也不由骂道:“当真心狠手辣之徒,连自己徒弟的飞剑也不放过,无怪你要受今日这般罪孽!”言罢,却又伸手将夺精剑取在手中,见那剑质也颇不弱,左右环顾,却招手将一旁阿甲唤来笑道:“上一回赐你灵甲,今回我再做个顺水人情,你入道还浅,飞剑炼制不易,这柄剑也不算差,就给了你吧!” 申美奴在旁见状忙欲退辞,却被庶叶仙子阻道:“算来孙圣也是你师傅度厄门下,今将这剑赐于她也算的名正言顺,申师侄就不用过分退辞了!” 申美奴本只为阿甲入门以来诸事太顺,怕她疏于修行,今见庶叶仙子再三见赐,且她道法高强,辈份又长,当下也不再退辞,只命阿甲叩首谢恩。 接着阿鸾却是不问自请,已将秋暮蝉自用的狴犴剑交于其师手中,庶叶仙子知阿鸾心意,当下指扣仙剑便听得一声龙吟,幽蓝色的剑身旋即也是迸出五六丈芒尾,不由又笑着与徒弟赞道:“这剑当真不弱,只是今日你倒难得大方!” 阿鸾闻师傅如此说话,不由也是红了脸,转眼间就见其师已招唤张入云道:“一年不见,你倒是越法精进了!后辈弟子中有你这般身手,倒也难得。我知你大方已将自有的飞剑都给了人,这狴犴剑为秋暮蝉多年祭炼,倒有正邪两长,他先时曾害过你师傅,今将这剑交于你手也算得当!”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助妖 (贰)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助妖(贰) 不料张入云闻言却摇手辞道:“这剑是秋暮蝉恶人的飞剑,他与我师门大仇,晚辈实不愿借仗仇人的兵器!” 庶叶仙子闻言笑道:“你倒性傲,这只不过是一件顽器而已,又不是活物,为善为恶也只看侍剑人心意而已,倒不用过分拘泥了!”只是她将话说完,见张入云脸色还是依旧,知其心意难改,只得一笑作罢。因申美奴于海外也是素有名望,倒不好将其待为小辈赐与,当下便将宝剑交与阿鸾手中笑道:“推来推去,还是便宜你了!” 阿鸾知此剑经秋暮蝉百年精炼,后又为青城玄门正法修治,威力实不比平常。自己水母教下,飞剑相不为其所长,如今得这一口仙剑,倒真可补漏了许多不足,当下忙笑着拜受,可是又为张入云性作,又有些不乐。 庶叶仙子见此也只一笑,却又面相张入云道:“今日我虽将笑罗汉拿下,却不好容你发落,此次我入中原,一来有些许小事要办,二来还要找青城黄龙老道的晦气,秋暮蝉虽为我所擒,我却要提了他同你师叔一起前往青城黄龙老道那里问罪。” 张入云虽恨秋暮蝉害得师父师叔,但因性子有些乖僻,此一番并不是自己将笑罗汉拿下,倒是未为此在意,且又听得庶叶仙子说得要与申美奴一同前往,申美奴是自己师叔,却是更没有理由加以阻拦。 倒是庶叶仙子见他在旁思度,以为他有些不愿,便安慰他道:“你师傅金风虽被他所害,但到底神魂元魄还在,此时只静自修行,他年还有遇获。而秋暮蝉此刻也一样得肉身被人夺走,不只丧了多年道行,且还元神受制于他人,此刻已是半人半妖,下场也是极惨。你还年轻,遇事不多,多少留些余地,也好为他日打算。” 张入云见仙子误会,忙告身道:“即有仙子做主,晚辈哪有不遵的道理,何况还有申师叔主持,自然更加妥当。入云一时无状,倒让仙子担心,当真该死!” 庶叶仙子闻此欣然点首道:“如此甚好,我不欲在此地耽搁,行将即走,你近来功力进步不少,确未落我期许,倒也颇叫人欣慰。”说话间又瞧见张入云身旁持立的小雅,当下连打量了几眼,又赞道:“果然你正经玄门功夫不比一般,这桃花扇上的女鬼都被你调教了好多,咦!另一个呢?怎不见你放她出来?” 张入云笑答道:“恕晚辈难堪仙子嘉许,另一位女子艳娘却是与小雅有些不同,虽是过了一年时光,但还是收效甚微,不能随意出入桃花扇外!” 庶叶仙子闻言有些心动,当下好奇,潜心默算,却又不由皱起眉头。阿鸾为其爱徒深知师傅心性,见状已知不妥,忙上前询问,却不想被庶叶仙子使眼色令其不要多问,至此反倒更让阿鸾有些忧心。只是阿鸾到底是庶叶仙子日后传衣钵的爱徒,当下见阿鸾确是为友心热,亦只得微笑道:“我知你与张入云相交甚厚,虽是我等行色匆忙,但我也不拦你,你不是说要将伏麟霜送些于他的吗?还不快去?” 阿鸾大喜,忙谢过师傅,飞身至张入云身前,小雅当日于花船上便曾感受得阿鸾师徒道法修行,见阿鸾行前,却是有些惊惧,不由便是往张入云身后一退。张入云见此知她心意,也就势移动身子为小雅略挡了挡。 阿鸾本是心喜,今见张入云还是一如以往那般心理,不由摇头叹息道:“唉!一年不见你还是往日心性,如此细心虽是不错,但只怕你这般的时间久了,终要生出些事端,为自己招惹烦恼!” 张入云当局者迷,一时倒并未能尽查阿鸾这句话的意思。正在疑惑间,阿鸾却已眼望小雅道:“你是叫小雅吧?真是好灵秀的人物!不想才过得一年功夫,竟将一身戾气脱得这许多!如此看来再过得三年五载,只怕就要弃邪归正,日后可安心修行了!” 张入云听阿鸾一语,忙将小雅欲与白沙帮中安置一事相告,又因她是道法精奇,求其指点。阿鸾听完张入云道白,却是眉间皱动,反问小雅道:“你即欲留得此地,那日后是想转世重生也那方圣琪长厢厮守呢?还是只以阴魂修持,只在他左右为伴!” 小雅闻言也不知该如何对答,再见张入云使眼色,意思是让她旦说无妨,这才启唇道:“小雅今生生无可怜,虽是有些修行,但也无味留恋,仙子若有善法,还请渡得婢子重生吧!” 阿鸾闻言笑道:“你倒是爽快,为心上人倒是什么都肯做。只是如此一来就怕你到时已忘了前尘旧事,到底有些不足。” 正在小雅被阿鸾道出自己最担心的事而心生惊惶时,却见阿鸾已自取出一只紫玉瓶交与张入云道:“这本是要送你的伏麟霜,你即这般爱管闲事,就用在这丫头身上吧!此物乃海底神兽的灵角磨炼所制,擅能聚人魂魄镇守精元,是合炼万年断续的灵药。我知你当年根骨移造多有些缺漏,得此一味药倒也不无小补,只是此时看来倒与这小丫头颇为有用,就不知你舍不舍得!” 张入云笑道:“我连番历难,这把骨头早就长得硬了,用了这灵药没得糟蹋,倒是助人为乐来得很相宜些!” 阿鸾见张入云果然还是一副万事不由心的样子,当下也只得摇头叹息。 不想张入云因闻得伏麟霜是制万年断续的药材,一时想起小蛮身上残疾却回过意来道:“只不知这万年断续在哪里还能求到,我认识的一人身有残疾,却需此物医治。”当下便将内里详细说之,一时还又提及原先曾见得沈绮霞以此灵药救过周氏兄弟一事。 不料却换来阿鸾一身冷笑,只听她道:“你当万年断续是随处可得的寻常丹药吗?实与你说,便是你身后这几个老头老太太一大家子数十位修道者加起来,也不定能有的一两粒。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将这等灵药用在两个小人身上简直就是暴殓天物,只是如此一来也可见那孩子爱你之心,我本当你意志坚凝,不料你却有这多外物相扰,日后你可要仔细小心呢!”话说此处,阿鸾却又忽然想起方才师傅脸色有些异样,一时又有些领悟,却又是有些为其担心起来。 再见张入云此时也是红了脸,他直未曾想过沈绮霞会留情自己,但阿鸾说的甚有凭据,自己倒不便反驳,当下不知怎处,却忙自怀中取出装裹胡伶草的瓶与阿鸾道:“这是我无意得来的一些草药,前后已送人送得差不多了,今还有五棵在这里,你送我伏麟霜,我也不能不表表心意啊!” 阿鸾知张入云此举是为了遮羞,当下含嗔接过,只将瓷瓶揭开,随即便闻得内里有冷香气浸出,略一辩认,知那是胡伶仙草,合炼灵丹极是有用的,也不由有些惊讶,当下却只取了两株,便又还与他道:“这灵草难得,我只需两棵便可合炼一炉丹药,多余的,你且备在日后运用吧!” 张入云见阿鸾只取得两棵就道堪用,却有些不信,只疑惑着问道:“两棵就够了吗?当日小雅她们可是张口就要。”说话间张入云忽然醒悟。 阿鸾见他醒悟,不由淬骂一声“呆子”。一旁小雅为张入云发觉当日自己哄骗了他,一时倒羞红了脸。 正在此刻却闻庶叶仙子与众老寒喧过后命阿鸾回返身边,阿鸾知不能再耽搁,只得上前一步,于张入云耳畔轻声道:“前路小心,今后不要再处处合气温柔,不然恐为自己增添烦恼,家师方才气色有些不对,许与你有些关系,日后你可要仔细留意些才是!” 张入云见她低语嘱咐时,庶叶仙子却在一旁叹气,知阿鸾已是在透露些机密,当下深感,忙慎重答应。 当下待阿鸾返身,庶叶仙子便已稽手与众人道:“此处事已完备,本座添留无意,今且告辞,且等来日再见吧!”说完也未再与张入云答礼,只待张入云叔侄三人一番礼敬后,便袖袍一卷,抖起四女飞遁。 而邢天兰与范不死一待庶叶仙子遁走,却似身子架空了也似,深深叹了几许长气。就听得范不死摇头叹气道:“当真百十年道行一朝皆丧,只被个堪为后进的花娘子,仗着小小的一方两仪针,就将你我二老斗败,此事若让岛上众位兄弟知道,只怕羞也把我羞死了!” 邢天兰倒比范不死心宽些,却在旁支撑道:“胜败兵家常事,也没见过能占足一辈上风的,今虽是两仪针正是暗制我二人仙剑的异宝,但如不是平日里我等疏于范防,再准备些别样法宝仙术,那花娘子两仪针与分光镜,倒也难不得我们。” 范不死闻言一笑道:“你这平日里占足上风的老太婆,怎么今日倒是转了性来,说出来的话,却又不想是你自己的言语一般。” 邢天兰亦笑道:“胡说!只是人外有人!花娘子功力虽比不得我俩,但那两仪针确是厉害非常。输了即输了,也不许再为自己遮掩,待下次遇见,再讨回个公道就是!”她话虽说的如此,但到底自己多年未逢一败,此刻老太婆心里多不好受。范不死心丧之下,也无意留在此间,一时只告了个问讯,便又率张入云与施玉楼回得白沙帮。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助妖 (参)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助妖(参) 待三人回至寨中,群雄见三人无恙俱都大松了一口气,只是范不死与施玉楼今回上遇敌受挫,都是心上疏懒,又是连日研习之下疲乏的厉害,只略与众人往还,便都推辞入静室内休息。 张入云为小雅心事,虽知此刻并不是契合的时机,但也忍耐不住与范不死将有求事体细说了。范不死张入云先时出得大力,倒不推辞,略一思忖只道:“此事本有些艰难,但如今即有十六小子的沉香珠又有庶叶仙子的伏麟霜,那就容易的许多。只是还急不得,你且先回去休息,待这两日里,我行法遍查方圆有没有善地善娘,好投脱得小雅色身。” 张入云知与此上自己可谓一介白丁,行法施术全仗范不死操持,一时也望小雅能投得好人家,倒也真急不得,当下只得先行告退。 再说当日范不死为邢天兰危急,已将信香燃起,召得白鲸岛众兄弟前来,虽是此时危急已过,但过得一两日后,终还是来了两位,俱都是日前曾教习过施玉楼的入门师傅,一位是一副仙根道骨的好真道人左玄清,另一位则是身形高大,形貌奇古的金钟叟向冷泉。当下少不得帮中弟兄又是一番礼敬,张入云最怕这等俗礼,但因小雅一事牵绊,也不得只能是一番做作。稍顷,范不死却命众人退下,只留下施玉楼与张入云一旁待立。 待众小辈一走,白鲸岛兄弟关起门上说话,却是旋又恢复常态,他十三位兄弟日常诙谐惯了,一时上后至的二老倒拿些笑话来讥讽范不死今番一败。为此上范不死倒不以为意,反分辨当日即放段玉楼入中原就该先传其剑术才是正经,可一众兄弟却有主剑术难授,且等其功底再打的实些,也好为门下弟子日后精进。不想此番却惹下这等麻烦,平白无故被个花娘子只一两样法宝打了个落花流水。 后来二老知这是范不死遮掩之辞,但又知那两仪针只有黑岩岛才,那一岛上的门人,因仗了两仪地精磁气,道法古怪不是轻惹的,又为范不死性作怕他日后前往寻衅,一时略羞臊了他几句,便得转了话风,至此时范不死方交待有意与小雅脱劫渡难一事。 左清玄与向冷泉,曾于先时运用风月环查看到张入云与花娘子相斗情景,本对这后生小辈倒也颇为嘉许,待闻得他热心救渡女鬼,左清玄虽不以为然,但金钟叟倒是对得张入云仁心又得另眼相看。 他二人里,左清玄早年误入旁门精擅夺精索魄的左道异术,金钟叟却是佛家弟子,二人称合,倒是与小雅渡难正相合应。只是如此一来却省得范不死手脚,一时不免又若得三位老人一番笑骂。只是小雅为求全功,欲转劫应试,投托的色身,这倒有些费时费力,当下少不得左清玄一番开坛作法,于洞庭湖方圆三百里内寻得相机女子托生。好在有两位兄长帮衬,倒是不一时就求得善地。为尽善其法,金钟叟又许诺张入云至时于小雅身上行的些幻影子进的法术,以使她快生快长,不让她与方圣琪夫妻二人,过得多年后方有聚首之日。 张入云在一旁见三位老人夺天工造化,虽是法术精奇,但总有些不以为然,心上不乐,一时倒是没了什么精神,待众人商定好对策后,才遣张入云等弟子退下。 夜来,小雅在方圣琪处闻讯,知明日里众位前辈仙人就要为自己施术解脱,终没能忍住心上牵挂,却前来张入云内室相叙。待入室后,就见张入云正在室中迎窗而立,而艳娘也已被张入云放出。因她当日与花娘子相战时,收得好些冥火入腹,此刻却正在取用毒火祭炼自己七柄修罗刀,绿火荧荧,刀光闪闪,左右变幻之际,倒将个举头望月的张入云打得一副身驱更显孤寂奇幻。 小雅见他与艳娘二人合处一室,却似是多时无语的样子,知今后少了自己,二人恐更易生起闲隙,不由又有些担心张入云异日为艳娘所算。一时心上竟得莫名难过,口中不径自语道:“张张入云!” 张入云此时心上不乐,正在举头览月,若有神思,又因小雅脚步细致,竟未能查觉,当下他闻声回头,见小雅玉立一旁,面上竟有些许凄容,心中一叹,只口中仍遮掩道:“呵呵,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唤我的姓名呢!” 小雅见他与自己玩笑不由脸上即是一红。 张入云再道:“若不介意的话,今后还是叫我阿云吧!”又见小雅半日不语,又道:“明日你自去投胎后,到时我也该上路了!” “嗯。”小雅轻声道。 “那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你恐还要受得一番苦痛,还是养足些精神好!” 小雅思量半日,终无一些收获,只得黯然出室。待行至门廊时,却忽得回头道:“哪个!阿,阿云!” 张入云听得,轻声问道:“有什么事?” 小邪摇了摇头,面露哀色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这人挺好的!这段时日里多劳你费心了!”一语置地,心神晃动,秀目之中竟隐约有些泪水盈溢。 张入云也同样摇首轻叹道:“没有的事,我是不是很贪心?总是只想着要将大伙留在自己身边!” 小雅闻声,却是很用力的摇了遥头! 艳娘旁观至此,终忍不住,嗔恼道:“我真受不了你二人,这般作色到底是给谁看?讥讽我吗?要是换了心意便一走了之,没换心意的话,就趁早各自睡觉?做张做智的,惹人耻笑吗?” 小雅不意艳娘竟会生怒,当下反倒有些心喜,至此刻因想起一事,却是踱至艳娘身前。 艳娘见小雅未发一语竟至自己身旁,以己度人,只以为小雅被自己说的恼了,却要和自己反脸作骂。 未想却又见小雅将七柄修罗刀解下递于她手中道:“你我到底姐妹一场,这飞刀我日后不欲再取用,还是留给你吧!依气性,在你手里的话,威力只得更大,只是到底是凶兵恶器,终日傍在身边与己无意,只望日后你能擅加运用,早日脱劫解难吧!” 不料艳娘接过修罗刀后,脸色上却又是一片气恼,只过得一时,才又转了目光柔和,小雅知她性子,能得此已是意出望外,当下也不再寒喧,只又与张入云一福,即刻便的转身离去。 待到了第二日,范不死三位仙长,便取了沉香串,由金钟叟作法,仗佛珠法力将小雅透身阴煞戾气打落。只如此一来小雅多年苦修也一同付诸流水,只余得一缕残魂,几受不得天风,幸是她年来多得张入云喂哺各类灵药,魂魄坚凝,虽受散功之苦,但还能支持的住。左清玄见小雅虽是一介鬼物,但能得这班修行,也自心惊,只忙趁机将伏麟霜运功打入小雅周身百窍,至此小雅精神才得一振。 随后范不死三位老人,只领小雅魂魄前往投生,而张入云却不愿前往,只在寨中留守。三位仙长来去匆忙,只不过一个时辰便已将功法完转。至于小雅只待日后前往迎接即可。 至此时张入云见此地诸事已完,却欲即刻启程,待上路时,却忽又得邢天兰率一众人降至寨中。不意内里竟还有柳如烟与萧野峰二人,倒不好就走。柳如烟因感昔日张入云救命之恩,只一相见,忙行大礼叩拜。张入云见此忙将其抚其,再见她数年不见,却未见老,反还得一身道气。一时却笑称当日自己不曾尽力,反倒是她仗自己之力得投良师! 如烟闻言忙称,能得此精进,全赖当日张入云相赠的琥珀丸。至后又因机缘译的真经,才得今日地步,且又感张入云大恩,相将自己译经实的沉香珠相赠。 张入云素不喜夺人之美,怎能相取,推辞一番,终还是未有收下。之后因有闻如烟幼女正在白沙坪勤修未能前来,反倒赠了她两粒冷香丸。 至后众人摆酒设宴,款代邢天兰一行,张入云也只得留下相陪。可是席上范不死仍有意替弟子施玉楼求亲,却又被邢天兰拒绝,张入云本就无意在此久留,又见双方互打机锋,甚没意思,过得三巡酒后,实忍耐不住,便起身相辞。 当下何劲举众兄弟不免强留,却为张入云道:“千里搭凉篷,没有不散的筵席。小弟本有要务在身,已在贵寨久留多日,如今诸事皆完,小弟也该上路了!青山不改,入云日后定再来探望诸位兄长,自家兄弟,不需这多俗礼,尚请留步,莫让入云挂怀!”说完却又身至众位前辈身前深揖作礼,却是倒退数步,便自起程。因他此刻心上添为烦闷,却待步出大殿时,便是遁入空中,只仗一口清气飞纵。 不料张入云才行的数里路程,却闻得身后有御剑的破飞声,再回头看时,却见得一道青虹从天而降,一时辨认清楚,却原来是邢天兰弟子莫怜星。一时上张入云心中疑惑,只是转念一想,料得她是想问自己段惊霆的身世,不由摇头苦叹,只得从空中坠地,静候佳人。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助妖 (肆)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助妖(肆) 果然因莫怜星一时情急,才得飞行神速,可待她身置张入云面前,却又有些扭捏,她平日里锦绣玲珑,又颇豪爽,但此刻却是竟说不出些个话来。 张入云本也庄重,只是看着人前娴柔温婉气质出众的女子,却在这会子落得这般举止,不由间即是一笑,只是他料定对方此刻定是尴尬的厉害,忙又止了笑容,生恐致莫怜星不快。一时心上有些欠疚,反倒干脆直言道:“莫姑娘可是想问在下那位段惊霆兄弟的讯息吗?” 莫怜星只是一时失态,今见张入云照拂自己心意,虽又有些脸红,却也更多一些感激,当下忙自怀中取出荷包递于张入云道:“这倒不是,只是段大哥前番自我白沙坪走后,因去的匆忙将这内里物事遗漏,若是张大哥日后与其相见的话,还烦请您能将此物交还于他!” 张入云接过那荷包,却觉有些奇怪,平日里众人佩戴的荷包,为求炫目,多是描金绣凤色彩斑斓,费尽心思的翻弄花样,可是自己手中这个荷包却只乌沉沉的,其上寥寥数笔的绣了一朵兰花。一时心上有些奇怪,反倒加意看了几眼。 不想他这一番做作,反倒让莫怜星有些惊惶,脸色不由便已微变。张入云自习隐娘秘法,五感灵动异常,虽是目视那荷包,但空气之中略有一些振动,也已被他身上肌肤查探,当下只做不知莫怜星脸上变化,只一意细看那荷包。再见那荷包簇新,就已知这荷包断不是段惊霆故有之物。张入云目力惊人,加意之下,即刻查觉那荷包所用的布料虽看似乌黑,其实却是深蓝,累累丝线穿缀之间竟有星沙一般的异光流动。 且那荷包初入手时尚不曾查觉,时间稍长,张入云即觉其不温不凉,恰与自己体温相合,取在手里通没有一些感觉。再看那兰花所用的白线,竟不似是刺绣,仔细留意之下那荷包反倒像是只有一条丝线经纬穿缀而成,任是张入云目力怎生张扬也没有看出一些布染的痕迹。也于此那兰花更显得栩栩如生,跃然于锦囊外。 张入云也曾见过翠微诸女的手工,此刻见下,虽不能说莫怜星这般针绣就在众女之上,但只这般倾力所下的功夫,就是诸女所不能及的。惊异之下不免仍旧望了莫怜星一眼,果见对方好似查觉到自己看出其心意,已是红了一张脸。张入云忙带过话题问道:“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倒要用个荷包盛放?” 莫怜星见张入云入手就知那荷包内装了件宝物,倒也佩服他一副眼力,好在张入云性子温良,倒没为那荷包织工取笑自己,心上感激忙答道:“说来也算是件宝物,张大哥不妨取出来瞧一瞧!” 张入云被她一言提醒,倒还真有些想知道内里装的是件什么宝物,当下闻言将荷包倒转,从内倾出一物。只一如手便觉一阵奇寒,幸是自己内功深造,倒未将自己冻伤,就只如此,自己左掌上也立时起了一层冰晶。张入云不由吐了吐舌头惊声道:“好厉害的寒气!”说话间将左掌提起端详,就见原来是一颗几近三寸来长的犬牙。取在眼下,又见那长牙冰晶剔透,通体透明,其上寒气流溢,竟得放出一二尺幽蓝晶光。 张入云见此不由啧啧称奇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恕在下眼薄,倒真不知是什么野兽能有这般奇异的牙齿!” 莫怜星从旁解释道:“我原也不识,只是后问过三师傅,得知此是北海冷龙的獠牙,只是看形状,那冷龙年齿尚幼,不然倒真可祭炼成一件威力惊人的法宝!” 张入云见那龙牙奇异,而那荷包入手却又寒热不侵,显是那织就荷包的细线也是灵异之物,只是莫怜星于那丝线上却又故意取了平淡无奇的颜色。张入云心思缜密,只一寻思,即知莫怜星生性骄傲不欲使人窥破自己心思。如她这般人物,却要寄情于段惊霆这样的邪气古怪的男子,日后当可有得苦头要吃。心上一动,不由也有些怜惜。只是此乃他人**,自己并不资格指摘,只在一旁好奇道:“莫姑娘交待,入云本不敢推辞,只是在下与段兄并无深交,又不知其踪迹,莫姑娘将此物交与入云手中,只怕不妥当!” 莫怜星闻声却摇头道:“张大哥别这么说,段大哥平日素性高傲,但私下里却有时会提到你!我知他朋友极少,偶有提点你时,却有褒奖,可见他拿你当朋友一般相待!” 有闻此言张入云也颇有些欣慰,一时扬首笑道:“莫姐姐不用为小弟遮掩,段兄弟即便是偶有提及在下,只怕十九也都是些喝骂我的言语吧!” 莫怜星闻言脸上一红,也直言道:“正是这样,只是他这人性傲的紧,平常人物,便是要他骂,他也懒的骂呢!张大哥能得这样,已是得他青眼了!” 张入云见莫怜星不自觉中已将段惊霆称呼的颇为亲妮,不由眉头一皱,却再辞道:“只是到底不知段兄弟这会子去往何方,小弟就是有心,也是无力啊!” 莫怜星笑道:“怜星倒不敢难为张大哥,我知张大哥此去往西方,段大哥因前番偷听得三师傅告之我琅琊谷位置,此时定是去谷中寻顾老仙长了!” 张入云前番曾听得庶叶仙子有提过这位琅琊谷顾神斧之名,当日便已留心,此时再闻得莫怜星提及,不由眼前便是一亮,忙问道:“即如此还请莫姑娘能将这位仙长来历道个明白,也让在下多长些见识!” 莫怜星见张入云果如段惊霆一般的留心,已知其心意,却是和声解释道:“这位顾前辈道法特异,辈份又尊,最叫人着意的却是他擅炼天下精铁,造剑治器,宇内绝响。段大哥久已想取一把旷世神兵。”话说到这里,莫怜星却又看了一眼张入云再道:“只是闻他当日曾于一柄神器失之交臂,今回上却又动了心思想自炼神兵了!我知张大哥也有心想自造一件仙兵,此回上若也能求见得顾老前辈,或能也得一点教诣呢!” 果然张入云闻言大喜,连忙道:“在下正有此意,如此一来,倒真要谢谢莫姑娘了!” 莫怜星见张入云果然欣喜,心上不由一松,她此一番明要张入云送还龙牙,实也是想将自己心意带给段惊霆,因此上劳顿张入云心有不安,此刻见能帮得张入云一点,不由有些宽慰,当下便与张入云将那琅琊谷位置说了。 张入云闻那山谷只在贵州境内,以自己先时脚程,最多不过两日路程,且还在当日与香丘发掘的怨魂埋骨处前一站。如此一上,不但送物,救人,日后还可前往拜访汪剑秋嘱咐自己的药王,一举皆得,一点也不耽搁,心上很是欢喜。因是莫怜星先时乃是排众外出,张入云生怕她外出的久了,招人嫌忌,当下将事情问得明白之后,便旋即起身告辞。 莫怜星虽与之只相处一刻,但已觉张入云待人温和谦恭,与段惊霆迥然不类,却又是一片炽诚,心知自己此番相托甚为妥当,正在挥手与张入云作别之际,却忽见已行出十余步的张入云却将那荷包内的龙牙倾出,弹指过处已如一羽流星划过天际,恰恰落入莫怜星手中。 正在莫怜星惊异处,却听他渐行渐远道:“莫姑娘这荷包,入云日后一定为段兄带到,至于这龙牙,我看还是留在姑娘身边的好!段兄虽是性冷,但也不是无情之人,幸许当日这龙牙就不是他无意遗落的也不定呢!”语毕时,回首抱拳施礼,身子却如流云也似的飞退。 莫怜星见张入云为人精细,为友情热,言语举止多有回顾自己与段惊霆二人之意,一时心感,再思及自己日后与段惊霆只怕还有一番纠缠,不由间竟得泪眼朦胧。再眼望张入云时,却已是在山野间如惊鸿飞渡,直往天际去了! 张入云因白沙帮一事妥当,此时身无牵绊,行的甚快,只一日功夫,便已行至莫怜星交待的琅琊谷左近,只是山中无有人烟,也不得与人问询,张入云连日行来,一夜未睡,本以为当日之下定要找到,却不料山野广大,当地又是遍布密林,天色刚亮了不久便已下起朦朦细雨。如此林中云雾缭绕,寻觅起顾神斧来更加艰难。 张入云过往曾与香丘在纤微洞外流连多日也不得讯息,此时有了前车之鉴倒是很有耐心。当下也不再留意两旁山色与野径痕迹,只由性奔走,这倒不是他自暴自弃,而是他虽修行渐深,但不能奇门阵法,反不如由性只凭自己五感走动来的好些。 因张入云身处密林之中,虽是季节已暖,但仍是难当山野之中阴寒气,且又是细雨稠缪,纵是张入云一身纯阳真气,随时可将身上湿衣蒸干,但久经之下,也是无意与这老天做对。时间再久一些,也不经得有了些寒意。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伍)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伍) 正在他一人孤行山路,好没意思间,却觉腰间囊内有些异样,知是艳娘正在桃花扇中翻动,左右无事,便将她放出扇外。待一阵乌烟散去,艳娘已是驻立在当地,想是在扇中确实待的闷了,只一出的外间,便是轻轻扭动香肩玉臂。虽是在稠雨之下,她却一丝不以为意,度其神色反倒似是甚为受用。 艳娘一身举止与小雅不同,自有其特有庸容华贵,举手抬足,俱有气度,好似那画中贵人一般。她本就极美,如此处处着意之下,更是惹人动心。且诸般妙态却又得如意圆转,使人看在眼底,却寻不出一丝痕迹,这确是张入云平日里所见的诸女学也学不来的。 只是张入云心系谷中仙人,纵有眼前绝色,也是无心留恋。他见艳娘还在舒展腰身,只得于旁稍待,不料却被艳娘发现自己正在目注于她。正在他要皱动眉头的时刻,耳畔果已听到艳娘鼻下讥讽的哼声,一时里张入云见自己所料不错,反倒将皱起的了眉头展开,换做一声轻笑。 艳娘见张入云不羞反喜,脸上反有些疑惑,只是她长日与张入云作对惯了,怎会出声问讯,但眉目展转处,总有些不得意痕迹。 张入云见她到此时住身,想着二人此后终不能不开口说话,他又知艳娘脾性,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妥协的,一时只得先声开口问道:“怎么?可是在扇中待的气闷吗?” 艳娘久为张入云困在桃花扇,正没好气,眼见对方此时主动开腔,自是不能放过此机会,却又是一记冷哼相待。未料张入云不怒反喜,一时又得一记笑声。如此倒又让艳娘忍耐不住,只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一连冷笑个不休!是唱戏呢?还是做脸色给人看呢?” 张入云闻声,仍自笑道:“你还不是哼声连连?难不成只许你作嗔,却不许我作笑不成!”果然他话音一落,艳娘便已是变了脸色。张入云不欲和她在这深山幽谷中治气,连忙与其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方才发笑,并不是讥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小雅不在,这空山之内只有你我二人相对!你不觉有些怪怪的吗?虽是你方才有些不乐,但我一想到日后若是每日间都只能闻你的冷哼声,也太无趣味,所以觉得有些好笑!” 艳娘见张入云主动服低,这才止了嗔怒,但又觉张入云口中仍自有些嘲弄自己的意思,却又怒声道:“你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吗?如今你着意心爱的小雅跟了别的男人走了!只空留下我一人相对,可让你委屈了!那乘早把我闲置荒野,一来你好落个清静,二来我也好安生修行,彼此又都得意,岂不是好!” 张入云见艳娘言语粗陋,只摇头叹道:“我本以为你只是心思有些狠辣,但为人也还清雅,却未料到与人斗起口来,也是如寻常妇孺一般。小雅总也是你姐妹,何苦为了一时口底畅快,却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来!” 不想艳娘闻言便得大怒,又喝声道:“说我言语浅薄!那你呢?在白沙帮中一月,那死丫头被你天天放出扇外不加拘束,我却要在每日晚间被你拘回扇中!如你这般手段却又算做什么?” 张入云听艳娘这一番言语不由有些震惊,口底喃喃道:“在白沙帮寨中是你一天至晚没有生气,不欲见人,而小雅也只比你多留在扇外几次而已!”只是话音刚落,张入云心中也确实承认自己有将二女区别相待。思忖之下,到底自己也有偏心的地方。一时无语反倒于艳娘赔礼道:“如此说来,确是我的不是!无怪你连日来嗔恼不已,且先告罪了!”说完又是一礼。 可艳娘却一丝也不领情,只冷声道:“谁要见你这般毫无用处的致谦!如今作软于事又有何补?” 张入云知艳娘性子乖张,自己实在难以领受,只是他生来痴性,即觉自己有不妥当处,却并不再着恼。一时于旁稍候,见艳娘再无声息,便转过话道:“即如此,你今日且在这野外自由随意,只要不歉着天气恼人,便不回那桃花扇中即是!”说完又四处回顾一番,便欲率艳娘与雨中寻迹赶路。 未料艳娘见他起点,只在旁冷声道:“慢着!你这般没头没脑的是要往哪里去?” 张入云知道艳娘早已晓得自己要去谷中寻找顾神斧,有此一问不是找茬,就是有些话要唠叨,但空山之中两人若再闹别扭,只能耽搁自己行程,一时只得安下心与其往答道:“正要是去寻这谷中的顾老先生,我二人已在这雨雾下行了个把时辰了,虽是天色还早,不过到底加紧寻觅才是正事,若到了晚间还不找到正处,只怕今夜我二人就要在雨中露宿了!” 不想艳娘闻言只将四野一扫,又举首闭目,轻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雨露气息,便回复张入云道:“今日还是不要入谷了!不远处妖气众多,此刻入谷,只会正撞在档口上。” 张入云闻言也逞动鼻间,作势连嗅了几嗅,却是一无所得,正在疑问时,艳娘已是讥讽道:“你这点微末的道行怎可与我相比,你若是不怕惹麻烦,只管自去就是!” 张入云虽知艳娘奸诈,但寻思之下觉艳娘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姑且信之,只是他一来并不在乎什么妖魔,二来又欲寻找顾仙人,三上还欲早点找寻到安歇处。当下即分辨道:“即来之则安之,何况还未见一些妖物的影迹,此刻便要趋退也老没意思!” 艳娘哼声道:“你只当你能走得进这山谷中吗?实告诉你,这些雨露半由天生,另一半却是由妖精施法摄来的。只这般能够呼风唤雨,其法力便不在小,就怕你到时候对付不了!” 张入云笑道:“它做它的妖,我做我的人!我只不过借道走一遭而已,大家相安无事,何必争斗。何况这谷中人物我初来又不明白,若是顾前辈家养的妖兽呢!总不能错过吧!” 艳娘见张入云与自己强辩,即翻了一眼他道:“是其手下才怪!你即有能为,你尽管去就是!难不成我见你自寻苦处,还要阻拦你不成!” 张入云得艳娘这句话,知其已首肯,当下也不再罗嗦,只一躬手,便是率步先行,果然待他行出六七步后,艳娘已是随后跟上。 当下张入云仍是信步率性而走,并没个规程,一个时辰之后,虽是间中多被艳娘讥讽,但二人也已在谷中渐行渐深,艳娘见张入云只凭一身灵感,便得入阵这许多,虽口上不说,但心里也自有些佩服。只是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不奈之下,却是踱至张入云身前道:“如你这般要走到哪年?哼,还是跟着我走吧!” 张入云不惯与女子交接,不过他耐心倒足,见艳娘终是不能忍耐在野外长久驻留,竟主动带路,心上自是一乐。不想他这边脸上才刚挂笑却已被艳娘查觉,立时喝问道:“笑个什么?是不是因为有我替你引路,便借机讥笑我吗?” 张入云见艳娘也为自己心上变卦着意,眉间随即一动,而口中却道:“这倒不是!只是我还以为你今日再不会开口那呢!这山谷之中,只你我两人,且还一先一后行走,又不说话,也确是无味的很!” 艳娘嘲弄道:“可惜小雅已随人去了,不然倒可和你谈笑!现下只得我这恶人在一旁,你自是懒得说话了!” 张入云闻言摇首道:“你也不必这么说,一直以来我并不觉得你有多不好,人生来一无所有,就以本性而论,纵谈不上好,也说不得坏,你会有如今这样的心性,照我想来也绝不是你一人造成的!” 哪知艳娘闻声目光一寒,只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同情、可怜我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竟也敢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待别人!” 张入云忙回道:“岂敢!我有何能为可如此放肆,我只是想你能真的做到依自己真性行事便是了。只是你若是为了一己之私,却要去伤害到别人,到时我却一定回来阻止你!” 艳娘冷笑道:“那要是我了一己之私,未害别人,却害了你呢?” 张入云亦笑道:“我会小心提防的!” 艳娘诡笑道:“你提防得了吗?” 张入云又笑道:“这就要看我自己的本事了!” 张入云一再作笑不着恼,艳娘也不免受其感应,不好再作脸色,只是她又觉就如此收了冷脸反倒不好,当下面孔上竟有些不自然起来。 张入云本就心细,一时已是观察出艳娘脸上变化,却怎么也不敢出声,只为他深怕自己无甚之间羞恼了她,如此却反要让艳娘日后更加张厉不讲道理起来,当下只在一旁装做不知。 只是二人一番相谈之下,都得张入云处处忍让,艳娘至此时脸上到底转了些和色,二人虽仍是一先一后于山中行走,却已靠近了许多。张入云见艳娘难得清静不生怨恨,有异于往日,心上大是宽慰。再侧眼看去,就见得身边艳娘确是生的美艳,如此山间闲步,却能有佳人相伴,为此上其心里着实畅意。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陆)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陆) 二人走得良久,天色愈发阴暗,雨丝也更加稠密了起来,艳娘嫌身上沾满了雨水,只将身一抖,便见其她满身露水皆被其解下,只是她发际如云一般堆起,倒容易被水珠浸润,是以只得将长发解开,披散了开去。 张入云见她解脱雨水甚是爽利,又难得见她散发披肩,倒将一身尊容改了三分清雅,不由开口赞道:“你倒自在!这般雨露不沾,不似我被雨水浸了个透湿。” 艳娘闻声转身回顾,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半日方道:“此地阴寒,又得灵气,倒甚是宜我。你一身纯阳与其相冲,自是难耐。”说完又深吸一口气,但见她胸膛起伏,舒气时娇躯略作颤抖,确是一副自在受用的模样。 张入云往日总与艳娘相恶,时时口角,不想此刻与其单独相处,艳娘气性倒似有些婉转,不比先时三人做一处时那般刚硬,一时意外,反倒有些受宠惹惊的意味。再见艳娘细腰盈胸,周身女性气息拂卷四散,张入云嗅觉灵异,一时不查,已闻得其女子体香,只觉其香犹胜兰麝,一经嗅取即好如似物一般的只钻自己心尖,不由眉动一皱,待醒觉时自己面孔上已是有些麻麻的。 再定眼相看时,但见艳娘虽不如小雅那般高雅清致,但此刻于空谷中长身俏立却另有一般丰艳绝伦,娇身玉面好似深谷得绽芙蓉,纵是眼见绵绵细雨,深深寒意,竟也被艳娘魅影照得明妍了许多。张入云总也见得过众多美女,但如艳娘这般照人心魄,妖媚动人却又是其中首屈一指的,虽明知她毒心辣肠,恍惚之际,反倒为其添了几分颜色。 正在张入云着意处,却忽听的艳娘娇声呼唤道:“喂!怎么不走了!” 待张入云抬头细望时,却见艳娘已行出十余步,此刻正倒转身子,眼角含笑看着自己。张入云只一与其对视,便觉艳娘目光幽深,心头不由雷电交动,到底他十年苦修不是易与,当下一个激令便将自己打得清醒。当下也顾不得解释,只将头甩了甩以振做精神,暗道一声侥幸,看来日后与艳娘相处,确是要处处提防,前番刚与其一番言谈,还说得自己自会留意小心,今时却差点中了对方道儿。 一时上张入云吐了吐舌头,气吁不已,再见艳娘正用眼神打探自己,忙手指西方道:“我不走是因为你半日下都与我绕路,照我方才耳中听得一丝讯息,只该往这个方向走才好!” 艳娘见张入云已识破自己故意绕路,却借此处阴寒气加以色诱,不由眉间一蹙,只是张入云一身修行到底不凡,终不是一时三刻便能窃取得了的,当下只得寒声道:“你倒是生了一双好耳朵,可我也与你说过了!那里有妖精作祟,前往也是无意!” 张入云闻言一笑,暗想纵有妖物,只怕于这为恶上也要比来的你好些!当下却假意答道:“你即故意避过,想来一定是些威力绝大之辈了!” 不想艳娘却讪笑道:“什么威力绝大,左不过是些蛇虫鼠蚁罢了!” 张入云笑道:“你将对方这般小看,倒好似你自己颇有身份呢!” 艳娘见张入云有讥讽自己同为妖类的意思,立时喝怒道:“不许你拿我出身玩笑!”正在她还要加意喝骂张入云时,却见对方已是笑着恭身致谦道:“对不住,方才是我不好!不该拿你取笑,只是事先我曾有言纵是有妖物,也要前往打探一番,这会子被你带得绕了许多弯路,耽搁了不少时辰,如今即被我识破,你总该随我前去查探一下了吧!”说话间,已是折转身子径往西方行去。一时上艳娘倒是左右他不得,气恼之下一个跺脚只得跟了上去。 张入云即已寻得方向,他又是一身超绝的轻功,纵是山谷幽深不得路径也是难不到他,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与艳良便已行至一处临水而建的别墅外。 如此幽深的山谷中竟凭空建起这一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庭院,倒真让张入云吃了一惊,再待他眼望艳娘时,却见对方眼里有些疑惑,看情形,即便是艳娘也觉先时也是将这院落中的主人看的小了,此刻脸上也露出些许犹豫。 再看眼前的庭院四周,除庭院一角的水榭临水外,其余各处全取了新鲜的翠竹新砌了一道六七尺高下的篱笆,其上还上布满了如长蛇般纠结的蔷薇花,但见满眼的绿藤红花,花儿顾是明艳,那长藤上却尽是两三寸长短的倒刺,且刺尖寒光掩蕴,竟似是钢针一般锋锐尖利。 见此,张入云不由惊赞一声道:“喔!好厉害的一道篱芭墙!” 艳娘在旁道:“怎样,到现在你还要再往前进吗?只看着蓠笆,就该知道这里主人不喜欢外来客呢!” 张入云答道:“呵,我又没有歹意,以礼相待总没错吧!”说完便要敲门,只是那竹栅栏上也生的满是绿藤倒刺,没个安手敲门处,张入云也只得扯动嗓子呼唤庭院主人。 只是过了良久,也未见内里有人走出,张入云和艳娘都是一身本事,虽是先时都有查觉此地藏有妖气,但如今近至院外,却又再寻不得一些妖迹了。一时上张入云皱了皱眉头,他好不容易才在之谷中寻至一处生迹,要是未有所获,便是弃之身退,却又有一些不乐意。当下只举动眼望着庭院四周,查探有无空隙可好进入。 查询良久,除一处水榭迎水,看似没有阻搁,其余却均为竹墙拦住去路。再定睛看那水榭,就见其四周百丈方圆内的湖水竟如镜面一般,点波不起,此刻又是阴天,湖水幽深直将个四周景物映了个分毫毕现。张入云凝望之下,即觉得那湖水古怪,不敢轻易上前涉险。 未想一旁艳娘却鼓动他道:“你当日在苍龙岛上不是水性极佳吗?只这数十丈的水面,你一个起伏便得到达,还在这里犹豫些什么?” 张入云笑道:“你是在拿我开玩笑呢?这水面平滑如镜,显是被人种了禁制,我又不擅各类法术,空中飞遁也差得好些,哪敢上前轻范。左右还不如在陆地上生根,跃过这篱笆恐还容易些。” 艳娘闻张入云已辨明那水中的厉害,闻声只气恼道:“由你!且看你如何跃得这竹篱?” 当下张入云只在篱笆前略望了望,却深吸了一口气,只轻轻跃起七尺上下,堪堪要从那竹墙上跃过。 果不其然,只待张入云身刚纵起至最高处,便见得那篱笆上的蔷薇花藤已如长蛇一般的扑天而至。张入云早有准备,一遇变化,便已身似炮弹一般向院落中斜插而至,竟比那纵起的藤蔓还要快了三分。 那些藤蔓好似有人操控一般,见不能赶上张入云,那藤上长刺旋即暴射而出,虽不比花娘子金花毒刺那般威力,但一时却是成千上万的泼天似的扑来,倒是让身在空中的张入云看得也不由好生惊惧。 正在他欲动手迎对之际,却忽见艳娘已是遁至张入云身后一尺境地,但见她满头长发泼散,瞬时便将花刺收了,一时再将长发甩过,旋即将其投入一旁的湖心当中。 待二人落在院中时,张入云忙上前道:“多谢!” 艳娘却抢声道:“谢什么谢?你的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只这点花刺你怎会避不了!何必这般假惺惺的!” 张入云笑道:“这一谢倒不是为你将这些花刺收下,而是谢你方才起了助人的心意。” 艳娘不想张入云会有这般说法,当下反倒有些不得意思,眉头皱动,咬唇之际,却提起发梢上剩余的一枚长刺转过话题道:“不想这花刺竟还有毒,早知如此,就该由你自己抵挡,如能中的你一两记,倒是可省我好些手脚!” 张入云知她言笑,当下从其手中接过花刺,却见本只三寸不到的木刺,竟已暴长至五寸来长的钢针,通体幽蓝,取在鼻下还有一股子甜腥味,竟真是带毒的,一时上为这里主人是善是恶倒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艳娘见他到这时脸色才显犹豫,不由只在一旁冷笑。 正在二人心中计较时,却听见院中一角忽然传来一声竹扉轻启的声音,忙又都侧目回探。但见一双纤手已是轻扣在竹门上。在张入云眼中,只见得那玉一般的膀臂竟与碧青色的竹扉交相生映,一时白的玉白,绿的翠绿,竟像是生嵌在门上,通不似个活物一般。 张入云见此正在惊疑时,却再见白光晃动,又是一双玉足已自门后探出,虽是门后咫尺境地,但以张入云目力竟也看不出那竹门后的女子模样,只是眼前一双裸足,未着寸缕,好似生生从黑暗中凭空变化出来的一截玉藕。 足趾纤动之际,张入云一颗心竟也随之起伏,他虽不是浮浪子,但此时**竟也随之波动,一心想知道来人到底是何模样。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柒)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柒) 转瞬之间,就见一位美妇人,已自那幽深漆黑好似深潭般的竹室内浮出,当下佳人显身,虽是张入云先时心上已有所准备,但待此刻得见真人仍是由不得一惊。 原来那女子虽是姿容绝美,皮肤白晰,但却是美的至为邪气,一双秀目就如猫眼一般,当中瞳仁竟成一条直线正泛着绿萤萤的幽光。樱唇殷红,却似血一般的透着略带些残忍的娇艳,虽是惹人触目惊心,却又叫人难以舍弃。且亦真亦幻之际,又觉那女子唇角勾动,口底竟似有似无发生腻人的低吟声,直勾动的张入云心上不由自主的随之起伏。 尤其她一身股肤最是诡异,张入云目光锐利,细察之下但见那女子通身肌肤竟没有一丝毛孔,白是白了,但却恍若周身泛着幽光,通体好似邪玉一方。若说艳娘平日里还有三份人气,那眼前这女子却只徒具一副人形而已。 正在张入云惊疑间,就见那少妇已是取手轻抚,倚门斜立道:“二位是哪里人士?怎不请自闯寒舍,这家中只我一个柔弱女子而已,公子倚势强闯,可是有意图谋不诡吗?”那女子斜倚竹门,一副身躯娇若无骨,看其神色好似久病初愈一般。虽只说的这一句话的功夫,就好似已将全身力气用尽,双手抚掩门扉,好似要把全身的力量尽都附着在其上才能勉强站直腰身。 张入云见她说话都说的如此辛苦,不由眉头即是一皱,再见她披发及肩,犹如被水浇湿一般,一身上下只袭了一件薄绫。张入云目光深湛,只一当眼,便可透过薄纱将她一副身驱看个通透,不由间其面上已是红了。又再闻她口底娇嫩,语音柔软,更是有些魂不守舍。只是他素以在女子身前守礼为容,一时听得对方有疑自己图谋不轨,却是连忙一个激令将自己打醒,当下忙恭身致谦道:“在下无知浪子张入云,入得贵谷,只为寻访高人。今晨起,因谷中烟雾迷漫,失了方向,特请主人家指点路径,顺便讨一碗水喝!适才不合心急,擅闯夫人禁地,万望夫人恕罪!” 那女子闻言,先未做回答,只打量了张入云一番后方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即如此还请公子入室内歇息,只是我并不是什么夫人,还请公子不用如此称呼!” 张入云见那女子一副妇人打扮,方才口称其为夫人,不想却是度错了,他为女子先时指摘自己不诡本就有些惶恐,此刻又因自己失口叫错了人,忙急声道:“该死!该死!是在下无礼。只不知姑娘贵姓,上下如何称呼?” 女子答道:“我姓寒,至于名字却不便告诉公子,还请公子不要见怪。”说完已将身一让,又道:“屋外雨露甚重,公子即已登门,还是先请室内居坐吧!” 女子一番话说完,艳娘即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张入云,果见对方眼神中也有些难测之意。只是两人已是擅闯他人门户,此刻也推辞不得,当下张入云也不做犹豫,迈步就往竹室内行去。 可当张入云挨进了女子近身时,却忽得有些警醒。原来他度忖眼前女子,九成九是妖类所化。张入云一副嗅觉自两年前眼睛失明时,便已是锻炼的极为敏锐,后他功力恢复,更是可凭此查觉妖气。但奇怪的是自他一入的院落后,不但未闻得一丝妖气,且鼻底还隐隐流动着一脉奇香。此时他身度竹门,与那女子不过距离咫尺,却仍未闻得一些异样,由不得他不生出些疑虑。 待张入云入得室内,却见其内倒不似先时自屋外看的那般幽深,其中一侧墙壁上悬了一粒小指粗细的明珠,生得尺许毫光,将个屋内映得一处昏黄。只是不大的房舍中竟未有一样家俱,张入云与艳娘入室后却不得地方落坐,张入云与人为善惯了,当下倒是不以为意,只艳娘见此旋即冷了眉,以为那女子故意与自己为难,刻薄二人面子。 待女子也进得室内后,见二人在旁挺立,却是先于室中席地坐倒,方开口道:“贱妾室中空无一物,还望二位毋怪。”说着取手指着竹室中另一侧的门扉道:“从此门后度过,可依竹廊登榻这院落内各处屋舍,除正南正室二位不要走近外,其余各屋各舍二位尽管自由出入。院中西首有厨房,内里米柴尽有,二位可自行取用。只是贱妾身感微恙,极欲于此室中静养,为此上不能尽地主之谊,还请公子见谅。”说话间,就见那女子已是双手抚地,身上瘫软,竟似已无力起身。 张入云见那室内地板极为洁净,身为主人的女子即已就地而座,自己不免也是席地而落,当下问道:“寒姑娘,在下身登贵谷,为的是寻访一位姓顾的老前辈,姑娘是此间主人,地理熟悉,可曾知道那位顾前辈居处?” 寒女闻言略有些惊疑道:“哦!你二人是他的什么人,却知道到此地来寻他?” 张入云见女子竟知顾神斧下落,心中一喜,忙答道:“我二人与顾前辈素昧平生,只是钦慕其前辈高人,得友人讯息,才知他老人家隐居此间!” 寒女得张入云答复,倒是微有些失望,只又道:“原来如此,你说的那位顾前辈只在此地向南十余里处。只是现在已是过午,太阳渐弱,稍待这谷中雨雾还要来的更大些,二位若是上路的话,只怕更加难以行走。若不存猜忌的话,且在寒舍暂宿一晚,等明日午时初刻再行前往,恐还到的早些。” 张入云见眼前异人异景早已是心生好奇,他年纪还小,虽经历得几度风雨,但少年人寻险觅奇的心思却是未有减退,又见那女子说的自然,不像是在欺骗自己,便附声道:“即如此,那就打扰寒姑娘了!寒姑娘身体有恙,还请保重,我二人不敢打扰,先行告退了!” 正在张入云欲退走时,却忽觉空中气氛不对。转侧回首,却见那女子,忽得面泛痛苦,一手支地,一手轻抚小腹,一身明玉般的肌肤竟在顷刻之间蒙上了一层细汗,看她娇躯微振,好似腹中痛疼已极。张入云见此有些惊慌,忙轻声问道:“寒姑娘!你怎么了?若是痛的厉害,在下倒有些丹药,虽恐不对症,但也算难得之物,想来至少不会有甚妨碍的!” 说话间张入云便要取腰间冷香丸相赠,却见那女子已是摇动手臂道:“不必了!只是贱妾久疾,不敢妄取公子灵丹,我只休息一会儿就好,二位还是请自便吧!”当下将手一摆,其中意思不言自明,只欲令二人速速离开房间。 张入云见对方身为女子已说出这样的话来,自是不能再留,当下忙道:“即如此,在下不敢再做打扰,只望寒姑娘玉体早日康健!”可正待他要退行出竹室时,却忽觉室内多了一股纯阳刚气,一时上如此异动,却将张入云惊异的顿住身形。 原来他二人自进得这竹室后,初尚还觉安好,但只时间稍久,便觉这竹室内寒气浸人。虽是张入云纯阳之身修持与此间稍座,也渐有些不耐,而那寒女却如艳娘一般在室中不但无有一些妨碍,还好似颇为受有的意思。 可如今张入云再看寒女,就见她面色竟得转赤,本是一副寒玉一般的面孔,此时脸色泛红,却是如染胭脂,更显其一身妖媚。可就是如此之下,女子脸上的痛苦神情却是愈来愈加厉害。张入云五感灵异,略有度查,便知那女子体温已是在片刻之内上升了好些,只是她竟好似抵受不住身体变化,反倒愈加的痛苦。张入云再得一番仔细查验,原来那女子体温剧升,正与她手底按住的小腹相关。 而其身旁伫立良久的艳娘先时正在为主人怠慢不乐,此刻忽觉室中温暖,她身为鬼类与张入云不同,一时只觉那阳气只令她心脾俱酥,知此纯阳气与众不同,竟能得惠自己。当下再将那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立时就见艳娘本已是寒了半日的面孔,竟化作了一腔惊喜,兴奋之下,只连眼珠都已红了。 竹室中三人都是修行同道,这面艳娘心上狂喜,立时便为另外二人获息,当下张入云不免回首观望艳娘,心上只有些不解。但那寒女却是在瞬时便将眼色暗了下来,当下略与艳娘对视,就见二女目光中都生的好些妖异的光芒。 张入云虽不知二人起了何等仇隙,但眼看如此,却不能由艳娘放肆,当下一皱眉,便将艳娘一臂捉在手里,又与寒女和声道:“姑娘还请安心休息,我二人先行告退,绝不敢再叨扰姑娘了!” 艳娘闻得张入云一言,自是知道他所为何意,旋即便是翻了脸色,只是张入云手底刚气逼得她好些不耐。她知道张入云近日功行又有进步,自己与其功行相差也越来越大,一时上只得隐忍暂不发作。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捌)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捌) 寒女见张入云有克制艳娘的意思,心气稍有松懈,便不再鼓动妖气,她此时身上已是极为疲倦,当下也不再持礼,便倒身仰卧在青竹制造的地板上。稍作休息后,却是蒙闭着眼睛轻启朱唇道:“张公子!贱妾方才与公子说过正南正室还请不要打扰,以免我宾主两难,至于稍过时辰敝舍内小有动静,也请公子只当未见,不要插手才好!” 张入云见她竟在自己面前不做一丝避忌的卧下身子,眼前当真是玉体横阵,淑乳高耸,寒女纤腰细致,此时身上就只得一件薄绫,如此毫不避忌仰卧,再加上背后珠光透射,直好似未着寸缕一般。当下惹得张入云大窘,连忙答道:“还请姑娘放心,在下绝不敢逾礼相犯。”说完话,却好似逃命一般的拉了艳娘出了竹室。 艳娘负气,只一挨至室外便将张入云手臂甩落,怒声道:“你拉我手臂做什么!我又不是小雅,可容不得你这般亲近!” 不料张入云却并不为其言语所动,只皱眉与艳娘道:“瞧这位寒姑娘言语有度,虽在病中却有这些好言语,当是个心有良善的,我不知你又生了些什么念头,但只你与我在一处,我便不容你前去侵扰!” 艳娘闻言冷笑,喝声道:“你可知她是个什么妖物,却在这里乱作好人!她不过是一介蛇妖而已,就其天性便是残忍好杀,能修行到这等境地,更不知已害了多少生灵。你不是相来做那惩恶扬善的侠客吗?如今你眼前就有一个,却怎不动手?难不成你惩恶也是以相貌而论的吗?一旦见了美貌的妖精便是另相看待!” 不料张入云闻得那寒女竟是蛇类出身,不但获息未怒,反而因隐娘身犯蛇类灵性而对寒女更生了些好感!此时见艳娘口出恶语,心上不免厌恶,反拉着她道:“残忍好杀就算是她天性,但那也只是其谋求生路的本性而已,为人在世只不求贪功昧己,不作名利游戏,便是顺天理明人性,她只要一念为善,便已不是什么恶物。反倒是太多的人类反弃人道而取恶行,这又与禽兽何异,相形之下,这样的人还不如那只为求安生而行杀戳的禽兽呢!” 张入云这番话说的颇重,当时便将艳娘激得怒火燎天,她此时连现小雅所赠在内,已共有十四柄修罗刀,再加上她前番曾取了花娘子毒火,一时嗔恼急怒之下,鼻腔内便已溜出一串碧绿色的火链,肩头寒光耸动,已是露出十四柄刀尖。 张入云见她竟有意与自己恶斗,也觉自己方才话说的过重,当下略有些后悔。只是他知艳娘不比小雅,一旦怒发起来,自己若不安心戒备几有性命之忧。当下忙也止了色,一时轻袖拂动,面上却好似处之泰然,身体也随之放松,再见他展转眼神眉际之间,竟隐有些离世出尘之态。 艳娘久与张入云相处,从来都是知道张入云尽擅技击,临敌时力发千钧势如破竹,不想今日与自己相临,却改了往日气度,神泰自如之间好似一丝也未将自己放在眼中。可是自己周身妖气放出,只一撞在对方身上,却好似溶入一团胶乳之中一般,竟不能自如收转。这才知道张入云近日里功行又得大进,一时心上大恨,知自己纵有神刀毒火相助也是奈何不了他。艳娘自来心思深毒,此时见自己毫无胜算,不由便已是生了退意。 正在这时却又听见张入云和声道:“艳娘,方才是我言语过激,冲撞了你,还请你勿怪。只是连日来我觉你气性稍有改变,不免心上欢喜,那寒姑娘重症之下,已甚为可怜,如再被你窥伺,我怕于你近日来气质改异有损。 张入云因艳娘前番未出声,却替自己收了花刺,这一日下来,虽是艳娘口中多有与自己争执,但却不似先时那般争锋相对,总觉她气质好似有所改变,不再如先前一般恶性。 艳娘闻张入云软了口气,却仍是气道:“哼!你说的什么大话!我这几日里何时有过什么改变,只是小雅不在了,少她烦我,我正可安心谋害你,你这一身纯阳真气修至此等境界大是难得,若为我所取,可惠我良多,你且自小心就是,只不知你却什么时候以为我转了性情了!” 张入云笑道:“即如此,就算我料错了吧!不过我先前言语过激,确是有冒犯你的地方,还请你见谅,我不知还要与你相处至何时。即是以后还要相对,我此后又多是一路孤行,终日只你我二人,为日后作想,总还是大家相处和睦些好。你说是不是?” 艳娘本就有意收风,此时又见对方主动陪礼,自是顺坡就势道:“且由你乱说,只是我不比小雅好性,你若再这般冲撞我,我总有让你知道我厉害的时候!”艳娘听得张入云话中意思有指二人终有分离的时候,心头不由一沉,一时间眼角却在张入云不曾查觉之下,犯了一丝晦色。 张入云不知其心上变化,当下只笑道:“岂敢!岂敢!只要你不生事,我哪有胆子冲撞你!” 艳娘闻言便得一个皱眉,但到底张入云这句话里意思甚软,当下也就不再与其计较。 张入云一番左右环顾,方与艳娘道:“怎样!我二人才出得寒姑娘卧室十来步,还是不要在人家门前久立,且去四处走走可好! 艳娘也有些不耐,只冷声道:“哼!且由你!” 一时下二人穿廊入室,便在这院中四处走了开去,待一个来回走下来,张入云见这院落虽不大,但处处却显着主人独俱匠心,一草一木都透着主人家的心意,不由赞道:“不想这寒姑娘倒是这般心思灵巧,只不过方圆数十步的庭院,却被她收整的这般玲珑趣致。”两人此时已是移步至临水的水榭当中,一旁艳娘闻一方言语,却是一阵讥笑。 那亭台建得实巧,不似寻常水榭只依水而舍,而是其中半壁竟得陷落在水中,廊外一圈湖水,只与水榭廊壁持平,当下艳娘又见那水中十余尾金鲤畅游,心上欢喜,不由斜倚石栏上,取手轻掬了一掌湖水方道:“听你这番说话,就知道你这人没见识,这院中各色花草便是中原四处寻觅来的!”说话间又轻敲了敲座下的石栏道:“就是这汉白玉石,也是远从数千里之外云南最南端搬移来的,这其上雕花却不是江南巧手绝做不出。而这湖里的金鲤,也定得昆仑山玉秀峰才有。再看这禁制湖水的法术又很端正,并不是什么旁门。一番计较下来,显是那蛇妖占了别位仙人的故居,你却在这里乱夸奖她。要知她才多少道行,纵是她法术精深。”说话间艳娘又手抚着石栏上的隽纹,及水榭中各式梁栋雕刻道:“一介妖异能有这般的品位吗?” 张入云不想艳娘竟有这多见识,且思忖观察的这般精细,闻言连连惊讶,当下直笑道:“不想你竟有这多识,如此看来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只是平日里却不见你有曾言动过啊!” 艳娘为其夸奖,不免也有些自得,只道:“谁与你这般没见识的小儿计较,再说当日你只知在小雅面前羡媚,却哪里会在意这点浅薄的见识!” 张入云闻言大窘,只讪笑道:“若论见识经历,我确不如你,不过你也不用把我说的如此不堪吧!” 艳娘见张入云窘态,心上得意,却又笑道:“你为人为事,心知肚明,是不是我在胡言乱语,你自己心里知道。” 艳娘这一番话说的甚是娇柔温顺,张入云闻声不由一怔,当下不再作解释,只在一旁尴尬的笑了笑。如此一来,艳娘心情大快,虽是二人才刚起闲隙,到底被这一番言谈冲淡了不少。 一时上二人无语,张入云不知怎生应对,他连日来一路奔行,今日自晨时起又在山谷中寒露之中久驻,虽不在意,但真力却用了不少,略一停当,不免觉得有些腹饥。当下却又转至庭院中厨房内烧火造饭。 张入云本带有干粮,不想厨房里却是各功炊具米粮皆备,独无有肉食,因此上倒又觉那寒女难得。张入云久日不曾正经做饭,此刻应手的器具尽有,不由安心烹制。他自与隐娘南行一路调教,厨艺已是大佳,虽不能与隐娘相较,但比个人间大厨却也不逞多让。艳娘闻得饭菜香气,也是吃了一惊,不由赞道:“看不出你倒还有些雕虫小技,只是男儿家出入厨房,不免折了英雄锐气!” 张入云笑道:“我什么时候又成英雄了!出入厨房也没什么不好,等有朝一日我能安顿下来,只日日调换着口味做各式菜肴自娱,也是人间一乐事!”说话间,又与艳娘道:“怎样,你可有什么想吃的?这里诸物尽有,我随手制弄一些,也不费事的!”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玖)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玖) 未想艳娘闻声却是旋即将脸上笑容收起,冷声道:“我与小雅不同,不比她可采集草木精气,只能取用血食,你这一番好意我却领受不起了!” 张入云先得一怔,后又展颜道:“原来你只能吃荤,即如此,我便外出一会儿猎取些野味来就是!”只是待要起身,却又想着独留艳娘有些不妥,但话已出口倒又不好不去。 而艳娘却已在一旁道:“罢了!你当我和你一般可胡乱将就的吗?此地虽是阴寒,又聚灵气,但真有灵性的异类也不是你说遇上便能遇上的,何况依你性子,纵是见了也不会下手的!” 张入云笑道:“你倒是深知我心,只是这多日子里,却只容你采取我这一点生血,但难为你屈就了!” 不料艳娘竟有些脸红道:“你也不用取笑我,以你现在修行,但凡旁门异士都欲得而甘心,何况你一身外门功夫甚好,便是筋骨也为你打熬的极佳,就你这副皮囊也有不少异类窥伺。”说话间艳娘眼光已变的有些异样,辱齿搅动处,竟露出一抹森森白牙,大有垂涎于啖的意味。 张入云见她神色变化,倒真有些将自己当菜的意思,不由心里打了个突,只假笑道:“我这身肉长年在外风吹雨打,只怕粗糙了些,而且也太过精瘦了。到底还是不如那五花肉,有肥有瘦,即不腻人又不碜牙来的好吃些!” 艳娘本因心上贪婪,所以才有些忘形,正在有些后悔为张入云知道自己竟这么着意他。不料对方却是一阵调侃,反使她有些安心,只随口道:“由得你乱说。” 一时上张入云只在厨下草草饱餐了一顿,艳娘久不能人间烟火,但却爱看张入云吃饭,因见他吃的香甜,倒也觉有趣。饭毕张入云随手将餐俱收拾洗涤整洁,各归原处,直比原先二人进屋还要干净些。此时张入云随隐娘久性养成的习惯,可在艳娘眼里却是大感惊异,直到此刻她才有些知晓张入云手底利落,心思缜密倒并不是纯以平日锻炼功夫而得来的! 饭后张入云见天色尚早,倒不急着寻房休息,他连日奔波,虽在白沙帮中小住一个月,但每日里都有何劲举一众兄弟游戏,难有一刻清闲,此时才刚用过餐,肚腹里存了食,身上略有些惰怠,当下却又移至水榭倚栏而坐,回手又将背后自鄂州采买的胡琴摘了下来。当下略调了调琴弦,便将一首《春水舣槎曲》奏了出来。 只是他防琴声有扰寒女,虽水榭与竹居相距甚远,却也没敢尽心弹奏。但他这一年来又经人事,其中感悟不比年少时肤浅,虽是随性闲奏,却比往日还要灵动悦耳。艳娘正为自己今日与张入云相处太过和睦而故意离得他甚远,只在一旁赏鱼,未料湖中金鲤却似为其琴声感动,竟向张入云落座处游去。片刻之后,就连艳娘也觉张入云琴声荡漾,飘进耳中,暖洋洋的极是舒服。 可张入云只在一旁将琴轻声慢语一般的弹动,并不见用心力,艳娘思忖知他怕琴声高了会扰到竹室内休憩的蛇女,却在旁提醒道:“不用这般含而不吐!你这琴声柔顺祥和,想是得了高人指教,竟能理人心绪。那蛇女正是气血不顺,得你这琴声调治,于她来说也有益处。” 张入云正为自己借宿不得酬谢寒女,今得艳娘指教,一个抖腕,便将琴声尽吐,果然他这面一着力,四周就已泛了些许变化,本是被法术禁制的湖面,竟得点起些些涟漪,水中鱼儿也得欢快不少。至于远处竹屋,虽有琴声飘入,却未见屋内寒女有甚异样,一时心中稍稍放落,便也愈加的用心起来。一旁艳娘未料张入云还能有此一技,一时琴声悠扬,竟也让她领略久日未曾享受过的安宁。 不想张入云琴声才知畅响不久,便问得远方天空传来一些极噪杂的鸟鸣声,先只一两点噪声,只时过不久,便得铺天盖地的聒噪。至此张入云不得不止了琴声,再仰望天际,却见正有千万点乌芒自西方飞渡过来。 艳娘当下已查觉来的是什么群怪鸦,却打趣张入云道:“看来你琴艺绝伦,竟引动的天外神鸟驾临,我平日里当真是小看了你了!” 张入云不顾艳娘讥讽,只凝神观望空中越飞越近的乌鸦中果然有十余只是周身赤羽的,当下略有些觉出内里仔细,不由间却是寒了色,皱眉思忖要怎生才能将这群恶鸟驱散。 艳娘见张入云皱了眉,心中不解问道:“只不过是群乌鸦罢了!有什么值得你这般烦恼的?” 张入云答道:“我三年前曾于青海见过这群乌鸦,当时有神僧庇护才得脱难,这鸦群若只一两只倒还好对付,但若换了群袭却是好不厉害。我估量这群怪鸦为得是寒姑娘而来,我二人借宿其宅院,理当相助,只不知你的心意如何!” 艳娘见张入云语毕即是目注于已,一丝不瞬,知已被他知道了一点蛇女身上的异样,这会却来探视自己。艳娘本有成算,此刻为张入云窥破,不免嗔怒,当下只恼道:“你要做好人,只管上前帮手就是了,我可无意与你做这些无谓事!” 话音落地,却见张入云并未有如何表示,半晌方侧过头低声道:“即然你如此作想,我也不加勉强,只是此一番也算是寒姑娘劫数,照理修道者该当生有侧隐之心。你即无意相助,就只当是她一番劫运数命吧!” 艳娘为张入云提及劫数二字,不由心上一动,只是她生来不信命,也不欲做无益与自己的烦恼事,当下也只心中一震,便就此揭过。 二人对答之间,群鸦已是飞临庭院上空,只是因由十余只赤鸦率领却暂时没有飞落。张入云见此,一个旱地拔葱便已上了屋顶,仔细查算那群鸦,只怕不下有数千只。当日有癞和尚座下神犬都不能对付得了这群鸦,张入云此时也更没些把握。若是有艳娘十四柄修罗刀相助,只怕要对力的多,但张入云生性乖张,即不能求的事也就不去多想。略一躇踌之际,他便将十二枚金燕镖尽数取了出来。 再说那鸦群自经飞得庭院上方,院外竹篱上的蔷薇花藤便得发动,可无奈那群怪鸦俱都是飞行神速,任是花藤怎生翻滚也擒不住一只乌鸦来。至后又射出花刺,可是也不及怪鸦一身铁羽,到得后来想是将其中几只赤鸦惹得恼了,竟是展动翅膀生起劲风将花刺扫落。至后群鸦纷纷展翅鼓动竟成风岚,一时下将个竹屋刮的摇摇欲坠,连其上的张入云也是脚跟有些艰难。 张入云一番细数,那空中赤鸦一共有一十七只,估量自己暗器虽不敷用,但还有三枚缠玉石可做应对。在张入云想来,那竹室里的蛇女定也有些防身之术,自己若能打下十余只赤鸦,只望那鸦群少了统领,余下的好做个乌兽散。 一时上张入云为了炫技惊敌,只取单手拨能那十二枚金银相间的飞镖,他此时身手高绝,手眼灵动无比,指尖运动处,直将十二枚金燕镖舞成了一个光圈一般。内里九枚金镖因含有星沙自是金光闪铄,而余下三枚银镖更是采自昆仑奇铁,只如银水打就,当下金光银彩流动,确是夺人心魄。 而空中赤鸦也是一般的得灵性的异兽,一时见张入云金镖耀眼,便知对自己是个大威胁,连连呱叫之下,群鸦竟懂的排兵布阵,片刻之下竟分做八方分布,直将张入云连那竹屋团团围住,亦如当日古寺中一般,舍命飞袭而来。 张入云不想鸦群这般狡猾,当下也来不及犹豫,一时取了擒贼先擒王之意,即先取一枚银镖直向当中身形最大的一只赤鸦射去。未想那赤鸦首领却不比一般,见有银镖及身,竟不做闪避,当下一个刺耳难闻的尖叫声,便是将口中一枚内丹吐出,竟可将张入云银镖敌住,一时空中银镖好似落入水中一般,一身疾劲竟是在赤光缓缓消去,待到的最后竟是失力自空中掉落了下来。 张入云不料这小小一只赤鸦竟这般难以对付,面色一沉,便又欲用三枚金鸦再击那鸦王试一试。未想才待他运劲,即觉得脚下不对,张入云反应绝速,当下忙将身子一潜,便已闪电般的射出二十余丈开外。在他将身蹿出时,只闻得身后听见噼噼叭叭不住的悉索声,竟有奇寒彻骨的冻气,直往自己背后侵来,等他落地回首时,只将他惊了个非同小可。 原来只在这刹那之间,身后十余丈方圆之内竟是全部化做一片冰雪的世界,漫天的怪鸦只在转瞬间便已冻结了大半,内里身披赤羽的竟无一只漏网,纷纷跌落云头,但闻噼哩啪啦一阵乱响,空中竟是落下了一阵冻肉雨。顿时间将个怪鸦摔了个七荤八素,幸是这群乌鸦个个皮糙肉厚,虽跌得狠了,但却一只也没摔死。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拾)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拾) 张入云不料那寒女竟有这般奇技,简直比无色僧的寒冰掌还要厉害,当下再见有不少乌鸦已被冻落在设有禁咒的湖水中。虽是身裹寒冰又兼一身轻羽,但也不能浮于水面,当下只觉十余只怪鸦只在湖中大口喝着湖水,身子却是止不住的沉了下去,且内里竟也有一只赤鸦,可是此刻身披寒冰也是一样不能动弹,强过别人的,也就眼珠能多转动两圈罢了! 张入云见状,总觉这几只乌鸦也堪称异兽,若这样活活于水中淹死,也太过凄惨,侧隐之心泛起,见水榭旁正生了一丛细竹,伸后过处已是摘了一根,略在湖水中一番扫荡便将十余怪鸦尽数挑起在一旁的草丛中。当中那只赤鸦不解张入云为什么先助敌后助已,只将个小眼连连翻动,待张入云将同伴尽数救了,却不来伤自己性命,这才知道对方确是有心相救,并不是安了什么别的心思。 再说艳娘见了这一地怪鸦,当中十余只首领一身气血也算罕见,虽有心想将其嚼食,但她性高,这鸦群是被蛇女制服,自己于张入云面前却又不好意思上前厮掠。 再说那寒女自将群鸦制服后,竹室内却并不见再有异动,即不见其外出处置鸦群,也不见她开声放怪鸦生路。一时里只将时间虚度,而张入云二人见主人家不出手,自己也一样只在旁静观。 时间不大,到底那十余尾赤羽怪鸦比不得平常,一时已是将周身寒冰震落,复又翻身站起,当下那鸦王连同另外两只道行精深的同伴同时吐出内丹为群鸦解冻,只盏茶功夫不到,群鸦便已复得自由身。只是个个皆应受冻过久,闹的元气大伤,再无斗志。 但听得十余赤鸦一番鸣叫,已是振羽将一众怪鸦带起至空中,径往来路遁走,只方才那只为张入云自水中救起的赤鸦好似对他心存感激,又在空中连连盘绕了几周方才口中连连怪叫,再望西方飞去。 艳娘见那尾赤羽竟有些感激张入云意思,即在旁打趣道:“看样子,这老鸦倒像是挺承你的情,只不过你这人也有些毛病,需知助敌就是伤己,若是救了个心怀叵测的,日后只会是你自己吃苦!” 张入云闻声笑道:“你可曾听过‘奉人遇难要施仁,望报之时亦小人’这句话,我救它只是为我不忍,它要伤我则是它的残忍。两厢并不是一回事,如为善为恶都是为了回报而为之,那善也不是真善,恶也恶的有些可怜了!” 艳娘闻张入云话锋讥讽自己,慎恼之下,只在旁咬牙轻声道:“终有一日,我也让你这个真善人知道什么是真恶!”可是张入云只在旁假作没有听见,如此反更惹得艳娘气恼。二人当下又在庭院中留连片刻,见再无异动,天色又已不早,即是走入竹廊,寻觅房间休息。 那庭院虽有房舍数间,但附正室外,只东厢一间书房里有矮榻可供人居卧,张入云见此不由皱了皱眉头。他先时曾与艳娘说过自今后起随她出入桃花扇内外,而此刻再见身后艳娘亦是丝毫没有回扇中歇息的意思,不由暗暗叫苦,几番躇踌才得开口与艳娘道:“你现在是回桃花扇中安歇,还是只在房中安睡!” 艳娘故作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张入云干笑道:“呵,也没什么,只是你若在此房中安寝,那我也只好另找地方了!” 艳娘笑道:“这书房又不小,足够我二人歇息的!” 张入云亦笑道:“说的是,只是你我男女有别,一处居处,甚不方便,又不是不得已,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话说到这里,却见艳娘仍是一丝也没有要桃花扇中的意思,心里明白对方已是故意在刁难自己,当下便打定主意要离开随意找地方将就一晚,但只奇怪,自己怎么一开始却没有发觉,反要和艳娘有这一番计较。 不想艳娘见张入云脸色上有些迟疑,却已是先声媚笑道:“今天白日里你已偷眼望了我不少次了,怎么到了入夜时节却又装起正经来了!” 张入云至此已是听出些弦外之音,脑袋里一阵阵的嗡嗡作响,他原来还想与艳娘打个招才出门,可此刻已是边将身往后退,一边勉强笑道:“正不正经且轮不到我说,只是我即有意修道,不论白日夜黑自然都要守正持紧些!”知艳娘见张入云退却,却已是抢身一步拦住他的去路。 而今夜的张入云却又与往日有些不同,一时不知所措,竟被艳娘挨至近身。当下里艳娘只离得他身体数寸,虽还未着身,但其体香竟亦是钻入张入云鼻中。白日里张入云就几曾被艳娘媚动,此刻虽是他已有所准备,但又再闻得艳娘体香,却又止不住的心头有些气浮。尤其艳娘不比小艳那般纤瘦,真个是体态丰盈,软玉温香,柳腰款摆放出万种妖娆,竟将张入云贴身靠在墙上,只轻启樱唇道:“怎么?你是觉得我没有小雅美吗?” 张入云垂头近看艳娘,就觉她一点朱唇竟是红的如滴出水来,微微颤抖处,直把自己心身晃动的七上八下。胸腹之间为艳娘丰胸**相抵,纵是他再得怎么高深的缩骨藏身功夫,竟也是施不出些个能为来。当下他知艳娘今夜有意有媚诱自己,一时间想通了,反倒颜上带笑,只静静的看着艳娘。 艳娘见张入云不语,只以为有了六七分主意,她本只想诱色张入云,好巧取其纯阳,可不知怎地事到临头,反倒是自己**大动,当下见对方没不怎么推却,便觉喉咙作痒,急不可耐的哑声道:“那就不要再耽搁了,如你这样的年轻男子,我往日见得无数。虽都是一身的骄傲,但到末了,终是显出原形浪迹,是男人都会有数不尽的脏脏念头的,我只不信,你就会没有!今晚夜色不错,这谷中灵气又惹得我着实受用。你就别在这般惺惺作态,假意挣扎了!” 说完艳娘竟是忍耐不住已将玉手探入张入云胸膛,果然张入云并不推辞,只任由她长驱直入,待艳娘抚至张入云一身好似铁一般坚实的肌肉时,纵是长年风月场中的艳娘也是为之一窒,一直故作镇定的面孔竟也红了,**激动之下竟是取双手探入张入云怀中,只闻一阵衣扣的挣扎声,便已将张入云上衣解脱,一时见得对方一身少年男子铁铮铮一般筋骨,更是惹她心乱不已。 艳娘欢畅一时,十指纤纤只在张入云胸膛上划动,指间上阵阵传来少年肌肤特有的弹性,与张入云一身成熟男子气息,直撩拔的艳娘心中竟如少女时节一般的乱跳。身心亢奋至极,就见她本是在张入云身体滑动的殷红的十指,竟是陡然间凝抓收力,纵是张入云筋骨打熬的如铁一般结实,也是为其抓挠出十道长长红印来。未想艳娘见张入云肌肤为自己抓伤,又是半日不曾挣动言语。 一个倾心之下,再也不能禁受,口底一声气吁,便已将张入云拦腰抱住倚身与其怀中,心头乱撞,两臂也越收越紧,情不自禁时刻,已是在其耳畔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说罢却是闭目往张入云唇上吻去。 未想就在这时,却听见怀中男子一声嘻笑,再恍动过一些精神,就见张入云已是瞪大了眼睛与艳娘笑道:“呵呵,你这是在勾引我吗?多谢你的抬举,尚幸我还有一线灵机,但如此,只可惜你这半日用心了!” 艳娘到此时才知张入云自始至终都是未被自己迷惑,直至此时方开口说破,只为一来削薄自己面子,二来却为了相试自己定力。她方才已有一半动了真情,此刻被眼前人调笑,怒火如泼天也似的燎起。手起掌落,直用了浑身劲力掌掴对方。且她被张入云讥讽至内心深处,心思狠毒之下,五指用力,只欲将张入云的俊脸撕烂。 不料对面男子只将脸稍稍一侧,艳娘手底便觉得如击中一只抹了油的皮球一般,虽仍是听得一记清脆悦耳的掌掴声,却没将张入云打成重伤,也没能自己利甲伤得了张入云面皮,但到底艳娘手力极重,即如此,也是将自己五指深深印在其脸上。 若换平常女子,可能已是稍稍有些解气,可艳娘怨毒,见不能伤张入云,更加愤恨,左掌又起,此一回更加用心着力,虽也没张入云让过,但这一会终被她小指将腮下划破。登时血水便已是映了出来。 艳娘见血,心上更是兴奋,右掌再起,还欲再打,这一回却被张入云将其手腕抓住,只苦着脸道:“好了!你再这般打下去,难不成真要有心将我打死不成!” 艳娘闻言竟是胸中一窒,手脚也旋即有些失力,只是她平生少有这般为人折辱过。只略一恍神,便复又一阵拳脚相加。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拾壹)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拾壹) 张入云见艳娘状若痴狂,手中力道愈来愈加急劲,直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心上反有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但艳娘如此疯狂又不能不制,若换常人张入云早已点了她的穴道,可艳娘身为阴体那有穴脉可言,左思右想之际,张入云只得捉往艳娘手腕,体内纯阳真力劲吐,当下艳娘失智不备,随之便为其真气将半身麻痹瘫倒在张入云怀中。 张入云本欲将艳娘收入扇中,但又觉如此只怕惹得的她更加恼怒,思忖之际还是将其放置在书房榻椅上。回顾之下,就见艳娘虽已不能动弹,但一双眼睛却是饱含恶毒的目光一直怒视着自己。张入云不料艳娘竟会气成这样,一时知在这书房内再也安身不得,赶忙退了出去。 待张入云行出户外,但觉空中月光皎洁,脚下竹廊俊雅秀致,不由心上为之一清,可是艳娘方才一番温柔还是深深映映在张入云脑中,虽是自己当时尽能克守的住,但此刻静夜无人,和平安宁,反倒让张入云更觉心有悸悸,他往日也曾受得女子诱惑,且当日险些为鬼母盗了纯阳,但思来总无今日这般温香旖妮,惹人暇思。 一时联想隐娘若知今日事,定是又嗔又喜笑只会将自己取笑,香丘与叶秋儿只怕俱要指着鼻子喝骂自己,而无双和姚花影只怕都要垂目伤心。思来想去总觉自己做的不对,但他终是年轻气少,心血浮动,心头总拨不开艳娘方才一方俏影。焦虑之下只觉心上烦闷,为求舒解,张入云只望湖畔水榭行去。 不想还没等到举步,张入云便已觉宅院外陡然间多了一道凶煞气,还没等他及时转身,就听得空中赤光大作,竟是在无声无息之下一个惊雷落地,一声震天价的巨响,只将个寒女存身处的竹室打塌了半个。如此威力巨大,却又能躲得过张入云耳目的奔雷,只将他惊了个不轻,当下知来人实比白日里赤鸦还要厉害的多。为防寒女抵挡不住,忙展开身法向竹室倒塌处飞去。 当张入云赶至竹屋时,一直在室内休息的寒女已是跃至屋顶,冷眼看着前方,本是一直从容的面孔,此刻也已是凝眉皱动,好似遇上了颇为烦恼的一件事。 张入云顺着其目光看去,就见对面篱笆墙上正做了一个怪人。仍那花藤毒刺在其身上围裹撕扯,竟也只是拉动起一串火星,却不能伤得那人分毫。且那人身长一丈五六,周身上下却只有盘口般粗细,身披一身赤甲,背后竟还生得尺许长的金毛,通体除了似人一般也有手脚四肢,从远处看去却似是一直攀附在花藤上的大长虫! 虽是夜下,但张入云依然瞧得仔细,就见那人眉目俱都挤在一处,口中竟还生有两只大螯,上下开合舞动,真将张入云看的一阵心惊。且那怪物遍体腥涎,只一落地竟如火烧一般的将地上打成一片焦白。显是一身的奇毒,这般凶物便是几经生的张入云也是生凭仅见,当下还未开打,张入云便已是皱了眉动,只觉这妖物难斗,对自己大有一番考教。 只是那怪物与寒女在月下相对,却都似各有顾忌,竟都不首先出手,俱是一副暗中比拼精神,只以目光气势试探对方。 片刻之后,寒女竟似不敌那怪物目光,一个凝眉,便开口冷声说道:“只你这点道行,不过才投得些人形而已,便也敢犯上与我较量?” 不想那怪物却已试出寒女身上确有大不方便,心上早已乐开了怀,再见寒女开口,语气甚缓,愈法骄横得意起来。思到极乐处,只张开阔口发生好似生铁摩擦的尖啸声。一气之下直笑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张入云难为其扰,只皱了眉运力相抗,而寒女竟是首先忍耐不住,喝声道:“笑个什么!连人话都不会说的一句,却在这里作声作色!去死吧!”就见她弹指过处,便是一道白朦朦的雨雾自指尖射出。 张入云白日里见过她施法在瞬间就将数千只怪鸦冰冻,却是可惜未有能瞧得精细,此时见寒女指射寒雾,只以为也是如白天里一样的法术,当下自是睁大了眼睛不肯错过眼前好戏,不想那白雾只出得寒女的手,但始终却是指头般粗细。 那怪物先是被寒女突然出手还吓得一惊,但见对方指尖寒气只得这点能耐,又是搏得一声嘶笑。一时上逞威不避,竟任由寒女的白雾射在身上。果然一时玉屑纷飞,初一时还可将那怪物外甲冻得一下块,可瞬即便是化为雪水,转眼间就见那怪物周身泛了几道赤光,通体竟好似炉中烧炼的生铁一般,只将那寒雾化成一团水气,再没有一些威力。 正在张入云心头有些动摇,怪物大笑之际,却见寒女脸上一白,手下寒雾突然见变作了五彩,绚丽灿烂却好似凝成一线的彩虹一般。张入云见此不由一惊,随之就听得那刚才还在洋洋得意的怪物,此刻竟已是鬼哭狼号一般的呼痛。 寒女手狠,见敌人中计,手指一挑,便将向那怪物头首上斩落,可经此大痛那妖怪却是滑溜了许多,忙将脸一侧,让过了大半边,可仍旧避之不及,被那寒女指上彩光削去小半边头颅。 至此妖怪立时痛的从篱笆上滚落了下来,栽倒在地,竟好似段了尾巴的蚯蚓在地上翻腾滚动。它手脚如铁,只一番舞动,便将地上挣扎出一个大坑自己身子大半陷落其内。 而再看寒女经此一番施法,本是冰冷的面孔更是惨白如纸,身子弯曲处竟险险就要坠倒在地上。张入云眼利,当眼之下,就见寒女自肋下至手臂竟是被自己行法震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虽未流血,但已可看见其内粉红的血肉,当下他牙间一咬,赶忙上前欲相扶。 不料寒女至此对张入云还是心戒备,见张入云冲身而来,忙回身道:“别过来!你想做些什么?” 张入云见状知她敌友难明,但因见其伤重不容耽搁,忙送怀内取出一杯冷香丸弹与她。寒女本就是个素辨百草的,只一闻冷香丸上的香气,便已知是无害有益的灵药。她连日来久经亏损,身体是虚乏的很了。当下也不推辞,张口就将冷香丸吞入腹中。果然至胃至便是一片清凉,精神不由为之一振,因此上才勉强对着张入云笑了笑。 不料就在此时,只听见本已深陷在泥坑里的怪物,竟是振身再度跃起,就见它此时手捧着半边头颅竟得冒着一团白烟,口中连连厉吼,至最后好似挣奈不住,钢爪划过竟将自己半边脸皮揭起,一时竟将一小片头骨扯落,砰的一声丢落在一片,只不过刹那间功夫那团皮肉竟已是化作云烟消失不见。 张入云至此才知那怪物原来是被寒女手下五彩毒雾所伤,可对方看来显也是遍身奇毒,也不知寒女这毒能有这么厉害法,却能将那妖怪也伤了。而那怪物也不知是何妖兽变化,竟是裁剪了半边脑袋也不死,只这般长劲。一时上想要用金燕镖伤它,却又不知是否得法,欲待征询一下寒女的意见,却见寒女已然将身卧倒,当下无法,只得上前将其搀起。 再说那妖怪自甩下半边残首后,反倒止了挣扎,只是恍惚间已不再如先时那般身手敏捷,当下只花容易才对准了寒女与张入云存身的方向。只在它刚一顿住身,便是一个暴喝,抑首缩脖,将阔口朝天,便自从腹内吐出一枚碗大的赤珠,一跃入空中,顿时便耀处千万丈金黄色的光芒。 张入云此时才刚将寒女扶起,只那金光才刚及身,便觉如被赤阳照体,体内血液逆流,直欲从浑身上下毛孔中钻出一般。这般经历他也曾经有过,只是眼前威力显比当日要来的厉害的太多。一时欲寻地躲避,却见身旁寒女只比自己更加不堪,浑身上下只在瞬间之内浸得水湿,左右无计,早已寻得地上残竹阴影之下栖身。只是那金光威力绝大,虽是隔了一层绿竹却也依然可以透射而过,且时间不大那本是绿油油的青竹也已是被烤至焦黄,不过转眼功夫就要干枯迸裂。 张入云见寒女苦苦支撑,好不辛苦,当下忙将身体为其掩护,说来也怪,那金光竟能不透张入云身体而过,寒女得此喘息,已是无力瘫倒在地。张入云知这样下去自己绝对坚持不了多少时间。想着平日里流星指光盾可挡万物,只是又怕那盾光为透明色,却易被妖光透过,可眼前无奈,死马也得要当活马医,一时运动真力便将盾光放起,瞬时间便是生出六尺方圆的巨盾,果然那流星指有奇效,不但可将金光挡住,且还能将妖光激回。 为此张入云大喜,当下只以那盾做镜面一般使动,反用那怪物的金光往妖怪自己身上射去。正在张入云得意之际,却见身后寒女忽然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臂膀道:“快点!求求你帮帮我!我就要生孩子了!”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拾贰)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拾贰) 张入云正在奋力提气运劲,听到寒女这句话,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作响,险些一头栽倒了下去,手中的六尺盾光也旋的收了两尺,一时寒女又为金光罩体,顿时口中又是一阵娇哼。张入云见状忙将盾光撑起。再回首看顾寒女时,果见她脸色又有变化,先时还是面白如纸,此刻却已变成一团赤红,倒是更加显得些人像。 张入云奇怪寒女即怀有身孕,怎么肚皮一点不显,不免移动目光落在其下腹,却见竟是隐然有些赤光被包裹在腹内,倒真像是内里怀有胎儿的意思。如此惊惶之下,只急得张入云一阵苦笑,心想这般大的事体这蛇女怎不与自己早说,临来此刻两难境地,却要在这时刻分娩,真是危险情急到了极处。 只是眼见寒女在这一刻脸上急难,为求孩子平安却是放下先时高性,软语恳求自己,却将张入云心神勾动。当下冲口而出道:“你放心!我必保你母子平安,你先稍稍忍耐片刻,待我先打发了这妖怪再说。” 寒女本是九死一生,她虽知道张入云还欠缺功力法术,是否能制得了眼前大敌还是未知之数,但濒危之际得良人宽慰,心上总是一轻。再见张入云忽然取右手相抵自己腹部,一时纯阳真气缓缓渡入,竟将自己体内乱作一团血气慢慢调顺,知他是玄门正宗教下,一身真力于自己胎儿甚是得力。身体剧痛得已缓解,愈加的对张入云多了一分信心。 可张入云此刻却是心焦的厉害,他一面放出盾光迎敌,一面又要为寒女调理,他知寒女是妖物所化,虽幻化人体却不比人体经络有迹可遁,当下放出真气却只感缓缓试探,稍稍收拢。过得好一会儿才将寒女气血调理的匀顺些,但如此也惹得他背上汗出如浆,一身体力消耗了足有一多半。 只是他脑子里还要思忖如何对付眼前妖物,但见空中赤珠金光耀眼,眼前妖身一身鳞甲,自己又不能离得寒女。要伤对方真是万难,思来想去,只得回头劳动寒女道:“我知这怪物是只大蜈蚣,只是他看来周身上下俱无破绽,你和他正是死对头,他可有什么要害死穴,你可能和我说一说!” 不想寒女却摇头道:“没用的,它虽功行比我低的多,但却已成气候,周身上下俱是硬甲,神剑难伤,百毒之中只有蝎精能制它,平日里我也可仗自己玄牝珠与它周旋,但已为了保住我的孩子不能运用。”说的这话时,就连寒女也有些气馁,只是旋又眼光一振道:“我白日里见你暗器颇为厉害,这蜈蚣先时又被我将半边头首打伤,你若能用暗器自它伤口处打透入体内,若有一线胜机!” 张入云闻言也是目光一放,当下连将那蜈蚣精上下打量,虽是敌人伤口不能正面射入,但张入云自忖自己金燕镖可回旋射入,一时回道与寒女轻声说道:“你且再忍耐片刻!”方将放在寒女腹上调理气血的右手收回,急速掏出三枚金燕镖,奋力一扬,却是先取空中那颗赤珠打去。 可是张入云金燕镖虽极俱威力,但也难伤那蜈蚣毕生精元所化的内丹,三枚金燕镖为赤珠金光所阻,却是越飞越缓,渐渐势了劲力堪堪就要落下。见如此,张入云又是抖手又将两枚金镖射出,此一番劲力大了许多,一时竟做两道金光疾走。 纵是那蜈蚣精赤珠威力绝大,此时也不由被张入云金镖惊动,一个怪叫但见空中妖光又是一阵大涨,旋将金镖震退。正在它得意际,对面张入云见它果被自己五枚飞镖吸引过精神,当下连取两枚金镖分打那妖怪两膝赤甲结合的缝隙处,又是奋尽平生劲力将余下的三白两金五枚金燕镖,鱼贯式的射出。 就见砰砰两声金属撞击声,那分打妖怪膝下的金燕镖虽被其身上硬甲磕飞,但依旧将那怪物打得一阵腿软,身体颠簸处,身形一矮,张入云后余五枚飞镖便是接连打来,此是张入云全力射出,当下只裹动海碗大小的晶光,直如五点萤火向怪物体内射去。 正在张入云与寒女以为要得计时分,却见空中一道青气疾走,其势如电,竟旋即将张入云五枚金镖摄走。如此变故来的太过迅速,只惊的张入云也有些慌了主意,抬头取望时,却见空中正立了一童子,正手擎了一方小小瓷瓶,内里生出两道皎皎青气将张入云金镖包裹。 为此张入云来的是敌非友,自忖这蜈蚣精有这样一位强助,今日绝无胜理,当下就欲怀抱起寒女遁走。不想空中童子却忽得开口道:“张大哥几年不见,这金燕镖竟能使得这般厉害了!真是佩服佩服!只是可对不住,这蜈蚣精,我阿公有交待过,不能伤了它,还是请大哥不要见怪!”说完瓶口倒转,竟将空中困顿了寒女多时的赤珠收走,任是那地上蜈蚣怎么拼力回夺也抵不过瓷瓶里生的两道青气威力。 为此怪物凶性大发,急欲跳上云头与童子抢那装有自己内丹的瓷瓶,未想早被那童子手底一记惊雷打落在地。再听他喝声道:“你这臭蜈蚣,还没投得人形竟也敢在世间未患,还窥伺他人的灵珠子,依小爷我气性,今天便将烧成灰渣子也不够。只是我以师公命,若是你自愿服首,我就不将你打回原形,你且快些决定,免得我费功夫等你!” 可那蜈蚣精内丹被夺那里能再和那童子理论,一时只急得口中齿牙不住撕扯,发出阵阵难闻的噪声。 那童子也是个没心性的,见对方竟还敢与自己做脸色,抖手便拽过背后负得足有半人多高的晶玉葫芦,当下取了葫塞,于葫身上一拍,便是狠声道:“不将你烧个半死,我看你也是不知道小爷的厉害!”话音刚落,便见那葫芦口里射出数十丈的青焰,旋即就将那蜈蚣精团团包裹。 那怪物因自己五行擅火,本以为眼前这点青焰绝可由自己操纵收纳,可不想这青焰却是顾仙人百年聚集丹鼎纯阳真火,只转瞬间便将它烧得四体冒烟,痛的在火海中左右翻滚,又因失了内丹难以抵授,只片刻功夫便是打回了原形化做一条一丈六七尺长短的赤角大蜈蚣。 童子未想这怪物竟然已头顶生角,看来也真有些火候,当下也自啧啧称奇,又见已将那怪物烧的半死,怕若真将其重伤了,回去要被师公责骂,忙收了青焰,又取出一铁匣子将卧在地下半死的蜈蚣摄走。这才一跃跳下云头与张入云见礼。 张入云方才为对方称呼的亲热,便觉那少年童子声音很是熟悉,此刻再见对方落地,却是一身黑黝黝的肤色兼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顿时想起一人来,忙惊喜欢笑道:“原来是夏老弟!几年不见你竟有这般本事了!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今日若不是你来了,我二人恐还要身遭不测呢!” 夏超光见张入云已将自己认出,也是心上欢跃,忙走近前几步与张入云见礼道:“张大哥还没忘了我这打铁的小徒弟才是叫超光欢喜呢!几年不见大哥也是一般的武艺精进了!”当下二人俱得心上欢畅,却反不知如何相询当日自鄂州一别后的境遇。 正在这时却听见张入云身后寒女又是一身低呤,张入云闻声,赶忙上前又取掌为其调理。而夏超光见状却是眉头一皱,一时倒又端了声音与其说道:“蛇姬!我师公感你多年来为徐清真人看守门户,多少有些功劳,今番才特与前来解难。只是你难守山间寂寞,竟思凡下界与人间男子以至破了元阳怀有身孕,这却又是你难堪天地造化了!为今为后自看你一番造化吧!只是我师公曾有命要提醒你,徐真人居定里所留下的丹药只望你莫要存心伺取,他室中留有飞刀看守,你若生有异心可小心自己被当场腰斩。” 说完话,却又对张入云道:“张大哥,小弟因有师公严命,不能在这里久留,反正我师公剑庐就在南方十里处,大哥明日相会,小弟再与大哥叙旧!今小弟且回山复命去了!”一时又与张入云一抱拳便欲遁空而走。 谁知张入云却一把将他拦下道:“超光老弟慢走,这寒姑娘怀有身孕,此刻正要分娩,哥哥我一人弄不来这个,可要麻烦老弟在旁帮衬,而且你久在仙人门下,可有些善法可以救助啊!” 夏超光听得张入云竟要自己在旁帮着接生,本就是好大的一颗头又是大了一圈。再回眼望了望倒卧在地上的蛇姬,果是腹间肿胀,赤光泛动,大有要临产的意思。他一生最恶女子,平日里避还来不及,此刻张入云竟还要他寻法,只激令令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半日里才抖着嗓子说道:“张大哥别急,师公说了这白蛇怀了灵珠子,因是一场善劫,当可无事的!小弟我实在弄不来这个,还是大哥你一人看着办吧!至于我,我还是先回去问师公去,看有什么办法!”当下却是趁张入云一个不注意,已是跃起空中,连头都不敢回的往南方去走。 张入云见他飞逃,却弃自己一人留在寒女身边,虽是平日里性子温和,但此刻也不由大叹这夏超光临难不顾兄弟义气。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拾参)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拾参) 只是张入云转眼过处,就见蛇姬已是在地上痛的娇躯乱颤,双目赤红,张入云知寒女蛇性擅忍,又是生性孤傲,能做的此般神色,定是痛苦到了极处。一时不敢耽搁,左思右想想要将她抱至书房内,不想蛇女却是至此也不敢相犯仙人故居。张入云无计之下只得将其移至竹室残壁一角,又将自己外服上衣脱下与之铺垫,幸是自己近来玄功深造,身体愈法清洁,倒没觉甚不好意思。 只是再往下却是寒女就要分娩,张入云至今连人事都未经,何来有经验要替妇人接生,当下心急火燎,抓耳挠腮,只差些要上蹿下跳。忽然想到艳娘怎说也是女子,先时虽是自己也其相犯交恶,但眼前形式无论如何也要求出力帮忙。 正在张入云略一宽慰寒女想起身去寻艳娘时,却只听得身后有人寒声说道:“你在这里着急着要上房梁吗?看了你半日就知道笨手笨脚的,没个一点用处!” 张入云闻艳娘喝询,心里却是心花怒放,忙转身向其求告道:“艳娘你来的正好,这位寒姑娘临产待娩,我是男子不便近前,还是你来帮衬才好!” 不想艳娘却冷笑道:“我是阴身,她现在为生胎儿却是阳体,我一上前只一冲撞她死的更快,还要带累我,这里能助她的只你一个,你还发什么呆!只过得为其续气啊!” 张入云闻声忙不迭的取掌为寒女渡真气,而此刻艳娘略上前近看了看几眼,又讥讽张入云道:“你这手传功救人的本事倒是不错,而且这蛇精这般容易就能承受你的真气,可见你对女子身理倒是很是了解,一点也不像你平日外表斯文的模样。” 张入云受艳娘讥讽只当充耳不闻,任其嘲讽,说来他当日为隐娘教训与瑛姑施渡真气,还有百花谷中众女相施解穴术,倒确是对女性生理有些熟悉。只是想着往下还要窥录寒女身体,头皮却又有些发麻,反倒是想对方早点显出原形,大家都得轻松些。 不料艳娘精明,取眼之下已知他心里,又在一旁冷声道:“你就别打你趁心主意了!这蛇精安心要生个人类的孩子,是绝不会露出原形的,再说她已修成人形,待会儿也绝不会只下个蛋来那么般容易!” 张入云听了艳娘一席话,却连苦笑的心思也都没有了,只能悲叹日后千万不要再招惹这般聪明厉害的女子。 幸是艳娘此时又再开口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她怎么说也是灵蛇幻化,绝不会如寻常凡间女子那样待产时要造得好些血光养水来。她此刻最为痛苦的莫不是以阴邪之躯便要生养纯阳之体来,两厢冲撞确实是让她难以禁受,且她先前分崩自己毒液又得元气大伤,此刻只能是更加痛苦罢了!” 艳娘这边话为说完,却听见时久仍在支撑的蛇女到的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浑身剧痛,忽的张口大叫了出来。一时翻腕过处竟将尖尖十指插入张入云手臂里,幸是张入云内功深湛又兼外门功夫精纯,不然只恐这一爪便能残了他一臂。 艳娘见张入云为蛇女所伤,不由骂道:“要叫你便叫出来,何必在一旁死撑!你今日所经痛苦为人世间女子每一人都要经历的,不是就你一人独受其难!你既然这么心向为人,且开开心心的尝尝这做人的滋味不是很好吗?” 张入云在旁听了,不由有些皱眉,但此刻形势全由艳娘做主,也不得不由她逞口舌之便。幸是艳娘又指教他道:“张入云!你修的是玄门功夫,又有传功密法,正是她的救星,蛇女自身阴邪,但胎儿却是纯阳,你只以你自己身体疏导,为两人相互调合,真要是有调理不顺的,就纳入自己体内吧!哼,只是如此一来即看你的功力有多高了,她母子两条人命尽在你手里,我想你也不会不尽心的!” 张入云闻艳娘到此刻才传了要诣,当下精神大振,忙取双手一取寒女背心,一取腹下丹田,两厢运功,只全凭自己身体做为路径疏导相合调理。遇有功力不逮处,只得先暂时容留在自己体内,稍时再做打理。 未想寒女身体阴邪当真霸道之极,纵是张入云这两年来得窥内家门径,也一样是抵受不住,瞬时半边身子就为寒气笼住,且蛇姬身有剧毒,一身邪气更加凶险莫测,只把张入云累的气喘如牛,吹气成冰。而另一厢,张入云本以为艳娘有道蛇女胎儿是为人子,刻当与自己生理气息相近,未想却是纯阳至刚至劲,虽说自己也是纯阳之体,间也在片刻之内要被对方阳气震断经脉,当下只把他惊的不轻,这才想起夏超光曾有什么灵珠子之说,一时上两半边身子当真做了冰火两重天,只惹得为痴为狂却又是欲罢不能,苦苦支撑。 艳娘先看得张入云受制蛇女母子二人,心里也自趁意,只是稍待见那胎儿纯阳真气竟可与蛇女分得不相上下,立时便知那胎儿灵异远超出自己想像。她也是一般的听得夏超光说过灵珠子这段话,此刻眼见之下果是纯阳至宝,如能得到几可拔地飞升脱了难体。一时间心念陡起,贪欲大炽,周身阴寒气却是大涨,但见她娇躯周围一阵乌去翻滚,只欲趁张入云不能分身一刻将那胎儿取到手。 不料她才刚凝神运气,却觉背对着自己的张入云一身杀气,却是如剑一般锋锐的激出。艳娘不知张入云至此刻竟还有能为分心他顾,也是惊的非同小可,她方才相助张入云与寒女便是有自己打算,此时觉自己并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只得再将身势受落,但脸上寒霜却又与陡然间深了几重,两眼恶狠狠的盯着张入云背影。 张入云待觉身后艳娘杀气掩息,这才舌尖一卷将内里藏着的寒铁刀片重又收会舌底。只是刚才一番挣动,让他费心不少,体内一时又聚集了蛇姬母子不少真气,体内劲气充盈,沛不可挡,小腹内一时好似有十几柄小刀在割动自己的肠子,一时又似便的如铁石一般坚硬,只要将自己胀死。 尚幸他十多年来,最常面对的就是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险境,又是他功力曾被废得两次,最知人体身上秘穴奇经,至此时一身至纯的的功力才得显现,虽是如覆薄冰,但张入云总在最险处风回路转,艰难渡过。及至张入云连挨了两三个时辰,但见眼见一阵金光耀动,寒女竟是顺利产下一男婴来。至此时张入云累得极处,只刚将婴儿捧在怀里交与寒女怀中,便是翻身栽倒。 只是身体才刚一着地,便见他一个盘身跃起,忙回望艳娘,生怕她再偷袭蛇姬母子。未想回眼望处,却见艳娘早已不在,正犹豫间,就听身后一声震天价的婴啼响起,气声雷动之下,竟将张入云震得平地跳起。 待张入云回头,却见寒女已是挣扎着坐起将婴儿抱在怀内,因见那婴儿头顶生了一只独角,背心还有了三片金鳞,却是眉头皱动,一时手狠竟将那金鳞生生拔了下来。而婴儿想是因为身上剧痛,不由哭叫起来。可如此一来,寒女见孩子平安,反倒心喜。反手之际又取那金鳞边角锋锐将胎儿与自己连同的脐带割断。 张入云见那婴儿生的倒是白晰非常,虽不见胖却是出得母体竟有些常人一二月婴儿的举止,极是健壮,再见他一身上下除了一只小角外,倒是和常人无异,屁股后倒没生出条小尾巴,身上也没敷些蛇鳞。再又见寒女竟有脐带与婴儿相连,当下更是不疑那婴儿乃是人类了。 正在张入云看得惊疑时,就觉身后有风声,掉转身子,就见艳娘已是端了一大盆热水出来。见张入云呆样,不由骂道:“她母子虽然没甚血污,但胎儿出世也该好好洗涤一番,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你又不是那浮云老道,修了一些法术要避讳这个的,做这些下手活正是理所应当。” 张入云不料艳娘竟会做这烧水粗笨的活计,因不解其意,却是有些躇踌,只是定睛看去,却见艳娘眼里竟也有些许欣慰。思忖之际,心上恍惚略有所得。艳娘见张入云犹豫,想也是怕被他瞧出心事,立时便得急声相喝。 为此上张入云少不得在寒女身旁服侍,好在到底对方乃是蛇精,不比凡女身体,总还能挣扎着挪动一些身体,但张入云不免还是要做些尴尬事。相反倒是对方身为异类,对男女事看的平淡,当下虽是心中感激,却没有一些不好意思。 张入云见寒女产后虚弱,又掏出两粒冷香丸与她母子,却被艳娘阻道:“这冷香丸虽珍贵,但此时却难为她二人消化,还是胡伶草更适宜她母子身体!”张入云不知其中药性,即得艳娘吩咐,便即照其命而行。 果然蛇女闻得胡伶草香气,脸上便是一阵欣喜,当下知是灵草难得,却又舍不得一人受用,反倒将自己一株又分了一半与孩子服了。 张入云见她亦如人类一般有护犊之心,虽是一声艰难,心里却是欢喜激动。

第四十五回 洞庭湖辞友 琅琊谷扶妖 (拾肆) 第四十五回洞庭湖辞友琅琊谷扶妖(拾肆) 寒女母子自将胡伶草入腹,因是异类出身,不比凡人还要消食蕴化那灵草,只顷刻间便都得大益,寒女自是精神一振,便是那婴儿也为灵草药性小脸又红晕了几份。此草即明胡伶,确是能开人智慧,补人灵性,蛇女天性,只一番嗅动之下,便知为幼子服食却比自己还有用处,一时才又分付其半株。果然待药性发作,婴儿背脊就是挺直了许多,竟可张开小手,于母亲面前呀呀学语。寒女见幼子如此,更感张入云深恩,只是她生相性冷,即怀感激却不在人前显露。 张入云见她母子安乐自不便打扰,当下又见寒女体力逐渐恢复,便先行告退。此时夜深,艳娘也不与其答理,即回书房安睡,如此倒闹得张入云只在院内廊下露宿,只是他经年风霜淘制的惯了,这庭院内又不比外间阴寒,只一夜露宿,张入云也得安枕酣睡。 张入云这一晚实是累得很了,竟直睡到第二日晌午时方醒,醒来惊觉,忙先前去探望寒女母子。到底寒女身为异类不比平常,虽只一夜功夫,一身伤势竟已恢复了六七分,虽面色仍旧不好,但坐卧起止却已一丝没有妨碍,只是她爱子之心甚重,却又片刻不离其子左右。但那孩子只经一晚竟已能自在行走,只在庭院中翻滚,没一刻休闲。 张入云见寒女母子大安,自是高兴,但又见对方气色忍不怎么好,便张口闻她可要吃些什么,自己好些整治。他本以为她母子二人定是个食荤腥的,未想寒女闻声却摇头道:“有劳公子了,只是贱妾早已为仙人教诲不敢杀生,平日只取饮些风露月精即可,这孩子虽小,我也不欲他杀生造劫,还请公子不用劳烦了!” 一时间二人往谈之中,艳娘却自水榭边走了过来,她倒是有些喜欢寒女的孩子,但知自己与其阴阳相冲不能挨近,只好在一旁细观。未想那孩子倒是和张入云甚为相投,因见张入云到了身前,却是张开小手要抱。 张入云将其揽在怀中,就觉他看似结实,但身体却是轻的厉害,知他禀性极佳,日后修道只怕要远超出其母亲。他本有些担心婴儿一身纯阳炽火会如昨晚自己为其母子行功时一般厉害,尚幸到了今日孩子靠在自己怀中却是一团温玉一般的暖暖的,不知没有灼烧自己,抱的时间稍久一些,元气精神都好似做了好多。 而那孩子好似也甚为喜欢张入云身上的体味,只稍稍老实一会儿,便在张入云身上攀爬游走,一个劲的往其怀里钻了进去。 寒女知在场四人实算起来,只有张入云是人类,自己爱子与其亲近显是嗅出其一身人味,相投之故,见此心上也甚为欣喜。当下又见艳娘也在一旁,人已来的齐全,便从怀中取出昨日里自孩子背后拔下的金鳞,分付与张入云二人道:“昨夜如无二位施救,贱妾母子二条两条性命定要难以保全,贱妾虽是异类,但也略知人礼,大恩不敢言谢,这孩子生下来时背上生了三枚逆鳞,我恐他日后长大了为恶,才将狠心将其拔了下来。算来这金鳞也是件异宝,赠得二位聊表寸心吧!” 张入云本待推辞,但见寒女相赠金鳞时,脸色却亦是如平常一般冷冷的,心里想她乃是异类出身,到底心思有些难测,万一要是拒绝将她恼了倒是不好。再又见艳娘已自接了,便也不在拒绝,顺手也是取在掌中。果然寒女见二位恩人并没拒绝,脸上反倒露了一丝笑容。 再说艳娘自将金鳞接在掌中,立时便觉那鱼鳞上竟是生出棉棉密密浑泊雄壮的赤阳刚气传入体力,虽是稍嫌霸道,但自己身体却大是受用。 寒女见艳娘脸露惊疑,且笑且说道:“算来那女恩人更为受用一些,有这一枚金鳞在手,仙子日后可得自在好些!” 艳娘闻言将身一抖,惊奇之下,不免失声道:“这是纯阳至宝,孩子日后长大要用此物应劫的,你却如何舍得将这宝物送人?” 张入云闻艳娘说的语重,也是大惊失色,当下忙欲将金鳞还给寒女,却早为对方摇首拒绝道:“二位恩人不比如此,虽是仙子说的很对,但这金鳞也是附了这孩子与生俱来的戾气,若是携在身边,只会受其感因,且有这三枚金鳞为助,他也难逃妖身的劫命。我将其分赠二位也有以张公子义肠好消减这孩子一些先天劣性呢!”说话音又将声顿了一顿道:“再说仙子有此一物可省好多烦恼,不如此也不见我母子心意!” 艳娘冷笑道:“不错,我得了这金鳞,日后阳气充足,可不用再摄取血食,元神也借此愈加凝炼。可我昨晚指点你母子,也只不过是另有他图罢了!我是阴魂,你儿子是纯阳子,我能安得了什么好心,你这会子谢我,却是太笨了一些!” 未想寒女闻艳娘冷语,却脸眉毛都没有一些挣动,亦是如常一般寒声道:“这些小事,小女子怎能不知道。只是我只一介凶兽能修至今日功果,却也并不只是靠了智慧狡诈而得来的。仙子想害我母子的心是有,但救了我母子也是事实,我只问结果,礼当相谢仙子,若日后仙子再有甚图谋,那也只是日后的事了!” 寒女这番不嗔不喜,不急不燥的一番话,却让张入云听了暗暗喝采,暗道:“这寒女到底是蛇类出身,竟连心思都和隐娘有些相似,如若是我也是定会这般行事!” 艳娘冷笑道:“你现在受了这呆子相助,身上已是好了七八成,又是母子二人联心,我当然是奈何你不得了,这金鳞我自是受了,不过你也别以为我是有谢你的意思。” 寒女亦是冷声道:“如此甚好,仙子能做此想,反倒让我母子不作忧心。” 张入云当下见二女俱是冷人冷语冷面孔,心里倒也觉有趣,只因昨夜夏超光有言邀请自己到顾神斧剑炉一聚,此刻已过午时,不敢再作耽搁,只得赶紧上路。一时上花了好多心思才将婴儿从自己身上扯将下来,交回寒女手中。 只是张入云行前想起艳娘有言寒女幼子日后还有三灾,不免心上挂念,临去时却将浮云子行前交给自己的一册《内景元宗》精诣交与寒女手中道:“此是我兄长译露的《内景元宗》密典,不怕说与你听,好像是于异类修身极有帮助,只可惜我这手里还不够完全,但也多是其中精诣,我闻刚才艳娘有言你孩儿日后还要经三灾,今且交你手借观数日,待我自顾老仙长处回转时还要收回的,这几日内先还是先乘隙将其抄露的好。” 寒女略将卷册展动,就见其内字字珠机,累篇的都是超拔度气的精要,其后尚有诸般法术的详细注解,若修的此书,不只可度三灾,便是天仙也可期许。她本是生性至冷,只是到了此刻得张入云大恩,终究忍耐不住,便要抱着孩子行礼。 未想却早被张入云拦住道:“我正是因见你一身气性与常人不类,不是那般言口不一的拙劣之辈才有心相助,如今你这般短了自己志节却反负了我一点期许了,要知天地造化本为万物设造,这只不过是一本窥晓些天地奥义的字书而已,究其根由实不足道。你若真有些感激我,还是好好将孩子带养成人,行善守正,多为自己活的开心些,我就足感欣慰了!” 寒女此时心上感激,自是闻言一丝不苟。只一旁艳娘看了却晒笑道:“你又再说你这般没道理的大道理了,她母子要是听信了你的话,只会和你这人一样活的这身窝囊,她母子天性纵横无忌,为你这一番话却要受一世的辛苦,可都是你这个伪君子害的!” 张入云闻言先是一声苦笑,待转念再一深想,虽知母子二人为换得一生平安而丧了一些天性,其中得失对错,确也不是自己能说的清楚的,但转眼再看寒女怀抱爱子一副心神安宁的样子,胸中才得一展。当下抱拳与寒女道:“艳娘说的也有几份道理,我只一介末进浪子,难堪天地大道,寒姑娘自己的心意倒不用为我一些粗陋的见识左右才是!” 不想寒女怀抱幼子方和声答道:“公子一心为仁,这就是道理,至于功过得失本是俗人自扰而已,世间事岂是‘对错’二字便能遮盖的了的!公子为求心仁,却不要反坠了迷途才是!” 张入云不料竟能从寒女一介异类口底得到些安慰,又惊又叹之际,忙垂首施礼道:“寒姑娘说的是,在下受教了!” 艳娘见二人一番对答,却完全把自己弃之一旁,因自己言语不能伤得二人,眉间一凝,又犯了些凶厉作色。 张入云回首看见,却倒不顾,只一笑间间,便已飘身上路,为此上艳娘更是羞恼,只是又不得不随之同行,脚底跺处也是飘身而上。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壹)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壹) 艳娘为二人一番对答正犯了嗔恼,又见张入云竟不顾自己而去,心中更是不悦,只稍一耽搁便见其身影已晃出老远,于林中消失不见,一时不得不随后急行,不想才刚入林不久,却见张入云正在野径旁一树后立等。艳娘此刻正没好气,因知顾神斧剑炉在南方,当下也不顾他,只将身摆动,身裹愁云,加急的往南方去了。 张入云见她使动性情,倒不想再得罪艳娘,一时里只得紧跟其后,哪知艳娘却是风驰电掣般的向南方飞去。张入云见她身法太快,忙欲拦住去身影,可艳娘飞行绝迹,却又谈何容易。 就在艳娘眼见前方有冉冉烟火燎动,忽听得耳旁劲风急掠,晃眼过处,就见张入云已是于自己身旁并肩而行,且一手探过,就把自己拽住,当下二人立顿在当场,却见张入云清吁了一口长气才急急道:“你奔的这快般做什么?昨夜夏老弟身手法术了得,其祖师定然更是惊人,你一人孤身前往,又是负气而行,要是有个闪失可不好!” 艳娘见张入云陆地神行竟可赶上自己于空中飞遁,心里先是一惊,再见只片刻间张入云额头上便已是蒙了一层细汗,显见他陡然间发力,身体也是有些吃不消,为此才得稍稍出了一口气。再听张入云言语,眉间一冷却又恼道:“你这话说的好听,还不是怕我一人阴身,会为其厌恶!我被伤了事小,若冲撞了你想见的那位高人才是事大!” 张入云方才事急才不得已将艳娘拽住,此刻二人顿形,不由的有些尴尬,一时先丢了手,才又开口道:“你这说的那里话,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而已,再说人家世外高人,就尊重慎行些也不为过!” 艳娘唇角一扬,讥笑道:“什么世外高人?只怕还没有我的年岁高呢!也就只有你这样没见识经历的笨蛋才会仰为高人!” 张入云闻其讥讽,却是不恼,且并未还口,只和了一张脸,在一旁微笑。 艳娘见不与自己争论,反倒有些不得意思,当下追问道:“你一副傻样,只在一旁作笑做什么?没得让人看了讨厌!” 果然张入云此刻心情甚好,闻言乐道:“没什么啊!只是看你近日来心性有些变化,所以有些代你欢喜!” 艳娘啐了一口道:“只以为你在装疯,没想到你真恶心起来了!我什么时候有变化,又什么时候改性情了!” 张入云仍笑道:“呵呵,你今日有说过些好话啊!你刚才不是担心那孩子如若失了金鳞恐为日后受劫吗?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为别人安危担忧呢!倒是那寒女说了,这金鳞上附了婴儿先天戾气,你且可别受其影响,变的脾气更加不好啊!”张入云这番话说的艳娘在一旁沉默不语,不料对方却又开口道:“还有啊,你最近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沉默不语,话也变的多了,真是好事!” 艳娘本为张入云先前一席话脸上泛了一层煞白,不想此刻又闻张入云说自己最近话变了,却又是由白转红,又变了一脸酱紫。一时上艳娘又欲拔脚提步,却早为张入云将其手臂捉住道:“求你别再跑了!你飞遁太快,我可不是每次都能赶得上的!”艳娘闻声冷哼,一个甩手即将张入云震开,虽仍是快步而行,但到底比事先要慢了好些。 那剑炉不过十余里的路程,二人一番疾行,转眼便至了地头,等从一丛密林后穿出,张入云眼前即是一阔,但见对面一方十余丈的危岩于地上孤然耸立,石前又有一条小河穿过,却将石前百十丈方圆围成了个小岛,岛内建了一排简陋的木屋,空地上种了几色庄稼,十余株果树,又散养了鸡鸭鹅三禽,甚或还有两排衣架上正晾晒着衣服。全是一副乡家景色,哪有一些仙家气度。 艳娘见此先是一笑,脸上大有些讥讽之意,只是鼻头嗅动,旋又改了色,当下又展眼往那小岛上细看,却又一无所得。正在犹豫处,却见身旁张入云正转过了脸,面对一旁树丛中正凝神观望。艳娘见了忙也将目光掉转,不意竟见了一位老人肩上担了一负担子在林中缓缓而行。 艳娘为此大吃一惊,她这一年来连番服食异草灵丹,又得毒火淬炼,功行早比以往大进。可眼前这老人不过在身前十余丈处,却是凭自己现时功力竟也查觉不到,心里不由就是一沉。再见张入云身为人类比自己还早探的这老人一步,知他五感灵异炼有秘法,心里却又是一番踌躇。 正在艳娘犹豫间,张入云已是迈动步子走近那位老者抱拳施礼道:“这位老先生,晚辈张入云今往拜见此间主人,不知老先生是不是就是顾老仙长!”不料那老人仍是肩上担了竹挑,仍在林中低头缓缓而行,并未有答理张入云。 张入云方才已是观看了这老人行止一时,知他在林中来回行走,只为了捡拾那草丛中的树上掉落的木柴。此刻行的近些,更是瞧的仔细,就见那老者行的甚缓,却原来是身上有些吃力的模样。再往那竹挑内拾捡的十余只枯枝看去,却都是乌沉沉的好似沉重非常的模样。 张入云也算是经年的历练,当眼之下,果见那乌木枝不仅沉重,且木纹经络处还隐隐露出些金属光泽,知纵不是宝贝也有些灵气。又见老人步履沉重,不知对方是在真心如此,还是有心相试。当下终是又上前一步道:“老先生辛苦,这副竹担看似颇为沉重,如若不弃,晚辈倒是替先生挑一会儿吧!” 那老者半日不语,此刻得了张入云这一句话,却是忽然顿了身形,转身过处,已是毫不客气的将竹挑交与张入云手中道:“那敢情好,我徒弟不在身边,只好累的我老人家做这些粗笨活,我看你这小伙子生的倒是壮健,总该有一把子力气,不至交我失望吧!” 说话间老人已是手捶腰背,舒展筋骨,将弯了半日的腰伸直了起来。他这一伸腰不要紧,却把张入云二人吃了一惊。原来这老人方才为肩担压的弯腰,二人不曾看的仔细,此刻站直了身子,竟有九尺高下,虽是老迈,但两臂晃动也是一般的孔武有力,且他手臂好长,只好似个猩猿一般直过双膝。看他一脸皱纹,鸡皮鹤发,没个一百也要有八十,就如此还是骨格奇大,雄壮之极,若是年轻时就是何劲举一般的巨人,怕也要比他矮上一头呢! 老人边将担子交与张入云,边看了看筐内枯柴,略数了数了才道:“今日虽得的少些,但差不多也够用了,小伙子,你即帮我担担子,我总得请你喝杯茶,你且在这里慢慢走,我先回屋里烧茶去。”说话间回头过处,却见本是木屋一角冉冉生起的白烟忽地转了黑色,不由有些变了色,直骂道:“笨小子,这般没用!烧个柴都烧不好,没得给我丢人!”当下大步一迈便是向河对面小岛行去。老人家两腿奇长,虽不见怎么迈动步子,却是几步就到了岛上,晃身就进了木屋之中。 艳娘为老人照面,就有些心惊肉跳,此刻见那老人去了,这才心上一松,当下开口与张入云道:“这老人功力好深,身上人腥味几不可闻,看来就是你所说的那位顾仙人了!” 未想张入云闻言却未答理她,艳娘好奇,回首看时,就见张入云已是一脸赤红,额头暴了青筋,一副竹担只将他平日里如铁一般的身躯硬生生压矮了三分。 艳娘见此先是一声冷笑道:“叫你这般逞能卖好,这会子却是变成这般熊样!人家在家里安心砌茶,你若走的慢些,可小心茶凉了,冷了老前辈的心!” 不想张入云闻言仍是紧咬了牙,单单只是将竹挑挑动,便已花了他全身力气,可更别说是迈动步子想往前行了。一时脸上红云又深了几分,却哪里再有力气开口与艳娘分辩。 艳娘见张入云累成这般模样,不由也是大吃一惊,眉头皱动处,探手入那竹筐内,愈惦量一下那枯枝的份量,未想指尖是如遭电击,忙将手掌松开,当下淬了一口骂道:“这老东西不是好人,这木头虽重,但也不至于重成这般法子,显是这木林里被人下了禁制,加其份量加重了十倍,也只有你这般笨人才会上这样的当。” 张入云闻言很想露出些笑容回应她,只是肩头担子沉重,只将他压的连气都呼吸不畅,一时只见他脸颊间皮肉抽动了一两下,模样却比哭还难看。艳娘与他时间处的久了,已知其性子,见状知张入云在作笑自嘲,因他脸色古怪,平日里虽是冷心冷面孔的艳娘,当下见了,也是盈盈一笑。 张入云本为了考教自己一身功力到底到了何等地步,才会在当地苦苦坚持,今见自己修炼有限,却是不能与仙家禁术一争长短,为此上无奈,只得阔胸取了一口气。当下艳娘就觉张入云浑身劲气忽得大变,功力竟在片刻之间提升了一倍,再见身旁人形一立,张入云已是直起身形,大踏步向小岛上行去。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贰)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贰) 艳娘曾两次见过张入云施动这般全身肌理运动,周身皮肤都得吐纳真气的秘法,此时再见张入云周身泛赤,一头长发竟在劲气激荡下冲天而起,随风招展飞扬。虽是她历来见多灵异奇士,但见张入云此刻这般威武,心魄也是不由为之一夺。 可张入云此时却远不是艳娘想像的那般轻松,他这一门秘术,维持不了多久,当日才刚练成之际,也不过只能运动的一息之间而已。此后功力飞升,也只挨得多一些些时间而已。他自从担起这竹挑便觉力重千钧,实不是自己所能承受,赶忙快速步行,当下不过数十步便是精疲力竭。幸得那乌木林离得河中小岛甚近,张入云不多几步便已是踏入小河中欲淌水而过。 张入云本以为到的河中水浸石滑,只怕是更难行走,未知只一涉足河内,那肩上担子便是轻了一分,越往河中行去,反倒越是轻松,当下待他登至对岸,那担子已是减轻了十分。虽仍有千余斤左右的重量,但也再难不到张入云了。 而此刻小岛空地上,早有老人设了青石席案,绿竹小椅,连同香茶在一旁静候。见张入云竟能将竹担挑至身前,不自禁也是抚须意甚嘉许,但口中还是提点张入云,将竹挑搬至一旁木屋之中才算完事。 张入云闻言苦笑,虽是此刻他身上担子轻了好些,但一时再得多行走几步,足下也是如灌了铅一般的艰难。好容易将竹担放入房舍中时,却见夏超光正一人蹲坐在屋中,守着一方火炉目光转睛将脚边乌木放在炉中烘烤。因是有见张入云进屋,夏超光不免回头应顾了一下,只是行色匆忙,只裂了大嘴冲张入云笑了一笑,便施又速速掉转回头盯着炉中火情,不时又左手火钳在炉在翻滚。 张入云眼尖心细,只一夏超光这回头之际,便见他脑袋鼓了好大一个大包,痕迹甚新,显是才加人给映上去的。想着夏超光一个大头坚硬无比,又是两臂有千斤的力气,估计也只有那老先生一般的身量才能揍得出,为此不由一乐。再转眼过处,却见炉外又放了好些乌金一色的炭块,似是夏超光才刚与炉中拣起的。 张入云虽知没有这般烧炭的法子,但眼见之下又很似是这么回事,再后又看那炉中烈火竟得紫色,而屋外又是缕缕白烟燃起。张入云也不算是笨人,略一度忖,也并不多领略了其中一些意思。只是他在屋中稍一滞留,夏超光便已双手挥舞催他快走,看情形倒是很急的模样。张入云不知那老人是个什么古怪脾气,怕窥了人家**,招人嗔恼,赶忙也自退了出来。 待他一出屋,就见老者招呼他道:“年轻人,到这时坐,累你为我挑了半担柴,这清茶一杯请是要请你喝的!” 张入云见老人说话轻松,心里也得一放,忙大步行至老人身前,未想艳娘见状却是紧随在张入云身后,一时并不上前,看情形却似有些畏惧那老者一般。张入云不明究理,但越行的近老人身前,越觉其一般阳煞气极重,这才有些分晓。 一时先谢了坐,张入云才敢落座饮茶,虽是那茶水甚苦,但一经入腹,却极能提息养气。片刻之内,张入云只吁了一口长气,便觉精力恢复了大半,脸色旋即好了许多。正要请教对方时,那老人倒是爽快,已然当先问道:“年轻人,我这居所寻常人不得知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若是有事,只管快说!” 张入云见对方爽快,也就不再多做周旋,随即朗声说道:“晚辈张入云,入得此间有两样事要请教,只是不知老先生可就是顾神斧老前辈!” 老者闻言一声冷笑道:“我是姓顾,不过却不是什么神斧,同辈间之叫我顾打铁,至于原来名姓倒是少有提及反倒给忘了!就不知道你找的人是不是我?” 张入云闻言一喜,忙道:“前辈戏谑了,即如此您定是顾老前辈无疑了。”当下忙又重施礼道:“晚辈此番来,一是为寻找一位段惊霆兄弟,有人相托要转交他一样的东西。一是有闻老前辈有神工鬼斧的美名,弟子虽不才但想凭自己力量炼制一柄防身宝剑,为此想请教老前辈炼剑一事。” 不想顾老人闻言却是半日不语,一时又抿了几口茶,却是不时拿眼打量着张入云上下。至后方开口道:“你找的那个段惊霆已伙带着我的徒弟不在这里,不过再过的个十天半月抑或是半年就得回转,你要是不怕耽误功夫就在这里等他,要是有事呢!就先把东西丢在这里,等他回来我替你转交。至于炼剑的事嘛。” 老人话说的这里,却是嘎然而止,反盯着艳娘说道:“咦!这茶都已放了半日了,这位老奶奶怎不喝茶,待凉了的话,可就更苦了!” 艳娘守在张入云一边只为那老人自回到小岛后,一身阳煞气竟是大涨,自己乃是阴身,在其身前正是相冲,且对方老人功力深不可测,自己实是抵挡不少。只一与自己动手,便有扫魂荡魄的危险,是以才这般窘迫。只是她生来性傲,今见那人竟在张入云面前唤自己老奶奶,如何能不大怒,当下即翻了脸道:“你这老东西?你竟敢说我老?” 张入云一见艳娘发怒,心里就暗叹不妙,不料那老者却是闻言笑眯眯的道:“不是我说你老,是你自己先前说自己老!我现在一把年纪都已是爷爷辈的人物了,你自称比我还老,那怎地叫你奶奶还有错了吗?” 张入云听顾老人竟将他二人在林外一番对答听了去,这会功夫却又借此讥讽艳娘,心里不由一阵好笑。只是他也终怕艳娘气性大发,和老人争闹起来,一时忙取手在艳娘面前摆动,示意其不要嗔恼,一面与老人赔礼道:“晚辈先时疏于检点,不该于人后议论前辈,今被前辈知晓,真是好生惭愧,还望顾前辈不要计较才是。” 顾老人仍是笑道:“呵呵,我哪有生气,如照年岁论起来,你身旁这位佳丽确是要比我老了不少!我本只是想尊她年老,却忘了女子是最烦别人说她老的,马屁拍在马腿上,这可是我老人家的不是了!” 艳娘听他一句话里竟有四个“老”字,明里暗里都是在讥讽自己,她原就性暴,此时按捺不住,竟将修罗刀祭起,瞬时肩上就是浮出十四枚飞刀的踪迹。 张入云见状也顾不得了,忙将艳娘手腕捉住,一个真气压下,那容易才将她火性制服。而那顾老人见了艳娘十四柄修罗刀,脸色上却有些诧异,一时上目光闪动,转侧之下倒有些在疑惑的神态。 张入云怕二人真个争斗起来,当下忙岔了话题笑道:“多谢老前辈一番提点,只是晚辈还有求前辈炼剑一事,不知前辈可能答允!” 不料那顾老人先时还是笑容可掬,可此刻却像是陷入沉思之中,又得一脸的烦恼模样。因一番思绪为张入云打搅,却没好气的答道:“你年纪轻轻心思却大,我看你一身真气已很有些门径,说什么防身宝剑,还不是想自炼仙剑嘛!可能是你有诚心造剑,却哪里能尽晓内里艰难,神州大地有的是前代仙人遗留的仙兵,花点心思精神用在寻宝上,只比你自炼一剑要快的多!” 张入云闻言遵声道:“前辈说的何尝不是,只是前辈仙人遗赠,总是他人的,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晚辈有心求剑,哪怕到时只得一草一木,也终是自己辛苦所致,算来反更觉安慰。” 顾老人见他不听自己良言,只得冷笑道:“哼哼!你哪里知道其中艰苦,只若以为一意求诚便炼成个四不相的东西来,那就算是剑了!我老人家可没功夫陪你做耍,被人知是我指教的,也没得落我这张老脸!” 张入云受老人奚落,倒并不见气馁,只又道:“老前辈教训的是,只是晚辈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即已是有心造剑,总要身体力行用尽心思才得罢休!” 顾老人见他先时一番和气,到了此刻词锋却是改了绵里藏针,掷地有声,一时不由抬起头来,就见张入云亦是如常一般含笑看着自己,只是他目光清澈,好似一帘秋水,点漆样的瞳子更是如两盏明灯,好似一眼即能被人洞查其心理。可恍惚之间观者精神也似被其眼中神光卷走。顾老人一时好奇多望了两眼,却觉自己也有一些神不守舍,心上一惊,齿间竟微微泛了一声惊咦! 一时下顾老人倒收了小看张入云的心思,只是左顾右看又觉不妥,当下将柄中茶一饮而尽,却是伸出大手于张入云面前道:“这些闲话,且不必多说,你先把那对铁指套拿来我看看!” “铁指套!”张入云闻声有些惊异。 顾老人见此不耐道:“就是你那对用流星铁打的指套啊!”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参)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参) 张入云这才明白不过,当下忙将流星交于老人手中,只心里仍有些疑惑,不知道隐娘交于自己这件防身法宝,竟也能得这位前辈高人的垂青。 顾老人当下接过,倒是改了先前声气,一时却眯了眼细将那两枚铁指套仔细打量。稍顷,其一双浓眉竟是挤皱作了一处。张入云虽不知自己流星指到底是何宝物,但瞧意思,眼前老人家心情却在瞬时里变的很不好。至后又闻老人摇头一身叹息,才将流星指还于了张入云。 张入云生性不爱窥人**,见老人举止有异,反倒并不开口向老人讨教。只未想他自己正在一面思忖到底该说些什么打破场上沉重的气氛,却又听顾老人又对着艳娘说道:“这位老人家,也把你的十四柄飞刀拿来于我看看如何!” 张入云和艳娘均是细心之人,只一闻老人这句话,便略有些晓得其中意思。只是艳娘才与他动怒,倒是犹豫该不该将修罗刀借于他细观。 老人生性有些暴燥,见艳娘犹豫,只皱着眉开口道:“放心!我即不会收了你这十四枚邪刀,也不会白看你的东西。即是我开口求你借东西,自是总要让你二人得些好处!” 艳娘闻言不由一声冷笑,她虽心贪,但气性却更高,耳听老人一番话却是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倒有心不借于他瞧。正欲回绝时,却又见张入云在一旁授意,当下又一转念,计较之下终将修罗刀交于顾老人手中。 艳娘只将修罗刀尽数取出,便被老人看出是为艳娘用毒火淬炼过的,先是眉头一皱,旋即却又得一笑。但见他铁掌过处,竟可将那其上冥火环绕,锋利之极的十四枚飞刀,漫不经心,浑不在乎的放在掌中把玩,却未有一丝被刀锋伤到。一时就是张入云艳娘瞧了,也是暗暗咋舌。 待老人一番细观后,却又轻笑着艳娘说道:“你这女子倒是更有心思,这般的妖刀再经这毒火和你一身怨气滋润,倒也算的是一件奇兵了。只是这般歹毒的兵刃落在你这等凶女手中,若再于正教中人为难,可大是令各门派门人弟子烦恼呢!” 艳娘听他言中意思不对,以为他要将飞刀收了,正在翻动眉眼欲作嗔怒时,却又听老人笑道:“你放心!我平日只管炼铁造器而已。兵者,只是器也,它那怕再过威力,伤的人再多,那也只是使用它的人歹毒而已。我一生行事只问是否对的起天良,至于方式手段倒不是多在乎!因见你这几柄小刀有些意思,想成全再将它威力炼的更大些,你可不要这般小气急着收回嘛!” 艳娘心思歹毒,奉人便欲算计,一时以己度人,听了老人的话后却是心里半信半疑,但终是也想将这十四柄修罗刀才炼的愈加威力些,好为自己添一神器。要知她自将花娘子冥石毒火收取小半后,日夜又其淬炼这飞刀,近日已是真正与自己元神相合,威力也是越来越大,实让她好生得意,她知眼前顾老人虽是有些作性,但一身本领却是深不可测,真要能助自己炼刀,当真是不容自己错过的一场机遇! 而一旁张入云听了老人一番话,心里却是暗暗摇头,他虽只与顾老人相处一刻,但张入云颇能识人,已知这老人说的都是些实心话。且一时说要祭炼那修罗刀时,眉间竟得稍稍扬动,瞧情形不但跃跃欲试,却还心里大是为此兴奋。张入云此时克制艳娘已是甚为吃力,若再为她添了利忍,以后自己的日子只怕是更加难过。可是他又是一副天生不阻富贵的性子,一时只在一旁图叹,却是只能任凭老人随意施为。 未料正在他哀声之际,却听见老人已是大声招唤自己道:“小伙子!我看你力气蛮大的,你喝过了茶,又坐了这么些时辰,该是恢复力气了吧?”张入云正在叹气,闻言有些不解,却是随之点了点头。顾老人当下一拍大腿道:“即这么说,且委屈你代我徒弟做些粗活,一来帮我个小忙,二来也帮你同伴炼刀。放心!也不会叫你白出力,我知你身上还有三枚缠玉石,你且先拿出来,我看看内里到底是件什么,即是起了炉,顺便也为你添上一两样小玩意儿!”说话间,老者又在一旁大喝,将个木屋中仍在烧制木柴的夏超光给唤了出来。 夏超光想是很怕自己这位师公,闻顾老人呼唤忙从木屋里冲了出来,只是因久为老人惩罚在屋只炼木烧炭,被烟火熏的头晕脑热,出的门口时,因心急,却是重重的撞在了木门上。好在他一颗大头不是白长的,当真是坚硬的厉害,一时不但没伤了一点油皮,且还将那木门撞得歪斜了半边。当下正欲收整,却早被顾老人怒声唤了过来。 一时就听老人道:“你且将新烧好的莽桂枝给我尽去了来,我要开炉生火。”夏超光闻言赶紧快速跑回木室之中,等其出来时却已换了肩挑两担乌木烧成的黑炭。 不想老人却又将其唤住,当下随手自筐内取了一方黑炭在手,略一打量,见其上有几处边角有些许烧炼不善的痕迹。心里恼怒随手就用那木炭在夏超光大头上敲了一记。那莽桂枝方才张入云是经历过的,知道虽是此刻脱了禁制,又被艳超光裁剪的甚是细小。但就只顾老人手里一小块,怕也有个二三十斤重,敲在夏超光脑壳上,只怕比用块生铁还来的力道些。就见夏超光纵有铁头一颗,果也承受不住那木块的敲打,立时就得抱着头蹲在地上直叫痛。张入云仔细留意,就见他脑门已是生了一颗肉瘤。幸是他头大,一时安在起脑袋上,倒也不怎显。 顾老人见自己徒孙抱头呼痛,却仍自骂道:“笨!教了你那么多次,连个木头都烧不好!不敲打敲打你这笨脑壳,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说完,又叫骂道:“这次桂枝没有烧好,我罚你三个月内去小镜湖边给我挑十桶水在这渝溪里,每日功课照旧,若再给我错漏了半点,我一脚把你踹回鄂州去,罚你和你师父一样,在闹市里给我再打二十年的铁!” 夏超光先还抱头唤痛,此时听师公竟罚自己去小镜湖边挑水,不由眼前一亮,却忙丢了担子与老人磕头道:“多谢师公恩典,徒孙一定每日好好打水,绝不敢有负师公期许!” 顾老人见状见任是绷着一张脸,只又骂道:“量你也没胆子偷懒!还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给我启炉生火!”说话间又欲动手,却早被夏超光抢着担了担子向岛心那危岩下跑去,想是他心里太过兴奋,一时走的急了,脚步虚晃竟是打了个趔趄。老人见自己徒孙乐得心花怒放,只连个路都不会走了。当下口里虽又喝骂,但目光中却是饱含笑意。 张入云自一旁见了,虽不知其中根底,但也很替夏超光欢喜。他虽自幼就拜入金燕门习艺,但其时李志远受其做关门弟子,只为了其母亲当时将一大笔家财赠给了金燕门下。事后虽得其师傅传授,但李志远一来平日为了开疆辟土整日繁忙,二又怀着江湖师傅的劣性,有些武艺总是藏而不传。虽是张入云与其门下近七年功夫,但却从无顾老人这般爱惜弟子的情义。一时心上羡慕,鼻子竟有些酸酸的。 顾老人虽看似鲁莽些,却实为心细,一时查得张入云心上变化,却是不由也叹了口气。他日前曾得老友相托,示其对张入云多加照顾,今日见了眼前这少年,确是很对自己的脾气,一时上见他有些自苦的意思,老人年少时也是苦行出身,自是深知张入云的心酸。当下取掌在张入云肩头一拍道:“年青人,发什么愣啊!可别只顾在这儿发傻,过会还要你出力气呢!我徒弟不在,少了个催火烧炉的,到时可别叫我失望啊!要知若是炉火烧制的不好,这顽铁可难成大器啊!” 张入云此时正在感怀往事,听得顾老人这番言语,怎能不知对方是在有心安慰。当下心感,心情大动,忙抱拳道:“多谢前辈指教!只是入云从没有一点烧炉治铁的经验,只怕反教前辈受细,倒是弟子的罪过了。” 顾老人听了张入云的话,却是抑头作笑道:“这个你倒不用太作担心,你即日后有心炼剑,自该有些觉悟,若你真的是拙质不堪,造不得自己兵刃,经今日一败,你也该知进退,只管往神州大地,仙山洞府中去求取,不用再生此妄念。况且祭炼自己的兵器,讲就的是心火相济,你有什么缘法,为什么气度的人物,自也是烧制的出什么东西来。但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要心中有火才行,我看你气性,倒也像是有些经历的样子,至时取火,却并不很为你这一腔热火势弱担心呢!”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肆)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肆) 就说三人正往岩后行去,艳娘见张入云行动,加上心里好奇,便也轻移莲步想与三人一道去看个究竟,不想顾老人查觉艳娘要跟了上来,却忙阻止道:“你是阴身,这岩后是我炼炉,内中纯阳赤火,不是你能挨近的,还是在这里饮茶歇息稍待一会儿吧!” 艳娘见老人这一回说话辞色方正,不像是在与自己说笑,又见张入云也在一旁示意,当下只得隐忍在一旁守候。只是她近来少有与张入云分开,一时孤身一人,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再说张入云与老人一路,只愈近得那方岩跟前,就愈觉得迎面扑来暖风,虽只微微的,但其中干涩辛辣,却仿佛如火星一般灼人。张入云目光锐利,至此时才方觉那十余丈高上的巨岩竟是很有些不平常。他现时只以为老人在岩后做案,设了高炉于此冶铁制器,不料几眼观测下来,却觉得那危岩大是不平常。 顾老人见张入云目光闪铄,只盯着那巨岩打量,知他有些根性,却看出这巨岩的古怪,心上也有些嘉许。 而待张入云行至岩体背后时,却见并无什么炼炉。细眼再望,却见那高大岩石当中,却似被人工挖出一个凹穴,其上布了炼台,再上炉上看去,却有一点荧火在微微燎动。张入云见那炼台与岩石浑然一体,倒似那巨大的岩石就是高炉本身一般。心惊之下,不由开口疑声道:“老前辈,莫不是这危岩便是一方炼炉吗?不知这高炉是何人何时所造,当真是了不起!” 顾老人闻言知张入云已是一眼看出这是上古的奇物,并不是自己采制,心里倒是不由不有些佩服,一时赞道:“你这孩子倒是眼利,这东西确实是年代久远,上集天罡灵气,下承地煞石火,当年只不过是为人造些炉鼎用的,今时却为我换作冶铁铸剑用了,也算是将废物利用,不使这般大的顽器糟贱,弃之荒野吧!” 张入云这一二年来也是渐通玄门妙谛,当下只一闻老人有言炉鼎一事,旋即想起鹿鼎中原一事,正欲开口相问,就见顾老人已是伸手阻拦道:“即是造器,就应该守心静气,不要多想些不足道的外务,这炉子就算来的神通,也不过是件器具而已。只有用它炼铁才是最重要的,你少年心性就不要为此中渊源多做那些无谓的烦恼了!” 张入云闻言不由脸上一红,当下赶忙诺诺称是,再看顾老人时,却见他本是有些衰老的神形,竟是在越走近炼台之下,愈是倍足精神,老人本就高大异常,此时将弯着的腰挺的笔直,几有一丈高下,双目充神,好似明星,鄂下三尺有多的长髯无风自舞,一身精气只好似少年一般的自体内源源不绝的散出,直好似一尊天神也似,纵是张入云自负勇力,但如今竟也是大有力不能堪之意。 老人当下走近炉前,一面命夏超光将一块桂枝投入炭火中,一面又命张入云将随身三枚缠玉石交与自己。当下张入云忙将藏在身旁两年的石子交在老人手里,不想顾老人只一将缠玉石入手,便是口中称咦,一时忍不住开口道:“想不到雷音洞里走一遭,你这孩子倒是得了些福缘,两年前各门派的老不羞将缠玉石交我打制时,除了那沈丫头的,却就属你的这三颗石质最好!” 张入云闻言即是将身一颤,他知老人说的定是沈绮霞,只是当日在雷音洞里沈绮霞双眼受毒血浸润,虽事后得自己寒露丹婆罗叶救治,却不知视力到底有没恢复,心上记挂,急想与老人问个明白,只是此时炉火正旺,张入云却哪里能开口分老人的心。 再见老人竟已是用长长的指甲将两枚石子划开,一时里众人只觉眼前一阵赤光,却见内里两枚石子里竟盛了如血一样红的晶砂,当下里夏超光先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满眼都是艳羡之色。一旁顾老人见了那朱砂也是不由惊声道:“刑天砂!竟还得这般好的品色,倒真算是件稀罕物了!” 就在老人赞叹间,却见一旁的夏超光已是丢了手里罗筐,涎着脸走近师公身旁嘻笑道:“师公!你瞧这刑天砂这般多法,又是纯净,您老今天又难得开炉,不如就把我那。” 他话音未落,却已被顾老人啐了口唾沫,又随手给了他一个爆粟骂道:“不长进的东西,本事没学会一成,却就知道贪人便宜,整天就在这些小玩意身上下功夫,玩物丧志,没一点出息!”只是待老人一番口水之后,却又拎着他耳朵骂道:“这刑天砂是你张师叔的东西,你求我有何用!要人施舍却不去求正主。” 一番话提醒了夏超光,忙眉开眼笑的与张入云说道:“张大哥!”他这大哥二字才刚出口,却又被老人打个爆粟,当下却赶紧改口道:“张师叔,您得的这刑天砂,足够平常六七柄兵刃锻造的,侄儿我最近得了两枚匕首,也算罕有,若得这天阳赤煞的刑天砂相合威力又可倍增,所以想求您老施舍一丁点儿,还求你千万答应!”说着又手中比划道:“放心!我那匕首很小的,实用不上一小撮,一点点就足够了!” 顾老人见自己徒孙为得刑天砂,却是半求半逼的,只欺张入云心善,当下大摇其头,可是自己话已出口,自是再不容收回。 张入云见夏超光作色恳求自己,忙连声道:“夏老弟说哪里话来,我不知这刑天砂是何物,但纵有些难得,也只是些砂子罢了。老弟当日赠我银燕镖,花了好些心力,仗此镖使我脱得好些灾劫,今日只要些晶砂,哪有不允的道理,只千万不要作此般颜色,不然反让入云愧煞了!” 夏超光得了这句话,已是眉开眼笑,当下也不听师公号令,便已是一溜烟地着向木屋冲了过去,当下想想不妥,却又边跑边回首与顾老人急声道:“师公,您这炉火可慢些开,徒孙我这马上就好!可千万等一等我啊!”说完掉头猛地加速,只一入得自己卧室内,便是一阵山一样的搅动翻闹声。 顾老人见自己徒孙倒是深知自己习性,竟还知道临行时嘱咐自己不要开炉先行炼化,错过其炼刀的时机,一时又喜又怒,但到底位尊,即被夏超光喝破,却也不得再行此举。当下趁无事,又将第三枚最为坚硬的缠玉石划开,未想此番却是从里滚出一粒鸽卵般大小的铁球,通体乌沉沉,竟很有些份量,老人一生冶铁,这等物事却也是第一次得见,当下大手翻动,只取在眼下仔细把玩。 过得一会儿,才似是看出其中一些道理,却让张入云站开一旁,扬臂一挥,只用那铁卵击向一方三四尺径方的青岩上。但听得一声雷暴,旋即一阵飞沙走石,那小小的一枚卵石大小的铁球竟将三尺见方的岩石打了个粉碎,只空留下一地的只数寸大小碎石。 张入云也是暗器高手,但眼见这如神雷一般威力的铁卵,也是不由惊地吐了吐舌头道:“老前辈,这是什么东西?竟能有这大威力?” 顾老人闻言也是摇头道:“我也不知,只是这铁球已是浑然天成,再炼不得其他兵器,不如就依此形状炼一件暗器就是。我知你身旁那女子大是难斗,今她十四柄修罗刀再经我一番锤炼,威力又要增长不小。如有这一件暗器应对,倒是省你不少力气,合该你有些运道,你这两枚缠玉石内又有极上乘的刑天砂,与这铁球都是一般刚猛绝伦的气性。两样相凑再加我炉火融汇,说不定倒是能练出一件威力不小的异宝来呢!怎样,年轻人,虽说只是暗器小品,但你自己第一回参与制炼,可也要用心竭力啊!到底日后为你傍身常用,若能得身气相合,威力定是要大的多!” 张入云一时为眼前朱砂铁卵威力迷惑,倒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但听得老人一番言语,却觉正是自己长日来心上所期盼的,当下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顾老人见他一脸心志高强,心上也自欢喜,却手指一旁一排风炉摇柄与张入云说道:“即如此,那你可要尽心用力才行,这风炉本要八人才能拉得动,但如今却只你一个人,你可要多多担待了,过会儿我先取金钩上的毒砂,还有超光与你携手,之后炼你这铁丸纯属你一人取用,却不能由超光相助,你可先要做好准备哦!” 张入云此时心里终是如染烈火,胸中澎湃起伏,闻言自是点头。大人一抚须,却是自怀内取出一柄如水晶灿烂夺目的金钩,一时只放在炉上炙烤。张入云当下看得仔细,就见那金钩上虽是晶莹剔透,但却浑有几许杂色,虽也是色彩艳丽之极,但在那钩身上,却好似如涂抹了杂色油彩一般让人瞧了极不舒服。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伍)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伍) 张入云因闻得老人说有毒砂一辞,此时又见那钩身古怪,便也自留了些意,当下依老人所命,行至岩石一测,果见其上八副做羚羊角一般形状的手推抚柄,先任取了其中一副。虽因老人不曾有命,但好奇心下,却暗里略用劲力相试了一试。果然那抚柄沉重无比,不愧是要八人才能拉动,当下张入云连催了三次劲力竟才只能稍稍伸展的一些些。 就见电转之下那炉中炭火旋即拔高了一尺,而老人见他连番催劲也早有准备,当下见炉火扬起,却是只取双睛凝望着高炉中四溅的火星。心中一番思忖,却先将手中那枚缠玉石中的铁丸丢入了火中。果见那铁丸不同一般,虽是在这岩下地底石火的催烤竟也没有一丝变色,只任是一团乌沉沉的淀在炉火当中。 正在此时夏超光已是从木屋内将两柄烂银水洗一般的匕首取在手里,先见老人已至炉前还有些心焦。再见师公只目视炉火,手里拿着那柄断金钩,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顾老人终是依了自己,要先提拔了钩上的毒砂。当下见此,忙将怀中铁匣取出,放在老人身前炉台旁以便取用。而自己却是老老实实踱至张入云手边,也是提起一柄抚柄在手。夏超光跟随祖师已有两年功夫,深知其习性,当下见顾老人目注炉火,却是不敢怠慢,赶忙与张入云打个手势,已是提起抚柄就开始鼓风。 张入云因不见老人示意,略有些迟疑,却已被夏超光抢先一步,将推柄拉动,当下就见夏超光揽腰顿足,眉间凝动,黑炭般的双臂上肌肉便如钢铁似的的虬结,但听那十余丈的巨岩随之便是如巨人一般的一声沉吟,顷刻之间,那河中的小岛竟仿佛与那石吟声一起晃动了开来。 张入云见夏超光一人便可提动鼓风擂火用的推柄,便知他天生神力,再又竟顾老人与傅洁羽调教,只一生力气,便是不及自己,怕也是差不得多少。因是夏超光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眼见他神威凛凛,不由也勾动少年心性,忙也取了一副抚柄在手,一个沉声作气,便也将一身巨力尽注那巨岩之内。 果是张入云一般功力不同凡响,自与夏超光二人合力,那本只沉吟的巨岩竟如万马欢腾一般的雀跃不已。随之一刻,本只做灰青一色的岩体竟是陡然间变了黄澄澄一般的亮色,那岩身上积年郁结的尘土石屑也随之泼天一般的被巨岩抖落。 张入云正在心喜那巨岩变化,却本是通体无一丝痕迹的岩身,竟在放光变色的过程中,一一显出诸般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的画迹。张入云不解其中究里,只以为那石上本是刻的这诸多画像,此刻为自己二人操动才得显迹,正在分神看了石上雕刻,却见那诸般奇禽异兽,竟渐渐于石身上活泼起来,纷纷摇首衔尾,振身抖羽,欲挣扎出岩体之中。 正在张入云留心观察之际,耳畔却听得顾老人大声喝骂道:“你两人磨什么功夫!躲什么懒!就这点力气怎能勾动地火催动炉鼎!快给我用力拉扯风柄!”说话间已是取了两枚桂枝投入炉中,就见两条乌芒搅动,竟是如漩涡一般只探的炉底,随之而来的,也是那根连大地的石炉,竟在乌芒搅动之下被勾出一两丝绿火上来。 老人见只勾动出这一些些地火,脸色一沉,口里便是一番喝骂。夏超光想是平日里见惯了师公的威喝,此刻见老人变脸,却是不敢怠慢,忙尽力施展一身神力,只将那风柄拉动。欲将地火催的旺些。 张入云见夏超光脸上忧急,心里却有些不好意思,方才若不是自己好奇打量这岩上变化,怎样也可多出几分力,该不至惹老人嗔怒。心里歉疚之下,忙口底一声惊暴,双手提动风柄,只将一身真气尽数注入岩内,直化做了源源不绝的动力。 当下陡闻那巨岩又是一阵撼动,原来已是遍体的金黄色,竟在张入云与夏超光二人催动之下缓缓变做了一团赤火。岩上禽兽也自先时的一番挣扎,变做了已可在石上自由走动,若是沉住些气用心倾听,竟还可闻得几许兽鸣禽音。 可就是如此这般老人还是显不足慰,当下只仍是喝骂二人道:“还不够!还差的远呢!只这点炉火怎能提拔淬炼毒砂?超光!你也入我门下十三年了,怎地到了现在还不能成事,难不成你要跟着你师傅师公身后做一辈子小徒弟不成?” 夏超光本是孤儿,虽然年小,但却心高气傲,生性最恨为人瞧不起他,此时听师公喝叱,又骂他无用,勾动起高性,只是闻得他一身狮吼,一身粗布制就的单衣,竟是随其体内充盈的劲气鼓动。 一旁张入云只觉手下一轻,但见八副风柄竟在夏超光一人之力催动之下,比二人先时还要迅速灵动。他不料夏超光一身神力竟然至此等境界,为不落人后,忙也亦步亦趋,一身功力随之起伏。只是到的此等境地,张入云也觉筋皮力竭,几有力不能支之感。他一日之内连竟两番将体力用尽,一时上虽是身体上还能打熬的住,但于精神上却有疲累不堪之感。 再说那石炉在张入云二人又一番催鼓之下,已是化做一团青色,首一次如火山一般的发出雷鸣,连番震动之下,满石的神鸟俊兽已是放开四蹄翎羽,绕动那巨岩四下盘旋奔走,只在那鸟鸣兽吼四起声中,炉底一点青幽的地火,已是如泉涌一般的炸了出来。 见此状,顾老人才得喝道:“就是这个火候!超光,今日你师傅不在,权靠你守护火力,此是你首次生炉,可要尽心竭力才行!” 张入云与夏超光二人此刻已是汗如雨下,脚跟好似水洗一般,流了一淌的汗水。但夏超光闻言仍自喉头一声低吼已做应对。夏超光能有如此长力,且能挣扎运动这许久,只这番精神意志,但又叫张入云吃惊不小。他本也是苦行出身,只为这两年来,总为修玄门内家功法,少了些**锻炼,一时上与夏超光相较有了些相形见拙之意,却将张入云往日精神勾动,当下面色一沉,再不做一丝挣扎运力之想,全副心思只放在助老人将那金钩淬炼好的事上。 张入云这一般运作,本是有冲天之势的炉火,竟是随之变了沉着,且火势不减,但却更多一潭纯青。 顾老人一见炉内火势有异,再转侧见张入云双目如炬,只照定自己石炉内,知他已是将全副心思用在司火上,心中暗叹孺子可教,再见其目光凝动,满面沉毅,知其力还可持久。当下再不犹豫,旋即就将手中金钩送入炉内,但听得钩上一阵嘶鸣,其上一层油彩便如活物一般在钩身来回游动,却总是不能脱得钩去。 顾老人见正当时机,忙将夏超光存放在一边的铁匣打开,只见一阵金光晃动,却是为他赤手扯带出一尾一尺七八寸长的金背蜈蚣。当下他却不怕那蜈蚣有毒,竟将那蜈蚣如铁链一般的缠在腕上,又取左手指甲重重在其缺了一半的头首上一敲后骂道:“还不将那血蟾砂吸出?不然留你何用?” 那金背蜈蚣虽然生性不畏火,但眼见这地底石火势力,也是不敢轻动,闻得顾老人喝令,却是张牙舞爪,一番挣扎满心的不愿。老人见其不听自己号令,因本就厌它于蛇姬难中施动毒手,当下也不再与其纠缠,手腕一番,便将其抛入炉火之中。 那蜈蚣见老人竟要用地火烧死自己,只吓得连翻滚动欲逃出炉外,不想却早被顾老人取了两只有近三尺一长墨漆一般的铁条,当做火钳一般夹动自己,不使自己跳出火圈外。虽是它天生灵物,头顶独角连连闪动,可避得一些烟火,但到底那地火在张入云二人催动之下太过炽烈,实难以抵挡。万般无奈之下,那金壳蜈蚣精,只得合身往火焰上一扑,但听得一阵焦臭味四溢,身下百足已被炉火烧化了一小半,而其口中一番作动,却将那金钩上的一直往来游动的油污衔在嘴里。 当下老人见蜈蚣已将毒砂取下,便不在用铁钳阻它跳出火圈,就见那蜈蚣一跃而出,透体只在片刻之内烧得如铁条一般的赤红。为此老人也不得不佩服天地造化,不想这地烈火这般炽热,竟也烧不死这金蜈蚣。 而蜈蚣精只一出得火外,略作喘息,因口中还衔了美食,当下为补元气,却是阔口一吸,便欲将那毒砂摄入腹内。 不想却被顾老人用铁钳阻住喝骂道:“你要这般污移的东西做什么?还想以此逞恶作威吗?”说完不顾那蜈蚣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嘶嘶历啸,只将案上铁匣打开,精光过处又将其收在匣中,只留下那案上几点如淤血凝集而就的赤砂。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陆)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陆) 老人已将修罗刀备在案上多时,见毒砂已然取出,便不再犹豫,又将十四枚修罗刀尽数投入炉中。果然不出其所料,那飞刀虽是邪教秘宝,却也是为自己所料的高手打就,而此刻炉火已得纯青,竟也烧不了那飞刀分毫,只是因在炉中滞留稍久,才隐隐听得那刀身上传来丝丝鬼泣之声。 顾老人闻声眉头即是一皱,但知这飞刀原质来历,便是自己功行也是解救不得,为此上只稍一沉吟,便又取了数枚桂枝投入炉火当中。那莽桂树本是上代仙人遗赠,用其合炼地火,精益冶器最是相得。但见一阵青光乍现,炉中烈火已是化做了紫色,十四枚青光闪铄的修罗刀也是在片刻之内竟都被炉火灼成了赤红。 老人见行将得功,怕张入云二人力有不继,却故意又于暴喝声中催逼了二人两次,果然旋即炉火更纯,火势更盛。见如此,老人将案上赤砂用手中火钳夹起,悉数投入那炉中。再又丹田内运动九鼎玄气,口中一声断喝便是一团清气吐出,将个正在火炉内四散游走的毒砂化做一抹红云。 当下定睛看准时机,单手如挥琵琶将那十四枚飞刀与红云聚做一处,另一只手,却是被他将火钳甩手丢出。此时他手中无物,脸色一作,猛地就是一记掌心雷击落,但闻一阵惊雷轰鸣,诺大的巨岩竟是摇摇欲坠,再转眼过处,那本是漫天游走的神兽,却已在瞬间如电矢一般,尽数重又没入岩体之内,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张入云只是初次经历,不只内里详细,为恐有变,仍是强拉那风柄。一旁夏超光见了,忙欲将其拉住,只是他自己现下也早已是使脱了力。就见他伸出去的手臂还未触到张入云肩头,便已是力竭不支,一跤坐倒在了地上。张入云闻声回头,见夏超光已是心安理得的坐在地面,并不见一丝惊慌,知事已做成,这才也放松了精神。张入云功力虽比夏超光高出一截,但毕竟不似他自小打铁,吃惯其中辛苦,当下不觉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一时与夏超光相视一笑,又见对方周身都好似从水潭里爬出来的一般,一身的汗臭熏天,不由又是莞尔为乐。 而再见此刻顾老人已是将炼制好的修罗刀齐捧在手里,当下一枚一枚迎着日头照耀,查其火候成色。半晌过后,便是向来严肃的老人家,也是不禁于脸上露出几丝得意的笑容。一时与张入云开口道:“这凶器得我这纯青炉火锻造,再经这血蟾砂合炼,威力之怕比往日大了足有一倍,此器质料虽也难得,但能冶炼至此,也是足以让那臭丫头欣慰了。可是年轻人!如此一来,她有这十四柄飞刀助益,你日后要管教于她只怕又要难上加难了!”,老人说完话便将飞刀交于张入云手中。 张入云将那飞刀取在掌中查验,就见原来已是被艳娘毒火熬炼成青色的刀身,此刻已是化做了深紫,本就只一二尺的刀身上,那如冲箭也似的刀芒就几有三尺,张入云一时要将那飞刀尽数取在手中,反还要经心不为其割伤。再看那紫色的刀光,虽乍一看,似有些祥和瑞气,但再一展动,却是邪光异彩满刀盈动,当下每一枚刀生出的寒气,都将他全身毛孔激得闭住。心道顾老人当真有神斧之名,只这一会儿功夫,竟将这飞刀磨炼的这般厉害。再想起老人的话,日后艳娘有此持仗确是威力更增,不由又是一声苦笑。 而就在此刻张入云却又听老人呼唤自己道:“年轻人,打铁要趁热,你也已经歇息了一会儿,那炉中的铁丸经此一番,温度火性已是削减了不少,还是快快振作精神,将你那惊天雷一般的铁丸炼制好了再休息!可先说好了,我老人家今日心情好,虽是你助我一臂之力,但过时不待,稍时我要是疏懒错了火候将那铁丸炼成个四不相,你可莫怪我!” 张入云闻言知老人言笑是假,激励是真,当下只待老人话音一落,即是一个盘身跃起,因见自己一身水湿,上衣披挂在身上甚是不舒服,却忙将绕身红绫秘裹在腰间,一时即将上衣脱落,露出内里铁一般的身段。 夏超光自幼也是在师傅教导之下,苦修外门硬功,虽是小小年纪,但一身肌肉早已练绞结集起,被他将外力锻炼至了极处。可此时再看张入云腰身后背,但见其上肌肉只如一根根铁条一般的横平暴起,而侧身柔软时却又似水波一样的柔滑。便是自己只怕也不及多矣,一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脸上即是红了一红。 转眼再看自己师公,却见老人正抚须凝望,目光中甚为嘉许。当下查觉徒孙正查看自己神色,却是敲着其脑壳骂道:“整日里和你说了人外有人,你却只会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现在知道自己本事低微了吧,连个身体都锻炼不好!还与我门下学什么本事!!” 正待二人谈话之际,却见张入云已是依老人先时所言,一人抽动那风柄起来。他这一回有了经验,知不出全力绝拉不动那抚柄,当下只一开始,便是动了全身的真力,但见岩上石色变幻,神兽又在隐隐做动,不过片刻功夫,张入云竟凭自己一人之力,便已几为重显先时与夏超光两人操火时的状观景象。 夏超光至此才知张入云功力确是高出自己甚多,正在惊服之际,却听见身旁师公不满骂道:“不行!不行!那铁丸质料比飞刀坚硬的多,只你这样拉上一百年也是不济事。我知道你还有藏私,一身本事并未尽得施展,要知这铸剑也是和做人一般,若总是留手不全力以赴,岂能显你真实心性。你年纪还这般轻,正是火性旺盛的时候,若只知在人前遮掩,却难成良器啊!” 一句话即将张入云提醒,他此刻虽苦苦支撑,但总觉还有一些余力没有施展,一时再不犹豫,只将浑身毛孔一放,当下满身真气游走,内力蹿行,那手中风柄却是鼓了风一般的被张入云扯动着。又听空中群兽一阵嘶鸣,那本是漫天游走的禽兽,已是纷纷落羽沉足,竟在铁丸所存的炉火中来回蹿飞游走,每当有神兽飞禽于火中出入,便得一阵精光灿烂,雷动轰鸣。而本是碧青的巨岩,此刻也是化做了纯白,只叫一旁的夏超光看得目瞪口呆。 可到的这般地步,顾老人任是作了面孔大声叱责道:“还是不行!再快些,再大力一些!” 张入云行此秘法本就难为长久之计,当下只过得一两息,便觉自己体力真气消耗待尽。骨骼肌体之间因超出常人难以想像的磨擦碰撞,周身上下已是快化成了一方火人。他自小善忍,遇事总是耐心细致,暗底里将事体缓缓化解周全。可如今做到这般地步,顾老人仍是一口一个责骂,毫无一些怜惜,明明自己已是将老人交办的事做的善嘉,但对方却如与自己做对一般,至此际也不见满意。张入云自幼因父亲弃家不顾,而养得一身乖张性子,至此时此刻,仍就强忍着推动火柄,虽是双眉蹙就的几已拢在一处,却终是没有落下一滴委屈的泪水。 顾老人见眼前少年心高气傲,又是如此一般的善忍,见他功候虽足,但一来不得其法,二来难动其真心,一时也是怜惜,只叹道:“年轻人,这冶铁铸剑本就是末流,我修行人士讲就的是修心明性,不染外物。只是你此番铸打兵器,却忘了其根由,现时你虽已用了全力,但却连七情都不动,如何能纯得这炉火,要知那物器本为人使用而制,你这一心无为,却要取用制炼它来做什么?这一层关窍你若是参不透,纵是你将这炉火催得再怎么刚猛,也终是难得火候啊!” 至此张入云才得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他自隐娘假死,香丘玉殒之后总是将自己真心包裹的紧紧的,人前人后,便是自己一人独处时也是尽量不让自己有心思伤情生怨。面此刻听老人意国,却要为炼那铁丸让自己于人前显露心迹,却让他心情叠荡,不知如何是好。沉吟半晌只想着崆峒、乾坤教一众道**力均强过自己太多,实不是自己现在能对付的了的。当下历历往事尽显于脑海之中,不由让他心中一阵阵气苦,精神毅力只在苦苦挣扎。 顾老人本指望自己一番解释可让张入云脱下心头枷锁,未想眼前的年轻人却在自己训教之下,半日不再言语,只将个手中抚柄如扯了风一般的拉动。侧耳倾听之际,竟连张入云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为此上老人心上大惊,怕张入云坠了心魔,不做呼吸,不吐纳真气,只要再过的弹指功夫,少年便有劲气郁结,解体自爆的危险。 正在他欲上前阻拦张入云操火,未想就见张入云面庞上一点晶光坠落在扯动风柄的手臂上。老人眼见晶光一闪,心上便得一惊,而耳畔却听见张入云喉头竟传来一声似兽吼如鬼泣一般的吟动。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柒)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柒) 刹那间本是炽热纯白的炉火,竟在转瞬间跳动翻转好似生了灵性化作活物一般,包裹炉案的神兽见张入云发动真气也是先得一惊,但展转即是一片欢啸,群拥而至,将那火中铁丸团团围绕,炉中已是烧炼至赤红的铁子此刻随即便得由红转白,由白又化作了淡金色。 顾老人见张入云有此纯阳真火,心里大动,忙一个箭步冲向炉前,正欲将炼制备好的刑天砂相就时,却又听见身旁少年一声狂啸,手里本只能扯出三尺的风柄竟为其抽出七尺有余,瞬时间那危岩上百窍竟都似做了拔火的烟囱一般,尽皆青烟燎绕,而本在雀跃欢腾的群兽受此感应,也是纷纷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五色烟火于炉中烧炼那铁丸。 顾老人大惊,他生怕那铁丸质地不堪反受不得这炉鼎上群兽神火催逼,当下左手一个翻震便是一团金光飞出,将炉上百兽烟光扫荡了一些,右手赶忙将刑天砂与铁丸融合作了一处。再欲手劈惊雷,却见炉火太盛,反为不美,而张入云此刻则已是发了狂性只在一旁催逼炉火,当下忙大声开口喝止,可张入云却哪里又听他的。 老人无法,只得运空中剑光向张入云扫落,意图将其惊走,未知张入云此刻正犯了凶性,见老人剑光飞临,却不避让,竟如无色僧当年一般,引拳驾遁光拼命就是一击,当下一声狂雷乍起,立被顾老人剑光震退出十余丈开外,落入岛外河水当中。 张入云被老人一剑逼出,只一落水,便是双拳一振欲排开河水飞身再击,可眼望前方却见顾老人早已收了剑光,趁火势未熄,双掌交映,一连价的焦雷击出,正在锤炼炉火中的法宝。而自己也因受清冷的河水一浸,心头意志逐渐恢复,才得罢手。只待他是刚一凝神收势,却又觉体内烦燥无比,丹田之内真气涌动,只要炸了开来一般,周身难禁之下,已是不作主的口中厉啸,抡拳就是砸在了水中。 老人此时正在开炉取宝,但闻耳畔一声山崩地裂,就见张入云取掌抡拳,竟将小河断流分开,河床之下硬是被他砸开三四丈方圆的深坑,再见雪涛翻滚,白浪击空,张入云已是被河水陷落在深穴之中。老人与夏超光在旁等候良久,才见张入云于河水中缓缓行出。 顾老人见张入云一脸凄然,双眼之中满是疲倦困顿的神情,因知眼见前少年心境,只得柔声道:“年青人,若是累了的话,只管在这草地上歇一歇,总是将精神心志绷的紧紧的话,可是要伤心伤肺的!” 张入云闻言止了脚步,却又缓缓摇头道:“老前辈说的是!只是晚辈现下还不是歇息的时候。纵是想休息也没有平心宁气的心思啊!” 顾老人见此也是只得摇头,又叹道:“如此就依你自己的心意吧!少年人多敲打敲打也是好的,只是不要刚而易折,尽力之后反而倒馁了力,再无进修之心了!” 张入云点首应声道:“前辈教训的是,只入云自幼修持,自负还有一些忍性耐心,不敢轻易言弃,目下,还是且让晚辈任性胡为吧!” 顾老人闻得张入云一席话,心里不由也是一激,当下只笑道:“就依你,我也是老人家一个,少年气性不剩得多少了,能见年轻一辈之中有一二还有些真气性的弟子,倒也弥足欣慰了!”说罢,即唤过夏超光操炉,再取刑天砂为他炼制其一双匕首。而张入云此刻因方才一番剧力劳顿,为求尽速恢复体力,已是盘膝坐倒在一旁,静心运气调息,直待祖孙二人将匕首制炼好,方才睁开双眼立起,当下虽还未精神尽复,当已可从容举止,不见疲倦了。 只是张入云一时振身而起,却有觉周身气血毛孔有些异状,虽说不出些意思,但总觉体力真气奔流往息,总在不自觉之中欲透过周身肌体泄出,虽是心下几番凝神控制,但那些涓涓气息总是乱若奔马极难控制。 老人此时已将匕首扔于徒孙,见张入云面露惊讶,又见他一身气劲环绕,毫皮肌肤之间竟是隐隐笼了一层精光,虽稍有阻滞,但却已可在周身往还流淌,眼见少年功力至此,心下也是又叹又惊。一时开口指教道:“张入云,你不必心生惊慌,方才一番锤炼,已将你周身劲力拔出,虽是有些强横过激,但你底基打得甚牢,倒也不会致你有些伤损。只是如此一来虽将你一身功力长了一分,但你透体劲气萦绕,却是过于显迹,山精鬼怪虽是见之忌避,但邪道高人却见你这般灵性又要与你为难,你还是速速养心静神,将你操持浑身气孔毫发的本事收敛至如意运转才好!” 张入云得老人指教,心中顿悟,当下振肘击出,只以臂腕当先,但一身劲力亦是如利刃一般自腕间汇成气刃迸出。又是一个肩头晃动亦复如是,当下辗转腰侧后背莫不如是,且他一身外门功夫高绝,当下只见其周身毫光迸动,自由如意不见一些滞累,好似成了一个光人,只将夏超光看得惊大了一张嘴,手中匕首也险些掉落砸在他脚背上。 顾老人见张入云一得指点,便可如意挥洒使出,虽只得三分劲力,却可让他施动的可在周身毫寸之地尽显,不由赞道:“当真孺子可教!”旋又大声与其说道:“即是你已可以操动自如,老夫便也不用再耽心了!张入云,你连番使力已是真力渐竭,还是再喝杯茶,稍作一番休息吧!” 张入云闻言自是收了拳脚,忙尾随老人又回到木屋前空地上。而再见艳娘时,却见她已是脸上有些忧色的在旁守待,她方才见巨岩后连番异动,心上不宁,欲待前往,却又见岩上群兽欢腾,俱是与自己相克的烈火神兽,不容自己上前。今见张入云安然回转,才得心上一放。又见张入云已是行近身前,将十四柄修制好的修罗刀还于自己,一时连番展动,见威力刀劲竟比先时大了一倍有多,心上喜悦却是溢于言表。 而顾老人只待张入云坐定,便将铁丸交于其手里,张入云接过手里,但见那本是乌黑无光的铁丸,经老人一番祭炼,却是一丝变化也没有。心中疑惑之下,再取目细观,但见其上似有似无笼了一层赤光,等恍眼再后,那赤光却又不见踪迹。一时不解只得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老人。 顾老人见状解释道:“这是因你一身纯阳煞气竟超于我的想像,这刑天砂连同铁丸都是威力刚猛的资质,经你这刚猛绝伦的纯阳真火烧炼,那刑天砂却已被尽数透入之铁丸之中了!今后只有于你运用时才会显出。”说话间又沉声道:“只是这铁丸经此一番祭炼,威力绝大,你日后取用时可要妥善预备,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却不要用这铁丸伤人性命!切记!切记!” 张入云闻言自是顿首,当下他因连番意气,心内便不再作犹豫,只直声道:“得老前辈相助,晚辈与艳娘都得了一件异宝,心中甚感。只是晚辈此来只为求教炼剑的路径,不知此一事可能得老前辈恩准!” 老人闻言便是一笑,旋即却又皱眉垂首摇头,半晌方道:“你可知这炼剑的艰难,你方才炼这粒铁丸即已用了全力,更不用说日后炼剑,还要时时以心火相济,一寸一毫也差错不得,若是时日久也,纵是祭炼个十年八载也是难有成功之日。就别说其中还有要外魔侵扰了!你以一日之力,实炼不得这仙剑呢!” 张入云闻声也是将眉头皱动,只口中仍是执声道:“晚辈即有此心思,自是不畏内里艰难,只望前辈开金口指点一条明径才是!” 顾老人见张入云口气坚绝,又连用目光在其脸庞上扫视了数番,才转身斜倚在竹椅上与张入云道:“即然你不怕折磨自己,就等你日后能得了天地金精再说吧!如今你手无寸铁,再有甚豪言状语也是无济于事。” 张入云闻老人开口,旋即起身抱拳施礼道:“如此,异日晚辈定再来向前辈求教!今日入云一番劳动已甚愧乏,晚辈无礼,今且先行告退了!” 顾老人好似早料到张入云要告辞,闻声却连背也不转,只挥了挥长大的手臂以示送行。张入云见状,只又与夏超光一抱拳,便是迈了大步就走,夏超光见张入云只来此地半日却要告辞,心中自是舍不得,见状忙欲上前拉扯,却闻师公已是开口大声道:“超光!你张师叔今日疲乏欲离去歇息,你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夏超光闻言不解,却口中嘟囔道:“这是为什么?张,张师叔才来得半日,怎说也该住上十天半月再说。”再又提其未用完的刑天砂道:“再说他走的匆忙,连这神砂也未带走,我可得追他去!”说完却是自顾自的迈步要行。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捌)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捌) 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张入云身前,即是大声与其说道:“张大哥怎这般快就要走了,才刚来怎么也该多玩一些时日。”说完又小声与张入云道:“大哥别忙走,我师公人最心软,你只多待几日,小弟必设法为你求他老人家答允,实不济怎也偷两篇秘芨给大哥得窥其中门径!” 不料此次张入云行色却是坚绝,因闻夏超光心直情重,面上倒是红了一红,当下略一思忖却从怀中取出莫怜星交与自己的荷包递给他道:“我急欲要走,因闻令师公有言段兄弟异日还要与尊师回转山谷,此是段兄弟一位姓莫的好友之物,今时有愧负人所托,不能亲手交在他手里,夏兄弟可一定要帮我将此物妥善交给段兄弟才好!” 夏超光略将那荷包打量了一眼,便自揣在怀里,又急声道:“这只小事一桩,大哥还是多留一些时日才好!其实我师公眼界高,你能得这样,已甚得他老人家青眼,只要多留数日便定有准主意的。” 张入云此时心上正是烦闷,见夏超光为友心热,却不放自己走,当下只得一抱拳与其道:“夏兄弟勿怪,少则三年,多则五载,日后为兄定要再来探望兄弟,求见顾老前辈,到时你我再相叙旧吧!”说完,已是一个振身,已是遁空而起,只一个起落便已是行出老远。 夏超光见了,却很舍不得,正在他又要拔动脚步,跟上张入云,却有听得耳畔风声一紧,旋即耳根大痛,已是被师公拽起。当下就听顾老人喝道:“你这笨东西懂个什么!你这张师叔从未在人前显露心迹,今为炼这铁丸,却是动了气性,这孩子心高气傲,如今怎还有脸再留在这里,你却还要上前与他拉扯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去给我炼炭,长这么大个脑袋却又生的这般笨!真是看着就让我生气!说完就欲抬脚,夏超光却已是滴溜溜蹿进了木屋内。 老人见徒孙走了,这才收了脸色,眼望张入云去时方向,半晌过后,方得长叹一声。正在他作叹时分,身后却是一阵香风拂动,顾老人还未回首,却听见一女子清音道:“怎样?我说的这少年如何?” 老人目眺远方,一时沉声道:“这孩子,目光深湛清可见底,来的时候又能不骄不躁,年轻一辈中少有他这么沉稳踏实的,我看可比东海那些个少年仔强多了,由不得人不欢喜!” 女子闻声笑道:“他说要自炼剑,你却并没拒绝,难不成你当真有心成全他!” 顾老人亦笑道:“这可难说,这孩子心思太高,只怕这剑却难成,不过近百年来已罕有后进愿意自炼仙剑了。能有这份心志,便也算是难得了!”说完回首与那女子又笑道:“就连你我这样的老家伙都懒得动弹,更别说这般连个剑术门径都不知晓的少年人了!” 女子略觉惊讶,又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挺欣赏这孩子心性的!” 顾老人冷哼一声道:“如今年轻一辈顺风顺水,样样占先,事事人强,直让我看的腻味了,得此少年气性却又不知他今后造化如何!倒是颇教人有几份期许!” 女子听老人亏赞张入云,却是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只道:“话虽是这么说,可你还不是把你宝贝徒孙收回身边安心教诣,也不见你让他自个在江湖闯荡,历练历练啊!” 顾老人被女侠讥讽,却未与其相辩,过后方摸摸脑门叹声道:“唉!关心则乱,溺之害之啊!”当下回着观望夏超光木屋,却见其内一阵刀光闪铄,显是他不止在焚炭,还趁空将一柄新炼制的双刀取出把玩,只得摇首叹息无奈道:“也不知这傻小子高兴个什么劲!整日价尽做这些没正经的东西!” 女侠客见顾老人口硬心软,不由戏笑道:“我看你也是老了,枉称少阳,到的如今却是一些火性也没有了!只知安居这方乐土,调教徒孙,陶冶情志,倒真是个贻养天年的样儿!” 老人被女子讥笑惯了,倒是并不在意,一声长笑作罢,却将怀中涤炼好的金钩还于了女子。 再说张入云晃身离去后,因是左近无有栖身之处,便只好又折返至蛇姬寒女的竹室。寒女此时与仗法力将损坏的竹屋修缮扶正,见张入云二人折转,却是又惊又喜,当下忙欲布置饮食,却早被张入云拒绝,只择了静室一件,便已室内安心调息。 艳娘自张入云与老人岩石好行出,便已察觉其举止有异,只是往日里素来和蔼的张入云此刻颜色却是颇显张厉。如此反倒惹得艳娘有些心惊,出其不意之下,却是第一次不敢过于与张入云亲近,当下只任他在静室里调息冥想。 艳娘先时曾有意夺寒女爱子纯阳,自与他母子二人不和,当下自己虽又得修罗刀威力大增,但自负也仍无把握收夺得了寒女,一时下反因此各自相安,艳娘只在水榭内散心。寒女却因怕张入云比预期的时间早走,因此上只得率爱子于竹室内赶紧录译经文。 如此直至第二日晌午,张入云才得从室内复出,艳娘第一个查觉,不由趋步移身,先行观望其变化。未想张入云经得一日夜调理,气色精神竟都已恢复往日,见了艳娘也是与平常一样的举止,倒让艳娘心上有些担忧。 只是艳娘心细,见他表里虽是与往常一样,但内里却是有些不同,自己虽也说不出什么,但总觉张入云身形好似比往常挺拔了一些,声音言动也似比往日有了些威严。 再说张入云行经外间,见寒女正急急携了幼子在抄录经文,知其意,却忙笑称不用。只道自己此行虽比预期归来的早,但还是会等母子二人录完经卷之后再走。为此上还坐倨一旁顺手为其指点其中精要,寒女见此大喜,忙手捧经卷求教。张入云却是知无不言一一应对。虽是他与法术一途上少有天份,但在调息炼气法门上却是一枝独秀,且又倾心教授,寒女自是从中得益不少。 因是寒女爱子甚喜张入云体气,见其坐在身旁,即是下了地,张开胖嘟嘟的小手要抱,张入云见了也不避讳,揽手将其放在肩上,任其在自己身上游走攀爬。寒女因张入云一身道法已近仙流,又是纯阳之躯,爱子与其相处一处,不但可扫荡其一身残存的妖气,还可经此沾染张入云祥瑞和平的品行,为此上又是大为感激。时过不久,张入云却又想起什么,忙怀抱那孩子,行出室外,高声相唤艳娘。 艳娘正为他三人独处一室心怀叵测,见张入云相唤,虽是面有不悦,但终是飘身而至。不想张入云只待其落坐,却不再理她,只又为寒女做讲解。艳娘见张入云先不理自己还待生气,但至后却听得二人满口往答的俱是吐纳导引的法门,一时却是大惊失色,心头晃动终是忍不住喝问张入云道:“你这算是做什么?当日背了我与小雅,只和那老杂毛日夜讲谈这经文。今日却怎改了气性,难道想指望你传了我这经文,我就会感激你吗?” 张入云闻声笑道:“当日我也不欲藏私,只为我兄长有所交待,怕你二人得了这经卷,如虎添翼,日后愈发难以管束。只是这经卷到底是前辈仙人留赠,并不属于任何人独有,三娘子为一灵异都已精通此文,今我又将其晓以寒姑娘,自问没有不传你的道理,所以才召你前来,你知道我性子甚懒,即是今日得宜,两厢一并教授总好过日后我再慢慢与你教习来的省力。而且你与寒姑娘都是天资聪颖之辈,比我强得太多,俗语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大家在一起谈授,许连我都有进益呢!即是一举多得,我又怎能不做呢!” 艳娘闻言脸上先是一红,旋又作色道:“我看你是生怕将这经卷只传了这妖精惹恼了我,却在这里做个顺水人情吧!” 张入云闻言哈哈一笑:“你说的也未尝不是,我却是有几份害怕你时时嗔恼我呢!”说完又是一笑。而坐拥在他怀里的婴儿,却因天赋奇佳,虽只两日功夫,但已渐通人语,一时听得艳娘又恶语相向自己母亲,却是鼓动小嘴伸了舌头向艳娘扮着鬼脸。寒女见此一笑作罢,却又赶忙将其喝止。不想本是心胸狭窄的艳娘见小儿与自己作对,却未怎样与他争闹,只冷眼相看他一眼,竟没见有甚嗔恼。 五日过后,张入云与艳娘又相起程,行时有言如其爱儿日后因遇三灾有甚艰难处,还请其至二云观内相告,到时或可助得一臂之力。寒女生性恬淡,闻言也只一笑,只是因张入云一片好意,仍是携子拜谢。张入云见自己如此一番反倒些着相,倒有点不好意思,因此上也更为佩服寒女心志,一时深深还礼,便与艳娘向谷外行去。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玖)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玖) 张入云自出得琅琊谷后,知顾老前辈有心与自己炼剑,但为考教自己,却要他设法寻觅天下奇石金精。张入云经得这几年江湖浪迹,也已晓得中原故土难有上佳奇铁,因当日就曾见夏超光用西昆仑奇铁炼剑,虽是茫茫西方无着无落,但此刻自己正要往西行,不如索性往西去一点,终要经历一番才是道理。 他先时本要到无名谷去寻鬼女月奴嘱咐的难女怨魂,此时诸事已了,自是不再作耽搁,一路疾行,只是眼前路径,当日他与香丘曾往返两次,今日故地重游,张入云不由的内心激荡,心绪不平。艳娘见张入云自顾老人剑炉回转,连日心情神色都是郁郁不乐,为此,倒是少有难得的安静起来。张入云不想艳娘竟也会体恤起自己的心情,心中不由感慨,只是想着当日比肩同行的香丘,却换作了多行恶端的艳娘,剑眉愁动,竟又多了几分哀伤。 他二人一个陆地神行,一个飞行自在,当日到了黄昏时分,张入云就已依稀分辨出离那香丘遭难的无名谷不过百里路程,因见日头还在,仗自己气力长足,便又将脚程紧了紧,意图当夜便能在谷中露宿,已便自己吊念香丘,相寄哀思。 不料张入云只行出不足二十里,却忽见得北方天空青红二色精光交辉相映,竟将半边天都给遮掩了!只是那绿是惨绿,红却又是血红,竟是一片妖光冲天,大伤晚霞美景。张入云本急于赶路,虽见妖光,却不想误了自己行程。可是当眼过处,那红光自是自己熟悉,便是那绿色也是有些映像,一时略显迟疑,脚步便放得缓了。 正在张入云举棋不定,却见得远处忽然传来连绵不绝凄伤绝伦的哀鸣声,但下再驻足细看,就见一两点惊红划破天际正欲临空遁走,却忽然被身后一金一银两道精光尾随而上,只一遇合便是两声厉啸,随之万千血点抛散,纷纷栽落云头。 艳娘见状却冷笑道:“这是正教门下异禽在诸伤那些血鸦,我看你路赶的这么急,又是合该那些牲畜该死,这一回当不会再多管闲事了吧!” 张入云闻言不置可否,但艳娘说的的确不错,这群恶禽两次都是乘人劫难时偷袭图谋,算来也确是死有余辜,不用怜惜,只是此刻耳畔传来声声厉啸,则又惹得张入云心头有些晃动。正在他欲摇头不顾,振身起行之际,却又听得艳娘开口道:“只是上一回你在那蛇姬故居救得那几只血鸦,却又是白救了!” 张入云闻声旋即将拔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当下反倒面泛疑惑,凝着眉盯着艳娘半日。艳娘见此,心上不解,只冷声道:“你这般看我做什么?莫名其妙!” 未想张入云随又开口道:“即如此,我们且去看看,到底出了些什么状况!”话完也不待艳娘答允,便是晃身往北方蹿去。 艳娘不想张入云改主意改的这般快法子,一时向东一时向西,不知其心理,只是对方一两个起落已是行的远了,不由只得跟着。但为此,却又将张入云愤恨一番。 二人脚步迅速,只半炷香的功夫即已转过一处山拗,讲眼前战况看了个清楚,而至此时耳畔的声声怪怪的哀鸣也已渐渐止了! 再说张入云行近一看,局面却远超自己预料,但见场上竟有三四处人物角斗在了一处。自己连日相见的怪鸦,此刻已是被空中一面巨网置定了十之**,只剩下三四只周身如火的赤鸦还在网外奔逃。可是但有想飞逃的怪鸦,都被一个少女指点一金一银两尾俊鹰于空中拦住,张入云细眼看时,就见火鸦当中的鸦王已是栽倒在了血泊之中,为此不由眉头一皱。再当张入云定睛看那施网的人时,却是瞬时间面红耳赤,经脉逆流,额头青筋旋即便得根根暴起,一腔怒火直如燎天之势泼散了出去。 艳娘正与张入云并肩而立不意其竟生得如此重怒,当下忙也将目光移动,就见那空中法网两角,正被两位独臂的男子扯动收拢,因是一此捕得这多怪鸦,均极兴奋,虽生的一副英俊面孔,但看在艳娘眼里却又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一时再往旁观,却又见一位身形高大的老尼姑正手持法诀颂动真言祭持宝网。艳娘与张入云相处时日已然不短,每常里也对张入云过往的恨事有一二分了解,今见他对眼前这三人这般忌即,聪明如艳娘自然是猜出些首尾了。眼见张入云此时双拳紧握,一身杀气直如刀刃一般放出,以艳娘之凶性,实是非常想看到张入云屠戳正教门人的情景。一时鬼女也为此取目凝望张入云,满眼俱是寄希的目光。 只未想张入云只抱含忧怨凝视远自三人一会儿,便强自令自己转过身去观望别处战况,见此艳娘却是俏面含嗔,满脸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 再说听两处战场,则是换了人兽交斗,其中一对是两位长身女子,各祭飞剑比斗,一绿一白只在天空斗了个旗鼓相当,那正教飞剑运动的白光自不必说,而另一厢邪教妖女的青剑,行动空中便是阵阵阴风嘶吼,绿火缠绕乌云拖动直将天空染成墨绿。虽是邪教妖人,飞剑威力却不在对方之下。更有甚者其肩头还有一对五彩缤纷,神骏之极的绿鹦哥,一时见主人久战不胜,竟晃动翅膀,化做两道碧火,呼啸着向敌人撞了过去,身行灵动之极,相比剑光也一些不见落后。 如此三来两去,竟将对面少妇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待她欲撤手回身,祭动法宝抵挡时,就见她身后持立的黄衫少女已是将玉指一点,背后一柄仙剑已是临空而出将两道绿火敌住。那自在一旁指动双鹰的少女本已分出一尾金鹰前来驰援自己母亲,见此一声呼哨便又将那鹰儿唤回。如此双方才又扳回了平手,可时间不大,那展动白剑与敌相斗的少妇,见自己久斗不胜对方,心焦之下,探手即入腰间豹皮囊内抽手一方神弩,一时上扣动机括,便是一箭三枚赤火射出,只击向对面妖女。 那着红裙的邪教女子见对方施出纯阳烈火箭,眉间皱动,却只口中喷出一道绿气已作抵挡,当下便听得三声雷暴,那烈火箭虽终被她挡住,但身体仍不免遭余波激动,一时明玉一般的面孔上即是青红变幻,待面色止住时,俏脸已是多出一层血色,为此妖女大是不忿,咬牙切齿之际,欲吐出内丹迎敌,但转念做想,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如此一来她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剑光也随之黯淡,少妇见其势弱,却是一口清气喷出,空中剑光大涨,渐渐将妖女绿剑压制了下去。 而少妇近持的女弟子,一道青光也自不弱,虽是独斗空中两只鹦哥,竟也不落一丝下风,且她玉指凝虚点动处,空中绿火竟也要趋避。如此转眼之际,一人双鸟已被她师徒二人战得渐落下风。 而第三处比斗却最让张入云与艳娘称奇,原来场上捉双取斗竟是三尾遍体长毛,身势迅捷无比灵猿,就见得两金一白如三道疾云直在地上滚作了一处,身形之矫捷实非常人所能想像,旁观者稍一驻足观望,便见眼花耳热,几为三方这般快的手脚晃的精神不守,头脑发晕。 张入云目光锐利不比常人,凝神看处,却原来是一尾白猿与两只金发神猱战在了一处。其中一只新生的爪牙比另一只略短一些,竟是当日在纤微洞外被自己打伤的那一只。如此倒让张入云触目惊心,不知这白猿是得了什么道行,竟可与这一双凶神斗个平手。 当下留了意,却见那白猿长眉一尺,几可垂至颊间,双瞳翻转,便是金光迸现,竟如射闪电一般,任那一对金发神猱怎生携手强攻却也难伤它分毫。只是因对方都是正教门下,长年听经授教,功法也不寻常,两只联手威力更是绝大,那老猿虽几次欲夺路而逃,但总也被两只神猱缠住,不得遁形。 再说那被张入云打伤的那只金猱因久战不获,违了当日在主人面前夸下的海口,心急之下,便是闪至一旁,阔口一张,便将净瓶吐出,一时又祭起诛仙花,欲将老猿伤了! 不想那白猿得道年久,已是不比寻常灵兽,见金猱祭出诛仙花,自己也是将身一抖,瞬时脑后即飞出一道青光,已将那空中致命的刀花敌住。且它一柄桃木剑虽是质地不能与仙家飞剑相比,但因其是毛公之后,天生的精擅剑术,一旦这一柄青光祭在空中,即是迅捷灵动无比,飞剑在空中只数个剑花翻动,便已将那满天的诛仙花搅做一团再不成威胁。且那老猿此刻已是被两只神猱激得恼了,剑光绕动之际,竟能取那诛仙花反制那双猱。但见空中银花绕动,那双猱反被白猿赶得四处落跑。 可也怪那白猿犯了嗔性,见大敌被自己赶得狼狈逃踪,为求畅快,却忘了速离此是非之地,一意的想将二猱伤了才肯罢休。可那金猱乃是天地间的灵兽,怎能被白猿轻易伤到,且那些诛仙花,本还或多或少能为金猱操控的一些。如此时辰稍久,老白猿也依然未能得手。 可这边厢毒龙师太与两位徒儿已在双鹰的配合下将一群怪鸦尽数捕落,抬头看见白猿竟占了双猱的上方,不由俱得大惊。毒龙师太因要借重这白猿身上要紧事物,见此生恐其逃走,日后再难捕捉,为此上,也为喝声,只将脑门一拍,就见一道聚仙剑已是电光而至,只一个交会便将老猿桃木剑斩断,再又算定落处,一扬手一记太乙神雷击出,正落在白猿脚下。但听得一声猿啼,老白猿便已被神雷打翻在地。一旁双猱见此齐声欢呼,双双扑下,便将老猿四肢牢牢锁住,再不容其挣扎。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拾)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拾) 那金猱与白猿都是一般的长臂,当下六条膀臂紧紧缠在一起,双猱又得纷纷骑在白猿身上,虽是白猿素擅腾挪变化,但也无一丝缝隙可以周旋,加之双猱又是天生神力乃是自己不及的,一时上栽落黄土再不能动,只得束手待毙,它是多年老猿,相通灵性,知自己此番被擒凶多吉少,想着七百多年道行附诸流水,金眼翻动,不由一行泪水已是流了出来。 上旁观站的上官锦见双猱终将白猿制住,心里高兴不由一声吹呼,接着走近白猿对其骂道:“哼!你这臭猴子,作恶多端,吃了我家多少仙果,本以为你多了不起,可如今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今回可让你好好尝些苦头!”上官锦虽是口里强硬,但眼中却是温和,她实爱那白猿一身纵跳如飞不弱金猱的本领,且这白猿功堪造化,已是自习至飞剑的手段,再加以时日训炼一番,只怕比双猱还要听用。 她落霞山两代母女都喜豢养灵兽,这在场的双鹰双猱,除其中一只金猱是自峨嵋借来的外,其余都是其母曹灵凤四处讨要摄取来的,如今上官锦又见了白猿这般灵兽,怎能不爱。一时眨了眨眼睛,却又侧首与正在一旁照管怪鸦的毒龙师太求告道:“毒龙师伯!您大人大量,我看这只猴子,您就不要伤害它了!大不了,师侄这两日再与您捉住一只堪用的灵猿就是!” 毒龙师太早就窥伺这白猿,今见终于将其捉住自是心喜如狂,谁料上官锦却说出这般不知道理的话来,因她不愿得罪其母,只得合声笑道:“这可不成!上官贤侄,我知道你甚体恤这只白猿,只是我徒儿还需它一双臂膀修补残体,事关重大,不能答应!” 那知上官锦还是与其争闹道:“好师伯!您就发发慈悲吧!这白猿实是可怜,您看它都流眼泪了!您就放过它这一遭吧!” 毒龙师太见上官锦撒娇任性,不通礼俗,只好肃声说道:“当真不可,当日我与你母亲已是说好,我助她这哀劳鸦擒获,她助我将这白猿捕到手,我只取这白猿一双长臂,连它体内内丹都不要,今这两般恶物即已被捕,礼该由我取了这妖猴的双臂,你莫忘了,当日在刘家村,它竟与夜中要吸取民女的精元,这般作死的妖物留之只能害人,如若放纵,那还有天理!” 上官锦闻言眉头即是一皱,待还要张开小嘴分辩些什么,正与妖女相斗的曹灵凤已是开口喝止道:“锦儿别与你师伯纠缠,你就是将这白猿留下,我也不许你带它会落霞山,还是听你师伯的话,由其放落吧!” 张入云在一旁本想上前救那只白猿,只是从后听得毒龙师太有道那猿猴竟曾要涂污民女,本已踏出的脚步,却随即又收了回来。 艳娘见他脸上犹豫,则在旁讥讽道:“怎么,听了这老尼姑一番话,你便不想救这猴子了吗?也好!这尼姑本事不小,以你本领却难对付的了,再说那一旁的老女人法力更大,你真要上去只怕也是和那猴子一般凶多吉少!这会子有了这个话头自是最好为自己开脱了!” 张入云本不欲理好,但艳娘一番话,却又说中一点自己的心事,不由开口道:“事情也不是尽如你所料想的那般,我平生最恨这妖猿一般的行径,它也是咎有自取,怨不得别人!” 谁知艳娘闻言冷笑道:“我见你平日好似有些意气的样子,这会子为求保身却反听其你这仇家的一面之辞来了!且她也说了,这一双猿臂是用来给她两断臂的徒弟应用的!换是我,只要是能定仇人开兴的事,我一定都会阻止!不然的话,怎现的我厉害手段!!” 张入云听了艳娘这般凶蛮的恶理,不由转身看了她一眼,却见艳娘面孔已是露出些潮红,咬牙切齿,眉间张厉,眼里大有跃路欲试的兴奋之态,当下自己心潮竟也随之起伏,一腔热血也是相外翻滚,充盈的胸间几欲撕裂开来。 再说另一边厢毒龙师太,为防夜长梦多,却是已取了聚仙剑在手,一时行进白猿身前,竟欲当场将其双臂割去,为自己两个徒儿修补断臂。那白猿见自己终逃不得噩运,虽是行将就毙,但也忍不住哀啸悲鸣,伤音直催人肺腑,那周氏兄弟法网中被捕的群鸦也受其感应,纷纷挣动羽翅,开声相喝,那群鸦即名哀劳,一时鸣叫起来也是一般让人断肠,当下里猿声清啼,鸟声哀唱,直催得这山间诸物变色,天空云际翻滚。 上官锦闻得这催人泪下的声音,却是经受不住,忙双手捂住耳朵,将身背了过去。毒龙师太为哀声所感,也是激令令打了个寒战,但她为自己两个徒弟也是顾不得这许多,当下仍是一步一步逼向白猿。 正在她挥剑欲将灵猿长臂齐根斩下之际,却忽见远处一点乌光,呼啸着席卷残云而至。老尼姑到底修行多年不比寻常,见有人偷袭自己,忙将剑光一挑,盘转身子已是取手中剑向那乌光迎了上去。但听得一声震天价的霹雳,空中就是一道乌云翻滚,银红二色的闪电不住游走,毒龙师太手中仙剑竟被这惊雷震出掌外,只是那雷动余波未完,一时竟将地上双猱一猿激得飞遁在空中。 那白猿机敏非常,一待双猱与空中惊慌之际便是趁针长臂舒动,脚底连番踹动,已是从双猱掌下挣脱了出来,再一撤身便已是闪出数十丈开外。 上官锦因自己靠的近些,也不免被其波及,飘飘荡荡只甩出十余丈方落下地来,幸是她轻身本领也自不俗,当下一个翻身,已是将身放平,双脚落在地上。只是那惊雷激起的余威还在,直让她连连扭动了两次腰身才得站稳,她是小孩子心性,见有人偷袭自己,却待开清来人后破口大骂。 果然就见眼前烟光里两条人影已自远方扑至,待云雾上去,即是现出一男一女来,女子千娇百媚,便是平日里画中人物也是比不上,而男子虽不是十分英俊,但神情端正也自不俗,一副身段似金亭玉柱一般的挺拔,双眼运动之间,目透精光,却不在那白猿金晴之下。 上官锦此时才刚十六岁,正是少女怀春时节,虽不曾为眼前男子迷惑,但眼见来人生的俊朗,倒先将火气削减了三分,本是要骂出口的恶语也是收回了腹中。只是再相打量时,却见那妖妖娆娆的女子,显是心上高兴,满面春风俏立于男子身后,一时心上欢喜,竟取一双玉手斜倚在男子肩头。那男子见身边女伴如此动作,先是皱了一双眉,但到底没有将那女子双手推开。为此上官锦很是疑惑,他二人一个方正,一个妖邪,却不知到底是何关系! 可是就在上官锦仔细打量对方的时候,那男子侧是将一双目光投在一旁,仿佛视自己如无物一般。上官锦心高气傲,见对方明明看见自己,却又不顾,心上便又是一番嗔恼。却不知男子已是开口与跌坐在一旁,正刚刚立起的毒龙师太冷声道:“毒龙!两年不见,你还是亦如当年一般的下作!真是一些长进也没有!” 毒龙师太已被张入云一枚撼天雷击得虎口流血,周身乱颤不止,见眼前男子神威凛凛取笑自己,却是半日也没能将对方认出来。只是看得对方目光极为熟悉,一时心神又是一颤,方大声道:“张入云!是你,你怎么竟没死!还,还又变化这般**!” 张入云见毒龙师太心生惧怕,心上快意,不由放声大笑,一时又道:“这也得谢你师姐妹所赐啊!未有你姐妹二人造化,我张入云哪能得这般境界!” 毒龙师太师姐妹当日与雷音洞中因害得张入云二人才得了全副的灵角,虽是在老师太眼里并不见得做了甚错事,但毒龙到底还有一些良知,每每想起多少有些歉咎。此时忽见得当日自己毒害的仇人立在自己面前,不由的一阵心虚,只是因见张入云方才神雷厉害,不知他功力到底高至何等境界,忙心上运动剑光,将跌落在一旁的聚仙剑收在手里,尚幸张入云见状却并不必出手阻止,一时长剑入手,毒龙底气一足,信心也随之渐渐恢复。 可谁知她将长剑取在掌中后,却见剑身上已是被方才神雷击去一角,细眼观下,剑身上竟还有一尺多少的一道裂缝。此剑与毒龙师太身心相合,宝剑即受折损,毒龙怎能无恙,一时老师太闭了半天的气再也经受不住,一个激动之下,竟得一团血雾喷出。当下只气的她颤抖着双手直指张入云道:“你!你好奸诈!竟用这般恶毒的法宝偷袭于我!我当日就见你眉眼不对,果然只这几年下来,你已是成了奸雄,可恨当日竟没能亲手毙了你,留此余祸!” 张入云冷言相对道:“哼!这般恶毒的法器自是用来对付你这等恶人才会用的,你当日没能杀得了我,今后也再没有这个机会了!”说完,却又换了狞笑道:“毒龙!我本想在日后杀了玉音之后再诛你师徒三人的,即是今日一见,你就有害我之心,我也无谓为自己留下烦恼,今日我就将送你归西,也好省你在害人!”说完袖袍一卷,便是电射而至,掌底竟放出精光,其势至刚至猛,竟欲将受了重伤的毒龙立毙当场。 只不想,张入云这边才刚起势,但见得空中就有三道赤火急蹿向张入云身前,那烈火箭来的好快,转眼已化惊鸿,竟是抢在了张入云头里。眼看那威力无比的神箭便要射中其遁在空中的身影,不想张入云左臂扬处,便见得掌内银光涌动,抡拳就将三道烈火砸了出去。 众人不知他竟有这般高强的本领,为其神威所犯,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的身势也被烈火箭相阻,也自落至地面。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拾壹)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拾壹) 就闻远处已占上风的落霞山主曹灵凤大声道:“你这后辈,以下犯上,竟敢谋害尊长吗?”原来曹灵凤这一二年来,也有曾风闻过一些张入云的江湖传言,因方才见他与毒龙师太一番往答,已知其就是那位新近一二两崭露头角的少年后进。只是曹灵凤心气一向很高,见张入云辣手偷袭毒龙,今又见他要将其力劈掌底,自是将他于江湖中的传言信了个十中,认定张入云确是峨嵋门下不成器的年青弟子。 张入云虽借流星指之力,将曹灵凤三枝烈火箭击出,但对方神弩威力非同小可,只此一击,左手便已是颤巍巍酸痛难禁,几再抬不起手臂来。因是见对方出手无情,自己又正犯凶性,闻言也是没好气的答道:“我是江湖后进不假,不过这条毒龙却也算不得什么尊长!以下犯上在下更是愧不敢当,你是什么人,并不了解我与其一番恩怨,便来横插一手!”其实张入云见得上官锦与杨碧云,便已猜到对方身份,只是此刻意气,却又故意薄曹灵凤的面子。 果然曹灵凤见张入云目无尊长,竟连自己这位同宗的长辈也敢冒犯,不由大是嗔恼,当下边将空中剑光紧了紧,边怒声叱道:“果然是个胆大妄为的不屑弟子,竟连我也也轻言冒犯,不怪你师父李志远要将你逐出门墙,竟如此我也不再顾息,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惩戒你一番。” 张入云闻言怪笑道:“呵呵,这位同宗长辈,您且慢说大话,如今您老人家也是分身乏术,且等您顷力拿下惩戒完那位姑娘,再来教训晚辈吧!弟子素来胆小,即问长辈教训,只好在此静候,绝不敢生心逃跑。”说完又是一笑道:“只是您老人家即腾不出手来,我可先可了解了这老尼姑了!”说罢便是又踏步向毒龙师太行去。 果然曹灵凤因叱责张入云分了一些心神,与她相斗的妖女功力其实在其伯仲之间,即得此便利,空中白骨剑绿光即得大涨,剑光涌动处却将曹灵凤打得一阵手忙脚乱,当真如张入云所说无暇顾及到他。 再说张入云亦步亦趋直向毒龙师太逼去,一时上想着香丘惨死都是为毒龙师姐妹所害,咬牙切齿之际,满面俱是狰狞,再见毒龙脸上大有惊惶失措的神色,心上更是得意。上官锦本还为张入云先时出众的豪气所夺,可如今见其面犯凶煞,好似厉鬼,却又打了个寒战,一些好感顿时化了个烟消云散。众人之中唯艳娘见张入云一脸凶相,如化恶鬼,心上却是满心欢喜,当下只跟在张入云身后,只想看着他怎样将老尼姑残杀至死。 毒龙师太见张入云一身杀气,直似利刃一般的指向自己,虽身有重伤,但也不肯坐以待毙,当下强挣着体内受了重伤,屏唇将一口清朦朦的元气喷在了手中聚仙剑之上。但见那残缺的宝剑随之精光大盛,掌底一刻,已是一个龙吟疾向张入云当头斩落。 周氏兄弟此刻正将法网收拾好,欲上前相救恩事,今见毒龙飞剑竟还能逞动威力,心上旋即大喜,当下蹿出的身形也随之顿住。 万没想到张入云目注飞剑加身竟不躲避,一时待聚仙剑落至近身,身形一虚,人影顿时不见,待众人惊异四野环顾时,就见张入云已是返回原地,左手流星指内已是多了一道如灵蛇一般搅动闪铄的青光。 毒龙师太见张入云竟能将自己聚仙剑牢牢擒在掌内,周身气息为其感动,本就是重伤之躯,在此心惊气闭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竟是伤上加伤,身体更为虚弱了。其余后进弟子见张入云掌收飞剑,更是惊得嘴里如塞了一个鸭蛋,实不知他一身本领竟能强至如此地步。只曹灵凤瞧出一些端底,但亦是口中惊声道:“分光摄影!你这后进弟子竟已修得分光摄影!这怎么可能!” 张入云自修得经天身法,后又经师伯天鹞子指教,已知自己身法施展至了极处,已可凝虚摄取,夺人物之精神魂魄,但他也知自己功力不堪,强施这般功法,不只自己身体抵受不住,便是所摄之物也要为已重创,他心底仁善,一直以来都因无把握妥善,而不敢行此秘技。今因见毒龙恼怒之极,又兼得对方重伤势弱,不顾厉害之下,仗流星指威力,竟是一击而就,此刻听得曹灵凤说出这秘法的名称,心头却是一震。 只是眼中看着这柄昔日逞动威力追逼自己与香丘的飞剑,心头却又是一震大怒,愤恨之下,右手一个霹雳已是将无形剑祭出,当下运全身功力怒砸在了左手中聚仙剑之下。就听一声宝玉落地,叮叮咚咚一连串极动人耳目的声音,其左手内一团青光已是化为灿烂夺目,千百片细屑四散飞去。为落霞赤光照射下,更显那万千青光娱目动人,一阵劲风吹过,竟是席卷那宝剑残屑飞得不知踪影。 当下只听得毒龙师太一声惨叫,口中鲜血狂喷,已是仰天倒下,周氏兄弟虽是惊惧张入云,但二人为毒龙师太弟子,倒不是那等会弃师不顾的劣徒,见状纷纷抽动腰间兵刃,连声嘶吼,向着张入云冲来过来。 不想张入云待后人袭近,却是将身一矮,一个箭冲已是迫至两兄弟近身,双手如苍龙出洞,闪电一般的已是将二人咽喉要害拿住。一时两兄弟还欲挣扎,展动手中宝剑相袭,未想张入云只手底提劲便已将二人双双凭空提起,指尖催力,瞬时已将二人气血闭住再也动作不得。就听他道:“两年不见,你两兄弟还是一般的没有长进,真是活到狗肚子里了!” 张入云本想将兄弟二人如此生生勒死,但眼见两兄弟瞪眼吐舌一脸的丑陋模样,竟叫自己心生厌恶,双手一个运劲,便将二人脑袋重重砸在一处,打得两兄弟眼冒金星,口底流涎已是昏死了过去。张入云嫌他二人腌臜,双手一抡便将兄弟二人掼至一旁躺在地上的毒龙身上。毒龙师太此时已然昏死过去,被两个徒弟如两只破口袋一样的砸在身上,反将她立时砸醒过来,只是其人已受重伤,如此一番折腾,更是气若游丝,不剩多少生气了! 张入云见师徒三人惨状却是不生一丝怜惜,反开口与一旁正与敌手激斗的曹灵凤道:“怎么样!老前辈,晚辈弟子这里已快料理干净了,如再不上前教训弟子,这条毒龙还有那两条如蛆蝇一般的徒弟,就要先被弟子掌毙了!” 曹灵凤得他讥讽,却苦于分身乏术,不能腾出手段,为此慎恼之际,却探囊取出一粒金珠,要待施为。一旁杨碧云见状,却忙惊叫道:“师傅,这可使不得,巽雷珠威力太大,要波及到小师妹的!” 曹灵凤本就心有顾忌,闻爱徒一言,也只得摇了摇头,重又将金珠收入怀内。不料听得杨碧云这一番话,张入云与那正对敌曹灵凤的妖女却都是心上一惊,二人都是心思缜密。一时都有了速战即离的想法。当下张入云已是一步探出,欲生生将师徒三人打死。那妖女也是将指一点,空中白骨剑又是一阵精光暴涨,欲待趁隙逃跑。 未想那边厢杨碧云却是个极有见底的,她本藏私,一时见她主仆三人有了去意,指间连连点动,即将空中两只鹦哥阻住,旋即也不见其作势,左手袖笼内已是踪出一道青丝,转眼就将内中一只鹦哥一只利爪缠住,再逃不脱。 那妖女与这鹦哥情重至极,见状无论如何不能充之不理,为此只得回身再与曹灵凤斗在一处。等她欲再出手相救那鹦哥脱索时,却早被杨碧云将青索带过,剑光也为曹灵凤缠住,竟不能解救。 而另一边厢,张入云才刚踏出脚步,就听见一旁的上官锦已是抿嘴作哨,指挥肩上两只俊鹰向他袭来。张入云见恶鹰扑面,只欲架起盾光抵挡,不料那金银二鹰飞行绝迹,竟比自己预期的要迅捷的多。但见其在空中一个折转翻身,便已穿过张入云手腕,张开利爪,向自己当胸抓来。张入云见那一对恶鹰,双爪竟如飞剑一般的生着寒光,为恐自己避过,双鹰抓伤身后的艳娘。当下不得取掌回挡。只张口便是震天价的一个叱雷,但见其袖袍如被狂风吹摆,一时间本已探爪及体的双鹰竟被张入云这一身罡气打得在云中如风车一般的翻滚。 上官锦对这一对神鹰宝爱非常,见状以为已被张入云重伤,却忙飞身扑去营救,为想双鹰只在空中一番翻滚,便得在空中顿住。见此上官锦才得大松了一口气,知因这双鹰自幼便经炉火祭炼,爪牙翎羽与众不同,张入云罡气虽然威力无比,但仍是没有能将其伤到。 但到底经此一番凶险,上官锦心神摇晃,为此又嗔又怒。再见张入云自方才猛然间发力,正在回气收息不得空,却忙怒声与身倨一旁的双猱道:“大宝!小宝!给我把这个恶人擒住。我要重重的制他一回。”双猱当中的大宝因未与张入云敌斗过不知其厉害,闻言即是一声呼啸,已向张入云冲了过去。唯那小宝当日在纤微洞前吃过张入云的大苦头,此刻又眼见敌人比往日功行高了数倍,当下却是犹豫不敢上前。上官锦平日待这双鹰双猱甚厚,今见小宝裹足不前,却是气的嗔怒跺脚,小宝见其发怒,不敢再作耽搁,只得脚底一点,也上前相助。过得不久,空中双鹰也已收拾好羽翼,抖擞精神加入战团。 而张入云此刻却已将艳娘让在一旁,只在空地上与双鹰双猱厮杀,要知那鹰猱都是天地间的灵兽,此时上下配合,占尽地利,竟将个一身本领的张入云打得毫无还手之功。上官锦在旁见自己这加神兽得利,自是兴高采烈兴奋不已,只是与张入云一直相守在一处的妖艳女子此刻站在一旁竟是一些也不为其担心,反倒一身慵懒的只作旁观,眉眼间时时露出盈笑,只当是在看戏作耍一般。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拾贰)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拾贰) 上官锦此时功行比起三年前于峨嵋绝顶时大有长时,定睛细看,就已查觉艳娘是凶魂厉魄所化的恶鬼。她自小于正教门下成长,受尽诸般好处,难闻人间疾苦,对此一类阴邪丑陋的旁门妖异都是深恶痛绝,此刻待其查觉艳娘是阴身女鬼之后,眉间顿时一番皱动,再冷眼相看张入云,心中却已与其母一般,将他看成堕落不堪败坏门庭的峨嵋不屑弟子。为此口中连连作哨,催逼双鹰双猱进击,便是将张入云重伤至残也在所不惜。 一时下鹰猱得了主人命令,顿时杀着尽出,再不如先时一般多少有些留手,张入云本就有些不支,如此加急之下,更是有些拙襟见肘,时时出现危急。 上官锦见张入云险象环生,心里正自畅意,回首再看,就见一旁艳娘仍是懒洋洋的在做壁上观,全无一些上前相助的意思,且眉间唇角却又泛着一丝张厉残忍的微笑,好似对张入云甚有信心,不见一点忧急。 上官锦见状,不知怎地心上竟是一阵怒火升起,为逞心意又是口出哨声逼迫神兽。艳娘见眼前小姑娘竟有要置张入云于死地的心思,倒是有些不解,一时侧首看了看她,一阵轻笑,却旋即将明若秋水一般的明眸收了回去。 上官锦正以为自己连番占了上风,艳娘有些为张入云担心才目注于己,不想对方竟未有一些动作。心里不由又是一阵疑惑,她哪知艳娘心思歹毒,此刻只恨不能上官锦将张入云再逼迫的紧些,好惹得张入云性暴再做出些残忍的事来,使其心底戾气翻动,好将其心境拉入邪道,是以眼看上官锦这般手狠,反越是随了她的心意。 再说张入云与鹰猱相斗良久,虽是自己功行大进,技击功夫一流,但到底难挡这般先天灵物的合力进击,眼前四兽当中,他知其中一只金猱是沈绮霞豢养的守山灵兽,所以总有些顾忌,何况他与落霞山门下到底也算是峨嵋同宗,不愿将其门下神兽打伤。可眼见上官锦越闹越不成话,竟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加之一个疏忽,其中一只金鹰竟将自己外衣胸前一块撕下一大块,险些将自己一块皮肉都给抓去。 这件外衣是百花谷群女精心为自己赶制的,其中针脚绵密,即是一年多下来也不见一些破损,张入云平日里也甚为爱惜,今却被上官锦座下神鹰毁去,不由的心中一愤,即是生了大怒,当下便与上官锦喝道:“上官锦!我因与你总算也是峨嵋同宗,所以才这般处处留手,只为留意抵挡不伤了群兽才会为其所制。只是你若再苦苦相逼,可莫怪我手下无情,我此时根基有限功法未纯,只一出手,你座下鹰猱便要受重伤。你杨师姐又与我有恩,望你三思,可不要一再苦苦相逼,以至我等日后反目为仇,成了冤家!” 上官锦见张入云此时已被鹰猱逼的只能在身前一两尺境地趋于抵挡,她到底年少识浅,未看出张入云一身真实本领,只当他是在临危之下强作声气,套交情,避劫难。当下小嘴一鼓,只讪笑道:“你死到临头还胡吹大气个什么?若是自负不敌,只要缚手就擒,再赔脸说些矮话,我说不准倒能放你一条生路,可你还在这里强打嘴硬充好汉,只能是想要面子,反而死的更快!”说完也不理他,只又抿唇作哨,一意催逼。 张入云听她说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因是重重危急之下,即刻眉间一作,大犯戾气,当下一个暴喝,即是将胸中郁积良久的真气吐出,就闻一声炸雷,环顾自己的鹰猱已是为其威力绝伦的罡气震了出去。 上官锦见张入云力斗之下还有这样的巨力,也是大吃了一惊,当下赶紧探视自己的一方的鹰猱,就见四兽或在地上翻滚,或在空中腾挪,俱是只略微趋避,便重又振身而上,一时大松了一口气,只以为张入云乃是强弩之末,鹰猱又都是几近仙老们淬炼过的,虽是他拼尽全力却还是难以伤其分毫。 哪知张入云震身将灵兽逼退只为自己好施展本领,此时见双方拉开距离,双手连环扣动,转瞬间便是冲天而起四五道神光。闪身而至的鹰猱因是占了半日上风,不免将张入云小看,疏于防范之际,但听空中羽翼纷飞,地上走兽哀鸣,施即就已将金鹰左翼打断栽落云头,而地上大宝也为张入云强横的指力将一条后肢打穿了一个血窟窿,痛地它大喊大叫,只在地上打滚。 杨碧云见张入云出手就伤了一鹰一猱,心痛之极,忙一个跃身上前,取出怀中灵药为其疗伤,可心里任是气不过,竟命剩下的银鹰与小宝继续上前相犯张入云。当下除小宝知张入云厉害,略有些害怕,迟疑了一番才又再上外,那银鹰却为爱侣受伤,心上愤恨,只要将张入云双目挖出才能解气,连声鹰啸之下,轻羽竟化做一点电光来袭张入云。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负担少了一半,却已可从容面对,再不陷劣境。 只是过得一会儿,大宝已为杨碧云将伤口裹好,且它是天生凶顽,虽是一肢重伤,但依旧是纵跳如飞,但下伤势只好了一小半,便又是一声厉吼,重又再上,当下三兽又将张入云围在当中,成了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张入云方才一时意气,才不顾厉害将曹灵凤座下神兽打伤,当下见鹰猱负伤落地,心中恶气一吐,旋就是有些清醒,为此也不再出指伤余下的鹰猱,只想上官锦知难而退,不再与自己为敌。不想那小姑娘不知一些进退,至此还和自己纠缠不休。如今重又被灵兽绊住,虽是负担减轻再伤不了自己,但如此这下何时是个了局,却又让他气闷不已。再瞥眼看处,见杨碧云已将一只鹦哥拿下,而妖女也在曹灵凤剑下又落了败相,知时间再长,只怕自己反有被这师徒三人合力围擒的危险。 他自经当日为玉音师太制肘,便深恨为人阶下囚徒,当下眼见上官锦一脸怒色盯望自己,又时时回头看看自己母亲,显是在等待自己母亲师姐前来擒拿自己,不由刚刚恢复的神色,重又显出些狰狞来。 正在张入云心下犹豫嗔闹之际,就听一旁艳娘娇声笑道:“怎么?义薄云天,急人危难的张大侠此时也是周展不开了吗?可要我这妖女帮你把这个讨人厌的小姑娘拿下,只是如此一来她母亲可定要将你认作是妖邪一流了吧!”艳娘见张入云处境狼狈,脸色又显张厉,恐其犹豫不绝,便又再旁催了一把火。 果然张入云闻言,只瞥了她一眼,口底冷哼一声,却将身形一潜,蹬脚跺处,一副诺大的人影已是凭空消失不见。正在鹰猱惊诧不已之时,一旁的上官锦却只觉脖项间一热,自己咽喉要害已是被张入云巨掌扣住。 当下就听张入云一声霹雳也似的巨吼道:“住手!若再不听我苦言相劝,小心我一掌将她锁骨捍碎,成了终身残疾的废人!” 曹灵凤见爱女被擒,细细的脖颈在张入云制下,随时都可能遭其毒手,心上慌乱,随即便将飞剑收回。杨碧云心思灵巧,见师傅住了手,忙也将自己飞剑收回,可是她遇事不慌,行事沉稳老练,却并不将青索上缚着的那只鹦哥放出,只留待做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就听曹灵凤急声道:“锦儿!你这恶贼,残害得毒龙师太师徒,现如今又欲与我落霞山结怨做对吗?” 张入云正待回答,却不想一旁艳娘已抢着答道:“这你倒放心,他向来胆小,从不敢与正教门下结怨的,只是你女儿太不知进退,小小惩戒一番总是免不了的!天下事都是倚强为胜,方才你想教训张入云,可此番你女儿落在他手里,被教训一顿也是应该。”说完却对张入云娇声道:“嗳!这丫头虽长的不怎样,但难得年轻,平日里又为炼功疏懒,十指纤纤,这指甲长的却好。张入云,我看你把她这十指红红的指甲拨下给我,我们就饶过小丫头这一遭吧!”说时双眼冒火,直盯着上官锦一双嫩手左看右看,大有垂涎之意。 曹灵凤见艳娘竟要将女儿十指连心的指甲生生拔起,心里大痛,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栽倒当地,待将身体挺直,却是一腔怒火都抛散在了张入云身上道:“恶贼!峨嵋门下竟出的你这般败类,真是我一门的耻辱!” 张入云见艳娘一句话,便陷自己于不义之地,心中也是大为恼火,只是此样事可大可小,仍是要与曹灵凤好好解释一番才行。正待他欲开口分辩,就听得脑后一阵劲风,知有敌人偷袭,忙将一旁闪去,可不料对方如影虽形,自己又拎着个数十斤的上官锦在手,不免有些拙坠,竟避不开去。回首看处,原来是双猱大宝小宝,仗自己身轻潜进近身偷袭,张入云眉头一皱,正待施展罡力将双猱震退。未想又是一缕白光闪动,转眼就将双猱敌住,张入云定睛看时,却是先时被自己救下的白猿前来营救。 那白猿前番被张入云所救心上感激,并未潜身而逃,只在一旁静观,因前一时分惊魂未定,总不敢与鹰猱争锋,此刻见恩人被双猱偷袭却是再忍不住,一个闪身便为张入云解围。它是多年苦自修行的老猿,便是力斗双猱也不落一丝下风,如今大宝身上带伤,运动时有失灵动,更是应对自如,任双猱怎生施威也抢不进张入云身前一步。 曹灵凤本对双猱偷袭还寄有一线生机,可如今二猱被白猿拖住,却赶忙将其喝止住,但因见这奸凶的白猿竟为张入云听用,却是又将张入云看作邪异一流的心思加重了几分。 而一旁艳娘见其脸色变化,眼珠一转,则又有了主意,当下轻移莲步,走近那被周氏兄弟遗弃的法网之下,一个修罗刀光过处,那法网中的群鸦便已被其统统放了出来。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拾参)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拾参) 就闻得群鸦一阵聒噪,已是纷纷遁形于空中,此时鸦群中领头的两只火鸦与鸦王都已被毒龙师太与上官锦的双鹰致死,内里只余下四尾赤羽的,一时上勉强率领着余下的哀劳鸦竟不做远避,只振翅顿在空中,久久不散。 艳娘通鸟语,又擅观颜色,见此却与张入云笑道:“看情形,你这救下的乌鸦倒不乐意就走呢!就不知你要怎生处置它们?” 张入云抬首看去,果见当日自己于蛇姬庭院内救得那只赤鸦正开动口舌与剩下的三只同辈争辩,它本是同辈中体形地位最小的,但此刻赤鸦只剩的四尾,另外三位兄长倒也不得不听取它一些意见。 张入云见此眉头不由一皱,自己此番强击毒龙,一为其与自己深仇,二为当时白猿要遭毒手气愤不过,至于这群哀劳鸦,劣迹般般,倒真不是自己有心放纵,今被艳娘趁众人分身不便放脱,却是为自己凭添了一桩麻烦。 只是他手提上官锦,外有曹灵凤环厮,一不小心恐要身败命裂,此刻哪有多余的心思的顾这个,想着救都救了,只得听之任之,真要是这群哀劳鸦日后又再作恶,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擒下制罪,可如此一来终是又为自己多事之身添了老大一件烦恼,一时下只得盯了艳娘一眼,但到底没有责备她。 艳娘本就是要扰张入云清心,以坠邪道,见其嗔恼,反倒更是一乐,只又负了双手,再不说话,安心相看张入云如何化解眼前这一干事。 再说曹灵凤见爱女久被张入云扣在手底,半日不曾出声,此刻心上关切,只急得颤抖了声音道:“张入云!你助纣为虐,私放恶兽,今还收纵它们为己用,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肠,快把我女儿放了!我或用网开一面的慈悲!不然,我纵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这恶贼碎尸万断!” 张入云听了曹灵凤一番话,不由就是一阵好笑,暗道:天下间也没有哪个母亲是这样救自己女儿的,这上官锦平日里一副娇蛮任性的心性,看来还真是师出有名。可是自己却不是邪徒,虽有上官锦在手,但也不好过份仗其逼迫曹灵凤,左思右想之际,只得端声道:“上官夫人稍安毋燥,今日弟子出手也是事出有因,毒龙师太与我素有深仇,汪剑秋师叔深知其中缘由,日后夫人一问汪师叔即知。至于将上官师妹扣住实也是无奈之举,我方才已是连番退让,但夫人爱女却又苦苦追逼,实是叫弟子没有安身,只得为此,何况杨师姐还有恩于弟子,上官师妹弟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伤害的!” 曹灵凤一听张入云说出汪剑秋的名号,心中便是一凛,虽是汪剑秋多年来于门派之中,不显形迹,但一众长老都知道他的厉害处,且为人清正向有佳誉,如此倒容不得曹灵凤不作一番犹豫。再又听杨碧云有恩于张入云,心里更不知所谓,当下看了看自己徒儿,却见对方也是一脸迷茫,但总是从张入云口中听出不会伤害自己女儿,虽不知其真假,但到底心中一放,当下脸色收转,一时清了清嗓音,语声渐和道:“那好!你即然无意伤我女儿,且将她先放了!不然叫我如何能信你的话。” 张入云闻言笑道:“要弟子放了上官师妹不难,但就怕一旦放了她,却又再起争执,这可就大不好了!为此还请夫人耐心听弟子一言,只望夫人能够答允。” 曹灵凤只当张入云趁机要挟自己,不知其又有什么图谋,当下疑心陡其,渐渐收复的怒火重又燎起道:“什么话,你快说,若是要我助纣为虐,做害人的勾当,可是休想!” 张入云笑道:“弟子哪敢!只是眼前诸般人物,弟子不知夫人为何要擒拿它们,所以想为清楚缘故,况且与夫人为敌的女子,当日也曾有恩与在下,如若夫人开恩,将其一人二鸟放走,弟子甚感。至于这毒龙师徒,弟子今日也无心取其性命,不过其身上一件物事,弟子却要取走,为此还请夫人不要阻拦,我同样也是想以此物救人,倒不是妄取。” 曹灵凤正在没心性好气,见张入云竟要耐着性子问自己捕猎猿鸦与妖女的根由,更是一番恼怒,为此没好气道:“这妖女乃是多年僵尸炼成的夜叉鬼,一双恶鸟也是其帮凶,她多日来一直流连与此地,不知其要生心谋害什么,我与她正邪不能两立如今见了,当然是要惩恶扬善,锄恶务尽。”说话间又冷眼相看张入云道:“只不知她怎会与你有恩,可见你也不是什么良人。” 张入云闻声笑道:“这却难说,即是杨师姐能有恩于弟子,那这女夜叉能救得在下,倒也并不是没有一些可能!” 曹灵凤在山中做威惯了的,今见张入云与自己斗嘴,不将她放在眼里,且又将自己爱徒与一恶鬼相提并论,不由又是大怒,只是眼望自己女儿还在对方手里,一连将秀目翻动,却终是没有再恶语相向,当下又手指那与双猱对峙的白猿道:“至于这恶猿,昨日我师徒三人行经张老集,却见它夜入女子卧房,欲行奸枉法,如此不知天伦,大奸大恶之物怎能留它!还有那哀劳鸦,乃是集北地忧怨气蕴育而生,天生的凶顽恶劣,平日里诸多劣迹,就不知你这后进弟子知不知晓!” 张入云闻得那白猿夜犯女子禁室意欲行奸,此是他平生最为相忌的恶行,当下眼色一作,却是恼恨自己救了无良这辈,一时上左手接连四指弹动,只将双猱与白猿分开,当下趁白猿无心伤害自己,一把将其擒在手下道:“如何!上官夫人说的此番话,可是真的?” 那老白猿因感张入云解救自己于危难,才未作挣扎,轻易被张入云拿在手底,此时见恩人疑惑自己为恶,忙双手摇动,一脸的委屈,急欲分辩,只可惜它横骨未化,说出来的仍是桀桀兽语,一时只叫人看不明白。 张入云见此正在疑惑,却听一旁艳娘轻笑道:“这猴子说它两百前被那女子捉住,险些将它害死,今次前往那女子家中只想取其元气,却不敢行奸坏了自己戒体。还说那女子前世生性浮荡,所以今生投了女身,只是淫心不改愈加如是,虽增日看着是良家女子,但其实是私娼,自己七百年修炼至今一直清守戒规,倒舍不得将一点元阳浪费在那女子身上。好笑上官夫人师徒明察秋毫,却怎未看出,所以一路而来疑心她师徒是窥伺自己体内内丹围捕自己,只得拼命逃蹿!” 众人听得艳娘这一番添油加醋的话来,或嗔恼羞疑不一而足,当下张入云手拎那白猿,只眼色生寒力定其瞳子道:“方才艳娘所说的,可是真的?” 那老猿虽不能开口,却听得懂人话,一时连连点头,不想张入云逼视自己的目光竟是转瞬之间精光大张,只如一双明灯射出两道银光只射白猿心魄,当下老猿周身一抖,随即心神即被张入云摄住,只能与其往视,为其看顾自己心理。 曹灵凤先时总觉张入云行事刁毒,一身技击本领虽堪称佳妙,但因将他看作是不入流的堕落弟子而看不起他,不想此时张入云目中神光惊显,两道银光如冰玉一般迸溅抛洒,此是玄门正教下堪有的内养功夫,精气元神无一不到不能炼就,仅此就足证其人心境方正。如此目力便是自己也有些不及,一时上惊异莫名,倒对张入云心性有些改观。 再说张入云目透神光片时,见老猿虽受制于己,但眼底却没有一丝晦色,知其所说不假,当下即将其放落在地上端声道:“即如此,且信你一回,只是那女子前为为虐,今生已遭劫报,你即已修炼多年,便该知天理遁环,如取人阳气精元也是坠了邪道,日后只盼你不要与其再作纠缠。而上官夫人一路追逼与你,也为得是你确有不法的行径,既然你此刻毫发无伤,就也不要将这桩事放在心上,好好回山中修炼去吧!” 白猿听张入云一番教训,不敢有违,忙伏地屈身拜领,持礼至恭,张入云不想为别人当他施恩望报,一时肘间放力,便欲将其身子抬起,不想那白猿不止力大,且一身灵动就连张入云也不及,当下微微扭了扭身子,却到底没为张入云托起,仍是拜了两拜。 张入云无法,只能听之任之,一时又回首与曹灵凤道:“这白猿方才出言无状,还望夫人不要见怪,只是方才弟子探察过,于大奸大恶上,倒不似是在说谎,夫人宽宏大度,还望不要与一只猴子一般见识。至于这位女夜叉,虽在此处流连,却并未真见甚恶迹,也请夫人留情放纵。” 曹灵凤此次出猎为的就是看中白猿内丹与那夜叉鬼的一粒禫日珠及哀劳鸦的一身赤羽,如今被张入云几句就要打发,心中自然不愿,只是到底爱女落在人手,不容自己说个不字,当下只得冷哼一声。 而张入云则又开口道:“至于这哀劳鸦,前日我也曾无意施救的数只,算来也是有缘,如今鸦群已被夫人与毒龙除去好些,即是玄门教下,也该讲个仁字,只望夫人能放过着剩余下来的残鸦吧!” 曹灵凤运思良久,只得首肯道:“即如此,就依你,只是还却要先放了我女儿,不然我可不能答应!” 张入云笑道:“我看夫人直性,只欲男子相类,君子一诺千金,弟子方才已是多般无礼,即然夫人已开金口,我怎能不信夫人呢!”说完已将擒着上官锦的手松开,且张入云为人心细,先前已在手底运功,为这丫头做了一番调理,不令她作出些形态来又惹其母亲与自己结怨。 果然上官锦在张入云内力注入下,只觉一身清爽,当下为共放开后,心里又惊又服,一时扭着头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但到底有些害怕,一时赶忙回到母亲身边。曹灵凤见爱女无恙,一把将其抱在怀中,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第四十六回 涤剑明真心 卫魔为不平 (拾肆) 第四十六回涤剑明真心卫魔为不平(拾肆) 一旁杨碧云见张入云将自己师妹放了,不置可否,只得取目征求师父的意思。曹灵凤虽是娇蛮但却为性傲故素来守信,当下只朝弟子点了点头。杨碧云见师父点首,袖袍翻动处,青索上缚着的鹦哥便已为其放脱。 那绿鹦鹉得了自由,心上喜悦,只抖擞翎羽在空中上下欢舞,未知其主人此时却是一脸的寒色,眼见之下,心里一凛忙止了行色,另一只鹦哥沉稳些,见此赶忙上前将其召回,如此两只鹦鹉重又栖回少女肩头。当下里翠羽红裙白袄煞是分明,为观者一阵悦目。 女夜叉本就与张入云有夙怨,不想今日反被他解了围,虽是手下得了平安,但心上却极不畅快,只是到底受人恩惠,不好再作脸色与人看,一时只与曹灵凤冷声道:“上官夫人,经年来你累次相逼,只怪我功行尚未完备才遭你相欺,待异日有暇自当来投落霞山相报,至时也让夫人见识见识我石冥儿的手段。”说完也不与张入云答谢,只看了看他口底一声冷哼,招手便是一团绿光烈光,风卷残云一般的往天边去了。 艳娘见那女夜叉为张入云所救,却没有一丝感激他的意思,为此嘲讽张入云道:“原来做好人,只能落的这般好处,那我今后可要再多多计较才能行善举!” 张入云受艳娘讥讽,知她一身戾气难以教化,只当没有听见,他本有心将哀劳鸦与白猿劝走,但眼看曹灵凤这边厢师徒三人并四只异兽,万一对方要是弃信翻脸,自己一人倒真难应付,因此上未将鸦群与白猿劝退,却先行至毒龙师太身前冷声道:“毒龙,我知你身上定有万年断续,今日你如将灵药交我,我便饶你三人不死,不然,我杀了你师徒,照样也能得手!” 毒龙师太不料张入云心思缜密,见自己先时为修补弟子残臂,要斩白猿双臂为其补救,即刻就已猜到自己身上定备用好不容易苦苦向求,才得来的万年断续。当下先是大惊失色,后又咬牙切齿,只挣扎道:“什么万年断续,我可没有!你要杀就杀,何必诸多借口?” 张入云冷笑道:“不想你与你那师妹周旋在一处只两三年功夫,竟也学会她一套假仁假义,口是心非的本领。我拜你师姐妹所赐,可不是当日那般可以为人欺哄的无知少年,你即说你身上没有万年断续。那好!我便将你这两不成人样的徒弟剩下的双臂也给拆了,你若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两人受苦不救,我就饶了你三人这一次,再不问那断续一事。” 曹灵凤闻张入云要折周氏兄弟双臂才得放脱三人,困她不知张入云与这干崆峒门下纠葛底细,只因见这年轻弟子又要犯上作乱,折辱前辈先人,心上又是一阵大怒,本已收回的剑光,当下重又祭起在空中。杨碧云见师傅动手,不得已也将长剑取在手中,唯上官锦方才吃了苦,见母亲要再动手教训张入云,心里却极是高兴,口哨中也指挥灵兽再趋近张入云身前。 张入云见曹灵凤变卦,不由眉间即是一皱,他此刻因与毒龙对质,心中气血翻滚,正在不乐,见对方又要持强与自己争斗,脸上一作,顿时即将周身杀气放出。一时间只惊得上官锦座下灵兽感应一阵惊动,就连近处张入云身旁的鸦群和白猿也被其气势惊服,不由自主直往后退。 曹灵凤见张入云一身杀机好似利刃一般直指向自己,一个抵受不住,也是心头一阵嗔恼,空中剑光随之大涨。到底她是峨嵋名宿,一身功力绝高,片刻便将张入云杀气压下,步步进逼对方。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却忽然听见一旁艳娘轻声与张入云笑道:“怎么!你要抢夺别人东西吗?这般事,我最爱做了!你方才没听我话将小姑娘的指甲给我,那这灵药我却是要定了!”说话间,即有十四柄绿火萦绕的尖刀自肩头透体而出。略一运动便在其双掌之内上下翻飞,好似风车一般的滚动,那妖刀运动过处,众人竟隐隐听见其内好似有恶鬼哭泣一般的怪声。 曹灵凤初以为艳娘不过是张入云随持的孤魂厉鬼,可如今一见艳娘飞刀,便知是用恶鬼本命精元揉和了冥火淬炼的妖刀,况且那修罗刀刀质精工本就非常可观,如此两厢相济更是厉害非常,心里多少也有些惊恐,直至此才知将艳娘瞧的小了。再望张入云身后看,那白猿和群鸦并没有一丝散去的意思,知两者虽是恶物,但却都有报恩的心肠。度算之下,弟子杨碧云要胜艳娘只恐艰难,而自己要取张入云性命,短时间之也是殊无把握,鹰猱又被张入云伤了一双,恐难敌对方白猿与鸦群,几番思量,双方都是势均力敌,最多也只是惨胜的局面。曹灵凤才经爱女被虏,心上不免有欠沉稳,一时上心气松懈,渐渐便将空中剑光收敛。 张入云见此,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值此又将脸转向毒龙师太道:“毒龙,你可考虑想好了?”说完也不再开口,只挨得一刻,便举步向其身旁的周氏兄弟走去。 周氏兄弟为张入云几次三番的教训,心上最是怕他,此刻见对方寒了一双脸色,目光冰冷,直往自己逼近,收中更是恐惧非常,当下赶忙回首哀声与毒龙师太道:“师傅!” 毒龙闻声一叹,只得颤着一双手臂,自宽大的袖袍内取出一只革囊,当下抖开囊口欲从中取出灵药。不想在她手未持稳,便见眼前白光一绕,旋即手中革囊便已被摄去,再定睛看处,就见驻在张入云身后的白猿此时已是双手捧定那皮囊恭身奉上。一时间老师太想着自己纵横天下数十载,今日却被一只披了毛的牲畜相欺,心中大愤,体内气血直欲冲冠而出,哇!的一声,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翻身又栽倒在地! 张入云当下自白猿手中接过革囊,待看见毒龙气发吐血,心上不由有些残忍的快意,只是眉间皱处仍是教训那白猿道:“为人不可过贪,你即心向仙道更应紧守,何况这毒龙虽有诸多过恶,但到底不比她师妹玉音奸恶毒辣,你这般趁其积弱折辱对方却是你的不是,我看你多年修行,至今不昧,只怕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那白猿夺过革囊只为其内有诸多灵药藏匿其中,一时见毒龙师太遮遮掩掩生恐为人窥伺才这般手忙,老猿现时为她飞剑将自己修炼多年的桃木剑毁去,恨之入骨,此刻见了老师太这般做作,却是当面夺过,一来携私报怨,二来献药报恩。不想反被张入云教训一番,它本通灵性,又是多年修持,转侧作想,知自己在一刻之内喜怒嗔痴尽犯,当下只惊的它一身冷汗,忙双膝跪倒在张入云面前,只埋身屈首再不敢起来。 张入云见了,却不受它的礼,但只白猿功力高强,不是自己轻易能挟制,为此便往外踱了两步,再相打开革囊,略一张望,便见其内果有一枚当日与沈绮霞一样的玉丸,知其是万年断续,便伸手取了放入腰间皮囊内。一时又看见空中正振翅未有飞走的哀劳鸦,当下心念一转,便取手再从囊内取出数枚丹药,放在鼻下嗅探,当下又取了两枚,收在手里用力捏碎,旋又高高抛与空中道:“尔等多有负伤在身,此是毒龙疗伤灵药,取用一些倒也不算过份!”言毕,便又将那革囊抛回毒龙师太身前,并不妄取一粒丹药。 一时毒龙师太三人见张入云将万里断续抢走,只以为可以脱身,周氏兄弟赶忙挣扎着身子将师父扶起,正欲退走,却忽闻艳娘一声娇喝道:“忙着!张入云放你等走了,我可还没答应呢!”一时上曹灵凤只道张入云与艳娘二人唱双簧,扮红白脸,到最后还是要谋毒龙师徒的性命,场上又是一阵紧张,而此际张入云也不知艳娘要做些什么,只怕她恶态复萌,真做出些害人性命的事。 不想艳娘却眼睁睁的移身至周氏兄弟身前,将二人金精剑与剑鞘一同取在手里,正在张入云面显不悦之时,却见艳娘已将双剑抛于白猿道:“我不是那伪君子,做事最爱道理分明,那老尼姑刚才将你多年修炼的桃木剑斩去,今由我作主,将他徒弟两口长剑赔给你,倒也抵的过,你知恩图报,为主人着想,很趁我心意,今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亲随,好自修行吧!” 那老白猿闻声先是一愣,再又见张入云脸色迷惘,虽瞧神色似有意与艳娘争辩,但到最后终是没有开口,当下见其不置可否,为求日后进身,却忙于艳娘身前拜了三拜,一时艳娘甚是心喜,只让它立在身后。而待白猿欲拜张入云时,对方却终是不授。 至此时白猿方将金精剑取在手底细观,当眼之下,只是白铁金精凝聚,因自己只是一畜类,难有炉鼎法力炼得此利刃,日后再经祭炼,炼至身心相合,虽不能算是至上的神兵,但却要比自己一口桃木剑强上十倍,何况还是两口,难得轻重长短无不一样,一时上兴高采烈,直为有这般体恤属下的女主人开心。 而另一边厢毒龙师太知无计与张入云争斗,就是被夺了双剑,也是只得铩羽而归。曹灵凤不知双方到底有何仇怨,但如今局面闹的如此收场,心里老大不是意思,一时吩咐将身一摆,即欲将他师徒三人卷带了飞行。未料张入云却又开口道:“毒龙!你日后回转崆峒,与我带句话与玉音,就说我张入云大难不死,近来只在外奔忙,日后待我功行再有些进益,定要与她清算他年久帐!”当下毒龙师太闻声,只是一颤,却终没作回应。曹灵凤见此,只又怒视张入云一眼,便摆身遁走。 杨碧云见师傅走了,一时却大了胆子,行近一些与张入云道:“两年不见,张师兄竟能得此深造,真是可喜可贺,当日老君观一会,竟没认出师兄,当真惭愧。只是师兄此时功力精进,便心境却好似有些浊乱,还望能及时收拢才好,些许良言只为我等终是一脉门下,还望师兄不要怪罪!” 张入云知她聪慧,已认出当时的乞丐正是自己,又见她心底和善一出口就是有心向导自己,当下只轻笑道:“有劳杨师姐苦心!师姐放心,入云今日虽狂放了一些,但到底紧守持正,不敢心生妖异,我与毒龙、玉音一事日后自有公论,到时师姐当能明白。两年不见师姐功力愈发高强,小弟着实带师姐欢喜,日后若有遇我六师兄,还望一并带好,只说入云多年不见心上挂念,望师兄一路安好!” 杨碧云见张入云开口提及李连生,知当日自己与上官锦在道观外一番言语已被其听了去,一时面上一红,再不好意思言语,只得道声珍重,便携手上官锦并鹰猱一径走了。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壹)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壹) 张入云见一干人都去的尽了,反倒没了言语。当下默不作声,缓缓踱步至一旁草丛中将顾老人为自己炼取的铁丸拾了回来,取在手中仔细展玩,就见那铁球此刻依旧恢复了不经眼的黑色顽铁,哪里能想像到方才那般石破天惊的威力。低头思忖,如今日不乘毒龙心贪的疏漏,只与其正面对敌,再无这铁丸相助的话,只怕此刻与毒龙一众还在角斗,甚惑是自己已然被俘。 张入云自幼授教的是仁善侠义之举,但今日偶一于敌人失智时偷袭却可收此奇效,他虽知为人恶者不顾廉耻,行事总能占得上风,但如今自己一番身体力行,却又不得将这般的行径,再做想的深一些。只是他平日最恼恨作想这般计较暗算的勾当,当下心绪翻腾,内心一片挣扎。 白猿赤鸦受其重恩,见他在一旁静默,目光深沉,面色不住变幻,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艳娘虽能揣测一点张入云心理,但因不明他与崆峒门下一干事,也只得在一旁不耐烦的等待。 好半日张入云如梦初醒,才自转过身来,见白猿和鸦群都未退走,不由疑问道:“此件事已了,你等怎还不速速退去,那一般崆峒门下素来心窄,携私必报,虽暂时耐我不何,却难免将气撒到尔等身上。还有了上官锦母女好似也极爱豢养灵物,今次躲过,难保还有下次,还是趁他们刚走,你们也快些回转山林去吧!” 那白猿灵秀些,闻言便是将身一屈再要拜倒,张入云见此不乐,已是一指弹出轻轻击在其膝间,将其身抚正。而空中哀劳鸦则是久久不散,只领头的四尾赤羽静静落在张入云身前。艳娘见状冷笑道:“这群鸦和白猿倒是有心要跟你,只怕你推辞也是无用。那猴子倒还有些感恩的心肠,至于这群怪鸦,就我猜度想是见你有些本领,想于你左近相处,也好趋吉避凶一些!” 张入云此时心境并不好,他性格孤僻,平生只觉天化造物,万物均等,从没有收留异兽跟随的心意,闻艳娘一番话,心里反而有些不乐,倒怕裹带着这些神兽,却被正经修道人士看的小了,不利自己修行。当下脸色一作,只得开口道:“白猿你即已开口收留它,我自管顾不到,至于这群哀劳鸦还是速速离开此间,莫要在此久留,我平生最恨鸟兽聒噪,扰我清静,招我不奈的话,小心我行功将你等驱走!” 不料那鸦群闻得张入云喝声,却是赶紧振翅退避了十数丈,重又收羽落下,竟是一个个均不开声,只安心静守在一旁。艳娘这些乌鸦倒是聪明,能听懂人语,又知张入云心善,最怕的就是这等不与争斗只在一旁近身纠缠的举动,一时上想着群鸦此举定要让张入云大伤脑筋,不由就是一乐。 而张入云见此也是大伤脑筋,他却不知鸦类本就是百鸟中最为狡猾机智的一类,何况这承运先天戾气造化的哀劳鸦,见此无奈只得听之任之。他心境不好,自是不爱开口,当下只不理不顾,转身就要走开,此时天色已暗,仅余一丝落霞余辉,张入云倒是想早些找到宿头还晚上安歇。 正在他踱步不出十余丈,却又听见身后群鸦振羽的声音,因对方跟的这么紧,张入云一时气不过回首就要喝退。不想原来群鸦见张入云走出先时战场,竟是飞至已身死的同伴尸体面前,垂头落尾,很有些悲伤之意。如此一来张入云倒有些不好意思,见死伤的乌鸦极多,当下正欲施罡气将地上打出一深坑,好将死了的乌鸦埋葬,未想四尾赤羽,却是一声枭鸣,即激得剩余的众鸦也是随声附和。鸦叫本就难听凄厉,此时群鸦合鸣更显悲伤。 张入云当下闻声也不免一阵心酸,只是时间稍过的久一点,心神竟也被其哀声催动的有些恍惚,为此张入云不免一惊,这才知道这群鸦为什么会以哀劳为名。至于一旁的白猿则更是被群鸦哀声激荡的摇摇欲坠,只是它深爱那两柄金精剑,此刻虽是取爪子紧紧捂住双耳,但还是不舍那宝剑,只将其牢牢夹在腋下深怕离开自己一会儿。 就在众人惊异时分,却见四尾赤羽率先将周身翎羽抖开,竟好似刺猬一般鼓胀了开来,其余同伴见此也是随之效仿。当下过不多时,就见一地的鸦尸身上也是荧光绕动,就见得群鸦纷纷将一身翎羽抖动,一地死了的乌鸦羽毛便被群鸦受裹的尽了。至后又见三道精光闪动,那鸦王在内的三枚赤鸦内丹竟也被三尾尚存赤羽吞食了,一时间剩下的数十只活鸦因吸了千百同伴残存的精气,瞬时之内体形气热均自大涨,当先四位头领自不必说,就是剩余的黑鸦也有十余尾胸前颅顶都泛了赤色,竟似再过不久一身乌羽也要化了赤色一般。 张入云与艳娘不知这哀劳鸦还有这一番神通,一时间虽是死伤了大半,但留存的全都成了精英,一个个往顾回首均极神骏,那怪鸦本就体形甚大,得此番助益竟是个个都在四尺以上长短。至于做首领的四尾赤鸦更是尾后赤羽隐约可见一些五彩的痕迹,头冠上也有几许如凤凰一般的翎毛生出。而脚下精钢铁爪更是锋锐之极,就是比起雨嫣然座下的玄玉也不让多少。 一时张入云与艳娘都得大惊,当下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唯艳娘为那赤鸦邪火内丹未得到手有些不乐,只悻悻地道:“看这群乌鸦的意思,日后修炼的精神只怕还能变凤凰,这倒真是让人觉得有些稀奇了,怎样你可愿收留它们了吗?”艳娘虽是如此一般话,但她生性贪婪,心里实希望张入云能将这群神骏的怪鸦收归己用。 而张入云闻声则不作回答,一时只看着那群被收尽羽毛的怪鸦尸体全都枯萎化为灰烬后,方又展开步子向西方行去。艳娘见其态度甚冷,心里气愤,冷哼一声,也自缓缓跟了前去,白猿见主人开动,赶忙也随之前行,只是它身形只有四尺,一时手中拿了两柄三尺有多的长剑,实不太方便,当下它颠颠的一路小跑,磕磕绊绊不时拖地而走。 当夜张入云负气,乘夜色疾奔,直到得天色尽黑,估量已至与香丘当日篝火处,方停了脚步,因两年不到此地,路途生熟,只得找了一棵大树背靠安歇权作应景,以寄哀思。艳娘性气本高,见张入云作了性,自不会主动搭理他。 而那老猿倒是乖巧,仗自己一双火眼视黑夜如白昼,只待二人坐定,便是展开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过不多时竟手捧了好些新鲜果子回来。艳娘本不能食这些生冷素食,但当眼之下,见内里竟有数枚补气培元的异果,倒好为自己取食,心中不由一喜。而那白猿手脚迅捷,心思灵巧,至后又起了篝火,为艳娘精心铺好草榻,连奉上的鲜果也是用了新鲜干净的阔叶承上来的,艳娘久时身贵,身前身后呼拥备至,此时见这白猿堪用,心上欢喜,竟是连连称赞。 可张入云却嫌人多心闷,只在树下枯座良久,终是不耐,一个振身便是行出百丈之外,身登树冠,只在其上望月。艳娘素与张入云口角惯了,见此也不作一言,并不迁就他。 当下一夜无话,张入云只在天光稍亮,便展了身形,在眼前树林中一阵乱蹿,想尽数找到那难女埋骨的所在,不想也不知是他心焦还是事过两年,地理变化太大,竟是以其一双神目也没分辨的出当时埋骨的所在。张入云一日夜心怀哀怨,不免脸色阴沉,一时又犯了气性,只在林中四处游走乱闯。 艳娘有白猿在一旁服侍周到,初见张入云在林中乱跑还作一乐,但时间过得久了,直到正午张入云仍自不发一言于林中奔个不休,又见他犯了作性,行动时气息已是散乱一团,不动真气,全凭体力在林中挣扎,汗水早已将一身衣裤尽湿,为此艳娘已是没了兴致,连白猿进献的佳果也是无心食用,翻手过处,统统喂了跟在身后,正在树梢上歇息的哀劳鸦。 当下艳娘气不过已是一跃而出,近至张入云身前才驻身道:“你这般无头苍蝇一般的乱闯要找到哪年!这林中灵气怨气二者交融在一处,本就容易迷人耳目,再加你现在气的和条野狗一样失智乱蹿,更是难愈登天!想找到尸骨,再过一百年吧!” 张入云正没心气,闻言却不理她,欲待将其绕过再作寻觅,却听艳娘冷声道:“我倒知道个法子,可助你找到那人,怎么样?需不需要?” 张入云闻声将身顿住,只是稍一驻留,却又不欲落艳娘人情,一时又欲开路。艳娘见张入云犯了牛脾气,心里更是嗔恼,当下偏不愿让他如此作傲下去,一肚子火气却全发到了一旁树下的老猿身上,当下一声娇叱道:“给我过来!” 白猿聪慧,见艳娘受了张入云的气,却叫自己近前,显是没有好事,只是已拜了主人不敢不遵从,当下仍是苦了脸一步一挨的至了艳娘了身前。艳娘见其行动缓慢,迥不似平时那般卖力,心上嗔恼,已是骂道:“放心!我不打你!我知你通灵已会得一些小法术,此处灵气逼人,枝叶繁茂,尤其林外一片花田生的着实茂盛,算来定是有些伺待的花神在侧,你快给我行法拘来,我有话要问她,只是惹慢了半点,不遂我心意,小心我用修罗刀削了你的天灵盖!” 老白猿听了艳娘吩咐,心里就是一阵叫苦,虽是自己有此法力,但如自己这般畜类拘禁在册神祗可是犯了天条的,一个不好自己可有雷火之灾,自己这位新主人明明是阴身定也知道这般道理,却命自己拘禁,好不让它作难,可还没等它犹豫一会儿,就见艳娘本就白晰的皮肤,刹时已是化了透明,双目赤红,周身透出十四枚刀尖,只怒目面视于它,吓得白猿赶忙形法持咒,颂动真言,拘唤本地花神。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贰)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贰) 张入云此时功力精进,已不同凡俗,只白猿刚一持咒,便发觉周遭气息变化,灵气翻滚,耳畔竟隐隐听得有娇弱女子挣扎哀告的声音,又见艳娘脸色变的很不寻常,防她做出些出格的事,正欲上前阻止,却见艳娘忽地凌空探爪,就听得一记如撕破厚茧的声音,随之精光一显,艳娘手底已是多了一位环髻宫装的女子。艳娘心上嗔怒,伸手已将其一头乌发扯作一团,又喝声道:“你这小小的花鬼也敢于我作对!经我待下召唤,竟敢躲避不出,还要私自潜逃!”说完五根尖尖的玉指运劲,掌下女子便又是一阵颤巍巍地呼痛。 那女子被艳娘擒在手里,因其身上阴寒气逼迫,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待要分辩,却因艳娘手狠,只扯动的自己一头万千乌发钻心也似的头痛,一个抵挨不住已是泪流满面,正在苦苦哀求之际,却觉迎身一阵阳风拂动,腰间一暧,自己已为其抱走,至于艳娘于自己贯顶的利爪也被来人一掌甩了出去,睁眼看时,果是张入云将自己揽走。而威迫自己的艳娘也被他运纯阳劲气逼退出三四丈外。 张入云一将花神救下,便将其放落在地,眼色一作,便将一旁还在持咒的白猿喝止,那老猿本就是有心归属张入云听用,眼见其发怒作色,只比得了艳娘号令还要仔细,忙垂首担臂侧立一旁,再不敢言动。只艳娘见张入云竟为了一个花鬼与自己翻脸,一旁白猿又听其调用,心上更是一番大怨毒,当下双眸好似玄冰,只盯着张入云背脊一瞬不瞬。 当下里张入云即觉得自己背后如触冰霜,一股寒意直要钻入自己百骸肺腑之中,不禁打了个寒战,皱了皱眉,只得回首与艳娘道:“好了!你别再闹了!我知道今日我脾气不太好,多有惹你生气的地方,刚才我又将你逼退,让你难堪了!只是这女子我本认识,你出手就将她一番折磨,我怎能袖手不管,而且你一发怒就生怨毒,随意支唤人为恶,这样到底不好!还是静心宁气收收自己心境吧!” 艳娘本欲暴起发难与张入云恶斗一场,至不济也要将那花鬼抓破颜面,好出心头一口恶气。未想张入云转眼又说出这般话来,虽是话风依旧严厉,但语气却有服低之意,一时上心气一泄,凝聚半日的怨毒已是消散了大半,待她再查觉时,却见张入云已是和那女花鬼交谈了起来,当下又是愤愤一番,但到底还是作罢。 原来张入云只一当眼,已是认出那花神便是当日指教自己授救怨魂的月奴,此时将其救下忙和声道:“多时不见,月奴竟已升作本地花神,当真可喜可贺,适才我同伴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今日来此在下只为遵践当日相救此地难女的承诺,即是姑娘已为此地花神,该当知道她遗骨在哪里吧?” 月奴闻言略整了整衣冠便是一番作礼,再又垂首低声答道:“难女自两年前为恩公所救,择良地埋骨,收受此地灵气,元神坚固,后为本地十娘子赏识添作此地百花的职伺,全拜恩公,当真感激不尽。昨夜见恩人到得此地,本**见,无奈却是一月一次朝见十娘子的正日,待后夜往来时。”说完月奴却是看了看四周白猿和哀劳鸦才道:“只是后半夜恩公座下神兽已是在恩人身处百丈方圆内职守,小女子虽得职此一地,但未得化骨丹,依旧是个阴身,终不敢前来拜望,如此万请恩公原谅!” 张入云不知内里还有这些缘故,转眼看去,但见白猿火眼金睛,哀劳鸦也是一副尖喙利爪,实无怪月奴不敢近前,一时即笑道:“原来如此,不想我倒是于无意中将月奴姑娘惊吓了!”月奴闻声赶忙伏身直道不敢。张入云一面将其扶起,一面问道:“只是那位冤魂埋骨处在哪里,还请姑娘明示,今日一来,我也是想一了当日心愿,不愿在此多做耽搁,如此,还请姑娘多多帮衬。”说到这里,张入云脸上的笑容已是尽数收起,又换作先时一般的哀怨。 月奴闻言忙前行为张入云开路,只是她乃是阴神,虽是张入云生得慧眼,可将其在日头下辨认出来,但月奴也因受日光照耀,透体的烦燥,移动步子很有些艰难。张入云因她方才无故被艳娘作害,心上本有些欠疚,见此便取一只手搭在其肘间,一阵真气渡入,果然对方身形凝炼了许多。可是如此一来倒将月奴羞红了脸,赶忙加快步子往前行去,一张面孔竟似火一般的红了起来。 张入云见了,暗道一声惭愧,他多年来于江湖行走,见惯的是剑客侠女,却忘了眼见女子生前却是一位大家闺秀,素常最重此类形举,一时自己失了矜持,却惹得对方一番尴尬,若不是自己有恩于对方,只怕对方已然翻脸,为此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随后白猿擅观人气色,虽心慕张入云一身超凡的本领,但此刻见他与月奴一番脸色变化,却觉很是有趣,当下只裂开大嘴在旁不开声的作笑。正在它开心之际,忽觉背颈之间有一道寒光直打在毛皮上,忙回首看时,却见艳娘正泛了寒色正怒视自己,却吓得的它赶忙纵身一跃,归附在艳娘身后,垂首埋身,再不敢取目环顾。 众人行不得多久,月奴便已率张入云与一处平地驻足,玉指伸处,直指地面道:“此地便是难姑拜骨之处!” 张入云心上疑惑,不由问道:“当日我前来此地时,明明是个大土包子,可今日一见怎地变了平地!” 月奴遵声答道:“两年前此地确是如恩公所言,但近日因深植此地的缚妖藤开花,已是将难姑精气收走了大半,是故化做了平地,也难怪恩公于林间闯走数次都不得辨认出来呢!”当下月奴话语虽轻,但艳娘与白猿群鸦闻了却是脸上有些变色。 张入云闻言也是一惊,问道:“缚妖藤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种植在此间,至于要开花,却又是个什么道理?” 月奴答道:“这缚妖藤自小女子三十年前身死与此地,便已有之,想来该是与地底难姑身死当日便一同植下的,后偶有听十娘子指教,说地底埋骨人也是身前多做杀戳该有此劫,我等只是一界小神,难问这般因果事,而这缚妖藤百年才得一开花,想来地底幽魂,也该当在此地困守百年了!” 张入云闻声双目便是一睁,想着地底埋骨人百年凄凉还要日受毒藤侵食自己元气,如此毒难当真是令人发指,当下与心中怨气冲撞,顿时大怒,只一个咤声,便施放罡气将地面砸出一个几有两丈方圆的深洞,低头看下果然有数十茎藤蔓密密缠绕在地下,张入云气急连连罡劲涌动,却见生出的巨力,却将那藤蔓伤损的极小,虽是将地下又打穿了数丈,但却是根藤裹动,并没怎么受创。 为此上张入云又得大怒,当下却对着白猿怒声道:“快将你肩上双剑借我一用!”白猿见张入云生怒后脸色红的吓人,先是打了个寒战,赶忙将它花了一夜功夫才编好细索缠在背上的双剑解下。 正当它要交于张入云时,却听月奴阻道:“且慢!恩公即有心要除这毒藤还请稍待。” 张入云不解,只急声问道:“这是为什么?” 月奴从旁解释道:“这缚妖藤即已开花,稍待便要结果转生灵异,它因得吸取地底怨魂,若一修得人形,便恐要为恶,如恩公趁其初刚结果不使其落地生根变化,再用它哺喂给受了它百年苦楚的幽魂,不只可抵其这百多年来的元气亏损,也可因这毒藤经年来吸取日月精华的果实而得益小补。”说完又循礼道:“只是恩公一旦出手,只望除恶务尽,不然那缚妖滕日后流毒于小女子,月奴只怕就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张入云闻言知其心中担忧,忙安慰她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我即出手,定是善始善终,绝不会为你增添烦恼的!” 月奴闻言脸色才稍稍有些和缓,一时又趋步在前开路道:“即如此,还请恩公随我来!” 当下众人又与月奴一道前往,直行了百多丈,于林中向阳处一方水潭前才止住身形,众人环顾四周,就见了潭水清澈见底,内里还有数十尾红鲤在游动,潭外是片十余丈方圆的草坪,其间竟点缀了千百朵郁郁丛丛的红花,再往外间尽是数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古树。众人所居处的林子其实也不甚大,但丛林深处竟有这一所从林外不得一点窥伺的尚佳所在,倒是很让人有些惊异。 那群哀劳鸦前一日斗的狠了,又经一夜只吃了些素食,此时见了潭底这多鲜鱼,也不待主人吩咐便是一阵欢腾要捉那些红鲤,虽本身不是水鸟,但都仗了自己灵性扇动翅膀,卷带了潭水捕鱼。月奴见了有心想要阻止,却因害怕群鸦不敢作声。 正在张入云要出声阻止时,却又发现那群红鲤甚是灵巧,只一有些动静便深潜于潭底再不敢在浅水处畅游。一时里除了领头的四只赤羽哀劳鸦捕的五六尾红鲤外,其余怪鸦均无所得,如此月奴才稍稍定了定心。何况那红鲤生的甚是肥美,每一条均有十余斤重,一时数十只哀劳鸦分食了鲜鱼,虽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差不多也已称意,只是张入云眼见本是清清池塘本群鸦弄的一片鲜血淋漓,脸色不些不悦,那领头的怪鸦倒是极擅观人心思,一见张入云有些嗔怒,忙命手下将鲜鱼残骨拾拣飞至林外扔了,这才又栖身在一旁古树上静观众人变化。 月奴见群鸟上了树这才定了定神,手指底下十数丈方圆内的红花与张入云道:“这就是缚妖藤花,今日就是正日,待得日暮西垂,便要结果的,还请恩公仔细在这里留意才好!”说完想了想又道:“恩公来的日子甚巧,算来也该是地底冤魂能脱此劫,所以上天才安排公子今日前来解救的吧!”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参)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参) 不想张入云闻言却是一笑,只脸色甚是凄苦,反把月奴吓了一跳,她不知张入云当日为救此冤魂却等于送了香丘性命,如今月奴却说出这些上天安排的一番话,怎不叫张入云心痛! 只是张入云一番冷笑做罢,却又换了脸色与月奴道:“这地上红花怕不有千朵,难不成日落时,毒藤竟要生出千百颗果实来,又听你的话,只一落地恐就要生下异端,这可有些难办,实不行,我还是趁先将这毒藤毁了吧!” 月奴摇首道:“恩公说的话对了一半,到时确有千百粒果实结出,但内里只有一枚灵果,月奴见恩公跟从甚多,又多是些灵物,几十数眼睛牢牢顶住这些果实总该能有所得吧!” 至此张入云才知其中根由,只是回身看时,果见群鸦白猿都有跃跃欲试之意,知自己要是开口要其帮忙,等于是承认自己是这帮妖兽半个主子,为此倒有些作难,只是终究是行善举,一时只得开口道:“如此就多赖你等帮衬!”话音刚落群鸦与老猿即是一番欢腾。 张入云见此也不由一乐,只是又见众兽都是眼睁睁火着眼睛盯着那红花一瞬不瞬,口角还流出些腥涎,知这帮妖物还没受多少教化,万一一个见利忘义,把毒藤灵果嚼吃入腹,事后飞逃许也不定,忙又喝声道:“只是今此只求助你们帮忙,万一要是有人徇私起了贪念,可别怪我到时手下无情!”他这一句话再一出口,那群鸦连同白猿却都不禁有心扭捏,好似心意被张入云说出一般,大有些不好意思。一旁月奴见了,不由笑出声来,唯艳娘还在为先时张入云一番举动生气,只不作一言。 当下众人便各自分派各人管辖的红花,那哀劳鸦甚是聪明,又有统领筹划,一时上一尾赤羽竟统领**乌鸦各划了一片花丛看管,至于那白猿则更是在花丛中一番念咒画符的布置,张入云问之,才得艳娘没好气的为其作答,原来那白猿因是久自修行,于木土两行的术法倒甚有心得,此刻早为预置就是防到时不策,那毒藤异果得空逃蹿。 张入云见如此堪用,又有心为主,确是个尚佳的根随,有心想也传其一些经典,但到底才知初识,难晓其根性,一时上只得先将此番心思搁下。时间不久诸事便已准备妥当,张入云只领着群兽在一旁静守,当下各人都是聚精汇神展望自己眼前红花。 月奴见众人用心,却在旁舒解道:“诸位不必如此用心,这花不到日垂不得谢败,此时日正当午,时间尚早呢!还是各请自便,养足精神好到黄昏时使动吧!” 张入云何曾不知其中道理,只是他自到的此地都在日夜思及过往愁怨,哪里能够将一颗心平复下来,但此时得月奴好意指教不好推辞,只得闻声浅笑,盘膝坐下静养。 群兽也因为主人全神贯,自己才得用心,今见张入云松懈,一众山野惯了的灵兽自是落得清闲,纷纷振翅伸腰,吹欠连天呼作一团,好半天都不曾止声,直到后来艳娘为其噪声惹的恼了,一个叱声便将群兽吓得纷纷掩息,都做了休息状。但到底都是灵秀的异兽,虽是在嗑睡间,却是只要眼皮泛动就是一抹精光。尤其那老白猿当下更是学了人样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盘坐在地上,虽是一动一静,但竟也很有些修道人的气度。 月奴当眼下见众人都得安息,唯张入云脸上有些见红,知其心中烦恼,便开口寻个话头与其分解道:“如得恩公将这毒藤除去,月奴连同这片林中的草木都感恩公大德。” 张入云本就无心休憩,闻声便自睁开眼,当下再往四周环顾,当见那红花虽盛,但近前除生了些低矮的青草外,却是一木不生,而那潭中也除了数十尾红鲤外再无别的鱼类栖息。先时就觉有异,如今得月奴提醒,当时便是明白了其中道理。一时开口道:“这倒不用,我也只是为救人顺手之劳而已。”说罢又皱眉道:“其实这毒藤也只是依足自己天性而为,论不得什么好坏,但即是折磨了别人百多年,也确实饶它不得!” 月奴闻声道:“这是恩公心仁才能这般作想,但如叫这毒藤得了气候,这一片树林,只怕不出十年便要被它一人吸竭殆尽,到时连月奴在内的草木却只要闭目待死的份了!” 张入云轻笑道:“说来这草木也和人一样,即得了性命,却仍要心贪,为一己之私竟要枉顾他人性命,害得此一番水土,终招致劫难,依我性情本还不想取其性命,但到底怕妨碍你等日后安全,只好将其斩草除根。月奴姑娘我知你心善,但我此刻只想一人静修一会儿,你且暂作一时退避吧!”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月奴见张入云一番言语道来,面色多少有些转和,至此方又行了一礼,才告身退。 当下张入云待月奴走了,反倒沉心修起内养的功夫来,虽是心头愁烦,但到底张入云多年修行,又是遇敌沉稳的性子,盏茶功夫过后,到底将将一腔心绪尽数收拢,闭目入定。当下无话,直到黄昏日暮西垂时分,张入云才陡地将双目一睁,刹时精光迸显,却将一旁白猿和乌鸦惊动。 张入云起身后略一查探,只觉今日这一番坐养竟似若有所悟,比平日还要来的精神,心里也有些疑惑,再举拳用力攥紧,就听骨节噼叭声不绝于耳,好似体内有使不完的力气,他连是心情低落,此时觉功力又有长进自不免精神一振。唯一旁冷眼相观一日的艳娘见了,却知道他精气元神无一不是修炼调养至尚佳状态,知张入云再这般下去,出入青冥也是指日可待,为此上眉头攒动,目光中的怨毒愈发的深了群兽见张入云立起,自是随之行动,也纷纷打点精神用心环顾自己值守的红花来。一时上月奴也自显身来见,为此张入云反倒怕她没有一些防卫的本领,而将其安排在远处,只做旁观。而自己则与群兽静守,至于艳娘依然是负气在旁做璧上观,张入云知她生性如此,只得由她,并不开口求其帮忙。 果然只在斜阳余辉落尽的那一刻,眼前千万朵红花,竟是灯笼一般悉数放出寸许的毫光,虽是个头小巧,但万灯点缀倒也把个一处草地修饰的灿烂夺目,华丽非常。只是那花谢的好快,不过刹那间功夫,万花即是纷纷落下,旋即就结了实,那果实甚小,只比黄豆略大一点,先只一点银光,瞬时便又多了一层金色,但金光耀眼想是那果子结熟了,随即便是要栽落于地上。 可一旁群鸦再就分派妥当,见一料金丸落地,其中正当值守的乌鸦见了只屏口一吸,就见那果子好似长了腿一般,箭射入那怪鸦的口内。一时上那乌鸦尝了尝味道,随之又摇了摇头,意思是说那金丸并不是毒藤元气所化。但就如此,果子的味道也是尚佳,能补其元气,当下那怪鸦一丸入腹不由仰天打个哈哈,若不是铁喙一口,只怕嘴都要乐歪了。 群鸦见今日值守的竟是这等美差,纷纷鼓噪口舌,跃跃欲试,一时那花丛中金丸纷纷落地,却见群鸦屏口作息好似鲸龙取水一般将那自三尺多高的花枝上落下的果实食得一粒不剩。如此倒是苦了白猿,它一张阔口不比哀劳鸦那般可以收拢吸取,且自己身子只有一个不及对方势重,但好在它一双猿臂奇长,两臂一展竟有一丈五六尺,当下它仗自己身轻,只在守护的花丛中如凌空的飞鸟一般蹿竺,双手好似千手观音一般只在花丛中不时摄取,也是一般的未令一粒果实落下。 张入云本有些担心众兽本领,不料眼见之下竟是如此堪用,当下心里一松,便只在一旁,一意用双眼神光在花丛中分辨,正待区分时刻,却听见一声怪鸦的惊叫,就见一粒金丸为其吸其不住,正在往泥土中钻去。张入云一眼看见,赶忙单臂一样,即是将那金丸连同地底三尺的泥土打上了天。 可不想那毒藤精丸只一挨土便是旋即放大了三四倍一时闪在空中,旋即精光暴射,当下里一只赤羽为争功,已是振翅翻身,张开铁喙去啄那精丸,未想只一挨近,便是一声惨叫倒翻了出去,倒落地时,口角已流血,想是吃了不小的亏。 群鸦与白猿见状,忙欲上前,却听得艳娘在旁喝止道:“不用!这毒藤的精丸上有些古怪,想是有人帮衬,你等只一介畜类难犯其锋芒,还是留待张入云出手吧!” 白猿性灵,又得一对火眼,闻言已是打住,但因见那精丸刁滑只一将怪鸦振翻,便是如流星一般向地面栽下,它怕张入云不能及时赶到,心上关切,打定了主意要出手。又因它方才已瞧出精丸身外包裹了一层紫气,定有古怪,当下也不敢硬接,心急之处,血口一张便将自己多年未经取用的内丹祭出,一时上就见一料银丸放出千百道毫光,直往贯地落下的金丸上撞了过去。 可还未待白猿内丹将金丸截住,就见的空中一道劲风刮过,白猿这边厢陡觉一空,再见那张入云高大的身影,已是挂在月空中,左手里金光闪烁,显是已将那毒藤丸取在了手里。正在白猿心上高兴时,转眼之际就见得张入云左掌轰的一声似有雷暴,跟着就见一团血雾自其掌中喷出,所风飘洒在空中,张入云一身修行已进门庭,一时上鲜血迸出,在群鸦与艳娘鼻下却是一阵异香流动,只惹得一众人举头看着那飘散于口中的红雾,眼里纷纷射出很是浪费舍不得的目光。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肆)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肆) 而张入云此时,却是皱紧了眉头,兀自紧紧攥住那在掌中如生了利刃搅动的精丸不放。 艳娘见张入云脸色张厉,知他犯了狠劲,但刚才一声惊暴威力不小,一时怕他五指被雷暴炸裂震飞,赶忙运目力细看他手掌。但见张入云掌中虽是血如泉涌,但五指尚在,又见有掌上有银光运动,知道张入云仗流星指威力,终未留下残疾,心里也自松了一口气,又想着张入云心细临危时还知用流星指取摄及保护自己,确比他平日里做作装傻时要聪敏的多,为此艳娘脸上竟不由有些笑意,只笑容才刚泛出,便被她自己查觉,旋即便又冷了面孔收起脸色。 再说张入云只要将那精丸取在手,只觉其间力道重如山岳,自己五指只稍一支撑,便觉抵授不住,可自己连哀劳,又加上这片密林乃是自己伤心旧地,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愿让这精丸挣脱出手去。且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自己连这一粒害人百年的藤妖精丸都应付不了,实在枉自为人。是以只不断催逼体内真气与其相斗,他是少年童阳之身,此时又不顾性命,犯了纯阳烈火,体内蒸腾的阳煞气只如大海狂涛般的奔流而至。 众人先还只见他左掌内一点银光被体内修持的纯阳赤火冲抵化为火红,可不多时便已是赤光烧遍全身,全身如沐烈火,运功到了极入就见他紧紧咬住一口白牙苦苦支撑,额角间青筋好似蚯蚓一般屈节暴起,众人瞧了实是惊心。 正在大伙都在为张入云犯了如此大怒,生怕其与毒藤精丸两败俱伤之际,就听得张入云左掌之内一声厉啸,一声霹雳炸起,那毒丸竟是用尽全身最后一点精力将张入云手掌震开,可为此也是力尽而衰,只缓缓的落向地面。未想张入云此时右臂一挥又将其擒在手里,五指张扬处,直如一团赤红的烈火袭到,那精丸本就无力反抗,一挨至张入云掌内便是一手哀叫,随着张入云掌底运劲便又是一阵紫光掩映,如星砂一般紫雾抛散过后,便一动不动卧在张入云手心里。 围观者一时不知究里,只屏自己静观其变,到底那老白猿生俱一双火眼,又是双耳灵便,见主人收制了毒丸,率先一个欢呼,当下临空连翻了数个筋斗已未喜悦。只是它素囊内塞满了先时自己摄取的缚妖果,倒不敢开怀大笑。一时哀劳鸦也知主人得手,同在一旁欢庆,但到底人物众多不便管理,内有贪食嘴馋的,已自撇过,先其花田内果实为食,全不顾那满是毒刺的藤蔓。 张入云将掌中精丸略做探视,就见原先的金光已是化做了紫色,其上竟还布满了细致的十字花纹,他此时左右掌均已受创,当下略一比较就见双掌之中都是方方正正立了两个十字,尤其左掌伤势很重,几可见骨,张入云不敢大意,赶忙运气将穴道锁闭,不使鲜血流逝太多。 月奴与艳娘此时也凑上前来探望,眼见张入云双掌创伤甚重都做惊讶状,只是艳娘随之报以一串冷笑,再不见怜惜。当下正在月奴欲取用山间灵草医治张入云伤处时,却见白猿已是自经远处衔来两株红花,一时将花咬碎取了红色的花汁浇在张入云受创处,旋即就开始止血收口,月奴见那红花正是当地疗伤圣药,不意那白猿竟是识得,不由倒是对白猿另眼一番相看。 张入云自经那花汁涂抹在掌上,也觉一阵清凉,本已火燎一般的双掌痛楚大减,一时感那白猿遇事周全,大为得力,也不由一脸嘉许。稍时又行至一旁花丛中,用足尖在地上试了一试,果然如自己所料那地土已被白猿先时一番禁咒的如生铁一般坚硬,知自己今日不仗其相助,恐那缚妖藤的精丸入土后更加厉害,到时自己只怕还真对付不得。 当下正在寻思间,却见那白猿眼睁睁望着花田内的果实,一双红眼如要喷出火来,知它有意那些果子,忙在旁道:“你今日出力甚多,即是有心这些缚妖果,尽管自取,不然这群鸦口下可是不会留情的。” 白猿本就眼馋那些缚妖果,得主人自是再不做矜持,忙一个虎扑就冲了上去,但见一团白光在花丛中一阵游走,好似八臂哪咤一般将果实采撷,且白猿仗自己有两方素囊可先不做动静入腹,只管塞入口中,为此虽是让群鸦争了先,但终究没吃甚亏,一时也让它得了不少。张入云见此只让群兽在花丛中自管争闹,只慰其一日辛苦,自己却踱步至了埋骨处。 果然那缚妖藤一经张入云将本命元气所化的精丸摄走,只在片时之内本还是万千在地底深植缠绕的毒藤都已枯干萎尽,败落在地底,张入云上前只用手掌拨了拨便如催枯拉朽一般化为灰烬于地底坑洞之内。 见此张入云连施了两次罡气,直将地底又打出三丈径深,这才见得眼前一片紫光蕴动。当眼只见,就见一方紫色帆布包裹的一团人形包袱于地底静卧。张入云一眼之下就知那帆布定不寻常,因不知到底是何样宝贝,便取望月奴希望她能知其一二。可月奴见状只忙着摇头,无奈只得又看了看艳娘。 艳娘正在为张入云不先问自己嗔恼,为此本不欲答理,但无意之中却见了那帆布上八角奇花样的图案,口底就是一声惊疑,当下不由怪道:“这是西域稀土崇光教的法旗旗帆,两样不差万里,怎能在此地见到这般物事?” 随即艳娘又与张入云嘲讽道:“我看这旗帆中压藏的人物很有些不寻常,崇光教是循身国护国神教,算不得什么异端,今用这法帆镇压这女子,你可小心莫要救错了人,给自己惹得一身麻烦!” 张入云闻言也自惊异,一时又道:“什么崇光教?又是循身国?你怎知道这些东西?怎地这女子就有麻烦?” 艳娘不意之下,一时多少透露出一些自己身世隐秘,当下见张入云见闻,却是脸色一寒,只冷声道:“这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反正话我也说在前头,至于事情到底如何做,却看你自己了。” 张入云也只好奇,见艳娘冷着面孔与自己,也就作罢,当下取手便将那紫色帆布携至洞外。又看了看月色,但见月光抛散竟是皎洁异常,一时只如珠辉一般落在那帆布上,直生出些妖异的光芒。张入云想着艳娘刚才一番话,心里不由就是打了个突,但他为人做事只问对得起天良,见有难女在前,怎不救顾,当下不在犹豫便伸手将那帆角的绳结打开。 不想那绳扣竟是密实非常,张入云为隐娘指教下,一双手实比世间女子还要灵巧数倍,但也是时久无功,一时上心焦,手底发劲,本就才刚合拢收口的伤口便为其震裂,鲜血滴落在那紫帆上,倒正是应了生相克制。一时帆布上禁法被张入云阳血破了,那绳扣随即便是应声而落,不由张入云动手,已是自解开来了。 当下那布裹一打开,便露出内里静卧了百年的枯骨,未想众人只一当眼便都是齐声惊呼,尤其内中月奴更是害怕,忙闪身于张入云身后,再不敢相看。便是平日胆大如张入云也是触目有些惊心,一时上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原来那一具骸骨虽是多有几处刀剑伤,手脚俱都有残碎,但最教人害怕的确是那女尸一身枯骨竟是晶莹如玉,白的太过吓人,在夜下只透出一尺来长的毫光,此刻再一遇月光竟是透体毫光随之见长,张入云虽是阅历较浅,不知其中究里,但一当眼也知那白骨与底下多年修持,已是化了妖类,这般晶莹的白骨虽看着好似一副玉石,但冲天的妖气却如刀斧一般的直透众人百窍,月奴被是个小小的花鬼,那有不害怕的道理。 张入云当下沉吟良久,先伏身取指轻轻一击那尸身,竟发出如鸣玉一般悦耳的声音,当下不由更是一张咋舌。因见那妖尸天灵盖正中插了一柄似兽牙制就的匕首,想是为此那尸身至此才没有一些动静,当下只微一皱眉,便再不犹豫将欲将那兽牙从其颅骨上拔出。 不想艳娘却又阻止道:“张入云你可想好了吗?那匕首可是恶龙的毒牙,这尸妖戾气太重,虽外有高人取了缚妖藤,紫罗幡几重禁制,但经了百年还是仗怨毒炼化成妖,可见冤气之深,其心之毒。如是一经被你救了,小心只待她一还魂便要反噬我众人,到时你可别后悔!” 张入云闻言不禁有些犹豫,本持着匕首的右手却是停滞在空中。艳娘见其心意有些变化,不由又道:“再说她将这一身骨骸修到这副田地,只要你我稍稍祭炼,便可制成威力绝大的法器,要是不使其生魂,倒当真是件宝物!” 不想张入云听到这话,便是笑出了声来,取手便将那毒龙牙摘了出来。艳娘见此大怒,直怒喝道:“张入云!”。不料张入云已是开口道:“艳娘!你怎和我相处甚久却还不明白我的心性。”说完手指那骨骸道:“你也是女儿身,即见了她耻骨乌迹斑斑,便刻知其人生时所受惨痛,就是今日为妖也是往日种下的因果,你若害怕她,且先退下就是!”说着又对身后月奴道:“月奴姑娘,也请你先暂避一时!再请去时与白猿知会一声,就说我命它率群鸦在东南方三十里处退避,不到天光见亮,不得回来!” 月奴闻言还等犹豫,却见张入云催促道:“快去吧!艳娘说的不错,这尸妖戾气极重,如若出世,恐真要暴起伤人也不一定!” 月奴不解,只疑问道:“那恩公为何还要解救她呢!” 张入云笑道:“世上的事难道只为一己得失便能论其对错的吗?如是恶人也该有解救一道,不如地狱之下不是满是不能得解救的恶人了!”说话间又和声道:“月奴姑娘你当日还不是为人弃尸荒野,当时若你能相告一介凡人,却难不成却因对方害怕你,而让你永受阳光蒸晒吗?”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伍)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伍) 月奴本为心惊才得这般言语,其中虽有自保之意,但更多的则是害怕张入云为自己往日一言而伤了性命,如此只能令自己无地自容。今见张入云说出这番道理来,心里更是惶恐羞愧,一时红了脸,忙深深一福礼,再不敢说什么,急急的向林外走去。 张入云一时也自觉言重,欲待说些话安慰对方,但又见地上白骨已然笼起一层烟气,为怕是尸变,只得转身仔细察验那副白骨的变化。 待过了多时张入云见那烟雾虽是逐渐转浓,却迟迟难以凝聚,仿佛对方也正在苦苦挣扎只是累于有心无力,始终难以变化神通。艳娘在一旁看的那薄雾有异,只咬着唇冷着面孔,并无一丝动静,张入云见了,知艳娘不会出言指教自己,略想了想,便将才得的精丸放在骷髅眉间。 果然精丸一挨近,因是其内蕴藏了多年来冤魂的灵性戾气,那白骨取用极为便易,只张入云精丸一落,旋即竟是没入对方白骨之中,恍眼就是再无一丝痕迹。张入云与艳娘看那枯骨消融的精丸这般快法,齐都一惊,心知对方灵性还在自己想像之上,不由更有些担忧起来。 再说那一副残骨自得了张入云相给的精丸后,周身缭绕的白雾腾的一声,便即暴涨,瞬间便将通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好似被一层薄纱笼罩在身上,久久不散。时间不长,那白纱竟是泛了几丝红,且愈来愈加鲜艳。 张入云当眼之下,见那红色原来是白骨周身正在滋滋不歇,不断长出的鲜嫩血肉,其生长速底极快,时间不大便已是通体活动,血管暴处竟可眼见其内血液在流淌,且那尸体本是断了的一手一足,也在片刻间重新接拢生肌,不见有一丝残缺。为此张入云大为惊讶,不由转眼看了看在一旁侍立的艳娘。 艳娘见状,只冷声道:“你不是一心一意想帮她吗?她本就是尸妖,刚才又授了你这般大补元气的宝物,怎能不见血生肉,到时身体恢复如初,定和常人无疑,看她这般高的功法,只怕还可白日行走,为所欲为呢!” 张入云闻言不语,低头看下,就见那难女此时面颊上已是挂上了红肉,眼眶内的眼珠也已逐渐成形翻白,实是吓人的厉害。此般情形,他当日就曾在水镜寺三对尸妖身上见识过,一时两厢参照,竟觉眼前女尸竟和那飞天夜叉有些相似。张入云本就眼力无双,略一留心,就觉二女连骨格也很有些相似,不由间心上就是一动。只是眼见的尸身不断变化,逐渐凝聚成人形,却让张入云想起还在身埋黄土的香丘不由感慨万千,暂时先将脑海中的疑问揭过。 “若是以这般形态将香丘复活,炼转人形,不知可不可以!”张入云止不住的想道。可转瞬间便又摇头道:“不会的,香丘身前生**洁,如此这般变作尸妖复活,说什么她都不可能答应的!” 正在张入云迟疑之中,眼前女尸已是逐渐成形化为一赤身女子,一身纤毫毕现,无有一丝着露,张入云见此忙将外服解下,欲待披挂在对方身上,只是对方半日不曾睁眼,倒好教他有些心慌,一时竟手提外衣站在一旁犹豫。 正在其不经意见,那女子却陡地将双目睁开,当即便是一阵蓝色的幽光惊起,张入云见目泛蓝光,只以为她身化妖异,目光如此是在情理之中,未想再定睛看时,原来那女子本就是蓝眼直鼻,一身皮肤白晰的吓人,是个西域女子。 女子睁开眼后,因是仰卧,抬头即是看见满天的星斗,她看心里深有些不感相信眼前一切,竟是半日只目视星空,不作一言。过了多时才只目光游移,瞥见一旁的张入云与艳娘,但也只冷冷看了一眼,旋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正在围观二人不解时刻,却又见那女儿将双目闭上,一时只屏息用鼻尖醉心嗅探深夜林中的花香。那女子气息好长,只一嗅动便是半日不绝,当下就见那胸膛高高起浮,双肩耸动,竟是身副身躯好似一张娇弱的弯弓一般撑起,久久挺立空中不动,面宠笑容似极享受。 张入云见她一身体态玲珑,本就是个美貌年轻女子,此时身无寸缕,一双淑乳好似两弯满月挂在胸前,白晰嫣红二色历历在目,再见她身体形格佳妙,此时雪白纤弱的脚趾因支撑起自己弯月一般的身形,只激动的小腿肚上结实的肌肉勾勒出美丽的线线,张入云目光游移,直顺着女子足下延至耻丘部位芳草,当下由不住他不动心,陡然间心里一阵起伏。 未知那女子耳目灵便之极,张入云心房只一跳动,瞬时就被她听见,旋即双目睁便自睁开,盯视着张入云。 为此上张入云不由一阵惊惶,只为自己方才心乱,脸面上很不好意思。而一旁艳娘却是脸色变的苍白,好似知那女子要对张入云不利,有心提醒,眉头连番蹙动,最终却仍是没敢开口。 而那女子此时已是将头颈弯动,顿时里娇躯便如无风自摆的杨柳,飘飘荡荡,只从足尖触地的一点挺立了起来。起身后她好似察觉自己手臂足下的伤处已是治愈,一时将手臂放在眼底仔细察验,过了半日,她又弯下腰来双手抱着自己先时仍是折断的残足着意打量,待见自己手脚果是完好,那女子好似喜极,竟双手捧着自己小腿连用面颊在其上揉搓。 张入云见她腰枝纤软,弯动腰身好似无物,便是隐娘再生也不过如此,一时又见她纤足白晰,凝滑如脂,心上又自一动。 哪知那女子随即又将其心跳声听在耳里,本还是喜悦的面孔,眼神却是一黯,玉臂挥动时,已是顺手将张入云丢弃在地上的龙牙匕首取在掌中。当下轻轻提起足尖,一步一探,只好似猫儿一般灵巧的向张入云身前走近。 张入云见她一步步的向自己身前走近,却不由的一阵头皮发麻,虽是对方面孔上无有一丝表情,但张入云却只觉的一阵阵死亡的气息,已是自女子周身上下席卷而来,将自己牢牢的包裹住。艳娘见了那女子果然与自己所料一般,只一复活便是生了杀机,当下忙再不顾与张入云计较嗔恼,只忙着与其开口喝声道:“你这笨蛋!怎还不跑?站在那里作死啊!” 张入云又何尝想与那女子打斗,可是对方此刻所放的杀气,只如千万柄刀刃一般将自己周身要害都牢牢的逼迫住,只要自己略有些退让的意思,随时都有可能被那女子将自己重创,何况那柄龙牙匕首,刀锋乃是蓝色,显是内蕴奇毒,别说被那女子刺伤,哪怕是划破一丝油皮,只恐也有性命之忧,容不得张入云不打点其全副精神应对。 可张入云只一提力与对方目光逼视,就见那女子眼光沉稳之极,通没有一些张厉与嗔恼,就似手提匕首只是要来摘下自己头颅一般。见他又见那女子双手稳重,那龙牙匕首握在其掌中,就好似生根一般,至此时张入云才知她是精于刀法的高手,一时上事事出于自己料度之物,只让他心里一阵阵叫苦。 可张入云到底是九死一生多年打熬才能至今日地步的,一时知对方真要取自己性命,心气一紧,全神贯注之下,真气流遍边全身,目光充盈,直射出缕缕精光,顿时间面色也转了平和,只与女子细心对视,再不见一丝惊惶。 女子本是轻轻探步向张入云行来,此刻间张入云瞬时气质迥异,好似变了个一般,不由脚点略缓了一缓,目光垂动,好似有些疑惑,但也只瞬间便又收了脸色,重又向张入云逼来。 这一变故顿时让张入云觉得袭体的杀气立刻重了十倍,当下里他一身骨格不由被对方杀气激动的噼叭作响,就连头皮发梢也均自张开,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张入云感对方重压,不由也将全身功力挣动,旋即周身精光一暴,虽是肉眼几不能辨,但其周身上下却已被若隐若显的玉光笼住。 艳娘不想张入云竟能修至这般境界,当眼之下心底稍稍放松,可没想到那女子却是如视无物一般,仍自相张入云近身挨至。 至此时张入云才将那女子周身打量了一个仔细,虽说对方是个西域女子,但看体形却比艳娘还有略作瘦小一些,一身形格虽也佳妙,但长年锻造之下,双手双足,四肢腰身都比寻常女子来的略结实一些,但绝谈不到丑。而在张入云眼底,反因对方这般积善外功,一身筋肉锻造到了极至,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亲切与美。想来也是张入云自己当年曾和这女子一般为了一求外功精进,而在体质锻炼上不知花了多少功夫。 可那女子却那里能知张入云心中此番感慨,当下见他眼里略有一些犹豫,便即抓住这一瞬,玉足一点已是冲至其身前,单臂一挥已是提起龙牙匕首,如贯长虹一般向张入云右胸刺去。 只在这一刹那之间,张入云就觉那女子匕首就好似在自己胸膛上生了根一般,虽是在脑海中已是连续花了四五副身形躲避那女子手中利刃,但到最后一刻仍是被对方将龙牙短匕贯入自己胸中。此时他平生遇敌罕逢的对手,便是当日隐娘在生也不过就是这般,一时脑中精光一显,只待那毒匕只差的一寸三分便要触及胸前皮肉之际,才脚底足趾一个暴起,双臂一挣,凭身虚影一晃硬生生将自己往左侧移了一尺才躲过这女子势若惊鸿的必杀一击。 那女子好似也不料张入云竟有这般轻身本领,见状目光又是一黯,但身势却没有一丝停留,足下一蹬,全身已自弓起竟如一羽疾矢自张入云腋下穿过。 正在艳娘不解其意时,却见那女子手腕一翻,将掌中短匕改了横握,直切张入云的腰腹,虽是看似只能将张入云割伤,不能重创,但她肘间一横已是单臂压下,看情形竟要借匕首锋锐,将张入云半腰切断。如此凶狠的一击,只激的平日毒辣的艳娘也是不由一声惊呼。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陆)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陆) 张入云此时脚底刚刚蹬踏,立身未稳,便又遭女子势如惊鸿的一击,但觉肋下一片都是寒气,只刀劲已然袭体,他未料到女子的刀法竟是如此凌厉,也是大惊失色,忙一个收腹,因是他周身百骸已是炼至极致,,当下本是雄伟的身躯立是如化了面条一般,腰腹之际硬生生划了半个圈子,堪堪将女子一刀一让过。 那女子一击必杀,此刻被张入云让过,只得合身自其腋下蹿出,待身一落地,便旋又转过身来略带惊讶的看了一眼他。一时又开口想与张入云说话,但未料却是满口西域话,张入云一个字也听不懂。女子见对方脸上生疑不明白自己话的意思,只唇角扬了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便不再管顾,又是二次向张入云走来,此一回行的甚慢,看情形竟要与张入云做短打独斗。 女子适才一击已将张入云两层衣服割破,内出里火红的浑天绫,张入云虽自知自己并没有被对方所伤,但到底对方手里提的是一柄剧毒匕首,按理说只要蹭破一丝油皮自己就已要身中剧毒,自己只一击便已在女子手下落了下风。他近年对敌从未落过怯意,但如今额头已是不由自主生了些许冷汗,只感这女子给自己的压力竟不在无色僧之下,且对方身无寸缕,无形之中也让张入云眼触心惊,功力不能提至十足。 当下张入云忽然想起,忙将手中外服扔给女子。女子先是一愣,但眼望自己透身一丝不挂,已是明白对方是要自己以此遮体,当下唇间又是一扬,依旧诡异的笑看了一眼张入云。只是笑容虽是媚人,但目光却好叫张入云心上生寒。 一时那女子将长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但觉太过宽大,略摇了摇头,玉手抽动,已将手底外服撕下一片,便熟练的用它将自己一头长发包裹了起来。余下的布料只被她随手弃置,竟还是裸了一副身子,毫不在意与张入云面前一丝不挂的形态。 艳娘本听得那女子话音有些熟悉,此时再见女子绑扎头发的头巾样式,忽然想起什么,心中一惊忙对张入云道:“这女子是西域徐西亚人,她一族生性残忍,好用活人祭祀,她是安心要收你性命,并不是和你比斗游戏!” 张入云不想艳娘竟知道这女子的来历,只是对方杀气凌厉,直指自己,一时听完艳娘的话,却是涩声道:“她要取我性命这件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说话间,女子已是行至张入云身前,提过匕首便是又向张入云当胸刺来。只是这一会她的身法,再也不想方才那般凌厉,而是换了灵秀飘逸,直好似在二人面前做舞一般。 可张入云全不是这般作想,但觉对方一招一式尽是致命的解数,一时与自己缠斗在一处,就如附骨之蛆一般,与自己贴身不过三四寸径深。夺命的招数仿佛无穷无尽,时时刻刻都在威胁自己的生命。 可张入云到底此时外门功夫已成,纵是世间英雄也可一争长短,当下那女子虽是用尽了招式变化,也是不能将张入云致与死地。虽看去似是只差的一寸一毫,但总能被张入云似险实易的躲过。 艳娘本我张入云担心,见他可从空与女子比斗,心里不由略放了放,但每每看看到张入云总是只守不攻,狠不起心肠将女子重创,不由又是一阵担心。她心思怨毒,自是知道女人若是心狠起来,下场只定会极其可怕,而张入云于这番上却总是无知无觉一般,由不得艳娘不又将眉头皱起。 再说张入云与女子相斗良久,知对方技击本领还奈何不得自己,当下心安,却在找准机会将对方手中匕首震飞,好与女子好好理论。不料正在他心中思忖时分,女子却忽地将一直空着的左手挥拳相击,其势惊人,倒也不能小看。 张入云忙将右掌伸手格挡,将来拳架开,未想女子手法灵动,就势腕臂一圈,便欲扣动他的脉门。张入云见状心中一笑,只一沉肘便将腕间要害避过,又是就势将拳下击直落对方前心要害,如此反守为攻,实是佳妙。 不料艳娘见状,却是大惊失色,忙大声道:“不可心!她是想将你右拳锁住。”可话音未落,女子已是不管自己前心要害却将左拳张开,牢牢抓住张入云右臂,不但不将其致命的一击躲过,反还拉动他的手臂向自己要害处贯去。 张入云这才知道对方不顾及自己身体,也要将自己拖动,落得两败俱伤,无奈一个暴喝,罡气生出便将女子身躯震飞了出去,待烟雾散去,却见女子已是身负重伤七孔流血,缠的自己臂膀的左手也被自己震飞。可就是如此,那女子已用上臂腋下将张入云右臂夹紧,一个拖动,张入云上身便是一颤,脚下再一疏神已被对方在小腿弯处踢了一脚,两厢一凑,张入云身体已是失去平衡,侧身倒了下去。而在此一刻女子已将右手毒龙匕首高高举起,使足力气贯向张入云颅顶。 如此境地张入云依旧强挣着左掌将女子握刀的腕部托起,可那女子目标却不是张入云头顶,而是刀锋一改,拉近身,一个挥动已将短匕没入其被自己夹住的右臂肘腕之间。那毒龙牙所制的匕首内藏奇毒,只一落下,张入云伤口处流淌的尽是黑血。也不过片刻功夫张入云右臂已是变色致乌紫,刹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翻身就倒。 女子见张入云被其制服,一阵狞笑,一把将龙牙匕首拔出,上前又将敌人头首夹在腋下,白牙张处,已将张入云的长发用力咬起,匕首旋往下划,看情形竟似要将张入云的头皮揭去。 正在女子就要得手之际,便见得眼前一团绿火飞舞,直插其双目,容不她不防,一时将脸一侧已是让过两柄钢刀,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腋下一紧。原来艳娘拦腰将张入云抱起,用力往回夺。 西域女子此时全凭腋下一点劲力将张入云夹起,自是比不得艳娘力大,一时上肘间一空,好不容易擒获的猎物却已被对面女子抢走。她本是气恼非常,眉头皱动,额角已是镀了一层青紫,可再见艳娘也是一言不发,怀抱张入云怒目而视自己,不由心上有感,竟是忽然嘴色一弯,却对艳娘笑了一笑。 艳娘知她心狠手辣,虽是笑容满面,艳若桃李,但也是于瞬时间便是猛下毒手。她不比张入云心慈,见自己一人势单,忙屏口便是一啸,相唤远处的白猿与群鸦过来帮手。 西域女子也是机敏之极,闻声便知艳娘是在相唤帮手,不由眼色就是一暗,可她却没选择翻身而逃,而是低头弯腰,将被张入云震脱的断臂取在手里,当下便又接在了断腕上。片刻间便的腐肉重生,一双断臂又是完好如新,没有一些折断过的痕迹。 艳娘本想趁其弯腰之际偷袭对方,但总觉那女子时刻紧握在手中的匕首寒光掩蕴,竟容不得自己进犯,二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心的气幕,只要艳娘撕破的一点点,顿时便要化作山崩一般爆发。 直到女子将断臂重生完毕,她才将周身施放的杀气稍稍收敛,一时上只将腕上匕首高高扬至眉梢,又作了笑脸看着艳娘。 艳娘哪里有一些玩笑的心情,只将十四柄修罗刀密布与自己身前,冷目瞬也不瞬与对方逼视,可周身却是因为心中止不住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女子因此又是一阵嬉笑,当下刀锋挥动已是交至左手,脚底一撑已是向艳娘身前欺近,只听得一串如筛豆般的金声惊起,同时一时间二女都是传来两记闷哼声。 西域女子不料艳娘修罗刀威力惊人,虽是尽力抵挡,但仍是被两柄利刃插入自己腰间肋下。而艳娘见对方竟可用单手将自己十四柄飞刀接下,却用右掌来划自己的脸,幸是终被自己修罗刀所伤,失了威猛,但就如此,也是最终欺近自己身前,一掌挥下,虽是自己堪堪避过,但左脸颊上仍是被那女子抓出三道血印。 艳娘爱惜自己容貌,见脸上带伤,只一只作恼,险些便显了元身化了。只是她怀里终还抱着个张入云,临到紧要关头,终是心气一懈,没有嗔怒到极点。但就如此,也是于林间惊起阵阵如刀刃般凌厉的凶煞气,一时上林中夜卧的百鸟走兽尽皆感因,顿时吓得直发出阵阵哀鸣。 女子不知艳娘还有这般隐藏的实力,相见之下,脸上也是一阵惊异,再见艳娘被自己所伤的面颊也是在片刻之内尽已恢复如初。这才知道对面女子也是和自己一般的人物,不由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笑完后眼光有些诡祟的看了看艳娘,口里又说了一句西域话。 艳娘虽听不懂,但却能猜出对方是在讥讽自己,她本有些心虚,闻声更是嗔恼,怒火一长,空中修罗刀又是妖光大放。西域女子见她生怒,反倒越发笑的厉害了。 就在此刻,就听见空中鸦声阵阵,远处一点白光也是急如箭矢一般的向二人面前冲了过来。 女子见有人来打扰,不由即是皱了眉,看眼色似留似走,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在她犹豫时分,却忽听得远处竟是冲天拔起一道绿光,其幽深惨淡,竟还在艳娘修罗刀之上,再听远处似有女子长啸的声音,却忽地把西域女子惊起。虽看脸色有些不相信的意思,但激动之意已是溢于言表,一直面色从容的她,此刻身上也是兴奋的抖动了起来。 于此之际,女子却又回首笑望了艳娘一眼,当下却又似没事人一样,向远方行去,待走过被自己抛落的张入云外衣处时,却又弯腰将其拣起,披裹在了身上,步履轻盈的向绿光升起处走去。 此刻白猿已率群鸦回至艳娘二人身旁,见女子一径而去,忙与艳娘小声啼啸了两句,艳娘闻言却道:“不用了!你跟上去也是白搭,你这主人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救得人都要反过来取他性命!你还是快去摘取些疗毒的草药来,先救人再说!”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柒)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柒) 白猿闻言稍有犹豫,便被艳娘怒叱,顿时吓的一溜烟的走了。此时艳娘正欲与空中群鸦训话,却见月奴也已是飘身而至,不由心头火起,再又叱声道:“你还回来做什么?难道还嫌害的这傻瓜不够,非得要取了他的性命不可。”说完两眼含嗔,目光中大显异彩。 月奴本就极害怕艳娘,此时再见她生怒却了火性,心上更是惊惧,忙跪下身子欲待哀告。未想艳娘已是骂道:“不用再假惺惺的做这许多张智,你快些给我滚!没的让我看了心烦!” 月奴见艳娘因张入云受伤,牵怒自己,虽有些委屈,但终究是自己遗祸给救命恩人,为此满脸羞愧又镇重拜了几拜,方才立身退了下去。 不料本是伏在艳娘怀中的张入云忽然倒过一旁,扑跌在地,艳娘不知他到了这时竟还能有余力挣扎,心里甚喜,但又想到张入云急于从自己怀中脱出,又是大怒。她本性傲,一时以为张入云轻贱自己,杀气旋即大涨,直充抵的周遭哀劳鸦一阵惊惶。月奴见了也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谁知张入云一扑在地面,便是挣扎着将中毒的右臂往地上使劲砸去,无奈他中毒甚深,虽有心却是无力,艳娘见状不解,正待上前喝止,不想于陡然间张入云却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凭空生了一股内力,再次抡拳砸下时,竟得重重一击,瞬时地上出现一方三五尺方圆径深的孔穴。而臂上为毒龙牙匕首重创的伤口内,也是随之激溅出好些乌血。 艳娘见此一喜,但口中仍是骂道:“你倒是内力精深,神魂坚固,竟能在这种境地下还能将毒血逼出,只是有这样的修为确不知道用来对付敌人,反而是用在了疗伤上,活该你是一生受罪的命!” 张入云将体内毒血逼出大半,一身乏累顿时去了不少,只仍感觉天地旋转,行走不得,但口中说话却是无妨,当下只对月奴道:“月奴姑娘,你且暂避一时,虽极少可能,但那妖尸许有可能还要再来,我此时受伤也要先做防备也要觅地躲避一番。” 月奴见张入云一句话功夫,额头便已是布满了汗水,心上关切忙问道:“张恩公!您身体还好吧!” 张入云勉强笑了一笑道:“无妨,我当日受过异人调教,体内又有异人所赠的法宝,能解百毒,死不了的!” 艳娘在一旁讥笑道:“什么异人的法宝,还不是一件用来害你的凶物,只是今回误打误撞拣回了一条性命罢了!” 张入云连日来与艳娘斗气,都是占了上风,可如今身软如泥,略一开口便是金星乱溅,实无力气与她打熬,当下也只得由艳娘喝骂! 月奴至此,只得上前又作一礼,便欲隐身退去,不料艳娘忽然大声将她喝止,急问她道:“你是此地花神,这方圆四地适宜躲避存身的地方总能想起几个,也好稍赎你害了这傻瓜的罪责。”说着又手指前时升起绿光的北方道:“记住,却不要指点那个方向的存身处!” 月奴也正为自己眼见张入云重伤,却出不得一丝力自责,当下闻艳娘命,忙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一会儿功夫,却是略有欣慰的手指西南方道:“前路三十里处是昔日桐柏老人旧居,上一年才刚搬走,倒是适宜恩公养伤,而且听说桐柏老人走时有一道灵泉不及带走,幸许能为恩公疗伤有些益处。”说完便欲行前带路。 不料艳娘却阻止她道:“还是不必了!你飞行太慢,张入云身上伤重经不起这样的耽搁。而且你毫无法力,也该快些回转你的居处,不要在外招摇,露了我与张入云的行踪。” 说完便对空中群鸦一番呼喝,命其分成四队,一种队前往探路,两队于艳娘二人身旁护持,留下的一队却在原地等候白猿以做策应。当下艳娘自己却怀抱着张入云,也不与月奴作别便已是临空飞走! 艳娘携了张入云飞行不过四五里的路程,便觉怀中人气息混浊,一副身子越来越重,只让自己好生不耐,不由骂道:“你怎么这般重法?这样要飞到哪一年?”说话间又将张入云头颈上的青筋已是因身体不时的颤抖暴起,心中一窒,牙尖作痒,便欲当头咬落。不料张入云却于此一刻忽地抬起头来与其说道:“你若是不嫌弃我体内的毒血,便将我受用了吧!” 艳娘见他迷离之际,心上竟还有这一点清明,为其将自己方才一番丑态窥破,恼羞成怒,不由骂道:“只那一点毒,本夫人还不放在心上,你要是再这样和我逞动口舌,小心我不但喝了你的血,连你身上的皮肉都一寸寸嚼食了!” 张入云笑道:“哦!是吗?”说话音,周身毛孔一个收缩,陡然间全身便是密布了一层细汗。艳娘不知张入云忽然间会有这番动作,当下胸前腰际,尽都沾染了张入云的汗臭,不由大怒,正要喝骂,却又觉张入云身体与这刹那之间,竟然轻了好些,当眼之下,知他用平日秘法,又强自将余毒清出一些,一时呼吸顺畅,清气提动,浊郁消解,身体自然变轻了! 到此刻艳娘也不得不佩服张入云一身修行当真可观,如他这一般精纯且又至阳的真力,便是艳娘自己也是生平仅见,如此一来却激得艳娘心中一阵波澜,心头起伏,虽是一腔的跃跃欲试,却总又有一丝犹豫在脑海中泛起。 此时张入云驱毒身轻,三十余里路,转瞬即至。那前往探路的哀劳鸦不负主人所望,虽是神人匿藏的洞穴甚是隐秘,但也已被其找到,只是洞外有些禁制,群鸦不能再进。待艳娘到得洞外,见有前人法术封闭,心里不耐,也不妥善解救,却是用修罗刀将洞穴半壁削塌,从容绕过禁法入得洞内。 至洞内,果是仙人遗迹,一应器物甚是齐备,但却太过多年狭小,只有里外两间,至于月奴所说的灵泉也在,只是泉水稀少,只留有一径如雨滴般的水源,无怪前人没有行法带走。艳娘见泉水稀缺,不由又是发了怒,一时上一起脚却把张入云踢入泉下映成的小潭内,形状甚是猛恶。群鸦见了不知二人又闹些什么,一时又是一阵鼓噪。 艳娘听了心烦,连声叱骂,将群鸦都赶出洞外。只是被她扔入水中的张入云却不气恼,反倒是将身整了整卧正于水中,眼角还有一些笑意。艳娘见此,知张入云将自己心意窥破,更是恼火,本想打他一顿出气,但不知怎地心上竟又有些羞愧。 正在不好自处的时候,白猿于剩下的一队哀劳鸦已是寻踪而至,一时老猿手捧了好些异果,与一枚青色的莲子奉上给艳娘,本还当自己好不容易觅得这枚可清毒的莲子可获主人褒奖,未知艳娘正在气头上,除劈手夺过那莲子,其余瓜果却悉数被艳娘扔出洞外,且还叱责它道:“只取了这点东西竟还敢回来!快再给我去找,不寻遍方圆三百里内一草一木,不许给我回来。” 老白猿耳听洞外一阵群鸦争食异果的吵闹声,两道长眉更是苦了七分,它往返百里,好不容易才求来这些东西,自己为主,口干舌燥之下,连个异果上的嫩叶都没舍得入腹,却被这群乌鸦王八吃大麦一样的将自己半日辛劳,吞嚼了个干净,好不让它痛心。只是它脸上苦色才刚显露,艳娘怒火即已是冲天而起,眼看着修罗刀起,直吓得它吱的一声尖叫已是飞身遁走。 艳娘见白猿被自己神刀威力吓跳,心上畅意,这才稍稍止了怒火,但回头再看,却见张入云正舒舒服服躺在池水中静养,而自己满身却是沾满张入云的汗臭,不由又是气恼,上前便欲给其一番教训,待握紧双拳时,又见掌中多了一枚莲子,心上计较,却是莲皮也不剥,只一指将其捏碎了,便生生塞入张入云口中。果然那那莲芯极苦,张入云顿时被口中味道激苦了一张脸,而莲皮生涩,更是加重了其间苦处。 艳娘本见张入云苦了脸,心上有些得意,不料对方只一稍做为难,便又换了一脸的轻松,她不知张入云当日与隐娘赌斗,曾受了隐娘四十余日折磨,日日不同的享受,却哪里是艳娘这粒青莲子能相比较的,虽是一时口中苦涩,但旋即已是不入在心上。 但那青莲子果是有祛毒神效,莲子一经入腹,张入云四肢百窍内的毒质便为其抽动提拔,缓缓与腹中凝炼。张入云此时功行已近仙流,只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将毒血逼出,一时口里喷出一枚紫血凝聚的血气打在石壁上,竟是直透石中一尺径深。 经此一役,张入云体内剧毒虽然祛除干净,但体力已被耗尽,身体虚弱,险些一头栽倒在潭水中。直过了半日才累力挣声与艳娘谢道:“今日多谢你了!若不是有你在,我一条小命已是被那尸妖取去了!” 艳娘闻言一声冷哼,却是故意不去理他。 张入云见此一笑,也不再作声,只竭力想从潭中爬出。但他手脚无力,连用了几番劲,也只颤巍巍的缓缓站起。 艳娘见此不解,不由疑声道:“你起来做什么?有这泉水滋养洗涤,你到底好的快些!” 张入云笑道:“还是不要了!我知我占了你本想用来洗净身体的泉水,如今毒已拔净,我也该出来了!” 艳娘冷笑道:“这池水被你弄脏了,你当我还会再用吗?” 张入云又笑道:“这是自然,只是我若还躺在水里,到底碍眼,你即救了我性命,我又已脱得大难,何苦再来惹你生气呢!” 艳娘闻言一惊,不想张入云心思竟是如此细致,但又想到他屡屡遭人暗算,如此细心还是为人算计,正想开口喝骂他,但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两眼迷茫,竟不知怎生应对,一时在洞内来回一番移走,只不时拿眼色狠狠的盯着对方,但到底没有发作。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捌)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捌) 张入云此时也已是疲累到极点,一出得水池便将择地盘膝而坐,静心调养。 艳娘见他已无大碍,先时心中的担忧已是去尽,转眼间却又生了悔意,只恨自己方怎么没有弃之不顾,或是取其性命。此时张入云一动不动静坐于一旁,直让她心中这番心思不住的翻滚。艳娘在救张入云之前已是心中一番挣扎过的,也曾想到事后许要后悔,却未想到竟会是如此强烈。牙尖咬处已是一步步向张入云身前走去,待其清醒时,已是立正在其身后,一双鲜红的十指,几是要扣在对方正在缓缓起伏的脖颈上。 艳娘不想自己不经意间已是要将张入云脖子抓烂,心中一阵悸动,却是害怕的接连倒退数步。再看张入云时,一方面孔依旧是中正和平,好似对方才的一切,一些也没查觉一般。艳娘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激动的心绪慢慢平复,此时的石洞内她再也不敢驻留,连忙急行了几步出得洞外。 此颗洞外已是一轮明月当空,月光抛散直将洞前白岩打的如生了光一般的明亮,经得晚风轻指,艳娘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才觉得心上略好了一些。抬头仰望,但见星海苍穹,月光清冷,低首聆听,只闻四野萧瑟,万物一空。如此夜景她已多年没有心境留意,今日于张入云病中,反倒让她难得领略。虽是心中仍有疑惑,但身体心神竟是异常轻松。不知不觉中艳娘竟是于夜下一叹,一时上只叙倚在一方巨岩上垂目静览夜色。 可时间不大,艳娘便是听得月处有轻声捷鸟一般凌空飞渡的破风声,艳娘为其脚步打扰,随将身直起,口中轻骂道:“这猴子当真回偷懒,要它寻遍方圆三百里,竟给我这般就回来!”话音未落,果见白猿已是从林中穿出,急急的向艳娘身前飞蹿了过来。 此一会,它身还未至,艳娘便已闻得一阵奇香扑鼻,倒是把她惊了一跳。凝神望去,原来此次老猿手上只提了一朵莲花,但那花瓣却是玉一般的润泽,花心还带有几点露水,更是好似繁星一般的晶荧明亮。 待老白猿近至艳娘身前,忙毕恭毕敬心怀忐忑的将莲花献上,他此次虽是花了大力将这玉莲和花间露水同时得到手,但若论疗毒功效倒还比不得先前那枚莲子,虽是有心真如艳娘嘱咐一般,将三百里方圆踏个遍,但无奈左近就有高人在侧,自己一介小畜实无胆量于仙人洞府门前放肆,好容易才从神鳄手中夺来这一茎莲花,只好先将就着回来。他怕此番还不趁艳娘心意,相递莲花时,又是一阵紧张。 不想此时艳娘胸中怒火已然掩息,今再见老猿,见它脚爪皮毛少了好些,背负的双剑也隐隐泛了些血光,只它此一番并不是不曾尽力,再又见其掌中捧的鲜花花瓣如玉,如取其花汁对自己容貌极有好处,一时已是换了一副笑脸,只对老猿道:“你快进洞将这花上的露水给洞中的笨蛋喝了,才把莲花拿来给我,进洞时给我小心仔细,要是让那家伙臭嘴碰了这花瓣一点儿,我就揭了你的皮,若是花瓣掉下一片,你的性命也不要指望要了!” 老白猿闻言,山一阵的点头,只是想着手中玉莲花瓣,忙又挺直了身子,不敢挪动,事后才一步一探的向洞室内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只一双后爪还未进的室内,便听见艳娘叱声道:“站住!”当下却把白猿吓的一蹦三尺多高。待回过头时,就听艳娘问它道:“我知你土木法术,只不知这提拔泉水这类小术,你精不精擅?” 白猿闻声,先点了点头,随即一想不妥,赶忙又摇了摇头。艳娘见了不奈已是骂道:“又不要你使**,只是将这山腑之中的泉水给我少许拔动一些出来!这你也做不到吗?”如此白猿才点了点头。艳娘见之甚喜,却忙命其在先开路,自己随后跟了进去。 盏茶功夫之后,便见张入云与白猿被艳娘从洞内赶了出来。老白猿花了诺大的精神,才将洞中张入云洗剩的泉水搬运出洞,又用了平生之力,才将山腑中蕴藏的灵泉抽动把池塘注满,可还未来得及蹲坐在地少歇,便被艳娘提着耳朵赶出了洞外,一时肚里一阵鸣叫,才发现自己至夜还未进食,而身边主人也是蜷缩成一团,形容萎靡与自己一般的灰头土脸。 一时上,艳娘直在洞中畅意直洗了一个时辰,方才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的自洞中踱步而出,就见老猿与张入云二人正狼吞虎咽的分食一地的水果。艳娘见那地上鲜果,均是很平常俗果,不由一阵鄙夷,又见老猿双爪尽是泥土,而张入云也是一身水湿,至今还未干透,嫌二人身上肮脏,却是离的两人远远的,只在月下漫步,不是时驻身静心,宁神嗅动林中夜间草木清气,瞧模样倒很是享受。而白猿与张入云已是饿的很了,直将一地鲜果俱变成果核也就对付了个八成饱。 老猿一心为主,见艳娘腾出地界,忙扶张入云入洞内,生了火为其烘干身上浸湿的衣履,不久诸事皆办的妥当。艳娘也于洞外回转,白猿则是知趣的避出了洞外。 张入云食了一肚山果,精神略有些恢复,又经一旁篝火熏烤,脸上也有了些血色。见艳娘近身,知要与自己吵闹,但此时身体虚弱,只得听之任之。不想坐等了半日艳娘还未开,心上疑惑,不由主动问道:“咦!怎么这一会儿你倒变的这般安静了!” 艳娘本没好气,见他反来撩拔自己,即时冷声道:“安静些不好吗?你今日劳顿折腾了一日,到头来还不是中毒病倒在这火堆旁!” 未想,张入云只“哦”了一声,便再不开口回应。 艳娘被他将一腔心神勾动,却又见对方再不搭理自己,不由又是一番嗔恼,行上前凝视张入云冷笑道:“我平日里以为你倒真有些定力,怎么今天只见到一个西域的赤身女子便是一再动心,惹来这大祸事,真是不知羞耻!” 张入云凝神回想,口中疑声道:“你是在说我当时为其姿色,心上不曾防备这桩事吧!呵呵,我是一堂堂正正的男子,美色当前便是动心也是应该,有什么羞不羞耻的!” 艳娘见张入云口强,便又鄙声道:“任你口里刚强,到最后还不是为人算计,你向来自负的技击本领,与那女子相对还不是一败涂地!如今所谓堂堂男子却输于一介女流,还不惹人耻笑!” 张入云笑道:“这算什么,我败在人手里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那西域女子在地底幽恨百年,一身艰韧非我所能相比,输了也是应该,你别当她当时伤的如没事人一般,其间断腕的痛苦一丝也不见得比凡人少,这一点倒是与你有些不同。再说,我学得这一点拳脚功夫,从未想过要胜过什么人,只是用来锻炼自己身体的一种手段。而且。”说到这里,张入云想起隐娘不由语声低了下去,只轻声道:“而且有一位女子我却从来没有在她手里占过上风,但我却也从没觉得怎么难受啊!” 艳娘冷笑道:“你话里说的好听,我就不信你真的落败于人手,连一点伤心懊悔也没有!” 张入云闻声,轻轻一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对方是比我想像的还要艰强!我虽也尽了力,但却还是比不上人家,地底百年的怨恨着实非常小可啊!”说话间已是语声弱了下去,低头沉思,显是心神他往。 艳娘以为张入云心中不快,又追逼他道:“你今日对敌只守不攻,我看只怕不单是那尸妖的本领高强,而是你见了美色当前惑乱了心神吧!” 艳娘不知张入云为隐娘当年被困地底一事,深自同情那妖尸所以才屡屡相让,今见她一再追逼,心上不耐,不由还口道:“也不能这么说,论理,你比她要美丽不知多少,但你我朝夕相处这多日,我也并没有怎么动心啊!” 张入云这句话,触及艳娘痛处,当即生了大怒,因其体弱,已是一把为艳娘提起。张入云见自己玩笑开大了,又见艳娘粉面生赤,虽是急怒攻心,但本是一张俊俏面孔,此刻却已化作了恶鬼一般。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气虚,本还准备的一些争强好胜的话,不由也都咽了回去。 艳娘将张入云提动在十指利爪之下,随时都可以取其性命,但凝动的尖甲却始终没有将对方脖颈上的血脉挑断,过了多时才一字字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出世便要取你性命吗?” 张入云闻声眨了眨眼睛,当下因被艳娘勒逼,只能喘着粗气道:“说不好!可能是她出世之后,见人就想杀,而我不太走运,却正是让她最看不顺眼的那一个吧!”说完,却又垂目,眼望艳娘道:“那你呢!艳娘,当日有人将你唤醒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曾这般想过!” 艳娘不料张入云竟是一语道出自己心底秘密,一双明目,只射出两道神光好似可直窥自己心度,心中惊惶,手底一松已是将张入云从掌中滑了出去。待回过神来,却又一脸不相信的问张入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将我身世查探出来的!是不是小雅背地底里和你说了什么?” 张入云见艳娘满脸都是不相信自己的神色,忙摆着手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记得你平日里曾说过的一些话而已,何况此时此地,你又说出这些来,自然让我怀疑你与那女子遭遇有些相同,至于小雅更没有对我说过些什么隐秘!”说到这里,张入云只得赔笑道:“其实是我不好!老是惹你生气,今日没想到你会在我危难之际出手相救,实不瞒你说,我真的很感激你!” 艳娘闻言冷笑一声,只道:“不用你感激!今日我即救了你,或许我明白后悔了,也能再杀了你。你心思既然这般缜密,且用来猜猜看,我哪一天会取了你的性命岂不是好!”也罢也不再理张入云,当时踱出洞外,竟在月下白岩上斜倚了一夜。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玖)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玖) 至第二日晨起,张入云已是恢复了大半,只是到底一番身体打熬,气息还有些虚弱。那白猿甚是乖巧细心,待张入云与艳娘二人起身时,已是从远处采来新鲜水果与二人食用,虽比不得昨日的玉莲花和青莲子,但同样也是难得的佳果,纵是艳娘一介阴魂也能受用的起。 且白猿得了昨日讯息,早起在外一番奔走,不但采了好些异果,便是水嫩奇样的鲜花也是摘了一把回来。艳娘为昨日与张入云一事心里正很不自在,脸上一直寒了色,但见得老猿献上好些奇花时,也不禁心头一喜。她虽比不得小雅可采撷灵花异树的精气,但五色花汁却能为其添妆颜色,一时群花都化了焦黑一团的枯萎,但艳娘玉面上却是多了几许娇艳。 张入云见艳娘残败鲜花,眉头即是一皱,但想到昨日自己的失言冒犯,也只得听之任之,不敢上前阻拦。 平日里艳娘与张入云在一处,本就很少说话,二人自从昨日一闹,今日更是无心言谈,何况,天上地下,还有鸦猿傍走,更是不甚方便。当下张入云一人率众前行,众人在后相随,只无一人一兽发出声响,气氛甚是尴尬。要知无论是天上飞的哀劳鸦还是地上走的白猿,都是一顶一的聪明机智,虽不知张入云与艳娘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但此刻艳娘心中怒火中伤,一身的戾性凶煞气冲天,却是就连内中最笨拙的黑鸦也是能嗅的到的。 一众人在众人率领下往东北方向缓缓行出了三十里,到底白猿身为猿类更通人性,要比众鸦来的灵秀些。见二位主人如此这般终究不是个办法,于是斗着胆子,上前与张入云闻讯,想知道此去是前往何方,怎么看情形却是再走回头路。 张入云此时也正在无奈,见白猿搭话,正好开口稍缓一下尴尬的气氛,不过他不比艳娘懂的兽语,因无人解释,直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老猿的意思,当下只微笑道:“这一次西来,本是要先路过一位前辈仙人的居处,不过因急着救人。”张入云说到救人,一时就听得艳娘口中一声冷笑。 当时张入云与老猿便是收上随之一拎,但好在艳娘冷笑过后,并没再出声喝骂,一人一猿才长吁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虽说艳娘还是嗔恼,但到底开了口,凝重的空气也稍稍有一些松懈。 张入云接着说道:“今已为我缘故耽搁了不少功夫,该当动身前往,好在此去不远,估摸再有个一二十里路程便到了。只是实际位置,恐还要花些心思寻找,希望今日午时之前便能找到,也不让大家过于劳累。” 白猿听得懂人话,见张入云要去正东方向的前辈仙人居处,不由有些惊恐,它昨夜夜行采摘异果时就从到的彼处,只是自己夜闯仙人故居,险些还中了禁制,知当地主人厉害,怕自己前往会被对方叱责,当下脸上却有些作难。 不料哀劳鸦灵性,闻得张入云言语,竟已是服低在主人面前一阵低飞,又与艳娘一番鸣叫,见其并未阻止,便已是分出两队相前方飞了出去。张入云一见知群鸦已是先自己一步前去找寻,心中也是一喜,看来豢养这些灵兽,倒真的有些用处。唯白猿知道当地主人厉害,一时见鸦儿飞的高了,忙高声嘶叫了一两声,意欲提醒,无奈群鸦为主奔波,争功心切,也不及听它解释便已自飞的远了。 张入云见状欲问何事,白猿自不敢说出昨日夜盗主人家异果一事,一时只得唯唯喏喏闪烁其辞,反正张入云听不懂兽语,当下白猿一阵乱比划,他也看不懂,只得作罢。 谁知探路的群鸦才飞出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众人便听见远处传来凄惨之极的鸦鸣,张入云闻声大惊,心道莫不是哀劳鸦无礼与药王门下争斗起来受了折损,自己此来只为求教仙人,如此还未见面便将人得罪可不好,只是那哀劳鸦虽才收服不过两日,张入云却已有些偏向,又觉前辈仙人若于披了翎羽的飞鸟一般见识,这本领也不见得有多高强。 且不说他一番心里胡思乱想,当下剩余的乌鸦闻得同伴被残害的呼救声,当时便是振羽前往前救,张入云见前行二队哀劳鸦不力呼救,后二队去了也是白饶,见状忙欲喝止,可到底比不得这生了翅膀的来的迅捷,但见众多灵禽已是抖开翎羽,火箭电矢一般的向东方去了。 张入云无奈赶忙提步展开身行疾行,艳娘飞遁本事更是比他快的多,她此时气恼,正欲与人打架泄愤,见状却是先去了,同时有心与张入云口中的高人一番角斗,想坏了他此行目的。 张入云见艳娘驾乌云走了,怎能不知她的心理,见之忙施展全副精神赶路,可步行终比不得飞纵,只过得四五里路程,便被艳娘与群鸦拉下了不少。而身旁也只有一个白猿跟随,且瞧气度,白猿迈动步子竟还甚是从容,当下只如一点银丸在密林中跳动,任张入云怎生催动脚步,它也是不急不忙的跟在其身后,没有一点疲累的样子。且白猿纵跃时与张入云一样,也是招手纵揽清风,若与可借风利处,乘势便是滑出去十余丈,轻松潇洒之极,如意写意处,却又比张入云一身轻身本领还要来的灵动。 如此为张入云见了却让他一阵好笑,看来自己这点轻身本领还有待磨炼,平日自以为有些一点小成就,也不过是不值一提。张入云却不知,那白猿已是七百年的修行,平生山涧密林纵跳如飞,在这弹跳纵跃的本领上,天下已是罕有,张入云此时内力还未得炉火纯青,怎能与这天生灵性的异兽相比。 待人、猿行至哀劳鸦出事地点时,却见艳娘已是率先将十四枚修罗刀祭出与敌人恶斗了起来。张入云心道不妙,忙上前想要阻止,不料就见与艳娘争斗的是三个头缠红巾,身穿乌黑色异域装束的蛮子。而再看地上,已有两只乌鸦倒在了血泊中,张入云见那三人满脸横肉,胡须就好像是钢针一样,直将半个面颊都遮住了。祭出与艳娘相斗的飞刀也是刀质不纯,一派的异邪气质,知对方难是好人,不由也是生了大怒。 可更奇怪的却是一旁的草纵中还有两个女子正斜倚在一方青石,都是玉面赤红,如喝醉了酒一样,懒洋洋的好像没有一丝力气。可就这样,其中年长的一位,也挣扎着要将年小的一个背在身上前行,好似非常着急的模样。 张入云见了年少的一个腿处挨了一刀,伤处赤红,好像如火一样。而年长的一位肩头也有一处刀伤,只是更细小些,伤的不深。如此张入云知道二女是被敌人带有剧毒的兵刃所伤,不由对三位妖人更是添了一把怒火。 因见艳娘还能应对的过来,便上前欲先救人,他此刻身上仅有一枚胡伶草和两枚冷香丸,因不知毒性,也不晓得有没有效,只得都取了出来。一时走近二女身前欲为两人服食了再说,不想才将冷香丸送至中毒甚深的少女唇边时,就听见一旁的年长的那位说道:“不用!壮士这药虽然难得却治不得食魂刀的毒,倒是那棵胡伶草略有一些功效。” 张入云闻言即将胡伶草分做两半,也不顾那年长少女反对,也是喂其吃了下去。年长的少女功力较高,得了胡伶草的药力,稍稍好了一些,但见其师妹却是依旧口角流涎,知仙草只到其咽喉并未入腹,心上关切,也顾不得男女嫌忌,当下只抓住张入云手臂道:“我师妹中毒甚深,性命只在一时三刻,还请劳烦壮士将其送往玉母峰我师伯药王处救治。”少女此时病急乱投医,其时自己师妹只得一口气,已到了将死的境地。但人终还未断气,少女总还存了一丝侥幸。 张入云见二女急难自是想也不想,已将年幼女子抱在怀中,又对白猿示意要其将年长一位也负在身上。才与少女说道:“在下正有此意,但还请姑娘指点一下道路!” 那少女见张入云只将师妹捧在怀中已是一掌抵在其背心上,脸上一阵赤霞泛动,师妹脸色便是一缓,知对方内力非同小可,竟可将小师妹心脉护住,为此心上大是一松,再觉身体一轻已被年青人身旁的白猿负在了背上,虽是那白猿不过身长四尺,但颈项双臂就像是钢铁铸就的一般,担起自己就如同负了一棵青草轻松。 张入云与白猿将二女负起,便与艳娘道:“艳娘,还烦恼你在此抵挡一阵,只是量力而行,若不支时,便赶紧保身自逃,不用为我担心!” 不想他这话才刚落地,就听见艳娘一声冷哼,张入云闻声就是摇头一叹,但他此时手底少女的气息已是越来越弱,容不得自己再做耽搁,连忙脚底一跺已是向依年长那位指点向北方一座翠峰上奔去。而白猿也是轻松跟在其身后,一丝不见赘累。 可主仆二人才刚起步,不过两三个弹指,就听见身后阴风阵阵,张入云回头望时就见那三个蛮子已是驾了黑云从后背袭了过来,而艳娘已和群鸦驻身在当地不曾阻拦,当下不由摇头苦笑,心知艳娘定是还在牵怒自己,只待自己一动身,便是停手罢斗,好让那三个蛮子为难自己。 如此,说不得张入云只得纵起平生本事,乘风似的往眼前青峰疾奔而去,三妖人不知张入云一个不起眼的后生竟有陆地神行的本领,一时不查竟被他拉下了一段距离。可不料时过不久张入云便已是后力不继,盖因他毒伤初愈,身体还自虚弱,且他怀中少女剧毒攻心,张入云又要苦苦分神为其护持心脉,两厢计较更是体力损耗的异常迅速。再观一旁老猿,虽肩负着的少女身量更高大一些,却还有些余力,只跟在张入云身后随行,但老猿生性胆小,见三妖人从后运刀光掩杀过来,便不住的回头观望,出声示警,惹得张入云更是心生烦燥。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拾)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拾) 幸的张入云行的是山中密林,他与老猿又是世间罕有的轻身功夫,只在林中腾挪折转,纵跳如飞,身后那三个妖人虽是驾起黑云,但一时也追不上二人,时间不大,张入云已是到了青峰脚下。 那三妖人性极凶恶,见无论自己怎生加力追赶,却总是被眼前密布的参天古树阻挡,不能快速前行,其中为首的一人,看似生的鲁莽,但人却精细,一时指动的身后二位跃空上行,加急绕至张入云身前阻拦,一面又将自己背后的细长铁匣给解了下来,就如此,他也还是于空中一番礼拜后才将铁匣打开,顿时便见有一条火蛇从匣中蹿出,直挥撒着千百丈的赤焰向前方二人冲去。 那宝物好不厉害,所过之处,毫无一些阻挡,真个是遇树树毁,遇石石开,转眼之间已是毁了千百株林间古树,把个张入云身后烧得个赤壁千里,紧紧追了上来,眼看着只差一线便要将白猿追上。 至此境地老猿也顾不得在主人身后护佐,眼见火蛇扑至,一声惊叫,便是脚底一撑,眼看着就超过了张入云,蹿至前方。 哪知它身后负着的少女虽在昏迷之间,却还有一些灵性,此刻闻老猿惊叫,还以为遇上劫难,闻声回顾,果见食魂刀从后而制,当下挣扎着从腋下取出一柄其形似柳叶,七寸长短薄如蝉翼一般的银刀,当下也不见她作势,只夹着飞刀的二指一松,那蝉翼刀便化为一道银光直射妖人颜面。 不想那为首的蛮子,眼尖手快,只一番指点,空中火蛇便已将银刀咬住,一声清脆之极悦耳声鸣动,那银刀已被火蛇震碎成万千银屑挥散在空中。少女见自己救命宝刃被敌破去,一阵心痛,可如今自己也是毒伤在身,性命危在旦夕,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好在如此一番周折,到底将追敌迫的缓了一缓,老猿至此时心慌失措,脚下如踩浮水一般的连蹬,竟是凝虚而渡,转眼间已是超过了张入云十余丈开外。 张入云见它到这时才拿出真实本领,见之不由一阵心服,也盼老猿早行一步,能唤来些救兵,好为自己接引,自己怀中少女气若游丝,实再经不得一些耽搁。 不想白猿好容易抢得二三十丈进深,却忽地又是一阵惊叫,驻在了空中,原来两位红衣妖蛮,已从空中速进,抢在张入云头里落下,空中飞刀已是夹着黑云直向白猿头顶落去。白猿身量太小,虽是肩负少女不嫌累赘,但此刻想腾出一只手将背上金精剑抽出御敌,却是不太灵便,它自来仗的是体灵身轻,此时一失势更是险象环生。 张入云见它妄想身负一人还以手中长剑抵挡飞刀,已是犯了其大忌,见状眉间一皱,忙喝声道:“撤剑!你连人带剑,两不周全,反不如只凭轻身本领趋避的好!”老猿闻声一惊,旋又心头清明,忙将手中长剑抛却。可是到底那金精剑是它新得之物,白猿性贪,一时略犹豫了一下,就听扑哧一声,老猿背后少女终被飞刀在背后伤了一记,虽是刀伤不重,但那妖蛮手下兵刃都是带毒的。少女被就身中妖刀剧毒,如此伤上加伤,转眼就晕了过去。 张入云见此勃然大怒。一时含身单臂将怀中女孩抱紧,空出一手,却是使足了力气将七枚金燕镖甩了出去,只取二妖人肩背要害。两妖人见伤了少女正在得意,不想转眼对面少年便是手挥七朵碗大的金花向自己袭来。光听那暗器疾锐的破风声便是非同小可,可二妖仗自己有教主所赐的飞刀并未放在心上。只运动飞刀上前阻挡,不想两厢一触,只觉张入云飞镖劲力绝大,纵有宝刀也是搁挡的极是艰难,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一人精乖些趋避及时,只将肩头擦伤,另一人则是自持功力较高,正在为躲开金镖自得,不想那飞镖只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子,却是其势不减,扔向其心腰间打来,那妖人这一次躲得忙些,但闻一声嘶叫,一条毛腿已是被银燕镖齐着膝盖打断。 见一击得手,张入云尚在庆幸,却忽得背心好似有通红的铁条一样只探背心,心道一声不妙,忙将又戴了流星指的左拳运动盾光抵挡,就见那本是一线火蛇,此刻已是化做一条红蟒,刀光运动,直张开血盆也似的巨口向张入云背心要落。当下红蛇银盾相遇,便听得山崩也似的一声巨响,风云变色狂涛疾走,张入云已被巨力箭也似的逼的后退,一连在空中打翻了十来个筋斗方才落地。及地时,巨力仍未尽泄,张入云一个忍耐不住,便将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再看那操刀的妖人,一时也被张入云盾光感应,身震出去数丈,见自己全力一记都不能取其性命,两眼之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而张入云这边厢才刚勉强站起,却见白猿已是疾身掠至自己身旁,一翻手已将肩头少女送至其身前。再将少女背后泛动,却见她背上中了一尺多长的刀伤,入肉处都已变了紫色,于雪白的肌肤上好似泼了稠墨一般。再探佳人,却已是只剩得一口气了,论伤势却比其师妹也好不了多少。 张入云见状无法,只得分手再将其心尖护住,可如此一来却再不能奔行,只能坐以待毙。老猿见为自己缘故,却使的少女受伤,心上极是惭愧,它此番甘于在张入云身边服役,一是因其有救命之恩,心上感激。二却是因为它观张入云气度不比寻常,日后或可大造,自己此时拜为门下,也为自己日后求个进身。可如今才刚与主人门下不过两日,便深负其信任,一个又羞又愧,便将背后双剑抽出,当下犯了凶性,只张开獠牙厉声尖叫,向三人扑了过去。它得有剑法真传,此时近身拼了性命与妖蛮相斗,却是占足了上风。只将三人打得不住倒退。 唯张入云见了心忧,忙急将左臂一挥,左掌中两枚流星指套便是扔与老猿手底,承又于其嘱咐道:“你双剑难挡那赤炼一般的妖刀,流星指暂借你一用!”说完急将束腰长巾解下,一时将年长的少女于身后负了又长巾绑定,随又将女孩取双手抱在怀中,手掌依旧按在其后心上。又因与那年长少女心口相抵,张入云一样可传功护持,当下待他立起,便与老猿交待道:“劳你全力阻挡他三人一时,只是不可过于激进,不能抵挡时只管逃跑便是,要知自己性命也一样是性命,只尽人事,余下的但求天命吧!”说完便是转身疾走,老猿见其身负二人,还要两厢护持,可奔行速度竟还是没有缓得多少,一身功力当真精纯之极,虽是在乱战之中,依旧惊了个目瞪口呆。 可张入云却是暗暗叫苦,他自己连番受挫,此时又要左右兼顾,实是将一身本领功夫早用的尽了。如此只不过奔行了百十丈远,便已是力竭而衰,无奈只得周身毛孔一放,全身运力施下密法。可他这门秘术,讲究的是全身肌理呼吸顺畅才能得最大威力,此时张入云前心后背俱负了人,阻塞了好些气孔,一旦施为也不过得了五六成威力。虽也是身体一轻,但行至半山腰时,便又已是力竭。如此下去,张入云全凭毅力身体往山上攀行,且双臂因护持两人,只能凭脚下蹬踏,便是他当年每日与鸡宝山往返时也没有这般艰难。 一时下张入云只感山势陡峭,双足不好借力,想着当日每一时一分的辛苦,心头灵机一动,甩开双足便将脚上鞋袜踢飞,一时空出光脚十趾,只在峭壁上借的石缝山凹上行,果然要轻便的许多。可就在这时,忽听得山脚下一声白猿哀啼,张入云不自禁心里一颤,正在担心时,就听得身下传来飞刀破风声,当下由不得他多想,只得奋力往山顶奔去。 张入云三四个起落后,身后刀风已是堪堪追至,眼看着离山顶还有数十丈高下,可刀光几有及体,张入云当下反而心头一阵清明,只一沉身便是使足平生力气,一个纵身,便是跃起十余丈高下,其势如电,竟比身后追至的飞刀还要快上三分。 可终究人力有限,待纵起十余丈后,终是力竭身形顿止。那妖蛮见张入云身形顿住,只以为转眼就可见三人腰斩做六截,可未想正在这一刻,就见空中少年一个鹞子翻身,竟是头下脚上,运足尖勾住石缝,一个回旋便如荡秋千一般的划了个大圈子将身扯起,借此一势少年已是又运足力气,便如扯满了弓的飞矢一般将自己三人射了出去。只听空中劲风呼啸,三人竟是飘飘荡荡直冲出数十丈高远,硬生生落在翠峰的山墙之内。 张入云飘身于空中时,便已是力尽神衰,气力透支到极处,险险就要晕了过去,只是想着怀中二人,仍是勉力沉气将自己身形扶正。待挨至地面时,已再坚持不住,三人直作了滚地葫芦,在草地上连摔出几个跟头方才驻身。而就在同一时刻,就见一脸色腊黄的少年已是疾身奔至张入云身前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药王禁地!”可待少年看清张入云怀里二人时,旋又大吃一惊,再转眼看张入云时,却其早已昏了过去。 待张入云身醒时,却见那少年正手里取了一束如绿玉一般透亮晶莹的桑树枝在点燃了,熏起白烟于自己鼻下,当下每嗅的一丝烟雾张入云便觉自己体力恢复一分,少年见张入云面色转了红润,这才将桑树枝小心翼翼熄灭,又取出一方玉匣盛放了,更显此物珍贵。 张入云此时身卧草地,只一身醒,忙起身寻找二位少女踪迹,眼光运动就见二女身于身边不远处静卧,面色虽仍是赤红,但神色却显安宁。而二女身边正有一瘦身老者背对着自己静立一旁,正运指点动空中一道金光与那火蛇也似的妖刀激斗在了一处。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拾壹)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拾壹) 张入云知飞剑之中以修炼至金色为最上品,虽也曾见得秦红雪修炼得到,但到底没有见其施展过,眼前老人背对自己,不见其人真面目,但仅凭一剑便知老人道法深不可测。可再往空中观战,却见那火蛇竟与老人金剑斗了个不相上下,且剑气强横处竟犹有过之,赤焰纵横竟将半个天色都染成一片艳红,与金剑相斗其中,却如赤蟒抢金珠,倒显弱势。 但看形色,老人仍旧一手负背,单手指动,甚是从容,金剑所被赤焰包裹但往来飞腾并不见阻碍。只是时间长了,老人到底轻叹一声,当下扣两指一屈,便听得一声空中金剑惊爆,恍眼之间,老者飞剑便是化身千万,化出亩许大的剑阵将赤蟒牢牢围困,此时背负的左手,再又用力一招,便见空中金剑夹了一柄赤焰刀同时收入老人掌中。 同一时刻就听得空中一声惨叫,张入云侧目望去,就见那为首的红蛮已是口内捧血,手捂心口,栽落云头。 老人见自己终还是将对方伤了,不用一阵皱眉,而此刻烈焰刀仍旧不住跳跃,遍布蛇鳞的刀身并未因自己真气贯注之下而列火尽熄,知这刀光火候已足,便是自己也不方便收留。当下开口与那红蛮道:“将你打伤,很对不住!我知你若失了此刀,定要被你家教祖炼魂治死,且放心,我无意与你教下结怨,这刀我也还你!”说完,袖袍拂动,老者已将食魂刀还于那红蛮。 那红蛮本还以为此次失了妖刀必死,正抱着舍命与老人同归于尽的想法,欲震崩肉身,连同这玉母峰在内一同炸毁。今见老人竟将教祖神刀发还,喜不自胜,当时气色便已转和了好些,只是他到底是野蛮成性,见老人将刀送还,还只当他害怕自己教祖神功盖世,不敢招惹,旋即又恢复了往常的气性。 老人见他脸色变幻,至妖人难以说理,不由也是恶了三分,只交待他道:“只是还请回去与你家教祖赤摩诘转一句话,此次我两位师侄无礼冒犯,有她们的不是,但贵教祖也已用炼魂宝刀伤了她二人。我齐乐长只望教祖能就此罢手,免我两家从此后互生仇怨,惹无边烦恼。且尊上代教祖已将化血神刀收化,至后功成正果,而贵教祖先下却又再炼这般戾性大燥的邪刀,只怕与天理不合,不如苦自修行,积善外功,功到自然证果,岂不自在。” 那红蛮闻老人语气虽然客气,但却显露着教训自家教祖之意,顿时血口一张,便是一声暴喝,掌中妖刀又得赤光泛起。老人见他怒吼,知其不可教化,只是摇头道:“此一番言语都是老汉我的苦心,还望尊驾能够如实转告,我二位师侄还有伤毒在身,如此便不久留了,送客!” 当下老人“送客”二字一出口,便是将宽大的袖袍一卷,旋即风雷之声陡起,但见狂风催处,置身于空中的红蛮与他两位才刚刚挣扎而起的属下,已是被劲风卷起,眨眼之间已是被强风吹往南方,不见一丝踪影。 那脸色腊黄的少年见师傅难得生些火性,便在一旁打趣道:“嘿嘿!我看这红蛮子这般粗卑,被师傅您老人家这一扇,少说也得飞出去三百多里。” 可是他这一回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脚上,话音才刚出口,便听得老师傅已是严声对他道:“还不快去把山脚下的白猿背上来,它虽是畜类,但此一回为救你两位师姐出了不少力,先中了刀伤,当该早些救治它。而且它是修道精深,中的刀毒愈久,功行散的愈多,你还有闲情在这里说笑!” 少年见师傅变了脸色,忙打了个寒兢,伸了伸舌头,跃身就往山下奔去。老人见他起身,又再交待他道:“清弦!下山时,顺便也将那群哀劳鸦与女子请上山来,只是言辞小心些,不要惹恼了人家。”少年虽一力往山下奔行,但闻师命,依旧高声作答。张入云闻少年语气悠长,吐字清正,知其年纪虽小,但修为却已见火候,尤其其中纯正和平,便是自己也有些不及。 老人这才转过身来与张入云相对,因见眼前少年只转眼功夫,便是体力尽复,也不由赞道:“年轻人好强健的体魄!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已恢复了精神,当真难得!” 张入云知眼前老者是当世奇人,当下忙恭身作礼道:“不敢!晚辈张入云拜见齐真人,全赖真人灵药相济才得如此,倒不是晚辈身体康健。” 齐乐长闻言笑道:“呵呵,我那里是什么真人,只不过是个略晓得些看病炼药的道理而已。你也不必过谦,如你这样的苦心钻研外门功夫,又得如此境界的少年人,我已是许久不曾见到了,今天你既然有缘至此,且在我这山上小住数日再走,你看好不好!” 张入云闻言大喜,忙又施礼道:“如此真太好了!入云一定尽心竭力,只望真人不吝指教。” 齐乐长知张入云心意,不由笑道:“你这少年倒是很会打蛇随棍上,呵呵,我只说指点可并未曾说要传你炼剑的法门,也罢,且看你今后造化。如今,还是先施救这两个惹事的小丫头再说。”说罢,老人已是自怀中取出两面不过三寸方圆,晶莹透亮的一银一紫两面镜子。当下就见老人运紫镜放在年幼少女伤口处,又将银镜对着少女面孔,真气运走之下,那银镜顿时吹出淡金如有质一般的清风,徐徐渡入少女的七窃,而另一面紫镜,张入云看的真切,老人却是持了反面取附在少女伤中上,时过不久,便见鲜血混浊着乌紫色的毒气缓缓被那紫镜收入。 如此这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少女体内毒质便已被二镜上下一抽一送,取了个干净。当银镜只生暖风一时还不觉显,可那紫镜却是在收了毒质之后,透身紫气反而更盛了一些。张入云见那两面圆镜有些古怪,不由心中一股疑惑已是跃然心头。老者见状知张入云目力过人,这二面镜子虽经自己祭炼,但还是为其一眼看出了原质。当下他也不说破,只是依样与年长的少女将毒质取走,又喂食了二人灵药,便将二女就地放倒在草地上,任其安睡。 至这时老人才行至张入云身前,竟随手便将两枚圆镜递给了他。张入云见此大惊,一声脸上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老人反安慰他道:“我知你目力不虚,已看出这两件法器的来历,此物数年前欧鹭子便交与我,因是性质有异,为我用来医人救命,想来也能解得些那蝎精天性戾气,今即与你一见,自是要发还于你了!” 张入云正在为老人手里提了义妹谢红莲两枚盘节,不知怎生向老人索还,不料乐长老人竟是如此明理,见面就与赐还,一时慎重将其接过,正待说些感激的话。却又听老人皱着眉说道:“只是听说欧鹭子一方皓月钩又为妖人夺去,如此看来你要集起那十三盘节,只怕还真有些烦难!” 张入云闻言不解,只咦声道:“皓月钩?” 老人见了,便于旁解释道:“便是那十三节最后一尾的毒钩啊!此物大是凶性,其材质已不在当世飞剑之下,若被妖人得去重新祭炼取用,倒真是惹人烦恼,而且若以此钩伤人,只怕又要加重你义妹的罪过,越早收回自是越好!唉!欧鹭子道兄一生太过持仗这些世间异宝,如今为宝物所累,也算是因果循环吧!” 张入云见老人深知自己究里,当下也不再遮掩,便直问乐长老人义妹遗落的十三盘节,现如今都存于何人手里。老人知他一心要将蝎尾集齐,当下也不推辞只答道:“如今你已得了四节,剩余的除被妖人夺走的皓月钩,闻欧鹭字当日却用一面雷节与昆仑太行夫人换了两枚蓝田玉实。”说话间乐长老人竟笑道:“那欧鹭子诺大一把年纪,却不知要取这蓝田玉实做什么!难不成真的嫌自己脸老皮厚,想服了它,返老还童不成。” 张入云闻言一动,忙问道:“蓝田玉实!太行夫人!老前辈,还请多多赐教,不知这太行夫人身处何处?而那蓝田玉实又有什么用,竟这般珍贵!” 老人不知张入云心理,只当他少年好奇,又不忿鸥鹭子用义妹残肢与别人相换灵药,当下便耐心解释道:“那蓝田玉实其实倒并没有什么滋补药用,但却是天下间的女子朝思暮想的宝物,服了它便可返老还童,白发重生,哪怕是丑胜无盐的女子,也可变作貌若天仙。呵呵,鸥鹭子的形象你也该当是见个的,便是服了那蓝国玉实,也不过是个三尺童子,只怕是无意的很了!” 张入云一时回想鸥鹭子矮的惊人,真要化身,只怕也如老人所言一般,不由也是一笑。 再听乐长老人又言道:“至于太行夫人,我倒是不从见过,但有闻她与昆仑坐望峰修炼,她是有家有业的修道之士,不似我这般行脚僧,你若行至坐望峰纵是其人不在,但总该能得些讯息的。只是有闻这位夫人脾气很大,你若往见可要小心一些。” 张入云闻那蓝田玉实竟有这样的功效,如此正可一了自己往日心愿,当下却是决意自己一途西行,无论如何也要望坐望峰一行。 正在他犹豫时分,却听见山下一阵飞鸟振翅的排响,眼前忽的一黑,便见群鸦已是飞身至玉母峰上,那叫清弦的黄面少年,此刻也是怀抱着白猿纵跳至跟前,看其脸色,虽是一番往返劳顿,但却并不见一丝疲累。显是真人门下高弟,当真名下无虚。 而就在此刻,却见艳娘也是凭空踏动莲步,直上云头,一步一踏的落向众人身前,虽是阴身,但此刻却并不见一些浑噩的形迹,反是张入云见她眉头几些蹙动,竟如清风吹皱梨花面,一雨带过梅雪香。不知觉中已是空荡荡的飘身于张入云身前五尺处俏身静立。张入云一见之下大惊失色,不想今日艳娘竟是美到了极处,却不知平日自己怎么没有留意到。 而艳娘只一顿形,便仍是冷着眉持傲而立,虽知身旁乐长老人功行深厚,几登真仙,但也是一般的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第四十七回 迷迷茫茫夜 凄凄切切天 (拾贰) 第四十七回迷迷茫茫夜凄凄切切天(拾贰) 而乐生老人见了艳娘竟也似为其资质相貌所感,当下脸色也是为之一肃,好在一旁怀抱着白猿的清弦见了两位师妹依旧被师傅放倒在草地上,不由疑惑道:“师傅,怎么千千师姐她们还在被放在地上,是不是中的毒伤太重了,不宜挪动?” 老人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他这位二弟是两年前与市集拾拣的孤儿,论资质比大弟子秦乐官差了好些,虽已在门下两年,但自己相擅的医术倒是没学了多少,反倒因平日里见惯自己往来御剑飞遁的知交契友而心生向往,一意的想要成为一门混迹的尘世中急人危难的侠客。偏他资质也还有些,但为一心用在剑术一途上,自是将自己得意本领生疏,此时说出这般不足道的话来,由不得乐长老人不摇头。 可老人生性和蔼,闻言也不着恼,只耐心与二弟子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你二位师姐因身中毒伤后,长途奔波,毒血已然流遍肺腑,只仗你楚师叔的护心丹抢自支撑而已。后药效渐失,却又得这位张少侠护持心脉,但一般的周身颠簸,心血已是活动开了,如此为我用取毒质救治时,虽较轻松透彻些。但经脉连番激动,如调制不好,对她二人功行会有缺漏,因是女子阴质,所以才放在草地上静心安置,直待两个时辰后,她二人气血归顺了,才好扶至静室中休养。” 说话间老人又从小徒弟手里将白猿接过,一时取了右掌便切在白猿脖项上,顿时间只见老猿本已是因体弱而衰败的一身毛发,随之便是一阵抖动,两眼也也紧接着睁开了。老人见状只安慰其道:“好了,你虽中了一点刀伤,但因你体质有异,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数日便可恢复。”当下老人一面说话一面为白猿驱除刀毒,并不再如方才一般需用红莲的蝎尾为其拔毒。且老人功力深厚,见机会难得,反于一旁的二弟子解说白猿火性与人类的不同。 张入云因闻得老人称自己“少侠”忙在旁恭声道:“弟子劣质,不敢当前辈如此称呼!” 老人笑道:“你也不用这般谦虚,赴人急难,原来就是侠士的本份,她姐妹二人与你素昧平生便得你义助,说你是侠士也不为过,何况最要紧的是你收了这修炼数百年的老猿于门下,教化它也如你一般的为人急难不顾自身安危,这就更加难得了!算来今日也该是千千这小姐妹二人有些磨难,我因坐关闭守,比平日晚出静室一个时辰,才致这姐妹俩有此性命之忧!不过如此一番也好,这两个丫头平时胆子太大,经此一会吃了苦头,多少也该能收敛一些,只怕还可为楚妃子省些麻烦!” 待老人将话说完,掌中的白猿也已自站了起来,老猿性灵知眼前老人是当世修道前辈,才刚站定,旋又跪了下去。乐长老人见它乖滑,但确是道行精深,为此止住其身形又道:“我知你志向高强,即是你已归张公子门下,又得救了我两个师侄,多少总该看顾你一些。我平日因制炼丹药,正缺了你这一般身轻体健,自在神行可在深山大泽四处采药的行者,如你愿意,可愿在我座下服役一番?” 老猿闻言大喜,本要将身跪下领授,待转念却又回顾张入云以求其意思。张入云见此知白猿怕自己独擅薄了自己面子,忙笑道:“即有前辈仙人指教,自是好过我这般的野狐禅,你只放心留在前辈门下就是!” 哪知老猿闻言却忙摇手,意思只求在乐长老人门下求解门径而已,绝不敢心生异向,叛离张入云。张入云见它一个猴儿倒是有这多礼数要守,不禁莞尔,只得随声附和,任其行止。不想一人一猿这边一番周旋,却换得一旁一声女子的娇哼声。 老白猿闻声心中就是一突,险些跳了起来,忙跪至艳娘面前,求其首肯,却不料艳娘竟不阻拦,而是冷眼望着白猿冷声道:“天下间心生异向的人多了去了,你只一为成人形的畜类,又怎能守得了心志,何况前辈异人和你家主人都为你好,我却未何又要阻你好事!”语罢便是连着三声冷笑,每一笑都把白猿长眉激得阵阵抖动,心惶意乱。 而艳娘对白猿教训一番后,却又扬声于乐长老人道:“老爷子,我这里一只猴子还有它主人,都指望你的好处,不愿离去,我是阴魂孤鬼受其挟制,不能不留在此地。只是你这山上尽是些男子,还请你快些为本娘子预备静室,免得彼此不便!”她语气作傲之极,张入云自不必说,便是一旁的老人弟子清弦闻声,也是为之变色。 不想乐长老人倒是一丝也不在意,当下忙吩咐小徒弟为客人打扫静室,好为其预备休息。 说话间便已置备妥当,当下张入云与艳娘便随老人师徒山间院落中行去,正在众人行走间,本栖身一旁的树上的一尾赤羽哀劳鸦忽的一声怪叫,已是振羽落下,竟驻在艳娘香肩栖身。张入云转眼过处,原来正是当日为自己所救,四尾赤羽中最小的一只。 而一旁老人见了那尾赤羽尾后彩纹,却反倒略有些吃惊,不由开口道:“倒恕老夫眼拙了,原来这是西方的哀劳鸦,且还道行很深,如此看来再过得一两百年便可化身作火凤凰了!” 张入云闻言一惊,忙问之,老人答道:“此是西土极幽之地聚先天哀怨气所化的神鸟,如能渡的九百年大难,便可化身火凤修成正果。张少侠能收得这多哀劳鸦又规其正途,当真是一声功德了!”当下老人又见一旁剩余的三尾赤鸦更是神骏,心里又是一番惊讶,便笑对张入云道:“呵呵,不料我还未助益的公子,公子两般座下神兽反倒与老夫很有助益,未惠人者,先受惠,如此看来,老夫倒是先得利了!”张入云疑惑又问老人何意,却被乐长老人笑着止住,只说待日后再与张入云艳娘二人详解。 而此时那尾小赤羽在艳娘香肩梳羽剔翎很得她的意,一时就闻艳娘道:“同是有毛的,你这羽轻的,倒比那俱人形的还要忠心,如此看来,倒是我先时看走了眼,错待了人了!”艳娘这番话说的虽轻,却只教一旁跟随的老猿听了好一阵心惊肉跳,一双火眼不时翻动,当夜张入云一行便在玉母峰上落住了下来。 至第二日早间张入云略作梳洗,便与长乐老人房间问安,老人此时已然起身,见张入云进见,忙让至室内。当下宾主一番寒暄,张入云果是按捺不住,向其求教炼剑的诀窍,并将顾老人当日允其若求到真金,便义助自己炼剑一时说了。 不想齐乐长老人却仍是皱眉道:“原来顾少阳竟会答应张公子此事,这老头子倒是还和当年一样的脾性。”说完又语重的心长的与张入云交待道:“不瞒公子,我一门修行并不在佛道之间,平日只重医病疗伤,少作杀阀。”说话间将手一指显出自己金光闪铄的飞剑又道:“当年我年少无知,穷五十年心血才炼得这口无方剑,至后仗剑寻仇,如今思来直是伤人害己,张公子年少血性,却能多行善举,实是难能。可如此痴醉于炼剑一途,倒把你一身内养功夫负注东流,实是叫人好生可惜。如此实恕老夫我不能相助少侠,老夫苦心,少侠日后当能明白。” 张入云也是天生的傲性,自己诚心恳求,礼下于人,即不得老人竟允,为此也就作罢,且一时揭过,反为难得进见前辈高人,而语出求教。 老人见张入云心性豁达,不由又是一番另眼相看,当下倒是有问必答言出不尽,一时两人说的久了,齐乐长干脆说道:“我一门功法传自盛唐,虽是起步的晚,但讲究的五行精要,又因施术救人顺应天干,倒也不弱于佛道两家,公子即是有心求救,可在玉母峰上小住,后院藏经楼除南苑一角有金漆封闭的书柜,公子可尽行取录,便在这山上久住也是无防,而且老夫自负医术也还有些,若公子不弃也可从小徒平日一番观览,如若习得一些,到底可利己助人,平日行走江湖也好修积外功,救惠受难世人。 张入云本从口中闻得乐长老人有受自己为徒的意思,今老人这般开口,几已是将自己当做半个徒儿看待,一时忙俯身相谢,只是他向有些心向,因自己已拜的傅金风为师,此一回上倒不好开口求老人收录,不想二人师徒缘份便止于此,今后张入云也再无求进的机会。 再说乐长老人见张入云求教之意极是诚恳,当下也开口将前晚欲求张入云的事告之,原来老人知哀劳鸦生性习火,且当中为首的三尾赤羽,只差百十年功力便可进身火凤。即是如今也可口喷纯阳烈火,老人平日相惯炼丹合药,若能得三尾赤鸦于旁司炉,所得丹药势必更加精纯,是以才有今日相求张入云一言。 张入云闻得这番道理,只忙应道:“如此倒是它三个的造化,日久长傍前辈身边,可得口授垂询,乃是大有进益的事,即能为自己进身,又可添前辈炉火,彼此两利当真是求之不来的好事。” 自此后张入云座下白猿和赤鸦,倒成了乐长老人采药的童了和司炉的火工,但因日相与老人亲近,果是多得造益,只不过十数日的功夫,便显露些气象,直比前番愈加的神骏。 而其中犹以白猿最为乖巧,每次出行采药,便是挖空心思采得好些名花异草为艳娘取乐,生怕她还在为前番自己于老人前薄艳娘的脸面与自己计较,可艳娘却是每每收下,并不做一些好脸,如此倒让老猿愈法的恭敬,每一次采撷回的花草也是愈法的灵异。 值此一月有余,乐长老人见白猿采药确是刻工心诚,这才授了它一方神符,自此后白猿日携此符,又仗着自己天生灵异身轻御风飞遁,往往三两日功夫便是寻遍名山大川为老人一一采办草药。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壹)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壹) 而张入云则日常与乐长老人弟赵清弦在一起同休同止,正巧清弦心里十分向望山下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侠客行径,与张入云相处不过十来日便已随成莫逆。他知道张入云一身技击功夫十分精深,每每一有闲暇便向其求教。而张入云则是知道乐长老人并不寄望自己弟子过多涉足江湖是非,是以虽是知无不言,但总是遁遁善诱,一再忠告清弦,江湖是非实是无益,如他这一般只在清山野岭中归隐,才是人间的大造化。 可清弦每一次求教张入云所得本领都觉是妙到毫颠,而且张入云不但技艺精深,且胸中所学甚杂,清弦虽是累日求教,但总能在对方身上找到答案,比起自家师父师兄偶尔提点的种种还要来的精益简单明了。是以一连求救的十多日,简单把长乐老人平日交给的功课全都耽搁了下来,反倒都让张入云做了,为此清弦很不好意思,可张入云却是一丝不放在心上。他过往与敌角斗,每常受伤,不是苦苦支撑便是要靠别人提携,如今能有机会从当世药王门下习艺,自是想得其一门奇技。何况他为了炼剑还要有求与乐长老人,如今即能与清弦交好,日后总该能得些方便。 只是张入云天生资质有限,于医术上的修习往往阻滞不前,而有时虽他在一旁的艳娘,只偶尔听闻的一两句,竟比他十数日功夫的研习还要来的透彻,为此艳娘没少讥讽与他。好在清弦资质也不见高,见张入云进步缓慢,反时时加以安慰,并将自己平日里进益心得与张入云交流,二人一同钻研果然要容易好些。 可时间略长,张入云却是本来一颗热心,不住的沉了下去,他知自己纵是发奋钻研,只怕再学上二十年也至多只是人间良医,如此不但好叫乐长老人失望,便是自己却哪有这许多时间消磨。 于是每日里夕阳西下,张入云总是于山间万丈峭壁上取胡琴在手闲弹,一面苦思良策,好摆脱目前这般尴尬的境地。那哀劳鸦本是集幽怨哀气而生,因听得张入云琴声也是至哀,是以总是于傍晚时分守在主人身旁闻聆听琴声。 这多日来艳娘与群鸦日日调教,已俨然群鸦的主人,尤其只剩下的一尾小赤羽因三位兄长不在已是暂作鸦群的首领。它虽年幼,但精灵古怪很得艳娘欢心,为此还为它取名“龙牙”日日添在艳娘肩头相伴,不离其左右。而张入云奏琴召引的群鸦前来,为此艳娘自然时常也在一旁俏立倾听。且难得艳娘于一旁闻琴时,倒不嘲讽张入云琴艺拙劣。 张入云初时甚是沮丧,总是自责自己资质愚笨,又见晚间提琴在手吐露心绪时,鸦群和艳娘总在自己身旁,心里很不自在,可哀劳鸦是披了毛的飞禽,艳娘更是飞行绝迹,正座玉母峰上就是张入云欲觅一处清静地躲开众人,也是寻觅不得。无奈之下,只得闭目扬琴,眼不见为净,沉心静气,只将全副心思用在琴声上。 张入云本有内秀,虽然他知自己于医术上资质不高,但只一得静养,便潜心揣摩如何能别出蹊径弥补自身缺憾。这是张入云自幼习武养成的习惯,虽是每常有太多难题自己无法应对,但只要用心竭力,总有可图谋寄希的关窍,他又是多年养习的内敛沉着心性,如此沉心着力,心胸也渐渐豁然开朗。 而连日来群鸦于近前并不聒噪,艳娘于身旁也不作斥责,反让张入云心绪越来越舒适安怡,直到他接连于崖下枯坐了十余日,方才振身立起。再看身边,就见群鸦尚在,但艳娘却是杳无音信,多日以来张入云总见艳娘只在近前驻身,一时不见其人,反倒有些空荡荡的,他于自身修行上倍加小心,此时一感胸中气血虚浮,心中便是一惊。 正在此刻张入云忽觉身后有异,忙回望探视,即见艳娘正与龙牙俏立与身后,一时不免有些变色,却又忙笑道:“你怎么忽隐忽显的,我刚才还正在找你呢!” 艳娘闻张入云竟在寻觅自己,不由有些惊讶,可再看其脸色一如往常,便又讥笑道:“难得你也会想起找我,只是我又给不得你什么好处,怎么忽然记挂起我来了!” 张入云笑道:“你也不用故意说这些话讥讽我,虽是我这几日闭目养心,但知你每常都在近前,连日来我都在用心于医术不得长进,心绪很不好,有你经常于崖边相伴真是要谢谢你了!” 艳娘听张入云说起自己经常在崖前相伴,不由竟有些脸红,只仍是板着面孔傲声道:“这崖上除了你之外,我俱不认得,新近又添了两个受伤新愈满山爬滚的小丫头,更惹的我心烦,那忘恩负义的老猿我见了更是生气,说来算去,也只有这崖边才得清静些。何况你这几日气苦,天天如丧魂魄一般,几是要哭出来了,如此天天见你悲歌哀吟,倒也趁我心意,你还当我是好心陪你吗?不想你却会自以为是的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没的叫我恶心!” 张入云见自己还是被艳娘借故奚落了一顿,只得无奈摇头道:“如此说来倒是让你见笑了!不过能与不得意时有美人相傍,倒也是件很让人欣慰的事!” 艳娘兰心慧质,又与张入云相处日久,已知他一些脾性,虽口中说的此话,其实却是借故推搪取笑自己。因又知张入云脸嫩,反倒立意让其难堪,日后不敢再拿自己取笑,闻言反近前两步与其调笑道:“哦!没想到你竟也有兴致调弄起女色来了,即如此不如今夜我二人再到这里一叙如何,我自负琴艺舞技也不算差,至时若君操琴,贱妾自当歌舞相伴如何!”语毕一个福身,却如绵柳一般盈盈下拜。 张入云少年心智,那经历过这些,一闻艳娘首度自称贱妾时,便是连心都慌了,欲待摇首拒绝,可是面上好生尴尬,又做不得。有心摆手,可艳娘已是一步一移踱近自己身前,一时温情款款风情万种,只惊动的他无言以对,一步一退,只让至身后峭壁无路可退方才作罢。 而艳娘已是及至近前,当下取手轻抚石壁将张入云压在岩壁上动弹不得后又娇声道:“怎么?难不成我不是小雅,就不成吗?还是我生的比她丑,你便看不上我吗?” 张入云至此时已是含胸收腹,几将体内最后一点真气全都吐尽了,才未让艳娘丰胸与自己胸膛相抵,到了此时,他知道自己怎样也不能是艳娘的对手,只得苦着脸笑道:“都怪我不好!胡乱说话,让你生气了!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还请艳娘能放过我这一遭!” 果然艳娘见张入云服软,随即柳眉就是倒竖,当下只翻着冷眼喝声道:“不是花心枕头,就别说些风月话,以后再若拿我取笑,可给我小心仔细着点!”语毕已是倒身退去。 张入云见艳娘终于不再苦苦相逼,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瞬时一身禁闭半日的冷汗俱都自毛孔中流了出来,崖上本就风大,一阵冷风袭过,直冻的张入云周身一颤,不由自主连打了两个喷嚏,此时他自内功登堂入室以来绝无仅有的事。一旁艳娘见他被自己摆布的如此,不由连声得意的娇笑,张入云正在上下不得,为时也只能不尴不尬的笑了笑。 却不料艳娘又是近至身前,目注张入云娇声道:“你也不用太过害臊,你能知机服软,转瞬之间便于女子面前赔话,便说明你也不是不知风趣的人,若得我调治,异日倒兴许是块可造之材也不定呢!” 此番话说的张入云更是哭笑不得,真不知艳娘是在安慰还是奚落自己,想到自己竟能让花中魁着艳娘这般称赞,怕也是足以自慰了。只是不经意之下张入云却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竟还有这一桩潜质,念头闪动之间,却忽然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生性风流的亲生父亲,也许艳娘有此一言,许是自己自生父那里有些承继罢了。一想到这里,张入云一颗心顿时冷了下来,再目注艳娘时已是恢复了往常的气度。 艳娘见张入云瞬时间便已恢复如常,不由也是一惊,本有些调笑的话,却又不方便出口了。再见张入云已有起身上峰顶的意思,便又对起嘱咐道:“你快些上的峰顶也好,目下正有位女前辈高人要急着见你呢!” 张入云虽是心上正自不悦,但听得艳娘话里蹊跷,不禁问道:“什么女前辈?怎么会要急着见我?” 艳娘见张入云急迫,却又讪笑道:“你即救了人家的两位徒儿,她做师父自然也该相谢一番才算有礼啊!说来好笑,你一坐这枯崖十余日,反倒让两个被你救了的小丫头好生不过意,有心想报答你,反而无从入手,只空便宜了那只臭猴子,这几日里内丹法诀倒是被它骗了不少!”说话时艳娘已然柳眉倒坚,钢牙反咬,只不知白猿若得知艳娘如此嗔怒,却不知它又要采摘些什么灵花异草来填补。 而张入云见此却是不置可否,当下略思忖了一番却又道:“那你呢!当日哀劳鸦与你也曾出手帮过忙,怎不见你。”话说到一半,却又赶忙止住。再看艳娘脸色,却早已是笼了几层寒霜。如此张入云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皱了皱眉头以致谦。 艳娘见张入云变色,心里反有些安慰,再见他半日不曾说话,只得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人家有心要帮你,总该早一点去才是,若去迟了,好处只怕都让那猴子争去了!” 张入云即然已知有前辈莅临,自己身为晚辈,若不去拜见到底有失分寸,何况自己到的玉母峰上本就是有为而来,即有前辈仙人可以求救自是不能错过。为此便一个起身跃至崖上,又见艳娘仍驻身在峭壁上,知她心傲绝不会与自己一同前去。眼见其一人孤身与绝壁之上,身旁只有怪鸦相伴,竟忽然觉得她形单影只,心中不由生起几许怜惜,不自觉时,已然说道:“即如此,我且先去走一遭,若到时你还在这崖边,我再来看你如何?” 张入云将话说出口时,便觉有些不妥,再见艳娘闻声,却仍是不作一言,张入云凝望良久,也不见其一次变化,不由轻吁了一口气,起步便往乐长老人庭院中飘去。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贰)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贰) 待张入云登入庭院正堂,就见乐长老人果然正在室内陪待着一位美妇人,而乐长老人与妇人的三位弟子,则正经待立一旁,观三小气色,都有些端正刻守,好似那妇人身份甚是尊贵,除乐长老人外,众弟都不敢轻松言笑。 老人见张入云自室外归来,即招手相唤道:“怎么!在崖下静坐了十几日,可有些领悟了吗?”说话间又命张入云上前拜望美妇人,并为其介绍道:“这位是烟南山修行的楚妃子,与我是老朋友了!你今番有幸得见高人,可不能错过!”张入云已从三弟子行色瞧出那妇人不比寻常,忙上前一步深深施礼,口称前辈。 不料那女子倒是比张入云想像的随和,一时还起身上前一步将张入云隔空扶起,并对张入云和声道:“本宫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算来虽是你我初次见面,但本宫却已欠了你好几次人情,今于长乐叟行院得见,果然你气质不俗。虽还有些灵气不够凝结精炼,但到底没落了几位老人夸口,况且你与本宫并无甚渊源,不用太过拘礼,且坐在一旁说话吧!” 张入云闻声到底没敢落坐,只站在一旁与二位前辈答理,也直到此时他才得机会抬头正视那妇人。就见对方三十许岁的年纪,头梳透额罗髻,着一身窄袖高腰宽摆长裙,外笼一件如烟雾一般蒸熏缭绕的墨绿色及地纱罗。一身略显丰盈的皮肤白晰如雪,虽只在双耳上戴了一对蓝宝石的耳环,但依旧将其点缀的庸容华贵,气质绝伦,至于面孔虽乍一看似是位中年美妇人,但眉色展转间却比少女还要白腻细致。张入云还是第一次见得这般富丽堂皇,气秀脱俗的贵妇,一时间心上竟有惴惴,也是有些不安,呼吸警守了起来。 那美妇人好似见惯了这般举止,为此一笑,只指着室内交椅说道:“还是坐下说话方便些,你我都是长乐叟的客人,他老人家又将你当小友一般看待,你就不用这多客套了!” 张入云本就不喜欢在人前畏畏缩缩的行止,一时连得妇人两番提点,不愿被人看的低了,随也就安然坐在一旁客席陪待。再又轻吸一口气,将胸中积郁的气息尽吐,瞬时眼里便是精光一亮,脸色也已恢复如常,重现平日轻松自信的神气。 妇人见张入云片刻之间便又重回生机,心上满意,便又回首与乐长老人一笑。只在转过身时却又冷了声音吩咐身旁的二位女弟子道:“你两个胆大妄为,不择深浅的逆徒,今番若不是张入云舍命搭救,早就毒发身亡在玉母峰下,还不快上前为张公子作礼答谢,只站在哪里做什么?”其弟子苏千千与韩万芳闻得师傅严命,赶忙沉声静气,走近张入云身前深揖作礼。 张入云见状,因守着自己是小辈不敢在前辈面前放肆,当下也不施展真气将二人托起,而赶紧也在一旁作揖回礼。楚妃子见状忙将其劝止。可到底张入云还是为二位女子还了礼。一时上双方轮番答礼,楚妃子门下的小弟子苏千千觉着有趣,不由轻笑了起来。可才刚出声便被楚夫人止住,其师姐又接连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好不容易将自己笑容收起。 待宾主落座,长生老人又重提起张入云这两日不得进益的事,并还道:“其实你悟性不差,只是先天资质有些不如我等座下弟子,不能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是故初学起来,进益的慢了一些,但只要你能耐着性子,潜心专研。你又心志专一这样好处,依老夫所见,只过得十年功夫,便当可传我这一门功夫,至于日后深造,只要容你日后下山行走,自寻途径即可。” 说道这里,老人又笑道:“可惜你这孩子事务繁忙,目下并没有静神宁气的心境,遇事总向走一些捷径,如此胸中添了几许浮火,到底心思混浊了一些。这本是修道人大忌,但只为你功底打的扎实,还没有显现出来,要知万丈广厦平地起,纵是被你心急拔高了几尺,也终是要补过原来当做的功夫才能稳健!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张入云忙答道:“多谢老前辈提点,晚辈也自知能力有限,虽急欲成功,但还明白欲速不达,拔苗自毁的道理,今晚辈于崖边静守十余日,不管如何度忖也自负没有心智能力,习会前辈的奇术,所以才想在有限的路径里,得到前辈您的指教!” 乐生老人听到张入云口中竟说出“有限”这一句话来,脸色反倒有些惊诧,不由回首望了望身旁的楚夫人,却见对方眼里也同自己一般,流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来。老人于是又问道:“如此说来,且将你的心思说说看,也许我能帮衬的到,也说不定!” 张入云忙从一旁答道:“入云自忖没有前辈那般不出世的心智,且十年修行,除拳脚一途外,其余也都不得入流,因此上晚辈欲与自己身体为导向,身体力行,习得一些救人助己的法门即可,不知前辈门下可有没有这一桩救治人的医术?” 老人闻言一惊,旋即却又眯起了眼睛,过来半晌方才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想习那五行蕴化的医理与君臣主辅的药性了?”可又过了一会儿,却又目注张入云道:“而且你说的这般托大,想来你与人体经穴,体质筋当有不俗的造诣了!” 张入云忙道:“弟子不敢,但弟子十年苦功,也确实如前辈所言,只在这两门技艺上略有所得!” 一旁二老观望张入云气质,都知其心性是个不做张显的,此刻在二人身前即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对自己信心十足,而乐长老人再见张入云目光充足,果然如自己所料,一时反倒生了些心事,仔细思索了起来。 楚湘妃子在旁见了老人迷茫,却自与张入云作笑道:“呵呵,不料你这孩子倒也有些见识,就不知你是不是知道齐乐长一身点穴功夫世间无双,你竟误打误撞求教起他的看家本领来了!只不知道他肯不肯拿出压箱的本领传授给你呢!” 乐长老人闻楚妃子言语已知她有心帮衬张入云,本来他心里还有一些犹豫,但至此时见楚夫人也发了话,一时顾虑全消,只与她笑道:“夫人不用激我,难得这孩子一副身躯锻炼到这层境界,况且他怀仁心善,又是有心救人,虽是如此上多少得了我一些受益,但我怎能为一点浅漏的拙技而做出藏私不授的事来呢!” 楚夫人闻言答道:“你能如此做想就好!”言罢,又对张入云笑道:“长乐叟既然答应要传你点穴的本领,你可一定要记住要将他的浇雨梨花指与铁砚针习到手才行,不然便是他故意藏私有意慢待你!” 乐长老人笑道:“夫人又戏谑了,即是有心相传,老夫总能再藏私,只是铁砚针易学,梨花指却难练,只怕这孩子要在我门下多待上两年方可!” 张入云闻老人竟有言自己习练梨花指要得两年功夫,眉间不由便是一皱,因心上着急一时失语道:“晚辈曾随家师伯习得一点弹指神通的功夫,不知是不是可与前辈梨花指相互印证?”不想他这话一出口,却见两位老人脸上同时显出些惊讶神色,张入云不免心下惴惴,忙自改口道:“或是为此与习练梨花指有甚冲撞?” 而乐长老人已在旁惊讶道:“弹指神通是华山派功夫?你师伯是谁,怎能习有这门功夫?” 张入云知华山派是当世邪教,为防乐长老人以为自己是华山门下,忙从旁解释自己师伯是天鹞子,至于弹指神通也是他老人家偷习来的! 不料楚妃子闻声先笑,只乐道:“呵呵,原来天鹞子是你的师伯,这可真有些意思,只是你这师侄安静守礼,浑与你那顽劣的师伯不一样,上月你师伯才从我烟南后山桃林,在我守山神兽的眼皮底下偷了我三枚仙桃,若你有机会遇上你这位师伯,可记得要他还给我哦!” 张入云闻自己师伯偷东西竟偷到了楚妃子后院,一时红了脸,连忙起身告罪,可二老却只玩笑而已,一语带过,丝毫不放在心上。 三人一番言笑,乐长老人才略带忧色与张入云道:“你即已习有弹指神通,论指力该当不成问题,当我就怕你运动指法时,会为弹指神通拙累,如此倒要思量一门将两般指法融合凝炼的法门。”老人说话时脸上不由露出些难色。 楚夫人见乐长老人作难,却惹得张入云也有些焦急疑虑,一时又笑,只从旁安慰他道:“张少侠不用为此事烦难,长乐叟即是有心教习你,这合炼两般指法的法门自然着落在他的身上,况且他心智武功都有独到之处,少侠只安心等待三五十日,他老人家自有妙法解救!” 乐长老人见平素庄严的楚妃子今日竟是少有的偏向眼前这少年,当下无可奈何,只得一阵苦笑。 而于此时楚湘妃又与张入云道:“我于此地只能逗留片刻,张公子连番施惠,我不能不做一些报答,不知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倘若正巧在我能力之内的,本宫定当相助一臂之力。” 张入云本就为夫人先时说到自己曾屡次相助一事纳闷,此时见其又再度提起,忙带着疑问恳请夫人解释。 楚妃子笑道:“四年前公子曾助我清理门户,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一个月前公子又在顾少阳那里帮我将掘金钩炼化?而如今还于急难之下救了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劣徒?我素重因果,不原寄人恩义,此般连受公子施惠,礼当要报,不然反倒让本宫心上作难了!” 张入云至此时才知楚妃子便是楚氏三兄弟的姑母,见她不但不为自己杀了楚幽玺与自己为难,还要施报自己,一时震惊,竟是说不出话来。 楚妃子见他犹豫,半日不置可否,当下却又将那方如水晶一般剔透的掘金钩取出道:“此是我炼魔法宝,只为三个月前与罗刹女恶斗,为其阴葵水所污,托得顾少阳与长乐叟才能复旧,如是张公子不嫌弃,便将此宝相赠如何?”她话音刚落,便听得身旁两个女弟子口底齐齐传来连声的惊异,一时间瞪大了四只秀目,眼望那精光夺目的金钩,叹息之情跃然脸上。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参)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参) 不料张入云见此,却忙开口道:“前辈炼魔宝刃,弟子不敢承受,晚辈至今日仍是五行缺漏,功法粗浅,如得了这般宝刃反徒增烦恼,甚是无意!” 他这一番话说的楚湘妃与乐长老人倒是不由点头,眼光温和,甚是嘉许,一时再听湘妃笑道:“你这孩子说的话,倒也有些道理,当日我在琅琊谷时便知你有心炼剑,顾少阳为难你,要你得了真金他才肯相助,虽说是烦难了些,但其实也是体恤你一介后辈的苦心。我与昆仑坐望峰太行夫人本是师姐妹,当日先师飞升前曾留有极西之地奇石一方,只为开金不易,若炼仙宝又得有相宜诸物相应实太过烦难,是故这多年来一直留弃。 我与你修书一封,你此去可试与我师妹商量取要。只是她生性有些小气,就怕你索取时有些坚难,但你也不要太过着意,一来仙宝奇石各自有缘,妄取无意,二来昆仑广大,我望你额角隐有祥纹,此去西方该当得利。实若不济,你再到岭北烟南山寻我,到时我往东海走一遭,必为你寻得一段奇铁,好封得顾少阳的口,你看如何?” 张入云接连访得顾老人,药王便为炼剑,此时闻的楚妃子竟然告之炼剑用的生铁消息,自是喜出望外,想着本就有意于坐望峰讨得一枚蓝田玉实,此去纵不济也该当为隐娘效些力才是。当下忙施礼相谢楚妃子,只是心中又有些疑惑,总觉这许日来,自己运气不错,连连机遇,张入云本是个不信命的,一时只觉诸事太顺,竟有些不安起来。 而一旁药王已是看出他的心思,当下也在一旁说道:“太行夫人生性携私护短,你今一去可小心不要得罪其门人属下,不然必为自己增添无限烦恼!” 楚妃子笑道:“齐老不要吓他,虽是我师妹是有些性情,但即是我举荐的人,自然要留些余地。” 齐乐长闻言一笑,便不置可否,楚湘妃见了却有些不安,要知易理相算,长乐叟向来精擅,老人此时这般举止,倒让楚妃了有些顾忌起来,待略一作想,便从袖笼内取出一道金符交于张入云道:“此是先师留下的金符,你可将其佩带在胸前,此符威力非同小可,平日纵不施展也可藉此宁心敛气,于平日修行有大益处,若是遇上危急,颂动真言,便可行由念生,一纵千里之外,为危急保命时分的护身法宝。好生收藏,平日不到急难之下绝不要施用!”说完又传了张入云四字真言。待楚妃子回望乐长老人时分,才见老人脸上有些转和。 张入云接过了金符,就见已是折成一精致的三角形,略一观望,隐约可见其上有赤虎、玉兔、日月星晨诸物,只一入手,便觉透身一阵清凉,精神元气随之一振,知是前辈遗赠的秘宝,珍贵异常,且有此一物便等于多了一条性命,心上大感,忙谦谢不止。 乐长老人也在旁笑道:“此是落英仙子留下的两道护命神符,今妃子能转赠给你,可见对你的期许,此符顺天地造义,上绘有十二星相,专能提炼我修道者精气神,还可收纳精炼元神,不使轻易出窃,你有此一符日后修行时,可大胆精进,不用为过于激进而走火入魔了。” 张入云当时灵光一现,忙问道:“两闰老前辈,既然此符有这大用处,不知如为艳娘携带的话,是不是可让她元神早日凝固,身上戾气化净?” 他这话一出口,楚妃子便已面显不悦之色,乐长老人见了也为之轻笑道:“这孩子也是心仁,夫人也不用太过生气!”转又对张入云道:“艳娘一身罪责不小,并不是只全凭自身修行便可化净的,且她恶根深种,一身戾气凝结,我知自有你约束她后,其心境确是有些收敛,但若安照现在这般进步的法子,只怕再过千年也不定能完功,此一时我却不能不说于你知晓!” 张入云知自己刚才已无心触犯了楚仙子,但闻乐长老人的话,仍是硬着头皮道:“弟子也知道艳娘难以教化,只是近一个月她确比往日有些不同,我想凡人终有可渡之处,今大胆冒犯两位前辈,还请不要为弟子轻言动气。” 不料本是有些作嗔的楚妃子,此刻闻言却又转了和色,一时轻笑道:“无怪红叶对你青眼有加,你这孩子虽是生性倔强,却又有些菩萨心肠,实与你说,你若想救艳娘,只有为其广积善功,至于扫荡其一身戾气,算来只有海外余存的天一圣水可办到。只是你要记住,佛家向重因果,你今日只一念生起,异日必要补报,不然的话,所犯罪责可是要于你亲身领受的。” 张入云闻声心上即是一拎,二位老人见了,不由都得一笑,张入云见自己心虚为二人看破,脸上不由又是一红,只是其心性生就如此,转念一想也就处之泰然,二老见他转瞬之间便已坦然承受,感其气度,也是不由的连连点头。 楚妃子因还有要事,待将书信交与张入云,只饮一杯清便起身相辞,一时长袖轻卷,便将二位女弟子夹带往北方去了。 自这一日起张入云便与老人晓习梨花指与铁砚针,此二门技法,虽可防身,但更重在救人。乐长老人于授其技艺前,先将人体经络秘穴与其间生理要诣与他教授清楚,不想张入云于身体机要穴道的了解远比老人所想的为多。一时老人略一触类,而所习艺之人便已旁通,老人为此深以为喜,于是倾囊相授,而张入云则是不生一点阻碍的将老人秘法收授,当真一个教的痛快,一个学的随心。 如此只三个月不到的功夫,张入云便已将基本生理学的点滴不漏,他心里本就有一副人体经穴脉络图谱,如今得老人不吝指点,此图谱终于融汇完备,虽则张入云还不懂医理药性,但仅于经络一图上,已可为此救死扶伤。至于老人也未料到张入云会有这般精深的内功底子,当下得堪大造,实始出其望外,而张入云能这般依其自身的短长晓习医术,虽是有先见之明,却实又有大毅力不能办到,于是愈法的用心,二人虽未称师徒,但却早将对方当自己良师佳弟子相待。 至于梨花指与铁砚针,一为乐长老人年少时护身本领,一为施病救人的金针,只是老人手法特异,虽是柔软之极的金针取在手中也可刺穿的数指厚的铁砚,因此而得名。张入云本擅暗器功夫,虽是金针与金镖向去甚远,但他手法灵动,晓习起来却愈觉的方便趁意。 而梨花指却因为张入云习得弹指神通两厢内力凝聚蕴结的法门完全不类,如此倒让乐长老人费尽了心思,待终于将合炼的法门冥想出来时,却又因张入云内功还不够,而有所阻滞。 因见张入云苦炼二般指法不得进益,乐长老人只安慰他道:“你如今才多大年纪,这两般指法,一是华山绝学,一是我百年苦心钻研的不传之秘。此时你功力有缺,内力也还不够精纯,火候略差一些只待慢慢进益则是,不用太放过于心上。” 不料张入云却有些性情,知自己内力不到,待习得二般指法,竟用了一个月的功夫便可运功取左手击出弹指神通,右手运动梨花指,如此虽比不得二指合炼的威力,但也是非同小可,何况长相历练还可渐渐将两般指法尽速融合。乐长老人见他有此恒心机智,也是不由深深震惊。 时光过得迅速,转眼之间张入云已在玉母峰上留连了半年时光,期间他与乐长老人弟清弦因日日相伴,早成良友,而清弦得张入云指点每日里都是晓习其一身技击本领,待日后有暇,就连师傅不肯传授的梨花指与铁砚针也自张入云处习得三分。乐长老人先见自己这弟子不事医术却安心于这般技击末流,也教训的几次,可无奈自己这个小徒弟却是一心向往江湖侠客的潇洒异举,时间久了,也只得听之任之。 而张入云因与清弦关系日厚,有心想向其探问合炼飞剑所需要的诸般仙草灵药,但每每出口却又怕清弦性直,一时偷得师门机密于自己,反为自己所累。好在张入云已可从容出入老人藏书阁,半年功夫下来,他日日不休,都在书室中摘抄各种异草的药性注解,他虽记性不是甚好,但却会下死功夫,半年时光,已为其摘录了数千种异草的灵性。 有时艳娘在山间无趣,也会至书阁中耽搁时间,见张入云书法拙陋,画技浅薄,却是连声讥讽将其推开,自己寥寥数笔便将图谱画的尽善尽美,至于一行蝇头娟秀的小字更是令得张入云目瞪口呆、羞愧无地。为此上艳娘很是得意,虽是时时口中刺讽,但往来书阁的次数却是愈加多了起来。 转眼已是入冬季节,虽是天气日渐寒冷,但张入云却为这半年进益心中着实高兴。他每过一二日便在玉母峰峭壁上弹琴自娱,哀劳鸦则闻琴声必志,而艳娘也总是随之在身侧聆听。一日因见张入云练功有所进益,心上喜悦,却换了《春水舣槎曲》,且还连奏了两遍,艳娘见他有些忘形,便在旁讥笑道:“你这人也是小家子气,前番日子里,医术不曾长进时,天天都是弹那段哀曲,这两日有些进益了,却又换了这些张智,当真是心胸狭窄,存不住心思。” 张入却与其相处半年来相安无事,二人言谈也日渐轻松,一时也笑道:“我只一俗人,资质浅陋,心中不乐,只借琴声而不借酒消愁,便已算是不错的了。哪能如你这般天生慧根,绝顶聪明的女子,做起事来样样顺手。我拙劣一辈用功艰难的苦处,却又哪是你等兰心慧质之人能够了解的!” 艳娘闻声骂道:“你自己心量狭小,不得意时便来怨天尤人,比你聪明百倍的人有的是,怎么这会子却只在我一人面前说嘴!”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肆)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肆) 张入云乐道:“比我聪明的人是有!只是都不在这山间里,我若不说你,却能说谁去?” 艳娘哼声道:“这话倒说的是,如换了平常倒也轮不到与我玩笑!” 张入云本是无心,此刻闻得艳娘的话,却不知怎地心上竟有些忐忑起来,忙换过话题道:“那就不说玩笑话了,我知你聪明,虽是平日只在书阁里略微观览,但已很有所获,就不知你现在已到何等境界了?” 艳娘疑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入云道:“也没什么,此是齐前辈一生搜集而来的典藉,你我二人即入宝山,怎好错过,况且我见你平日里无事,读些医书也好解闷,若能从此用学到的医术救人,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艳娘闻声冷笑道:“我自有我的劫数,倒不用你来施恩,目下我已为阴身,又无躯体,这些医术再高明与我来说也是我用,你想让我学这些无用的东西救人吗?真是笑话!”只是艳娘见张入云闻语有些皱了皱眉头,到底有些不得意,一时只将首撇过一边,才又冷声道:“只是你这人太笨,同样的经解竟然要看上五六遍才能记住,我好心在一旁注解,看了一两次,却是想忘也忘不掉了,虽说也只一点点,但比起你和那个什么清弦自然要强得多了!” 张入云闻言一喜,忙又叹道:“还是你聪明!竟有过目不忘之能,就不知你观览书阁里的典藉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发觉什么与自己有异的东西?” 艳娘讥讽道:“我知你心思,想从这书阁里找寻祭炼仙剑的药方,可那老不死的也不是想的那般好心,虽说他书阁里的药典也算是人间经典,但是真正记载上方仙藉灵药的大典却是收在金漆封盖的书柜里,那金漆刻有五雷真印,显见那老不死的不欲传外人的!” 张入云轻声笑道:“你误会我了,我话里的意思,是你在这多天里,可找出使你重生或是元神坚固的法子,倒不是为我找寻什么炼剑的医典!” 艳娘闻言大惊,忙回首瞪大了眼睛盯着张入云瞬也不瞬,颤声道:“你问这些什么?难不成你要将向小雅那样的打落道行,重投人间?” 张入云见她有些惊惶,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问你可有所得,况且,你如不想转世,我们再寻找炼固魂魄的方法就是!” 艳娘听得这句话,脸色才稍有缓和,但仍倔强道:“你管这些做什么!若要我元神凝炼,只待我日后慢慢修行,自有精进,却不劳你操心!”说着却又笑道:“难不成你想与我合藉同修,你若将纯阳与我一同交合,说不定我二人修炼地仙倒是指日可待呢!” 艳娘说这句话时只为取笑,不料见张入云目光之中却有些忧色,她生性多疑,一时醒悟,又连忙道:“原来你自以为可救世度人,只当在行仁善,却自顾持正义把我体内什么戾气恶质打退!哼!天下的道理,你以为只站在你这类自诩为正义者的手里吗?” 张入云见艳娘果然聪明,只几步便猜到自己的心思,又觉艳娘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也叹道:“我没想过那么多,只是你为妖道所利用,一直心底有些偏执,又被长久拘在桃花扇里,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我当日受庶叶仙子所托,总想为你寻一个妥当处才行。” 艳娘又冷笑道:“当日我可没有求你收留我,到是为你缘故,让我长日里不趁心意,你即是只守着负人这托,那就不必这么为难自己,现如今小雅已是觅得良地相投,你也不用多在意我了!只择一直将那牢什子的扇子埋了,趁早大家都得清静。” 张入云笑道:“你也别恼,我说这些并不是在推托什么,我知你不信我会将你与小雅一视同仁,但在我心里却实是这般作想。你与我相处近两年功夫,也知我有一身债务,虽不是有心推辞,但日后我还许要遇得更大的劫难,你在我身边很有些不安全,此玉母峰气质绝好,又有齐前辈这样医术大家,若能得他老人家相助,总要好过你我左右奔忙,你说是不是!” 不料艳娘闻得此话,却是半日不语,过的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是不是你当日默许将白猿收为门下时,就已经安心要将我在外安置了?” 张入云不料艳娘竟能留意到自己当时收录白猿与哀劳鸦的心情,当下默默点了点头,但却不知怎地,竟心上生出几许愧疚起来。而艳娘见张入云无言以对,倒也不再理他,一时间张入云重又提琴在手,虽想拉些欢快的曲子,但手下琴音却总是声响《仙山无恙曲》的曲调。 又过了一个月光景,已见冰雪天气,但张入云的梨花指与铁砚针两门技艺却已是琢磨的愈加纯熟。乐长老人见他习艺前慢后快,也很是称赞,只是平日里有谈论至炼剑一事时,却总是一语带过,显是成见很重,并不欲张入云多为杀孽还薄了仁心。 张入云为此也不多言,依然只是每日里抄录藏经阁中的经典,艳娘即自那一日起闻张入云有与自己分手的意图,虽连生了两日的气,但事后反而一力催促张入云尽速上路,并且将录书一事承揽了大半,虽是看着她不费力随意摘录,却比张入云全神贯注还要来的妥贴。张入云为此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每常里都在崖下清奏,已慰艳娘辛苦。有时艳娘在峰上待的闷了,张入云也陪起一同下山在左近走走,虽是艳娘好杀,见到灵异动物总是想生擒活吞,但都为张入云阻住,到最后只是采摘些异果打发了事。 一日,因已至隆冬,鹅毛大雪下一天一夜,雪住之后,漫山遍野已是披撒一片银妆,张入云这几日因艺业已成正要准备上路,不免有些疏懒,只在室中整订打典行装,不料艳娘倒是兴致极好,竟难得要他陪自己野外踏雪。张入云虽是无雪,但因这几日来想与其商量将她留住在乐长老人处,所以不好意思拒绝。 正巧白猿这两日正在山中赋闲,为此张入云便也将其带上,也方便路上寻觅异果,以妨艳娘杀生。不料临行前白猿竟是有些懒洋洋的,脸上神色有些疑惑,手里犹豫着向张入云比划,意似让他不要出外巡游。而此时艳娘已将哀劳鸦召集周全,见此刻白猿作梗,只一个瞪眼,便将老猿吓得连连点头,不敢再有些许违逆艳娘的举止。 一时上艳娘与群鸦在空中飞纵,张入云与白猿则在雪原上急驰,因二人都是身轻如燕,虽是步行却不让的空中的艳娘与群鸦,回头再望,真个是踏雪无痕,一人一猿虽奔出良久,但脚下也不见丝毫踪迹。张入云半年来习得乐长老人指法,自忖功力又得精进,此时回身观望,也是颇为满意,他本就是爱跑的性子,如此一时奔发了兴,又得空中艳娘挑拔比试,众人竟是一路行出百里之遥,若不是白猿见离主峰太远,一行人只怕还要再行的远些。 不料众人才刚驻足,为首的龙牙便好似发觉些什么异端,瞬时间已是抖起翎羽,一个急蹿便已向数里外的一记黑点扑去,因见首领起身,剩余的哀劳鸦自也是纷纷振羽虽之而上。张入云目光锐利,只放开目力细查,却原来是一尾只两尺余长,全身雪白,只脚爪炭黑的小狐狸,正口里衔着一株灵芝草在雪原上飞奔。因是伏身傍着雪地而走,若不是四爪张扬,真不易发觉。为此张入云方知自己虽得目力惊人,但到底还是比不得这空中的俊鸟,一时不由一阵苦笑。 艳娘因见狐狸口里衔了一株朱红的芝草,自是想要,见虽有群鸦追踪,但那玉狐竟是灵动之极,一个觉察不妙便已钻入雪原一侧的矮树林,如此哀劳鸦在林中不得疾飞,很不得力,虽仗着数量众多,但好一会儿功夫也不见将狐狸生擒。因此上艳娘即命白猿上前追赶,未想此一番老猿却是很有些怠慢,张入云见其疏懒,正在疑惑,却见艳娘发起狠来已是将修罗刀祭出,白猿害怕,只急的“吱”的一声,便已蹿出身影,顿时雪原上便惊起一道白虹,直往林中贯去。 张入云见艳娘举止猛恶,不由笑着劝道:“你对它这般凶恶做什么,这老猿连日来都为齐前辈天南海北奔走,难得这两日有些闲暇,你就让它歇歇又何妨!何况我看那狐狸也是得了些气候的样子,若是这朱草它得来不易,你又何苦与它争夺。” 不料艳娘闻言便犯了嗔怒,当时即沉声道:“这畜牲虽这多日辛苦,但忙来忙去,又不是在听我的吩咐,办我的差使,我为何要体恤它?何况它如此在齐老头手下卖力,还不是为自己求个进身,所谓一士不奉二主,它自己卖主求荣在先,已把我抛下,我何必要替它着想!至于那狐狸的灵芝,我自来就好强人所难,夺人所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你今日才明白我的为人不成!” 张入云与艳娘近日来语气渐和,不想她今日又有些重犯当日气色,因见艳娘不乐,自是也不便多语,以召其喝骂。二人就这么亦行亦止,虽是在慢慢踱步,其实是在等白猿与群鸦归来。不想猿、鸦竟是多时不至,艳娘等的焦急,便已拔动身形前往寻探,张入云见此自不免也随后紧跟而上。 当下二人行不出两里,便见林中有一高高隆起的土堆后竟放有数尺上下的精光,张入云见左近并无山石,如此突兀的冒出一截高土,甚是奇怪,正犹豫时,艳娘已是驻了脚步,见有异光放出,便欲上前探望。张入云见了,本不欲阻止,但不知怎么心有警兆,却放言道:“如此平白无故的隆起一包黄土,我看甚有些古怪,还是不要去了,免得我二人在此逗留,白猿与群鸦回来时,却寻不见我们!” 张入云说出这番话时,本就料定艳娘不会听信自己,果然艳娘闻言,鼻下就是一哼,待转过身时,已是满脸作嗔的看着张入云。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伍)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伍) 张入云这多日来,多少有些迁就艳娘,此时见其作了色,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二人一时奔至土堆前,就见其上竟有些古迹,地下也用的是青石铺就,只是年代久远毁损的厉害,已辨认不清什么了!张入云略一思索,已猜测到眼前土堆多半是一座古墓,果然艳娘在旁已流露出非常有兴趣的神情,当下已是迫不及待向墓道中行去。张入云知自己纵是阻拦艳娘也是多半不会听从,无奈之下,也是举步跟了上去。 不料二人才刚与探足古墓内,就见眼前白影一闪,离去多时的老猿已是忽然蹿至两人身前。一连将猿爪连摆,意似不令两人入内,张入云知白猿年老性灵,又具一双火眼,擅观气象,一时见它有些惶恐的模样,便也犹豫着驻了足。可艳娘看似得宝心切,见白猿又来阻拦自己,张口就是一道绿火喷出,将其逼退,已是闪身进了墓道之中。 白猿见艳娘已然进去了,却又摆手与张入云面前,再行劝阻。可无如张入云见老猿如此着急状,反倒担心艳娘一人独身前往不甚安全,当下里身势反倒加快,已是冲身而入。白猿见主人不辨自己苦心,无奈之间,只得长叹一声,也是随后晃入墓道之中。 却说张入云只一入室内,便觉古墓内腥臭味扑鼻,越往前行,气闻越是恶劣。只是艳娘前行身速极快,只一转眼功夫便已不见。张入云见失了艳娘踪迹,心里担悠,忙加快了脚步,只是地穴之中冷气森严,寒煞四伏,张入云倒不敢开口相唤艳娘。那墓道曲曲折折,约莫行的数十丈深浅竟还不见墓室。偶然间前方有些空旷,张入云正待上前,却忽被身后白猿伸出毛爪将其止住。 张入云也是目力惊人,仔细观望,就见前方墓室之中竟隐伏着一方黑黝黝的巨物,虽是半日里不见动静,但却隐隐可闻其粗重沉稳的呼吸声。张入云见那伏在地上的巨兽竟有两丈方圆大小,如此巨物仗在地底一动不动,便是胆大如他,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又再四处环顾,却仍无艳娘踪迹,张入云心中担扰,只得大了胆子前行。白猿见主人执意要走,只得一个闪身已跃至其身前开路。张入云向惯独身涉险,如今见老猿忠心为主一力在前方护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虽是一人一猿脚步细腻,步履轻微,但只行的数步,还似为巨兽发觉,一时间四四方方的身体一阵挣扎,因是身躯太过庞大,虽不见大动作,但墓道里已是一阵摇晃。当下就见本是四四方方的巨兽身体,忽得自四方伸出粗壮无比的肢体,头颈好似长蛇一样的引出,只是又过于粗壮。直至此时张入云才分辨出眼前巨物原来是一只巨龟,只是身量太大,龟甲也因长年被泥土掩埋而完全遮避,活似一方土包。 张入云不知这巨龟是正是邪,眼见其好似发觉自己,忙闪身一旁,可不想那巨龟只是扭头蛇颈四处嗅动,倒是没见其取眼向张入云这面探来,而且那巨龟也似嫌自己身体负累,虽是颈动连连,却是半日也不肯挪动自己身躯,粗大的四足只在地上微一作撑,便重又将身体落下,就如此那巨兽也已花了不少力气,重又伏回了龟甲内。 可时过不久,那龟又将头项伸出,重又一番嗅动,此一回便是张入云也已有所感觉,只觉空气内有一股子腥膻味,绵绵密密的传了过来,但四周寂静,并无一些征召。正在张入云作疑时分,却忽觉身旁伏地的老猿,陡地一怵,一身白毛,竟如箭矢一般根根倒立了起来。 张入云见老猿吓成如此模样,不由也是毫毛坚起,一时又见白猿捂了嘴,取一手微微指动二人的头顶。张入云抬首观看,不由也是心胆皆寒,原来竟是一尾十余丈径深巨蟒,竟探动身子,自墓道上方游动了出来,周身赤鳞,遍体的腥涎,虽是近身与张入云身旁不过一两丈左近,竟是令得他与老猿这般灵动的人物也是无知无觉。 好在一人一猿都是警觉异常之辈,当下只见得巨蟒,都是沉声敛气,透身再不发出一点气息。未知那巨蟒好似也是无心耽搁周遭事物,只在老猿惊惧一刹那有些警觉,但也只略将长身顿住,便又一心向那巨龟身傍游去。张入云此时眼细,见那赤蟒三角型的巨首当中竟有异彩流动,略一张望,却原来是生了一颗几有海碗大小的明珠,且蛇背上竟长有蛟龙一般的背甲,显也是得了灵气的异兽。 到的此时白猿已是吓得牙根打颤,也不顾得艳娘不见,只是一味的拽了张入云手臂,欲令其与自己一道出得这吓人的墓穴之中。可张入云心顾艳娘,如此能够回去,何况此时赤蟒与巨龟即将相会。张入云不知这两般异兽会不会打个天翻地覆,心有好奇,也是不舍得就走。 不料二兽相聚在一处时,竟是不做一些相犯,反倒是那赤蟒缓缓游移在巨龟身上,只四下盘动,模样倒甚是狎妮。白猿见二兽此般相拉张入云的力气愈加大了,即便是张入云此时也似是看出只异兽要做出些淫邪龌龊的事来,心里一阵恶心,也是不由将身往后退去,想早些逃出这肮脏浑浊的墓穴。 正在张入云心上摇动,有些想退身的时候,就见空中竟忽地闪出艳娘的身影,飞临张入云身边时,即小声对他说道:“你平生不是最擅正义的吗!见了这等淫邪的举止,却怎不出手?” 张入云见艳娘显身,心中略安,又见她说话时两眼有些狠辣的神色,不由倒起了一层疑虑,一时只道:“这龟蛇也是得了灵性的,虽是举止猥亵,但它二个只在地底私会,又不碍着旁人,我理这些做什么?” 艳娘冷笑道:“你倒是看的开,可这赤蟒若和灵鬼交合,日后必生孽龙,到时四处为患,只怕这玉母峰前便要变成赤壁千里。那齐老不死自是不畏,可这山中的群兽都要遭其涂毒,过往人类也一样的逃不出劫难,你也不管吗?” 张入云不知这龟蛇相交竟还能生出这大祸患,一时脸上虽有惊惧之色,但总还有些不信。艳娘见他犹豫,便又讪笑道:“你当我骗你不成?我看你信的这猴子胜过我,不信的话,你只问它就是!”说完也不顾白猿痛疼,已是扯住其耳尖将它掼至张入云身前。 一时上白猿冲着张入云连连点头,只是又急对其一阵摆手,好似前方极是危险,但苦于自己横骨未化,不得口出人言,当下呲牙咧嘴直冲张入云一番做着脸色,倒让自己主人更加难以明白其中意思。 艳娘早有谋算,见老猿几番作梗,她多日辛苦绝不容这猴子打乱,当时被激的恼怒,已是提前白猿的背颈厚皮,一把向着正在交媾的龟蛇扔了出去。且艳娘心毒,出手时已屏嘴将一道绿火烧在老猿一道长眉上。白猿被她用大力甩出本已吓得大叫,此时长眉燃了毒火更是大声嘶扯的厉害。虽是百年灵猿,但因天性怕火,此刻身在空中也是无计可施。 张入云见艳娘竟出如此辣手,不由脸色一沉,只对着艳娘怒喝一声:“你!”但又见正伏在龟背上的赤蟒此时已被白猿的惊叫警醒,当下一眼看出飞来的是个得气候的灵兽,眼前美味怎肯放过,当时已将一张阔口张的如同板门一般大,只能老猿入嘴。 张入云见事态紧急,也顾不得再与艳娘理论,已是一个飞身纵上,左指弹动便是两条匹练自指间生起,当下便正击中在赤蟒的蛇首下一尺处。不料那毒蟒身上鳞甲竟是坚韧异常,虽是张入云这半年来指力大惊,弹指神通功劲比往日威力倍增,但也难以洞穿其身,当时就见蛇首下显出两记凹痕,但随之已将张入云那般强劲的指力解去。可到底他此刻内力技击都已近精深境界,虽是指风没能将毒蟒击伤,但也震得它浑身一阵乱颤,剧痛之下,阔口开合,再加上白猿机敏异常,待及至赤蟒近身力将用尽,稍一得便家,便已在空中一个翻滚躲开了蛇口,终是从鬼门关外绕了一遭回来。 而张入云见已出手,又见那赤蟒心毒,不由已是猱身而上,想如艳娘交待的,趁势结果了那毒蟒的性命。未知他才一近身,便见刚刚稳住身形的白猿,已是一个纵跃至自己身前,拉了主人翻身就走。可正在张入云惊异时分,便听见身后一阵呼啸,就见艳娘已是放出十四柄修罗刀将自己与白猿退路拦住。 直到此时张入云还只以为艳娘作嗔,要将自己与白猿惊吓一番,果然艳娘的修罗刀只将二人阻拦住便并不上前相犯,反还分出四枚飞刀直冲龟蛇而去,当下只见得通体碧火飞刀只一阵盘旋便将赤蟒斩作数段,虽后还不停歇,已是自巨**首间,龟甲缝隙处打入,续后只在龟身内一阵乱搅,方从其后窍内射出,一时间龟蛇血肉于空中四溅。 白猿见此大惊,只惊叫一声也顾不得照管张入云,便仗着自己身小,揉成一团已自艳娘刀缝中晃了出去。张入云担心那龟蛇血有毒,一时也忙自屏气趋避,无奈艳娘将自己退路封堵,不容自己置身,到底沾染了一些。虽之一星半点,但张入云衣履之上便已觉如滚油浇注,忙将含了血水的衣服撕下。因剧痛之际张入云又得连番提纵,不自觉间已将毒血的腥膻气吸得一口,当下只觉眼前金星乱溅,周身一寒,已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张入云知自己已然中毒,情急之际,顾不得怨恨艳娘,忙将真气凝起,想将毒气副退。不想自丹田起,内力不但不能蕴动,且还有真气四散的形迹。瞬时间张入云一张面孔已是挣的通红,正在强自挣扎,却见艳娘正在一旁岩壁上柔若无骨也似的斜倚着。眉头展动,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至此张入云已是明白过来,当时气急反笑,只乐声道:“也是我该死,竟会中了你的算计,你这一番筹谋,该当费了不少心思吧!”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陆)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陆) 艳娘闻言果是满脸堆笑,因见张入云体内中了剧毒竭力挣扎,心上更是满足,一时得意道:“是费了些心思,你心思缜密,外松内紧平日里对我防范甚严,若不是我近日来假装被你改了气质,你哪能如此轻易上当。”说着又手指正在一旁匍匐犹豫的白猿道:“还有这臭猴子,今日里仗着一双火眼,看出些气象,竟连番和我做对,我最恨这样吃里扒外的畜牲。今日不扒了你一层皮,怎见我夏艳娘的手段。” 说话时,就见艳娘手指忽然点动,空中十四柄修罗刀已是盘旋呼啸着向白猿袭去。此一番艳娘下了狠手,虽任它怎生身轻体快,也是在片刻之内便被艳娘群刀绞住,只闻的白猿连声惨叫,便见的空中血雾惊天,老猿砰的一身栽倒在地,不辨其生死。 张入云本想将怀中桃花扇取出携制艳娘,可无奈身中淫毒,动作时不敢运力,扇儿还未取在手中,老猿已是倒在了血泊之中。一时上只得一面摇头叹息道:“你与我做对,只管向我报复就是,何必与这老猿一般见识!”一面取手入囊内掏摸。 可艳娘机警,转眼瞥见其异动,已是一个冲身而上,身势飘逸迅捷之极,正在张入云以为艳娘看破自己心意,不及取用时,不料只脖项间一痛,艳娘已是一触即走,再待二人稳住身形时,就见张入云手中已是将桃花扇取在手里,而艳娘却是笑盈盈立在一旁玉掌之内已是多了一道三角灵符。张入云一眼觑见楚妃子的灵符为艳娘夺走,心中便是一怵,他方才只为此符珍贵,心下又有些疑虑自己能不能提动真气念颂真言,是以方欲先取桃花扇做威胁,不料已被艳娘看出两般宝物孰轻孰重,一时气自己便有些馁了下去。 艳娘见张入云为将桃花扇取在手中,已是憋的满脸细汗,额前青筋也为克制丹田之下乱蹿的劲气挣的纷纷暴起,当下不但不怕,反放声笑道:“我劝你没事就别在一旁挣扎了,这龟蛇的丹毒淫邪无比,便是大罗金仙沾染一点也是情不自禁,何况你这点不入流的功夫,你心志毅力越大,受的苦就越多,今日你不与我交合,便只管等死好了!至于这臭猴子,我现在若不重伤它,万一稍微不甚被它将你掠走,送至齐老头那里救治,说不准倒是有些转机,这一层虽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但到底不能不防!” 说着又将手里灵符扬了扬再冲张入云嘻笑道:“你心思相来很细,我说的话,你该不会没想到吧!不过你放心,这猴子我留它还有用,倒没取了它的性命!相较而言倒是这方符印有些麻烦,你此刻气虚念动真言不便,但你功行有些特异,不定你还留了些余力呢!所以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你说是不是?” 张入云见艳娘赶紧杀绝做事滴水不漏,将自己最后一点生机也已斩断,而自己体内连番挣扎,已知艳娘所说不虚,自己经年苦修的内劲,只在腹下升腾,如万马狂奔的欲火中逐渐消融殆尽,周身微颤,实是再忍耐不得,再见艳娘只在一旁得意的讥笑,不由恨声道:“即是如此,大家一拍两散,我张入云今日命丧于此,你艳娘也落得和我一起陪葬!” 不料艳娘闻的张入云口硬,反倒仰天长笑道:“你不会的!你一身官司负累众多,只一身死便要有负于人,依你的心性绝不会做出自杀的举止。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若真的有胆量,便将桃花扇毁去,何必再与我诸多言语。” 张入云见艳娘说此话时,满眼怨毒,脸色得意处又显了一层厉色,当下强忍着迷乱的心绪,仍在思量如何解困,可苦苦累索之下仍是无用良策,到的最后无计,眉头皱动,只苦声道:“我自忖待你不薄,可为什么你却要如此待我!纵是小雅在时,我与她亲近一些,也没有对你有甚礼欠啊!” 果然张入云一提小雅,便将艳娘触怒,就听她恨声道:“小雅是什么东西,你竟拿她与我相提并论,她不过是一青楼戏子,如此卑贱的身份,反倒让你对她诸般怜息,我是堂堂王室皇亲,却受你这庶民冷落,今日终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未想张入云不见惊惧,反倒强笑道:“呵呵,我倒没料到你竟会去嫉妒小雅来,我与她顶多只在说话时亲近些,又不犯男女之私,却会为你忌恨,难不成你竟爱上了我不成!”张入云此时心智迷乱,说话时已是不再顾忌,只想将艳娘激恼,心中才感快意。 哪知艳娘却并不恶声相向,反是冷眼看着张入云,过了半日方道:“你用了这多心力,就为了说这些话吗!此刻毒性该已流至你胸腹之间,只怕已是快将你热死了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用再诱惑你,只看你能撑到几时,若你真的有定力宁死都要保得纯阳,那自此后我倒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果然张入云此时实已禁受不住,闻得艳娘的话,知即便挣扎也是无意,一时已是举步向艳娘身前走去,可到的这一刻,他仍自灵心不昧,行间又假做皱眉摇首道:“可惜我初登人伦,对方却是个老丑的老太太,真的有些叫我提不起兴趣!” 艳娘闻言大恨,但仍自冷声道:“即如此,你就自己慢慢斟酌吧!我也无意勉强你!” 哪知说话间,张入云已将艳娘单手揽腰抱起,因是欲花焚身,肘间力道大的出其,虽艳娘是阴身灵体,但也为张入云一身阳煞气挣的周身如有骨节绞动一般的吱吱作响,四肢百窍也已为之挤胀的俱似要暴裂一般。艳娘为此大惊,只以为张入云当真羞恼自己,欲与自己同归于尽,一解心头之恨。未想才自她心生恐惧,欲用修罗刀将其透体打穿。 只在那将舍未舍之际,却忽又觉对方又伸出一只手将自己抱入怀中,还未待艳娘反应过来,张入云已在其樱唇上深深印了一吻,当下但觉满口醇香,已自嘻笑道:“我刚才开玩笑的,虽是迫不得已,但你总是美人却是绝无置疑的。”张入云因此一吻已是意志消磨,美人在抱,已再没有方寸,伸手过处已是穿过艳娘衣袂,长臂略舒,便已揽身直在艳娘腰间肋下徐徐摩索,只换来艳娘一阵娇笑。 艳娘因得张入云搂在怀中,只觉眼前少年一身赤阳刚气蒸腾,直熏至自己百窍之内,腰身不由随之一软,险些已瘫倒在张入云怀中,再见他脸上虽为乘淫欲快意,但眉色之间仍有一些挣扎含恨的隐迹。不由心中一软,已是取手在张入云脸颊上揉搓道:“你也不必这么打熬自己,我见得少年无数,你实是其中最有定力,坚守的时间最长久的一个了!” 张入云虽已是心神散乱,但闻言仍得苦笑涩声道:“得你这般言语,我倒真该深以为幸了!”言罢,再不做支持,随与艳娘一番纠缠。 艳娘因几番辛苦才得置张入云入罟,倒不肯急将他纯阳抽动,而是放出手段与其一番奉承。不想张入云虽是初一番精元松动,险些急泻,为艳娘索取,但只一待她错过,竟是转瞬间便得生猛起来。艳娘只当他是多年苦修,纯阳劲气精炼,是故才得这般轻易上手。且张入云一身筋骨也是如铁打的一般,此时发作起来,确是龙精虎猛,虽是初经人事,但举力之下真的是矫若猛龙,当下艳娘得了奇趣,更不舍轻易就范,二人直酣战多时也不止歇。 正当艳娘**多时,腰间酸弱,见敌不得张入云,欲将其元阳探取时,未想对方竟是精元稳固,无一丝泄漏的痕迹。至此时艳娘才觉有些不对,论理张入云只是初犯,无论如何不当有这般坚凝,正在疑惑间,却见其眼前少年双目神光充盈,哪里还有一些心智失守的模样,艳娘聪明绝顶,略一思忖,已是知道究里,当下大为焦急,忙挣力再取。可此时张入云不比初始,他到底纯阳童身精炼,不但抵挡得下艳娘取索,一时还借艳娘阴身异性,将自己体内淫毒化解,到的最后,腹下纯阳一阵涌动,竟是吞吐自如重新回纳入丹田之内。 到此时艳娘知自己再无计于事,一时羞恼起来,舒动**,一脚将张入云踹下身去,果然对方此时已是精力尽复,只是自己下脚狠毒,但也被张入云一个凌空倒翻闪了开去。 艳娘见他恢复如常,气恼之下,不由骂道:“你倒好深的城府,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暗底里竟也习了这般采战的邪门功夫,直至今日方才显露,就连我也瞒过了!” 可此时神智精神已然恢复的张入云却一点也没有轻松的心境,眼见艳娘无遮无拦的**着身体,而自己则遍体香津,浑身上下如进香笼一般,滑滑腻腻的好不自在。眼前一黑已知错已铸成,悔恨无及,只一纵身而起,双肘饱含真力,竟是聚起全身功劲,施放罡气径往艳娘玉体身上砸去,其势依旧刚猛无比,虽是他久战之后仍旧不显一些虚乏。 可艳娘见张入云发怒,却不惊反笑,一个曲身倒立翻起,已是将张入云这狂放至极的巨力让过,腰身款摆,玉体横陈,更显艳娘一身绝色艳治。待洞穴中石灰散尽,艳娘轻扬玉手于鼻下扫涤,又慢声笑道:“你这多年苦炼当真厉害,被我破了童身,先天罡气竟还能留得七成!只可惜你自己也知道的,即使如此,以你资质的日后再想功力长进,却是难上加难,除非你能得了大还丹或是与别的女子合壁双修。不然的话,你今生也就只能到这等境界了!” 艳娘本意只想将张入云姿意嘲弄,以承自己心意,不料对方却是只皱着眉头看着地面被自己罡气砸出的深穴久久不语,过了半晌后,方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当日隐娘已对我说过,以我资质还是弃了童身与瑛姑三人阴阳双修才好,不料我苦苦挣扎,到今日还是落的这个局面,看来真是我愚蠢透顶,妄顾自己劣质,去求一些不能求的途径。” 艳娘本以为张入云此刻定当深深自悔,暴跳如雷,未知对方此刻虽也愁急,但脸上神色却依如往常,连语气眼神都和平时一样,仍旧是一脉柔和,为此极不得意,又冷声骂道:“你胡说些什么!你今日会破童身纯是因我从中作乱,何来你这般没道理的道理,只可恨没能取了你的元阳,到底美中不足。” 不料张入云闻言已是轻笑道:“今日我最大的幸运也只在此,其实也是你放我一马,当时初番交手时,你本可得手的,无奈你只图享受,到底将机会错过了!”说话时已是轻轻摇头,倒真的像是深以为幸的意思。 艳娘被张入云说破自己心事,心中也是一阵后悔,只是不欲被他看出,仍是竭力隐藏。但后又见张入云唇角露笑,一时灵光闪动,忽然明白了其中意思,当时惊怒交集,胸中怀疑已是不由自主冲出口道:“原来你当时竟是故意软言作伪,以求我怜惜!你!你当真阴险狡诈!” 张入云闻言亦是轻声笑道:“能得你这毒妇如此一赞,我张入云真是有幸!有幸!只是当时若不如此,你又怎会放心沉溺于声色,只怕此时我已成了你玉足之下的一副软皮囊了!”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柒)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柒) 果然艳娘着恼,闻言便是怒目相视张入云,两眼大放异光,一口银牙细作,直绞得一阵脆响,不想张入云此时却是举步向自己身前走来。艳娘为此一惊,他二人此时**方罢,艳娘自己自是玉体不着一物,便是张入云也是**着身体,只在左臂上缠了自己的红绫。此刻他一步一顿,不顾自己赤身露体,步履沉稳的艳娘行去,反将艳娘惊吓了一跳。 一时之下艳娘已自惊声道:“你要干什么?” 张入云见艳娘惊惧,心上甚为快意,只诡笑道:“你不是一向都很想知道我的真实心意吗?此刻这深穴之中,只你我孤男寡女二人,刚才又蒙你抬爱,不惜作践身体也要破了我这俗人的童阳。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并不是圣人,即已到了这般地步,我总该再领略些,才能甘心呀!”说话间已是伸手来揽艳娘的纤腰。 艳娘见张入云神气与平日迥异,说话放肆,再无往日一些稳重。她素来疑心甚重,一时已猜到张入云想借一番轻薄来扫涤自己心中得意,顺便也好出心头一口恶气。只是张入云从来不是这般人品,如此变化之大,直叫艳娘又惊又惧,不由自主已是将身让了开去。 见此张入云讥讽她道:“怎么?方才是你千方百计算计的坠入你的圈套,怎么只过的这一会儿功夫,便又全无兴趣了!” 艳娘为争脸面,只鄙声道:“方才你还是童子之身,如今你已被我破了童阳,就你这般废物一样躯体,也配与我交好吗?” 不料她刚说话,张入云右掌已如灵蛇一般的探动,虽是他此刻功力有了折扣,但全意之下仍是电光雷闪一般,艳娘尚未来的及反就,左手臂弯已为其擒住,跟着张入云只一用力便已艳娘拉近身前。不但不恼,反面泛笑容与其道:“不会吧!你方才不是因未能取我纯阳而大为恼火吗?此刻再多一次机会也不要吗?” 艳娘只觉张入云握住臂膀的手指好似钢铁浇铸的一般,虽不十分用力,并未将自己捏痛,但却是仍自己怎么挣扎也是一点逃不开其左右。且张入云说的此话时,双眼如炽,好似烈火一般的在自己身体转动,直炽烤的艳娘浑身作痛,但剧痛之下体内却隐隐又有一股燥火在燃动。仿佛随时都要破体而出,将眼前少年烧成灰烬。 张入云见艳娘为自己捉住半日不语,于是缓缓收拢双臂将艳娘搂在怀中,方与其一字字道:“我知你心仍不死,这地穴之中也是不见天日,纵有什么也只你我二人知晓而已!” 艳娘见张入云脸色有异,心中顿时生了惶恐,当下竟是柔声与张入云说道:“你这是做些什么?难道你只被我破了童身便有意自裁不成?” 张入云不想艳娘竟会以为自己在大失意之下自我了断,不由笑了出来,当下却是手捧着艳娘的面孔道:“你虽是心毒,但终还不是铁石心肠,其实你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坏。也怪我不好,平日到底有些为繁务冷落你,明知你善妒,却还是对你有欠体恤!今日事许是我的报应吧!” 艳娘见张入云至此刻还是一脉温柔,并无深疚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中虽是不解,但眼见张入云不作嗔怒,却反是一脸自苦的神色,想着近日与其相处日向亲近,心上到底止不禁的亏疚起来。转展之间已生懊悔,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一旁静默不语。正在心朝澎湃这际,却忽见张入云民是伏首在自己唇间印一记,再闻他笑道:“这倒是我平生第一次。” 张入云本意想说自己实是第一次主动与女子亲吻,可话到嘴边,忽又想起先日与香丘在十方岩谈笑,还有与隐娘一路乘马车南行,自己都有不合宜的举动。不由又收了回去,只道换言自省道:“看来,今日与你做成这桩事,却都是我自己不加谨言慎行,只知随性而为的结果。”说话时艳娘只听耳边一声轻叹,其声这哀怨,纵是心辣如自己也是不由为之一颤。不能自禁之际,已是手底圈动,也将张入云揽入怀中。 也不知过得多少时辰,艳娘虽在昏睡,却忽然惊醒,就见一直卧于身旁的张入云已是穿戴周正,正自伏身于远处仍在昏迷的白猿身旁,欲替起医治,却是半日也不见醒转。 艳娘与其一夜温柔,气息竟得大改,见之忙安慰他道:“我嫌这猴子碍事,先时已将其魂魄禁制,不待我解制不能得醒,不过你放心,它办事甚为得力,我也无心害它。且容我将衣履整好,才能将其救醒。”说罢便已起身。 不想张入云却已站起身来,背对艳娘摇手道:“不用了,我只想知道它有无性命之忧而已,即是无事,且待我走后,你再施法吧,免得我二人同时在场,不太方便!” 艳娘是个玲珑心肠,闻言便知张入云话里有意,一时度忖到什么,忙自惊叫道:“你!你已有心要离开这里?” 张入云闻声,转身与艳娘轻笑道:“你倒猜的准,我已在此地留得过久,也该当早些上路才是!” 此一句话,说的艳娘半日不语,脸上阴晴不定,几度变幻过后,方才扬手将先前夺自张入云的神符抛还于他道:“那你把这个带走,你此时已被破了童阳,定力大减,入定时杂念丛生,有此一符镇定,到底要好的许多。” 张入云伸手接过,沉吟半晌,却复又抛于艳娘道:“此符与我无缘,先时我都不及取用,只恐日后放在我身边也是一样的遭遇,即已被你抢去就送与你吧!今后你有金鳞补气,再加这道神符清神,修行时刻该能得不少进益,只望下次我二人再见时,你已元神坚固,不再似今日一般!”又见艳娘无语,便恭身作别道:“即如此,你且在这里暂歇,我先走一步了!” 艳娘见他要走,秀眉深锁,极力镇定,到底没有起身挽留,只待张入云脚步远去后,方才眼蕴清泓,但终是没有落下泪来。 当夜,乐长老人弟子清弦正在安睡,却闻室外有人敲门,待推开门,却见张入云已是一身装束,驻在门首。清弦见他一身要上路远行的打扮,不由大惊失色,正要强言挽留,却见张入云已是先声抱拳与自己说道:“清弦师弟不必多言,今番是我自己犯了大错,已无面目再见齐前辈,于今夜特来向你辞行,待明日还请你与前辈告罪!” 清弦不知张入云因艳娘已破了童阳,且连日来老人对张入云期望甚多,而于今如此,他实无颜再留在山中,当下一揖到地,也没有与清弦相叙离别,便已是转身就走。 不想清弦见了,忙跳过张入云身前,拦住他道:“张大哥慢走,我不知大哥出的什么事,但还请稍候片刻,只待小弟取一件东西来送于大哥再走!”说完千叮呤万嘱咐,一步一回头,才从内室里一阵掏摸,取出一件硬装绢册来,待至张入云身前却是恭身取双手奉过。 张入云见其庄重,不置可否忙也承双手,恭敬接过。一时止不住好奇,当着清弦的面将绢册展动,就见其内竟都是彩图朱字,繁繁密密绘有数百种灵药异草,细窥之下便连产地取用方法也一一注录,一时大喜过望,忙与清弦恭身施礼。 清弦连忙回礼,便手指画册与张入云解释道:“我知大哥早有意炼剑,其中各色取用的灵药也早已欲习晓,只是你不是师傅亲传弟子,所以他老人家一直不得传授。小弟半年来受大哥照顾,一身内外功夫日进千里,每每思来都是无以为报,又见大哥在藏经阁内日夜注录,所以也在暗底将师傅亲录的密典,腾抄了一份,可是我生性疏懒,虽是半年功夫下来,也只抄得十之七八,好在灵药一篇我已基本绘制好,张大哥倒是不用担心!” 张入云闻言只觉不妥,忙与清弦道:“师弟这般为我,只是瞒了齐前辈私传经典,却是忤逆犯上的事!这叫我如何能够承受!” 清弦笑道:“大哥不用担心,依我师傅神通妙算,早就查觉我的举动,如今只是假借我手传于大哥而已,不然那五雷真印由师傅所制,只一触那金漆柜,师傅就得而知,若不相许,如何能叫我张智这么长时间。且师傅今天白日里还又交待我近日要查闻我药性,要我好好准备,还说大哥许就在这一二日之内就要走,要我小心准备,不是有意放纵哪能如此!若以大哥所言是小弟偷偷秘录,不敢接受的话,难道日后就不炼剑了吗?” 张入云闻言轻笑,神色竟有些诡异,一时才得端正了脸色与清弦道:“不瞒师弟,这一日下来,入云的心境倒是有些变化,虽是此番特来与师弟作别,可也打定了今夜于藏经阁内窃取经典的主意。只是师弟大义,如此一来倒让入云不用做不义的小人了!” 清弦与张入云相处半年时光,深知其为人方正,一时见张入云竟口述自己要夜盗药典,心上大惊,只哑了嗓子道:“有这样的事!真让小弟不敢相信,大哥今天遇到了什么事,竟让你如此气象大异?” 张入云闻言摆首轻笑道:“实是羞于启齿,只是师弟也别把我想的太好了,我素性狂放,守正也只是人前的举动,今日一桩事有些将我警醒,往日一些些举止都是入云庸人自扰,不堪教化的愚行,今日想来,孽由自造这句话,当真一点不假,好在虽失足,但到底未落深渊,实属侥幸。”说完已是一揖到底与清弦作别,当下又置身与乐长老人卧室外,端端正正叩了八首。就闻得室内老人一声轻叹,张入云也是随之脸色一肃,双眉蹙动,虽苦了脸,但到底没有未做一语。 待行出庭院外,又与前来送行的清弦相告道:“今日入云一别,艳娘与白猿就托付于在此地,还请师弟平日多厢委屈照顾!”说罢又首望青天,喃喃自语道:“异日若是我再得造化进益,便来玉母峰将他们接走!”当下再又一揖到底,转身即走,一时忍不住夜下清啸,身影也是在瞬间即化为一道清风往西方流去。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捌)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捌) 张入云自下得玉母峰后,一路西行,因是昆仑地域广大,路途深远,再加上他因自己道力不够失了破了童阳,心志萎迷,只放任自己纵意向西疾驰,路上除了辨认方向,却是不避山水,只认了一条直路,真个是逢山越岭,临水飞渡。 他自经艳娘一事,知自己平日刻意隐藏抑制心志意气,却是不顺人理,反于修道紧要关头有碍,又加上近年来自己技击功夫日渐深厚,总难有倾力施展的机会,是以这一趟旅程上为敲打自己久未锻炼的身体毅志,竟和当日西登玉阳山一般,一连累了十多日只一路飞奔,平日里也并不怎么展动真力,只全凭一双铁脚疾行。 张入云在金燕门下时本就喜欢小酌一杯,今次孤身上路,并无挂碍,便又将久性提起,一路而来,仗着自己气功底子,却是经日连行,不眠不宿,路上借酒兴意气纷发,很管了几件不平事。如此连着十余日的消磨,一副身体虽是有些萎顿,但精神心志反比以前见长,只是他身体虽受得了自己一番折磨,身上的衣履却经不住,待到的西行沙漠中时已是两套换洗衣服尽皆破陋不堪,沙漠中又是赤阳高照,为此张入云干脆将衣赏折下略作缝补,草草作成一件披挂,袭在身上,倒好避烈阳蒸烤。 张入云前番就曾到过沙漠,只是当日年少艺浅准备甚足,又因路救一般商队,得了商贾的指点,走了捷径,且一路上都有绿洲以作休整。而今一回,张入云未免有些托大,行时只认方向,却是无意中走入万里沙漠中的腹地,虽是他脚程迅速,但也不免将食水用尽,待再往虎皮囊中取用时,却只剩下一瓶烈酒,张入云忍了一日夜没喝,但沙漠中实打熬不住,及后只得取用。一时猛灌了一口,当下就觉枯燥干渴的喉咙里直如灌了一道火线进得腹内,虽是烧灼的胃肠内似被火燎一般,但仍是经不住的大喊一身痛快。至此时隐忍不住,只将瓶肚儿朝天,一气喝了个干净,待将最后一滴酒液入口,方才打了个酒嗝舍不得的舔了舔瓶口,扬手一挥便将酒瓶抛落在身后,后又想起美酒滋味,又得回头后望那空酒瓶,但见黄沙万里,赤焰蒸腾,天地间只自己一人身处这杳无人迹的世界,倒不由的生出些伤愁的意思来。 张入云此时烈酒入腹,精神大振,正待起步赶路,却见身后远处竟有一些影迹晃动,再一注目,却是一乘人马从后赶来。虽是赤日之下,但却行驶的极为迅速,如此众多人口却还能在这赤壁千里的死亡行的这般快法,倒引起了他的注意,本已抬起的脚步,却为心上好奇放缓,一时又将脚步慢行。如此张入云不过行的百丈开外,远处的人马竟已行至其身后不远处。 待张入云回眼取望,不由也是暗暗吃了一惊,原来来人豪富,竟是乘了一列巨大已极的马车赶路。十六匹清一色白毛披霜般的骏马分四纵,脚步整齐划一的奔跑着,显是受了高手精心调教,且每一匹马儿都是千里异种的良驹,能得一匹都是万金之数,何况这般大的手笔。 那马车造制的极尽心思灵巧,虽是长大之极,但群马提纵之间却一些不见负累,车上只一名童子手持轻鞭偶尔呼喝外,也不用怎生驾御,众马便是一种自在奔行,统不用人操心。而那巨型车身造的更奇,原来通共车身就只一副平板,但结构坚固,车腹下两排八个车轮,只行的又平又稳。张入云眼底仔细,就见那造车用的木头都是略作了淡朱色,显是其木料也不是人间凡品。至于车身上,却是经主人极尽心思的设了一座长方形的帐蓬,一应的金碧辉煌,只在烈阳照耀下更显张扬。车身边竟是站满仆役,往来细数竟不下十多人,尽皆恭敬之极的避守在车厢两侧一动也不动,只偶尔听得帐蓬内的主人呼喝时才略有走动,好在那车上结了好大的一副凉蓬,众仆径处在户外倒也没怎见被赤阳蒸烤。 张入云本还有心想结识一下来的是什么江湖异人,可如今这一番阵仗见了,虽知来人也是江湖奇人,但如此不避世俗诺大的排场和御人做奴为婢的行径却已让自己心头不舒服,一时上已淡了心思,当下提动脚步便往前行去,因不欲和来人交汇,脚步略偏,往北方略弯了一弯,便才从容行去。 未知他这里为省事而避来人,那马车主人却不放过他,一时已有一道黑影从马车内闪出,瞬时又抄起张入云丢下的酒瓶,便是飞身赶在他头里,将张入云截下,张口就道:“喂!这酒瓶可是你的?”嗓音甚洪,虽是平常一句话,听在人耳里也似炸雷一般。张入云眼望那人口角间还有些露水,显是在帐蓬里饱饮佳酿,才能在这大日头下,不舍口水这般用劲呼喝,不由心里一阵羡慕,只是他也是一般的性傲,见对方言语粗劣,当时更增一分厌气,只将来人略一打量,却没开口回答。 那汉子生的甚矮,只六尺上下,但确是生的粗犷,一身黑皮,好似浓墨染过一般,满腮如刺猥一般钢针也似的大胡子,再加上一对牛眼当真有铜铃般大小,活脱脱似个书中的猛张飞一般,就只身量矮了两尺,不然可真个威武。 黑汉子见张入云打量自己半日不作一语,他性气火爆,又疑张入云嫌自己身量矮,此是他平生最恨的一般事,不由已是动了火气,又得扬着手里的酒瓶大喝道:“喂,我问你这酒瓶是不是你的!半天不说话,你这人是聋子不成?” 张入云见他又再呼喝自己,不由也生了些意气,当下只轻笑道:“在下倒不是聋子,倒是尊驾方才呼喝声太大,把在下的耳朵振的有些耳背,一时心神摇晃,不及作答,还望恕罪。再回尊驾的话,这酒瓶倒不是本人遗弃的,往来这沙漠的人甚多,只怕是路人丢弃的也说不定!”说话时,张入云一下没忍住竟打了个酒嗝,他倒不是故意如此,当真是不经心的举动。 那黑脸汉子虽是为人有些直鲁,但并不是笨蛋,见张入云言语轻浮,眼神打转,最后还口喷酒气,明是在哄骗嘲弄自己。心上恼恨已是指着张入云鼻子骂道:“大爷我平生最恨你这般口是心非的小人,大爷我好心问你,你这小子不知好歹,开口搪塞哄骗,想找死不成!” 张入云连日上正心情不好,又喝了酒,正在腹中翻滚,何况他现下心境也不欲在隐瞒心思,一时上也自嗔恼道:“呵呵,阁下的脾气倒是与我有些相似,只不过我平生最恨和矮子说话,平着脸看不到对方,低了头又显得我怕了你,当真叫我为难!”不想他这话音刚落,那黑脸汉子已是冲拳而过,一时拳风袭面竟和利刃也似,倒让张入云一惊。 二人就这般你来我往,于顷刻之间竟以往来三四十个回合,均是拳脚迅速,势重力沉。那黑汉天生异禀,两臂有千斤之力,双拳砸下就好似铁锤一般,直打得张入云连连摇晃。张入云此时内功上打了折扣,又因与对方不是生死怨家,不好施动罡气,此时黑汉打的兴发,将自己惹恼,当时一个凌空倒传,头下脚上,翻身起脚,如鞭子一般的抽了出去,正打在对方右拳之上,就听一声霹雳,张入云当空倒翻了一个筋斗,而那黑汉却承不住他脚下这般刚猛,一时被抽出十余丈方才落地。可他天生的彪悍,只一落地便是脚下一撑又往张入云身前袭来,看意似却要死缠烂打,和张入云安生拼个你死我活。 张入云论拳脚只比他高出一线,此时又身在沙漠之中,不比他一队马车万事从空,自己还要留些体力好走这死亡之谷。一时上只得开口说道:“喂!你不是我对手,这般死缠烂打下去不是办法,别怪我使出狠手,将你打成重伤,到底不好!” 果然那汉子如张入云所料一般,充耳不闻其良言,且还当张入云是在奚落调笑他,当下双拳抱胸一振,竟是立时间气息大改,一对铁拳上好似包裹了一层精光,一拳打来巨力惊人,竟穿过张入云双掌,直捣起胸腹。张入云见他功力瞬间大进,电念之际,自己功底也被引动,虽是被对方单拳透入,但手腕翻动,右肘肘间即好似无骨一般的翻转直击汉子手腕脉门,同时起身如风车一般的向右侧旋转,借势让过对方来拳。就听一声金石交击,两人已各自分开,张入云一番盘舞方才落地,而黑脸汉也是手握右腕脉门,有些护痛。 张入云见将对方阻住,正好就势收场,一时上忙开口道:“如此就收手了吧!你我无谓打斗一场,拼耗这多力气,即是不分胜负,还该点倒为止才好!” 不想那黑汉子不识好歹,因自己方才吃了点小亏,却以为张入云在说轻巧话,当下又运气累势道:“谁要你这般假惺惺的求和,要打便打个痛快,占了一点上风就想跑了吗?天下那有这般便宜的事?” 此一句话,却将张入云惹恼,一时觉心上不快,恨自己为防那车上还有高手潜伏,弱了语气,即时轻声道:“是吗?如此说来倒真是在下不识抬举,即如此,就打个痛快又如何?”说话间已是屈左手四指扣起,微一振力,指间便显得一层精光流溢。张入云见黑汉至此时才有些惊晓,但也只一作色,便旋又屏气凝神静心以待,因敬重他也是个武家,不免将指风移下三尺,欲打中对方大腿,只将其击至轻伤而已。 果然那黑脸汉,虽是身法迅速,但也难逃张入云这般五指间的屈转,一时纵让不及,指风已是堪堪打到黑脸汉子的腿上。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上大篷内竟是闪出一道电光,瞬即打在弹指神通的指风上,就听叮冬一声脆响,张入云指风顾是消耗打尽,那团金光也是被激的冲天而起,待坠至地上时,原来只是一妇人用的金簪,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却能将张入云那般强劲的指风击飞而不见一些损伤!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玖)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玖) 正在张入云犹豫间,马车上又跳下两人,均是一顶一的轻身功夫,待来人驻下身子,就见其中一人是位做儒生打扮的三十许岁中年男子。而另一位却是一位着了一身火色,二十左右的绝色女子。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沙漠表面为太阳炽烤而升起的烟霞直似水银一般流动,张入云久在室外行走,一身燥意本就如同置身在老君炉内一样的难受,可见了女子这一身火红色,只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烦意乱。再看眼前二人虽置身于室外,却都是一滴汗水也没有流下,知两人功力不俗,且都炼有正经内功夫,而那少妇皮肤尤其白晰晶莹,不染一物,心里计较,这女子的本领还在那儒生之上。 此时黑脸汉子将身落地,因是性猛直爽,仍欲再上前与张入云比试,却早被一旁中年男子拦住,一面又与张入云道:“阁下好俊的身手,方才与我三弟交手诸多留力我众兄弟甚是心感。本来我三弟公子寿只是奉众兄弟所命前来相邀兄台入上车小酌一杯,不想他为人粗鲁倒与兄台生了些闲气,还望兄台有罪莫怪,恕罪!恕罪!” 张入云见后来的这一位礼数甚是恭敬,为人也甚清雅,也自告罪道:“兄太客气了,在下江湖后进张入云,细较起来方才也有诸多不是,倒怪不得这位大哥与小弟制气。” 司徒延年见张入云果是一位循礼的,心中也是一喜,忙又道:“即如此,还请入云兄移驾上车,我等已在车上略备薄酒,且与兄台畅饮一番如何?” 张入云虽是才刚喝一瓶酒下肚,但与公孙寿一番角斗,剧力周旋,嗓子眼里早已又得冒了烟,此刻听闻司徒延年说道请吃酒,想着这马车这般精致,只怕那薄酒可着实不薄,一时抬头见烈阳正艳,再见来的二位衣履干净周全,帐篷内必定清凉怡人的紧,由不住的心上动念,口中险些就要将同意的话吐了出去。 可转念又一想,却是双手抱拳与司徒延年道:“多谢司徒兄抬举,只是小弟江湖野莽惯了,实不耐也不配与众位兄台一同饮酒,兄之盛情,小弟心领,还望司徒兄不要怪罪才是!”说完便已是告了罪,连周转的机会也不留给司徒延年。 就在他迈动步子往前方行走不到数步,却听得身后那红衣少妇冷声道:“站住!你可是华山弟子?方才一缕指风可是华山弹指神通?” 张入云此时又热又渴,心上正在不耐,闻少妇喝声,多有敌意,当下却是理也不理,只将破衣缝就的披挂重又罩在头脸上,又望西路行去。 未行才刚行的几步,却见眼见红影一闪,那少妇已是拦在自己身前。她身份尊贵,司徒延年与公孙寿见了,忙晃动身形跟上。因二人都知华山乃是邪流,今见弟妹开口道出,只当张入云是华山余孽,此次重又相对,眼神中已都含了敌意。 张入云被眼前人几次三番阻拦,使得自己口干舌燥,一瓶烈酒化了个干净,当下憎意大增,欲待作恼,却又见那女子手里正拿着先时将自己指风化解的金簪,一时不由冲口而出道:“这金簪是你打出来的吗?” 红衣女不想张入云有此一问,虽觉对方有些不客气,但还是答道:“不是,是我丈夫射的!”闻此,张入云不由“哦”了一声,却又不置可否,只将身从三人面前绕过,重又再往前方行去,反倒将个红衣女闹了个莫名其妙。 因三人中公孙寿脾性最是火爆,闻得张入云许是华山邪派弟子,只当是畏惧自己,也不顾计较,便大喝一声:“休走!”已是发力从地上跃起,欲阻住他的去路。不料司徒延年已是伸手托在其腹下,一个抚掌运力便将他乍起的势头解去,又对其嘱咐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去了也是白搭,且听弟妹吩咐吧!”说话时二人已取目望着红衣女子。 红衣女见此笑道:“这人身法诡异虽是习有弹指神通,但倒不一定就是华山邪流,他性子太傲问他也是白饶,还是由小妹去试试他的深浅吧!”说吧已是一纵经天,虽是张入云已趁三人对答时行出二三十丈,但也还是为她一个起落便已拦在了头里。 张入云见又被来人阻住,已是没了脾气,当下也不搭话,便是移步再行,不料少妇抢身一步,已将自己去路封死,她步法甚巧,堵截的位置尺寸恰到好处,正恰恰拦住他迈步存处的位置,不得已之下,张入云迈出的脚步无处落地,只好驻了身子。 少妇见此方冷笑道:“我知你脾气甚大,和你好说也难令你开口,还是手底下计较才痛快。”说完也是一拳冲天,看气势竟不比那公孙寿差的分毫。就在那红衣女子满以为张入云要出手抵挡之际,不想对方竟是避也不避,眼看着自己一拳打到其面孔底下也不做一些躲闪。见此红衣女,立时警醒,忙待收拳,可已无及,一时上就见“砰”的一声,张入云诺大一个人已是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为其一拳飞起,又如一捆草垛一般的坠在地上。 待少年缓缓爬起,却是依旧冷着面孔与女子道:“怎样?可试出来了!”话音刚落,便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空中赤阳正毒,地表也是灼烧异常,只一瞬间便见那口水已被蒸化,空留下暗褐色的血迹。 张入云见那女子已为自己一拳击飞怔住,便也再不顾她,重又迈动步子向前行去。直走了百余丈深远,才听得背后女子娇嗔道:“哼,牛脾气!”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张入云只在沙漠中徒步慢行,他该有两日不进食水,体内燥渴已是到了极处,但为折磨自己心志,仍是无止无休在荒野中一点一点往前移动,而脚下的黄沙确似是永无止尽一般,纵是不见尽头。张入云此时囊内也再没有一些食水,真若计较起来,唯有一株胡伶草和两粒冷香丸,倘若服下,当能再支撑数日。到了此际,张入云也觉自己未免托大了一些,但反因如此接近死亡边缘,他倒觉得有些快意。 可天不叫人从愿,只又翻过两座山丘,张入云便见得眼见显出一湾绿洲,可先时遇得的马车也正在绿荫下停靠,更奇的是那绿洲旁还有一座小酒肆,却是扯了酒幌正在迎门做生意。张入云入得的这沙漠中也曾见过两番海市蜃楼,可眼见这般景像绝对不是,若是海市蜃楼的话,哪里有能传来马鸣声。 此刻的张入云多日不曾进水,虽是迎风隔了数里,鼻尖嗅动,却还是能闻得那绿洲上的水味。一时间张入云脚下陡然便多了七分力气,竟是大踏步向前,一路疾步往那绿洲上一湾清水奔去。他轻功精妙,只十余个起落便已及至近前,正待不顾那水潭边正在马儿饮水,一举跳入池中饱饮个痛快,却忽地不知从何处生来一股力气将自己脚步拽住。侧目回望,就见那小店的酒幌竟是异常刺眼。 待张入云短了力气举步维艰走至酒馆门前时,虽是精神萎顿到了极处,但仍旧是吃了一惊。只为他平生从没见过这么多酒坛子,重重叠叠只将那小店内外堵了个严严实实,小的只有有人拳掌般大小,大的足有两人高矮,只怕是住人都有余地。可是店内外却并没有一人经营打理,但明明张入云耳边却又能听见打呼声。 张入云耳目灵便,即是蚊虫鼠蚁低鸣细语也能被他听个通透,但耳畔酣声,却是四面起伏,始终不能辨清方向。张入云知店内主人炼得绝顶气功,声线可绕梁而走,故意不使自己查觉存身的所在。可他现在实是口干的厉害,当下也顾不得再与主人周到,只取目四顾,又用鼻间一番嗅动,竟让他在堆积如山一般的空酒坛中找出一坛美酒来。正待欲拍开坛上的封泥取用时,忽见得一旁一人多高硕大的酒坛内忽然多出两只手,一时已自慢腾腾爬出一方脑袋。就见一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醉着声音喝止他道:“慢着!这酒是我的!你凭什么偷喝!” 张入云见店主人终是显身,虽是到嘴的美酒为其言语阻住,不得入口,但仍是耐着性子与其说道:“对不住!在下倒不是想偷喝,只是不见店主人,所以才不告而取!” “不告而取就是偷!你别说的好听,先把我的酒坛子给我放下!”那中年汉子抚着坛壁说道,因是醉的厉害,险些又滑落入酒坛底。 张入云见他如此爱酒,只得笑道:“你是酒家!我花钱从你这儿卖不就是成了!”说话间便要从腰间掏出金叶子。 不想那醉汉却立时道:“不卖!这酒我自己喝还不够呢!” 张入云奇道:“那主人家为什么要开这座酒店?” “那是我挂了骗人用的!专骗你这帮傻蛋!你若口渴,那边水潭里有的是水,管够!” 张入云笑道:“即有美酒,我何必和那马争水喝!” 那醉汉闻言这才有些触动,一时张了张醉眼,将张入云略作打量,便重又眯了眼睛道:“你这话说的倒也有些意思,可是还不配喝我的酒!”又指着一旁停靠的马车道:“我跟你指条明路,你向那马车主人讨些酒喝,人家见你这身不入流的本事,倒好舍些酒于你!” 张入云笑道:“这可办不到,我先前才和这家人打了一架,虽然口渴,但我自有钱,为什么要向人讨酒喝!” 醉汉闻的这话,倒有些惊讶,又问道:“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张入云答道:“本来是要赢了,不过又被高手救下了。之后又被其中一女子邀斗,我实在打不过她,又不想和女人动手,所以一拳被她打落我两颗门牙才算完事!” 醉汉闻声摇首鄙夷道:“真丢人!不过输给女子倒比输给男子有体面,我见你这人说话挺有趣,便开张一回,一百两金子一口,你买不买!” 张入云笑道:“就这么说!”便举掌将坛口封泥拍碎,当下又见那醉汉欲开口,却已从革囊内抓出一把蒜条金足有四十多条,一时放在一旁倒扣的酒坛上,只道:“先给下个订钱,余下的等我喝完这一口再给!”至此那醉汉才没再言语。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拾)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拾) 张入云这一口酒喝的好长,他内功精湛,只一坛十余斤的酒水一气喝完自是不在话下,那醉汉好似也知他有这般能耐,倒没为张入云这一口酒喝的太长而怎么生气。虽也那一坛好酒被张入云这般不懂品酒的人物囫囵吞下而的有些可惜,但眼神中更多的却是一丝嘲弄。 果然张入云酒是喝下了,但瞬时间便是天旋地传,脑里似灌了铅一般,险些栽倒在地。他知自己不胜酒力,但也未想到这酒的劲力竟这般**子,忙一个收气凝神将腹中喝下的酒水裹住再不敢往肠胃中溶解,同一时分,又是将真气在四肢百骸内行走了两遍。顷刻之间周身上下连发了两次汗水,人才得清醒些,身体也陡然直立了起来。 那醉汉见眼前少年内功外劲俱得精纯,只脸色变幻两次,便又恢复平常举止,不由便是呵呵笑出声来。但口底仍是说道:“这坛百日醉被你这般不懂品酒的人喝了,真个是王八吃大麦一般的糟践。”说完将手一伸又道:“一口酒一百金!把剩余的钱拿来!” 张入云此时脑子里虽仍旧意识不得清醒,但通身出了两次汗却是自入沙漠以来的无有的舒坦,方才一番运力之下,浑身气劲也有所收敛不住,只一丝丝的欲透体而出,神不守舍之下闻得醉汉之般言语,便也笑道:“方才说好了是一口,这一坛酒我虽喝完了,却还不到我半口,我正喝的不尽兴,你反还来和我罗嗦?” 醉汉早就料到张入云会有这般言语也不与他计较,只是换了口风道:“我看你此时一身上下行囊空空,绝再没有银两,只此一般骗我就该相罚。” 张入云笑道:“只兴你挂了酒幌在沙漠中骗来往的客人,就不许我也骗你一会?何况我这口酒实未喝完,又没有穿帮,就算是骗你又待怎地!” 醉汉闻言大笑,竟得久久不止,张入云感他意气,又是一身燥热,随也同样放声大笑。 正在二人纵声作笑时分,却见远处沙洲之上,忽然行来一位身形单薄的小丫环,一时上走近二人身前,与两人周周正正行了一礼,又与那醉汉递过一封青简,便福身说道:“婢子小青奉家主人从事前来与前辈投贴,家主人想与前辈一叙,已略备下酒宴,还请前辈移驾赏光!”转又与张入云恭身道:“家主人也请张公子一同前往,万望不要推辞!” 张入云闻言略觉那丫环虽是行止循礼,但言语却又有些不够谦和,正在奇怪,却听醉汉已将青简弹指抛于那青衣丫环道:“什么前辈后辈!你这般说话只能是坠了你家主人的身份了,我这里有的是酒,不劳尊驾相邀,还有相告你家主人家一声,就说好绿洲水池,平日里是我酒后方便的地方,腥臊无比,虽是令主人家好心备下千金美酒,但我也实在难挡那煞风景的地方。还是只得与你家主人告罪,就道是我不识抬举了!” 那丫环闻到醉汉说自己一众人取水的地方竟是醉汉平日方便的茅房,虽是久经主人调教,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再见醉汉这小酒肆内酒坛堆积如山,倒真有些不事在绿洲中饮水的模样,想起来不由一阵恶心,但到底也是自幼知书识礼,仍不免又问询了张入云一声。 张入云正在为那醉汉一番话作笑,见那小婢子倒有耐性,反不忍说些令她难堪的话,但酒后性发,仍是口不择言指摘其主人道:“方才的话,姑娘也是听见了,我虽口渴了一日,但到底还没到能在茅厕旁与尊主人饮酒的地步,何况我先时被你家女主人打得牙根松了好几颗,她不来赔礼,却邀我饮酒,我若是去了,太显我这人没志气,所以只好空劳姑娘白跑一趟了!” 那丫环闻言又是一阵皱眉,但想着家中人正在埋锅造饭,恐回去的迟了,家里人已将锅灶污秽,忙也只又福了一礼,便急急的赶回去了!醉汉比张入云促狭,见小丫环走的甚急,首先放声大笑,张入云本就忍耐不住,一时也是笑出了声来。只是到底二人高乐将那小青惹恼,一时回过声来与二人横眉冷对,那汉子见小丫头嗔恼愈发的放声纵笑,倒是张入云因觉有些落水下石的意思,而止了笑声。 醉汉见张入云住了声,当下也止了笑,却又对讥讽张入云道:“我见你这般顾及一个小丫头的脸面,看来你也是个多情种子,这般行止到这大荒沙漠中来,怕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吧!” 张入云闻言一惊,又见那醉汉本是醉眼迷离的眼神,忽然化做了清澈无比,心上一拎,却忙回道:“前辈倒是说的有些差了,论起来,倒不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是数个女子才是!” 醉汉见张入云不作避讳,直言了当,倒有些佩服,却是点着头呵呵一笑道:“这话说的有些痛快,‘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人总得做的几件荒唐事,到老来才能聊以自慰。呵呵,难得我在荒漠里住了这多年,又遇着你这样一个能说的话的,今天且破回例,便请你喝回酒,怎样?” 张入云大喜,忙笑道:“不花钱的酒,怎有不喝的道理!” 醉汉笑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去?他家的酒可要比我这里好上百倍呢!” 张入云摇头道:“酒许是好酒,只是人不对,到时人气把酒香冲了,反惹我一身的不自在,倒还不如不喝的好!” 二人一搭一当都是些极尽刻薄的话,很投醉汉的心意,一时间从自己存身的酒缸里摸出一坛美酒,正要丢与张入云,却听耳旁一番吵杂,取眼回望,就见那边厢想是听了小青的言语已是忙活了开来。张入云二人因见那队人马大费周张,也不由好奇的边饮酒边把眼细观。 就见得车轮声滚滚,那马车已是游离在绿洲最外的一角,只凭依了绿洲几株大树的绿荫却离那水池远远的。又见小青合着三个小丫环分别手里捧了一包白色绢帛和几杆翠竹,早有十余个男佣行近,将那绢帛抖开竟是一绝大的凉篷,那仆役们个个身手矫健,又取那数根细竹双手连环相抽动,本只三尺来长的细竹便伸长出足有四五丈高矮,以此做柱子瞬便将凉篷支起,又在其下连番运动,却是一座占地十余丈方圆的巨大帐篷便已支立起。且那做凉篷的白绢实能避日,阳光抛散之下,只又少许余光透下,晒在人身上却一点也不显毒辣。 更为惊人的是,前番与张入云打斗的公孙寿,此时提了一只玉匣在临进绿洲的一角,命手下男佣与地面挖了一座一丈方圆两三尺见深的浅坑,再由公孙寿打开玉匣将一处朱红色的石块投了进去,又略做掩埋,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见那坑内就是流出泊泊清水,时间不大已将坑中溢满,随那队人马任意取用。 张入云见眼前一番神奇正在犹豫,却听一旁醉汉冷笑道:“行水珠?当真宝贝,有这东西行走沙漠之中,只好似和走自己庭院里有甚分别!”他话音刚落,却见对方又已搬来羔羊美酒,起了火在一旁烧烤,当下异香四溢,却是直往二人存身处钻来,张入云五感灵异,鼻下嗅动,已分辨处那支火的柴薪都似是那队人马自己携来的,生火时也是一般的异香扑鼻。 眼望眼前美食美酒,张入云与醉汉都是大吞了一口涎水,双目生光,就听得张入云已是不由自主道:“这主人叫这般张智,明摆着是调弄我二人,不如上前夺了他的美酒,抢了他的美食,怎样?” 此一言说罢张入云自己也觉心惊,正在惊愕莫名,却听身旁醉汉笑道:“你怎么才到这沙漠中来多久,就说这等野话?照你意思,再往下怕不要掠人妻女,占人马羊了?” 张入云闻言惊惧,忙自一旁敛了声气,却再听醉汉笑道:“美女与宝物倒是算了,不过这酒食我也是如小兄弟一般的作想。”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那家主人何等厉害!便是我也不敢上前招惹,我看我和你还是在此趁些劣酒下肚,先谋一醉,醉倒了就什么也不用再胡思乱想了!”说的此话时,醉汉双目神光已然尽收,一时眼望于天,却是半日不再言语。 张入云见他忽然转了哀色,自己本也是失意之人,一时上感同身受,自己也勾动起来了满腹怨气,当下只将手中酒坛一掀,便是半坛酒入了肚,因是腹内再不作挣扎,连同先前收裹的酒液随气血流淌,瞬时之间便已是赤红了一张面孔,只剩的一丝心头意识了! 不想他才刚站定身子,就见眼前多了一红一绿,仔细放眼,却正是早前打伤自己的少妇及丫环小青。醉汉见那主仆二人向自己这面行来,不由哼声道:“当真名家作派,做了眼色还不忘在人门前搬弄些口水!” 未料那红衣女行近醉汉,却是先恭身持了一礼,那汉子也不答理,反冷声道:“夫人不必如此!论身份尊卑,尊驾只在我之上,何需这般客套。” 红衣女倒仍是谦恭道:“话不是这么说,小女萧清雅素来向往阁下当日名迹,与我丈夫身份无关,只行得一礼,又算得了什么?” 醉汉闻言略有些惊讶,但仍疑声道:“即如此,萧娘子前来还是为你丈夫做说客吗?” 萧清雅笑道:“此一番事只是我夫君门派中事,清雅虽是不识礼仪,但也不欲裹在其中周旋令云先生不快。” 此一番言语倒又令醉汉一番惊异,一时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与你丈夫和那般老不死的有些不同,只可惜嫁了个又酸又虚伪的汉子,可惜了!哪里前来,倒为的什么事?” 萧清雅见醉汉诋毁自己丈夫,但不见怒,只一笑作罢,却又手指一旁张入云道:“只是这后生说我无礼,是以上门致谦来了!” 醉汉听得红衣女话里饱含火药味,当下却是不自禁的乐出声来。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拾壹)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拾壹) 而此刻张入云已是因醉酒惹的眼花耳热,几不能听清萧清雅说了什么!一时间女子手指自己,却有些不乐,只冲着那女子嚷道:“你指我做什么?莫非还嫌先时打的不趁你心意,今番又试手?”说完便欲上前,只是脚下虚浮,未免有些踉跄。 女子本当他还是个青年才俊,眼见其醉成这样,皱眉不齿道:“本还当你是头牛,却原来是个醉鬼!”说话时满脸不屑,眉眼即冷了下来。 张入云虽是酒喝了不少,但女子这句话,却是听进了几分,一般人醉酒之后脾气自己见长,何况张入云虽也颇有些酒量,却并不是那一等一的酒坛子,此时见被女子看不起,只按捺不住性子,但到底不愿与女子争闹,只将身一挺,立时本已将瘫软在地的身体即如标枪一般的立起。 萧清雅主仆二人见他振动身形,只当他要暴起发难,当下吃了一惊,不由满身戒备。却不料张入云只高了嗓子喝道:“你这丫头家里难道只山你这女子持掌门户不成?连番遭遇都不见出个正主,就你一个房中女子抛头露尾。或是你丈夫自持身份,无礼待人,或是你这婆娘专横魃扈,将自家男人欺压的不敢露面不成?”只这一句话刚说完,他本还笔直的腰背已是支撑不住,又瘫软了下来,将个眼前二女看的又气又笑。 未想张入云只这一番做作,就听得远处一声清吟道:“张公子言笑了,内人一向为人说话直放,若有礼待不周之处,还望公子多多见谅。”那声音好生清脆,虽只简单一句话,但却当真如撞金玉,且断断续续好似脉落相连,一语投地竟在人耳畔久久不歇,如随着众人身前环绕一般,竟也和那醉汉先时发声一样,不辨方向。醉汉和张入云都是内家高手,只闻得这一句话,体内真气尽相被引动,当下醉汉只将眼皮一抬,而张入云却是随之又抖直了身子。 而待张入云取眼观望时,就见一道装打扮的少年身后正随公孙寿与司徒延年还有年轻的僧侣徐徐行来。那少年模样极为年青,但一身打扮却为周正,就见身穿一件如云雾般熏笼的紫绛羽衣,头戴缠玉嵌宝紫金冠,脚蹬青缎龙纹踏云履,将个本就英俊的少年妆典的更加超然出尘,仿佛世外人物。 张入云先也自震惊,只是自见了这少年道人后,又觉他与一人好生面熟相似,略一思忖即想到,当日在金顶,无双的少年丈夫也是如此一般的潇洒脱俗,不由间反倒将一腔敬佩化做了满腹劳怨。当下苦笑了一声,却又对萧清雅讪声道:“这位就是你的夫君吗?啧!啧!啧!人物是堪称俊秀,可到底也是一出家人!我看你脾气虽大,但面孔到底长的也不差,怎么却沦落到要嫁给和尚道士的地步。唉!”说完只是一番摇头,竟是不避眼前一班人如此清雅绝伦,倒好似深为萧清雅扼腕叹息。 可巧另一边厢的醉汉也是手捂着鼻子与少年道:“不敢劳教仙长莅临小店,只是道长你一身上下俱都熏了极上等的龙脑香,虽说人闻了清心提神,可我与这位小兄弟才刚将在下最好的两坛酒喝了,被你这香气一熏干净,不免糟蹋了我两坛好酒。”说罢已提动脚步退身道:“不敢劳动众位移驾趋避,还是我二人先往后退一些的好。” 那醉汉久待在酒缸里一动不动,好似个罩了壳的巨龟,可此时一拔动身形,竟好似冲天而起的一抹长帛一般,竟是电闪于空中,好似惊龙一般,可落地时又与棉絮一般于空中随风摇曳,过了多时才于一酒坛沿壁上驻足。而与他相距咫尺的张入云,却好似与其商谋好的一般,只醉汉一个起身,张入云也是凌空倒翻了出去,当下他驻足空中后,反倒又凭空举力,再度振身而起,便如一尾灵燕一般绕着醉汉身子五六个盘旋,也与醉汉存身的酒缸上落足。 二人起身时落地俱是同一时分,只是在空中却又各具妙态,都是当世一等一的绝顶轻功。少年道人身后的三人看的自是自愧弗如,满心惊佩,便是红衣萧清雅见了,也是皱了皱眉头,知那醉汉果是功力惊人,便是比他逊的一截的张入云也是非同小可。只是他二人言语粗陋,口舌刁滑,这般举止作态,却又容不得人不生气。 未料那少年道人倒是不将二人一番放肆放在心上,当下反拍掌轻笑道:“云先生一身轻功当真动若鬼魅,矫若惊龙,便是这位张公子也是一般的身手不凡,绝顶轻功,只不知张公子可是云先生的朋友吗?先时贱内多有冒犯,实是不当,也望云先生海涵!” 醉汉不欲张入云淌自己这一摊浑水,当下只摇头道:“这小子只是路过我这里花钱买酒的客人,倒与我没甚相干,你倒不用将他算做是我的朋友!” 不料张入云却已看出一些端倪,只在一旁乐道:“怎不是朋友!云飞浪人是我兄长的至交好友,此一番前来专为与浪人求教!适才我只是与他开个玩笑,此时即已被道长撞破,当是再不好隐瞒了!” 张入云这一番说出口,难得那醉汉吃了一惊,只是再一番打量张入云举止,又见他目光清澈,知其不是在说慌,一时上也就不在言语。 那少年道人闻言笑道:“原来如此,云先生有此一位风趣的朋友,虽是在这荒漠之中,却也不乏乐趣,真是好叫人羡慕!” 云飞浪人见少年一番做作好生不耐,即出言喝止道:“你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在这沙漠里已过了足有二十个年头,一群老不死的当中,突然出了你这样一吃人物,你就直爽些,且说明白你的来意吧!” 少年闻言一笑,却也合手施了一礼,云无浪人见他如此,反倒鼻下嗤了一声。就听少年道:“贫道玉真子,为先时关门弟子,当年云先生与中原一番大闹,贫道只才刚进室门,这多年下来,略得一些师门进益,本来此一番西行,只为奉先师遗命,与西方求一件宝物,但行前有黄龙师兄交待,有言云先生在此沙漠中隐居,欲要我代替他看望一下先生!” 不想云飞浪人闻言已是大怒,只直言道:“你胡说什么?黄龙那老杂毛知道我见了青城弟子便是一堪要教训,他让你过来名名就是要你取我性命,你即是青城派上一代关门弟子,自量该有些本事,即是有备而来,只管放马过来吧!” 玉真子闻言有些皱眉,却仍合着脸色笑道:“云先生与青城弟子为难,黄龙师兄倒是交待过,只是先生已在这荒漠之中苦行了二十年,终也该折磨了一点火气,且到底黄龙师兄也是先生昔日授业恩师,云先生也不用添的这大火气!” 不想云飞浪人更是一番暴怒,当下怒叱道:“放他黄龙老杂毛的千秋屁,你这一般浑元子老杂毛座下弟子都是一般的德行,黄龙若没有要你相试这我多年来功行有无进退,我只将这脑袋斩下来送与你。别的不去多说,你只管快先施为,要是相试不出什么,立时就给我滚蛋,少在我这里污了我的眼,脏了我的地。” 玉真子见云飞浪人话已讲到死处没有转还的余地,微一皱眉便与萧清雅及身后三兄弟道:“你们且退出百丈外,不要为我剑光波及!”三兄弟闻言自是奉命退身,只萧清雅却上前与丈夫抚了一下手臂,再见对方一番摇首,只不能说动,便也只得带了小青将身退去。 玉真子见众人退去,便又相问云飞浪人道:“不知这位张公子可要暂时趋退一步,免得累了云先生!” 张入云闻言正在犹豫,却见身旁醉汉已是捉住其臂膀将他拉过自己身后道:“你别动,只安生在我身后,免得我分心!”张入云也是乖巧的,闻言已知双方仇怨甚深,自己相处中间反令云飞浪人制肘,当下依言一动不动,满身戒备,只待到时变故。 当下云飞浪人与玉真子只一凝神相对,瞬时气氛便是大为异样,本是酷燥无比的沙漠竟为二人施放的杀气卷带的转了一层寒色。玉真子到底年青些,虽是功力比云飞浪人只高不低,但一时间为争气势却是有心想压过对方一头。未想对手却满不在乎这些,一时见对方与自己拼斗杀气,却是摇头一声嗤笑,随即一扬手便见一道青光自其掌中透射而出,真望玉真子当身要害斩去。 玉真子早有戒备,但不想对方竟这般快的已上手将飞剑祭出,一时虽也从容但到底直到对方剑光射入自己身前七尺境地,才将自己龙咬剑逼出,当下便向对方青光迎了过去,就见白光如雪花般的袭到,不料云飞浪人的青剑却不与之角斗,只剑光一绕便又径往敌人本尊斩了过去。 玉真子受两代人栽培已是功行绝顶,只欠一些造化的剑仙,见此凌虚一指,竟将空中青光指住逼退的一两分,瞬时龙咬剑已得回守,剑尾一缠已与青光绞斗在了一处,当下里众人就见空中两道剑光,一纵经天好似矫龙,却旋又缠斗争闹做一团好似痴虎,半日里不见分个高低上下。 玉真子本就未想与云飞浪人久斗,见屡战不下,当下便将本做指动的右指一屈,就听得空中龙咬剑已是惊爆作一记神雷于云头炸响,本与其缠斗的青光立时便为之震碎成无数青丝,可云飞的剑光自有其独门秘法,虽化作青丝,但瞬即却又绞合在一处重现出一抹青影。 见此情景玉真子知只要稍候片刻那青剑便定可凝聚成形恢复如初,于食指点动,顿在空中的龙咬剑又是轮番再上欲将青丝绞成碎屑。同时左手一扬,但见一团金光从其掌中,就闻一阵呼啸,原来是其掌底霹出一记太乙神雷。玉真子得了青城派上清秘法,雷光过处,隐隐然可见一朵金莲蕴动其间,只一至云飞浪人身前,并未击中人身体,便已是一个惊天似的雷暴炸起,恍惚间金莲绽放,子雷翻滚,竟是多时不见偃息。

第四十八回 山间添闲乐 举目为心哀 (拾贰) 第四十八回山间添闲乐举目为心哀(拾贰) 张入云见了漫天金瓜般大小的惊雷,好似骤雨一般呼啸而至,也是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本已是将真劲密全身,此时见得群雷好似泰山压顶,更是将真力提至顶点,虽是在玉真子这般威力绝大的上清仙法施展下,只惊震的他周身骨骸根根作响,但方才喝下肚里的烈酒却也在这一瞬酒劲狂放,一时炽烤的他胸膛里好似要胀了开来一般。虽是难受至极,但兴奋到了极点之下,却又觉有一种莫名的畅快,直恨不得投身群雷之中,将胸中怒火尽情渲泻个痛快。 不想云飞浪人见眼前金雷落下,却是不退不避,反倒将身一合,迎了上去,就在张入云心惊之际。就见他双掌齐出,只掌中一阵白光闪动,便已接下那金雷,再取掌一拍又将落雷泄在一旁沙地之中,虽仍是一般的发作,但到底深陷沙中威力小了太多,一时虽惊起泼天的沙雾,也伤不得张入云二人。 就见云飞浪人双手不歇,好似穿梭巨浪中的两道白线,虽是仍惊浪如何气势涛天,却总被他双掌于不可思议之地抵挡了下来,虽任玉真子太乙神雷怎样无穷变化,反复相生,也是终被他渐渐泄止。而张入云在其身后看的明白,就见他出掌迅捷无比,看似刚猛,但每一次击动掌底便是五指如绽莲花,只将五指提纵周转,便将阴阳二劲拿捏的分毫不差,仍是那金雷怎生一触即发的也是尽为其消解与无形,如此潇洒写意,不着一物的掌劲,实是阴柔到了极处,与无色僧的刚猛拳劲一刚一柔正是相得益彰,虽拳劲掌力完全不同,但却都能将玉真子神雷接下。 一旁玉真子见云飞浪人此般掌力,知神雷奈何不了他,而自己龙咬剑虽得上风,将云飞浪人青光绞得粉碎,但只一收势,那青光便复又合拢好似无止无尽一般。玉真子自得道以来,从未逢对手,又自恃自己比对方长了一辈,不意久斗,当下竟飞身纵起金光,取掌在龙咬剑身一拍,便已将那飞剑如白虹贯日一般的惊飞而起,直往云飞浪人当胸插到。 见此,云飞子只将双臂一分,便见得眼见余雷已被其掌劲抖开,再取双掌交合,如捧金斗,翻掌之际,就见两道混元真劲已化作两尾游龙一般,缠绕翻滚将龙咬剑接下,再不能往进自己身前一步。 玉真子见他功力竟得精纯到如此地步,便是自己也不能相及,心下又羡又妒,称雄争胜之心陡起,右手迸二指点在眉心,龙咬剑威力随之也增大了一倍,瞬时精光大涨,又向前进了数尺。左手屈指捏了法诀,空中仅余的神雷复又向云飞子身上落下。两面夹击,眼看其危在旦夕。 未想云飞子见此,只脸放冷笑,一时间只将伸出的双掌收回当胸,容龙咬剑又近身一尺,却于那神雷不作规避。张入云从旁见其危急,正欲不顾二人单打独斗,冒险出手施救,就见浪人此时一身精光流溢,好似置光于烟光之中一般,一时心念乍起,却将伸出的手掌重又出了回来。 果见那落雷虽然纷纷落在其身上却是未爆的一粒,竟被云飞子一身内敛外放的劲力纷纷泄抖出身外。玉真子见他有此异能,忙欲扣动法诀将神雷于近身时惊爆,不料对手已先一步将先时施放的青光飞纵袭向自己,一时上玉真子不能分心三顾,只得将左手空出,一时也将单掌如莲花状打开,空中青光瞬时也是被自己施放的气劲阻住。不料那青光,却是于瞬时间自行化整为零,化为千万点繁星,直将玉真子身前密布,如弹丸般的跳跃,好似在寻找其行法的破绽缝隙处,一时也将少年道人逼得玉面一阵赤红。 玉真子见云飞浪人连个剑诀也不运动,但操动飞剑却这般灵活自如,知其功力单以精纯面论比自己高的不止一筹。一时间被逼不奈,意气之下,反了先时的一脉温文而雅,竟是口底一个暴喝,但见周身金光一涨,便将青光震退,一得空便又口底生雷,取左掌相抵右手背一拍,空中云飞子接纳的龙咬剑威力又得倍增,竟直透得阴阳二劲向其要害插落,竟欲仗自己功力比对方强劲,强行将云飞子击败。 不料云飞浪人见此却反将双掌略一收撤,待剑光直及当胸时,重又合拢,竟将龙咬宝刃夹在双掌当中。玉真子见他原来是想将自己飞剑夺下,当下大惊失色,忙运力将自己宝剑回夺,可云飞子两手阴阳劲力何等巧妙,任是他连运了几番力也是无功,见此际又待取神雷相击,就见空中青光又已欺身,好似看破了玉真子心意般。 可玉真子到底两代高人栽培不比寻常,临机运变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一时上也不及将神雷击向云飞浪人,反扬手一催正打在当空的青光上,那青光本是云飞子身心相合的飞剑,一时受了震荡,本尊不免也受波及,心神一虚,玉真子已得空将龙咬剑抽回,且剑锋过处,还将云飞浪人双掌各划破了三寸来长的伤口。而云飞子也不势弱,空中青光依然是得已落下,玉真子见状无奈只得二次手绽莲花,但因连番举力,真力枯竭,本是个粉面郎君,此刻也是多一层土色。 交战二人至此时,已知对手功行绝高,与自己不差仿佛,真若争个上下高低也是两败俱伤的境地。当下纷纷收了飞剑。玉真子首先将合手开声道:“先生这般精纯的功力当真叫人好生敬佩,今已受教,我也好与师兄有个交待,打扰先生清静,还望恕罪!恕罪!!” 云飞浪人也将双掌取视,后再又轻吁了口气道:“好说,你虽是多得一般老杂毛调教,喂了山一般的灵药仙丹,但能有这般功劲却也是难得!再过得几年功夫,黄龙老杂毛怕也是多半要举荐你持掌门户了!” 玉真子闻言倒未恼,只笑道:“先生说笑了,青城门户自有晚一辈弟子执掌,我等上一代长老总能擅越!”云飞浪人听了,只是鼻下一记冷笑,鄙夷意思十足。 一时上玉真子便已施礼转身离去,随行的三兄弟见状也随起一同行止,未料在旁站多时的萧清雅却并没有举步的意思。玉真子见此心中不解,正欲开口相询,却见娇妻已是开口道:“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要问这后生!”玉真子生来灵秀,又兼城府,闻此言却不再问,只略一皱眉,略交待了一句,便转身回转驻地。 如此一来倒是让张入云二人有些惊异,不知她与自己还有什么要询问的,且她一介女子却敢孤身与自己丈夫才刚决斗过的敌人相处,只这一份胆色,便让张入云有些刮目相看。萧清雅直到自己丈夫去的远了,这才冷声指着张入云腋下一角道:“你这红绫是怎么得来的?且与我说说清楚?” 原来张入云近日连番赶路,又为意志消磨日向狂浪,早将自己百花谷诸女精心缝制的两套衣裳穿得破烂,方才云飞浪人二人相斗虽未伤的自己,但其中落雷激起的劲气,却不免将张入云身上破漏处掀起,萧清雅前番本就因看破他身上红绫一些痕迹才得与其接近,此时丈夫一番大斗,更是趁机将张入云腰间缠绕的混天绫看了个清楚,她是深知此物来历的,且平日又有些风闻,为自己姊妹计,不能不探问个明白。 而张入云本就因玉真子与无双丈夫形神相近不乐,此刻再闻得萧清雅几是质问的语气,更是犯了嗔恼,当下便也冷声回道:“这红绫自有其来历,可是我为什么非要告诉你!” 萧清雅见他性作,但自己也是个霹雳性子,一时也恨声道:“我知你性高,但这件事却论不到你不答应,你若还再口强,只待本娘子将你打得心服!折了你这番锐气!” 张入云冷声道:“笑话!你夫妻两个当真一个鼻孔出气,都是开口就要打杀,我为什么要和你相斗?就算是落败了却凭什么要听你的?当真以为我是三岁孩儿一般听凭你作弄吗?” 不想萧清雅理也不理他,只手指北方道:“今夜子时我与你在北面十里外角斗,若是我赢了,我只要你说出这红绫的来历。若是你赢了,我便告诉你我为什么会问你这红绫的来历。” 张入云听她话说到一半时,本要冷言相讽,未想后一句话,却实让他有些计较,一时里不置可否,便见萧清雅已同了小青往来路走去。张入云心下一作,便忙开口道:“先和你说好,我可是不会去的!你趁早晚上好好睡你觉,便指望到时我会出现!” 未料萧清雅回首冷笑道:“你不会不来的!逞动这些口舌有甚意思,且说好了,过了子时我绝不相候,还有来时把你这身臭气给我洗洗干净,到时熏坏了我,可休怪我改口!”说罢已是扬长而去,只与当日张入云于其面前作傲仿佛是同一人,当下只将少年一人丢在当场呆呆怔住。 云飞浪人虽不晓他二人虽说的红绫为何物,但听其中语气,却必有隐情,一时只望着萧清雅远去的背影赞道:“这婆娘当真有些了得,比她那丈夫口是心非可要强得百倍,只可惜好女子多半都是早嫁了人的!唉!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说完又回首与张入云道:“小子,我看你还是早点找地方把自己洗干净吧!” 张入云闻言无奈笑道:“且到了晚上再说!这会子小弟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呢!” 云飞子讪笑道:“你小子,这就有些虚伪了,明明有求人的地方,却还做这般张智干什么?何况夜会这么漂亮的一位女子,换我年轻时早已是忙着周整行装了!还来这多屁话!不过先说好了,这丫头一身本领可在你之上,今夜你可得机灵着点儿,不要只顾着打量别人老婆,却忘了招架,若是为此打输了,不但为我不耻,便是她丈夫也饶你不得!” 张入云见云飞浪人一味与自己歪缠,非要将这窥伺他人妻子的罪名安排在自己身上,知其生性刻薄,当下也只能是一番苦笑。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壹)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壹) 直到此时二人才得空闲相询对方,张入云因连日里颓唐,只是纵往西行,却险些将当日无色僧相告自己于沙漠之中求教云飞浪人一事忘却,可不想冥冥之中倒有天意,虽得是自己这多日来漫无目地的西闯,但二人终还是不意之下见了面。 当下张入云因知云飞浪人有大苦处,并不问其出身,而云飞子先时从张入云的轻身功夫里,也看出一点无色僧的影子,当时已有了些计较。此时从口中张入云口中得知无色僧一身功行已然大增,并还得了一口上好的仙剑,再过得一些时日便可修得地仙,一时上很为其高兴,只是辞色上不免流露出对老友的记念,好在他生性怪诞刻薄,而此时的张入云也因破了元阳,有些恢复往日心境,二人倒是一来一往更为相投。 言动之下张入云不免请教起云飞浪人其飞剑的来历与炼制方法,云飞子也不避忌,当时就将仙剑排掌运出,只轻轻落在张入云掌中,由其仔细把玩观鉴。 张入云手捧那飞剑在手,见其不过二尺七寸长短,触手即是一片冰凉浸润,此时日头未落,虽是几近黄昏时分,但空气中仍是干燥炙灼的厉害。那飞剑冷气四溢,自是将张入云更引逗的心下仔细察验,当眼细瞧,原来不只是那剑锋冷锐,而是通体上下竟裹了一层露珠,那飞剑虽不如无色僧冰魄寒光剑一般的酷寒,但也是凉浸浸的,让人在赤阳下大感自在。可是时间稍久却又觉其上寒露伤人,握在张入云掌中又有些不舒适的感觉。 张入云眼光厉害,略一运目力,便见那飞剑遍身承载了极细微的鳞纹,弹指之下发出的声音非金非木,但有些象是瓷器一般。当下将剑恭敬还于云飞浪人,只道自己猜不出去来历,还请浪人从细解说。 云飞子闻言笑道:“这是我二十三年前,穷一年的功夫自北茫山玉跳崖山涧下拾拣的雄龙鱼尸体背上唯一一片青鳞穿缀而成,一共一千二百三十一片,都得金钱般大小,直花了我十三年的功夫,才用本命神火将其炼制成剑体。呵呵,这沙漠里面,白日时逢赤阳,夜里又得寒露,虽是每日里炼剑都得一进一退累人的紧,但如此熬炼之下这飞剑威力倒是得以增长不少。 因这些雄龙鱼都是欲飞纵玉跳崖上与雌鱼交媾,而不得成功摔死在山涧乱石滩上的,所以我这把剑便取名作‘求欢剑’,呵呵,这些死了雄鱼若知道自己身上青鳞今日被我用来化做飞剑,也该当死也瞑目了吧!只是总觉得‘求欢剑’这名字不如‘伤心剑’来的贴切些,张老弟,你说是不是?” 张入云闻得“伤心剑”这个名字就是一惊,才见云飞浪人说话时脸上虽带笑,但眼神中却又含了些寒色,因想起玉音老尼姑一把“伤恙剑”曾助她做了不少坏事,当下警醒,却忙开口道:“云兄大好男子,若唤这剑作‘伤心’为免有些女气,还是‘求欢’二字更显兄之风情,呼来也痛快的多。” 云飞子闻张入云一句话,自是一番大笑,待见张入云脸有忧色,却是连着几眼望向自己手中短剑,不由冲口而出道:“怎么?想要吗?”说罢将飞剑横手推过,又道:“想要就拿去。” 张入云闻言大是尴尬,忙摇手道:“小弟确是有心求剑,便已立下誓愿,一定要凭自己的能力炼就,云兄盛意,小弟只能心领了!” 云飞浪人不由叹声道:“唉!看了伤心的东西,却是没人愿意要啊!” 张入云防其云飞子感却了伤心事,忙开言换过话题道:“小弟此番前来求见,一来是为求教兄长内功精义,二来说出口大是尴尬,小弟因前番不察,疏于自守,竟为女子破了元阳功力已有减退,而日后精进更是不堪,不知兄长有无明路指点!” 云飞子见张入云说话倒痛快,张口就道自己已失了童身,当下里便已是不做顾忌笑出了声来,全不顾张入云满面泛红,多时才抑了笑声,开口乐道:“呵呵,我就知道你内劲有了缺漏,不然的话,方才只看你起身步法,于我身前只需绕得一周便可缓缓落地,绝不用连于空中挣扎几番才得落地。而老哥我这的内家功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兄弟只在我这里小住,尽我所有,只管顷囊相授。只是。”话道这里,云飞子又做了鬼脸乐道:“只是我看老弟这般人物,也算是人品周整,却不知是个怎样的女子能将你元身破了。”一时又压低了嗓子与张入云小声道:“该当是个美女吧?” 张入云为其戏弄的哭笑不得,但回头作想,艳娘却是风流艳治,绝色无双,退一万步作想,也只有以此能聊以自慰了,一时上脸色翻滚。却让一旁的云飞子有些担扰,又问道:“难不成生相丑陋,唉!这个真是雪上加霜,难怪老弟这般不乐了!” 听得这话,张入云已不由自主道:“这倒不曾,若论相貌倒不在今日你我二人所见的玉真子夫人之下,只是生性狡顽,而且心底也太过毒辣了些!” 不料云飞子闻言拍掌,竟得大笑道:“如此说来当真不算冤枉,要知被美貌女子陷害,那可要比自己主动求欢平常女子要来的幸运上百倍,你想,如不是你一身纯阳刚猛,总能惹动的美女来投,说不定那女子还不只为你元阳而来呢!”当下云飞浪人发了性,却是不住口的指谪起其中的好处来。 张入云为其连番讥讽已是哭笑不得,当下里为了止住其淘淘不绝的口水,只得转动脑筋想将话题岔开,恰巧被张入云见得云飞子双掌中才刚被割破的伤口,却二人谈笑之间已然恢复如初,心下惊异,忙手指其伤口问道:“兄长好神奇的本领,只不过这点时光便将剑伤治愈,却不知是怎样一件本事!” 云飞子闻言不由黯了色,谈笑的兴致也被打破,一时取了掌心在眼前晃动一番,才得开口道:“这桩本事是你学不来的,而且最好永远也不要有机会学会。”因有觉自己语气过于冰冷,云飞子又是轻声与张入云道:“不过你如想学,我也可以教你一些,虽只能成就二三分功夫,但总有些用处,依老弟意思可好不好!” 张入云自知失言,忙促了声音道:“小弟一时失言,恐让兄。” 不想云飞子已摇首将其阻止道:“老弟想的太多了!这门本事需要经死求生,能得安然渡过的,千万人中不得一个,哥哥我也是饶天之幸,方得功成。你还有大事要做,怎能将生命如我一般看做儿戏!”说过这话般,却忽又换了喜色道:“且不说这些,单论你今夜月下会佳人,也该收整一下。萧丫头已与你说了要你去时洗干净些,那丫头本事不小,你若肯听了她的话,去时整洁干净,说不定倒能少挨些打!”说完即已手推张入云让去绿洲水池里洗浴。 张入云为其摆布的哭笑不得,正待开步,却忽又想起云飞子曾言那水池是他平日方便的地方,当下满脸怀着疑问正待相询,却已被其看出心意,一时笑道:“那是我胡说八道气那小丫头的,二十余年前才到此地时,我确实有过此番举动,但如此这般做祟也有逆人常,何况此地还偶有商贾出没,我发了两年的脾气也该歇一歇了,不过他一帮青城门下我素来最为厌恶,今番我奈何那玉真子不得,凭一句话,让这队人马离我远些,劳动劳动才堪趁我心意!” 听得这一番道理,张入云又是一番苦笑,因不住为云飞浪人催逼,而自己也着实有多日不曾沐浴,身上肮脏邋遢厉害。他本虽隐娘在一起时,养成了爱干净的习惯,此时心里起了念头,便也不推辞,当下只在沙洲中痛痛快快洗了一番,那沙漠中的水潭,本是地径中的泉水翻涌而上,至清至洁又得阴凉,于酷热之中沐浴当真说不出的痛快。唯远处马队里有眼尖的望了,都是有些狐疑,玉真子手下多是聪慧之士,至此已知自己为他二人戏耍了,但到底己方已是劳碌了半天,也无谓再与他二人理论了。 待张入云回转云飞浪人酒店时,浪人见他果是白净了许多,便是身上的衣履也被洗净了披在身上,张入云内功高强,户外又有余阳拂照,只片刻功夫便已熏腾的一滴水渍也没有。云飞子见状乐道:“呵呵,果然洗了个澡精神多了,虽说没有我当年英俊潇洒,但也对付的过去,就是,就是。”说话时指着张入云满脸颊乱糟糟的胡须道:“就是这胡子太难看,还是打理一些才显人周整。”说着便在满室里着刀片为张入云做准备。 张入云本欲拒绝,见云飞子半日不得,却砸了一瓷坛,瞧情形竟是要用破碎的瓷片为自己剃须,一时怕云飞上人主动上手,忙顾也不及分辩,却掏出豹皮囊内一直随行的匕首道:“不劳兄长动手,小弟这里自有刀具!”为防云飞浪人代劳,已是坐在一旁自己动起手来。那匕首极为锋利,所过之处,张入云多日不见清理的乱须即是纷纷落地,虽是那匕首刀柄短小不合自己运用,但此时只取手指夹住净面,倒甚是相宜。 不料云飞子却是识货的,一见之下,心里便的一惊,当下进前一步,便问张入云那匕首的来历。张入云闻其见问,只道:“此物是小弟自地径内无意所得,取在手的当日倒是有些异动,竟可惊走蛟龙,但于后倒是再不显一丝奇异。当日便是见多识广的天鹞子师伯也是认不出个道理,只平日里行游时用来做些粗活,又因其柄太过短小,我也不怎动用。而其后又有些境遇得了一两口得力的兵刃就更不怎么取用,只放了行囊一角有一年多了!怎么?兄长可是知其来历吗?”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贰)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贰) 云飞子摇首道:“这倒不曾,不过这短剑看来确有些不同寻常,恐是为高人行法封闭了,等开了封印时分,或得大彰显也不定。”一时又好奇将那短剑接过手里一番把玩,笑道:“确是这剑太过短小,柄首也太细,不似是男子用的器物。” 如此二人便又取出碗盏来开怀畅饮,张入云多时空腹喝酒,腹中空虚想要找些食物填饥,不想云飞浪人酒家里却是除了酒之外再没有一般能吃的东西,相询之下,原来他功炼精深,已可避谷,平日不饮不食也一般无事,何况还有这多美酒,所以一干饮食更是从不预备。 一时上倒是令张入云哭笑不得,但好在他也是一般的内功精进,五六日里不进食也无关系,而且美酒香醇,也可补喂身体,虽是腹中有些冷落,但张入云一身气力精神倒是没见短少。二人闲来无事,便讨论些武学窍要,张入云只与云飞子相处一刻,便知他是天生的习武坯子,只随意指教自己一二,都令其受益菲浅,可观云飞子心性,却又似不爱习武,若不是张入云轮番求教,云飞子便是性意阑珊,只扯些闲话与其说笑,全不似无色僧为人方正拘紧。 二人当下喝得酩酊大醉,张入云酒量与云飞浪人相较差的太远,待放下酒碗时已是醉成烂泥,直待其睡了两个多时辰,才于睡梦中为云飞子推醒。见夜色已深,张入云为恐错了时辰,忙度算天光,因见已是子夜过得一刻,心下大是张惶,连称该死,赶紧收整衣履欲待出行。 而一旁云飞浪人却是嘻笑着将其拦住道:“还说你心无杂念,只不过迟了这么一刻钟的功夫,便急成这样,放心!我瞧那丫头倒真有事与你商量,虽是临行前说的狠话,但此时定还在等你,你就去晚些也没关系。其实在北面五里处安然等候更为相宜,到时她虽是气恼,但见你收整干净,至少也得气消了一半,要知道但凡比武较力,气虚心乱的一方总是吃亏,你这一般变化,便已讨了两分便宜,到时一上手可不要留情,只管出全力,我包你可占得一丝上风,只是余后吗!却又难说了!” 一时上张入云为其一番阴谋诡计倒有些哭笑不得,只略一相谢,便待起脚,不料云飞子却是拉着张入云臂膀为其端声嘱咐道:“我刚才一番话,虽看似戏谑,却尽都是江湖熬炼出来的护命真言。记住!但一交手,便不分男女老幼,纵是那姓萧的丫头生的再怎么俏丽,也不可有相让的心思,要知只有占足上风的人才能向敌手施拾同情,若为些怜香惜玉的心思私纵仇敌,你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在江湖上闯荡的!” 张入云不想云飞子瞬时即换了脸色,当下知他说的是正理,忙抱拳相谢道:“兄长说的兄弟平日也都得明白知晓,只是为些天生劣性少有遵从,如此小弟已是深受教训,怎敢再将自己有用之躯做一些无谓的犯险举动!” 云飞子见张入云领悟的倒快,旋又大笑着拍了拍其肩膀道:“老弟明白就好!”接着却又换了脸色调侃道:“至于你若想招惹和放纵那丫头,却只管在得胜之后再作赔礼或施纵,千万别因一点男儿豪气便不做跌低服软,记住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获取女子芳心的途径哦!”张入云见其才刚持正,却又话不成话,知再与其周旋定还要说出些更过分的话来,当下又一抱拳,却不敢再多话,便得大踏步向荒原行去。 十里路程以张入云身法,自是转眼即至,待到近前观望,果然如云飞浪人所言,萧清雅已是等的极为不耐,虽看着人还在一旁静立,但脚下浮沙已是一片狼迹,想是作嗔时分,没少发脾气。要知到了晚间这沙漠之中气温顿时化了酷寒,萧清雅功行深厚,虽不放在眼里,但一人在这荒原里苦候近半个时辰,到底着人不耐。当下眼见张入云珊珊来迟,两道柳眉已是凝在一处,胸中怒火显露无疑。 张入云到底不是云飞子,见让对方久候,心上不安,忙上前赔礼道:“实对不住,在下不意来迟了好些时辰,还请萧姑娘见谅!” 萧清雅本打定主意要与其好一番理论,只是见张入云人到底来了,心上终是一放,再见对方果是依了白日里的吩咐,将手上洗濯干净,不由胸中怒火已消了三分,一时上小嘴一撇,也不答礼,只说道:“谁理你这些,即然来了,且分个高下吧!”说完已然蹬地前跃,便是一拳砸了过来,她此时换了一身短装,行动之间极为潇洒,当见佳人飞纵一抹红影长挂月下,端地是香风拂面,俏影如虹。 张入云见她说打就打连个转还的余地都没有,正待避让再与其商量,不想萧清雅功夫果如云飞浪人所言极为精湛,只瞬间已闪在自己面前,大为出乎其意料之外,但听两记如撞金钟的清音,张入云已是不得已左遮右挡,将萧清雅如电光一般的两拳接下,这丫头力道极大,虽看似不经意的出拳,竟也将张入云两手打的微微颤抖。到此地步张入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虽说自己来时已知对方是一颈敌,但不想对方不只内外兼修,还精擅这般刚猛的拳法。 为此之际,即便是张入云有心想脱身,但二人四拳已然是缠在了一起,萧清雅极擅这般短大功夫,一身轻功更不在他之下,纵是张入云连换了十余般身法也未从对方拳风中跳的出来,且如此一个拼命追击,另一人却一心只想避敌,张入云自是落了下风,处境颇为狼狈。 不得已之际,张入云只得急换了一口气,蹲腰沉足,双掌齐推,硬接了萧清雅一拳,二人已力较力,顿时都是飞身倒退,张入云故是被对方硬生生震退了七尺,萧清雅也得凌空翻了个筋斗,可她轻功佳妙,为卸的巨力,却如一尾灵燕一般在空中一个盘旋,她身形本就玲珑有致,一番得空中飞舞,身材尽显,极是娱人心目。只是二人一番对掌,已让萧清雅觉出张入云力有不继,真气运动不够圆转,本来猜度的事更加认定,脸色即时又是一寒。 正在她飞身欲再上之际,就听张入云已是急着摆手叫道:“且慢!就算开打也听我把话说完!” 萧清雅才刚刚打的趁手,见为其阻止,不由眉头皱动,只怒声道:“有什么话就快说!若是想哀求告饶我手下留情,却别指望!” 张入云见她语气这般**,不由也是激起一些意气道:“这倒不会,萧姑娘若有本事教训在下,入云哪里有胆子告饶!”到此时他方才留意起对方装束,就见萧清雅此时头梳乌蛮髻插一支金翅凤钗,身穿大红色妆花缎短袍,脚蹬红纹薄底快靴,胸前还斜插了一柄月牙弯刀,一身打扮却是华丽整洁。张入云见此已知对方心思,当下只道:“萧姑娘这身打扮倒当真是有意要教训在下,只是姑娘这身衣着华贵,若是不甚能破损了,到底可惜。” 萧清雅从旁道:“你若只是想说这些,趁早还是做好防备接我的拳动吧!”说完又待起身。 她连番强势,张入云也不免着恼,只是想着对方竟能得知混天绫的来历,到底耐着性子又道:“且慢,入云只是心有疑惑姑娘怎么会突然问起我身上这副红绫的来历,况且萧姑娘夜下避了众多人马独自前来赴会,显是有些隐情,是故在下才有此一言,若是能消解的还是言语上消解的好,何必大打出手。实不瞒姑娘,入云自忖也不是姑娘你的对手,能不动手自然是最好的!” 不想萧清雅闻声获怒,当下便得喝声道:“你别以为自己这时与我摆布道理,我便得手下留情,实与你说,今日你这身上的混天绫我便定要取走,至于你这般贪淫好色之徒,也免不了要被我好一番教训!” 张入云一时礼让也只为防萧清雅晓得这红绫的来历,或与无双有些干系,可对方明言要取自己红绫,则是犯了自己平生大忌讳的事,一时脸上就已变色,再闻得对方奚落自己为好色之徒,他这多日来为艳娘至自己童阳被破正在痛心疾首,一时上两般自己最恶的事体同时被萧清雅提及,心中不得意的业火也是冉冉升起,他连日来气性已不似以往那般温驯,至此际已是改了生气道:“即是萧姑娘安心要夺在下的红绫,入云也没有理由叫姑娘施展的那般从容。”说罢双拳一分,周身一阵作响,方进身道:“还请姑娘进招吧!” 萧清雅见张入云双拳分处,恍眼之下便已气势大改,双目清纯,再不似前番掩蕴藏漏,一身气势重如山岳,立地将身弓起,直似长了精神的锦豹一般,勃勃生气直往自己身前席卷而来,恍惚之下萧清雅竟为对方气势所夺,眼神略有些迷离。可就在这一当刻,却听耳边一声惊叱,张入云已是一个暴跃冲身,抡拳向自己当胸要害处砸来。 萧清雅不得已第一次取了守势,单肘将张入云这一击格了出去。可就如此,自己手肘也是一阵酸麻,到此方知对方一直瞒了势力,假意相让,而且张入云如此顷力的一击,如若击实了,以自己的护身真气也定得身负重伤。萧清雅见他出手即不容情,竟似要取自己性命一般,一时上心神一晃,忙也挣动平生本领与对方角斗在了一处。 此一番相斗,二人都出了全力,再不复方才张入云一味相让躲避的局面。战况激烈,张入云故是不能受得眼前女子的重拳,萧清雅也是一般受不得对面少年拳脚,双方若以拳脚相论,只在功力悉敌,但相隔的时间久了,张入云渐渐已觉真力有所不继,知此是童阳被破的缘故,而对面女子却仍是一鼓作气势不可挡,张入云心知她还是处子之身,与玉真子只是个坐望夫妻。时间长了自己定要为力竭而身败,不得已之下,只好将左手一扣,便是一击弹指神通击了出去。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参)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参) 张入云一年多来随齐乐长老人门修习艺业,两般指力都得精进,虽因破了童阳功力打了折扣,但此刻出手仍是比起往日威力倍增,但见指下一抹白虹贯出,出指力比起无色僧拳劲略小外,声势却得一般无二,一径指劲随着白光而走,端地是力颇千钧,威力无比。 未想萧清雅早知他有此一门绝技,时时戒备,见张入云弹指,当时已将胸前水月刀横握抽出,当听得一声如清泉跳跃的水鸣声,张入云那般强强横的指力便已为其刀锋接下,再见那水晶一般透明晶莹的刀刃上只是一如水纹样的晃动,弹指神通指劲便已为其化解于无形,竟未有一点余力波及至萧清雅手臂上,趁此之际女子已是埋身欺近,一个刀头所撩便要倒扣划破张入云胸膛。 张入云见对方劲势强猛,稍一疏漏便是反守为攻,正待倒转身子将那弯刀锋刃让过,不想就见空中一阵灼光,就见对方刀刃已精光闪灼,一记寒光已是透过刀身遁出,直打自己当胸要寒。哪此异像张入云不曾见过,说是剑芒一类的锋刃芒尾却又不似,可此刻危急也做不得张入云多想,忙一个凭空弹身,便已箭退了七尺,可对方刀光余势未歇仍是欺近身来,张入云只得扬臂运流星指搁挡,当听一记金鸣,自己当时便被打了个筋斗,尚幸他已退了数尺,那寒光其势已衰,到底没受多大伤害。 到的此刻萧清雅才将水月刀提在手上一番翻舞,但见凝神稍作运力处,便得有寒光往四方外疾走,其势比张入云指劲还要强横,可运动自如,潇洒写意处,却又远较张入云弹指神通省力,省心。 张入云眼见之下知对方短刀不是凡物,自己流星指虽是屡试不爽,但却不能如那弯刀一样化解劲力于无形,拼斗时间一久自己必然吃亏,再见萧清雅首次不再进击,而留待自己近身,显是炫耀自己神刀,只看张入云有无胆量犯身与刀光接洽,一时激起自己少年豪气,就闻一声低吼,少年男子已是合身再上。 萧清雅见对方竟不忌惮自己神刀,倒也有些佩服其胆量,瞧定对方来势,只将刀一横推便生的寒光透体而出,她这异国得来的宝刃,刀光虽不能及远,但却可连发,一时间左右交击,便是三记寒光祭出,化了个品字型,与张入云当胸杀到,若他不做细密周防,当时便有被削残身体化为几截的危险。 不想对方见状,见将左手三指一水价的扣动,白虹贯处,竟将自己刀光击飞,萧清雅不料张入云功力竟能到此地步,心正大惊,可再见对面少年脸上已是显了一层惨白,知他连番举力,内力不济,已是挫了真气,当下见他离自己还有五六步之遥,便堪堪又将一记刀光运出,心道此一击纵不能得手,至少也能将张入云打得吐血。 未料苍白了脸的少年,只一咬牙便将左手祭出一面光盾,一时挡在自己身前,将刀光接下,且他银盾拿捏的角度甚巧,虽与自己刀光相撞,却只听一声哧响,光盾虽也被打得一颤,但到底将大半劲力解走,张入云并未受得多少阻滞,脚下一鼓作气已是当胸撞来。 萧清雅虽连番与他交斗,但此一会却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寒意,只为张入云此时面孔已是做了寒霜色,且他用这般不做男女避忌的埋身斗法,显是再无一点顾忌,安心要与自己性命相搏。 果然不出其所料,正当张入云以拳向击,萧清雅横肘趋避满以为对方这击沉重自己正提力相抗,不料看似破风重击的一拳,待及至自己肘间时分,却是忽的将五指松开,向自己手腕袭来。萧清雅不料张入云变招竟得这般快法,只当他要拿捏自己腕间穴道,惊惧之下忙将自己五指也松开,安心与张入云对了一掌。只为想到对方这一击大出乎自己意料,双掌一印,萧清雅不但未觉得对方掌力外吐,且还生了一丝黏力,竟将自己左拳往自己怀中牵引。同时右脚一蹬地,已是运右肩当胸撞过,左手流星指也得银光大盛,安心与自己水月刀力拼,整个动作一气合成,内力外劲俱都使到了一处,只将这拿捏劲力炼至了颠峰造极的地步。 不想正在张入云要得手之际,陡觉右掌一空,眼前女子竟得将腰肢如无骨细柳一般,生生坐平劈在当地,如此一来张入云下腹要害空门大露,萧清雅已是横刀过手只当腹刺去。无奈之际张入云只得强将腰身一挺,先稍避其锋芒,左手盾光才得及护住身体,右手一运力,又将萧清雅单臂甩出,以防她在乘势发力。他自己此时被就是将身往前冲去,此刻即不能击敌,只得就势先躲过这般不利的局面。 待二人纷纷转身相视之际,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先时生死一线的恐惧,张入云难得见有这般极擅埋身相斗的女子,一时兴发,不由笑道:“想不到你竟有这般玲珑的身手,我还以为如你这般嫁了个人见人羡的丈夫,只会在家里相夫教子,疏于习练呢!” 萧清雅此时也是周身惊了一层冷汗,她虽精于此道,但只为自己功力绝高,日常相对的敌手绝没有机会与自己打斗到这份上,此刻与张入云角技,虽是危险之极,只觉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内跳将出来,但却又着实有些兴奋,也笑道:“你方才一番招式才略有些像话,只是你倒好毒的手法!方才一击若被你撞实了,我定要受重伤,且你我男女有别到底不同,你这般无所顾忌,可见你这人心术不正!” 张入云闻有此主,又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女儿中的大丈夫,不在乎这一些小节呢!”说摆又比划自己衣襟已被其刀光割破的布屑道:“说完心毒!你方才险些将我重伤,却又说出什么男女有别的话!” 萧清雅眼光过处,果然张入云残破的衣赏一角已是被自己划破了一尺来长的口子,知张入云若论内力修为还在自己之下,虽及时将盾光回护,但因内力不够仍被自己将宽绰的衣赏割破,如自己方才再快得一分,张入云纵是未被自己一刀重伤而死,腹下要害也定当不保。想到这里,自己脸上却不由红了起来,只啐了一口道:“谁和你唠叨这些,如不是你先施毒计,我哪里会这般动作,先和你说好了,你内力比我差了不只一筹,又是破了纯阳后力不继,还是乘早认输的好,我本来想好好将你教训一番,但今见你确还有一些伎俩,只要你将混天绫献上,其余的我就不再追究了!你看如何!” 不想张入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以内力而言,你确实胜过我多多,我虽不知你来历,但仅从你丈夫贵为青城上代长老便可见一般。而且我不想你虽是女流之辈,竟也极擅近身缠斗的本事,如此你一般人物我生平也只觉过一两人而已,难怪我兄长来之前,多有交待,要我力图自保!” 萧清雅见张入云与自己对敌一来,一直做傲,到了此时却忽地转了语气,心中有些不解,却仍是顺着其意思说道:“那你还不趁早投降,将红绫交我!”话说到这里,却又转了口气道:“其实这红绫与你携带在身上,实太过沉重了,我先时恼你自甘堕落行淫,但若真计较起来,以你一介凡质,能修炼得如今这般地步,也确是难能可贵了!需知人贵在自知,你一介凡俗之身,有些事实不是你能求得到的,何况你童阳已被点破,日后进益大难,还是趁早死了心思的好!” 不料萧清雅正在这里语重心长,那边厢张入云周身已是起了变化,待女子惊异猛抬头相望时,只见对面男子已是将脑后长发披下,直光滑柔韧的似明镜湖水一般,一时六尺长的乌发无风自动缓缓结成一条大辫倒垂在自己胸前。再听少年已是诡笑道:“我只说我功夫上不是你的对手,却没说和你比斗,我便会输!”当下再将双拳一引又道:“先和你明言,再往下的比试,我绝不留手,恐电光之间你就有性命之忧!你可要小心预备才是。” 萧清雅不想张入云到了此时还有这般诺大的口气,口上仍道:“谁理你这般胡吹大气,真有本事尽管施将出来!”可心里却为张入云一身略带鬼气的举止有些犯忌,当时行功运上清正法将周身真力提至极处,只待张入云进犯。 未料张入云见她果然小心戒备,心知这女子功力虽高,但平日里却少有角斗,此时安心防备自己,却已是弱了自己气势,口中一声骄笑,便又猱身再进。 萧清雅到此刻见张入云诡异心里倒不敢大意,当下瞧定其来势,却将水月刀刀光逼出,一时又是上中下三路打到。谁知张入云似有成算,竟是先一步,倒身将身体向前滑来,堪堪自头项间将下路刀光避过,待萧清雅见机,又将刀光甩出时,就见身势不住仍在向前滑动的少年,忽地双臂一振,竟已横卧的姿势与地上跃起,且左足出得沙土时竟得将脚底黄沙抖出。张入云腿力惊人,纵是不辅就内力也有万斤的力道,此时心狠之下更是惊人,只一足扬起,便见漫天黄沙激起,将萧清雅身前十丈布了个密不透风,且纵是细小之极的砂粒也是粒粒如铁豆一般,呼啸着向前方射去。 萧清雅见黄砂威力惊人,又兼砂雾迷漫不见天日,辨不得张入云踪迹,无奈之下,急忙将脚一跺,身势已是向后飞纵十余丈。正在她欲从容观察敌手所在时,却见眼前人影一虚,张入云竟是凭空闪在自己身前。大惊之下忙取水月刀向对方刺去,就见张入云已是伸两指仗流星指将刀尖钳住。萧清雅知他内力不如自己,忙运力欲将张入云手指震退,未想对方劲力拿捏十分精湛,虽力不能与自己相较,但只以两指牵引晃动,便将自己真力刀劲带动不少,况又有股子黏劲,竟是多时不能将其手臂甩脱。正在萧清雅震惊时分,却见张入云右手已如毒龙出洞再向自己左腕拿来。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肆)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肆) 张入云如此这般故计得萧清雅却已有了计较,当下玉腕震动,便得一声金光耀眼,仔细看去,原来是她左腕上正套了一只金镯,好似一件异宝,只略一发动,便是透出金光将自己腕间护住,张入云手指才欲接触,便觉指尖好似针刺刀割一般的痛疼,知不能相抗,尚幸他也在事先有料到如此一番不会再如先前那轻易得手,五指凝动好似鸡爪,手腕翻动之下已在萧清雅肘间一阵游走,虽是对方见状,已是并肘好似刀锋一般的袭了过来,但这路指法是得自乐长老人的梨花指,又皆其指点晓习了人体秘穴,一时上萧清雅左腕已被张入云封住,可同一时刻张入云右手拿中二指也被女子肘间发力撞断。 可此刻萧清雅胸前空门到底大漏,张入云为求的这一机会实是几番筹谋多番算计,至此一刻来临,只想也不想,右膝便已是贯了出去,这一撞威力大到了极处,但闻起脚时分竟有奔雷之声,萧清雅纵是素性胆大又兼功力高绝至此时分,也不由惊的花容失色,额角见汗。 她知自己无论如何也敌不下张入云这一脚,无奈之下只得脚底点动,瞬时娇躯便如流云般的往后退去。张入云不意她到了此刻还能全身而退,心下也不由得不佩服,待将头一甩脑后长发所结的辫子即如钢鞭一般又向萧清雅当身要害打去。谁料看似迅猛之极的辫发正要击中对方身躯时,眼前女子,忽于口中屏口一吹,正击在辫绡上,竟轻轻巧巧的将张入云钢筋也似的发辫吹成千万缕青丝在空中虽风飘荡再不成威胁。 张入云知道萧清雅功力还在自己之上,一待其传守为攻,自己绝无长力与其角斗,眼前这般占得先手的机会,幸许已是最后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得放纵。可是此刻自己左掌还要抵敌萧清雅的水月刀,而右手已断了二指,痛撤心肺之下一时也难以举力。左右计较,心中一狠,右足再是一点,舌尖翻处,便将口内的寒铁刀片咬在嘴里,电闪一般向女子身前纵去,可到底他无意取对方性命,刀头仍是侧了一份,只想将萧清雅肩狎伤得一二分。 如此埋身激斗本也是萧清雅所长,可她万没想到张入云竟得这多秘技与身法相就,自己虽也得身退,可到底不及张入云就势前行来的激进,当时便被少年追上,自己双手仍然被制,至此她才知若以近身搏击而论自己到底要差得张入云一筹。可眼见万般无奈之下,总不能被地方将自己打成重伤,为此只得心头电念催动,但见她左腕镶戴的金镯竟得不动自舞,瞬时便是放大了数倍,跳出其手臂,金环落处正抵挡在自己要害。但听一声金铁相击,张入云口中寒铁刀片只一划在金镯之上,便被连人带刀片震退。一时上张入云受不得那金镯威力,左掌已然失力,当下立被萧清雅右手水月刀甩出,趁势扬起下击,又往他当胸刺去。 此时的张入云因为方才一般巨力,已嘴唇已被刀片割破,鲜血直流之际,却仍矮身翻滚,一时脱了险境,脑后用力,竟勉强用披散的头发将萧清雅玉足勾住,一个回扯,玉人竟被他掀翻在地。 张入云知对方腾挪趋避的功夫也是一流,为此并不忙上前,却干脆伏于砂地上,左右脚连环两番勾动,只将正欲盘身翻起的萧青雅又连番放倒,冲其不备之际,一声虎吼,已然跃起扑在对方身上,因见女子仍提起水月刀歪歪斜斜的插至,欲伤自己,只一手冷笑,左掌翻动已将手腕捉住,用力一扭,就听萧清雅一声娇哼,右掌连同手中弯刀已被自己反扭至其背后。又因自己方才只是将其左腕点动,为防其片刻之内恢复过来,却将右膝压下扣住对方手臂。至此时大获全胜,张入云才长吁了一口气。 因为自己方才接连强施秘法,提动真力,身体不堪负荷,已是万针袭体一般的痛疼,再觉唇觉剧痛,右手背拭过却是一腔的鲜血,心中脑狠,当时右腕一番便欲在萧清雅脸上掴上一掌,可临终是到底觉得这样有辱女子,一时中指一伸,却在其额角上重重弹了一指,才道:“臭婆娘!功力高过我又怎样?到如今是你胜了?还是我胜了?” 萧清雅一生也未受过这般大的折辱,虽是心里委屈之极,但到了此刻,仍是口紧异常,当下只将小嘴一撇,并不多言。张入云见她仍是这一般强横,虽是看着嗔恼,但到底对方身是女子,自己此刻这般将其制服,确是极不雅相,想要将其放拖,但却又恼其方才连称自己淫徒,心中恼恨,只口中调笑道:“说我是淫徒,我看你和那玉真子也是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今番即落我手,且让你瞧瞧我这般淫徒的手段!”说话间,右掌抵在萧清雅脸颊左侧,看似不行谋不轨,其实却是想借此翻跃过身,将对方放脱。 不料如此一来却让萧清雅误会他当真欲行不轨,因她生性高傲,今番敌斗自己已使了法宝可还是让张入云占了上风,是以才不曾计较,今见对方无礼,本来还仍垫在胸前的金环陡然间金光暴少,但见一弯金虹已是端端正正打在张入云胸膛,虽是他见机的早,已运掌力弹起,但仍为其金环重伤,一时就听张入云一声闷哼,已是晃晃悠悠如米袋也似被击上天空,萧清雅见将其伤的严重,不由又有一些心软,只是自己仍躺在砂地上,一时先自跃起再做计较。 不想待张入云缓缓落下时,忽然摇身一扭,竟得已稳稳站在地上,只是体内燥气狂涌,后脑天旋地转,终忍不住将一口鲜血狂喷,直散的身前七尺黄砂竟皆做了赤色。萧清雅见此很是心惊,只是口里仍自不服气道:“若不是你身裹混天绫,这一击定可取你性命,似你这般放纵淫欲的狂徒活该有这般下场。” 怎知争斗到了此刻的张入云,忽得深吸了一口气,只见他浑身一团劲气暴涨,一身上下竟笼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萧清雅不知张入云有这般一股作气提升功力的秘法,眼见他虽是功力大长,但耳鼻之内却隐隐溢出鲜血,不知张入云怎会力拼到此地步,两强相争勇者胜,一时女子为对方气势压倒,脸色不由已变的惨白。再听张入云沉声道:“就真的贪淫好色又怎地,你这般素惯高高在上的人物,也一样为我手下败将!”语声刚住,就见他已起脚奔袭向对方。 萧清雅见对方来的好快,心乱如麻之际,竟是没了主意,颇不得已只得再将祭起手中金环,但见一道金虹荡去,却是越涨越大,纵是身前数十丈范围也为起波及。她本担心张入云靠一身绝顶轻功提纵躲避金虹。不想对面少年,只一扬手,掌中便多了四五丈长短的红绫,甩手处就见那红绫竟似蛇一样的扯了风疾走,但下就见金虹赤练交汇,少年手掌一提一纵,萧清雅手中金环竟被张入云混天绫牢牢索住,又将其夺走。 直到将那金环取在手里,张入云方馁了气势,一时在眼下查验,就见那金环上密布云龙一般的纹路,几和自己混天绫多有仿佛,再转眼相看萧清雅为自己夺走金环后,满脸俱是不敢相信的惊异神色,忍耐不住,直是开口作笑,可身体也再支持不住,双臂一虚,已是栽落在万里黄砂之中。一时上萧清雅为其气魄所夺,久久不语,再见他只气若游丝,心中犹豫不绝,只到最后仍是步行其身侧将其扶起。 待张入云身醒时,就见萧清雅正凝神观望自己,脑后玉枕穴正为其玉掌轻轻抵住,心神之际极为受用,只是浑身上下俱似用针尖加重一般的刺痛,正待行动,却已被其对方按住道:“你也不用逞强,此刻你受了我灵丹,又经我施真气将药力缓缓透入经络,还是安生躺一会儿的好。你现在根骨已很不堪,若再为这一次重伤而折损了功力,就更不足道了!” 张入云闻言笑了一笑,再觉自己脑下枕处软柔,转眼看处,原来自己正卧在对方腿上,不由调笑道:“到这时候怎么不嫌我贪纵淫欲,却与我这般亲近,你是有夫之妇,如此待我这等淫徒,更容易被人说长道短了!” 不想萧清雅闻言却不作一色,只平生静气道:“魔由心生,你这般说话,显见你心思不正。此刻你重伤在身,只是个病人而已,而沙漠里晚间气候酷寒,砂地里寒露又重,你为我真气激荡,若再受了寒气,只怕伤上加伤,是以我才如此举动。只不知你说的这些讨女子便宜的话很有意思吗?却也不想想我一人坐卧在这砂土上,又要御寒,又要为你疗伤,有多辛苦!” 张入云本是先时放纵,才得这般口滑,见萧清雅为人方正,夜下凝神施力正运纯正和平的内力与自己体内缓缓而行,脸上不染一物,满心的关切却又不着一丝男女之间的痕迹,心上已大不安,此时再闻她一番言语,更是有些惶恐,反倒羞红了脸,不敢再做一言。 不料萧清雅见状反问道:“怎么啦?只不过说了你一句,你便不理人,脾气倒大!” 张入云听闻忙回道:“是你说的有道理,我方才确有调笑的意思,你是为人妻者,按理我是不够如此放肆轻薄!” 未想听得张入云服低的言语倒很令佳人开心,得意之下,不由盈盈笑道:“知错能改就好!下次可不许再犯了,只是这沙漠里除了你和我之外再没有别人,你受伤甚重,肺腑都受了重荡,为此我不能尽力施为,还有好一些功夫要耽搁,你前和我说会话,也好打发时辰。”说完引颈看了看四周,但见一片沙壁,再无一些可看的事物,轻叹之下满面都是无聊无趣之意。 张入云见她脸犯娇嗔,点首抬头之际,颈项间的皮肤滑腻晶莹的好似白玉一般,因见她美的惊人,心生爱惜,不由胸中就是一跳。只不料萧清雅正在掌抵其要穴,张入云心中一番跳动自是瞒不过她,当下却低了头问他道:“怎么?又不舒服了?”可是又觉他一身上下均无异常,只是脸色犯了深红,萧清雅平素虽不事男女之私,但生性灵巧,一见之下,多少猜出一些意思,一时面带薄怒道:“唉!你这人也真是的,好心与你治病,你却这般不老实,心里这多鬼祟!”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伍)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伍) 张入云心事为其看破,心上很是惶恐,只得辩解道:“你倒猜的准!只是你这般模样的救我,被你丈夫得知只怕不好。” 萧清雅摇首道:“那你可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外子见你受伤,也定要相救的,所谓医者,伤者,仅此耳,哪有你这样受人医治,心里胡乱下作猜度的人?” 张入云笑道:“我看你可是真把你丈夫瞧成仙人一样的人物了,自己娇妻与人亲近,纵是人前克制,心上也是定然不悦的。”张入云只顾开口调侃,不料说的这篇话时,果见萧清雅有些皱眉,心上不安的神色当时浮于面上,为此反倒将自己惹的心中一触,知自己无意间恐已伤了眼前一心救人,却无世俗男女之见的善良女儿心灵。当下忙换过话题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你先前那般着力,只欲取我的性命,怎么到这个时候,却又换了全力救我来了?” 不想萧清雅闻言却有些委屈,只皱眉微嗔道:“谁要取你性命了!我只是气不过想将你教训一顿,再将混天绫收回来而已。倒是你几次下的毒手,几乎将我重伤,到最后还要行无礼方才被我不意用金镯打伤,到最后一刻要不是我让着你,我的金镯怎会被你用混天绫收了去!你这人做事没头没脑的,只一生了怒就和疯了一般,我就是想留手,也都来不及了!” 张入云从一旁听得明白,闻萧清雅有言要将红绫收走,便知内里有文章,便问道:“今时无论你胜了我,还是我胜了你,先下我已为你掌底游魂,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比试,又要将红绫夺走的原因了吧?” 萧清雅闻言有些皱眉,但想着张入云先时狰狞,意气沉重,好似心中藏有深深怨毒,只得一咬牙说道:“我与无双是姐妹。”张入云初闻无双二字,脑子里如打惊雷,当下手一紧便将萧清雅衣角牢牢握住。却为眼前女子将自己手指松开道:“你且别心急,身体还未好,就这样提力小心伤上加伤。” 一面又道:“自四年前,她丈夫得知无双私将混天绫授你,虽不曾明言,但心上却很不得意,二人为此事这两年来越来越相冷淡。我不知此事缘由,但无双能将这混天绫赠于你,显见爱你之深,期许你之后。可数日前我与你在沙漠中相遇时,虽见你有红绫在身,却那样一般举止,有心想试一试你,不想你却那般举止,且还被我试出你已丧了童身。为此很为无双不值,一时气恼想将红绫追回,不想你这人心气高傲,却与我相斗成了这样的局面。” 张入云到了此刻只得挣声求告道:“无双姐姐现居于何处?她丈夫又是什么?还请萧姐姐告诉我?” 萧清雅闻言笑道:“你改口的倒快!她丈夫身份说与你听也是无意,便是夫妻三人居处就是说与你听也是无用!” 张入云闻言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萧清雅答道:“无双现居于数十万里之外的海外神山,我因未得一口好剑,赌气至今还不曾习得剑术,每一次往返都是玉真携带我同行,且到底两地相隔太远,其间又有两极子午线磁气相扰,不是一流剑客又兼身俱克制磁精的异宝,绝不能往行。你此时不只剑术未得,便是功力也未堪大造,只问了地点又有何用。何况他丈夫是峨嵋唯一偶在外间行游的二代弟子,又为师门爱护功法大造,不在当年诸般大弟子之下。便是外子贵为青城上代长老,与其相见也得尊一声师叔,如论法力也差的不只一筹,被你知晓这些,怎不是甚为无意!” 果然张入云闻言也是眼色一黯,正在萧清雅为其叹息之际,却见对方两眼生光,一时只与自己说道:“即便如此,入云还是深为感激萧姐姐一番提点,日后你若再与无双姐姐得见,只请帮我带一句话,就说我终有一日回到海外神山来看她,只请她不要在意时日的长短就好!” 萧清雅不料张入云竟得这般快就重振精神,一时也安慰其道:“这样的话,说来倒还有些志气,不再似先前小儿一般的胡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神仙终也是凡人做,假以持久的多方努力,总有一天能达成你的心愿!” 张入云闻言精神一振,只冲口而出道:“萧姐姐也是这么想?那真太好了!” 萧清雅笑道:“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只唤我清雅便可以了。” 张入云笑道:“还是不用改口了,不然我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只是有一事求告,想听一听萧姐姐的主意!” 萧清雅疑问道:“什么事!你且说来听一听!” 张入云黯然道:“小弟因不慎破了童阳,又本就质陋,日后修道不但难以精进,还有好多风险,却不知以萧姐姐高见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萧清雅闻言作难,沉思了半晌方道:“这般事确是难办,千百年来为破戒遗失纯阳纯阴之身的修道者造劫的举例不可胜数,轻者或兵解或转世再证道,到底落了下乘,或是太过烦难。重者不但丧了道行,还为天灾雷劫击成糜粉,连一点魂灵都烟消云散化为虚无。”当下因为自己说的语气过重,不由改了脸色合声道:“好在你虽破了童身,但元阳未泄,到底有个转还处,如是双修或是得大还丹绝阴丹一类的灵药也可证果,但双修到底只能炼至地仙境界,未免美中不足,而大还丹绝阴丹往往求道者耗毕生精力也只能炼至一粒半颗,自己服用还来不及,哪有闲余可以赐与别人,是故求丹药反倒是最坚难一途,还不如双修来的实在些。” 张入云闻其与当日艳娘也是一般的言语,不由又哀叹一声,只得道:“可是小弟为不慎丧了童身已是追悔莫急,如再要与女子一道修行,更是羞愧无地,况且如此一道只在夫妻之间,我为的自身精进,又有别样的用心,怎能为此害了别的女子!” 萧清雅闻言不语,只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道:“有些事也难料,就比如我明明功力高过你一筹,但还是为你落败,你此时虽功力不够,但气性意志之中,却有些出人意外的东西。也许他日不靠我说的这些,也可努力精进也不一定!” 张入云知对方是在安慰自己,只轻笑道:“我哪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潜质,只是先时与萧姐姐一战,只不想输而已,侥幸得手,也只是你不愿动用法宝纯以功夫技击相敌的缘故!” 不料萧清雅应声道:“我说的就是这个,你虽不够资质,但意气奋发时,却能得如此厉害,便足见你平日用心着力在修行之上,若能妥善运用,或可提升自己功力也不定。”可这般话一出口萧清雅便是脸上一惊,只为她这般劝张入云修行的法门涉猎嗔痴已属魔道,并不是正经道家玄门功夫,心中大惊,防自己一句话便将张入云引入邪途,忙止了口。 张入云正在听她言语,忽见其止了口,忙问道:“萧姐姐怎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萧清雅只得勉强答道:“也不为什么!只是你现在童阳已破,精神定力都不如以前,这般行功炼法的诀窃对你而言都太过激进,万一失神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还是不要行此术方才妥当!” 不料张入云闻言,却清叹了一口气才道:“我知你方才说的修炼途径已近邪流,你怕我入了歧途,所以才止了口!” 萧清雅不想张入云心里倒是明白的很,当下只面带惊讶的看了看怀中少年。再听张入云轻笑道:“我当日修炼白阳图解终日难以精进,但凡能求证的途径都有试过,总闻邪派术法益于精进,我虽是在金燕门一般的小门派里,却也能知晓的一二,当日也几曾要动身往他方求解,若不是心中不服,又得五年后图解终于被我习会,至今日说不定我已拜在了崆峒或是五台华山门下了呢!” 萧清雅见张入云说的明白,便也直言道:“你即明白其中道理也好,只是我劝你不要行此一途,无双虽是平日里温良不多言语,但要是知你投身邪教可一定比谁都伤心!” 张入云叹了一口气,又轻声道:“这我也知道,只是现在我这般尴尬局面,总要寻法打破补救才是。”说话时,浑身举力,左掌已握起一把砂土,只将其捏的如岩石一般的吱吱作响。 萧清雅见状忙道:“你也不要太过于心急,还是慢慢寻法才是!”又见张入云脸色浑暗,又得一股狠心张厉的辞色,心中一动,忽得想起一事,忙惊身道:“张入云!你该不是有意想要兵解,再转世修行吧?” 张入云闻言一笑道:“萧姐姐胡乱猜忌了,入云还不曾没有这点志气,何况我才能有多少修行,转世之后多不得真灵不昧,又未有强力的良友师傅支护,转世岂不是在找死!” 萧清闻他这一番细巧周正的言语方才略放心了些,一时道:“这样才好!只是你方才脸色难看的很,却将我有些吓着了!”说话间,又运力与张入云催动药力,二人因是各有心思,当下却都静下了声来。 可才只一止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却都听得地底深远处隐隐传来异动声,且越行越近,已离二人身前越来越近。萧青雅不知究里,只闻那声音琐碎之极,显是成群大批的小动物与地底蹿行,此是沙漠苦寒之地,能与此地存活的定不是些寻常动物,而掌底张入云运功还差的一小半,论来物行程自己绝不得在之前将药力催尽。如此不由额上惊起一层冷汗,张入云五感不在萧青雅之下,当时也听清来物不善,心里也是不由为之惊动。 二人正在惊异之间,却见身前不足百丈处忽得从砂地下钻出千万只足有人拇指般大小的褐色长蚁,只一出得沙面,便纷纷争动口中如镰刀一般两对巨齿,行动之间不时开合,只发出撕人心肺的磨合声,快速已极的向二人存身处爬了过来。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陆)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陆) 萧清雅一见变色,只惊叫道:“土皇蚁!不想这本已绝迹的凶虫竟在这荒海沙漠中有留存!” 张入云闻言不知内里,因见群蚁磨刀霍霍向二人袭来,只随口道:“可惜石婆婆不在,不然她的蜜晶制成的宝物倒真好克制!” 不料萧清雅却道:“没用的!这皇蚁是天生食肉的凶虫,纵有千年蜂晶,也诱惑不得它们!”一时想起这土皇蚁穷凶极恶处,萧清雅不由一阵惶恐,她心底至善,遗弃张入云自是不曾作想,可要怀抱了张入云奔走又怕震伤了他,正在两难之境,却见怀中男子忽地单臂一抬,将自己一根头发掐下,转瞬间臂间劲力疾走,竟在施动真力。 萧清雅不知其有何缘故,只防张入云心焦慌乱,忙阻道:“你快别运气,容我再好好想一想。”说话间已将水月刀取出在手,虽有意斩杀恶蚁,只是因见其来势汹汹,又得数量太多,自己水月刀威力有限,只怕难以形成足够的威胁。 不料张入云却忙道:“不用为我担心,我在药王乐长老人门下习艺半年,略知人体诀窍,这点内力还难不到我!”萧清雅闻他得过当世药王指点,心中一惊,这才将按住他的手臂松开。就见那丝短发在张入云内力注入,竟是旋即抖直变做足有七八寸长短的钢针。再见少年手臂一挥,已是深深插入自己左侧下腹内,就听张入云言道:“你快全力放真气,我以将我腰腹间的秘穴打开,你内力一逼便可水到渠成!不用再耽误多余时间了!” 萧清雅闻言不敢大意,只辩道:“不可能!你别骗我,有这样轻巧的法子的话,你先时怎么不早说,却空躺在地上挨了半日辛苦!” 张入云脸上一红,只得照实说道:“方才枕在你膝上由你为我疗伤,只舒服的很,哪来一点辛苦!现下性命交关,再迟得一点,我小命就要不保,怎还敢坐卧享受温柔,自是赶紧出力保命要紧!” 一句话将萧清雅也说的脸红了,当下只啐了他一口,喝骂道:“也没见你这样痞赖的人,被人好心救了,却心里鬼祟,竟做这些不堪入流的举止。” 张入云此时心底秘密被说破也就不再怎地害羞,一时只笑道:“这倒也不能全怪我,自经破了童阳,我定力确实大有折损,不比从前,所以。”话说道一半,却觉后脑剧痛,原来萧清雅为防他再说些颠三倒四的话来,已是聚力将真气催出,不再令他有张动口舌的机会。就在群蚁相及二人身前不足七尺境地时,便见张入云一声喝叫道:“成了!”说完话,已是翻身跃起,虽是脚下虚浮,但仍还能迈动得了脚步。 蹲坐在地面的萧清雅也是随之一振而起,因见张入云脚下虚浮,却忙上前一步,揽手取其腋下,将张入云提起身道:“别逞强,你才重伤初愈,正要好好歇息才是,由我携带你一路也就是了!若是为举力伤了肺腑,留下病根可就大不好了!” 张入云为其承携,面上到有些不好意思,一时笑道:“这多不好意思,我已无事,还由你管带,若被你丈夫知道到底不好!” 萧清雅笑道:“方才你还那么多花样,怎么这回子却又不好意思起来了!只是你这般做想仍是心涉男女之私,并不是正经为我作想。若当真心上不染一物,怎会有这多心肠!” 一席话说的张入云呆愣了半天,犹豫惊觉之下,竟有些羞愧无地起来。不想萧清雅见他半日不语,反又问道:“怎么了?说你一句半句你就羞恼了不成。”说话间她已将张入云放落在地,二人方才奔行良久,直行出约有近二十里,早将蚁群甩在身后,只是因奔逃时左了方向,一时下反倒离自己营队越来越远了。 再听张入云涨红了面孔道:“我怎敢嗔恼!是你说的不错,确实是我胡思乱想心中鬼祟,其实,其实我原先也并不就是这样的。也许,被破了童阳定力确实大有减退了吧!”说话间又想起当日为艳娘所算,于地穴中初次交媾还算情非得已,可二次激愤之下欲报复艳娘,却是姿意欢好,艳娘本就一身媚骨,当时曲迎逢承,二人摆布了一日功夫,着实让张入云尝尽人间极乐,历历妙态皆在眼前,纵是今日想起,张入云也是心上擂动,一时为自己竟得不日夜思念艳娘,张入云一头青筋却是根根暴起,看着实在吓人。 萧清雅虽是心上不染一物,语出自然,但到底不曾如张入云一般受过男女爱欲的淘制,因见他此刻面目狰狞,只当自己语重伤人,忙和声道:“你怎么了!是我说的太过份了吗?要真让你难堪的话,你就直告诉我就是!” 张入云闻言连忙警觉自己脸色变化,只摇了摇头,抹了抹额上冷汗道:“没有,是我刚才有想到些旧事,一时身坠其中而意,将你吓到了,还请别萧姐姐见谅!” 萧清雅虽是不知人事,但心上聪慧,又得旁观者轻,一时反又劝道:“其实我看你倒并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只是恐你平日性高,经此一事,反而刚而易折,有些乱了心智,起了些颓放的心思。要知如你一般遭遇的人,或是更有不堪的厉害的呢!倒到底还是应该谨守些,不使自己坠落才好!” 可就在二人往答之间,就听得前方传来马羊的鸣叫声,二人闻声一惊只道是前方有商旅团队前来,可再闻其声甚是惊乱悲惨,往往都是凄厉已叫的叫声,一时上两人俱都惊恐,正欲趋避时,却见成群的马羊与骆驼正往自己迎面奔来,身后同样也黑压压飞着一群紫翅野蜂。只一遇上牲畜便是放口大咬,因其蜂群众多,便是比人还要高的骆驼,也是顷刻之间便化为一摊白骨,其间尖齿咀嚼声不绝于耳,纵是张入云与萧清雅这般修行高深的人听了,也觉一阵胆寒。 张入云惊心之下,只忙与萧清雅问道:“方才一般走的是土皇蚁,那现在这群飞的又是什么恶物!”说话间,脚步虚浮已是有了逃生之意。 萧清雅此刻也是胆战心惊,虽此刻可将护身金镯取在手里,但也无心相犯这般凶虫,只右拐带起张入云换了方向径往东方奔行道:“这也是土皇蚁,方才追我二人的都是雄虫,此时眼前所见的都是雌的,也是我大意,竟忘了皇蚁夜间如此阵仗行动,多半是为了交合产子。即有雄的当也有雌的出现,刚才不辨方向,若是起始就往东行,或可不用撞上这群雌虫。” 张入云见她面色惊惶,以为女儿家生来有些怕这类丑怪的恶虫,便在一旁安慰道:“萧姐姐也别太过担心,你先时不说这雌雄相遇只为交合产子吗?待稍过一时你我二人身后雄虫赶来,雌雄交汇,这般恶物也就顾不上袭扰我二人了!” 不料萧清雅反正在为此事忧急,只嗔着脸说道:“就是为了这般,我二人才更要加紧些才是,这土皇蚁天性凶残,便是雌雄也是相遇必斗,虽是为繁衍后代能暂处一时,不过只一雌雄分体便仍是一般恶斗,此时身旁倘有血食二物还可借此饱餐消磨斗志,不然的话,总要分个胜负一方食饱了才能作罢。但凡生物天生爱惜性命,这雌雄蚁能不斗自是最好,我二人一身上下在其看来可比那马羊美味,这般恶蚁怎能轻易放过。” 说话间,萧清雅已闻得身后传来阵阵雌虫的振翅声,一时无奈只得摇了摇头,忙催紧脚步急驰,可行的再快,也难敌那飞天的虫儿,一时上身后羽翅声已是越来越近。萧清雅心慌之下急问张入云道:“我问你一事,你可会飞?” 张入云闻言略显尴尬道:“入云资质拙漏,修炼至今日排云驭气的功夫也是多有欠佳,只不过不重缓急飞纵出十余里而已,而且近来童阳被破,腰身变重,则更加不堪已!” 萧清雅闻言果是眉头一皱,但到底说道:“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难不成在这里等死吗?”说完话,已是一个扬臂将身纵起,她虽未得剑术,但驭气飞翔的本领却不在话下,一时只一登云头,便急急往前飞去。可无奈果然如张入云所言,身边男子提行甚重,飞行速度即比不上平日十分之一,纵是全力以赴也不过比陆地行走快的一些而已。 张入云见状不欲其自己冒险,忙道:“萧姐姐且将我放下,小弟一向命大,倒真不见得能被虫子怎么样,不如你先回去找人帮忙,再将我也不迟!” 萧清雅在一旁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来回一趟,等回过身时,你早成一堆白骨了!弃之不顾非人伦的事,怎是我萧清雅所为,何况日后见了无双姐姐若知我没能将你保全,我怎生向她交待。”说话间萧清雅已放弃于空中努力,一时已落在砂地上。当下将金环取出,一记扬出,便见一道金虹惊显,却将身后追的最紧的雌虫伤了数百。可她金虹虽是威力绝伦,但只得击出一面,那毒虫遮天蔽日,反有些牛刀用在鸡身上的感觉,甚不得力。 萧清雅见自己几番挥舞,都只将雌虫毁伤数百,当下反惹得恶虫更加犯了凶性,只急争的扑了过来,当下带着张入云不住向身后退去,口里却还嗔声道:“可惜没有巽风珠一类的宝物,不然一阵恶风把这群凶虫吹的一干二净可才痛快。” 张入云见她到了此刻还有些娇纵的大小姐脾气,不由也是莞尔,只是眼见群虫遮了天一样的越飞越近,自己也是不由的心惊胆战。可更糟糕的却是一帮地走的雄虫此时也似得了讯息从一旁赶了过来,片刻之间已断了二人的后路,亦是黑压压的欺了过来。如此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倒真让平素九死一生的张入云也犯了难,触目惊心之际,却仍见萧清雅肃了眉,只一意将金光放出,倒并不见一些惊惧,相形之下竟将自己比了下去,心上不由的一阵佩服。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柒)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柒) 为此觉自己在一旁无论如何也该尽的一分心力,当下只取了左手扬处,顿时便是白虹惊走,一时施出弹指神通将漏网的恶虫击毙,只是张入云分寸劲力拿捏的极是妥当,当下虽将恶蚁击杀死,但弹指神通的威力却也是降至到了最小。但到底他重伤才刚初愈,一时虽举力甚是小心,四五指过后,也是面色化为了苍白。 萧清雅瞥眼看处,见张入云脸色变化,忙道:“你举不得力,还是在一旁坐观吧!” 张入云苦笑道:“如此生死之际,我哪里还能坐的住,就算是要死,也得等我使完最后一点力气才行!”说完后,又笑道:“只是死的时候能有美人相伴可比孤身遗尸荒野强上万倍,最有趣是为你丈夫玉真子知晓了,一定会把他气的要死!” 萧清雅横了他一眼道:“外子又怎么惹到你了,你总是对我说他不好!”因见空中蚁群逼近,心里担心,忙一强力将金虹纵处,才稍稍惊退了一些。 张入云答道:“没什么,只是我讨厌他那一身假道学的模样,偏又娶了你这么好的女子做妻子,我为你不甘心,自是特别生他的气!”只是又得叹声道:“早知你是好人一个,今夜又有这般凶险,还不如将红绫交于你手,至少最终能交于无双姐姐手里,却好过在我死后为他人拾掇。” 不料萧清雅听得红绫二字,好似得了启发,当下即急声道:“且把你混天绫取出来,或堪一用!”说完也不待张入云回答,劈手入怀就来夺取。待取至手中后,略一运动待见四丈长的红绫,即在她手里运舞成风,欲待取此趋避毒虫,无奈却是赤光不生,并没有一些威力。 萧清雅见此叹声道:“可惜被无双姐姐下了禁制,一时三刻解不得,不能得用,真急死人!”二人说话间已是耽误了一会儿功夫,雌虫飞行绝技已是近在咫尺。张入云本望萧清雅出的奇技,可使二人千钧一发之际脱难,不想还是救不得性命,生死当头,心下也不由一阵紧张,不知觉中已是挨近了萧清雅身体,总觉多少也是个依靠,好过一个人残死。 不想身边女子早有谋算,见不能生计,只得无可奈何求其次,因见四方毒虫已在瞬间即要加身,只得一掌击在张入云丹田,同时喝道:“我要施放四方罡气,你且别运一些力!” 张入云闻言一惊,知萧清雅若行法,自己定要被波及,只是对方又有些言语显是为了自己性命考虑,正在惊诧处,却觉对方手掌一片温暖,瞬即就见眼前白光一绽,萧清雅本人已是做了光人,就是自己也为其手掌牵动之下一般的一身白光,因自己身体抵挡住的一面罡气,萧清雅竟可透过玉掌,由张入云代发,只是功效差了一些而已,但就只这一瞬,张入云也觉萧清雅心底诸般影迹竟在自己脑海中浮动,虽只如万花一瞥,但却又似清晰之极。 正在还在他惊讶之际,就见白光息止,身前五六丈方圆内的虫蚁已是扫荡干净,遍体俱是虫尸,可那土皇蚁数目实在太多,虽得萧清雅这般巨力的罡气,也只是毁去不过九牛一毛而已。群蚁为凶性发作,更是欲取二人性命,一时只待罡风息止,便复又袭来。 萧清雅知时机不能懈怠,一面将混天绫放起,欲将张入云包裹与其中,只是那红绫虽是极长,却只有一尺多宽,张入云身量甚高,从头围至脚虽可,但却有诸多缝隙,纵是平日娇纵的萧清雅到了此时,也不由恼道:“无双姐姐害死我了!有这一般法宝却又要施禁术封闭!”再见蚁群越行越近,也顾不得了,忙急急吩咐张入云道:“要想活命,你且事事都听从我吩咐,不要有一些相抗!”说话间,举起粉,一击便是打在张入云当胸。 张入云一生炼武,又精外门功夫,心肺直锻炼的平常发达多倍,可萧清雅这一拳打的实重又巧,一击之下,竟将他肺中所有气息全部吐了个干净,胸闷之下,张入云不由自主便是要强做呼息,不料萧清雅连忙取手按住了他的口鼻,不令其呼吸自如,正在少年惶恐时分,天灵又挨了女子一掌,一时便将其意志打了个七零八落,耳旁只听得有女子轻声说道:“别怕,你只是先睡一觉,等天亮了,一切也就尽都好了!” 张入云迷离之下,只觉抵在自己口鼻间的纤纤玉手,软香滑腻,似有兰麝一般的奇香直浸心脾,意乱神醉之下,便依言不作挣扎,沉沉睡了过去。 待其身醒时,就见萧清雅也正卧躺在自己才刚刚睁开眼睛,因见自己醒的这般快法,不由惊声道:“你倒锻炼的一副好身体,我本还当你怎样还要昏睡上一个时辰,不料你竟立时便得起身!” 张入云鼻下嗅动,但觉口鼻之间满是异香,嘴唇脸颊又得有些温温的,知萧清雅于自己睡倒后也是一直将掌心抚在自己脸上,再觉眼前已是金光照显,红日已缓缓自东方升起,二人竟得在当地卧了一夜,心上不免一阵浮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忙一个振身而起,不想只一立身便觉全身有异,心慌之下赶紧又坐落在地上,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身衣裳已是纷纷化为碎屑,落了一地。见此张入云不由惊叫道:“这是怎么会回事?” 而萧清雅见他转眼之间已是光了个上身,幸有红绫缠在身体倒还遮掩的住,因他一起一坐形象滑稽,忍不住笑了一声。可她笑声一落,当时心上自警,赶紧止了声息,就如此肩头也晃落下一寸布帛,堪堪露出一点如白玉般晶萤的肌理。只是萧清雅终究不是一般凡俗,着意之下,一提劲也是立了起来,却未有如张入云一般,衣裳仍是牢牢粘在身体上,不见有一些破损。 张入云见之奇怪,但略一当眼,却知女子是用上乘内力,将一身上下的碎布片尽数吸附在自己身上,这千百片布帛,连同行动间不见一些歪斜,只这一手内力提纵的手法,便让张入云很有些自愧不如。但口中仍是作强道:“你倒一身好本事,竟可这样将衣服穿在身上,倒不是知能撑得多久!” 萧清雅知他是不服自己光了身子为自己小看,心生傲处,便嘲笑道:“能撑的多久是多久,在此之前,总好过你这不穿衣服的野人!” 不料张入云气不过,已生促狭心理,当时将足一伸,小腿间的布片也是落在地上,露出内里一双毛腿,口中却哀声道:“这土皇蚁怎么这般没有道理,吃不得我俩,却将一点怒火全用在我二人的衣服上,现在还太阳初生还好,等到了午间毒日当头,不得把我一身都烤了出来!”说话间又将腰一伸,意似睡了个饱觉,浑身俱是舒坦,可上身布帛也是随之噼噼叭叭一阵落下。但张入云也有一身内功,虽是布帛掉了不少,但要紧地方却也还护的周全。 萧清雅知他心思,但又见其举止惹人发笑,只强忍着假作嗔声道:“我知你心肠,一番做作,只想着逗我发笑,连累我将身上衣帛落下,那土皇蚁也不是故意与我俩作难,我先时用了小乘异术将你我二人气息全部封死,在其眼里只和石块一样,但我二人衣赏上的气息终究遮掩不掉,当然会为其撕咬才得这般惨状。” 张入云得知原来是这一段缘故,不由点首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师伯天鹞子也曾习有这门异术,不想还有这样的用处,早知当日我就不急着上路,且先学会了再走,倒省得昨夜一场当心。”可话到这里,却又转了笑脸道:“惹你发笑,还需要我怎么做作?只一根手指就可以了!”说话间,但见其左手已是屈指将地面上数粒浮砂击出。 一时间那砂粒正打在萧清雅的翳风穴上,只惹得萧清雅耳间奇痒,但到底她功力精深,闭目调息半晌,才忍了过去。欲待振身喝骂张入云时,却见对方又道:“原来你是不怕痒的!那就只好劳驾你打个喷嚔吧!”语毕,便又有一点浮砂印在自己鼻腔内,当时一抹辛辣只惹得萧清再也忍耐不住,虽强忍之下,只打了极小的一声喷嚔,周身衣裳已是掉落了一大半。 张入云与一旁看了哈哈大笑,幸的她内里着的一副月白色的肚兜却是一点也没有破损,虽是身上清凉也没有怎么露出要害。萧清雅却是再忍不住喝骂了出来,只道:“你这人怎么这般龌龊,如此行举真叫人替你害臊,若被无双姐姐知晓了,只更惹人齿冷!” 不想张入云先得一怔,起先还有些脸红,但随之又释了面孔,只道:“我是什么人,无双最是清楚的!还有你先时也说了,是我心生不洁,才得有男女**丛生,如今我守你诫令,只将你看的如无物一般,**不生。你倒反责难起我来了!”语毕之际,又歪着头看了一眼前佳人道:“只是我心上虽不生一物,但到底觉得你的身体比我的来,却要比我的好看太多!” 萧清雅闻言不齿,只咬着牙道:“诡辩!” 但她身体到底着露的太多,一时间只得将秀发披散,她虽不如张入云一头乌发生的那般密实,但也是如云岚一般的轻柔滑顺,近五尺长的长发披下,当时即将自己身体遮掩了多半。 张入云到此时也立起身来,与其说道:“你先转过身去!” 萧清雅不解,便道:“你又要生出些什么张智来?” 不想张入云却未理她,只说道:“我已明言在先,你要是也如我一般心上不存一物,只管不转身就是!” 一句话说的萧清雅正在疑惑,却见张入云已是伸手将身上的衣帛拂下,心慌之下赶紧背过脸去,因不知他到底要行甚不成体统的事,皱眉之际,只得将内力潜运,若当真张入云欲行不轨,自己也只得出手将其格毙了!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捌)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捌) 就在因萧清雅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张入云解衣的悉索声,头痛不已,心上烦难之际,就见身后一道轻风拂过,转眼之间,左掌中已多了披在张入云身上的红绫,再听他言道:“你只运气将衣帛粘在身上也不得长久,还是披了我这红绫才好!” 闻此萧清雅才松了一口气,张入云一方红绫中有四丈,包裹一人足有多余,只不能分开,不然就是两人的份量也足够。萧清雅接过混天绫有些扭捏,半日不语,但终还是将红绫卷在身上。待略一沉吟,却又吩咐张入云也将身转过,一时又背了身子将自己肚兜解下横抛了出去,虽未开言,但心里意思二人都是明了。 女儿家终是心细,虽只一卷薄绫,但在萧清雅手上,竟将自己身形俱笼在其内,不只如此还借多余的红绫略作妆点,若不仔细看去,还只当她穿了一件宽松舒适的长裙,如此装扮美是不美,但举止行动倘不加意掩饰,步幅稍大一些裙底风光便得若隐若显,虽是要害绝不得泄露,但**飞扬却是免不了的了。 正在萧清雅还在等待身后张入云将衣裳整理好,可却听得身后一阵悉索噼叭之声,再听得已有男子声音笑赞道:“呵呵,你这般艳妆打扮,我只怕你丈夫也不曾见过吧!” 萧清雅闻言即是大怒,她本为好意才得在旁等张入云,不想对方却是事先已将头转了过来,自己方才一番收整,虽多有小心,但总有些不便处,不知对方在一旁看了多久,她本以为张入云口中调笑,但心思上却仍是个守礼的,不料自己略信任对方,张入云却是这般回报自己,当下急急回过头正要怒喝。未想一见对面男子此时形态,却立时改怒为喜,先还掩着樱桃小口,但到底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入云被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搔了搔脑袋,只在一旁受其奚落,后见萧清雅笑个没完,仿佛故意报复自己,惹得他恼了,当下伸出小手气着笑道:“你再这般笑个没完,趁早把混天绫还我,若你也我这桩本事,我又何必要做这般张智。” 原来张入云此时为俯就萧清只得三尺的肚兜,只得将自己身体骨格抖动缩起。他多年苦炼,这桩本事几近隐娘那般功功,用心之下身长不过四尺多一些,此刻将那布帛围在身上还有空余,再加上萧山君增于的水虎皮革囊也是件异宝,并未被土皇蚁咬损,张入云抽动其上丝线,结了个细索,牢牢背在背上,看似是在负重,其实是在护卫背后两团白光,且他此时头发本就是散着的,本就比萧清雅秀发还要浓密,多方收拢,竟将一身上下围了个严实。但是如此一来,一身形象宛然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可偏有背上负个口袋,满头长发,不伦不类,有些似个夜盗空空的小贼。 萧清雅多时以来一直受张入云调笑,此刻见了他这等样子,怎能放过,当时走进其身前,险些就要伸出玉手,在其头上抚一抚,但见张入云嘟了嘴到底不敢,但仍就掩着口强忍着笑道:“呵呵,可惜你头发太多,也怪这肚围是太白。若能换了红妆再加个冲天小辫,倒是年画上的人参娃娃了!”说话时分,自己已忍不住笑了出来。 又见张入云受自己奚落,无话好说,只翻着怪眼看着自己,又不禁损道:“可是你这孩子缩身术还有些缺漏,身子虽瘦了好些,但头却没见小上多少。”当下便伸手比划,口中叹道:“唉!真好大的一个颗头啊!” 张入云忍无可忍,只得还口道:“你知晓些什么,人身百骸最难炼的就是头骨,再说你去外间看看,哪家孩子的头脸与身子相交,不都是大一些的!若我真要是缩身的比例匀称,以四尺之躯行走在大街上,被人瞧见了,只怕就是惊世骇俗了!” 萧清雅听完他的解释,连忙笑着点头道:“是!是!是!你说的很对,是我一时乐的忘形,将寻常孩子的身形忘了,你别生气,我先给你陪个不是了!”说完倒真的福了一礼。 张入云知她无心于此,眼睛转动,便退了两步,将萧清雅一身上下打量了个干净,方口底哼声道:“这倒不用了!虽说我今番被你看个大笑话,不过你今日也是穿着透通异常,我一双眼睛也没少饱眼福,大家扯个直,就此揭过吧!” 他这一句话出口,萧清雅如何能不戒备,为此连忙又将自己一身上下摆布了一个周全,却并没甚不妥之处,唯一一些遗漏,只为自己为结绫裙,红绫乃是斜挂,右边半璧漏出一节如莲藕般晶莹玉白的小腿,但自己脚下乌蛮靴也是神鹿皮所造,不曾破损,且又是高帮,所着漏的地方更是不过一尺,为此仍害怕张入云目光独辣,将裙角带过遮掩住,可又见张入云眼光并不只停留于此,而是在自己身体上满身游走。稍作停留,便闪出一串精光,至此才知对方目光有异,两眼是经长年熬炼的,就不知其能透得红绫看见自己多少身体,但传念一想,混天绫乃是昆仑镇山之宝,绝不能被张入云这点微末的道行洞穿,只是心中不定,仍是将手臂上的红绫取在眼底试了一试,果然其上红云密布,倘若目光驻留稍久,红云即时便做舒张卷扬,哪里能看得透! 但张入云仍是目光游移,萧清雅凹凸有致的身形在其目光扫动下,竟好似被有质之物撩动一般。被逼不过,萧清雅玉足抬起,便是扬起一把砂子,迷了其眼睛,又怒声道:“你这人不老实!哪有这个看女子的!” 张入云见其玉足轻扬,忙惊声道:“小心,不然又被我看多了一些!”同时口吹岚风,将砂雾吹止后又轻笑道:“是男子都这样!” 萧清雅争辩道:“外子就不如此!” 张入云大笑道:“那他定不是个真男人!” 萧清雅怒声道:“胡说!” 张入云又笑道:“我怎胡说?以人伦而论,我张入云确是比他玉真子男人!” 萧清雅晓其意思,脸色即转了羞红,忙啐了一口道:“不和你纠缠这些,说上几句话,只又往邪路上想了!” 张入云闻言笑道:“你说的这句话,可当是服了我吗?” 萧清雅气道:“谁会服你这个无赖!才刚脱险境,便又这些促狭,若不是我昨夜救了你,你现在还能有口和我争辩!” 张入云知对方真的有些恼了自己,一时只得服低道:“说的是,方才我也是为你笑的气不忿,所以才越说越不加禁制,惹恼了你,真对不住!” 萧清雅见他陪话,这才有了喜色,也谦声道:“这倒不用,只是你下次再不要犯了就好!” 未想张入云却是摇头道:“这可办不到,一个人可以严律自己的言行,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思,我又不愿做那等口是心非的小人,真要是到了彼此不能容忍的地步,只怕我和你这个朋友可也就做不成了!” 萧清雅不料张入云会有这一番道理作答,可自己又找不出什么可指谪处,只得讪笑其道:“也没见你这样满肚子坏心思,却又能当大道理一样说出来的无赖。好了!先不说这些,天色已渐亮了,我和你还是快找地方藏身要紧!” 张入云故做不解道:“怎么!现在天色已大亮了,萧姐姐还不回营地去吗?时间久了,萧姐夫一定会着急的!” 萧清雅横了他一眼,面含薄怒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我现在这一样穿着,怎么能回的去!如被外子与司徒大哥他们见到了,就再怎么解释也是徒然!” 张入云笑道:“你不是心中不染一物吗?又没做亏心事,何必那般行事畏首畏脚的!且你现在这一身,也穿着也遮掩的很啊!我一路过来,偶尔见得异域女子只比你此一身还要艳丽的多呢!哦!再不然就是你显这一身扮相太丑了”说话间,又故作打量了眼前女子一遍,及摇头道:“但我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啊!你若是穿了胡服,担保比那些异域女子还要漂亮的多!”话说到这里,张入云却再不敢张口了,只为萧清雅已是睁大了眼睛,正怒目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因见张入云终于闭上了嘴,萧清雅才开口道:“当日和你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倒也一身傲气,连句话也不愿和人搭理,怎么这会子却又这么多话来了!就是个多事婆婆怕也没你这张嘴说的多!快走吧!日头一正,气温便要热的异常,赶紧先找地方蔽这一日的日头吧!”到此刻张入云才再不做应答,乐呵呵的跟在其身后。 只是沙漠之中绿洲那有那么好寻觅,至于断垣残壁的古迹遗址更是不见踪影,二人又因夜下还要返回营地,不敢行的太远。是以寻了半日,也只找到一处较陡峭的沙丘阴凉地下歇自己,但毕竟还是身处露天,干燥的热风吹拂过处,一般的难以禁受。萧清雅虽是身笼红绫裹带的较周密些,但因一路而来都是在如王宫一般的马车上享受纳福,此刻也不住的皱了眉头,满是埋怨的望着天空。而张入云虽相擅吃苦,但因自己正行缩身法,功力打了折扣,时间久了,身形也是一般的萎顿。 及至二人无奈坐了在砂地上半晌,忽觉张入云拍了一掌,一跃而起,竟是双掌起扬在砂地上开挖了起来,虽得他此刻人小身轻,但到底炼有一双铁拳,左右手翻动之下好似似两方铁铲,那砂土又松软,只不过片刻功夫便被其挖出了三尺深浅的浅穴。 萧清雅见此不解,便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入云便挖砂土便回答:“我往来沙漠之中两次,一路细心留察,其实这不毛之地,也有许多小动物。因多见有鼠兔之类的在沙地里打洞穴,即是动物得在如此苦地栖身,那这地底下该当凉快不少!我二人闲在这里也是无事,不如趁闲在这里挖地穴藏身也图个凉快,要知到了午后,这热浪还要再厉害上一倍不止,何况砂土松软,也不用花上多少力气!”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玖)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玖) 可萧清雅却在旁劝解道:“你且慢折腾,要知砂土松软虽然好挖掘,但我两人藏身用的洞穴太大了,也正为其松软,容易瘫塌!”她话音才落,就见张入云已是需埋身入能挖掘的砂穴,轰的一声,已是倒了下来。其中张入云虽身具轻功,但不意之下仍被埋了半身在内,待抽出身体时,一身上下的零乱,且又为他头发密实的厉害,其中裹带的砂粒无数,远远望去,却如是膨胀开来的磨菇一般。萧清雅见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俊不禁,一阵娇笑。 未知张入云行事素有耐心忍性,为此一败,倒不见惧,待其身又观察量度了一番,重又在一旁看似较坚实的砂面上又开动起来,此一番吸取教训,比上一次小心了许多,且因有了一次的经验,开挖起来更是轻快。萧清雅在一旁见他真好似一尾地鼠一样,双掌开动,地面一旁的浮砂便好似一座丘般的渐渐垒起,虽看着好笑,但想着张入云也是为二人着想,才得这般计较,也只得强行忍住,不敢再有些轻浮的言笑。 就如此,也直到张入云挖的第三个地穴,才得大功告成。当二人俯身于地穴中时,果然地上温度要比地表清凉的太多,至此时张入云才得大松了一口气,一时手扶在地穴边缘,观望沙漠景色。但见黄沙万里,碧空如洗,起伏不止的沙丘,连着蓝天仿佛无止无尽,虽是酷热灼人,没有一些生机,但自有泼辣雄壮之美,而直到此时张入云才得闲暇留心这沙漠美景。为眼前景色疑惑,不由赞道:“纵是这样好似人间地狱一般的热极,但此刻闲来欣赏,却有其可观处啊!”说着话,却又舔了舔自己干燥的破了皮的嘴唇道:“可惜美景当前,虽叫人看了娱目,但要是能再来一杯清水入口就更美了!” 萧清雅见他自说自话,心中好笑,因感张入云一番辛苦,二人才得空,有闲心观赏景致,当下笑道:“只一口清水的话,我倒是还能想些办法!” 张入云闻言一惊,但知萧清雅身份不同,一身上下尽有宝物,如真能变出水来只怕也说不定,便再旁又道:“要是能多得几口,那自然更好!” 萧清雅横了其一眼道:“贪心!”说完即将腰际水月刀取出,虽是赤日这下,竟也仍是光芒不减夜晚,但萧清雅取在手上却并不念颂什么法诀,以催生出水源。而是凝神运气,聚力与那寒光闪烁的刀身上。那水月刀本就凉气浸人,在萧清雅逆转内力运动之下,更是片刻之间便因生寒起了一层寒露,且随着其累力运动,寒露越集越多,不多时,尺许长的刀面上即得一泓清波,待佳人舒了一口气,将内力收紧后,便将刀头送抵张入云面前道:“张口!” 张入云见此,不想还有这般制水的法子,但因知这点水是萧清雅耗费内力才赚得的,忙道:“你一番辛苦才得了这一点,还是你先自取用吧!” 不料对方责声道:“哪来的你这多计较,你缩身不易,又接连劳动,气力短了不少,即是口渴了,自该你先喝才是!” 张入云闻言不语,略一沉吟便不在答礼,只一屏唇,便将那泓水露尽取在口中,虽只得半口,但一时上如饮甘露,体内燥火,顿时扑灭了不少。再见萧清雅又聚动内力,忙阻道:“我已尽够了,虽是我功力不如你,但得这一口也够我撑到夜里的了!”如此萧清雅才收了手。 当下张入云为萧清雅有这一桩凝水成冰的功夫倒也有些佩服,一时道:“你这一桩本事,我也有一位兄长会的,只是当日他说这功法和我太不合宜才没有传我,早知学会这个,可在沙漠中自由闯荡,当日说什么,我也要学上那么一点点!” 萧清雅笑道:“我这一点只是从外子学来的一点皮毛,远谈不上精通,也如你一样,是在进沙漠前,外子强着要我学上这么一点点的,没想到今日倒能用上,可惜现在是在日间,空气太过干燥,这水月刀刀性虽寒,但终比不得夜间效力,不然的话,我只需耗费一半的力气,便可集起一瓶露水呢!” 张入云见萧清雅提及自己丈夫,不由有些不乐,便仍然开口道:“你丈夫有言,此次西行为求一件宝物,却不知和我是不是做了一路,不然到时候见了面,只怕又要和你再打一场!” 萧清雅横了他一眼,但也还是为其解释道:“多半不会,虽是外子奉其师遗命,但其实并不是一件宝贝,不过是些藏宝而已。因外子本是前朝淮南王子孙,虽已投入道门,但仍脱不得世间干系,司徒大哥等人都是其淮南王旧部,因为得其师浑元子指教,知西域迦楼国为千三年前大浩劫被埋入地府,其中失得金银无数,又有镇国法器黼黻印,金银是用来为安抚司徒大哥他们复国用的,法印却是多半因大师兄黄龙真人取用。你呢!你也是西行?所为何事?” 张入云闻言一笑道:“想不到你丈夫出了家,不但娶了老婆,还要为复国忙碌,对上又要奉承师兄,如此说来也不比我轻松多少,我先前那般讨厌他,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了!” 萧清雅微嗔道:“你又乱说,我与外子成婚只为了证教仙道而已,并不是凡夫俗子那般小儿女的作态。我等到底是华夏族的子孙,为国忙碌,自也应当,虽是入了道门,但也不算做错了事。浑元子真人已证仙道,师傅不在听长兄吩咐,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却如何又要笑话外子!” 张入云笑道:“我笑话他又怎地,他身为道士,不守清规,娶了你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仙子,就该受人嘲笑!” 萧清雅闻张入云称赞自己,心里多少有些得意,脸上不由一红,但仍还口道:“都和你说了与一般俗者不同,你自己为修道士又不是不知,还明知故问个什么。再说又有哪条哪典规守修道者不能娶妻子的!” 张入云假做正经道:“这可不一样,算来我也是修道者,但我连个道士还不是,却没娶个仙子回家。再说三清在上,也没见哪位清君是娶了老婆的!” 萧清雅仍还口道:“那是你见识太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难不成但凡你看不入眼的,都不许别人去做不成。” 张入云道:“这倒不曾,不然我不成了恶霸了吗!”随又换了声间与萧清雅笑道:“昨夜你放四方罡气,因怕伤了我,借我身体做导发功,这一门手法端地是神奇无比,可是我又有些奇怪,怎么当时心上有些恍惚,好似一团乱麻,不知这是谁教你的!” 萧清雅闻言脸色大变,知张入云远比自己想像的聪明诡智,瞧破此是自己与玉真子平日二人双修时才得动用的心神相守之秘法,为此心生惶恐,只不知张入云从那一瞬知道自己心底多少私密。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想着自己好意救人才得无奈犯此举动,如今却被张入云用来取笑自己。 正在她双目怒视之下,却又见张入云忽然不在追问,反又主动开口转了话题开口道:“我此一行是**西昆仑坐望峰太行夫人处求取一方真金,以萧姐姐得道年深,不知可知不知这位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萧清雅见他转的话风倒快,一时未令自己太过尴尬,心上到底一松,本不想理他。但后闻张入云欲去寻太行夫人,不由便是皱了眉头,忖测多时,方端正说道:“我不知道你与她是什么干系,但以我所见,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张入云见萧清雅脸色忽做了凝重,知定有甚不便之处,连忙再度问询。又过了片刻,才得萧清雅答道:“太行夫人世代都在坐望峰修持,经年营造于当地势力广大,虽有闻其人生性孤傲又爱护短,但也并没什么恶迹,且她师姐是风尘仙子楚潇湘更是为人不错。但近闻她于十多年前生了第二位女儿之后,性情便得大变。 往日我师叔祥微仙子曾路遇其坐望峰,因两家并不有甚来往也就没做客套,但与路上见其属下飞猴为非作歹,不免出手惩戒。其后被太行夫人知晓,竟用子母裂光雷这般阴毒的暗器将我师叔击伤。其后竟险些要取我师步性命,为我师叔祭出师传护命神符才得逃生,待一年疗好伤与我师傅一同与其较理时,她竟施动末日法阵将坐望峰千里之内封闭,这阵法虽厉害,但只一日拖延,千里之内的生灵便被其取走一分生气,若是过得四十九日,便得寸草不生。为此我师傅师叔怕纵是讨回了公道,也要拖带的成千上万生灵落难,因又与楚湘妃本就交好,所以到的最后也只得作罢。” 话到这里萧清雅再与张入云语重心长道:“我与你说这些,倒不是为了我师门与其生有仇隙,只是这太行夫人,为门人护短,任其为非作歹,又不惜伤的芸芸众生来护持自己,这样的心性,可见一斑,你此一去又是求人东西,可得小心才好!” 张入云听罢也是心惊,只是他例来处事,便不曾如何顺利过,又见萧清雅与自己端正,不愿其为自己多虑,当下只与她笑道:“萧姐姐还请放心,入云这多年别的本事没什么长进,只有逃跑一门功夫,却是越炼越是精熟。纵是翻了脸,我一溜烟跑了就是。再说我此番前去携有其师姐楚仙子的信函,这位夫人脾气再大,总也该给些面子吧!” 萧清雅听得有楚湘妃的书信,这才有些脸色转和,不过仍是有些余悸,一面又道:“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不过小心一些总没错,你性子过直,一语不和只怕就要生出乱子!” 张入云笑道:“难得你也关切我一回,真叫入云有些消受不起,就不知尊夫知道会是什么个模样!” 萧清雅闻言一愣,无奈之中,只得将头撇过一边叹道:“唉!真不知当日无双怎么会将红绫交给你的,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又没剩多少正形了!”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拾)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拾) 虽是沙漠酷热,但二人一同谈笑,倒也好过时光,且萧清雅因知张入云失了童阳,内力有了疏漏,便不时指点于他,张入云虽在乐长老人门下修习了半年,老人也从未藏私,但因其不属道门,内力多有不称,此时得了萧清雅这般正经玄门传人不吝指教自是获益匪浅。张入云此时又因习了医术,悟性更进一步,虽只半日功夫,其造诣竟已很令萧清雅吃惊,为此才多少知晓张入云一身本领确是有其来历。 至天黑后二人便已动身,但因萧清雅防夜还不够深,二人倒又在户外直等到子时才与营区外五六里处顿住。 一时萧清雅与张入云道:“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张入云知其要先回营区里换了衣裳,便也不多问,只是取笑她道:“要不要再多等一会儿!我怕你夫君此刻还没睡熟,以他的本事,百十丈方圆内一草一木的动静必能知晓,去早了,被他发觉你袭了我的红绫,可大是糟糕!” 萧清雅闻言,面孔即是一红,也不理他,便起脚疾行,不想才奔出一二步,便听得身后传来张入云声音道:“接着!”萧清雅听风辨器,素手一招便将来物取在手上,原来是自己的肚兜,再听张入云又道:“快去!快回!这夜下寒冷我可冻不得多久!” 萧清雅见他虽在调侃,但心中却知张入云是防自己回去被人查知连内衣都失去,极不好交待,如此实则是用心良苦,想到深里心下不由一些感动,恰巧此时张入云那边又传一声极大的喷嚏声,萧清雅虽不知他是在作真作假,但脚下步子却是止不住的加快了。 再说张入云赤了身子在夜下静候,竟得多时不见萧清雅回来,他所内功深湛,但几近一个时辰的寒风侵袭也是颇为不耐,本来他还仗了自己缩身术,借头发与背囊将自己身体遮掩以免回头与萧清雅见面时尴尬,为其嘲笑自己不雅。但时间长了,终是有些难以禁受,一时只得将骨节挣开,恢复原身,与夜下全力运功抗寒。 初时还为萧清雅半日不归心存芥蒂,怕其有心不来,或是为其夫拦下。但转念作想,此些烦恼都是些小肚鸡肠,表面文章,伪君子的举止。心慕萧清雅为人,便再不生一些杂念,只在冰冷的砂面上坐功,为想虽之一会儿功夫,竟得多日来未有的清明。如此荒芜的所在,反倒让张入云心无旁骛,静心将真力提动,虽还不如先时童阳失守时那般轻易,但也一样是从从容容的行了一周天。 正在他欲再行功时,却听耳边女子娇声道:“别再行功了!我可再等不得你多少时间!”睁眼看时,果然萧清雅已在一旁背身站立,再看月光,已是移了不少,细心揣摩只怕自己也运动功力一个时辰。当时连忙就要站起,但又觉着不雅,正在此时,却见萧清雅已先将混天绫抛回,随又扔过一个包袱与他。 张入云伸手便将红绫接住,随又裹在腰间,只是发觉今日的混天绫特别细净。虽是此物本就一尘不染,但张入云与其日夜相伴十年,只一点点变化也能立时查觉,因见其比明日还要皎结鲜亮,知萧清雅已是细心将其洗涤过,虽是精心,但张入云心上到底一沉。 再将地上包袱拾起时,却见内里原来竟是一套换洗的衣服,从内至外,竟连鞋袜都有。张入云见了笑道:“这衣服是谁的?你若取了玉真子的道袍来,我可不穿!” 萧清雅闻言嗔恼道:“自然是你的!你且快些穿上,看合不合适,我为等你已耽搁了一会儿,还要早些回去!” 听得这话,张入云自是赶紧开动,一时穿着了起来,竟非常合体,再见衣履簇新,针脚又密,便是衣料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穿在身上极是舒服,心知萧清雅去的多时原来是在营中为自己裁剪衣服,心中一热,但随之却又一冷。 至此时,萧清雅因闻张入云这边再无动静,因见时辰不早,忍耐不住,到底大了胆子回首瞥了一眼,却见张入云已是长身玉立,换了一身新装正在月下整理衣襟。心上不耐,忙上前几步,将他前后打量了一番,末了才面露轻松的笑道:“还不错,虽是我不怎么擅针线,但你身量我倒看的准,这一身衣裳也还合体!” 张入云闻言笑道:“是你针线吗?真好本事,只这一会儿功夫便新造了里外一套!” 不料萧清雅倒是脸上红了红,摇头道:“这倒不是,我相不擅这个,这一身衣裳,是小青主理,我则在旁帮衬。”当下却又指着外服的衣袖与衣领道:“不过这两样都是我缝的,还不错吧!” 张入云笑道:“你的手艺怎能错的了!” 萧清雅以为他又在与自己调笑,当时即白了他一眼,一时又为其收整了一下裤角道:“就是这鞋,最是烦人,我平日不曾做过,不料一身衣服缝织的时间也没做一双鞋费事。”说完看了又看,但到底还是很满意,又抬头与张入云道:“不过你好放心,这一身衣料都是我姐妹几个自己采制的,不同寻常,只要你不与人打斗,纵是再远的路,再多的风尘也不能伤!” 张入云应声将衣袖扯了扯,果然坚实非常,与当日沈绮霞诸女身着的材质一个样子。再见萧清雅又从腰间掏出一件布袋,从内其出一只有拳掌般大小的布球,往地上一丢,竟是顷刻之间,便连番翻滚,到最后竟变成能容的两人大小的锦缎帐篷。这才开口与张入云道:“这是我身边留的小玩意儿,因闻你平日都是在外野宿,今便送与你吧,也省的日后总在外受风雪折磨。” 张入云将那帐篷取在手里,略一用力,便又能恢复成球状,正在疑惑其太不结实,却又见帐篷四前和两沿都留有一道金线,其上又连一只精巧的银锚,这才明白了究里。不由赞道:“这般东西我也曾见过,不过却好似没有你这一顶来的更加精巧。” 萧清雅笑道:“此物是我从师傅那讨来的,当是顾神斧年少时的偶尔拾掇的小物件,若论精巧,当世也确是难有相比的吧!”说完左右四顾,因见张入云一身整齐,诸事又已交待清楚,辞行的意思,已是不免流露了出来。 张入云见此一摇头,叹得一声,却又提精神笑道:“即是你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总得有个回礼才是,不然也太显我小家子气,只会拿人好处一般!”说着便伸手入自己革囊内掏摸。 萧清雅闻言正要推辞,但又见张入云辞色端正,反倒不好拒绝,正在犹豫时分,却见少年已自皮囊中取出一把五彩斑斓的只二尺长生短剑来,再听张入云笑着递于自己道:“这短剑为我从地径中寻得已有好几年了,因不知怎生运用,且太过细小,施展时不够方便一时留在我手边。只是这剑鞘华丽,堪配姐姐,而剑锋也算锋利,你只管留在手边拿着玩吧!” 不想待萧清雅将短剑接在手里,竟是大惊失色,才将短剑抽出,剑尖对着明月,自下而上观望多时,才得归鞘,直皱了皱眉,才将其又递向张入云颤声道:“这剑太过珍贵,你还是收回去吧!” 张入云见其举止有异,抚剑的手腕竟似有些不稳,好似那剑重有千斤一般,他自小心思便是喜成全人的,见状忙摆手笑道:“萧姐姐也太看不起小弟了,纵是这剑再怎么珍贵,送出去的东西,还能有再要回来的吗?入云虽不成器,但萧姐姐此举,却太伤我颜面了!况且萧姐姐先时也曾说过因寻不得上好的仙剑,才一直赌气没有习炼剑术,却不知如今这一口还能不能得用”说完又再笑道:“不过这剑的来历我倒是很有兴趣,萧姐姐若不嫌弃,且说来与小弟说说也可长长见识!” 萧清雅闻言脸上即做了难色,但目光取向那剑身时,却又有些不忍丢开,过得一会儿方开口道:“这剑名‘藏龙’,有传是前辈仙人赤精子所炼,乃是威力绝大的降魔兵刃,仔细论来绝不在峨嵋艾真子紫青双剑之下。阿云!你别倔强!要知修道者难有遇合,失一时则千年难寻,这剑恐是你一生最大的机运。先时你不曾知道其来历,所以不放在心上,此时知道了,还是快收回去吧!”说完也不待张入云作答,手底一抛便将藏龙剑送回其手底。 张入云伸手将那宝剑取在掌中,一时又将其仔细打量一番,才又呵呵笑道:“原来你倒是这么大的来历,可也该早显些灵迹啊!委屈你平日都被我用来剖鱼杀雀尽做了菜刀使了!”当下却又指尖扣动,旋即其剑如电矢一般的送回萧清雅的掌中。正在佳人惊心之际,又听他道:“萧姐姐也说了,即是遇合恐也是千年难寻,这剑在我身旁多年,除初次在水底遇恶蛟时显了神迹,之后便是默默无闻安心当我的菜刀。而今却由我手里转至姐姐手里,只一遇便得知其来历,此冥冥之中,明明就是你萧清雅的遇合,与我无干,强占宝物向多不祥,何况我此次西行本就是为了求金炼剑,萧姐姐不用谦退。若真让我得了它,反倒折我心志,日后恐真能造化了!其次也损了姐姐的日后的功果,或有为此遭祸也不一定!” 修道人向重因果,此刻张入云说出这等话来,也让萧清雅无语两难,一时将剑提在手里,左右摩搓,实是心中爱惜,她本就是个豪爽女子,先时谦让,只因为张入云着想。不料反为其指点,心中略一思忖,不欲违了自己性子,做些扭捏往还的世俗丑态。当下便道:“即如此,我就将这藏龙剑收下了!托你的福,我倒是能在沙海之中完了今生夙愿!” 张入云笑道:“什么话,萧姐姐才能有多大,一生就只这点福缘吗!且慢多周张,先把这剑的威力施展施展,也让入云开开眼!”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拾壹)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拾壹) 萧清雅闻言点了点头,当下将剑刃抽出道:“这剑属纯阳,因此只能以纯阴破其禁制,你初次见其显了灵性,也许是因水底蛟龙犯了它的习性,二阳相冲才得偶得显迹。”待说完话,便将左手衣袖收拢,露出内里莲藕一般的玉臂。一狠心便将刀锋也自己臂膀上划过,但见一滴血水浸在剑身上,旋即便将剑身化做了玄青色。忽地一声砍柴也似的噼爆,剑身青色,便是化为一道青光,疾电似的往东遁走,顷刻便得消失不见。 再待二人移动目光回视剑身时,便见那藏龙剑通身已是化了一团火色,啸天也似的一阵龙吟便得在剑刃上炸响,萧清雅未想道这剑竟得如此威力,一个按捺不住险些脱出手去,可到底她也是玄门正经门下,修炼多年,又是这口仙剑的正主,掌中一番提力,仍是那宝剑如何嘶吼也再不得振出手去。萧清雅为泄其阳力,横剑挥动,但见一二十丈的赤色芒尾便在沙漠中惊显,且那锋芒与众不同,静心观测,竟好似神龙摆尾,其上布满细鳞。张入云在一旁瞧的真切,直喝采道:“就是这般,当日这剑发动威力,只一击便削了蛟龙的龙角!” 萧清雅闻声笑道:“屈屈蛟龙又算得了什么,此剑之锋锐,便是真龙也不能挡其锋芒!”说毕振身抖出,便又得二十丈径深的赤芒惊显,虽是沙漠中地域广大,但一时也将天空映成了赤色。萧清雅连连挥动本为泄其猛性,不想那藏龙剑越是运动,刚力竟似永不止歇,威力也越来越大,为防自己震摄不住,被其脱身遁走,萧清雅刚忙止了挥舞,将剑还鞘,这才光芒尽敛,玉人也随之轻舒了一口气。 张入云在一旁瞧的真切,只上前笑道:“不想这剑竟这么难以驯服,但威力也着实大的惊人,恐是我平常见得最厉害的一口了,就是无色兄长的冰魄剑与青莲的化蛇剑都不能相及,不过那两口剑也都各具异质,也不能说就屈居于其下了!” 不料他在这里说合,一旁萧清雅却是脸上又露出些难色,但略一犹豫,即走近张入云身前,左臂轻舒,便将腕上的金镯脱下递于张入云道:“如意乾坤镯是我与无双姐姐十锦混天绫同一日于昆仑逐尘老祖所赐的宝物,本是我防身法宝,但我今已有了藏龙剑,也不需取用它了。你即一心想炼剑,且在此之前便用它为你护身所用吧!且有闻如与混天绫合用威力还可倍增,其行使用法,你如今一来功力不够,二来还要与身心相合不得取用,但此物大小如意,用来做护身防用,最是合宜。”因见张入云脸上露出些难色,却又换了她嗔怒道:“你也不用推辞了,与你方才所说的一般,此也是一般缘法。这乾坤镯不同一般法宝,威力不在混天绫之下,你可莫要当做儿戏拒绝!” 谁知张入云闻言大笑,伸手便将其接过道:“入云怎会拒绝,萧姐姐也太把小弟看的迂腐了。只是这物怎么大小如意,还请萧姐姐明示,而且这东西有些女气,戴在手上到底有些不好看!” 萧清雅闻他又再调笑,只白了张入云一眼,随又将金镯取在手上道:“只需灌以内力,便可大小由心,你如今且试着运动看一看,待日后熟练了,便方便很多了!” 张入云照其指教略试了试,果然瞬间便化做了两尺直径的金圈,便是套在头上也绰绰有余,为此又笑道:“好是好,就是像是个娃娃戴的,终不是男儿家的用器!哦!应该也可收作耳环一般大小,挂在耳垂上,就是更不似是男儿用的了!” 萧清雅见他越说越得意,只得在旁喝止道:“好了!好了!你怎么越说越没个完,你如不乐意戴在身上只管放在囊内,或是套在红绫上贴身收藏好了!哪来这么多话!”说完又皱了皱眉,转头侧目,似有些担心的模样。 张入云知她担心何事,当下轻声笑道:“我知道你急着要走,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萧姐姐还是早些上路吧!与小弟相处一日,累你不少,早点回去歇息,也免玉真子与小青担忧!” 萧清雅闻言一愣,随又颇为感激,当下只端详了张入云看了又看方柔声道:“真不知该说你些什么?方才还有些颠狂,这会子却又知人心意,体贴别人起来。” 张入云笑道:“哪有的事!我素来都是温柔体贴一向体恤人的!你若不信,尽可询问那些认识我的人!” 萧清雅知张入云舍不得自己就走,当下目光柔和行近其身前,伸手将张入云衣领理了理,又抬头与其和声道:“难怪你让无双不放心,要将红绫赠你,虽是这般高的身量了,但行事还是和个孩子一样!” 不料这句话倒是触痛张入云当年隐疼,一时竟无言语起来。萧清雅知再留下耽搁,二人都得尴尬,狠心之下,扭动就走。不想张入云见其离去,却口底轻叹一声道:“萧姐姐。”话音虽轻,但萧清雅旋即便止了脚步,待转过身时,却见少年却与自己笑道:“你当真是无双姐姐好友,便是心性也和她很像!” 萧清雅闻言盈盈作笑,只道:“你别乱夸赞我,免得我被无双埋怨!”话道这里,却又笑道:“还有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你姐夫坏话,我不喜欢听的!”言毕,眼光一黯,足尖一点,终是去了。唯留下身后少年,过了半日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待过了一个时辰后,张入云回得云飞浪人栖身的酒肆时,却见浪人正躲在一横倒着的大酒缸中,翘着脚,怀中抱了一坛,正取了酒碗一碗一碗的从坛内掏着喝。因见张入云回来,却得嘟囔一句道:“回来了!” 张入云闻声点首。 浪人假做意出望外状,见张入云换了一身,便大笑道:“不错!不错!这一趟算是没白跑。出门一身破裳,回来时倒又一身新装,就是这衣钱贵了些。怕不是用什么宝贝换得吧!” 张入云与其相处一日,已知其性情,当下只得一笑,未想却又被云飞浪人见自己左腕间戴了乾坤镯,如此倒让他大吃一惊,满脸惊异道:“咦!这倒有些奇怪了,难不成我猜错了,竟被你这愣头小子得手了不成!”可随又看了看张入云所色,又是啐了一口道:“一脸死蛇挂树样,一些生气也没有,我定是没有猜错!” 张入云见其一番言语处处击中自己要害,只得讨饶道:“兄长切毋再惴测了!小弟实已是累得乏了,真的倒头便要睡死过去!”说话间,双手不停掏摸,不一会儿功夫,便从地下坛罐中摸到一坛烈酒,也如云飞浪人一般,找了间大坛,自己抑卧其中。他气功惊人,只一拍开封泥,便得屏口一吸,但见酒浪翻滚,即时一道白练便得投入其口中,等他坐定,便再不动身,只随口饮啄。 浪人见他有些郁郁,只笑道:“你这里只是有些累乏而已,那边厢可是闹作了一团!” 张入云摇首道:“不会的,玉真子那般好脸面的人,绝不会要下属门张扬的!” 云飞子呵呵笑道:“话是这般说,可是外松内紧,房内人总要问个清楚的,比如贴身丫环什么的!” 张入云疑声道:“人家隔了几重帐围的事,兄长怎么可能知晓的?” 浪人得意的笑道:“没办法!愚兄天生一副好耳朵,几十年歇着沙漠中无事,炼得一方地听的本事,他玉真子自以为行事缜密,却哪里能瞒的过我!” 不料他此言一出,张入云霍然站起,瞪大了眼睛,一步步走到云飞浪人面前。云飞子以为自己私听别人隐密,触动了张入云侠肠,为其不耻,或又是因自己听到些事关张入云的私事,为其所恶,借酒劲,放了胆,要与自己理论。一时上到底有些心虚,双手一撑也想立起,无奈张入云已经将头伸进自己存身酒缸内,容不得自己伸直身体。 正在惶乱计,却听得张入云睁大了双眼,瞬都不瞬,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教我!” 一句话,直叫云飞子一身冷汗尽数收起,待他吐了一口长气,换过了翘起的泥腿,方与张入云讪笑道:“等我哪天心情好!” “一定哦!”说完这话,张入云才回得自己坛内重又坐下。 半日后云飞终忍不住,还是开口道:“此一行真的没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张入云轻声道。 “笨!唉!我就知道,你认识无色在我之前,准得被他教傻了!”云飞子依旧摇着腿在坛中话道。 张入云也沉吟了半天,方道:“玉真子太过精明了!我不喜欢!” 云飞浪人难得同意张入云的意见,一时竟大点其头道:“哎!你怎么和我想的一样。” 张入云沉声道:“如此这般能左右奉承,上下逢缘的人,实在不适合娶妻子的!” 云飞子笑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年纪轻轻才得多大,只破了童身而已,连个正经妻子都没有,却又满口的道理!” 张入云眼中一黯,哀声道:“不一定非要娶了妻子才得知晓的!” 到这时,云飞浪人才听出一些意思来,皱眉之际,便与张入云安慰道:“早些睡吧,你不是说你累的很了吗!喝完了这坛酒,我包你明天睡到日升中天。等哪时醒了,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张入云闻言诺诺,口中连取美酒,直待喝了个坛底朝天,这才酩酊大醉而睡。 只可惜第二日张入云还是很早就醒了过来,且还是在睡梦中惊醒过来的,耳边听着远处的马嘶声,日出之际,沙漠少有风尘,万物寂静,但有声响俱能听得清清楚楚。待张入云俯耳在地上,果然隐隐者可听见远处营区传来细密声响。直过了半个时辰,那御马的童子抽响了马鞭,张入云也依旧抚耳在地,从没有探出身体,取目凝望过。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拾贰)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拾贰) 待天光大亮,本是一连多日只在酒缸里醉生梦死的云飞浪人,忽然立挺身子一跃而起,行近也自醉卧的张入云身前,踢了踢他留在缸外的一只脚道:“起来!起来!” 张入云刚喝过晨酒,此时正在上头,为云飞子催逼,好一时才自缸中爬了出来,再见户外晴空万里,毒日当头,自己本就一肚子酒水,骨间正作酒寒,烈日抛散,直打的他魂不附体。当时脚尖一勾一挑,便重又蹿回阴凉的酒缸之中,虽是在醉中,但到底多年苦艺不是白炼,脚法灵动,一般的干净利落。 云飞浪人见他放懒哪里能干,见他凭空转身,正在放平了身子落下醉卧,一个脚趾勾处,即锁住他足弓,微一捺势,张入云身子便得箭射一般,自酒缸里平飞了出来。可他也不是易与,待全身平飞出缸外时,上臂一舒,指尖灵动,承手就勾住了缸沿,因他晓习了乐长老人的梨花指,一路曲点勾摩,虽任云飞浪人方才一足脚劲奇大,也为他连环指扣将力道抵尽。 正待张入云再欲勾手将身放回酒缸中时,却忽觉缸体有异,没奈何空闲的一掌又再向缸沿一拍,本欲倒退的身子重又平飞了出去。只在他刚刚飞身不过一惊境体,便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果然那巨大的酒缸已为云飞子,一脚踹了个稀烂。 张入云将腰身一扭,但见其身体如扯动风车一般的盘舞,再落地已是双手支撑,单膝跪地,一时抬起头懒声叫道:“这不算,你这一手太过赖皮!” 云飞浪人喝骂道:“这是我的酒!我的酒缸!我愿砸就砸!愿摔就摔!”说完又翻了张入云肚皮一眼道:“喝了我这么多酒,到现在还连个酒钱的零头都没给够!小心我要你骂它给吐出来!” 张入云闻声舒了个懒腰站起声,笑道:“这可办不到!”说完又指着一绿洲下的树丛道:“有一多半,方才都给我种了你这花园了,也没算白糟践!” 云飞浪人闻言也是一乐,笑骂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今天我心情好!你不是来学本事的吗!且让我教你几手!” “可我的心情,却并不好啊!”不想张入云在一旁嘟囔道。 “所以我的心情特别的好!”云飞子翻眼瞪视道。说着话便率步行至绿洲树荫下。 张入云无奈也只得跟上,待路过池塘边时,因自己晨酒正在胸中争闹,便俯身掬水,以压心头火气,顺便也将颜面洗洗,扫扫眼眶,面颊上的污垢。不料才敢取了一口水,便觉身后风声不对,足尖点地,忙将身势蹿起,可还是被云飞浪人一脚踹在自己屁股上,将其踢落入水中。再听身后醉汉道:“起身后洗把澡,正好有宜醒酒!” 张入云落水后,摇了摇头,沙洲中地下水清凉之极,冷水浸心,确是心神为之一畅。而自己连日来辛苦,不论精神还是身体,都要放松一下,一时倒真想好好洗涤一番,当下竟将发辫解来,于水中仔细洗了个干净。当收整干净后,却见他单掌按动手面,微一运力,竟将自己长躯提出池水,只等足尖离得水面,才松了臂上劲道,双足迈动,已在水面上凌波行走了出来。 云飞子不想他一门轻功竟到的这般精纯之境界,观时也是心中一阵震惊,但口里却赞道:“不错嘛!你倒炼的一生好水性!” 张入云轻轻一笑道:“屈屈小术不足一晒,小弟只是身上放懒,所以才做些张智,兄长可别见笑!” “少这么多费话,你先上来再说!”云飞子闻声却改了口气道。 待二人行至绿洲中央空地,张入云虽也在调笑,但知浪人开口说是传艺,就绝不能是一句玩笑话。一等立定,便持了后进的礼数,抱拳道:“不知今日兄长却是要教入云什么本事!” 不料云飞浪人却是一些也不做客气,一个弹腿已让是先声夺人,一足踢了过来,口底还大声喝道:“先教你挨揍的功夫!” 张入云闻言一笑,正待躲闪,却忽觉的云飞子这一脚有些不对劲,明明看了他这一脚击来,自己身体却不似往日那般灵巧的躲闪出去,而是犹犹豫豫,直待那一脚加身时才稍稍侧了一些方向,结果当然是躲避不及,一脚被浪人踢出去足有七八丈开外。待张入云站起身来时,已是滚了个灰头土脸,方才那把澡算是白洗了。 正待云飞浪人欲上前再战时,却见张入云已是连忙摆手将自己阻止,浪人知道他不是个怯战之辈,正在疑惑,却见对面男子已是开始将一身新衣从里到外脱了个干净,再又从行腰囊里取出日常旧服换上,这才招手与自己示意可以开打。云飞子见状笑骂道:“你这小子!倒还是知道节省,晓得打架不伤衣这点规矩!”一语投地,却是再不做一些推让,又是一拳疾向张入云存身处打去。 二人如此一般,便是交斗了近一个时辰,张入云随是施出浑身的解术,但也总是捕捉不到云飞子那般飘忽不定的轨迹,举手封挡招架之间,总是会判断失误,一时间挨的浪人拳脚无数,也幸是他皮糙肉厚,再加上浪人手下多少留了一线情面,才没将他打伤。至此张入云越战越是心惊,他知道云飞子的武艺和无色僧只在伯仲之间,真要论功力,无色僧还在其之上,可自己与无色角斗也只是个平分秋色,功力区别而已,而在云飞子面前却落的如此下风,难道自己一破童阳,功行竟比两年前还要低劣不成! 就在张入云惊惶际,浪人似乎已看出其正在领悟其中不同,一时又待将张入云一脚踢出一个筋斗之后,才住了手,懒声与其骂道:“怎么样!挨了这白日的揍,可学会点什么东西了!” 张入云自地上爬起,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咬着牙想了半天,方开口道:“云大哥的内力好怪,出手飘忽不定,好令小弟难以琢磨,招架了半日也是遮拦不住。平日入云遇敌便是不动心思,身体也自然能有所警醒,可今日遇上兄长反倒特别的累赘,身体与头脑总合不到一处,让小弟只有挨揍的份了!” 云飞子闻言也颇惊异,他不料张入云悟性竟比自己所料还高,已查觉其中诡异,但口中仍是依平常冷言道:“云并不是我的姓,我姓杨!”说完却又点头道:“不过你倒有些小聪明,一顿揍也没白挨,倒是领略了一些意思!”说完话,又见张入云还在犹豫,又问道:“怎样?可准备好了吗?”却又未待对方作答,便重又扑向了张入云。 此一番再一交手,又与先时不作一样,张入云知对方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力真气,一经接手,便不退反进,拼着挨了云飞一些拳脚,也与其缠斗在了一处,以藉由双方拳掌交接引逗,更加清晰明了的知道云飞子的劲力走向,拳势动态。 云飞浪人只待张入云一挨近身体,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待对方与自己拳掌相接,便是取掌将张入云拳脚勾住,或拉或踢,竟将他当做沙袋一般的击打,张入云为其牵引之下步法全乱,竟尽由其摆布。而云飞子此时近身拉拢缠斗的技法,竟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潇洒自如,手掌、脚尖、膝肘,无一处不可在张入云身上做支撑借力纵行踢蹋。就是山中白猿也没有他这般灵活,而其中潇洒漂亮的翻云覆雨一般连环相击,更是灵猿无论如何也不足俱备的。 正在他将张入云如沙包一般揍了个尽兴时,忽觉右足尖一紧,竟为张入云勾手将自己踝骨扣住,就见对方周身俱是汗水,只恶狠狠的与自己怒视道:“也该小弟还一拳了!”云飞子闻言一声轻笑,左足一个反撩已是倒劈砸下,直击张入云脖项要害。 张入云见状,手腕一抖,便将其向左侧飞车也似的转了起来,借此消解其来势,又可制肘其行动。不料云飞子早有所算,双手撑地已是就势拧动了起来,左足划了一个大圈子照旧打向张入云头脸,且他足下力道惊人,少年竟不能加以抵挡。正在危急之际,但见张入云依势还是封挡,可并不招架,而是反其道为其加力,当下云飞子竟被他加力扯带的转动的更是迅捷,几过了人体虽能承受的极限,如此极度危险的举动,高手过招不容的有失,浪人到底双掌一松,倒翻了出去。 可待他刚一立起身子,张入云已是呼啸而到,云飞子见他手辣,只骂了一声:“臭小子!”旋也举拳封挡,不料少年此刻的拳法虽疾,但只一接触,但觉对方掌心竟如棉花一般软柔,通无一些借力,或是劲道的踪迹。云飞子当下一惊,忙翻手将其手腕甩脱,果然张入云不依不饶,依旧伸拳探索,一时之下二人施动一样的功夫,竟是粘在一处,两人双拳好似变做了四尾灵蛇,聚在一处,只相互纠缠,但统无一些力道,可一但发力却又得是雷霆万钧。至此后张入云虽制不得云飞子,但云飞子也借不得一些张入云的力道反制其人。约摸斗了一炷香的功夫,云飞子已是笑着跳出圈子,大声乐道:“不怪当日无色说过,如我这样的本领,若两人相斗最没意思,好似懒蛇缠树一般,看着就叫人累死了!” 而张入云至此时才得空闲坐倒在地,他为方才一番拳脚已是被揍的鼻青脸肿,一待住手,身上便如抽了筋一般的瘫倒。但仍是不曾松懈道:“那当日无色兄长是怎么与杨大哥相斗的呢!” 杨云飞笑道:“他啊!他比你还要直头直恼,只拼着挨我拳脚,一味与我斗狠强攻,我这般斯文人,潇洒举止,怎能和那颠僧一般见识,他即强攻,我也只得稍稍让了他那么一点点,最后只好斗了个不胜不败,两人累瘫了才作罢!” 杨云飞说的虽轻松,但张入云却是清楚的厉害,以无色那般强横的拳劲,只一出手便容不得人不做抵挡,即是自己一味进攻,当然不用招架云飞子这般毒蛇般难缠的招式,而其人又能在无色那般的拳脚下招架至二人身疲力竭,一身短打本事当真是不可思议的高强。

第四十九回 沙漠浮倩影 荒海留兰香 (拾参) 第四十九回沙漠浮倩影荒海留兰香(拾参) 张入云在一旁作想,不由一阵心驰神往,口中钦佩道:“不知小弟何时才能追至两位兄长这般的本领!” 云飞子在一旁笑着鼓励他道:“你也别灰心!虽说我刚才是让了你那么一丁点儿,但真要论击一流,你与我二也就在伯仲之间,我与无色到底是多年的生死熬炼出来的,就算不比你多些经验,也比你多点心火。你拳脚悟性都不错,虽说资质比我差的远,但怎样也比无色那傻和尚强。需知自身本领还是要靠炼出来的,绝不似一般所谓武林高手那样用嘴吹出来的!我不知道有什么奇材不奇材的说法,但如你这般能将身体锻炼至这等境界的,哪怕就是根骨不堪,那也是我平生仅见的奇材,至于无色那小和尚吃的苦比你还多,更是比你还厉害些!” 一时上说的云飞子意气贲发,一个拧身而起,便又招呼张入云近前道:“再来!”又见张入云脸上犹豫,便再开口道:“看你那傻样!别再琢磨了,我今番再传你几句诀窍,省的你再战前胡思乱想,我这一门功夫,最重要并不是快狠准,而是沉稳精炼,动一步而定全身,其后数十番变化都要思考到,但最重样的都不是这些,你想了这半日,此刻该有所得,且说来听听看!” 张入云皱着眉头,咬牙做想了半日,方从齿间挤出四个字。 “行云流水!” “错!是‘潇洒’!” “!哦!” 自这一日起,沙洲水塘面日日可见二人在一起打斗呼喝,经常比试到一半,便闻其中一人骂道:“别再想了!都跟你说了你和无色的脑子一样笨,一口吃不了一个馒头,这后余数十种变化是你想不过来的,一点一点慢慢炼吧!” “!哦!” “还再想?我问你,我这拳路最计较的是个什么?” “,沉稳!精炼!?,?,漂亮!” “笨!是‘潇洒’!都跟你说了你脑子顾不过来,还在乱想!” 恍惚间便见一人反足撩起,旋风一般的似疾云掠过,另一人便已扑通一声被其踹入池塘里。 直到两个月后,张入云方才少挨拳脚,渐渐可与云飞浪人比斗在了一处,云飞子比武向不以功力见长,是以两人只以拳脚计,倒是可比斗的一两日,待筋皮尽时方回到酒肆中大灌美酒,大醉一场。张入云因不似云飞浪人可避谷,偶尔肚皮打熬不住,还寻潜地径,捕的一些无鳞的鲜鱼来打牙祭,云飞子虽可不用烟火,但却也不忌晕腥,照样大吃大嚼,不在话下。 如此又过的半月功夫,浪人却忽然将张入云叫至身前,镇重与其道:“上一回,你曾说想学我一桩本事,如此我一点末技也为你晓习了个差不多,但只一路内劲与众不同,可调合阴阳二气。无色要你来我这,恐也是为的这个,可是他只知我当年大事,不知我还有一桩隐痛,这门本领其实传你不得,但你即想学,我便传你二分,倒不是藏私,只为这门本事本就是非人道的技艺。你若习会了,只让你负一件憾事而已。呵呵,再说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为你学全。不过,入云你日后还要行走天下,能学得两分保命倒也甚为相宜,今我即相授一些,看你自己能学得多少吧!” 张入云见云飞子说的这一番话时,两眼均显哀色,知有大苦处,欲待推辞不学,但自己与其人相处数月,深知其习性,防自己为其看不起,便垂手在一旁安心听其叙述经诀,直待夕阳西下,云飞浪人方住了口。 一时只待张入云将经文记住,云飞子便已将自己行礼扔给自己道:“上路吧!多留在此地,日受我这无赖汉淘渍,你也快成小无赖了!” 张入云惊声道:“这!这怎成!少说也得再过几天,况且行前小弟还想再讨一杯酒喝呢!” 云飞浪人摇首道:“不用了!你我即为兄弟也不做这些俗套,你尚年轻,又得轻松无负累,能早一日乘风飞翔,便改早一日去。不似我和无色这样无懒,只挣着在这世上多一口气而已!还是快上路吧!”说话间,本是日日专横的高傲汉子,此刻竟低了头,身形仿佛苍老了许多。 张入云知其不愿,而自己也是同样不想见到云飞子这般颓唐的行止,当下思绪万千,但终一狠心,咬牙抱拳循礼道:“即如此,入云便与兄长拜辞了。待日后入云回来,定为兄长带一车美酒,尽情享受!” 云飞子闻言笑了笑,随又将手臂抬起摆了摆手,意似为其送行。张入云见状再一顿首,一个转身,便往西方行去! 不料再得他才出四五步深远,便闻身后有男子道:“阿,阿云!” “嗯?”张入云疑惑道,他与云飞子相处数月,却从不曾听见他这样亲切的称呼。 “什么事!杨大哥!” “,没什么!只是从前也有人这么叫过我,所以想叫来一声试试!” “,哪!小弟告辞了!” 正在张入云又欲提步之际,却听得云飞浪人又开口道:“入云老弟!别只为损了童阳一事时时烦心!其实你很幸运,并没有犯过伤害别人伤害自己,而永不能恕罪的错误!此时能得轻身上路,正是为人所羡慕的!望你时时能以此作想宽慰自己才是!” 张入云难得见浪人语重心肠,但其中道理,却让他想来眼中竟有些酸楚。当下也不做言,只一抱拳一揖到底! 再当其立起身时,又闻浪人道:“以我武艺与人角斗,不但要赢,更重要却是什么!” 张入云闻声笑答道:“一定要赢的潇洒!” 浪人也随之一笑,“不错!上路吧!” 张入云抱拳道:“保重!” 浪人只将手掌摇了一摇。 只见残阳如血,却将万里黄沙浇打的好似黄金一般灿烂,其中一旅人只在沙间起伏,一步一步向前迈进。而近处沙洲中却有一醉汉低首垂泪,喉头只发出如伤重将死一般的兽嚎。 张入云一行千里只两三日功夫便西出荒海,他前一番曾得罪昆仑一派,行动时自是多有隐蔽,以防招惹麻烦。不想昆仑绵延万里,那坐望峰又在昆仑极西之颠,张入云一连又行半个月,虽多番问询,但也少有人知道坐望峰的去向,何况当地语言多有不通,人迹又罕见,张入云越发似个没头苍蝇一般,好在来时他自己也多方打听,到底知道行的大概方向,依然自顾自的往前奔行,只是到底有些盲人摸象,心里没个底气。 如此又过了三四日,忽然林间山水变化,气象不同,渐渐地大地灵气也得聚集,张入云虽不知自己到底行的对不对,但也自知自己已近在灵山脚下。他这十多日来都是风餐露宿。云飞浪人临行前赠给自己的两坛酒早被他在三日之内喝了个干净,难得此时水草丰茂,羔羊肥美,自己见之心喜,欲便顺道打个牙祭。 只是那肥羊味道虽佳,张入云却有限个头太大,自己一日吃不干净,携带不便,路上扔了也是伤物干天和,是以只得求其次,于水源静潭之中寻得几尾鲜鱼。张入云一身水性功夫,天下也是罕有的,只捕几尾鱼自是不费事。至晚间休息时,寻得良地支起帐篷,将三尾鲜鱼一一烤制烹汤,于架上灼烤时还特意在鱼身上涂抹了自己好容易辛苦盗来的异域蜂蜜。他从得隐娘,烹调手艺已然甚佳,待夜间将鱼汤烤鱼煨的奇香无比,就着各色鲜果,菜蔬,菇菌,正要大块朵颐的时候,忽听得近身一丈处竟有人迹活动。 这一警觉只让张入云惊至非同小可,要知他内功深造,数十丈内动静都该了如指掌,可对方行近自己身前不过一丈方圆才能为自己发觉,如是换了敌人,自己性命都恐难保,一时一跃而起,即取了四方戒备。可半日也不见有甚动向,惊异之下,犹豫半晌才得缓缓坐定,不想地上烤鱼已是不见,再回顾一番,已是被人嚼吃了,扔在一旁,且其上齿印尚新,只是那人好不浪费,只将最美味的鱼腩吃了,便将其弃之一旁。 张入云素也曾听闻,有前辈高人与晚辈调笑逗弄的举止,只是自己辛苦所得被人无故掠去,却惹得他意气贲发,可再又着眼,又见那齿印狭小,倒有些似孩童的形迹,更惹得他犯了疑惑。就在皱眉苦思,浑身戒备之下,忽听得一旁火架上,传来一记娇哼声,直连道:“好烫!” 张入云何等身手,得此一讯,便是翻身纵了过去,可来人查觉自己形迹被主人发觉,也是晃眼不见,身形隐处,竟在地上枯叶中一晃,便即消失。张入云见了一惊,知对方施的五行奇术,他虽不知破法,但自仗一身本领,也不见惧,左手凝虚点动,便将弹指神通减了威力击出,一待那人被击中呼痛,右手便翻了上去,施梨花指,就算是不见对方身体,也连点十余处经络,自将对方封闭住了。 而到此刻那人还不显身,张入云约莫估量其身形,欲将那人捧在火堆旁,借火光瞧出些形迹,正在觉得来人过于瘦小,定是个女子,不想对方却怕他要将自己如鱼儿一般在火上炽烤,只一惊惧,便散了功法,显出个身形还未长成的少女惊叫道:“不要!我只是肚子饿了吃你几条鱼,你把我移近火堆,难不成要吃了我做补偿吗?” 张入云见对方显出形迹,自然将其放下,又因是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心里倒是有些歉然,自己方才为了擒敌,虽有手下留情,但到底也有些粗鲁,一时将其放好。便问她:“你是哪家来的孩子,怎么一人孤身到这山野之中,且说出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但再打量那女孩,见她一身如云一般堆起的衣裳竟是和沈、叶二女的仿佛,且以华丽而论,更在其之上。那女孩一身上下都得异宝也似的首饰,每一件都有千值万金之嫌,面容也极是俊俏,但却又肮脏的厉害,手指细柔,但其中却又被污泥填满,那般坚实的衣裳,也有几角被弄的破损不堪。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壹)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壹) 不料少女闻言,却面显惊恐,忙摆手与张入云叫道:“我不要回家去!家里好可怕的!家里有妖怪!我只在这里等段大哥来救我就可以了,段大哥说过了,只一会儿便回来,现在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张入云听得“段大哥”一词时,便是一惊,虽觉没有理由,但段惊霆的身影却在自己脑间挥洒不去。一时忙问道:“哪个‘段大哥’,是不是叫‘段惊霆’?” 可少女却一脸迷茫,只摇头不知。而张入云却有些心急,只为他方才只一伸手,便知眼前少女已失纯阴,她衣着显赫,却又一身褴褛,只怕已在这密林之中打熬了多日。且其心智好像也有些不周全,万一是被歹人遗弃在此处,自己自然是要将她携出这密林,但只怕到时遇上其家人,却有百口莫辩之嫌。他虽与段惊霆有过一番联手,但知他心性狡毒,真要是遗弃幼女的事,也不定能做出来。一时情急,只得站起身子,比划着自己肩膀道:“是不是这么高,脸瘦瘦的,鹰勾鼻,一双眼睛亮亮的!” 可那少女确是心智不周全,还分辩不得什么鹰勾鼻一类形容,闻言依旧满眼空洞,不知所意。至最后张入云闹的无法,忽的缩了些身子,捏了下巴,将眉扭动,又将双睛一放。果然惹的那女孩放声大笑,但终是开口道:“对!就是这样!段大哥就是这个样子的!”说完两眼一红,竟是一跃而起向张入云怀中投来。 张入云见状知她多半将自己错认了人,一时连忙将其双臂擒住,旋又不顾其挣扎将其放落在一旁木桩上。因怕她与自己纠缠,连忙舀了一碗鱼汤与她,又将无刺的鱼脑和菌菇给她装了好些。 那女孩终究是饿的很了,虽欲扑进张入云怀里,但美食当前,却抵不过肚子里的馋虫,到底安份坐下,一味的吃喝,只是好像连筷子都不擅取用,竟夹不周全,欲用手掏拣时,却为张入云在一旁看不过,先将其阻住,又取了一方木枝,运掌力匆匆制了一个木勺,再洗净后方递与她。 女孩看了张入云空手运作,只当是在变戏法一般,一面拍手叫好,一面与张入云道:“段大哥也会做好些东西,还会吹叶子,可好玩了!你呢!你还会些什么?” 张入云正在发愁,心中疑惑,段惊霆到底有没有曾涂毒这少女,同时又觉自己笑的太多,许是这里异域风情,女子嫁的早也不一定,但左看右看,也觉自己这点安慰有些纤强。一时听闻女孩说段惊霆会吹树叶,又问自己会些什么。他此刻心神不宁,意气烦燥,只觉凭空掉下来好大一桩麻烦,责无旁处,只能尽怪在姓段的身上。又听那女孩还夸他,心里不乐,动了争胜之心,反手从革囊内将多日不曾演动的胡琴取了出来,一时上琴声悠扬传了开去,只乐得那女孩咯咯娇笑。 可是待他三曲奏毕,女孩已是将鱼汤喝的点滴不剩,正叹她好胃口,却又见少女跌坐在一旁左右回顾,轻声言道:“段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已经吃饱了!”一时上已皱了眉,两只大眼连番挣动,面上委屈之色显而易见。 张入云在旁看了犹豫,但到底经不得小女孩这般举止,当下只得道:“我看这样吧!你且先在这里休息,你所说的那位段大哥我也认识,不如你和我一道去寻他如何?” 女孩闻言大喜只不经的点头,连声称好,竟一点也不怀疑张入云的企图,为此只叫张入云哑口无言。可他到底自幼孤苦,见不得别家孩子也受委屈,一时便将营火又调旺了一些,待女孩坐定,还从食盒里取出一些蜂蜜给她,果然吃的她花枝乱颤。 张入云本还见她身上邋遢,想请她去池边洗个澡,但到底夜深,又防其不会水,太过危险,只得做罢。至安寝时,当然是将帐篷让给了女孩,自己与树下安睡。可不料只才刚到半夜,竟吓起了细雨,女孩因帐篷顶上噼噼叭叭的落雨声不断,却又淋不着自己而心上好奇,只拍手惊叫好玩。可张入云哪有这样的心境,只将篝火上方树枝绞接遮掩住了,自己却是存心卧于雨下,好好受用一番,以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到了第二日清晨,女孩竟还主动与张入云问早,晨光辉映之下,愈显得那少女清丽脱俗,秀美绝伦,让人见了打心底里喜欢。张入云见之,也是展颜一笑,只是心上又为之多了一层烦恼。待两人起身时,女孩倒是挺热心,想上来帮衬,可张入云却瞧出她只是觉得好玩,在为此一举,果然,只待她一动手,便是乱七八糟,还险些被固定帐篷用的银锚刺伤。 张入云无奈,只得在收整东西的时候,还得预防其前来破坏,为此直花了平日三倍的时间才终于起身上路。只是临行前,张入云曾叫女孩仔细打量,见她相貌怎样也是个极灵慧的女孩,可现在却与叮氏姐妹俩有些仿佛,且还多了一层呆气,并不是叮灵叮当那样的故意和人争闹。张入云在乐长老人门下习艺,因手法不同,虽称不上是医道大家,但他以自身真气身体做导一样可替人治病,可眼前是一女子,且又年幼,自己说什么也不能亲近其身体,只是连番试探猜测,女孩该当是被惊吓至呆傻的,倒不是天生就是这般模样。 待两人上路时,女孩脚步迅速,尽也能更得上,张入云连番加动脚力,只待出得五份劲力时,女孩终于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张入云在旁照顾多时,见此早飞身将其接住,再见她小脸挣的通红。抚动其手肘时其心已是跳乱的不成样子,他本当之女孩家中有所真传,不料却是女孩一味支撑,一时暗道该死,自己近日怎么连眼力都掉了。 心上有些歉意,忙和声道:“下次若跟不上我时,只需和我说一声即可,可不要再这么挣力飞跑了!” 女孩闻言却一脸茫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道理,平时我都不用跑的,和段大哥在一起,也都是他抱了我飞的!” 张入云一日烦闷,“段大哥”,“段惊霆”这几个字,已成其禁语,此刻又听女孩道了出来,不由又得一阵怒火,心下又琢磨道:“如这般下去,自己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孩行不得路,滞留在这山中,还是承带了她上路到底快捷的多!”他本就心思晃动,此刻自以为得了理由,一时也将女孩腰身揽了,加急快步而行。 果然女孩见自己不用出力,便有人承带自己在草间如飞一般的穿行,大叫好玩,只与张入云道:“原来你也会!早知道就让你带了我一同飞了!可是还没有段大哥飞的快,要是能再快些,再高些就好了!” 张入云听得少女有言段惊霆比自己行的还要快,一时额角上青筋一暴,只一作气,便也带那女孩几纵之间上了林间苍天古树,双脚蹬踏,只在树冠上蹿行,为嫌那女孩要取为自己揽带,奔行时有些不得意,便臂间用力,就听女孩一声惊呼,已将她放在自己肩头,当下腰跨间的力道也可使上,立时速度加快了许多,在女孩娇声称赞下,只是越行越快,到的最后,竟如一条白线在树冠上惊走。遇得悬崖峭壁,张入云也不做躲闪避让,一味的仗脚底功夫穿行,或是干脆驾空而走,勉力飞出个一二里,全换得女孩声声喝采。 不料正在二人行的精神欢畅之间,却忽见得西方远处,有几道银线疾走,张入云眼见已是当先看到是几尾五爪蛟龙。不料那女孩也是眼尖异常,一时望见了,忙惊了神色,赶紧拍了拍张入云的脑袋道:“快!我们快躲起来,这些怪物好可怕,都是要吃人的!段大哥见了也害怕,只都是找了地方隐藏的!” 张入云闻言心中犯疑,论理段惊霆欲躲避的东西,自己倒是不一定就该害怕,何况只几条蛟龙,也不见得就能将自己伤到。可寻思之间,少女已是越来越惊惶,连连催动之下,也惹得张入云心软,一时忙跳落了树冠,与一巨岩下藏匿。 可唯想那群蛟龙竟好似发觉一些自己的形迹,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寻至二人身前,正在张入云自己潜形术有缺漏时,却忽闻得女孩身上传来缕缕气息,虽说不得臭,但也实在称不上香,正在无奈,欲取出流星指与蛟龙一番恶斗之间,不料女孩见张入云动作,心里吓了一大跳,忙取小手掩住张入云嘴唇道:“别动!会被它们发现的,你放心,只要我们俩不出声,小心些,这些怪物是看不见咱们的!” 张入云闻言还在犹豫,可忽见自己身形竟是同那山石合成一体,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便连体内的心脏也是跳的缓缓的,几不可闻。他本是武学行家,知这女孩昨日就是凭此一技行近自己而未让自己发觉。 果然那群蛟龙寻了半日不见踪迹,也只得作罢,可是生性猛恶,因寻不上人,心上嗔怒,为泄私愤,只将鳞身在数人才能合围的古树上绞动,一时上只见那树木身上为其巨力划动的深陷了数尺深的伤痕,腥臭刺鼻的龙涎也是焦灼的树木草叶,一片火星。争闹了好久方才一个弹身,箭蹿向空中,待群龙聚首合在一处,又向他方巡游去了! 女孩见蛟龙遁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走出岩下拍手欢呼笑道:“好了!好了!终于走了!”再又回首与张入云笑道:““我就说了,它们是看不见我们俩的吧!”只是待目光落处,又几得数株古树被蛟龙绞缠的不成样子,脸上却露出不忍之色,行近一些手抚在大树之上轻轻安慰,全不顾其上腥臭的龙涎。 张入云见她虽有些痴傻,但却天性纯良,心中也是一番安慰,自道自己终是没救错人,为这善良的小女孩,便是再吃些苦头,也是要将其妥当送回家人身边。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贰)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贰) 可是因见少女身上邋遢,指甲、头发上的污垢尤其不能令人容忍,前路漫漫,也不知何处是个止歇,张入云因从隐娘已落下爱洁净的习惯,何况对方身为女子,更是让人看不过眼,是以最后终究决定,到底还是要给这女孩身上洗濯一番,为此张入云度量了好几番水源都不得满意,直到寻得一处从上而落的细小瀑布,又兼有白沙滩的小溪这才觉得有些满意。但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他于大半日之内不过才行出不到百里的路程。 可虽是张入云一厢情愿,但女孩却是洗濯的意思,虽被其带在小溪下,有觉那自上而下的清泉很是好玩,但要她自己脱衣她却是说什么也不干,更别说单独洗澡,到了这时张入云才觉得艳娘也有艳娘的好处,此番行前哪怕是将白猿带着也好过一些。 至最后不得已,只得将其带至泉水下,淋了她一个水湿,先将其发辫散开清理一番,不料那女孩头饰众多,丁丁缀缀竟不下十多样。张入云虽是手法灵动,但也不惯女儿家这些穿戴,折腾了半天才将其尽皆解下,因又要防备与对方太过接近,等将其秀发清洗干净,直比打了场战还累。 果然事到后来,少女也觉身上衣裳累赘,不堪负重,已随手乱扯将衣服解下,张入云见了一喜,但随之头皮一乍,却忙提了足往岸上登去,可女孩却不愿意,只叫他留下。张入云只觉一旁白光刺眼,哪敢停留,只得胡乱应承,说上岸取火,可对方仍不愿意。正在拉扯中,张入云忽觉眼前有异,好奇心下,回首侧目,就见少女**的双臂上竟有两道五爪灼痕,呈淡金色,在少女白晰晶莹的玉肤上尤其扎眼。 张入云脑海中电光一闪,不由冲口而出道:“这两道伤痕是哪里来的?” 不想少女闻言,脸色却是大变,当下竟抱着头拼命摇晃,不敢作答。如此一来只令张入云心上愈加寒冷,齿间一作,但到底还是往岸上登去。可女孩此刻害怕却不敢放他走,等少年好容易将她稍稍安抚后,心里叹动,便取出自己的乾坤镯与混天绫给她作耍。如此才令女孩转换了心思,混天绫在水中其上红云如波浪也似的翻滚神奇异常,便是乾坤镯也是为张入云放大至金项圈般大小。可不想他一时心软,却将这池塘边的山石糟了大恙。一时上少女提着乾坤镯随意乱砸,可哪里有能挡其锋锐的东西,不过片刻,那山涧旁的巨石都为那女孩砸成了靡粉,就连那小小的瀑布也险些被那女孩狠手给毁了。 见此上,张入云只得将收拾好的衣履连同其人一起抱上岸,那少女的衣服材质特殊,出水即将水珠抖落,至于身上的水渍,也被张入云提动其手腕将她身上水份也蒸干了。好容易待女孩自己将衣履穿好,张入云穿空,已弹指射雀,打下一双鸟儿来,洗拔干净,其外涂上盐与辣椒粉,放在火架上慢慢烧烤。一会儿功夫,油脂溢出,香气便飘了出来。少女争闹着想要,张入云连连阻止,到最后大功告成,方才给了她一只,剩下的依旧放在火架上。果然不久女孩吃一半丢一半,又来寻取,张入云便又递于了她。而他自己却在思索女孩身上的火印,无心吃食。 因少女喜爱这处景致,当天午后却不愿再行路,张入云因一日间变故颇多,自己落下心事,且一路上出没有行多少路,干脆也就再此地临水将帐篷支好。到了晚间自然还是自己露宿,可女孩却唤他入帐篷里一同安睡,张入云听得心上一跳,自然不能如此,可少女又有些平日里段惊霆却是夜夜与自己睡在一处,到了夜里还要讲故事给她听。一番话把不由把张入云激闹,他虽已有怀疑这女孩的纯阴不是为段惊霆盗取,但因其人行这等一般落井下石的勾当,却更加自己不耻。 无奈之下只得将胡琴抽出,哄女孩入睡,可好容易才刚将少女哄睡,天上却又响起了惊雷,张入云苦笑,看来这林区内,一道晚间可总要下雨,不料今日的雷声却是出奇的响亮,不过两声惊雷,便将熟睡中的女孩吓醒,当时连鞋袜也顾不得穿,急送帐篷内投入帐外人怀中。张入云只当此是少女天性,还不在意,因见她只穿的很少,过多坦露,眼神无处着露,忙将自己外衣为其套上。 可才刚张入云将外服为其收整好,张入云便觉身旁有了警讯,压力大至异常,竟令他想也不想,便将流星指应上,但见金银二色激撞在一处,涛天的巨力竟将张入云打的飞退,正撞在身后的古树上,两厢受力,险些将他胸膛里的热血炸了开来。正欲争坐时,就觉撕心裂肺似的惊声尖叫。再见眼见火堆中竟凭空钻出一条火龙,张牙舞爪,两耳下的鬃发竟有六七尺长短,一对金角上分十三节支叉,五指火爪正与少女双臂间的灼印相合。 张入云一见之下便得大怒,可那火龙见自己一击不能得手,便复又来夺其手中的少女。当下张开血盆似的巨口,直取二人而来。张入云正在盛怒之际,此刻也不退让,待火龙袭近,陡然便手举乾坤镯奋力砸下,就见两团金光暴现,张入云顾是被震的飞退,而那毒龙也被痛的大声嘶吼,掩痛退了回去。可又因不甘心,临退时还口喷赤火,向两人射到。张入云见状,手起云岚便将混天绫翻起,此宝他此时虽不能妥善运用,但知其五行避火,几是火器中的首领,果然一番搅动之下,便将那纯阳赤火搅扬了一个干净。 金龙见自己一番无功,又待再逞别的威能,却被张入云早起脚将一截树枝踢飞,当即便将金龙存身的火堆打灭,妖龙虽急的嘶吼,但也无可奈何,转眼间便是将龙形化了个乌用,只是双眼狠毒,竟如人类一般一瞬不瞬的看着张入云。如此惹的张入云立时还以颜色,左手连环两指弹动,白虹惊起,将其仅余的一点形迹扫动了一个干净。 只一待金龙退走,张入云已是无力运作,立时从云头跌落,反被怀中少女将自己扶起。张入云心中有很多怀疑,虽知少女不愿意作答,但仍是避重就轻的问道:“如此这般的景像,以前有发生过吗!” 女孩点头道:“段大哥经常这么做,可他和你一样,也打不过怪物,每次都要受好些伤!” 至这时张入云好似有些明白,但仍口中不放过道:“只怕他受的更重些!” 未想少女竟连连点头,心有余悸道:“是啊!他每次都要吐好多血,和大哥哥你可有些不一样!” 不想张入云闻言苦笑,也是头一低,一时也是将胸中郁血吐出,原来他方才不意首击便受了重伤,其后又两番运功,更是将内伤引动,此时再听少女说段惊霆也是每次受伤吐血,不知怎地,竟如释重负,暗道:好在没被其人比了下去。可口里与少女道:“我姓张,不用再称呼我大哥哥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叫我阿云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闻言,口里还在嘟囔着张大哥与阿云,见有问她姓名,便就口回答道:“祥草。” “香草?”张入云疑问道,“哪姓什么?” 祥草却是将头连摇。 张入云知她受了连番惊吓,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在情理之中,可待二人回返时,祥草却又怎么也不敢再原来的地方歇息。张入云知她害怕,只好连番劳动,直背着祥草搬家二十里,方才重又扎下营帐,可今夜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见明火。张入云耳闻天空震雷,也是心有余悸,只得依了她。过得一些时候,大雨终于顷盆而下,二人都是为之大松了一口气。 可祥草因方才一番与张入云亲近,又兼心上害怕,却怎生也不放他出帐篷,硬要他陪自己,还要张入云说故事与自己听,这可让他头大了百倍,可纵是张入云怎样说理明义,祥草也不肯听从,至后若急了,竟如玩童一般的厉声尖叫,她是女生,又带童音,细啸起来,直如万箭撕摩张入云的脑髓,无可忍耐之下,只得投降认输,搜肠刮肚的想着童年时的有趣故事。 可才说了一个祥草便嚷道:“不好听!不好听!要像段大哥说的那样才有意思!” 张入云不乐道:“那他都说的什么?” 小祥草乐道:“段大哥说了,从前有个小男孩,一出生时,爸爸妈妈就都不在了,可他很走运,在路上流浪时被好心的哥哥姐姐收留了,从此以后好多人生活在一起开心极了!可后来遇上一只妖龙把小男孩的哥哥姐姐都给吃掉了,连他自己的臂膀也被咬掉了,到最后只剩他一人活了过来。等把伤养好了,他就发誓要把所有的龙都给杀了!每天晚上讲一个,可好玩了!” 说完,又探动如烟如雾的明眸看着张入云道:“张大哥你呢!你有没杀龙的故事说给我听!” 张入云此时正在出神,闻言惊觉只得缓缓摇了摇头,祥草不由脸上一阵失望。张入云见状,心中一热道:“那我再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祥草闻言自是连连点头。 只听得张入云皱了皱眉,看了看帐顶上激溅的水花,方对着身旁香草道:“从前也有一个小男孩,他出生时父母都在,而且都很爱他,一家人生活的可开心了。可有一天。” 张入云也不知说了多久,祥草才于自己身边慢慢睡着,他本想起身自帐篷中出来,可一来身上伤重,二来自己也为诉说往事,心神疲惫,再又祥草因害怕他离开自己身边,双手已然紧紧抓住衣角,挣脱不便,心上松懈,便也就地睡着了! 待他睁开眼睛时,但见日光刺眼,显已是日上中天。一时钻出帐篷外伸了一个懒腰,虽是贪睡误了行程,但到底一夜饱睡,让他体力恢复不少,昨夜受的内伤,也恢复得七八成。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参)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参) 可待张入云将睡眼揉开,忽得见远处树冠上有一人影,他自如这么森林以来,除祥草自动找上门外,还未见得一丝人迹。虽不知是友是敌,却也忍不住的有些心喜,只是定睛看处,又觉来人身影有些熟悉,当时心里便得猛跳了一记,等再抬头看看天,却见艳阳高照,一丝也不见昏暗,耳畔风吹绿叶沙作响,也生生告诉他自己不是处在梦中。 陡然间惊觉,即是一身的冷汗,再看其人眼色,也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可偏巧祥草此刻也从帐中走出,因是昨夜和张入云一番说谈,更加亲近,也不避人便将他拦腰抱住。当时张入云就觉一双眼光好似炽热了多倍,直打得自己眼神没处摆放。 幸得此刻对面女子身后忽然又蹿出几道身影,其中一人,人甚和蔼,见着张入云便得大喜,一路飞奔已是口称张大哥,向着张入云奔来。等到了张入云面前,便已高声笑道:“果然是张大哥,几年不见您长高了好些,我就说你福运大,不会在雷音洞中身死的,日后又听得你在江湖上的传闻,更是开心极了!” 张入云见了来人,虽也是一阵紧张,但终好过先前那女子,一时忙接口道:“竺老弟,可还是像以前那样没见长高哦!”话说到此处,忽然手拍脑门惊讶道:“该死!该死!老弟那一柄龙阳短剑,被我遗留在异地了,多时也不曾有机会将其取来,可真叫我愧煞了!”只是想起龙阳剑还遗在香丘遗冢处,脸上不由便是一黯竺十八闻言一笑,见其变色,只当是心中过意不去,忙蛮不在乎道:“龙阳剑不算得什么,张大哥有空再取来就是,今日不想能在这西昆仑坐望峰山脚密林中能遇上张大哥,倒真是让小弟开心极了!” 张入云脸色又是一变,问道:“此地便已要到了坐望峰吗?” 竺十八回答:“正是,只是入峰还得要等候些时日,大哥也是要去坐望峰拜见太行夫人吗?太好了,如此我们正好结伴一同前往,大哥不知今回出行,东方师兄没来,一路上只我一个做小的,闷都闷死了,今有张大哥在,正好叙谈叙谈!” 张入云知道他话多,只一开口便难再闭上,虽是有些嫌麻烦,但却终好过与别人往答。可偏巧竺十八此时看见祥草于张入云背后正在亲热,他虽是个极爱开口说笑的,但遇上男女事,却立时变做了锯嘴的葫芦,一时呆指了祥草半晌,眼珠乱转却不知说个什么好,到最后方才鼓足勇气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姑娘,啊!不,这位小姐,是张大哥什么人?难不成是。” 张入云知他多口,当下见他胡乱猜忌,却赶忙伸手封止了他的口道:“兄弟别误会!这位祥草姑娘是为兄路上遇见的,好似受了惊吓,心智有失,不知其来路,只得将其先收留在身边,今能遇上你们真太好了,峨嵋派相有灵药,沈师姐又精医术,如此这孩子可有救了!”说完话,便对着竺十八身后的紫青双姝就是一揖。心性温柔的沈绮霞故是还礼,但亲见张入云与祥草的同寝的叶秋儿却是睁大了一双秀目气恼了半天。一时间张入云与自己作礼,心上莫名火起,却是大蹋步向前,一路朝张入云径直走来,其势汹汹,竟有寻衅滋事的意思。 张入云此刻正在心虚,自是变了脸色,连竺十八与沈绮霞见了也是有些惶恐,一时行至张入云身前,就待少年还当对方怎样也不回动手的时候,佳人已是一拳含着霹雳击出。意料之外,张入云防其不备,只将左腕划了半个圈子,堪堪挡住,可不想叶秋儿这两年来功力精步神速,盛怒之下,当场便将张入云击飞了出去,他昨夜才刚受得重伤,此刻还没好的利落,胸中一热,险些又将一口热血吐了出来。 竺、沈二人见张入云飞退,自是抢身去迎,可方才一拳,已被叶秋儿试出张入云内劲疏漏,当时便啐了他一口道:“下作的东西!真好不要脸!”又见师姐飞身上前,却忙伸手将其阻住,又道:“师姐,你别理他,这下流东西自作自受,一拳打死他倒好!关切他做什么?”沈绮霞见师妹脸色大是难看,虽不知仔细,但她心灵,也能猜到一二,为防其大嗔闹,只得住了足。 而另一边厢竺十八才将张入云扶起,祥草便也回身上前探视,见张入云脸色一阵惨白,心上惶恐,小脸一红,却指着叶秋儿道:“你!你这姐姐好凶啊!张大哥又不是坏人,你打他做什么?你看,一定好痛的!” 叶秋儿对祥草倒是并无怨恨,见女孩责怪自己,倒也不恼,只是因她袒护张入云,却又不由的有些不乐,但仍耐着性子道:“小妹妹!姐姐打他是因为这人很坏!你别和他在一起了,到姐姐这里来好不好!”说完便是向其招手,未料祥草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叶秋儿心情本就不好,为此更是心上恼恨,脸上作了狠色。 沈绮霞见状忙拍了拍师妹的肩膀,轻移莲步,已是行至其身前柔声道:“小妹妹你别害怕,我们都不是坏人,和你张大哥也是朋友,方才这位姐姐只是和他玩呢!绝不会伤了他的!”说完张入云已是在几息之间面色渐渐平复,祥草才得些心慰。 再见沈绮霞已从腰囊中取出个翠绿色的果子递给她道:“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个果子!”祥草正才刚身醒,肚里空空,见了青绿色的果子自是爱不释手,当下也顾不得张入云伤势,伸手便将果子取在怀里。因见祛了怯意,沈绮霞方将其揽入怀中,祥草见其人物和善,但不见拒,只任其为自己梳理蓬乱的秀发。沈绮霞趁此际为女孩把理脉息,果然见其心智有障碍,不由也是皱了眉头。 就在几人往还问讯时,却见远处一怕清啸,树冠顶上又晃出一人来,众峨嵋弟子都得眉间一皱,便是沈绮霞也不见例外。张入云抬头看去,远来也是位老相识,当下忙抱拳与其请教道:“刘师叔,多年不见,入云给您老请安!” 不想来人,却开口道:“你这班小辈,出门就知道贪玩擅离职守,如今我等已在灵山脚下,太行夫人随时会开府,我可不比汪剑秋随和,小心回去告诉各家师长和掌门,罚你们一年不能下山!”原来,来人却是东方文宇的师傅刘乘风,想是经此远行,峨嵋众小由他带领,他在此地也已等候了一二日,但太行夫人总是不令往见,正在不乐,见门下弟子忽然离了职守,均自不见,他虽人物也不算恶,却不似汪剑秋那般随和,唤声作啸见众弟子竟不立时作答,已是有些见怒,再见竟在这万里之外见得他平生最不恼恨见的张入云,其心里嗔恶自是可想而知。一时也不做答理,却将众弟子都数落了一遍。 祥草自是不知这些长幼尊卑的道理,但见来的中年道长,一上来便将一旁好心的姐姐也数落了一遍,不由指着道人鼻子说道:“坏人!坏人!”却赶紧为叶、沈二人将其嘴巴堵住。 果然刘乘风已然发了怒,指着祥草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张入云忙上前一步道:“启禀刘师叔,这祥草小姑娘是小侄携来的,但却是受了脑伤,心神不大对,一时妄言冒犯,还请您老人家别见怪!” 不料刘乘风却嗤着鼻道:“我没问你!绮霞!这小丫头是个怎么回事!” 沈绮霞见自己这位师叔脾气实大,虽觉好笑,但还是端声回禀道:“禀师叔,确如张师弟所言,其余的,我们也还没问到,不过这小妹妹身体确是有病,还望师叔能让这小妹妹先留在大伙身边,绮霞也好为其安心诊治一番。” 刘乘风闻言不乐,但到底口中还是道:“我就知道和这小子在一起的,就没什么正经东西,不过。” 可这边张入云可不似数年前那般好心情,尤其刘乘风语及祥草痛处,一时更是将他惹恼,脑中想也不想,便已高声道:“刘师叔!您这是什么话,不肖张入云虽然不肖,但这祥草小姑娘与您老有何相犯,怎能当您这般言语!” 刘乘风也是个着了火随时要响的炮竹,当下见张入云竟敢与自己争辩,立时便已跳了起来道:“你这臭小子,几年不见还是当年一般的目无尊长,蛮横样!今日一见便敢来顶撞我,我可不似汪师弟那般呆傻,上一回雷音洞一役,养了一年的伤才好的利落,沈师侄被你害的眼睛险些都瞎了!你小子就是个大霉星,和你在一起就落了不好,这小丫头心智不好便是一例,不然好好的不落谁手,却正巧让你撞上!”一席话说的意气纷发,连唇下两缕长须都为其捋直了。 而张入云闻得这般话,心里却是大惊,忙回首与竺十八求证,果然其人已是低了头,在一旁默然点首。再看沈绮霞时,却见佳人只是笑笑,又柔声道:“张师弟不必在意,当时为师弟丹药仙草治救及时,已是再无碍了,还为此绮霞目力远胜从前,算来倒是因祸得福呢!” 可张入云此时已然想起当日沈绮霞为毒血将眼睛浸瞎时的惊恐万状,心上已是虚了,当下转身与刘乘风赔礼道:“万般事,确是入云的不是,方才冲撞还望刘师叔大人大量,不要介意。只是这小姑娘确需人救助,入云一介男子,常带其身边实是不方便,还望师叔大量收留!还有师叔方才多少话里有些不严紧,还望不要再加罪祥草!” 刘乘风正为张入云服低,有些快意,不料他话风一转,又变回了从前,一时唇间喜色又化了嗔恼,当时黄牙一作,便又骂道:“嗳呀!我看你这小子是劣性难改,才刚好一小会儿,就又重萌故态,教训起我来了!”说完想上前教训,但又知道张入云近年来功力大进,不得,只好又是一阵数落。好在峨嵋小辈常见惯如此,好言相劝一番,终将这位师叔大人劝阻了下来。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肆)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肆) 如此,张入云总算是与众峨嵋汇合在了一处,刘乘风虽与其制气,却并不为此在大节上失义,又见祥草根气不凡,一身的穿戴也不同凡流,更令沈、叶二女细心一些。叶秋儿爱洁,虽是祥草昨日已洗濯过,但仍显其一身太过脏乱,强拉她与水源处清洗,一面又取密梳为其收整头发,虽祥草不乐意,但无奈她一来性作有些威严,二来叶秋儿外冷内热,倒与其有些相投,时间不长两人倒是乐在了一处。却拖带张入云与竺十八两人在池塘边做看守。 叶秋儿见祥草洗净之后人更可爱,心里自喜欢,可又听她嫌水太冷,争闹昨日已洗过了。待沈、叶二人仔细问时,原来还是由张入云摆布的,本才见得些喜色的叶秋儿,柳眉立时倒竖了起来,好容易将其身上脚下都洗涤二净,又接过沈绮霞整理好的衣履时,却听见远处张入云忽然呼啸奔袭而来。因见其不顾男女避忌,正要作恼。不料张入云已是翻身一个掌心雷竟是投向远处竺十八坐守的上空。 当下只听得空中一阵雷云翻滚,数道乌云竟得泼风似的显现,待定身为众人看定时,原来是三只背生翼翅,浑身甲胄齐全的三只妖猴,其中或提了金杵,或握了金钻,都是举了重兵器。想是趁隐身术向凑近竺十八身前,施以毒手,不料却被张入云神目看出。 张入云这粒撼天雷威力不小,可不想被其中一只妖猴,施金瓜锤敌住,虽是将它虎口震裂,但那猴子的力气大的惊人,又得狠劲,手中金锤竟没有脱手。可这飞猴素来毒辣,挟私必报,因在张入云手上吃了亏,一个厉啸,便已是将身投到,先后三猴,好似云中燕子一般的敏捷,向张入云扑来。 叶秋儿也是急性,见状抖手便将青霜剑抽了出来,欲上前一同迎敌,不料张入云惊声叫道:“叶师妹不要动手,此是太行夫人手下飞猴,小心出手为峨嵋招惹麻烦!”说完话,已是扬起流星指化了光盾与妖猴迎面而去,因是对方手中都得重器,看意思竟是有心要以硬碰硬。当先第一个便是那使金锤的。 沈、叶二人见飞猴势猛,不禁有些为其担悠,不料张入云可没想和这挂了翅膀的畜牲斗力。只一待接触,便是翻身滚过,足尖勾处,已将妖猴胁下拉过,就势旋身,便是一脚反撩端端正正踢在其素囊上,虽是那猴子长相雄状凶猛,也禁不起他这一脚,顿是如殒石一般栽落在一旁密林深处。再看张入云已是拧身而起,一趟招式端地是漂亮! 剩余两只妖猴见状,倒未被张入云身手惊怕,仍是如踩风似的扑了过来,张入云将身一潜已是近了二猴的身,右手如绽兰花般的在持金杵的飞猴臂上一串点动,斜手一拍以将其掌底巨棒趁势推过,正迎向另一持金锋砸下的妖猴,当闻得空中一金鸣,好似巨钟相撞,直险些将林下数人震的跳将起来。 因二猴力道太大,双手终究把持不住,虎口迸出鲜血,手中兵刃提携不到终是落了下来。张入云见二猴也为对方震摄,反复两脚又将两只猴子也踢下云头。不料三只猴子只一落地,便重又整顿旗鼓,空身飞纵了上来,此时弃了手中器械反更显其迅猛如飞。但张入云穿行其间,却极显从容,且他此时手狠,只一发力便是力重千钧。 那飞猴在太行夫人门下骄纵的惯了,多年没有吃过如此大的亏,一时间虽仗着皮糙肉厚,还能支撑,但此起彼伏的护痛之声,却是不绝于耳。到的最后张入云见其当真凶顽,也不再留力,他腿劲天下罕有自不必说。一时又将流星分折了一个于右拳戴上,顿时上下其手,打的那三只猴子实在遮掩不住,欲逃又怕主人知道受重罚,又留下又不敌眼前这凶猛的汉子。 无奈之下,当中一只头戴铁冠的一声唿哨,左右臂膀便舍命向张入云扑到,张入云见来的凶恶,接住其中一只猴爪,手腕翻动,便将其套住,转身一击左肘便击在它猴脸上,再又趁势扣住其腋下,一拉一打,双肩发力,便其震出正撞着另一只猴子。 可此时那戴铁冠的终究挣脱出战圈,稍一得空,便从甲胄中提出一纸黄符,虽是个畜牲,但竟也知道念动咒语,一时间那黄符便得纵火烧了起来,合手握住,便望张入云打来。叶秋儿见状,忙惊呼道:“小心!这猴子会雷炎术,它要用神火烧你!” 果然妖猴掌心放处,便是一溜火光,如一条火龙,径往张入云而走,也是张入云脚地摸油的功夫高绝,见势不对,一个旋身便横移出七尺,硬生生躲过。可那妖猴所燃符纸不独一枚,二次掌心入出,又是一径火龙涌到,与前一道合了一个大圈子欲将张入云擒在其中。 张入云皱眉寻思,回首欲找剩下的二猴抵挡,不了那两只猴子倒都机灵,被打的怕了早闪回铁冠猴身侧,其中一只还将腰间一只海螺取下,只将塞口打开便又一道劲风从中鼓出,当下火借风势,更是烧动的越加旺盛了。 张入云虽是仗生平功夫,但也快不过那疾风,一时间已显败相,正待欲将混天绫取出将火龙击散时。就见一旁沈绮霞已将系发的银环解下,当时祭在空中,就见银环闪烁,忽然生出赤青二气,一阵吸取,尽将那火龙收入环中。而法螺中的疾风同样也逃不那赤青二气的拔动,堪堪也要为其摄走,正在飞猴忧急处,却见银环已是滴溜溜滚落,重回沈绮霞手里,原来她不愿为此解怨,只一占得上风,便将那妖猴放过。 至此时,三只飞猴知自己难敌眼前难女,面面相觑之下,龇牙咧嘴一番,虽仍是忿忿不平,但还是驾了一阵阴风走了。 到此时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竺十八嘴最快,先得喝采道:“乖乖!要不是张大哥出手,小弟这脑袋还不得要被这三妖猴砸个稀烂,大哥难道说的是真的吗?这般猛恶的东西,也是太行夫人手下?”沈、叶二女也不想张入云竟也能知道这万里之外坐望峰的消息,心上疑惑也是在旁询问。 张入云闻言则道:“这也是我新近认识的一位朋友指教,只是又闻多位前辈曾说这太行夫人生性有些小气,今番得罪了她手下的飞猴,恐他日要被报复呢!沈师姐方才出手救得小弟虽是为同门之义,可指不定那老夫人倒要算到峨嵋派头上呢!” 众弟子闻言不语,唯沈绮霞脸上更是一黯,张入云见对方为见自己危急才出手相助,可自己却说的这些冷人心的话,脸上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众人面前,不知如何告罪。 正说话间,自在远处避了女弟洗浴的刘乘风,闻的这里震天似的打斗声,已是遁身飞纵了过来。竺十八嘴快,只一待其落地,便赶忙上前问道:“刘师叔,您老来的慢,干才我们才和一帮会飞的猴子打了一场,哪真叫精彩!不过张大哥说是坐望峰主人太行夫人的手下,您老知不知道有这回事!还有张大哥还说那太行老夫人生性小气,此一次动手,多半要被其报复,您老见多识广,是不是真的?” 未想他这里口快,刘乘风那边已是披风似的将他嘴给捂上,又拎着他耳朵骂道:“你小子给我小声点!有传太行夫人坐望峰百里之内一草一木的动静都能知晓,虽不知是真,但我们也不能当它是假,这几日想是那夫人正在闭关连个山门都不开,万一要是今天就开了山呢!我等此次前来只为求宝,不要多惹事非,你等没事惹人家守山神猴做什么?” 一时间刘乘风虽没有正面作答,但其下意思已是不言自明,竺十八被他一只粗掌捂住,只觉味道怪怪的好不恶心,直忍耐了半天才从其手底放脱了出来,虽不敢在长辈面前作脸色,但也是苦着脸,胸腹间好一阵难过。 而当刘乘风听到又是张入云惹祸,主动动手,更是指着鼻子把他一顿臭骂,张入云身量高些,只觉他一根黄黄的指头总是不离自己鼻孔左右,只撩动的自己鼻腔一阵作痒,实忍不住,只得退了一步,施礼道:“即如此,小侄还是与刘师叔一伙分开的好,只是这祥草姑娘还请师叔照顾。” 峨嵋众弟子只他即刻就要走,不由眼神中留出些遗憾,可未想刘乘风一句话已是喝道:“走!你这小子才刚惹了事,就想脚底摸油溜之大吉!门也没有!你给我好好的守在这里,等这两日见了坐望峰主人,到时由其发落!先说好了,你可指望跑了,追上天边我也能把你给找回来!” 张入云闻言连声摇头,直抱拳道:“敢不遵命!”而一旁竺十八见张入云不走了,自是高兴,可又闻要将其交与太行夫人处置,又是有些担心。 当日无话,张入云自随了刘乘风一行,在林外近水边的营地扎下,因是男女有别,双方自隔了十丈距离安顿,竺十八自为有了张入云可谈天讨论武艺开心不已,可却让刘乘风听了心烦头大,但偶有从张入云的嘴巴听得一些经谈怪论,却也让其惊心,他也是毕生穷极武学,闻得也自己见解不对,不免就多了口。他脾气又倔,又仗着身份,指望小辈让他,不料张入云连番礼让,感觉这老家伙,不只得寸进尺,还一副当仁不让的意思,本换在平时还要礼让些,可于武学上他也有倔性,当下为争执三人不免就吵了起来,且嗓音越来越大,终惹得正与沈、叶二女合睡一处,正得香甜的祥草披了亵衣行了出来,一时皱着眉头招唤张入云道:“张大哥你还是过来和祥草一块睡吧,这个老爷爷还有小矮子吵闹死了!还是你一人给我说故事好不好!” 一句话若得刘乘风连连咳嗽,又整理衣襟,自觉自己怎么也不算是老的样子!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伍)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伍) 到的第二日清晨,不过寅时初刻,张入云便已自营中俏俏起身,虽是刘乘风在内的一干峨嵋高手都是耳目聪便之士,但于如今张入云的内劲轻功,却也有自信不为众人知晓查觉。起身后又向南行出五里,方与一巨岩下驻身。 此处是他昨日行路时便观察留意好的,只一待到了地头,便将上衣除去,脚下薄底快靴也一同脱下,又一纵二三丈,取食中二指屈指运力,将指尖插入头上石梁,一时竟挂在石梁上只倚仗二指不停牵引提拔这般外门功夫中最基本的动作。只是张入云炼动这门功夫方法极拙,没有一点取巧倚仗,且张入云为求全功,并不运动一丝内力辅就。如此不过三两次牵引,少年一身筋肉自背项肋下起,便得一览无遗。他一身筋肉与轻身功夫的快捷本就是如此这般得来的,虽是只一炷香的功夫下来,张入云通身便已是汗如雨下,但眉眼神色间反得一些安宁。鼻下的呼吸越显粗粝,精神体力越得消磨,但其眼中神光,却并不见一丝衰减。 就如此这般,直过了一个时辰,身下汗水已积成一座小潭,张入云右臂终于力竭支撑不住,一个失神便将身落下。可空中人一待醒觉,便又还了左臂上扬,转瞬间本已下滑的身子,却被其臂膀凭空长了数寸,又得勾住石梁上的指缝之中。只一个运气凝神便重又动作起来。虽是交换了臂膀二次举力,但此今一番却要比先时吃力的太多,自颈项至足趾无一处不使尽了力道,身体也难以提拔。 如此稚拙苦修的方法,张入云自炼气精进以来,已是少有举动了,尤其自二云观与乐长老人处两次精修,每日里都是提炼吐纳元神精气,更是少有。可自得与艳娘一会,点破纯阳,总觉内劲有了疏漏,初这多日来都是心灰意懒,提不起精神。但自昨日见得沈、叶二女,知两人一眼已看出自己童阳被破一事,虽是他向以为自己通达,但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晃动起来。 今次晨晓间便来到这石梁下练功,张入云倒不是起了弥补外功或是遮羞的举动,而是每常里这般锻炼折磨自己身体到了极处,心情反而能得平静,他为自己见得二女心生惶恐很是犹豫,想趁此机会好好让脑子里静一静。 半个时辰后,张入云终是体力不支,手指松懈从石梁上掉了下来,此时的自己已是再无一点力气挣扎弹跃起来,虽然身下都是乱石,但张入云自负已此时筋骨,纵是跌的重了,也不能见伤。反倒是气尽力竭自梁上落下一瞬,心中倒有舒适放松的意思,他脑中动念本快,虽只两三丈高矮的石梁,但在他加意体会之下,却又觉得过了良久。 正在张入云心上松懈时分,忽觉身旁气流有异,也不待他做出反应,便觉腰间一浮,自己身体已是为一阵清风带起,轻轻将自己放落在地,那人甚是好心,特意将张入云放落在朝阳一面的干燥枯叶之上,张入云不但未触得石地阴凉,身上还笼得朝霞余辉,身体甚得干净爽洁,且张入云鼻下嗅动,但觉对方掌风略带了一些兰香,一时动念,虽不曾回头,但已知晓来人是谁。 果然就听得身后不远处有女子叹声道:“你这般锻炼筋骨,几已是在折磨自己身体,在你心中难道真有这么多看不透的烦恼吗?”说话间又见张入云倒地之后,鼻息粗重,伸手扬处已是将一囊水袋抛了过来。 张入云伸手欲接,无耐双臂酸软的厉害,终是慢了一步,眼看就要错手,不想那水囊却是划之其身前,已是拐了个细弯,轻轻巧巧落在其掌中。张入云见了摇头一叹,他此刻体力消耗,身体水份不足,正是口渴的厉害,身上虚乏,也顾不得这水囊是女子应用的物器,拔了瓶塞便将口中灌去,果然水质清洁,细滑,不觉见已被他一饮而尽。只是待泉水尽滑落自己肚腹,口鼻之内却又满是女子唇腔间的檀香味,再落眼看处,竟见瓶口一点樱红。张入云近来虽是谨慎持戒,也不由的胸中一浮,只是摇首之间,旋又皱了眉。 待得他略将真气运转,周身骨骼一阵收拢,此时得了力气,方将水囊回抛于身后人道:“小弟已有多日不曾经历这般锻炼了,前番又因身边一直带有祥草,不得空闲,今日有了沈师姐与叶师妹帮衬,才得有心于此处晨炼,不料我自以为轻功有些进益,但还是被师姐发现了,说来当真惭愧!” 沈绮霞见张入云有点破自己一路追踪至此的意思,脸上不由一红,但终是不顾心中羞怯,仍开口问道:“只是炼功如此简单吗?以你方才那般练法,已是将体力尽都掏空了,若有外敌前来袭扰,只怕九死一生,实太过危险了!” 张入云笑道:“有劳师姐挂心了,这般练法虽拙,但却能让入云心中宁静,就便也好想些心事。至于若有敌人前来袭扰,入云这多年也是一路履险过来的,自问该当没那么容易被敌人得逞吧!” 沈绮霞向观人心理,又因前番雷音洞一事,双目受青鬼毒血浸润,眼力大异,已能看出先时的张入云早无一些体力,真有敌人偷袭,却如婴儿一般的无力周旋,一番话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但她不是会说破别人心思的人物,眉间略皱了皱,便又换言道:“哪!有想到什么了吗?” 张入云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道:“哈哈,小弟本是想趁此想些心事的,不料多日不曾锻练早忘了倾力之下,一点心力精神全都用在练功上,只进行至一半,便已忘了要想些什么了!” 沈绮霞闻此也得一笑,只轻声道:“如此也好,你能得物我两忘,对精神心灵也是极有裨益的一件事!” 张入云叹道:“也许吧!虽说内力精炼吐纳是修道人的本份,但如此这般苦练外体,到底才是最适合我的法门!” 沈绮霞闻得张入云言中有自苦之意,因是心上关切,不忍开口伤其心理,一时虽是百般玲珑的人物,但也不知拿些什么话来安慰对方。 反倒是张入云心上作叹,又沉声道:“想不到两三年不见叶师姐的功力竟有如许长进!昨日一击,真的险些将我打的元气溃散,骨断筋折!” 沈绮霞闻言忙道:“秋儿这两年来功力确是大进,尤其她劲力精纯,连我也不能相比,昨日又是气头上,出了大力所以才得吓了你一跳,不过你也放心,她虽有些莽撞,但也绝不会将你打伤的!”一句话说到这里,沈绮霞觉得有些失言,赶忙将话止住。 张入云也听出一些意思,他虽是在心理上从不涉及峨嵋二位女子,但终究不是笨蛋,往日叶秋儿待自己着实不恶,此刻沈绮霞又再提点,多少也能晓得些意味来,只是他从未敢与心中几近仙子一般的人物相提并论,当下将头一晃,已是就此揭过。再转言道:“我本以为我数年来也有些精进,不料在二位师姐面前,终还是逊了一筹!”他本来想至这一处时,还有些愁怨,可为沈绮霞一句话冲抵却又不剩的多少哀劳,为此上,张入云有觉心上浮动,却是眉头立时深皱。 不料沈绮霞见此,错以为他心气刚毅,又因童身被破犯了大烦恼,忙合声道:“没什么,师弟这番话,只是动了些意气而已,真若打斗起来,定还是你会得上风,昔日沙滩一战,秋儿就难以胜你,自其后,再战,她也只会是你的手下败将!”说到这里,不由叹动道:“便是我,也一般的只有认输的份了!” 张入云见沈绮霞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顾不得心上体味,只忙道:“沈师姐说笑了!” 不料沈绮霞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不是,实是心悦诚服的真心话!”一时又凝眉叹道:“这数年来我功行虽也有进益,只是与诸般同门相较,却是难望其项背,尤其你一身本领更是突飞猛进,虽或许我比你功力来的高些,但我自问却没有一些可胜得你的把握。” 张入云闻得沈绮霞语气哀动,不由回首探望佳人,果见沈绮霞,正袭了一身长衣,白纱似雪,正倚着一株参天古树,身后古径深幽,更显得她人物哀愁淡雅周身只仿佛能散出光采来一般。虽是人间仙子,但却更似这山谷间的精灵。当下眼见心惊,一时清了清嗓子,方大了胆子道:“可你也看到了,我先时已是被破了童阳,要不然叶师姐也不会这般生气!” 沈绮霞不想张入云竟得直言不讳,也是眉头一皱,过了半晌方摇首道:“我二人虽不知你近日有何遭遇,虽令人痛惜,但秋儿倒并不是因这般事才生你大的气,只是因见你身旁那位小妹妹,错以为你自甘堕落,连这般年纪的孩子都有染,才得有此误会的!” 张入云连日来都是心上苦自自责烦恼此一事,今见为沈绮霞撞破,却并不显特别颓唐失意的模样,心上略有些安定,不由又问道:“那师姐你呢!怎么就不以为这祥草小姑娘是我毒害的呢!” 沈绮霞闻言脸上一红,但旋即摇头道:“不会的,你虽是有些轻狂,但大主意上却不糊涂,又得为人正直,是绝不会做出这般事的!” 张入云听得沈绮霞这番言语,心中一放,却将才刚挣起的身体,又倒入浮叶中叹道:“我也曾是这么以为的,可终是一失足,成千古。呵,且不说这些,我只一山中顽石耳,今后自有其去处,沈师姐你呢!可已有了日后的方向?” 张入云只是无心一问,他因见沈绮霞功行愈法的精深,且上一回与雷音洞一役,又见其得授上乘佛门功夫,只当日后定能大造。不料沈绮霞心虚却只道他看破自己心境,一时胀红了脸,却不知怎么回答。张入云见其脸色有异,忙惊问道:“师姐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功夫脸色便又变的这般凝重起来!“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陆)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陆) 沈绮霞见张入云有此言,知其并不是当真知晓自己心上想法,不由心气一松,但仍旧遮掩道:“我虽比你与内劲上精炼一些,今后的造益实也难说,修道者向重因果,如心中存了芥蒂,只怕日后难免坠落,如今思来也着实可虑!” 张入云闻其言,心里也有些惴摩,但并不愿说破,只又道:“师姐说笑了,以峨嵋一门年轻弟子之中,功行最精纯的,该当就是师姐您了。且贵门长老高人俱在,真要有甚魔劫也定能相助得安然渡过。且沈师姐平日与同辈弟子之中也是人缘最广,一脉的温柔体贴,至时众弟子绝不能坐观,定也会前来相助的。有闻峨嵋历代弟子中,除二代弟子中俱绝**力的四大弟子,多是同门同道帮衬才能修得正果的,师姐想来也不外如是,所以也不用太过烦恼,算来也终是我等的劫运也说不定呢!” 不料沈绮霞闻言却将冷了眼色半日不语,张入云见惯她平是里脸色祥和,可今晨气质却与往时有些不同,他人较累心已然是留意到了。可又为生性恬淡,却不说破,一时也在一旁静默,只留待对方开口。 果然沈绮霞见张入云静声不语,知他颇能体谅人,已察觉自己心意变化,虽有些羞怯,但如此一来到底让自己省些烦恼,且清晨灵山秀气笼身沐浴,极是清洁静雅,而此间又只自己与张入云二人相对,心上趁意,柳眉笼处,秀目又得一些寒色,却又透出几许坚决。一时间已是轻轻摇首低声道:“哪是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个温柔的人,人前一些作为只是虚以做作而已,不要以为我是很轻易就对人温柔的!” 张入云未想到一向温柔体贴,行事为人俱都深藏不露的沈绮霞竟会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等知心话,不由心里竟生出些忐忑不安来,但他知这位师姐心细如发,只有一丝马脚定会为其看破,正寻思遮掩间,就听得身后佳人笑着提醒自己道:“虽说晨起磨炼筋骨,对身心俱有裨益,但如你这般行功后,即不收散劲气,又不遮体祛寒,要知这灵山脚下寒露甚重,偶有些疏忽,纵不至生病,但你方才一番辛苦却要打上一些折扣了呢!” 张入云闻言,这才想起自己此时还是赤着上身,虽是自己与沈绮霞也算得是同门,又未涉男女之私,但如此到底太不雅相,连忙将衣履收拾整齐。只是他此次晨起练功,为的是外出散心,不成想却被沈绮霞打搅,虽有些皱眉,但细想起来,对方为人体贴周道,晨访自己也是极不平常,只是他生来性懒,也不说破,主动问询。 果然还不待张入云怎生思忖,就见沈绮霞已是扬手将一荷包丢入自己掌中。待自己接过,只觉其中所藏的物事极为轻巧,正在思量,已闻佳人笑道:“这是前番你于雷音洞中治我眼伤所用的婆罗叶,不想自当日一别时光匆匆,竟过了三年时光,今日总算是物归原主,也了我一桩心愿,说来还未谢你当日助我料理毒伤呢!”说完即是盈盈作礼,只是不知怎地,一向温婉淑雅的沈绮霞,此刻竟是胀红了一张面孔,她本就生的白,一时间面红耳赤,脸上却如火烧起了一般。 张入云见此异像,只当她少有受人恩惠,外表虽和,但内里心气实高,一时礼下于人,反让她不得意思。当下只将手中荷包揣在腰间皮囊内,忙抱拳回礼道:“沈师姐说的太客气了!当日若不是小弟鲁莽,怎么也不会连累师姐受得重伤,现今回顾仍是好生有愧,师姐如此这般客气,反倒让入云羞煞了!”说完已是一揖,持礼间极是恭敬。 沈绮霞见张入云这般举止,闪念之间,已是隐约猜到张入云的心思,当下见对方误会,虽有些失望,但到底免了自己一番尴尬,心中一宽,面上桃红也得就此退去。一时也不答言,便将自己束发的金环解下抛于张入云道:“张师弟太过客气了!此是无相环,为师弟当日于雷音洞所得的赤精石与冥玉石炼化,当日若不是师弟将赤精石交与我手,冥玉也一定不会得到。今被我采的玄铁精英,又得师傅教授终炼成了这无相环,论本求源,这无相环理当是你的。这无相环可纳五行精气,更专擅提取玄门宝物,又经家师祭炼,威力实在不小,有此一宝防身,对你四海巡游而言,确是一大助益!” 张入云将那金环取在手上,见其不过比拇指粗大一些,虽是白亮,但内里又泛了一层赤色,其上分镶有一赤一青两枚不过豆般大小的玉石,但一经注目,又觉二石虽是镶嵌在金环上,却又如两尾灵鱼于银海中翻滚游走,心神恍惚之下又见那金环上遍布如鱼鳞一般的密纹,正待把眼细看时,却见一阵金光浮走,银海灵鱼已是恍然不见,正又归整为一枚金光闪烁的铁环。 一时之下,张入云虽还没能看个通透,但也知此宝非同小可,当日峨嵋、武当、崆峒各持法宝仙术,最终还是为沈绮霞放出佛光才得制服,其时威力已是惊人,数年过后,又为峨嵋两代锤炼,其法力更是可想而知。他当日为连累沈绮霞险些失明,心上已大不安,今时如此能再取对方累番心思才得炼就的宝物。当下已推手将无相环递回于沈绮霞手中道:“师姐太过客气了!当日小弟只不过是为防赤精石泄露小弟形迹,又不忿宝物被武当、崆峒两派夺去,这才将其交与师姐手中,一为私心,二来也没出甚力,最多不过只是个引子而已。师姐累年的辛苦才得这一宝物,已是其主,可今日却还要大量见赐,只望师姐还能顾及小弟一些脸面,将此宝收回,入云实是万不敢接受!” 沈绮霞知他生性慷慨,为防其不受,早预备下说辞,正待开口,却见张入云已是争先道:“师姐不用在周折了!不瞒师姐,小弟近日也得一件异宝,自忖也不在无相环之下。”说话间已将自己左腕间的乾坤镯扬了扬又道:“再说这无相环平日只能作束发使用,小弟戴了甚不爽气,这乾坤镯已是有些女气,再戴了这金环,更是一介男子不称。再说前番雷音洞若无师姐出得大力,小弟多半已是身死洞中,又险些害得你双目失明,为此一役,怎样也该得沈师姐得些好处,也好让小弟心安!” 不想沈绮霞闻言,脸色却是一黯,她性格温柔,待人体贴,腹中一句“哪你又得些什么好处?”这一句话终是没能说的出口。略微思量,便将无相环收回,又道:“哪好!这无相环,我只当是你送给我的!” 张入云闻言笑道:“师姐只要能收回这法宝,只尽任您怎么说就是了!” 不料沈绮霞却甚在意这一点,一时轻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你可要将你那金镯给我瞧一瞧!”话音未落,就见张入云已是甩手将腕上金镯送出。沈绮霞触手便觉其极有份量,已知不是俗物,再注目觉其上龙纹翻滚,更是有些惊心,当下忽然出奇不意,将腰间紫炎剑抽出,左手拿定,猛力将仙剑向其斩去,就听得一阵龙吟,瞬时紫金二色大作,只将二人神目也晃得有些晕眩。再待两人仔细看时,就见那金镯上连一丝丝细小的剑痕都没能留下。反倒是沈绮霞持定宝剑的右手,为金镯上的金光震的长剑险些脱出手去。 为此沈绮霞也是有些乍舌,却又面带欣喜的与张入云道:“看来这金镯当真是无坚不摧,如此倒真要恭喜师弟得了这一件极上乘的防身法宝!”说完,已将其抛回。 一时间沈绮霞将仙叶宝环两般事俱都交待清楚,却仿佛没了主意,只在一旁空对,并不再开口。张入云至此觉二人处境有些尴尬,他虽也是随性,但总不能两人一直与这林中静立,何况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刘乘风一行人也该已起身,自己虽是不怕这位长辈,但到底自己身为后辈,不欲与其无谓争执,且也省一些耳根清静。又稍候一时,见沈绮霞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便行前一步,轻声道:“沈师姐。” 未想沈绮霞已是先自取手扶住一旁古树颤声道:“张师弟,你数年来遇得大小劫难无数,却还在这俗世间闯荡,论理定是勇气过人才能得这般持之以恒。今日能在这异地相逢,也算有缘,我只想问问你,所谓勇气胆量,该当如何解释,是不是人生来勇气胆量便就注定了的,无论怎样强求也是无用?” 张入云没想到沈绮霞竟会在这密林之中问出这般古怪的问题,但见对方神色凝重,不似在与自己玩笑,他素来敬重沈绮霞,为此少不得打点精神认真思量。可到底这类问题因人而异,不是一时间能揣摩的仔细的,又见对方脸上焦急。当下只长大了口,又挠了挠脑后方道:“沈师姐这般询问,倒让小弟有些作难!所谓勇气胆量这般事体,入云还真没有仔细体谅过。而且师姐说笑了,小弟生性胆小,哪有什么勇气可言。”话说道此处,张入云忽然回忆起往事种种,竟默了口,真自深深思忖了起来。 可正在此时,远处营地一声金鸣,却将焦急的沈绮霞与沉思中的张入云惊醒。二人都是耳目聪明之辈,一闻金声,便已听出是兵器的撞击声,且其声熟悉,又极沉重,知自己人马已与劲敌。虽一时还不知营中事况紧急与否,但到底还是速速赶回去援助才是。他二人都为方才一问心生尴尬,如此眼前为外敌相扰,反倒正合了二人心思,当下只一对视,便各自拔动身形往营中奔去。 只是沈绮霞行事缜密,只待两人行至营地近前百丈时,却与张入云打了手势,二人都得潜身敛形行近同门,以待观察仔细后再做定夺。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柒)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柒) 待二人于密林中守定时,就见营中局势果是惊人,昨日为张入云驱逐的飞猴俱都在场,不但如此,更有数十名黄巾力士与四位奉香的待女尽皆于空中驻足,峨嵋弟子营帐当中已为飞猴重兵刃砸出一巨坑,叶秋儿性暴也与飞猴交上了手,竺十八一时提剑在手和众人物对峙,唯有刘乘风尚在扯直了嗓子与对方说理探询。可这一众坐望峰门下俱都是心高无比,纵是这位峨嵋长老开动金口,竟也无一人答理,尚幸只是飞猴记念前仇率先动手,其余门人倒是没有上前相帮,不然真的要成水火之势。 张入云起始时尚怕叶秋儿不敌群猴力大招沉,不想三四年不见,叶秋儿一身本领大为改观,一柄青霜剑在手,虽是不见其施展剑术,但一般的剑起寒光,将飞猴一招一式封挡了个干净。且她精擅飞遁之术,未驾剑光,也一样的飞行绝迹,纵是飞猴背生双翼天生的灵性,与其相较也不见落的下风。 但张入云为一番事都是自己招惹的,无论如何不能再袖手旁观,一时间也不待与沈绮霞商量,便自林中跳了出来。口中生叱,便将在场众人俱都震得一惊。唯有祥草见空中打斗心中害怕,此刻见张入云回身,忙投身在其怀里,一边手指空中飞猴,满面的惊惶失色。 而此刻正在空中作战的飞猴见了张入云,也是心有余悸,手脚略有舒缓。刘乘风在一旁等候多时,见对方招式稀松,忙与叶秋儿道:“叶师侄,你且慢与坐望峰门下动手,快快给我回来!”因见叶秋儿脸色犹豫还在慎恼,怕她刚性惹了大事,忙一个招手,竟凭空将这位峨嵋大弟子自空中摄至地面。见此一状,张入云不由一惊,心中忖度之前自己倒当真把这位峨嵋长老瞧的小了。 就在战事刚刚分开,就见远处一阵黄云翻滚,顿时里已是风驰电掣一般疾流入众人跟前。当先由八名童男童女各奉法器开路,及后却是跟了三位女子,其中一人不过二十岁上下,却身着滚金直袖小衫,腰跨高腰锦缎宽松长裙,头梳宝髻,脚蹬翅头屐,一副贵妇人打扮。虽则仪万方,生的极美,但眉眼中有见煞气,直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而其身后二女,其中一人身着一袭白绫裙,一身清雅,却又不失些许妩媚,正是崆峒门下姚花影,而其身旁一女,却是一身的黑纱服饰,连头脸也都罩了严实,又兼长衣宽大,连个身形也看不得仔细。 张入云见了眼前贵妇倒还不见怎地,后见连崆峒姚花影都得现身,一时上眉头便是一皱,虽不自觉,但隐约间已是觉得此番坐望峰一行,又是一场极难相遇的事。 果然还在张入云思忖之际,那贵妇人已然开了口,直对刘乘风一众道:“就是你们这群胆大妄为之辈,将我女儿拐带走的吗?你等胆子倒真不小,掳我女儿后还敢在此地滞留,是想威胁叫战本宫吗?即是如此,也好,今日而等一个也别想生离我坐望峰下!”说完双掌已是一合,但见四方天空瞬即便得雷云显现,没想到这妇人竟是早生预备,已结了法阵将峨嵋一众围困在阵内。 刘乘风多年修炼自是识货的,但见乌云翻滚深处,其间劲雷直如铁子一般的碰撞激跃,便知是子母绝仙阵。虽不堪玄道正宗,但威力实是大至不可思议,自己峨嵋一众身陷其中几无生理。当下连忙凭空跃起与来人施礼道:“贫道峨嵋刘乘风,今奉掌门之命万里奔波,前来造访坐望峰主人,不知尊驾可就是太行夫人!” 太行夫人闻言,转眉侧目,见身旁姚花影也与自己点头,知其所言不假,一时上脸色稍转和了一些,但仍自道:“原来是峨嵋刘道长,道长为坐望峰小事不辞万里路程,本宫实为心感,只是初入灵山,却大胆冒犯我坐望峰禁地,将我女儿掳走,我一族坐守此间数百年也没有落得如此有伤颜面的事,虽是有劳你等奔波,但即犯我爱女,实也不能轻饶!”说话间,空中雷云又已一阵翻滚,刹那间竟将半天遮避,本是清晨阳光明媚,瞬时竟别作了阴天。 刘乘风见这太行夫人明是个不讲理的,且行事鲁莽,虽将自己一众围困在阵内,但在其门下连同爱女也并未脱的阵外,却已有意施动神雷,直视生命如草芥。再望对面,一干坐下门徒都已是灰了脸色,就连一向骄横的飞猴脸上也做了嗔厉。当下虽不知其还有和秘术可保其爱女,但眼前阵势显是一待发动,便得腥风血雨,欲有心解释,又怕这悍妇心燥不够及时,想着各大弟子性命安忧,心乱之下,忙一声高喝道:“张入云!你给我出来!” 张入云自是知道这位峨嵋刘长老的难处,但见平时那般气傲的老人家此刻也化了满面的惊恐,心上作乐,赶忙跃众而出,一时抱拳道:“弟子在!但凭师叔吩咐!”可一旁祥草对他却甚为倚恋,见其拔身,忙也蹦跳着从后赶上。 空中太行夫人见爱女对张入云这般亲近,心中作恼,也不待刘乘风解秋,已是高声喝叫道:“祥草!你快给我回来,今番这般调皮,回转宫中后,定不得饶你!” 小祥草见母亲生怒,反不敢回去,一时躲在张入云宽背后,却是不敢抬头与母亲对答,为此上太行夫人更是恼怒。秀眉深锁,几是倒竖了起来,两眼也如喷出火来一般,直怒视着张入云,不想对面男子却是目光清澈,一丝不为自己气息侵犯显得势弱。冥冥之中,二人目光交接,虽太行夫人神目精光几将张入云焚化,但总是为对面少年一点清光及时扑息自己心头业火。为此上太行夫人更是发了大怒,双目精光一泛,已是透出血光,张入云见状知其已修炼了魔法,忙欲举尽心力相抗,却不料已被身后祥草按止。 一时张入云为其所阻,顿时通身如坠炭炉,虽是一身衣裳俱是萧清雅相赠的灵物,但顷刻间竟也蒸腾起丝丝白雾。沈、叶二女事出关心,见此忙欲上前卫持,不料其近身的小姑娘已是双手连划了两个十字,便见空中一团白濛濛的气雾散出,瞬时便解了张入云的急难。再见祥草垂手一旁,已自跪下,太行夫人这才稍敛嗔怒,取手将女儿招至身边。 刘乘风得此空隙,忙上前解释此一桩事都是张入云手笔,与自己峨嵋一众无关,三位弟子闻言虽是有觉不够仗义,但到底刘乘风是自己长辈,自不能当面喝止。再待夫人喝问张入云意图时,少年自是将当日野宿中相遇祥草一事告至。 闻此太行夫人冷笑道:“你倒赖的干净!”便又转首与奉香四女中一人道:“玉瓶,这男子可是前番掠走小宫主的恶人!” 那唤玉瓶的丫环听得主人问询,忙跪下回话道:“禀宫主,当日于紫英苑内掳走宫主的恶人,有些像是这男子,但又有些不像!” 一句话便将太行夫人惹恼,怒声道:“没有的东西!宫主被掳本就该治你的死罪,如今你连劫掳宫主恶人的面目都记不清楚,还留你有何用!”说话时分玉臂上便得起了一道寒光,一飞经天已是欲往玉瓶当头落去。 那婢女见状惊的面无人色,忙伏地连连叩首道:“婢子瞧清楚了!就是这恶男子无疑!方才贱婢一时失智触犯主人,还望主上收回法刀,饶了婢子元魂!” 太行夫人闻此才得满意,一时上那刀光旋即于空中不见,便又转身与张入云道:“怎样!你可听清楚了!如今我再诛你性命,该没有话说了吧!”她这一句话出口,在场峨嵋、崆峒门人都得一惊,祥草虽是心神受创,但也知母亲欲对张入云不利,忙待上前伸小手阻止,却早被太行夫人震退,玉指点动便将其制住。 而张入云见这太行夫人竟这般草菅人命,于人前生逼死勒就能判人生死,他虽是依楚妃子命前来,身份多少不同,但性气发了,也就不管不顾,只纵声笑道:“当真是少有的悍妇,弟子此番前来,多有长辈友人照拂要小心奉侍宫主。不料还未得拜见便已将夫人千金冒犯,如此算来倒也当真该死。只是夫人这般判定他人生死的手法,也算得的弟子生平仅见,即是如此草菅人命,只不知夫人还有什么别的嗔怒也一并罚在张入云我一人身上,日后也请将夫人的千金看管好,不要再为其被人掳走,又多害的一条性命!”说话间,又对那跪在一旁的女侍玉瓶轻笑道:“也免得你一众家奴连带着受苦!”玉瓶儿本为逃得性命诬赖张入云心中有亏,此刻见对面少年依旧谈笑风生,心中羞愧,更是将脸垂了下去。 可不料张入云方才一般话已触了太行夫人大怒,一时道:“你以为你是峨嵋弟子,我就不敢杀了你吗?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说话时,便扬掌举天,就见空中银蛇疾走,竟将空中雷云中的神雷接引,再待伸掌探动,便有一枚燎天也似的金雷打了下来,直奔张入云而去。劲雷奔走出,立时便将所掠处的草木尽皆化为焦炭,一众门下更是惊呼四起,忙循身躲避。 刘乘风一行在旁虽有心相救,但无奈那神雷威力太大,伧促之下不及救应。正口中交待张入云速速退避。不料身旁少年,却反一个迎身而起,左腕震动,已是举起一枚金环与其相抗。就闻一连串噪耳的金鸣雷动之声,虽则狂风惊显,愁云惨淡,但雷阵正中的张入云却是未退的一分一毫,再待风云掩息时,就见其左手擎了一枚赤环,其上电光疾走,竟生生将太行夫人威力绝大的子母神雷接了下来。 太行夫人也是识货之人,当眼之下也不由惊叫道:“昆仑派的乾坤镯!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件法宝!”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捌)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捌) 难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坐望峰主人此时竟也有些变了脸色,只是眼中如射出烈火,直射张入云掌中金镯。可全不想对面少年却是一些也不领情,只嘻笑间懒洋洋的答道:“哦!这枚金镯是昆仑派的法器吗?弟子实在不知,只月前一友人好心相赠,倒曾有言是件防身法宝,今日晚辈才得一试,如今看来,真也算得上是一件宝物!” 太行夫人在这坐望峰近千里方圆内坐威坐福近一甲子,此时张入云口中略带调侃,如何能让这位心比天高的老夫人按捺的住。当下已是连声冷笑道:“你只当有了昔日昆仑炼魔法宝便能在我坐望峰境内横行了吗?当真可笑!”说话间,已伸手将系着脑后发髻的紫色彩带抽出了一条来,绕指之间,已是捍了法诀,只觉紫光一纵,那本是随风飞舞的彩带竟是陡时间抖的笔直,精光纵出,旋即向张入云倒卷了过来。 刘乘风在一旁见那紫带恍眼便如化了神龙一般,匹练也似的袭来,因闻其间风声有异,忙一个惊声喝道:“这是捆仙绳!你这笨小子还不快逃!” 张入云自是不笨,见状便知这软兵刃袭来,自己至刚至阳的乾坤镯绝不能抵挡,他一身逃行本领纵不是天下第一,也是世间数得着的,见那捆仙绳威力,也不及将身势蹿夺,已是右脚一跺已是凭空不见。 一众围观的门人弟子,除沈、叶二女略知张入云轻功底细还未见惊惧,其余人等都是口底连声称异,刘乘风老道见这峨嵋后进,竟有这般经天身法,也是睁大一方眼睛,半日里说不出话来。 可虽则张入云行经天身法,展疾速将身隐去,但空中捆仙绳却是并未因失了人迹而有所收敛,反倒随之暴涨,一时间本只六七尺长的细绳,竟伸展至百丈开外,直将这一片平原内围了个严密。 而空中太行夫人见张入云身法灵动,虽也得一惊,但旋即又是一声冷笑,依旧从容与刘乘风道:“刘道长只说对了一半,这倒不是什么捆仙绳,而是本座用来擒拿妖魔的缚妖索!”说着话的当儿,又将脑后紫绳抽出一绦,待将其抛出后,竟与先时一根连成了一气,数亩方圆之地都被这紫光闪烁的缚妖索裹住。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就见空中一记鞭响,缚妖索一角已将张入云左足扣住,瞬时间正漫天游走的绳索如炸开了锅来一般,如云涌一般的向张入云存身处抖去。被困少年起先眉头凝处,还将双手合十,只手中捏了一个法印,透身便得显现金光,竟令妖索不能下坠。可稍待一时,又见张入云眉头一皱,似是自身法力不能与太行夫人久炼法宝相抗,一时金光掩息,少年旋即被遮天也似的缚妖索捆成了个棕子一般。再听得砰的一声,其人已是自云头跌落了下来,幸是地上绿草青青甚为柔软,张入云又是皮糙肉厚,倒没将他摔成重伤,但跌落尘埃,闹的一番灰头土脸倒也是免不了的。 叶秋儿与竺十八同门情谊,见状忙闪身过去,欲将其救下,顺便也防张入云受困为敌偷袭。果然二人才刚挣动身形,就闻空中三声厉啸,一旁坐观多时的飞猴已是瞧出便宜,纷纷举起重兵刃杀了过来。叶秋儿恼其趁人之危,扬手将青霜剑脱手飞出,就见一记青芒似神龙摆尾,于空中惊显,瞬间即传来三记金铁相击的金鸣,三只猴子已是各自抱定手中兵刃风车也似的箭退了回去。待驻身后,忙取视手中兵刃,见并无伤损,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要知此三般金器俱是太行夫人所赐,若是有些疏漏,三只妖猴平日虽得宠爱,但一条小命也一样难以保全。 而驻身空中的太行夫人见峨嵋小辈竟敢在自己面前施动剑术震退门下,已是开口与其道:“你这峨嵋小姑娘倒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剑光相犯我门下!却不怕受我惩罚吗?” 叶秋儿也是一样的心气好高的娇女,见为夫人喝闻,脸色便是阴了一层,扬首正要与坐望峰主人对答,却早为一旁刘乘风上前将其拦阻,一时已是持礼合声道:“宫主教训的是,叶秋儿是我峨嵋后进弟子,年幼无知,不和在坐望峰主人面前挣动兵刃,实是不该,还望夫人见谅。贫道此番禀承掌门师兄所托,万里奔程,只为双方交好,各得助益,也请夫人能看在他一辈后进,此一番辛苦奔波多多担待!” 太行夫人为叶秋儿违了自己意思,本实有气,便到底刘乘风老辣,出口便点了此行与双方俱都有益,才令其心思有些活动,且又再望叶秋儿生相俊美,一身傲性,眉眼之间尤其灵动,倒有些对了她平日心思,为此上难得转了平日脾气,竟和了声音开口道:“道长说的也有些道理,难得贵方前来,本宫还未招待一杯水酒,便要惩罚起令足下高徒,也薄了我坐望峰颜面,即如此,就依道长所言,为此一事本宫也就不再追究了!” 但话音刚落,却又开口道:“只是这野蛮小子,却不得轻饶!今日有贵客临门,本宫即已开了口,自不愿再动血光,只是。”说到这里,太行夫人又对着张入云狠声道:“只是你这小子太过狂妄,你是不是自负轻身本领不错!哼!我便挑了你足筋,看你这辈子还能施展这野猴子一般的身法!” 太行夫人这句话虽轻,可听在众门人耳里却如击了一声惊雷,沈、叶二女自是一声惊呼,便连其身旁的姚花影也是闻声周身一晃,而其身后蒙面的女子见状却是行前一步将其扶止,姚花影受其携带,立时便驻了身子,但满眼还是惊惶失色,但一时却又不得发作。 而太行夫人见峨嵋三位弟子听闻自己要断张入云足筋,已是各自取了兵刃在手,于其身前护持,也是同一时刻恼了色。正待开口,却见刘乘风已是抱拳道:“还请宫主息怒,虽说孽徒不堪,但这张入云与我峨嵋上代长老甚有瓜葛,以贫道意思,令千金今番似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如还是暂切将这孽徒押送宫中监下,等小宫主心神恢复问清楚了再做定夺,如真要是这小子不知死活,做出甚好歹,我峨嵋也绝不敢循私,到时全凭夫人发落。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刘乘风不知自己一时不意,竟说中了坐望峰一桩隐秘,这祥草小宫主在为人拐带之前,便已失了心智有半年之久。太行夫人为守隐秘,同时也为护自己颜面倒不能当众说破,一时间正有些犹豫,却听身旁姚花影已开口道:“启禀宫主,峨嵋刘师叔所言确有其事,这位张师兄为峨嵋上代长老记名弟子,其心性不至如此不堪,其中或有蹊跷也说不定,还请宫主能暂时将其收押,待日后将事情审问明白再做计较也不迟!”说话时,其身后女子也在一旁点首,姚花影见之大喜,忙又道:“家师姐也是如此意思!” 果然太行夫人待姚花影与其同门不比众人,她本就知其事究里,方才不过是性高,想趁势将张入云重残出一口气心头气而已。今见两派门人俱都求情,而自己也有求人之处,虽是面色不悦,却仍是将手一挥道:“即如此,就依众位所言!”又对飞猴叱道:“还不快将这人押了下去!” 众猴闻言心喜,已是纷纷跃身而至,待提了张入云衣领就走,却已为沈绮霞扬臂挡住,那猴儿性暴,见竟敢有人阻拦自己,立时便起了性,周身水油也似的皮毛尽皆倒竖了起来。不想沈绮霞倒只是笑着与其说道:“我并无意相阻众位,只是有些小事与我师弟交待,还请诸位稍待!”沈绮霞说话时,面带微笑,语声轻和,面庞竟隐隐带了些莹光。柔光拂撒之下,平日那般凶恶的异兽,即时便止了声色,且还当真退至一旁等候。 正在太行夫人惊愕之际,却见更不可思议的却是沈绮霞已自在自己两重缚妖索之下将张入云腰间皮囊与腕上金镯齐都解了下来。一时再见张入云与其轻语,那女弟子竟还脸上带了些羞红,探手将少年怀中一副红绫也都尽取在了手,待诸宝落手,齐归入宝囊内方才与群猴点首示意。那三只飞猴此刻倒听话的很,受其佛光熏染,却改了平日戾气,轻了手脚将张入云提起,跃至空中,径自向空中飞去。 太行夫人先时还为沈绮霞心细,看出自己有思谋其乾坤镯的意图,而先行将张入云一身法器尽皆解下。可待后来见对面峨嵋女弟子,竟可从容在自己缚妖索重重禁制之下,如遇无物一般,将宝物取在手里。已是改了气恼为惊讶,至此时才知自己将沈绮霞瞧的小了,不料她一身功力竟还在叶秋儿之上。太行夫人本就爱才,此刻心中称赞,不由开口道:“你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竟修的护身佛光,峨嵋一门二代弟只怕该以你功行为第一了吧!” 沈绮霞见夫人见问,忙持了晚辈礼数答道:“晚辈沈绮霞,只为早入门几年,为家师提拔方授了弟子这护法神光,还远未提炼的精粹,一时在前辈面前妄动,实不自量力,令各位前辈见笑了!”说完又是持礼一福。 太行夫人见状并不以为意,只道:“你这孩子倒是言语乖巧,不过你才只这般年纪便能修得无上佛光,真的算是近百年来罕见的佳弟子了!”说着又手指叶秋儿与身旁姚花影道:“不想今日倒让本宫见着三位功行上佳的名门女弟子,但也着人畅意。只恨祥草生性鲁钝,比你三人可是差的远了!” 闻太行夫人所言,三位女弟忙俯身作礼,各自均道资质不堪,难当夫人夸奖。不想太行夫人倒也直性,一时示意众女起身,口中又道:“自家女儿,我自是最清楚的!你等也不用替我遮掩,今且随我回宫洗尘略作休息,难得你三人都是一般的灵秀,如今怎样也要略尽一些待客之道,再送上几件见面礼,才见我这做主人的意思。”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玖)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玖) 待太行夫人言毕即是挥手招拢仆从,又回首与众人示意,当先开路向林中烟雾深处飞去,刘乘风一行自是紧跟其后,因竺十八剑术尚未炼成,排云驭气又有些不周全,刘乘风只得伸出袖袍携其一同进身。反观沈、叶三女自是没有一丝妨碍,而姚花影身旁那位师姐举止则更是从容,肩未摇,足不顿,竟是凭空烟岚直上云霄。 叶秋儿向不轻易服人,此时一见,也是自愧弗如,想着对方乃是姚花影师姐,只怕功行还要比其师妹精进的多。而一路上峨嵋女弟子偶有与姚花影叙旧,却总见其有些支吾。二女只当其门下长幼有序,有师姐于一旁,姚花影自是不好与二姐妹言谈,但奇怪的是,自始至终也不见其师姐开过口,沈绮霞心性恬淡,见其不主动答礼,自然不会逾礼探询。 再说张入云为恶猴携起,只在空中一阵奔行,那飞猴生具天地灵性,虽是凶顽,到底也是世间灵兽,一路飞腾好似流星一般的迅捷。纵是他一身不凡的功力,但为其手脚被缚,周身困顿之下,也是颠腾了个七荤八素。张入云本还想在空中辨认方向,可那三只妖猴在空中却一意求快,并不遁正规路径,一路的周旋颠簸,顿时闹的他自己已是辨认不出方向。要知他先时被缚妖索起缚时,本可仗赖和尚所授佛门密印挣脱,但一来那太行夫人缚妖索威力实大,自忖纵是挣脱自己元气也势必得亏损,且自己此时已为峨嵋弟子添了麻烦,若自己一走了之,恐坐望峰与峨嵋门下少不得有一场计较。 张入云今晨才与沈绮霞一番深谈,往日雷音洞一役,自己负累其门下甚多,今日情形又与当日略有相似。少年人为前事羞愧,如今却再不想做出带累旁人的举动。何况他于这坐望峰还有好些疑问和计较,不舍就走,念头闪动之下才收了印法,干脆为太行夫人擒拿,到时自己只想法从牢狱中遁出即是。只是他近日来为祥草一事性气渐高,有些将年少是性情勾动,又为不想惹得楚妃子与太行夫人师姐妹关系不快,是以并未言明自己是楚湘妃举荐而来。 且说张入云一路颠波,忽的眼前一黑,辨地理,自己竟好似已为恶猴带入一地穴之中,耳边又冷又湿的气流拂过,更是证明自己猜度的正确。而三只妖猴因前番受了沈绮霞护身佛光照耀,心上戾气被一时间吹散,方一路上未与张入云作难,可此刻群猴一入地府,受此地阴寒气侵袭,顿时往日凶性恢复了大半。一时间再不将少年好好管带,而是提了其发辫便是一路拖行,尚幸张入云这一头长发都是炼有功夫的,倒不见怎么痛苦。 可如此一来又惹得妖猴不见畅意,三猴聚在一处,顿时兽语大作,显是在讨论如何折磨这掌中落难的少年。一番计较之下,到底在铁冠猴的授意之下,将张入云扔在一处水牢之中,且之前却又用一方两头如意的青玉石锁将张入云双手双足困连在一处,将太行夫人缚妖索换下。待将其掼入水中时,因是手脚被困,只能免费挣扎着将头恰恰露出水面之外。远比寻常凡人还要多受折磨,群猴见张入云在水中挣扎狼狈,竟如人一般在岸上高声作笑,可到底它们均惧怕太行夫人法严,只能这样取软手法折磨,并不敢真的动用刑具摧残少年,直待三只飞猴在岸上笑了个饱,这才勾肩搭背,于嬉笑声中走了。 张入云此时闻得这一潭脏水,腥臭无比,再左右四顾,水牢之中竟只得自己一人,连个探问的对像都没有。一时上眼触离唇边不过三寸的浑水,不由皱眉苦笑一声,只在作想故意示弱人前的举动,倒真让自己好生狼狈。待双臂运力欲将那石锁挣开时,竟是连用了三次劲力也不见寸功,他未想到这青玉石这般坚固,苦笑之下,又待施法。 可就在这一时,却听眼前有人讥讽道:“不用再这般多做手脚了!这困龙石受过牢狱外龟蛇涧内万年郁积的阴寒湿气浸润,造制刑具最是坚固,尤其对付你这类阳刚劲力更是擅长,连我都挣不开的枷锁,你指望凭你这点力气便能脱的开吗?当真不自量力!” 张入云闻言先是一惊,只赶忙回顾四周,留意是何人与自己说话。直待他将目光催动,这才在左首三四丈处发现一个圆圆饱饱的巨石。其上正露出一颗人头,一样也是目露寒光照射着自己。张入云先时闻声已知对方是那唤作段惊霆的少年,可此时当真见了其人,却也还是大露惊讶,又其他除头首露在石外,周身都好似困在巨石当中,就如一尊佛像一般,甚是滑稽,当下又想着他刚才的讥讽,不由也是笑了出来道:“我当是谁,原来竟是你!这几日来我处处寻你,不想反倒是太行夫人将你送到我面前。算来这老夫人倒也不是尽做坏事。只是蒙你指教,便尊驾自己也是一般与在下处境,还是不由再替我操心了!” 不料段惊霆心气实高,便是理论时也不愿输口,当下又冷笑道:“我这样子不堪,你的处境难道就好!再和你说,这水牢内的臭水,一日有两次起落,到时只要再上涨个五寸,你连呼吸都不能够,且看你能敝气多久!” 可张入云闻言却笑道:“这倒不牢尊驾烦心了!我张入云自有自己的办法!” 段惊霆只当他在强言遮掩,只鼻下一声嗤笑,却又与讯问其道:“我知你擅用暗器,此刻身上可有钢针一类的东西,最好是铁丝,不过能用一枚银针也可凑和!” 张入云略一思忖便知其精擅开锁的法门,禁不住问道:“原来你不但喜欢强掠别人宝物,还精擅偷盗开锁,这倒真可是术有专攻了!” 段惊霆恼道:“你有就拿出来,哪来的这许多废话!先和你说清楚,那太行老贱人心思毒辣,日后必要取我二人性命,那群猴子能将我俩独囚禁于此便是证明。这脏水沟里臭气熏天,你有意于此长住,大爷我可没这耐性!” 张入云受其训斥,并不见恼,反开口笑道:“这地方实是肮脏不堪,我也无意在此待久,你所说的铁丝我身上倒有,你且稍等一等,待我从这枷锁中脱身再取于你!” 段惊霆闻张入云还要不自量力挣脱枷锁,正在不乐,欲开口相讥,不断忽听得水下一记闷声,竟似是张入云身上的青古锁为其翻倒在水底。再看身边少年,却已是立起身子,伸了伸懒腰,再见他足下踏动,却连双脚也脱了禁制,一时径往自己存身处走来。 要知段惊霆也是聪明绝顶心细如发之辈,双目精光生处,留意的张入云手臂与平日略嫌瘦小,却又在片刻之间恢复如初,当下已自明白,再抬起头与其冷笑道:“缩骨术!哼!看不出你一身玄门正宗功夫竟也能炼有这般古怪的异术!倒是我一时眼拙了!” 张入云闻声轻笑道:“好说!好说!兄也是一般诡异的本领,在下也深自佩服的紧!”说完已取手将当年隐娘所赐,口中藏得经年的铁丝递于其唇边,又笑道:“不知兄却要怎么将这铁丝接下!” 段惊霆也是身具夜眼,待见张入云将铁丝递过时,虽是从其口中取出,但却不见一丝口涎,知他连口中藏物,几是江湖把戏一流的小术竟也精擅,倒不由真的有些要另眼相看其人。只是他向来自负,自不能示弱人前,当下也不理张入云,只屏唇一吸,便将铁丝衔在口里。再一垂首,已然丢至项下巨石缝隙之中。不过刹那间的功夫,就听得其胸前传来一小串细碎的金属声。还未待张入云回过意,但见其胸前元宝一般的巨石已是轰然倒下,原来那巨石乃是前后两半,正好合成一副连枷将内中人四肢均牢牢固住。 张入云见他这般快速便将四肢石锁解下,正在心惊,再此时水牢中脏水飞溅,不风又惹得他一阵皱眉。而此刻段惊霆已然从石笼中跳了出来,扬手寒光掠过,已将铁丝还于张入云,并道:“这铁线蛇的背筋当真好用!不想你竟有这多玩器一般的细致物事!咦!。”他虽是性高,但到底一时为张入云相助才得脱困,言语之中确比方才和宜了一些。可未料到一语投地,便觉对面少年气息陡然间化了嗔厉,他是炼武之人,顿时已将劲气放出护住身体。 果然便见得张入云已是舒松双拳,直发出声声指节间骨暴之声,且又换平日和色冷笑道:“既然段兄已然脱困,且舒动舒动筋骨,与小弟较量一番吧!” 段惊霆见他目光瞬间便已与常日不同,虽不知一向做得和事佬的张入云怎会生出这大的嗔怒。但他眉眼一作,也是同样作傲放声道:“这个主意不错,两年前我就想与你一斗!今日难得你改了性,有意较量,我自是求之不得!”同时也是双拳前引,周身杀气已是箭指一般插向对面敌手。 张入云见段惊霆一脱得石笼便能凝聚其一身劲气,观其行色,虽在水牢中困顿时久,却又瞬间便又生龙活虎,直是神气完足,没有一点疲累的迹像。只此一观,便知其有长力,又极擅战,心中也不由有些佩服。当下亦赞道:“段兄倒是锻炼的一身好筋骨,实令小弟有些佩服!”同时再又伸了一记懒腰,正在脚尖提动,好似浑身庸懒无力,却只听空中一记脆暴,但见白虹惊走,竟是难得他偷施绝技,一上手便动了弹指神通一般的狠手。 而那水牢虽是占地颇广,但到底不如平地可以拔力,段惊霆又见张入云一记来的猛烈,知对方也是极擅近身格斗,只一为其占了先机,这场比试便已输了八成,当下竟不避走,而是左臂一横,已屈臂封挡张入云这可洞穿金石的一击。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拾)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拾) 段惊霆本以为自己这只臂膀本是采自孽龙的残肢,便是飞剑一流也是难伤,自忖就任张入云功行怎生精进,也定能抵挡的住。可不料那白虹精光乍现,虹光至纯,竟是白的异常惊人,至此段惊霆才有觉自己太过大意,欲待变招也已不及,咬牙一作将臂膀略偏了一些,就闻一声惊暴,其人已被张入云这惊神一指击得重重倒在水牢石墙上。 可他天生悍勇,只一落地便重又凌空一个筋斗倒翻了出来,虽则他方才将臂略沉,挫了张入云七分指劲,但其臂膀上依旧被其强劲的指力打出一记血孔,血水泊泊涌个不休。为此狂怒之下,段惊霆一声狂吼,就见其自左臂起,已是青纹遍布,紫气缠身,双眼尽泛了赤色,气息粗重,一步一踏只想张入云走来。 张入云见其犯了大怒,脸色一凝,唇角亦是一番冷笑,双拳一张,左手处即笼了一层寒光,右手一番变幻,本显污浊的手掌却迅速变得洁净异常。左足向前一踏,身体显了弓形,只静待对主上前。 段惊霆也是识货之人,当眼之下,已知张入云精擅两种绝技,且还可同时发动,仅此一项便不是自己可以轻视的。但平日与人争斗,尽占了强勇的上风,可今日与张入云一战,就觉对方也是如自己一般气重如山岳,心中竟生出些没有底的感觉,此是武家大忌,当时面色一作,已是脸犯煞气,一声虎吼,左臂挥出,已是夹带着一朦紫气袭到。 未料张入云竟不见惧,未有事先运出弹指神通,而是右手一迎,已将来拳接下。段惊霆见此大喜,满以为这一击少说也可将张入云一臂震碎,可就觉左臂间一阵轻柔腻滑,臂膀上的劲力竟是运作不出,原来张入云一路手法变幻竟可在二人拳掌相交的一瞬,已曲指将自己手臂间点了十多处,这般绝技世所罕见,段惊霆一时大惊失色,心知要糟,赶忙双拳一封将自己上身护住,以防对手偷袭。 果然待张入右掌抓实其左臂后,本是弓起的左足一个沉力,便将右膝掼起,势如破竹一般,直裹着一团疾劲,急打段惊霆当胸。张入云脚力沉重之极,这一击如打实了,无论对方用何物封挡,定要将其打的骨断筋折,且张入云料的准确,知对手不擅自己所会的一类阴柔功力,只此一击可谓十拿九稳。 可未料二人都是藏有绝技在身,段惊霆见自己势弱,又是天生的火爆脾气,不愿势弱于人前,一时上危急,通身都化了紫色,龙纹遍走全身,只听得一声狂龙嘶吟,空中精光如金蛇一般的蹿走,已是将护身真气尽全力迸出。交战二人当下便为对方巨力震得电走,纷纷撞落在石墙上,再又跌落于水中。可二人劲气太过强勇,虽各自带了伤,但余力仍有好些没有消减,直震得连那水牢房与抖了三抖,这才歇了下来。 至这时二人施动的力竭方才跌落水中稍作喘息,段惊霆因得了龙臂,体质有异常人,一番运作之下,臂上的伤口便已是慢慢收拢,片刻之间便又恢复如初。而对面张入云却要比他狼狈一些,一时为自己强横劲气已是震得浑身上下十余处见了伤口,但好在他也是内外兼修,又懂得趋避,虽是呼吸沉重到底没受得重伤。可如此一来二人到底也算是判了高下,倒叫段惊霆有些畅意,可回顾之下,却又觉有异,原来张入云虽是身上十余处受创,但也是旋即便自动止了血,身外伤中聚拢的虽慢,但细眼瞧处,竟也是如自己一般也在缓缓收动。 到了此刻段惊霆才作了色,不奈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异术?今日却又为何无故与我斗气!” 张入云闻言笑道:“只容你有些异能,便见不得别人也有些伎俩吗?不过有些叫我意外的是,难得你倒也能低了口气,问起别人相犯你的原因来!” 段惊霆闻声恼道:“我知你一向废话甚多,愿意便说,不愿意就拉倒!” 到了此刻张入云也是冷声道:“今日教训你,只为的是你前番将祥草弃至在荒野之中,你无故将人子女拐带,我且不管,但即拐了人却又将其于山野中遗弃,却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说时想着祥草连中山间苦守他多日,以至饿的偷自己的食物,心中愤怒,已是立身起。 不料张入云话音出口,却换得段惊霆大笑道:“我当是什么原因,原来你是为了那个小丫头发了这大的脾气!呵呵!不错,当日是我拐了她!那姓紫嫣秋老太婆确是法术强横,为了夺回女儿,片刻便将方圆三百里境地封闭,我一时自忖不敌,方才将小丫头弃置在山野间,反正她娘法术高强,手下又是那多门人,不上多少时间便能将其追回,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入云闻言更气,只怒声道:“可你知不道她精擅五行秘术,藏匿的本事甚大,于山间数日苦苦等你,却是受尽你的连累!” 此番说出果将段惊霆闻得眼光一黯,他素来骄横,并不于人前服低的性格,但此刻略一思忖后,却是低了声音道:“如此说来,是你日后在山间遇到祥草了?” 张入云见他果将祥草看的甚重,一时轻哼了一声方道:“差不多吧!是她主动找上的我!自此后不但要日日伺候她吃喝,到了夜里还要熬尽脑汁说故事与她听,实是烦人的厉害!” 段惊霆闻张入云言道要与祥草说故事哄睡觉一节,心里即是一惊,防自己身世已被张入云就祥草小丫头口里探知,但到底对方能知道的几成,自己实在不便相闻。心烦意乱之下,不由脱口而出道:“这么说来,你夜里二人多半也遇得那条金龙了!”一句话说出,段惊霆语气便已化作了冰冷。 果然张入云也是寒了色点了点头,只问道:“看来你倒知道的清楚!”只是他不愿见人痛处,其中缘故,却不开口问询。 而段惊霆却已是喃喃自语道:“这太行老不死的,就是个疯子,她一家上下皆都是疯子,连带着那小丫头也已失心疯了,我将她带走,也是想趁早还能救得她一二而已!” 张入云不料他竟会说出这般为人心善的话来,心里一动,本是积怨数日的戾气也已消解的差不多。正待开口相问坐望峰内中详细时,却闻得牢外一阵脚步声,知看守苦牢的侍卫已听得水牢中异响前来探查,当下不由的禁了声。 果然片刻之后,牢门大开,已是钻进十余名只在腰腹下挂了皮草的土著,周身均涂摸了五色油彩,形象十分怪异。 可一群人来的甚是不巧,此刻段惊霆心气实在不佳,见了这群平日里看守自己的恶徒,更是心喜有了撒气的对象,当下只一个清啸,已是自水中蹿出,不知他运动的什么秘法,只有小儿才能堪堪钻过的铁牢,竟被他如灵蛇蹿走一般的将身渡之铁栏外。一个振拳挥出就见一土著的脑袋如被敲烂了的西瓜,给打了个粉碎。一时上土著惊恐万状,有机灵的,已是吹响腰间携着的号角,号角声音悠悠传出,显是在召集救援。而段惊霆却不见惧,竟没有溜走的意思,而是留在当场,依旧双拳相互击出打烂敌人脑袋,看情形竟是要将一群土人尽皆打死,他才肯上路。 张入云见他这般残暴,忙也施缩骨术钻出铁栏外,上前便将其拳脚架起,怒声道:“你纵是心烦生怒,也不该拿这班牢子性命撒气。” 不料段惊霆闻言只将张入云手臂震开,喝骂道:“你这笨蛋知道些什么,早和你说过那姓紫的老婆子是个疯子,这些土人平日都以食人裹腹,这牢狱中的囚徒不知被这些土人吃了多少,你我二人关在这水牢中身份不同才不被其窥伺,不然的话,只待你少了手脚之后,你就知道这般土人的狠毒了!” 一番话说的张入云有些犹豫,但段惊霆见此还不满意,一时一拳打在一土人胸腹之间,将其肠胃掏出,于张入云眼前掏出,竟从中取出一节骨节,又与张入云道:“有闻人的手掌烹食起来最为鲜美,这般杂碎自是不肯放过,你先今可瞧清楚了!”当下他又将那土人尸体如败草一般的扔出,只三两下便将狱中残余的数人尽皆打死,这才踱出牢门外。 张入云本为他过于凶残,还想出言阻止,但到底说不出个什么,只得跟随其身后,也是出了门外,而此刻前往援救的土人已是越来越多,段惊霆当先不让,一路上斩杀的土人不计其数。而一群人实在太多,却俱不畏死,同伴虽被段惊霆手切鸡子一般的杀戳,但仍是奋勇上前,不见一些示弱。为此上张入云也少不得不出手,他虽也用了重手法,但因心底与段不同,出掌虽也打得对方骨断筋折,但只令其不能行动,却没有取了土人的性命。 见此,段惊霆又是一阵冷笑,但因已杀红了眼,却也无暇与张入云理论,二人直在山腹地穴之中行走了近两里的路程,这才出的山洞,一时上天光大亮,看天色,也不过才过了午时而已。 可当二人才在户外立足,便听得空中数声厉啸,原来三只妖猴已是展动羽翼飞渡了过来。段惊霆见了飞猴,脸上施即露出一层残忍的喜色,当下大笑道:“大好了!我心中正杀得不过瘾,有这三只猴子祭我业火,倒是着实畅快。” 而张入云在其身旁,知自己两人手无寸铁,那三妖猴的兵器极为沉重,虽不见得会落下风,但只一缠住,却要犯再有人前来救援,太行夫人紫嫣秋的缚妖索,他已是见识过的,一时上为快速止了战事,摆脱飞猴的追击,却是探手将在脑后取了自己一根头发,一只又将其切成两寸来长的碎屑,右掌劲气吐出,施出铁研针的内力,瞬即便将一茎柔软的长发,化做了数十根钢针。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拾壹)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拾壹) 果然三只妖猴欺张入云二人手无寸铁,竟是不识死活,纷纷扬起手中重兵刃前来相犯。段惊霆火气极大,前飞猴小视自己,早已趁对方还未近前,已然隔空挥左拳击了出去,就见空中一道赤光疾走,如电矢一般往其中一只妖猴当胸打去。 张入云见得精光乍现,心中就是大惊,但也不愿示弱于人前,右掌连连翻动似兰花状打开,虽则是数十根柔发化做的钢针,竟也被他一一用指力弹了出去,且手法快捷之极,看似前后有序,可待相及飞猴身体时,却是同时射至。如此二人分别一刚一柔各露了一手,段惊霆百忙之中还是回眼瞅了张入云一眼,也为他这般灵动的奇技暗自惊叹。 而此时空中堪堪及时的飞猴却已被二人打了手忙脚乱,首当其冲一个已为段惊霆拳劲重伤,虽是禀天地灵性的恶兽,也一拳被段惊霆打了个骨断筋折,就如此也是它在惊觉对方拳动厉害,略将身体错过,避了要害之后,仍是受得一般重伤。而其余两个,只仗自己天生的铜皮铁骨丝毫未用将张入云击出的钢针放在心上,可事到临头,却又觉每一枚钢针所附力道实大的不可思议,一时间不查,群针已是透体打入妖猴的身体里。虽则因是猴身,张入云不能射其身上要穴,但因每一枚发针均附了其精湛的内力,至妖猴身体中后,一般的令其难以经受,顿时便从云头跌落,重重摔在了地上。这还是张入云念在楚妃子面上,不好下得毒手,不然若取飞猴的双目,此时群猴早已成了瞎子。 可段惊霆行事却没有张入云这般仁慈,一但行势,便是凌空跃起,将为自己重伤飞猴一拳又是打得撕心一般的惨叫,可因他留力,不能妄动先时那般的拳劲,反倒没有将对方击死。因生恨妖猴呼痛声音可憎,已是左臂拳出,瞬时将妖猴脖项揽住,失其失声,欲将掐死。不料再看为张入云打落在地的二猴已瞧出自己二人厉害,再不敢相战,已是翻身欲抖动翅膀遁身飞走,而一旁的张入云却是摆明了袖手旁观仍二猴逃走的意思。气恼之下,左臂扣住怀中飞猴脑壳,左手伸手三指掰得猴口,上下一运劲,便将妖猴猴首撕做了两半。 当下飞猴一腔鲜血喷得他一身,白花花的脑浆也多溅在起头脸上,可他依旧不做一丝晦色。又是脚下一蹬堪堪将一只振翅而起的飞猴双翼拽住,双手一分已毁了它双翅,再提首将其掼在地上,趁其头晕目眩之际,一足踏处其脑门上,脚底运劲,顿时也将其踹了个脑浆迸裂。可终是因费了一番手脚,耽搁了时间,被其中头戴铁冠的飞猴趁空隙逃走了。 张入云见其手段毒辣残忍,忍不住皱眉道:“它不过是只猴子,虽得了些灵气,但到现在连个人形都还未修得,你又何必与其一般见识,下这毒手取其性命!到底能得今日气候也是旷日持久的事了!” 段惊霆见他放走了飞猴还得在旁如此罗嗦,当时心中便得大怒,只狠声道:“我不管它是人是兽,凡只要与我做对,就都该死!不说这三个畜牲平日为非作歹,害人无数,只是它凶顽奸狡,又得飞行绝速,我二人逃遁时若被其盯上,势难逃过其追踪这一条,我就要杀了它。方才你袖手放其逃走,我还未怪你,你竟先自与我说出这番大道理来!我不比你有天生的好运,能行这般对敌仁慈对己残忍的举动还能苟活到今日,自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好。再不济,等到下次我与那紫婆娘对阵时,其身边能少一两个膀臂助力也是好的!” 张入云闻他言语行事狠毒,倒真与太行夫人不相上下,不由也是一笑,待想起自己虽脱离此地,但却不知这坐望峰究里,又见段惊霆虽狠,但行事之际又多沉稳,知他于此间事定比自己知道的要多。当下只不在意与其先时的闲隙,反开口相询道:“小弟初来乍到,尚不知此地深浅,段兄行事如此沉稳,定比小弟多识这坐望峰内外详略,若不见弃,还望告之一二。”说完已是抱拳施礼。 段惊霆心上正在不奈,见其又来罗嗦,只不耐烦道:“你我二人话不投机,多说半句也是浪费大爷我的时间,何况纵有内中详细也是我自己辛苦打探到的,凭什么要告诉你。你有本事自管自己去打听,却别来拐带我,再说大爷我现在正忙,也没有闲心与你!”话到这一处,段惊霆忽又想起什么,再看看张入云,却又道:“要我告诉你些内里也行,只是我马上要入紫婆子后花院一行,你若想知道,且随我同行,我就开金口告诉你一些!如何?” 张入云虽是心仁,但并不是笨蛋,见其将自己打量一番,虽改了语气,但内里显然另有一番隐情,于是笑道:“有闻太行夫人坐望峰内多移植诸般仙草,若这后花院内便是其修值灵物的所在,小弟也是极愿去的。只是!咳!咳!不瞒段兄,小弟观你眼色有意,话里藏着机锋,只怕拖带小弟前去,却没有兄说的如此简单,如不见疑还是先与小弟说个明白才好!” 段惊霆不料张入云平日看起来和善,疑心倒重,当下也止不住笑道:“看不出,你这人虽是荒唐罗嗦,但也有防人之心,倒叫我有些惊讶呢!不错,如你所疑虑的,这后花院一行,实藏了凶险,我因见你手脚灵便,二人一同前往也能多得些助益,实在不行有多你一人,也可令敌手分心。我也不与你欺瞒,到时你我二人各凭本事,且看谁都占多些便宜吧!” 张入云闻言笑道:“兄一番话虽还未吐实,但仅就最后一句,倒也足见肝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请段兄先于明显吧!” 段惊霆闻张入云一言,才知其心思缜密,倒真不是能有意相瞒的,一时索性除将一两处机要藏起,其余却都与其实说道:“我先时便与你说了这太行夫人是个疯子,她家里世代镇守着一方火穴,其中有一条火龙,因其灵性才保得这坐望峰一方水土。可那妖龙早已修炼有成,已可破穴飞走,却为紫家几代人施**阵将其固守。虽是其中缘有我不知道,但数十年前先人留下的**已为人所破,这金龙本该能脱身飞走,可却被紫老婆子强行用昆仑奇石将火穴封住,运九地之下的石火约束那神龙。可那老婆子还不知足,竟不自量力要将火龙收伏,弄出好些丑态,最后连自己女儿也葬送了!我今入这后花院便是欲将这孽龙杀死,你若助我,那是最好,不然的话,能分其心也是好的,话都已说到这份上,且看你自己有无胆量吧!” 张入云闻得内中详细,果然祥草为其母亲所害,脸上作色,半日不得出声,至后方沉了声道:“你即说了太行夫人不自量力,妄图收服,那你又何来屠诛这妖龙的伎俩,不怕自己也葬生于那火龙之口吗?” 段惊霆冷笑道:“我行事只问能不能畅意,何耐这许多生死的烦心事,何况我只一心绞杀这孽龙,自比那紫老太婆有心收服这恶龙来容易的多。放心!这恶龙一身是宝,且不说它一对十三节的金角,便是其满身的金鳞,若拿来祭炼成甲胄就是飞剑也难以伤害,至于什么龙皮龙筋我也全都不要,俱都归你如何!” 张入云向来没有修道人这般的俗世的贪念,闻段惊霆利诱,倒是一些也不说在心上。寻思之下又笑道:“你即说了其龙鳞可制飞剑也难伤的金甲,如此说来这火龙便是用飞剑也是一般的难以伤害了,对不对!” 段惊霆闻言冷笑道:“你倒算的准!不错!这金龙确是飞剑难伤,动手起来实是艰难费事,你若害怕,只管明说就是!” 张入云摇着道:“我倒是没这个意思,这恶龙即能行恶坏人名节,要我杀它倒也没有一丝欠疚。只是我还有一事,要向段兄请教,于此事前,倒是想顺手办到!” 段惊霆问道:“什么事?” 张入云答道:“久闻太行夫人坐望峰中有移植九天之上的灵药蓝田玉实,不知可在这后花院内?” 段惊霆笑道:“我当日什么东西!原来你要问的这么个东西,这物事只能令人返老还童,使美人青春永驻,纵是生的如癞蛤蟆一般丑陋的男女一经服下也便可化作金童玉女一般的美貌。难不成你也想要这等没意思的东西不成!”说完眼珠一转,又讥讽道:“或是你有甚丑陋的女伴,要靠这蠢物遮羞不成!” 张入云见他言语刻薄毒辣,又因他话里有相冲隐娘的意思,顿时间平日火性也被其激起,剑眉凝处已显了张厉,只冷声道:“你怎么也变的罗嗦了起来,有就有,没有的话就别说这许多废话!” 段惊霆闻他恶语相向,倒不见嗔恼,反又笑道:“怎么没有!要不然这紫老太婆,都已经近百岁的人了,还能有一副少女般的面孔!虽是知道的让人瞧了恶心,但若不知道的,当眼之下,却当真以为是位美娇娘呢!”说完又接着道:“不过可能是女人天性,这恶婆娘将这蓝田玉实看的甚紧,只一有结果便忙打下藏匿,再则这破果子又是多年才得结上一两个,更是难以寻觅,我今只待你前去瞧一瞧,但若事逢不巧,那可就没办法了!” 张入云闻得坐望峰下果然是有这异宝,心里已是大喜,虽闻段惊霆有言这玉实难以寻觅,但却又不放在心上,只道:“即是这坐望峰内有存这玉实,就不怕不能到手了,若是那花院内没有,我也只好当面向太行夫人索取了!” 段惊霆在旁大笑道:“看不出,为了红颜知己,你这人倒肯拼命!虽是平素假仁假义诸多伪善,但论起贪花好色起来,却不比奸恶之辈来的差,也算是还有些男儿生性了!”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拾贰)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拾贰) 张入云虽又为其讥讽,但因段惊霆只是嘲笑自己,便不曾在意,只提醒他道:“此刻已近未时,我二人也已逃出这地穴有一会儿功夫了!那受创的飞猴飞行迅速该当已将我二人消息禀报其主人。段兄性高只与小弟玩笑,纵是无意今日入那太行夫人后花院,但再怎么不计较,我俩也该早离此险地才是吧!” 段惊霆见他急欲将蓝田玉实到手,只又笑道:“你这人好没兴致,我只与你说笑几句便要受你数落,你心思甚密只当我没发觉吗?先前你虽留手,但十余枚钢针都打在那臭猴子的骨节要紧处,方才它为逃性命才挣力飞纵,我但保它飞不出十里,便要跌落云头。纵要回那紫老婆处,少说还得半个时辰!哼!当真那臭老太婆来了,惹我性起,便将她这坐望锋铲平了!绝不耽误还你的相思债!” 张入云虽不曾与其深交,但却能体会得其心性,此时段惊霆虽口中轻狂,但却有心相试自己身世来历,自己与对方虽有几次交往,但每次都或多或少为其负累,可说恶感多过好感,一有警觉,自是不能将真心泄露。但张入云到底年少,行事不愿落于人后,尤其是这般心思本领都与自己伯仲之间的少年,当下也忍不住开口道:“兄之盛情,小弟实感!只是内中详细实不足与兄道也,何况段兄也是一身的风流债,却不知上一回琅琊谷小弟受人之托,莫姑娘奉赠的荷包,兄可有曾收到!段兄也是明眼人,只一观其绣功便当知莫姑娘心意。”可话到此处,张入云忽然脑里电光闪动,竟陡地睁大了眼睛,脸上一副惊恐不可思议的样子。 段惊霆闻其也来调笑自己,正待还口,却又见张入云一脸的异样,通不似是在**嘲讽自己的意思。心中虽有疑惑,但只以当对方是在施动古怪,仍自照直道:“她自己自作多情,关我什么事!你这人也是没一点性气,只一有女子求情,便俱都应承下来,如此一番是你怜香惜玉的心理作祟呢?还是有意想瞧我一些笑话,才劳动此举?” 他不料张入云此时想起一事,满心俱是惊惶失措,哪还有一些心思与其斗口,当下只随性答道:“男女之事,只有身坠其中的人才有资格参与,小弟纵是修行有限俗不可耐,但还不至无理狂妄到要染指段兄自家事。只是说来莫姑娘与兄相处从来都是一片热心,兄纵不受,也不用说出这般冷人心的话来吧!”又见段惊霆欲开口,忙阻止道:“天色已然不早,此处险地我二人多留无意!段兄即有意今日会那金龙,也请趁早带路吧!” 段惊霆本不欲张入云口角上占自己上风,但因其一口提及金龙,心中一作,旋也睁大了眼睛,眉间皱动,只低喝一声道:“且随我来!”说完,双臂一展,即已是凭空而起,电矢一般的向前纵去。张入云见他两年不见果然已精擅起排云驭气的本领,而自己却为纯阳已破,轻功打了折扣,心中不由一叹,脚底一点,也是平步迈了出去,只是一纵数十丈便要与树冠上借力,相行之下到底被对方比了下去。 可是张入云一身轻功当真非同小可,虽是陆地飞腾,却也一般的不落人后,任的段惊霆几次加力也未借其抛得多远。何况二人只在坐望峰左近活动,一时不过飞纵出二十余里,段惊霆便已在一广大几近是一汪镜湖的水潭前驻了足。 张入云见那方湖水虽是清纯,但除前滩一地可见潭底外,不过三五丈径深,便是一片青幽,他修的一双神目,见此便知那水潭多半连着地径,虽则不算多宽广大,却是幽深无比,一时见目注于湖水深处,但觉其好似一深不可侧的黑洞,随时便可将自己吞没。张入云虽是多年来修行精进,但终究人力有限,一时已这大自然的威力雄奇相比,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而一旁段惊霆,已是置身于湖畔树林,从一巨岩缝隙中掏摸出一方铜鼎,内里打了两个包袱,打开来一看,却分别是食物和衣服,一时抛于张入云一只油鸡并一壶酒道:“且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说完自己已将一只羊头撕开,左右开工顷刻间已是吃了大半,扬脖又是半瓶酒灌下,旋风般的便将手中食物吃了个顷尽。他人虽生的标致,但吃喝起来,却又透着一股狠劲。 张入云待将食物接在手,鼻下闻着自己一身自水牢中带出的腥臊气和手中油鸡的香气,却是有些皱眉,当下先将包了荷叶的油鸡反落,便多行了几步,一时上行至水潭里,便将衣履除去,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 段惊霆见他做作,直打了个酒嗝方与他道:“你这般洗了身子,只是多费手脚,不时下我二人便要入这水潭,你洗了也是白洗!” 张入云闻言皱眉,却只回首轻笑道:“纵是如此,吃饭也是一正经事,你我二人在脏水牢里一番折腾,食前净身沐浴总也不算过分吧!” 一句话说的段惊霆冷笑一声,意似其为人罗嗦,但到底没有与其再做周旋,而是将那铜鼎置于一地,于其下生生了,又将食囊内一口袋打开,倒出好些焦黑的肉块,不久火势渐旺,鼎中的肉块也为其炙烤的散发出一阵焦臭。 张入云此时正在进食,闻之不免略皱了皱眉,但他五感灵动,闻的那恶臭之中又有些异样的香熏味裹在其中,又在先时见那肉块的形装都是大小一般,忽地回想起什么,不由开口问道:“你这鼎内烤的是什么东西?莫不是燕子?” 段惊霆正在旁催火,闻言冷笑道:“看不出,你倒知道的不少?不错,正是我行前跑了八百里于昆仑山浇雨峰脚下采的百十只渡秋雨燕,这小小燕儿飞的着实是快,为了这些小东西,几乎花了我三天三夜的时间。” 张入云见他杀阀心思太重,不由又是一阵皱眉,但口中仍自问道:“有闻蛟龙喜食烤燕?你方才不是说那封锁金龙的地穴乃是藏在太行夫人的后花院之中吗?怎么这会功夫却在这水潭边烧制燕肉?难不成眼前就要遇得那恶龙?” 段惊霆晒笑道:“我原来还当你确是有些见识,原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燕肉只能逗引那类恶蛟与螭龙一般的蠢物,真遇神龙怎会看上这点东西!我在此烧烤燕雀,只不过是因为前番我探行太行万香园时,不知其有五条恶蛟守卫,不查之下才被那死老太婆发觉,今番再入这园中,还是趁早先收拾那几条恶蛟,不然的话到底惹厌!” 张入云因听得有这般缘故,这才没了话说,一时只将油鸡刚刚吃完,便有觉潭底传来些微异动,段惊霆与其一般的耳聪目明,当下也已发觉,立时弃了铜鼎便起身往林中退去,等他欲相唤张入云也随同自己趋避时,却见身旁一阵清风,张入云已是蹿身与自己一同退守,一时见了,虽是口中不说,但自觉其人倒是堪称机敏,与其一同办事,倒不用自己多费唇舌。 且二人只一落地,便将自己一身气穴尽皆闭住,不使自身有一点生气外泄,恍眼之下两人便如化做了两方石块,再不易为人发觉。而段惊霆还于落地前,自新换上的衣服袖笼内一阵抽动,顿时手上便已多了一条如玉筋一般晶莹透亮的皮索。 一待二人俯地,不过片刻,便见那本就幽深的深潭口,竟自起了数道漩涡,稍待,便已溶在一处做了一个巨大的涡斗,顿时间大地震动,地底竟传来裂人心肺的嘶叫声。须臾之间便见得潭底忽然探出一斗大的龙头,只是顶上无角,空有四尺来长的龙须,且透体水滑,竟无多少鳞甲。稍待又见两头无角的螭龙自水中冲天而出,一时间张牙舞爪只在空中一番腾跃却旋又落身于仍自在炙烤的铜鼎前。 正待其中一只胆大的欲取爪勾动那铜鼎,却忽听得水下又是嗖嗖两声清吟,已是又蹿出两只蛟龙,因见螭龙欲抢先争食美味,当即犯了凶性,阔口一张已是将其一口咬住脖颈,待其自知无力相抗,摆尾示弱,这才扬首将其掼倒在一旁林中,顿时十余株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便被其撞倒。尚幸方向摔的甚巧,倒没落身于张入云二人身前,不至露了形迹。 那后来两条蛟龙想是年久修行深一些,已是顶上生了双角,只是未分枝叉,背上虽也有青鳞,但也不见紧密。但只此一般却已能克制的住那先来的三尾螭龙,当下一先一后已是上了岸,举爪将铜鼎顷覆,长舌一卷便要摄食那烤燕肉。 可未知才刚就口,还未入腹,便见眼前一道青光如灵蛇一般的蹿出,陡时便将自己巨口锁住,心惊之下,忙奋力挣扎,可那细索看似不过幼童手指般粗细,却是仍凭自己如何发力也挣不得脱,且那细索古怪,只一经将龙口缠上便得收紧,几下里为蛟龙挣扎已自深入其肉里,当下痛的那妖龙倒身翻滚,龙尾摆处,直打得岸边飞沙走石,不过刹那间功夫,便已扬起漫天的烟雾,只将湖面打了个一片乌云迷漫。 正待那恶龙痛的浑身打颤,欲召唤手下群龙上前相助时,却见眼下又是四道青黄不等的精光涌现,一时上便将五条蛟龙尽者锁住。俱都如先时老蛟一般,被封了龙口,连有心想召唤主人救授都办不到。 而就在这时,一旁石后已自跳出一少年,当下见蛟龙为自己所擒,却是喜的狂声作笑,只不住的欢呼雀跃,双手尽扯了五条绳索,虽任妖龙们如何挣扎,却也脱不出其掌心。 张入云在一旁瞧的心惊,他本以为段惊霆在那燕肉下了迷香一类的药物,不料他却是用如此这般强横的手法擒龙,目瞪口呆之际,又见身边英俊少年已为生擒五龙,欢悦的一张俊脸已自扭曲,心中虽也佩服其能为,但也止不住的一声叹息。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龙 (拾参) 第五十回空谷遇香草莽山屠妖龙(拾参) 再说段惊霆自将五龙捕获心中狂喜,虽是仗手中宝索可以克制蛟龙挣动,但到底一次擒的这多妖龙,便是自己天生神力也难以持久,而对面青鳞老蛟已修有灵性,见相持之下段惊霆脚步已有些松动,虽也累得它筋皮力竭,呆此时是在挣命,不比平时,直拼命奋起余勇苦苦挣扎,又将身旁三条小螭龙已渐渐为对方制服,再不敢相抗,气恼之下,连声鞭响,只甩动龙尾打的螭龙周身一阵乱颤,经此五龙合力,竟渐渐占了上风。 可段惊霆早有准备,见那老蛟狡猾,只一声狞笑,却是劈手将右掌中三条捆缚螭龙的绳索塞入一旁张入云手里,也不待对方答不答应,就已然将手收了回来。张入云促不及防之下,本能的将手一紧,顿时三只螭龙竭力挣扎使出的所有力道均传之自己掌心之中。这力量实在太大,双方刚劲一触,张入云力不能及,手心一热,险险将自己掌上一层揭落。但他功法精纯,拳掌功夫却在段惊霆之上,见不及换力,手下一松一沉,就势松出不过一寸绳索,便已将妖龙的巨力化了一半,至此一个提力,待见脑后长发一紧,旋即也与妖龙僵持住。三只螭龙不想张入云也是一般的巨力惊人,心焦之下,更是发了狂的在空中乱舞,只想拼命钻入水中,便可借水生力,逃之夭夭。 而至此时段惊霆才开口与张入云嘱咐道:“你别担心,这青黄二色的皮索皆是用龙筋所制,任这几条妖龙怎么折腾也打发不了!且稍待我手脚制了这青蛟再来帮你!” 而一旁正在奋力的张入云却也笑道:“那段兄可得快些,小弟可不比兄有长力气,若不甚将这蛟龙跑了,回禀至太行夫人可不太妙!” 段惊霆本就晓的对方气力不如自己,但闻得张入云奋力之下依旧是字正腔圆,并不显乏力的迹像,知他功力却比自己精纯不少,闻其言笑,倒也有些佩服。此时他单臂相敌二蛟,已是轻松了许多,至此得了空,却又从腰间取出两条龙筋,抖手放出便将如灵蛇一般,将两尾青蛟四爪连同龙尾一并锁了,一时手上再一加力,连将二蛟在沙滩上掼了两下狠的,这蛟龙离了水又遇上段惊霆这煞星一番折磨,自是再无力相抗,虽还未死,却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而只一待将青蛟收服,段惊霆便又取出一条龙筋,再一抖动便将张入云相制的三只螭龙做一处缚了,他左臂本是得自孽龙的残肢,神力当真惊人,只还未待张入云牵制,便已抖手将群龙收在脚下,也不待问询,双拳挥出便将其中两尾龙首打了个稀烂,连哼都未哼便已了帐,留下一尾惊恐之下,只挣大龙眼,一身无鳞的蛟身只在白沙滩上狂扭挣扎,可段惊霆手中龙筋都是得他祭炼过的,坚韧异常,越是挣力越收缚的紧,不多时已是深深嵌入肉里,可段惊霆却只在一旁冷眼相观,见其终于知晓厉害,这才收了目光,回首又朝青蛟处行去。 张入云看他面色狰狞厉,知还要再伤青蛟的性命,腰间一挺已是上前一步,未想段惊霆已然惊觉,当下已是将手狠命一挥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这类恶蛟若想成龙,还不知道要伤多少性命,你若再如妇人一般与我罗嗦,且先与我恶斗一场再说!” 张入云前番与祥草躲避这群妖龙时,便已知其性恶凶狡,且段惊霆此番说的并没有错,只是自己出言阻止其恶举,却是为了眼前少年少做杀阀,不要因心中业火,而蒙昧了心神,到时如为外魔侵扰入了魔道,以段惊霆的心性,只怕真要有一番作为,为祸一方呢!可眼前人功行并不在自己之下,真要相斗张入云实无必胜的把握,何况他自前番破了纯阳,知自己浅薄难为天下事,且自己坐望峰一行还有大事要办,张入云虽不曾谋定,但心中隐隐已觉得自己今后行事也有借重段惊霆的地方,为此几番一凑,到底隐忍退避于一旁。 谁知少年人自行至青蛟身前,却不一掌将其击死,而是左臂伸出,取手抚在蛟龙额头上,当下就闻他一声低喝,便见其掌下一阵精光涌现。那被点动额头的恶蛟,却如临灭顶之灾一般,先还有些力气做挣扎,可时过不久便已全身萎迷了下去。而身处一侧的张入云,耳目聪便,细闻之下已听得少年掌心如抽动的涓涓细水,豁然醒悟顿时便了脸色,而再见段惊霆额上青筋却已暴出,双目尽皆冲作了红色,时隔不久待其神色恢复时,掌下老蛟已是瘫软成一团,已不成龙形。 再待段惊霆欲取另一只蛟龙精元时,却是一触之下手下精光便得掩蕴,为此张入云正在奇怪少年怎会歇了手,不想其人已是一脚猛力踹出,将个剩下一尾青蛟龙首踢暴,口中仍自喝骂道:“不中用的东西!已修至龙身,却是没有一些精萃,真是废物一般!” 张入云见其动了狂性,却在一旁劝慰道:“段兄竟有这一门奇技,当真叫小弟括目相看,只是如兄这般,虽可将蛟龙精血龙阳吸动,但不免其体内恶质也为段兄采撷,如此一进一退,内中厉害还请段兄三思才是!” 段惊霆冷笑道:“我自有我路走,不用你与我说这般大道理。何况你久日说这些假道学还算有些持仗,可两年不见,你与当日相比已是丧了纯阳,怎还有这般做作。你又修的是玄门正宗,不比我自幼便是左道旁门,我观你气像,若想今生有些造化,少不得到时也得从我这一般粗劣的举止呢!” 张入云见他果然心细,虽一直未说,却早已看出自己丧了纯阳,当下只笑道:“兄说的是,确实是小弟多话了!” 一句话说过,反倒惹得段惊霆有些疑惑,他虽知张入云言语随和,但总觉得对方心慈但又不失城府,此番话说的太过简洁,却反倒让自己有些忌惮。但他素性高强,只一念之间便不再理,一时手下加劲,便将那老蛟头上的双角硬生生拔了下来,遂抛于张入云道:“今番你也出了力,这老龙角就归你,就怕你作做不要!” 不想张入云却笑道:“这蛟龙是段兄杀的,其生的罪业与小弟何干!即然段兄见赐,小弟怎敢不要!”说话间袖袍展动已将双角接在掌中,因那龙角足有三四尺见长,收裹在袖中不得方便,便遂将其与腰间交叉缚了。原来张入云此时一应的兵刃都已被沈绮霞防太行夫人窥伺尽皆收走。他虽一身本领尽在拳脚上,但到底能身边多一件锋锐尖利的龙角,总是有备无患。 而段惊霆听得张入云言语市侩,知他故意因自己前番言语与自己作耍,一时冷笑一声,也不理他,双手一番动作,便已将蛟龙龙筋抽取了出来,至于剩余的龙鳞龙角,他却只当是垃圾一般两脚尽皆踢落入水里。张入云,见他将龙筋收裹时,腰囊内一应的青紫二色大放光芒,于此看来,只不知其手中害了多少蛟龙的性命。 就在这时段惊霆已将三尾螭龙中唯一的存活的一条,取龙筋缚了脖项,地上龙尸更是看都不看,又是一脚踢落入水,虽跨步上了龙身,当先就是一击将蛟龙打得抖做一团,方与其道:“快带我二人经地径入万香园!”说完也不待其答服,已是将龙筋收束,只留得一点点空隙与其挣命,再又长臂一带,竟将龙首凭空拽起往水中栽落。平日那般威势的妖龙,此刻在其手底却如一尾瘫软的泥鳅一样不济。 待长龙入水,段惊霆已招呼张入云上来,又玩笑道:“你该不会怕走水路吧!” 张入云闻言一笑,脚下点头,也上了龙身,虽则手中没有管带,但他双腿略一收力便端端正正坐在龙身上纹丝不动,只是不乐那蛟龙一身的腥涎,倒弄脏了自己一身衣服。好在旋即身体一沉,二人已是入了水中,已不怎现。入水不久段惊霆已自发觉张入云可在水中呼吸,并不是自己先前忖度的要在水下闭气,为此也得一惊,自此也觉张入云一身本领深不可测,端地是不容自己小觑。 因二人都有水下行走的本领,虽则地径幽长,但也不过晃眼功夫即至,待蛟龙出水时,张入云才发觉已是身处一座莲花池内,睁眼过处,满眼都是翠碧,耳畔鸟鸣兽语,各色珍禽异兽尽都置身其间。张入云本来虽不懂这多异样,但自在乐长老人门下习艺半年,又常绘录老人秘藏的经典,已算的是多有见闻,每每将异草灵兽收在眼底,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当下只恨不得腰囊在手,可取经典对应,为此不觉又想起艳娘,其聪明灵俐胜过自己百倍,就没有经典在手,只要艳娘在身旁也定可认出十之**。 正在张入云思忖之际,段惊霆却已驭龙上了岸,待二人下了龙身,为防张入云与自己罗嗦,已趁其不意又是一拳将那螭龙击死。只是此一番为防其走了形迹,却改用了阴手,生生将其震死,不使龙血泼散,遂又踢其入了莲池内,那水池虽不大,但却极深,妖龙尸身瞬即便已沉入水底再不能见。 张入云见其手辣,知自己劝说不动他,为此只得暗自一声叹息。而一旁段惊霆闻其语气,却笑道:“你这人真是酸气重,我杀一条也是杀,现今都已取了四条性命,趁早送其了帐也好让这妖龙魂归地府与自己兄弟相守,你莫忘了,你腰间也收着龙角,我虽手辣,没有你帮衬也难成这事,若论我手毒你也逃不得干系!” 张入云不料他此时心境大好,竟会与自己说笑,当下也只得笑答道:“段兄放心,小弟也无意指谪段兄的不是,只是我二人即如此地,还是快些寻觅蓝田玉实要紧。虽则兄台行事紧密,但我二人脱难与擒龙时间耽搁已自不少,还是行事快捷才好!”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壹)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壹) 段惊霆闻言大笑道:“自古道做贼心虚,果然一点不假,你一个外表正经君子,此时入了人家后花院宝地,也变的胆小了起来,却不知往日的义正言辞都到哪里去了!” 张入云亦笑道:“不告即取,实为窃!不过我要这蓝田玉实实有用处,也就顾不得了!何况她太行夫人冤枉我,害的我入水牢惹得一身腥臭,我拿偷她一点东西,也不觉有甚愧疚!” 段惊霆乐道:“当真伪君子便是指你这般人物,明明要偷人东西,还安排这堆大道理给自己,偷就偷了,这婆娘害我不浅,到时我不把她这万香园一把火烧了已是大发慈悲,还指望心生什么愧疚?你这样的做人行事,只怕终有一点要把你憋死!” 张入云见段惊霆与自己斗口斗了个没完,只得抱拳道:“段兄说的有理!现如今小弟不是与兄台在主人花园中行此苟且之事吗?闲话无意,无论小弟虚伪做作,还是兄台真心直性,小弟今日入宝山,绝不想空山而归,还请段兄先行带步,小弟随后趋从!” 段惊霆闻此言方一拍大腿道:“这话说的还有些像样!总有几分见真意思!你且随我来,这老太婆花园实大,一不留神可还真回迷了方向!你可不要为满眼宝树仙根迷了心神,一辈子困在这破园子里出不来了!”说完已是拔脚就走,他飞行绝速,一冲就是数十丈,只一溜烟便已闪没的只剩一道虚影。 二人都是一般的快脚,转眼便已晃出老远,而一路上张入云却并没见得什么阻碍,心中以为此处是太行夫人藏宝重地,于今自己两人却能这般随意游走,不免有些疑惑,为此便又开口询问起段惊霆。段惊霆闻言冷笑道:“你当你这一路自在,便是这么容易的吗?为那知晓那一处蛟龙出入的地径所在,我便在这坐望峰后山足足仔细留意了一个月,而那雨燕也是我来回跋涉三千里才求的灵禽,不然以紫老太婆那般严的家法,这几条长虫能这般容易便被诱出!你也太不把这坐望峰放在心上了!要知这紫老婆子是当年白犀潭大弟子的后人,真要是论起降魔法力来,便是各大门派长老也要逊上三分。只从她祖上遗留,先时能将你我擒夺的捆仙绳便知些端地了!” 张入云虽是自幼求仙问道,留意当世各大门派来历,但于白犀潭这类有**力的散仙前辈却是知之甚少,但只观段惊霆说话时难得面色慎重的模样,便也可知一般,心中虽还有些疑惑,但到此时也确实不敢将太行夫人小觑。 而当二人转了数个弯子,段惊霆轻车熟路的连在园中兜着圈子的趋进,两人才在一占地足有亩许大小,好似石榴一般花团锦簇的绿树下歇了脚,待张入云过眼看处,就见落英缤纷,千枝万叶俱生的拇指大小的五色玉石一般的花朵,远处望去就好似一丛花海,一阵微风拂来,群花似波涛一般的翻滚摇曳,真个叫万紫千红,雪海飘香。纵是性冷如段惊霆一时也是驻足凝望,不舍将目光移动。 待见张入云眼光游动,只在树冠上探寻,便在旁解释道:“这玉实本是天上仙根,虽然一棵树上结了这多花蕾,但真能结实着不过千万分之一,况且数年上才得结得一两粒,此时有没有结实也还说不定。你眼光不错,且看你能不能从这花海中找得到。不过先和你说好了,我时光有限,最多给你两炷香的功夫,时过不候,可别怪我到时就走!” 接着再又见张入云移动身体,就在树外巡走起来,却又指点他道:“你也别只在这树上指望有结实,还需留意脚下,有闻这果子结了也会掉落树下,因此两面都要照顾到!” 张入云闻言忙将眼也望树身上张望,但见亩许方圆内,为落花已填成一片天然的花毯,且那蓝田玉实想是仙树灵根的关系,落花虽离枝头甚久,竟是久久不得枯萎,那树下盛开的花朵几比树上还多了几倍,且年深积久,层层叠叠,更是难以寻觅。虽是如此烦难,但张入云即得眼见机遇可救隐娘花容,难能错过,一时为求全功,反摇身退出十数丈,好将群花尽收眼底看得仔细,可到底仙宝灵药不是轻易之物,虽则多时用心查验,也不得一点收获。 段惊霆不料张入云竟会为了这不值一提的微物花这般大的心思,虽见其在短时间内连连展动眼神,目力精神都显疲累,眼框中已布满血丝。但却不想为张入云此事所困,误了自己大事,当下见时辰快到,但提醒他道:“我看你今日也多半不会有所收益了,还是先随我入地穴,等事后再来,再不行日后只后紫老太婆强讨就是!” 而张入云闻言却未见沮丧,反将手一摆道:“你且稍待,我欲再尽心试一试!”说完也不待段惊霆作答,竟是走到树根下,忽然盘膝而坐,炼起功来。 段惊霆以为他功行精进,已可遁元神出窍,神游幻化,驱使方便。为此上虽是心头不悦,但因有心想知道张入云比自己功力如何,仍是耐了心思在一旁观望。可不料,瞬间之后,其人便觉有异,原来张入云不但未有行功反而即坐倒树下,好似空无一物,如此气质又与先时二人隐身时收拢身体气息有所不同。再见其人,却觉其似有似无,竟有飘然出尘之态。段惊霆也是年青一辈中功力有数之人,只一留意,便知张入云已参得天机变化,此时坐倒树下正在与那花树周遭方圆内一切相合,潜神化虚,此周围一切俱都瞒不得他一丝一毫。如此看来,只不过片刻功夫,这树上树下便可为其扫涤个干净,每一寸境地俱瞒不过他。 见张入云有这般进境,段惊霆忍不住有些动容,要知若以功力而论,他这般行法,实还算不得什么,但毕竟得此一般,段惊霆已知张入云功行悟性都在自己之上,所欠缺者只是冲盈的内力丹气,可如今其已破纯阳,自己虽素不服人,但也不由为眼前少年有些可惜。 可就在段惊霆感慨之际,却忽见张入云冲身而起,恍眼经过已把自己拿过于一旁,也不待自己搭理,便将两人身体伏落。段惊霆见此知有来敌,忙也随张入云一同闭了气息,依前番擒龙时一样,将身体一切都隐匿了起来。 就在二人才刚隐身不久,便觉远处好似有一缕细风渡过,段惊霆还不得睁眼细作,便见有一细小身影已是飞渡至花树下,不至落地时悄无一点声息,便是人影也似是一抹油彩凭空于花间按落,平步行走了与树下群花之上,不但未见一点形迹,便是花瓣间一些挤压摩动的声音也不曾有。可再观其步法轻盈之外还添刚劲,段惊霆自来心气甚高,自负自己轻功绝顶,便是张入云恐也要微逊自己半筹,可自见这眼前人举止,却是不得不甘拜下风。再见眼前人物,竟是一头到脚都由黑纱笼住,身形胖瘦都看不出,却还能得这等轻身功夫,无形之下又添了一层烦难。 段惊霆见此心下愈加佩服,虽仍冷眼旁观,但由不得的瞳孔之中为见异人,而放大了好些。就如此来人也好似有些察觉,当下将身势顿住,已自留意周围。段惊霆见得大小阵仗无数,见为敌人警觉,知对方功行比自己高得不止一倍,忙沉心静气,将自己潜藏的不剩一些形迹。而那人好似良久不觉左近有人,便也放松警觉,踱了数步于树下仔细看起花树来。 就在段惊霆见那人痴醉于花树美景,脚步不停只在树前绕动,却忽觉肩上为张入云一只手掌按落,顿时间心神一晃,精神意志竟似为其掌力牵动带走了一般。他当时只以为张入云背后偷袭自己,正欲挣扎,但瞬间便已恢得心智,这时才觉对方探出手掌,只将自己声自己与其联成一线,同起同止,甚为古怪。 正在他奇怪之际,却又觉身旁以异,原来那正在树下凝视的细小人影体内,竟如张入云先时一般,潜观内视,刻竟观察周遭动静,而自己若不是为张入云带动,将生理调和的与对方一致,便已为那异人发觉。只是对方这般游走之际还得行功,且范围之广比张入云直要大上三五倍,两厢计较,功力之高实是自己平生罕见的高人。 而那异人见自己内视之下半日无功,至此方有些惊异,口底“咦”了一声,这才将功法收了,虽只此一声,但语声倒甚是轻盈悦耳。可就在段惊霆以为对方去了嫌疑,却陡然间只觉空气里好似有万针加体一样,直刺得的自己险些痛叫了出来,幸是张入云一身肌理皮肤均炼至极上乘的境界,一吸一引,仍将对方这无声无息的查验躲过。于此之后,那身形瘦小的怪人这才真正放松了警惕,安心在花树下寻觅起蓝田玉实来。 可为此一般,一旁隐身的两少年,却已是汗透重巾,连番胆战心惊,再加精神熬动之下,却比打了一场大战还要疲累。 到了此刻段惊霆进退不得,只好在一旁留守,可回顾之际,却见张入云一双大眼竟仔细凝视那异人的一举一动。段惊霆知他一副心思只用在对方是否能探得蓝田玉实上,可心底还是有些异样,只觉张入云今日竟似变了个人,却为得一颗草药下得如此大的功夫,心上疑惑,倒有些担心他会犯大险出手与对方争夺起玉实来。为此上,他心中倒不由盼望眼前异人只不要能找到蓝田玉实才好。 可天不遂人愿,那通身袭了黑纱的怪人,只在树下不过片刻,但举步望一侧花丛中行去,好似发觉些什么。段惊霆为此心里一震,知对方已找到些什么,再待望身旁张入云脸上看去,却不料肩头一沉,身旁同伴已是借力纵出,竟往那异人身前冲去。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贰)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贰) 段惊霆不料张入云会有如此失智的举动,为此大是嗔恼,且他还有意地穴金龙,并未因其出战而跟随在身后,脑子里念头蹿动,一时上也自有了主意。 再说张入云只一动身,便是尽了平生本领,他慧目神奇,只一待对方行动,便已瞧见花丛深处已有一枚玉珠大小模样的果实,虽是自己平生向不与人争先,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被眼前人将玉实夺了去。左掌扬处已是一记穿云般的劈空掌袭到,他此刻功力精进,掌法精纯,虽是单掌运处,但却听哧哧两记作响,已是先后两般掌力推出,一击那异人,一击玉实所在的花丛,顿时激起漫天花雨将花树下舞了个周密。虽则自己与敌人都是一般的眼力高强,但经此一番变故,总要多添些负累。 而那人见张入云突袭,一掌击到,虽是事出不意,但却也能从容应对,待张入云掌力及身,其本就瘦小的身体,却忽的一转一折,漫游天际,竟不似人体,而如一条绸带一般在空中转折了半个圈子,只听得一旁花树上一记脆响,张入云掌力已为其避过,却打折了一茎花枝,如此一来又得落花满天,众人眼前越发的眼花缭乱了。 此番张入云手狠,却不待对方驻身,已是右掌再出,又是一记劲风疾走,他轻功绝顶只此晃眼之间,已闪身与那人身前,也不多言,便已头下脚上,一个横扫千军竟施出平生力道硬击对方。 而他果然料的不错,异人再又躲闪了自己一击之后,防被张入云占了先机将玉实夺去,并不后退躲闪而是当时脚尖一跺,已是侧马回身,凌空一脚与张入云凌厉绝伦的一击对了个正着。就听得一声如生铁一般的鞭响,两人都是各自倒翻了出去,张入云仗了先击的优势,只一个凌空倒翻,却趁势将双手在地上一错,便得将身倒拧立身。而对方身法更加曼妙,收足提身,本该往后箭退,却为其将手与空中一揽,竟如凭空锁拿住有质之物,只不过身退了三尺便已将余势渡尽,再得轻身落地一刻,通无一些生自己,并没有一丝为张入云脚力激荡的意思。如此本领,纵是张入云事前知道对方是当世高手能人,惊见之下,也是不由的为之一夺。 待两人落定,便听得张入云冷声笑道:“我只当你一身剑术上乘,不料你技击功夫也是一般的厉害!” 而对方却是半日不语,好似目注自己良久之后才得开口道:“三年不见,你的本领也是进步神速,你倒好精纯的内炼之术,竟连我也将你看漏!” 张入云闻言大笑道:“三年不见大家互有精进,这是不屑说的,只是我奇怪你怎么会也想要这蓝田玉实,纵是再老再丑,食了这玉实返老还童又有甚意思!” 异人又是过了半晌方道:“这都不关你的事,你即敢显身于我做对,便该有所觉悟,废话不用多说,且受死吧!”说完,已是脚下一晃,挺身便欲向张入云身前冲来,可如此做作却是虚招,只见她将身假意摇摆,左手无名指一翘便是一缕俏无声息的指力透出。一旁段惊霆虽有警觉,却不料对方竟会有这般阴毒无声无息的指力。待发觉时已有些迟了,为此只得一咬牙,将左臂挡在面门,拼着受点伤,也要护住要害。 可就在这一刻,就见空中一道白虹惊走,虽是出指略晚一些,却已抢在头里,与异人指劲相撞,丁咚一声便将其潜心暗算段惊霆的一击给化解了。 玉音见张入云出手即将自己潜阳指力化解,心中颇为佩服,不禁道:“不料你三年没见,武艺外功果然大进,不但得了华山弹指神通,其中急劲变化还更在其上,不然无论如何也破不得我这潜阳指。虽说自见你第一日起,便觉你资质差些,但难能你可修炼到今日地步,实叫我好生意外!你眼力不差,当日一眼便认出外来,小辈之中也就数你有这等能为了!” 张入云见她不再隐讳已表明身份,知其心毒,已是生了杀机,但他自己已犯了急嗔大怒,也顾不得这许多,闻其言中虽有褒奖的意思,但实是视自己如无物,满心以为可将自己一手拿下。不由笑着答道:“我与你仇怨这般深,自是时时留意,何况你这袭身的乌纱虽有些异样,但到底单薄了些,无论如何也难掩你脸上的伤痕,只是我还是百思不解,为什么你一个这般年纪的出家人还如此在意自己的相貌,实与你说,当日里未毁容前一副面孔便已甚不堪,冷的和一方青岩一般,就不知这传闻中的蓝田玉实能不能医的好你!” 一旁段惊霆闻言就知要糟,他虽未与玉音相处过,但只听得二人一两声言语,便知其是心毒手狠之辈,张入云这般讥损她,定要糟其报负。可是又为见张入云出言刻薄,露了张狂的性子,倒是忍不住一乐,知道马上两人便要大打出手,自己可有一番好戏看,虽则张入云功行比对方低了不止一筹,可他却没有一点要上前相助的心意,况且如此之下更可见张入云平日里隐藏的实力,为此上,已是生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可就在他心中作乐时分,就听得张入云一瞬不瞬目视玉音,口中却对自己说道:“段兄还请小心,这老尼姑生性凶狡,一身剑术更是吓人,我二人撞破她偷盗太行夫人蓝田玉实一事,今时定不能放过我俩。她相擅暗算偷袭,纵与我相斗时,也定会寻法重伤兄台,兄虽知作壁上观,但也不可疏忽!” 段惊霆笑道:“我知道,这秃老太婆下手实毒,功夫更在我二人之上,即便是我两人联手也不及她,所以你哥哥我只安心在一旁坐观,且看看你有甚能耐,实要是你到时不敌身死,于此之前我也一阵脚底摸油,不过今日为你坏了我大事,你却便指望我即此与你善罢甘休!” 张入云笑道:“好说!”遂又与玉音请手道:“不用再多张智了!虽是你无把握之前绝不得出手,但今日的张入云已不是昔日的张入云,我功力再怎么低微也不再是当日可为你随意鱼肉的后生小子。或是你将飞剑祭出手,如此一来,倒是真能将我难住!” 玉音生性多疑,只一闻言,便在肚里十余个心思闪动,虽有心猜忖张入云是故意说的此般话,已防自己运飞剑,但又或是其有绝技在手,并不在乎自己剑术。为此,过得片刻之后方开口答道:“伤恙剑剑光太过凌厉,只一出手怕为这园中守卫的神兽发觉,何况这玉树这般繁茂,若为剑光所毁,实也是暴殓天物,且也大伤风雅,太行夫人与我过从甚密,为我一事破了她灵园景色,倒叫我有些不安!” 张入云纵声笑道:“不料你这般毒心辣肠也知风雅,还能有太行夫人这般密友,当真叫我意外,不过你放心!”说着手指一旁段惊霆道:“你指的护园的神兽若是那五条蛟龙的话,先时已被这位兄台一一诛杀,倒不用担心施动剑光时为太行夫人惊觉。” 玉音不料段惊霆竟已将恶蛟尽数杀死,她虽时刻也曾留意其举止,但闻张入云一言,却又不得不多看了其一眼。可就在此一刻,就觉胸前空气大窒,五道白虹已是破空而出,原来张入云已趁自己不备,运弹指神通偷袭自己,瞬间咽喉胸口五处要害被其封闭,显是对方一出手便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见此玉音只是一声冷笑,右手如兰花般的打开便也是五缕指风渡出,晃眼便破了张入云这一记偷袭,且她功力远在其之上,促然这际不但将对方杀着化解,小指勾处,竟还还了张入云一指。 而此刻的张入云正将身蹿出,欲行得玉音三尺近身,与其缠斗,为其指力所阻,只得右掌如握烂柴将其指力接下,但心犹不忿,倒身横扫,只将一地落花如泼雪一般铲向玉音。 那一边厢玉音见张入云不知仗什么本领,竟可空手将自己潜阳指接下,正在大惊,再见眼前花瓣袭到,为张入云的劲扫之下,每一片都如刀刃一般的凌厉,虽则难伤自己,但到底惹厌,且花瓣满天飞舞一时也将自己目光有所迷惑,为防张入云偷袭,双臂一振,便是莫大的劲风吹出,瞬便将花叶扫涤了干净。 而再看张入云时,就见其已倨身于身前一两丈处,到底没能来得及近自己身前。可玉音冷眼瞥处,却见对方已是累力于双臂,掌心猛的一砸地面,因是其蓄意所为,顿时间十余丈方圆内所有落花尽为其震起,顿时二人如沐花海之中,虽是杀机重重,但满腹馨香,着实惹人心驰神醉。 玉音不料张入云施出这般无赖法子,她不比对方立意偷袭,为此被占了先机,有觉身旁劲风拂掠已知少年已然身至,只得听风辨器,一掌就是打了过去。 可不料张入云招式古怪,虽是偷身袭到,竟得头上脚下,玉音当胸一拳只能砸在其长腿上,而自己脚下,却已被张入云单掌悄无声息的探至,只待三寸远近时,才为玉音查觉,当下大惊,忙一个运劲,便是迎了上去,为防张入云勾拿自己足下穴道,一身内力急运起七成,顿时便闻得脚下一声惊爆,为其巨力之下,身下落花又是泼天也似的惊起。 虽得如此张入云却并不趋让,见此右掌仍旧迎上,只是再怎么胆大也不敢相犯玉音的锋芒,指尖点动,只顺应其腿弯一路向下,梨花指连连进袭,到底被他激起一些疏漏,将玉音足劲带动,手腕翻动,竟将这位大名鼎鼎的崆峒长老右脚掀动,失了平稳。见机不可失,张入云合身便将其足下揽起,一个抱跌罗汉,便欲将对方摔倒。 可对方到底是老谋深算,又经百战的玉音师太,见被张入云占了上风,一个皱眉,便将双手往空中一握,犹如前番一般,凭空如取实物,便得借力上扬,轻轻巧巧的将张入云这精心谋算的一击化解。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参)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参) 就在玉音以为自己已躲的张入云一击,不料对方就势滚动,长臂一伸已将一旁花丛间玉实拾在手里,玉音师太此刻正置身空中,虽仍有护身的能为,但要拔身来夺也是无计可施,气恼之下,仍是将一拳劈出。至此时才见她真功夫,但见掌力催动便如疾矢渡空,待及张入云身前时已为其一个倒纵翻了出去,即如此,地上也是惊显深大尺许见深的孔穴,其边缘手印清晰分明,好似深深用铁杵运巨力砸出来的一般。 一旁段惊霆看的热闹,只张大了嘴在旁嬉笑道:“厉害!厉害!!这老太婆好精深的掌力,呵呵,可比你我要高的多!张老弟,这一拳挨实了,少说你肋骨就得断的三四根!” 张入云虽见他在旁说风凉话,却并没着恼,一为他自始至终也未想过与玉音相斗时,求助于人,二来有段惊霆在旁挑拔,能乱玉音的斗起心理也是好的,虽然他没有指望能成功过。但段惊霆即有此心思,自己也不会张口阻拦,思忖间,反将掌中才到的手玉实取在眼下细看,见其不过只是如月牙儿弯起的豆角形状,但通体似明玉一般,果粒晶莹,好似略一挤便堪得破。口中不由赞道:“只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却能令人返老还童,青春永驻,这天下间没道理的事,当真是不少!”说完又仔细看了看,忽的做了一个令玉音不可思议的动作。原来就见他大口一张,竟将那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蓝田玉实一口吞了下去,虽说张入云长相也自不恶,但仍是谁人见了,也有王八吃大麦一般嫌疑。 而一旁的段惊霆因见过他奇技,他心思转的甚快,想到内里好处时,不由笑的险些打起颠来,当下只拍着身前青岩道:“往日我只当老弟生性木讷,行事迂腐可怜,不料一时间竟转了性,不想你若行起奸来,也是内中好手,不在你哥哥我之下!” 张入云不理他话锋中讨巧,反故意做作打了个饱嗝道:“好说!在下近朱则赤,近墨则黑,有段兄与这玉音贼尼两般能人在身旁,纵是再不开窍,也得强挣着打点心思奉迎二位才是!”说完,又回首于玉音笑道:“玉音,我称你是贼尼倒不是辱没你,你私相入太行夫人万香园盗宝,道你个‘贼’可并不算过分吧!” 而此刻玉音则已看出张入云只将玉实含在口中,却并未将其咽入腹内,她心智深沉知道张入云此一着是故意激怒自己,且如此一来自己与其相斗时不免有些投鼠忌器,一旦对方为自己落败,只许喉头一开,便可将玉实滑入腹中,令自己白跑一趟。而以张入云与自己的深仇大怨,对方也是绝不会为了惜命而在自己追逼之下将玉实交出的。何况再怎么不济,这玉实已在少年口腔中留存过,如此一来已是沾满其口中的涎水,玉音佛门子弟爱极了清洁,一想到此已是惹得她燎起冲天业火。当下再不顾往日深沉,只冷声怒喝道:“你这后生小辈竟敢在我面前搬弄张智,信不信我举手之间便可用摘下你首纪,到时玉实还留在里腔内!” 张入云闻言大笑,忽的长舌一卷,便连带着玉实吐出口外道:“老尼姑!你一番说的我这后生好生害怕,我即打不过你,索性便将这玉实趁新鲜吃下去就是,说完舌尖又是一卷,当即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玉音虽知张入云是在假意做作,但心中关切,为此忍不住心里一阵激动,因恨自己为张入云这后进制肘,眉色一作,隐在乌纱之下面孔,已是化作了一处狰狞当掌一扣,就听得其掌心中一悦耳的鸣动,已是多了一串细小的铁念珠。 不想张入云却在此刻又再度开口道:“这才有些像话嘛!早就该将你精擅的各种鬼画符搬出来运用。而方才你却舍其利,而与我近身角斗,真不知你是如何做想的!” 玉音即已有了伤其性命,心思本已放稳,可再听得张入云后一句话,却不知觉应声道:“三年不见,我只一时好奇想知道你到底有何进境,你资质愚陋,不得大悟之前,绝不能如意领用剑术,算来也就只有技击一流合宜你,虽谈不上可怜你!但我即不得放纵你,总有些想知道你向素自负的近身本领到的如何境界!” 张入云闻言眉间就是一动,不由笑道:“怎么,在下一点拙技,可还能令足下满意吗?” 玉音见其话语里口气有些改动,虽知张入云是在拖延时间,但因自己也在暗中准备,乐得也为其假意牵制道:“不怎么样!你武功有了些青城派的影子,但又有些似是而非,且拳法激进处又似与青城中正和平掌力有所不称,而且你内力也取了一些古怪,倒好似苗疆外的一些邪法异术,可你偏还得了齐乐长的独门绝技,虽是精妙但与你原本堪称有些精妙的拳脚多少有些相冲。总之你现在这一身武艺如穿了街边冻死的老乞丐一般,满身皆是布丁,虽则你现时功力不深,还不觉显,但异日再炼的深些,如欲将这多拳掌指法,内外功相合,除是有当今大宗师一流指点精益,虽则你心智高强,野心甚大,但实奉劝你一句,如是你指望仗你这一点拙劣的根性,便能将数派正邪几百年的精萃熔成一炉,当真可算得是痴心妄想!白费心机!” 一语投地,却见张入云已是坚起拇指夸赞道:“到底你这老尼姑不比你那脾气火爆,不能深造的师姐,以我这两年经历,往见的列位高人,玉音你当真可算是一流人物,并不在一班老前辈之下。可是。”话到这里,却忽又换了沉声道:“可是我张入云自幼习艺,从来就不曾觉得晓习任何一门技法,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你说我痴心妄想,以我根基实无一点过分,但如你将我张入云只看做知难而退,遁规蹈矩的俗人,那却是你太将我这过往十年修行太看的小了!无论你如何自圆其说,当日虽是你占尽上风,我也依然苟活至今,今日如被你将我杀死,自不去说他,但如为我全身而退,假以时日,说不定我便成你异日心腹大患,只教你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哦,我忘了,你是道行精深的出家人,不用睡觉的。呵呵,这倒省了好多烦恼!” 张入云此番言语中虽是嬉笑无忌,但闻者玉音却是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她昔日也是不信天命,而修至今日结果,但修道者最忌的便是因果外魔,眼前少年若论道**力自不足虑,但忽如自己当年一般说出这些豪言壮语来,却由不得她不惊。 而此刻张入云却已将手一摆,与自己叫阵,道了一声“请!” 当下还不待玉音回意,张入云已是拔身向自己袭来,玉意此时阵法还未准备妥当,欲用飞剑,但到底还有些忌惮,为此脚底一跺反迎身与其战在一处。张入云见其竟想与自己缠斗,不由纵声笑道:“你这行将就土的老尼姑,却也想与我近斗,当真不自量力!”说话间便是拳劲一吐已如穿云一般的向对方胸前打到。 玉音见他陡发张狂,不由狠声道:“你不过米粒之珠,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何来这大的口气!”说话间,竟伸掌将张入云单拳封住,却不施力,而是就势将对方拳头牵引,一至拳力尽展,便得运掌切下,沉腕再将掌力急吐,竟是划了一个圈子将张入云一双拳头送回,不至如此,还将其臂上未吐完的劲力悉数送回张入云身体里。 如此一来两力相交,顿时大了一倍,转瞬之间张入云右掌反拐了弯子打向自己,如此变故实在太大,张入云又知绝不可在玉音面前露了一些败像,为其占了先机,不然剑光掠处,自己项上人头便得要不保。一时上左臂挥处,竟硬生生与自己右拳相撞在一处,当下只听得一声惊爆伴随着一阵骨节吱吱作响的声音,交战二人已是各自回身退了一步。只是玉音笼在乌纱中的面色,依旧从空,张入云一张面孔却是红白交集,瞬间变幻了几次。 至此时张入云才得满面惊恐问道:“太极拳!你身为崆峒派长老,怎么会却会武当派的绝艺!” 而一旁玉音却是笑着自顾道:“好筋骨!你说你十年苦修,倒当真言下不虚,为我这般借力回击之下,你还能挣动身体,将劲力四散于百骸均匀承受,且还能纵力将我震开,当今后辈弟子之中,若以身法手眼而论,只怕你已是独占鳌头了!”一句话说完方才答与张入云道:“我知道你为此一击已险些将经络震散,需要好一番调理,我即已绝心杀你,也不在乎为你占这些小便宜。至于你说的太极拳,难不成只许你自花影处偷学我崆峒绝艺便不许我晓习一些武当派的伎俩吗?况且有闻武当秦红雪对你甚为期重,难道她就没有指点你一些门中的精要吗?” 她这一番话说的甚长,张入云在其讥讽之下,果然才得堪堪将一口气喘平,可眼光谋动处,却见玉音已是手脚放动,隐隐已是要上前相袭自己。他知玉音绝不会让自己从容准备,一时下已是强行跃起,又向对方身前飘去,身在空中,仍自吐言道:“你倒说的是!” 玉音见他遁身于空中,竟还妄自开口泄露真气,但因其城府实深,却并不敢有丝毫大意。果然张入云一将话说完,便在空中一个扭身,旋即已是不见。玉音昔日便知道他虽为年轻后辈,便已修的这宗经天身法,见他果然实了秘技,忙将一身上下劲气全都放开,以做戒备。只心头一个念起,便将穿拳自腋下渡过,直击自己最不当意的左后方斜角。就在她满心以为这一拳可将张入云偷袭封死,但仍就扑了一个空。高手过招只在一线,玉音此一回度算失误,只吓得她心上大惊,即拳一击出不得收势,只能将身一矮,左臂架起,以便封挡张入云随后凌厉的一击。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肆)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肆) 再待其回首看顾张入云时,就见少年竟如自己一般也得凭虚倚仗于空中滞留顿身,见玉音果然判断失误,顿时凭空腾转身子,一个劲扫,真真切切的击在玉音封架的左臂上。虽是老师太百年修为,但也难挡张入云脚下神力。顿时间玉音通身精光大作,护身真气险些被少年这一击击溃。本还想勉力拿稳脚步,到底抵不过张入云这般大力刚劲,胸前一窒,闭不透气,已是被这力重千钧的一脚震飞了出去。 经此一番,玉音身形虽显狼狈,却可趁此将张入云刚劲消解,可刚待玉音将身形把稳,就见眼前一虚,敌人已是晃身于自己身前,取右手搭在其肩头,大喝一声道:“下来!”瞬时里崆峒玉音便不由自主为其牵扯了过去。任是自己一身上乘的内力,竟也抓捏不到张入云手中的内劲,无以相对,躲不开去。见此异状玉音又是一番惊异,无奈只得将左肩一沉,尽量不让对方掌上着力,又取右臂翻手想将其铁腕拔开。不意如此一来反被张入云翻腕又勾住自己右掌,一时被少年抓摸到自己刚力,当下就觉得手臂一紧,已被对方按在地面。 玉音多年历炼,此时为张入云占尽先手,心知要糟,欲挣扎不顾自己体力气血翻滚要再生护身真气,将对方弹开。未料张入云已是欺身埋近,蹲身倾腰反左手就向玉音腰身揽去。此一番动作已是几近街边野汉的摔角伎俩,看在玉音眼中几是哭笑不得。 但张入云体长八尺身高臂长,而玉音身材细巧不过六尺不到,如此两手交叉恰恰封了自己门户,又可集双臂之力,明是相欺玉音体质不足,乃是攻中带守的绝妙招数。且玉音虽老到底也是女子,如此上张入云行此一着,顶多有些觉得恶心,但这位老尼姑见对方少年男子有心相欺自己,却是险些就要气炸了肺。而一旁段惊霆见张入云使此毒技,虽不帮手,但却已是高声喝采,已助其气势。 且张入云手段毒辣,未待玉音施为急救,但已含胸运力将左膝向其腰腹间撞去,他本腿脚本就深重,此时换用膝顶,力道更沉,玉音如被其相犯,便绝不只是折断三四根肋骨那般简单。一时里老师太一身护身劲气被张入云牵引不得发动,又有大难不前,也看不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见玉音周身一阵精光大作,瞬时间本自瘦小的身躯,急转之下几做了光人。再问的一声金鸣,从人眼前一阵寒光惊现。本是占足上风的张入云已被玉音生生平地震出身外十余丈深远,待其止住身子,却见他抱掌怀元,左掌似绽兰花,已做了切指状。而光华中央的玉音,此时身形也得自晃了几晃,脸色几番变化,幸是被袭身乌纱笼住,不得让两个后生知晓。 而张入云一经落地,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浊气,方大声道:“早就劝你施动剑术,你却不听,这会子才将你伤恙剑施动出来,不觉有些晚了吗?当今天下能与我在近身三尺内一斗的人虽多!但你这臭老婆却绝不在其内!” 玉音闻言脸色一阵作白,过了良久才将怒气稍稍平息,她城府心智极深,虽被张入云讥笑,却仍得平心静气道:“知道了!有劳你告诫,这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的!”说完便是扣动手指,掌中白光一作,伤恙剑已自跃出,如一轮惨月升起于空中,月白色的光华虽是纯净的不沾染一丝人间火气,但却又叫人看着自背脊处渗出冷汗。再闻其人道:“不过我也曾说过,取你性命也不需用此剑,这句话于现在也依然有效!” 老师太一句话说语声甚冷,重又恢复往日高高于人上,轻视一切的气度。张入云与段惊霆闻其言,都得眉头一皱,可就在这时玉音已将手持的铁念珠扣动,一个翻腕,便见那念珠惊泛起一层铁青色,青光展动之间,于张入云身前一丈方圆之内,忽的跳出六粒铁珠,将其四周围堵,一时里又已化了金青二色,隐约可见其上有佛门真言闪烁。张入云一待念珠近身,便觉四方如有泰山压来,一个收势不住,已为重力压的单膝跪倒于地面。 玉音见自己事前拼斗时巧放的念珠终于收拢可将张入云制住,心中虽喜,但今日自见其功力实有精进,却不敢再做大意,只垂首默颂真,直要将这少年对头压成靡粉才能罢休。 可不料眼看佛珠收拢几可成功之际,玉音却忽觉对方劲力陡增,巨力持掌不住,竟险些再无力颂动真言。她不知张入云有何秘法竟有法力与自己支撑,心惊之际,只得运全力默颂经咒与其相抗。可就在这一刻,就闻跪倒在地的少年忽然口作历叱一声“破!”顿时当场炸起一个霹雳,其人身前已惊显数丈方圆的紫气,虽只一瞬,但却将围裹自己的六粒念珠震碎。那边厢,玉音受其感应,手中铁念珠也是尽皆震碎,险将自己手掌也炸伤。 当下玉音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手中法宝,才又冷声说道:“我倒忘了你还习得密宗真印,只恨我当日只见得你施展雷印,却不知你还藏了这一绝技!” 张入云听她说起雷音洞旧事,当下便自忍耐不住道:“你也妄为佛门中人,同是佛门法术,你一个近百年修持的老师太竟敌不过我这后生小子,此事若传扬出去,真不知世人会做何感想?” 不料玉音却直言不讳道:“不错,你这孩子心地至仁,虽只得了一些佛门妙法,竟有这般威力。我心有旁务,实不及你!不过此般事也得你活着出了这园子才有机会与世人说知,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说话间,掌中精光一放,伤恙剑已是为其祭起,直向张入云杀到。 张入云见玉音果是忍耐不住将剑光放出,当下一声冷笑,曲指扣动已是一记弹指神通运出,但见白虹惊走,正打在剑光之上,就听得空中一声雷暴,玉音一口百年修为的伤恙剑,竟为起屈屈一指便震了回去。可如此还不算完,趁此时节,张入云已是顾右手,自头上抽一茎长发,一时与掌中捏碎了,重又使铁研针的指力将其化为钢针,伸指弹出便向玉音袭至。且张入云虽未得秘法,但这身体发肤,到底也是自己故有之物,他又近来参得人间奥久,钢针一经飞出,心念转动之下,虽还谈不上运动自如,但已能稍做钢针轨迹的改变。就此些些异动,也将玉音惊的眉间急皱。 为此上只得挣动剑光,回身将其钢针扫落,直待张入云将钢针弹尽,方才开口道:“不想我倒真小瞧你了!三年不见,你果然精益良多,如此要再过得三年五载许是你真可成我心腹大患,于今看来,不施全力确是无法将你打败,这都是我的不是,让施主见笑了!”说话间已将伤恙剑提动在手,只翻动一个剑花,当即便得惊暴出七丈长短的剑芒,与先时剑光掩蕴,细小灵活全不是一番气象。 张入云见之,心中不由一怵,但他知玉音比自己功力高的太多,若是临阵怯敌只能死的更快。虽是见其宝剑威力心惊不已,但自己也是平掌过处,捧起几朵为二人激斗时飞溅起的花瓣,但见玉白晶莹的花瓣一经落入其掌心里,本是轻柔至一捏即碎的娇物,瞬时便已化做刀锋一般的寒光。张入云随手做一番招揽,掌中已是多了几十片利刃。 玉音见其功力精湛,也不由赞道:“你这般手法倒是方便,任走到那里也可得随意取用兵刃,无怪你失了身边重宝,竟也敢向我叫阵!” 未料张入云却只冷言道:“你不进招,却只想与我一直聊到天黑吗?” 玉音见他少年刚强,闻言哼声一笑,便要将掌底剑光纵出。张入云见其剑光凌厉,反唇一咬便待迎击。不想就在这一刻,只听得在旁默声半晌的段惊霆忽然开口笑道:“二位在此稍歇,老爷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张入云见其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不由有些惊疑,略一默想,忽地抬头望向远方,就见一点红云已是直取自己三人存身处而来,知来的是太行夫人,两厢里都是自己对头,本就深锁的眉头,又多了几丝烦恼。 段惊霆见张入云反应过快,只在旁笑道:“你倒是乖巧,我一句提点便知究竟,不好意思,二位先在这里慢慢的相打,要是还不够过瘾,转眼便来个更喜欢热闹的疯婆子,足够你两人折腾的!小爷我可不伺候各位,先走一步了!”说完便已起脚。 可玉音见其离去,却忽然喝声道:“慢着!”说话间,掌底剑光已是直霹向段惊霆,可还没近得段惊霆身前,便有撞着一堵无形的墙壁,当下一阵精光大作,那么锋锐的伤恙剑竟也没能破壁而出,反惹的段惊霆连声大笑。 张入云一双神眼,展转一番,便见的自己与玉音身前数十丈方圆内,竟一样坚起一座无形的壁垒,一时再取一片花瓣射向中天,只不过纵起五六丈高矮,便也撞着坚壁。不想段惊霆趁自己与玉音不备,竟已作法将自己二人笼在其中阵法之中。为此上张入云冷声问道:“段兄!这是什么意思?” 谁料段惊霆闻言立时便变了脸色,一样冷着声音道:“什么意思?我只许你两炷香时间与此地采药,可你竟为意气与这老尼姑纠缠个没完,反坏了我的大事!如今且让你和这老姑子留在这阵中,只待紫老太婆来招呼你两位,你方才一手真印使的不错,就不知道能不能挣脱那疯老太婆的五道捆仙绳!”说完大袖一挥,几个纵跃已是闪身不见。 张入云不料一番苦战,会是这般结局,他自经的各番大变故,行事不再如当年一般的谨小慎微,眼前一番大变化,倒不是很放在心上,一时反倒与玉音笑道:“我是不怕那紫老太婆的,就不知师太你是不是见了主人面会有几分尴尬!”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伍)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伍) 张入云此一番话倒正说中玉音心事,她与太行夫人素有盟约,自己今番也是隐瞒了身份前来另有图谋,盗采蓝田玉实尚只是小事,但如被太行发觉自己行藏,虽不至于反目成仇,自己大计却要多了好些坚难,为此上真比张入云还要作难。因见远处红云来的极快,心焦之下,忙将伤恙剑运起,但见一阵精光大作,段惊霆法术凝聚的晶壁却一些也没有见损。 玉音正邪双修,所知极广,一见之下便得惊觉此时浑敦居首的前古四凶族秘术困龙阵,没有莫**力绝不能破去,至此时玉音方知段惊霆一样也是大有来历,方才只与张入云一番激斗,却将坐壁旁观的他更看的小了!一时苦自思量,知自己今日已然失算,反倒与张入云和声道:“此刻我二人都自不便,不如暂且言和作罢,由我破了那小鬼的禁法,我二人先离了此地,有甚恩怨只留待下次再相定夺吧!” 张入云见她口风陡变,只略一作想,便明白其所存的心思,当下笑道:“你要走就走!至于我会不会透露你的行藏,且看我的心情吧!” 玉音闻言色变,知张入云心思实密,一语便道破自己心事,又见红云已是不过身前百丈,不得再与其争辩,只得将自己食指咬破,念颂邪咒,一道精血泼出,便将晶壁上溶穿了一个孔洞,直待纵身跃出晶壁外,方扭过头与张入云道:“你愿意留在这里等死,自也由你,太行夫人杀心最重,今番你得罪了她爱女,又窍她灵药,且看你有几条性命等逃的此劫!”说完已是手中多了一面锦幡,一晃身影便自不见。 而张入云则是依旧等在晶壁里不做外出,至所以如此,只为他晓得自己窥破玉音大师行藏。依这老尼姑毒心,绝不得容自己这般轻易就逃出生天,多半还要趁自己逃跑之际暗算自己,相较起来,倒不如直等到太行夫人进身反还安全些。为此上只等太行夫人一行所乘的红云近到咫尺,知玉音纵还潜身在旁也不敢大意,才自晶壁中跃了出来。 果然太行夫人来时已是凝着寒霜般的面孔,待见是张入云身处自己宝树下,更是气作了淡青,当先也不答话,便取手将腰数枚金蜂刺祭出,就听见一阵蜂声大作,那金刺就如群蜂一般在空中划着圈子飞到。 张入云闻其破空之声,便知倘一中上一刀半刃,身上少说便要凿出一两个血窟窿。忙左手连弹了两指,就见空中惊虹疾走,那四枚金刺为白虹激荡之下,却是相继被张入云绝技打的高高飞起,直掼出数十丈外开处才得落地。他指劲刚阳,一出手便用了全力,金刺为其一击已受重伤,太行夫人就是想行法手动也都做不到。 见自己金刺无功,太行夫人更得大怒,左右肩一晃便自飞出一紫一金两口玉钩直取张入云首纪。张入云见她玉钩寒光闪烁大不比日常所见的仙兵宝刃,虽是连取弹指神通纵惊虹掼走,但只觉阻力极大,每一指击出,自己掌上便得一颤,不过两三指之下已是疼痛难忍,无奈之下只得运玄功苦苦支撑,可时间稍久,力不能继,面色便已作了煞白。 太行夫人见张入云变了色,这才略觉快意,冷声相讥道:“弹指神通不过华山末技,你即仗了纯阳刚劲与我太暤钩相斗,我就看你还有多少内力可以支撑。”她虽口里这般说话,但反手又自腰囊里取出一条银鞭,抖手即是一丈六七尺长,且其上满是三寸多长青紫色的毒刺,只在空中略一展动,好似一尾周身长毒牙的灵蛇,其状甚是骇人。 只是将毒鞭取在手里后,太行夫人自己倒不动手,而交在身旁的铁冠猴手里,又与其吩咐道:“今再给你一次机会,将这恶贼狠狠教训一顿,若再给我失手,你也不用再想偷生了!”那猴子听了也知害怕,忙接过拜身接过银鞭,便一声呼啸想张入云身前虎扑了过去,待将银鞭展动后,张入云为玉钩毒鞭两厢招呼自是照应不过来,顿时更是艰难的许多。 太行夫人及那妖猴眼看得机,正在高兴,忽觉眼前一阵五彩缤纷,原来张入云已将右手中收藏多时的花瓣作气吹出,此时他加意之下吹出的纯阳刚气,那花瓣先时也被自己铁砚针功力化成钢片,那妖猴得意之下少了防备,瞬时里即见群花指近身前一阵绞动,妖猴胸前已是一面血肉模糊,手里长鞭自然也慢了下来。 而太行夫人也为一两片花瓣障目,险些将手指割伤,因此上空中玉钩受其牵动,不免有了疏忽,张入云苦自支撑这半日,便是在等这一机会,一见敌人有了疏漏,忙自移形换步,箭矢一般,即往前方拔身而去。 太行夫人见张入云遁身走了,心中大怒,扬手就是一击太乙神雷,却见张入云就好似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只待神雷惊起,便已信息斜着身子蹿出二三十丈,他脚步迅速,晃眼便已飞出半里之遥,为此太行夫人却险些失了其踪迹。 可她祖上相传秘宝众多,此刻见张入云惊走,老夫人只略一踌躇,便又自腰囊间取出一枚赤色的晶球,遂往空中一丢,旋即化做一面巨网,其上五彩斑瓓,镶满了明珠宝玉,只化做一片红云便向张入云身前急卷了过去。 张入云见那赤雾一般的巨网来的快极,虽是左突右蹿,却怎么也逃不过其法网,无奈只得回手弹了一指,不料招架的住太暤钩的弹指神通,遇上此类软兵刃也是没了着落,那网上红烟只略荡了荡,便再不见一些消息。张入云无奈,只得拼了性命,往前奔走,到底他脚下功夫实在高强,虽逃不得红云急卷的范围,但那巨网一时间也不得罩落其头上。 远处跟来的太行夫人,见张入云竟有这般绝世轻功,眼见之下又妒又恨,自己虽是飞行绝速,可无奈此地是她宝爱非常的万香园,园中一草一木都是几代人的心血,飞行之际自不免为其拙累,任是她怎生加急,也赶不上张入云脚步,且对方时时还将自己园中美景灵草践蹋,如此两面交加,只气的这位向日里的指气熙使惯了的坐望峰主人险些吐出血来。 而张入云此却比她更加难过,前番与玉音交战,自己便已拼尽了力气,还略受了一点内伤,此刻与太行夫人一番争斗,自己不敌其双钩,更是将伤势引动,此刻上有法网,身后还有玉钩追逼,若再身迟一些,连个飞天猴子都能惹自己气受。他自己一路而来,为求急进,已是不知踏坏了这万香园中多少灵迹,以太行夫人脾气,若能放自己生天直好比做梦。今日所历诸般事实在太多,他目下没有一些指望,只想快些逃出这杀身险地,再找一静地,将其中一切好好思量一番。可此时自己实已将吃奶的力气也已用上,可还是不能逃出身后紫老婆的追逼,自己行动全凭一双快脚,可比不得身后众位腾云驾雾的伎俩,时间一久气力不济,定要为敌人生擒,为此上如何能教他不心焦如焚。 可就在其奔跑多时之后,张入云面前已显出一高高的院墙,竟足有四丈高下,其上满是花藤茎蔓,显是年久无人修整。张入云一见之下心中作喜,只当此院墙是万香园护墙,出的墙外恐能径入林海,那时再作逃遁,可要省上好些心力。而其身后追兵太行夫人见状,脸上变幻却是一喜一忧,心中犹豫之下,已自怀中取一枚金丸在手。 再说张入云只一置的那高墙之下,便一个纵身倒拔了足有六七丈高下便要从墙上高高飞过,谁知才登墙头,便觉已撞上一股巨力,震动之下,已将自己弹了开去,张入云惊巨异之下促不及妨,险些落下高墙,可他到底轻功深湛,左右一个旋身摇摆,便犹如风车一般的转了回来,此一回他有了防备,只轻轻按落墙头,有心试探。 不料那墙上一丝青砖石缝都好似禁地,竟不容自己足尖着落,只一挨近便生阻力,且遇强愈强,自己连使动几般身法,也仍自不能于墙头落下,再往高墙外探望,也是高墙林立,层层叠叠,几不能看透有几重深远。无奈之下张入云脚底晃动,只得暂倚在墙上丛生的花茎上,虽是心急,但仍是回过身仔细留意追兵形踪。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太行夫人已是近身至自己面前不过数丈之遥,双钩更是袭身,张入云连忙闪躲,太暤钩劈空之下,也纷纷撞在高墙禁法上,咚啸一声也是被弹了出去。墙上少年人被追的多时,见此异像只笑着讥讽道:“怎么这般奇怪,这院墙不是你家自己造的吗?怎么也不给你这坐望峰主人一点面子!” 太行夫人受其讥损,却反而头一次阴沉了脸不做回答,而是再命手下飞猴近身上前,此一番却受了它的毒鞭,只要飞猴空手上前擒拿张入云。那铁冠猴吃过张入云几次辛苦,知自己实难以抵挡,但此刻主人面若寒霜,只沉了脸喝命自己,哪里能够容得自己分辩,无奈只得强提精神,一声怪啸便向张入云身前扑来。 而张入云此刻却已度查出场上好些不对,再往天空仰望,就见头顶红云也是止歇在高墙前,再不得近身,倒像有些有被墙内禁术克制的模样。他为太行夫人一番追逼,已是筋疲力歇,此时情急智生,脑中念头急转,一时已瞧出些端倪,有心试探,便自大声笑道:“原来这院墙,非但我过不过,连你这高高在上坐望峰主人紫老太婆也是一般的过不去!真真可笑之极,我还当你是此地真主人,看来这坐望峰一地,却也有你管顾不到的地方!” 太行夫人闻言大怒,当时便的变了脸色沉了嗓音喝道:“小畜牲无礼,即然你这般不知死活,就给我钉死在这墙上吧!”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陆)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陆) 说着话,太行夫人便将掌中金丸抛出,但见只一出手便是一溜火光,张入云见其脸色阴晦到了极处,知太行夫人此般手段定是再不顾自己为峨嵋弟子,辣手绝命的伎俩,一个箭纵便在高墙上横移了足有二十多丈。可就如此也挡不得太行夫人的法宝,就见那金丸已先自于空中惊爆,结成一五六丈方圆的晶球,再作一色炸了开来,其间千万枚赤血也似的蛇钉便如群蜂一般,但闻嗡嗡声不绝于耳,虽是数目极重但尽皆径自打向张入云心胸要害。 那蛇钉实在太多,张入云当时就已变了色,也不待回意,右掌迸指一扣,只大喝了一声“破!”但见紫气云涌,瞬时就见自己周身护住,尽将蛇钉弹了开去。可那赤火也似的毒钉实多,张入云终不是佛门中人,举不得连番护持的**,虽拼力之下已将紫气运至身前十丈,但尚难将毒钉尽数毁去。转瞬间张入云已因强运密印,失了气力,自墙头栽下,而剩余的蛇钉却是闻风又至,仍自向张入云周身要害打来。 太行夫人见张入云终不敌自己晏龙钉自墙上栽下而面生得意,不料陡听得耳边一声惊雷般的嘶吼,只震得自己双耳钻心的疼痛,而身处空中前往向袭的铁冠猴更是为吼声震的砰的一声跌落云头,只一挨地即是捧着双耳,在地上抖做一团,夫人眼利,就见其耳鼻之内竟被震了血水。至于空中众多打向张入云的晏龙钉,也自为吼声拂的一干二净,只瞬间便消弥了这一场大祸。 见此威力太行夫人也是锁了眉头,一时眼望着已为强自运动吼声,而眼耳口鼻俱都渗出血水的张入云道:“你这后生不但习得密宗真印,竟连佛门狮子吼也会,当真叫我很有些意外,可是你习艺不尽,这吼声也太过霸道,虽破我神钉又伤我了这猴崽子一条性命,但也将你自己重伤,经络受挫,不将养个一年半载绝不得恢复。可是你现在已无缚鸡之力,还指望能逃出生天吗!”说话间已将脑后捆仙绳抽出一根,伸手便欲送出。原来她见张入云一身功法怪异,但也足称的上年少高强,一时间倒起了怜才之意,欲将其生擒。 不料张入云此时反一个倒立,便拿稳了身子,又擦了擦眼眶中的血水,方与太行夫人笑道:“拙技不堪,反倒让夫人见笑了,其实倒不是在下学艺不精,这四不相的狮子吼,本就是从前辈高人与同道好友那里偷来的,方才为保性命才得勉力施为,尚幸晚辈倒还有些内功底子,倒没为这一吼就断送了性命!” 太行夫人冷笑道:“你以为你没丢了性命就值得庆幸了吗?你此刻经络受创都已举不得内力,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再又看着张入云左臂道:“何况你终还是中了我两枚神钉,未有我独门解药,还是逃不得性命!” 张入云闻言将左臂提动,但见左肘与肩臂上生生刺的两枚毒钉,虽流出的血水也已尽化为紫色,但他却漫不在乎的与太行夫人笑道:“小子生来身体还算康健,这点小伤倒也还没放在心上,至于旁人尚需一年半载才能恢复,但我命硬,只怕用不了这许多时日。至于夫人说的我此刻举不得内力,无能力逃跑,这倒真有些说对了!只是。”说话时分,张入云已是纵地一跃便平地拔起三丈高下,一个起落便又回到幸墙头,只看的一旁太行夫人目瞪口呆,惊变了脸色。 而此时张入云才缓缓开口道:“只是我张入云这几年也算得了些修行,就不凭内力,只依着腿脚上的能耐也能拔地三四丈高下!倒让夫人多操心了!”可是如此剧力纵跃,张入云内伤到底也被换挣动,一时一个忍不住,便自口中喷出一团血水,可少年人却似有嫌浪费一般,忙后捂右掌将口拦住,顿时空中一团血雾,手上也被血水浸的透湿。 可不待太行夫人出言讥讽张入云已自当先开口道自嘲道:“不需夫人多礼!晚辈也知此时危险,但方才得友人一点提醒,倒好似揣摩到一些诀窍,这血可不能平白糟蹋了!” 他此语一出,太行夫人便已变色,果然张入云已取右手向墙头里探动,一时虽还归显艰难,但手底却已有了些松动。夫人惊惧,忙将手中捆仙绳丢出,可早为张入云将臂上双钉拔下,分别射至,他此刻虽行不得内力,但因自幼便是精擅暗器,准头力道也自不俗。那晏龙钉上又带有奇毒,太行夫人究竟不敢大意,无奈只得用玉钩将毒钉拂开,但如此一来到底一心二用,捆仙绳出的慢了一些,张入云单臂已溶入墙内。再因其人见太行夫人捆仙精光过处,只往自己索来,当时不顾性命,竟又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水,此时张入云精气所蕴,实不比平常,虽只一点血水,但却比先时要得力的多,但见少年肩头一松,已是倒身栽入墙头另一面。太行夫人捆仙绳去势虽疾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见走了张入云,只气的老妇人两道柳眉险些翻做了一处,心头大恨,急运双钩往张入云落身去击去,就见得金花四溅,但那断金切玉的双钩焦依然没能将那墙头禁制破的一点! 而此刻栽倒于墙内草丛之中的张入云却是自跌了个眼冒金星,齿舌乱战,方才为破墙头禁法,实已消费了他最后点的精神,待落至墙下又为这重重一撞,更是让他险些昏厥了过去。他连番遭遇重创,又中了太行夫人毒钉,一身伤势非同小可,又经此一累,勉强压下些许的毒性顿时就已发作,一时间头晕目眩,意志消沉到了极点。张入云知此时如一合眼,自己一条性命,便是再难保全,当下强打下一点心神依稀将右掌抚至左肩,只一挨肩膀,寻着肌理,指间便是不由一阵飞舞将各处穴道封闭。 再将口中铁丝吐出欲待用银针,扎制自己经络时,才发觉太行夫人所用的晏龙钉毒性果然了不得,虽则自己勉强将穴道封闭,但已足够至自己死命,一时张入云双肩血液凝固再不能抬头,心气一松便是仰身栽倒,到此时周身毒血凝结,少年人只觉眼前越来越暗,胸中燥意已是繁盛的欲将一颗狂跳的心吐将出来。 可至此时节张入云仍不放弃,心智迷乱之际,仍自喃喃自语道:“杨大哥说过的,至死也有生机,要置死地而后生,而后生。” 待张入云身醒时,但见眼前阳光明媚,蓝天好似水洗,只空悠悠几点闲云为蓝天下点缀,附耳的青草随清风轻舞,虽将自己耳根骚的一阵作痒,但耳畔细草的沙沙声,却又叫人说不出的悦耳舒服。少年人大伤初愈,心智恍惚,先还只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忽的惊觉自己未死,顿时一跃而起,再见自己真力顺畅,虽有些乏力,却没有一丝阻碍,惊异之下,只兴奋的大声叫道:“原来世间当真有不死奇术!杨大哥倒是未有骗我!”可忽又觉左臂有些痛疼,想起自己臂上有伤,忙又取视,只见其上已被白纱密密包裹,明明是人为的痕迹。 见此一变故,张入云才知自己是为人所救,方才只道自己无意之中炼成密法,顿时间心中一片失望,垂丧了脑袋,好在他自幼颇能自慰,只又一作想,便轻轻敲了敲自己脑袋叹声道:“为人要知足!能赚的一条性命回来已是万幸,还贪心不足,臆想练成不世奇术!唉!”一时伸了伸腰,便在这万香园高墙外四处打探了起来,不想张入云存身之处,倒甚为广大,且四处都由高墙环顾,也是一般的如先时一样也有法术禁制,不想这禁术倒是实在,不但外头的人进不得里面,里面的人若是想出来,也是难上加难。张入云此时体息还弱,不愿无故耗费精血破阵,且自己受人恩惠方拾回这一条小命,也不能说走就走,为此却又折了回来,向高墙中央探去。 张入云前时在墙头便窥得内里层层高墙,此时身置其中,更是如入迷宫,那深院中的青石甬道虽然宽广,但难挡内中曲折宛延,走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寻的究竟,看见半个人影,且所经之处,只闻的鸟鸣兽语,竟无一丝人迹,只是四野之地都种的常青之物,但没为多少枯草败叶弄蓑了此间气象。 因感自己受了内间主人恩义,张入云才没有忘形蹬蹋院中墙头,可如此一番下来,张入云度量这荒院之内纵是有人,也不得多少,一时心急,纵身即跃上高墙,登高望远,一时已将内中底细收在眼底。 原来张入云所处境地竟是一座荒冢,只是气象太过豪华广大,纵是帝王之家也不过如此,内中按天地四方格数,从内至外直有五重进深。每一进都有高墙围挡,从内至外都是城墙高楼,且每方城之中都有亭台楼宇相就,只最里一层空间最广,绿地青青,池塘也最大。张入云度量其中主人就不在内进,也多半与其中常侍,为此上脚步摆动,晃眼便至。可不想一样也是无人,且再往前已是墓道,内中空幽,生满了青苔,绝不想有人迹的样子。况且张入云也算的守礼,死者为大,自己又不是盗坟掘墓之辈,到的此地也只得驻了脚步。 再望城中四处探寻,还是一无所获,张入云无耐只的栖身于城头之上细细查探,可时过不久,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这也难怪,他自前日吃了一只油鸡,连经大战,又多失血,气力精神耗损极剧,难叫他不空了肚皮。 张入云因想早些恢复体力,不欲再此旧歇,因此想捕猎些肉食,但终不敢在这藏有先人的内城墓道内放肆。一时眼光移动,便找了一处水草最丰盛的外城池塘,当下平步生风,晃眼便自到了地头。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柒)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柒) 张入云本是为了那池塘水草丰茂,方得前往渔猎,未知行的近了,那塘前一片十余丈的草地上竟是结满了龙眼大小的草莓。张入云此时不止饿,还又口渴,见之大喜,当下采摘了一个用舌尖尝了尝,确是无毒,且触舌即的一股清新的香草气,汁水四溅实是美味。一时上倒顾不得捕鱼,先丢了十余个入腹。 张入云此时存身的所在,乃是坐望峰根本重地,地理集结的灵气淳正之极,虽是寻常的野莓,为灵气提拔食用起来也是不比平常,颇能养人精气。待张入云将二三十个红莓食下,不自禁打了个冷战,身体精神便得恢复了大半。可那草莓滋味佳,但到底只是鲜甜可口的水果,不比鱼肉冲肌。一时间张入云精神虽长了,但舔了舔满是果汁的嘴唇,饥饿的感觉反倒越来越盛了。 待他取视身前池塘,就见不过百丈方圆的水潭内一应鱼虾都有,且好似为长年无人捕捉,个头均大,张入云不愿多杀生,无顾糟践生灵,虽有一双慧目却又花了好些时候才得寻着一尾小鱼,正待下水,却忽然想起一事,倒令他止了脚步。原来张入云长日行走江湖,又应的了水虎皮囊,身边用度甚是周全,寻常烹饪也少了四色作料。可先时为太行夫人所擒,行囊已为沈绮霞取走,且这池塘内多是寻常白鱼,别的可以削减,但独盐这一味少了,吃起来可少些滋味。 张入云虽隐娘修行习得好些日常周全,虽先自皱眉,但见池塘浅滩上小虾小蟹甚多,遂又开了颜,他此刻饥饿难耐,但到底肚子里有了草莓打底,为求美味倒做起些水磨功夫起来。一时东西奔走,寻来几片薄瓦,又并石垒起灶台,方于水边双手不歇捞起好多只指尖般大小的虾米,此一番是他习自隐娘那里的焙炼食盐的法门。 正待张入云将小虾盛放在瓦片上用硬木划动树皮生起了火,却忽然间觉得身后有了变故凭地多了一丝人气。他久在这墓院内寻不见人迹,忽的生人影迹,虽惊失喜,一时忙掉转回身,就见一白衣女子正立在自己身后张望着自己,待见张入云竟预先发现了她,脸上顿时化做了一团惊恐,也不知她行的什么法术,面上只一显惊惶周身形迹立时也得淡了许多,竟似要凭空隐去一般。可待再看得张入云手中已经冒起了烟火的树皮,却又皱了眉头,当下只鼓起勇气与少年说道:“不要在这里生火!”便又再将身隐去。 张入云忽然间听了她没头没脑的一句,心上疑惑,但又见她再度将身隐匿,却更加急的厉害,忙开口问询道:“姑娘!你且别走,请问,是不是你救了在下?”他一句话说出,那女子逐渐变淡的形迹,才得放缓了一些,但只怔怔的看了看张入云,却又一句话不说,便再度将身体隐起。张入云目光锐利,见对方相视自己时,眼神迷惘虽是不世出的美女,但却隐隐笼了一层呆气。想到这里张入云不由想起与自己数日相伴的祥草,一旦脑海里浮起祥草甜甜的笑容,少年人这才发觉小祥草与眼前女子却是有七分相似,只是论其美色却只及的眼前白衣女子一半还不到。 当下里张入云为其中蹊跷烦恼,但口里却不愿闲着,虽不见佳人形迹,依旧大了嗓子道:“哪!在下要到哪里生火取食才好呢?”未想,过了半日也不曾见女子回答,正在张入云失望之际,却忽听得池塘对面传来女子声音道:“只不在这里,随你到哪里去都可以!”说话时,张入云只闻人声,却连一丝人迹也感应不到,至此他才知那女子隐身本领着实高强,虽不见其功力怎样,但只这一手本事,就已令他觉得自己功行不能望其人项背。 至后,张入云虽又扯动口舌与对方周施,但那女子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少年虽不能破晓对方秘法,但总觉那女子一直在那方水塘左近并未离去,想着自己性命多半日其救的,自然不能违逆其心愿,一时连将那诸般用度尽皆搬走,且为表尊荣,张入云特意行至最外间城墙休息,虽那一方草地不比内城丰盛,但这墓院之中灵气逼人,无论哪一处水源都是鱼水丰美。待他将虾米焙炼烤干,再用木杵研磨成粉制成天然的食盐,照样捕鱼猎兽,吃了一个尽饱。如此一番折腾,时日已是不早,张入云见水塘边空气宜人,细草松软,干脆便结了火塘于当地休息。 因是自己多日不曾有这样的空闲练功,是以张入云待饱食之后,赶忙提炼做起平日功课了。不想这墓院里灵气提拔,他与此间一日修行,竟比得往常十余日的苦功,一番玄功运动过后,天光又已是大亮,已是到了第二日近午。张入云身上伤势本就好得七八成,又经昨夜真气周转,加上饱食一顿,当下试动,除筋骨比起往日还有些虚乏外,身体竟已大好。少年知道自己自得了云飞浪人传授的诡异心法,身体筋骨内息的恢复要比以前大有进步,但此前自己为晏龙钉重伤,自忖怎么也要挨的一个月的功夫才能尽好,此刻能有这般的收获,应该不止云飞子奇门心法之力,皆外还有那女子施救的原因。 这墓院进不得出不去,自己又为别人相救,且昨日白衣女子与祥草那般想像,张入云实有好些问题想要问她。他本修炼的觉稳尽炼,但此时大病初愈心感受人恩义,此间灵气又充盈其身,一时不免心上有些气浮,遂打点精神,又动身寻找那白衣女子。可直待他在前方内城水塘边守了一日张入云也是没有得一点女子的消息。张入云本有耐心,见此知道对方不愿见自己,但又似对那水池极为留恋,于时干脆连行了三日坐功,只在塘边静守。可未想那女子比自己修行忍性要高强的多,连续四日内都不曾有一些生气,张入云于此间内早布置的潜行内视的法门,但却终寻不得对方一些些痕迹,为此虽是无耐,但也只有佩服的道理。 可到底少年人一身官司甚多,实无多少时间可以在此地久延,见对方终不肯露面,于第五日上,张入云又是一番高声遁礼不获,只得与中门一番持礼揖首,便蹬得外城墙头,寻了一处善地,便要刺破些精血,自墙头遁出! 不料就在他刚将食指咬破,欲往墙头探去的时候,身后却忽然想起多日不曾得闻的女子声音。一时只闻她道:“出不去的!你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张入云多日筹划,只为见这女子一面,可未曾想到其人竟会主动来见自己,一时间心头震惊,却将好些要向其求解的问题忘了干净。当下连礼都未做,只接口问道:“这是什么道理?我当日不就是这么进来的吗?” 女子答道:“没用的!这墓中禁法,从内至外要比自外入内要强盛的多,前些日子你是破了心血才能勉强进来的,到了现在虽然你身体大好了!但要想出去,只怕将浑身鲜血都用尽也不能得够!” 张入云闻言惊道:“这么厉害!”说完又待看了看女子道:“姑娘也是因为被这禁法禁闭而出不去的吗?” 不想那女子却摇着头道:“外面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出去呢!”且又对张入云道:“你也别出去了!就留在这里吧!这里地方很大,有好些鱼和野兔子,你又爱吃肉,一定饿不死你的!”她显是长日里不曾说话,一时两句说出口,却是咬文嚼字好半日。 张入云不料女子竟会出说这样的话来,但是总觉得的她话里还有些隐情,因见其说话有些不通畅,又有些呆傻气,知明问不一定能得知下落,是以只得试探其道:“哪怎么行!这里地方虽广大,但杳无人烟实在让人待的气闷,再说只有你我在此地,到底男女有别不甚方便,为世人知晓,难免有碍姑娘清誉!” 可那女子却兀自摇头道:“这里有什么闷的,白天散散步闻闻花香,夜里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不是很有意思吗?”但待想着自己与张入云到底是孤男寡女,不由也点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旁人,平日里遇上是不太方便!”于是皱了眉想了想,却忽然面绽芙蓉一般的笑了出来,乐声与张入云道:“有了!不如这样,反正这里很大,不如从此后,你只在这外二城行走生活,我就待在内三城里!这样以后我们俩就见不到面了,岂不省了好些尴尬,又不会被别人说闲话了!” 张入云见她想了半天,却原来是这么个答案,不由一阵苦笑。而女子见他又皱了眉头,只当他嫌自己分配的不公平,但她又不舍内城那方水塘,一时又想了想再与张入云道:“你要是觉得不公平的话,那这墓城的自中轴为界,东边归你,西边归我,这样总该可以了吧!”只是如此分配女子又觉有些不妥,又低了头皱眉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平日走动就没有城墙阻隔了,万一要是碰在一处,又不方便了!” 张入云不料自己这一句话,却换了这一番结果,当真是哭笑不得。只是虽只一句话的功夫,却已可见眼前女子心底善良,没有一些机心,却令他很是心感。不由又为自己前番有心试探觉得不堪,心中惭愧,忙拾起礼数与女子道:“这个只是些许小事,只这最外一城也足够在下生活的了,还请姑娘不要为在下轻言妄语烦恼!” 可那女子心地至纯,闻言已摇了手道:“那怎么成!这太不公平了!” 张入云不敢与她在此事上歪缠,只得扯过话题道:“些些小事,何时决议也是一样!在下江湖后进张入云,只不知姑娘尊姓芳名,还请姑娘不吝赐教?还有在下前番一身内外毒伤是不是为姑娘所施治,也请姑娘明言?”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捌)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捌) 那女子闻的张入云询问自己姓名,旋即就皱了眉,只用玉贝也似的牙齿轻咬了朱唇半日,心里好似正苦自思索,可到底没有想出个究竟,才面生焦虑的与张入云道:“你这人到底不好!怎么就想着打我的姓名来历?”说话间,似已恼了,人影一虚,旋又变淡了影迹,眼看着就要消失于空气里。 张入云不想一句话便将其嗔恼,他虽听出其中定有隐情,但这女子是这墓院里唯一的生人,能不能出的这墓院多半还要仗其相助,断不能这般就轻易让她走了,是以忙急声道:“姑娘慢走!在下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是谁救了在下的性命,想当面谢谢他!” 如此那女子才稍稍敛了色,一时止了身子轻声道:“不用了!当时你从墙头上跌下来还能挣扎,我还以为你能自救呢!后来见你半日不动上前相看才知你中了毒,我本不想救你的,但到底没能忍心看着你慢慢的死在这里。其实你也不用谢我的,我当时想了好久才拿定主意,以至于你多受了不少罪!现在想起来,我还有些不安心呢!” 张入云见其语毕又摆动身形,不舍其就走,又待开口,那女子却是已抢先开口道:“你别再多问我什么了!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我先前说过了,东边一半归你,西边一半归我,以后你我就可安其所,不用再见面了!”说完话,又觉得自己有些强横,又皱着眉补充道:“不过你要还是觉得这么安排不妥当,那再和我商量着办,现在我可要先走了!”说完再不顾张入云劝慰,身形一晃,就已不见。 见她还是前番一副说走就走的性子,张入云一时也是苦笑无奈,到的此时他已知这女子果然是有些心智不周全,并不是完全清醒,身心健康的正常人,思量之下也不好上前追赶,只得隐忍了下来。好在少女先时也曾言道可再找其商量,下次若为自己有心撞见倒不算逾礼,为此一般,张入云倒是有了些计较。只是他终还是对少女说的话有些怀疑,即然已在墙下,仍旧刺破了指尖相试。未想到的是果然墓院中自内向外的禁术要强大的太多,当下就见一溜赤光乍现,张入云指上的血水便已为光芒熔成一道青烟,且不止如此,墙上忽得一道巨力便向其身上倒卷了过来,幸是那力道虽大,却并不显霸道,一时间只将张入云撞飞数丈便自掩息,并没将其击痛。 至此张入云终知晓女子语声虽冷,但说的尽是些实情,眼见自己无法外出,只得暂时退身。而他本也是个实心人,想着女子临走时与自己东西相隔的交待,只得收拾应用之物搬了家。经少女吩咐,张入云出入的地盘一时间大了许多,在一日之内他将这墓道东廊走了个遍,却也还是没有发现些什么!为能第一时间发觉少女踪迹,张入云便在最高的内环第一道城墙上安了家,他此刻在这墓院内百无聊奈,但觉一身力气都无地方使出,是以便苦熬着心思谋划着平日用度,虽只三两日功夫,便比先时的生活质量高出了许多。 张入云只花的两日时间便将这石城东廊走了遍,果然如白衣少女所言,那墓中的野兔子多的厉害,几到了兔满为患的地步,想来也是这一径之地牧草丰盛,又无天敌的缘故。可如今撞上了张入云,却是遇着了天敌克星,从此早晚三餐顿顿兔肉,从不落空,且他随隐娘教诣懂的很多制家为器的法门,三四日功夫下来,便被他将墓院你四处能运用的东西搜刮了一个干净。虽是时间短少,但城墙上的火塘却已很像个样子,院中各色果子都被他采摘来制炼食物,至于兔皮兔肉自也被他尽善运用,不使糟践。 可也就这三四日的功夫,那城中的兔子也被张入云捕的精了,除夜下偶在东城中食草,白日里都只隔了一箭之地,只在西城中安事休憩。张入云见此为笑,但也为此觉得少了好些事情可做,其实此地灵秀,又难得静幽无外物相扰,若换了平常,正投了少年人性子,乐的在此处安心修行还来不及。可今番不巧,张入云却有好些心事,不止要求太行夫人处一方奇石,间中还为自己得了讯息另有图谋。但只这些还都不是最惹他心焦的,只为前番与段惊霆斗口,令他想起一桩隐秘事,难得他多年修行,但也起了心浮气燥,只一意的想外出求证,可自己却被围堵在这坚似铁桶的墓院子里,如何能让他不劳心! 故此张入云终耐不住心性,又再度投身寻找起那白衣女子来,可此一番又和前一回一样,任是过了地界于西城内找寻,也还是不获那神秘女子的形踪。而就在张入云遍寻不着之际,这墓院之中却下起了连绵细雨,这雨自早到晚连下了两日不休不止,只将张入云一颗燥动的心折磨的火烧为燎,可偏又无一些可发泄处。为此上干脆冒雨坐在城墙垛子上,面临危崖,身处险地,方得消磨了一些火性,入夜里,密雨早将张入云身上打成浇湿,但冰冷的雨露浇打在少年人身上,反让他有了些许宁静,好思量这几日里几番出奇的遭遇,也同时好清静,静思良策应对。 未想正在张入云沉了心思,正苦自琢磨之际,却忽听得身后又传来女声道:“你别老在这里淋雨,这是每月里为洗涤墓城的秋甘水,要连着下三天呢!要是似你这般淋到明天一定会生病的!” 张入云闻言回过头来,见那白衣女子果然又是凭空立在自己身后,自己一点修道得来的灵感在其人面前就似小儿一般的无用,心中自嘲却只得苦笑一声,终没好意思开口,而是第一次注目将那少女看了个仔细。就见那女子周身着白,一头长发披散着直及腰际,虽也如自己一般被细雨淋了个透湿,但其衣服质料不同,雨点纷纷化做晶莹的水珠滚落了下来,浑身上下只头脸为雨水打湿而已。 她一身衣着虽只纯白,但针脚细密,式样花巧到了极处,却亦如当日祥草一般,一身上下的素妆倒见有好些摩损,且衣袖之间还有几处开了口子,竟似有打斗过的痕迹。虽说她衣履华贵,但经此一来又显了好些破落,只是与那女子一身淡雅的气息却又好生相合,雨夜下就见她湿透的散发紧贴在长长的玉项间,怯生生的,好似鼓足了勇气方才上前告诫张入云。若说沈绮霞、姚花影一类的女子好比花中魁首,那这眼前女子一身清雅至简陋的气象,却直似百草的仙子,楚楚动人之际,确是我见犹怜,不类寻常佳人那般气势夺人,不得逼视。 张入云两次与其相见都不得要领,于今一回倒是有了准备,虽是眼前佳人娱目,美的不带一丝人间火气,但终因心事放懒,只回首望了那女子两眼,到底没有说话。 果然张入云料度的不错,每常里都是自己开口,女子不应,今回上少年禁了口,倒是对面少女有些心疑,因见张入云目光涣散,忍不住道:“喂!你怎么了?是不是已经受冻生病说不出话来了?”说话间倒是仔细看了看少年人一身上下,脸色竟也有些忧急。 张入云闻言一笑,又为她心底甚好,只轻轻一笑答道:“这倒不曾,只是姑娘你不也是在雨中久淋了半日,却不怕也受冻伤了身体吗?” 少女摇了摇头道:“我不一样的!就是再大些的雨也对我没有妨碍!” 张入云就势道:“哦!如此说来,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吗?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好心前来相告!” 果然少女闻的张入云探询,脸色上又作了难,但到底没有如上一次那样转身就走,而是皱着眉说道:“我也记不得了多久了!反正时日也不短了。” 张入云问道:“那你就不想离开这里吗?这墓院中虽好,但杳无人迹,一个独居在此,到底也会有觉得寂寞的时候。而且你我二人被困在这里,多少也觉得有些不甘心,若是能寻法子能随意出入这里就好了!” 少女疑声道:“你觉得这里不好吗?才来的这几日便已想离开了吗?我倒觉得这里挺好的,又舒适又安静!没有一点危险!” 张入云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也觉得这里不错,只是我还有很多心事,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办,却被困在这里,实在是耽误了我好多事情!”遂又问道:“哪你呢!有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心事要去做?” 虽只见了两次面,但张入云已知这少女心思纤细,稍有些疏漏便会将其惊走,但他还是忍不住又问起女子的身世来。 果不出其所料,少女听闻张入云问到自己心事,便又露出些惊异的神色,一时咬着唇急声道:“你这人总爱探问别人,我不爱和你讲话,我先走了!”说话音,便又将身笼去。 张入云见之,赶忙又道:“哪你怎么又好心前来,交待我不要在这里淋雨!还有你前番说过了,这东城一半归我,怎么今晚又擅自跑到我的地界里来了?” 听的张入云急问,那少女倒是头一次露出了笑容,只黠声道:“哪你还不是私自去我所在西边好几次?我今天只第一次过界和你相比可算不得什么?” 张入云闻言也乐声道:“既然你到我这里做客,那总该让我尽一尽地主之宜召待召待你啊!” 少女到底对他还有些戒备,仍旧摇首道:“还是不要了!今天很晚了,我要回去了!而且我也不像你那么爱吃肉,那些小兔子虽然最近越来越来有些烦人,但到底不该被你杀来吃了!”说完又对张入云遵身循了一礼,即恍身不见! 张入云见女子又再隐身离去,心中虽有些不舍,但知道今后二人定还有相见的机会,一时上只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只觉得天空落下的寒雨,也不再似先时那般冰冷了。回首再想起对方如孩子一般的言语,摇着轻笑之际,却又总觉得多了些许安慰。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玖)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玖) 待的第二日天明,张入云果然感觉一身寒露深重,初还不曾觉显,但直至寒气直透骨髓脏器,这才知道厉害,接连搬动两个周天方才将寒露祛除,这还是他平日筋骨打熬的尚佳之故,为此上更对那少女有了些好感。天空中的雨果如女子所言直到天明时仍旧在下着,但这墓院经两日夜的寒露洗涤,本就一派清雅安宁的气质,更是被浇灌的如抹上了一层油彩,青砖绿草,四野幽幽,一脉安祥沉静的气氛。 张入云深爱如此幽静安宁的所在,摇首叹息,若不是自己有太多心事,倒真愿在这墓院中长住。可到底天下间没有如此便宜事,自己仍旧是一副劳碌奔波命,事态严急,定要早日出的这园子才好,没奈何只得又仔细留意起那神秘女子的芳踪。 不曾想,等到了午间时分,多日刻意寻找都不得消息的少女却于内城西院的墙头上显身,看神色倒与张入云前一日神智不守有些相似,只挑了一处高地,抱着双膝坐落在地,两眼只望着城院内池塘一带。一时上张入云于远处观望至少女身影,但见一身素妆好似莹雪,只在雨中随风轻轻飘荡,一头长发已被稠雨打湿,几许发丝散落于姣嫩的面孔上,拈花指拔弄处只见她一双小手白的灼人,秀眉笼蹙,说不尽的愁苦,妙目含烟,掩不尽的哀思,与身后青冷孤寂的古老城楼相映,直如出世仙子,迥不似人间俗境。 张入云城下犹豫半晌,虽觉自己与那少女还未够熟稔,但为急于出的这墓院,只得大了胆子越过界登上了墙头。一时行近女子身后,提了胆轻声问道:“怎么今天换了你来淋雨了?”果不其然,他虽话里问的很小心,女子却仍旧没有理睬他。 “老这么在雨下静候,会着凉的。”张入云又道。 可少女却只摇了摇头,“能说说你在做什么?” 过的半晌,少女只目视前方,静静说道:“等人。” “等人!等什么人?”张入云问少女不语,只目注着池塘前一处花丘。 张入云此刻立在少女身后,一时瞥见,心中算度,即回过意,当下暗道:“当真该死!自己于这院中多日只顾查探少女形踪,虽觉花丘一带草叶繁茂些,却总没有留心。一时心中有些负愧,忙退了一箭之地,左右无事,只在自己一面东城墙阁楼下静候,但因心中疑惑总不时留意对面! 直至傍晚时分,张入云也一直于露台下静观其人,却见眼前坐守高地的少女形影一虚,恍眼间身后就传来女声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张入云自负眼力世间罕有,但一双神目取视对方这般久,可神秘女子当着自己面前起身落地于自己身后说话一连串动作,竟然没有一些查觉,心头震惊实是无以复加,目瞪口呆之际,忍不住张大了口道:“你!你好厉害的轻身本事?” 可少女却有一丝将张入云的夸赞放在心上,只又在追问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张入云此刻心中正在盘度女子方才身法,心神向往之间已是失魂落魄一般,闻少女追问自己,连声苦笑不语,当时转身提起一碗鱼汤递过道:“你也淋了半日雨了,要不要试着吃些东西暖身?” 女子摇了摇头道:“我不爱吃肉!” 张入云解释道:“这也不算是多荤腥的东西,只是鱼汤而已,你要是不乐意只管喝些汤水就是,倒不用吃肉的!” 那女子闻言皱了皱眉,她虽看似冷漠,其实生来驯良,不欲却人好意,到底接了过来,先用俏鼻子嗅了嗅,又有些疑惑,犹豫半晌方低首浅尝了一口。 要知这鱼汤几算的是张入云五六日烹煮的高汤,这墓院深幽,便地都是难得一见的菇菌,张入云又是多日无事,闲暇中不免在这一日三餐上加意功夫,虽看似清汤一碗,但着实鲜美,且又不见一些油腻。那少女虽不惧寒,但多时于寒露下浸渍,到底周身有些凉意,她多年不动烟火,此番一得热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娇躯怯怯与她一身惊世骇俗的本领一些也不相称,却又别有一番风情。 张入云见她起了冷战,忙问道:“怎么?是不是不合你口味?” 少女摇首道:“没有!很好喝!” 张入云不意对方竟会夸赞自己,当时心上倒是一乐,只是此女禁忌太多,自己随便一出口往往便要将其惊走,此刻二人相对得了空闲,反倒不知该与其说些什么了。 不料今一回反是那女子再度开口道:“好了!我已喝完了!现在你该回我的话了吧?” 张入云见对于不知不觉中已将热汤喝完,正在欣慰,忽得女子见问,心中不解,只得问道:“回答什么?” 少女薄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大的忘性?我问你怎么连着好几天一直寻我?今天又看了我半日?” 张入云得其提醒这才想起,为自己为对方风度失神,心上好生尴尬,忙笑着遮掩道:“哦!你问的是这桩事啊!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不看你,又能看谁去?至于到处寻你,是因为你是此间主人,我还有好些事不清楚,自然是想问你求个明白!” 女子摇头道:“这里也没什么,只不过就是一处极大的墓园子,常日里都没有人来,所以特别清静罢了!” 张入云见她首次平心静气的与自己说话,当下又道:“可要命的是这墓园不但没人进得来,我们也更加出不去啊!” 女子见张入云面露心焦作急的样子,一时打量了他两眼才道:“这里有什么不好吗?你才来的几日,便只一心想着出去了?” 张入云见她倒没在意与自己同处一城,心中思量倒有些安乐,再低头想了想,但听得少女一言,又觉得平平无奇的话,却又藏了些人间道理,一时自感身世,寻思良久方浅浅笑道:“其实这里是挺好的,不过我实在有些要紧的事留待着我去做,外间还有人在等我,我若一直留在这里,会耽误好多事情的!” 少女疑问道:“有人在等你?什么样的人?” 张入云沉思半晌方答道:“朋友!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 少女追问道:“朋友?你有很多朋友吗?” 张入云不想对方会有此一问,为此倒真是低了头仔细想了想,方答道:“起初是不多,不过现今算来,真的是有好些呢?” 少女羡慕道:“真好!不像我,只有一个!” 张入云闻言心中一动,迟疑了一会儿,方大了胆子问道:“哦!哪他人呢?” 少女憾声道:“走了!” 张入云问:“走了多久了?” 少女哀声道:“走了好久了!” 得此言语,张入云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内城池塘前的花丘,虽几番挣扎,但终忍不住道:“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他要是一直都不会回来呢!” 少女闻此话,皱起眉头,只将如烟雾一般笼翠的秀目盯着远方天空半日,方沉了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等!” 张入云闻的女子这一句话,不由心上一阵触痛,只叹息道:“所以,你才不离开这园子的吗?” 少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外面太危险了!还是这里好!这里什么都不缺,又安静又祥和,不是很好吗?” 张入云不由又是一声叹息这一回倒是换了女子起了些惊异,便问他道:“你怎么了,怎么老是叹气,心里不舒服吗?” 张入云强笑着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到了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了吧!” 犹豫了一会儿,少女才不很乐意地答道:“我姓紫,名字是祥天。你叫我紫祥天就可以了!” “紫祥天?”张入云念叨着,又问:“你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同胞姐妹?” 不料紫祥天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没有啊!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从来也没听说过我还有姐妹的!”不过话至此处,却又见她脸上露出烦恼的神色道:“我不喜欢你老问我的来历,你要是再问的话,我就要走了!” 这一招果然很灵,张入云忙开口赔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问你?哪你也可以问我的来历啊!”他见紫祥天几次隐瞒自己身世,又想着太行夫人那般凶莽横性的脾气,虽还不知眼前佳人遇的那些不快,但到底知道内中定有周折,眼见难得对面佳人开了金口,怎么说也不敢再招惹对方。 谁知紫祥天却对此一无兴趣,仍只道:“我对你的来历也没什么兴趣,一个人在世知道的越少越是快乐!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和事儿,只会让人心增烦恼的!” 张入云不料她竟没有一些欲求,虽觉有些凄然,却又有些羡慕,于是道:“你说的不错,有些事确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不过你我自此以后就是邻居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有见着面的时候,到时见了面一声不对,难免有些尴尬,总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打声招呼的。 少女闻言作了难道:“所以我才说了要分开两边各自居处的嘛!你这人好罗嗦,万一要是见了面,只当没看见我就是!反正我就是这么做的!” 张入云笑道:“那万一要是你生了病了呢?或是需要帮忙的时候呢?” 少女不乐道:“我不会生病的,再说这里什么都不缺,又没有什么危险,没什么要你帮忙的!” 张入云从不善于和女子应酬,眼前女子虽还算温和,但却处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物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得老着脸说道:“那就不说你,我没你这般大的本事,在这里墓院里时间长了,难保不生病,到时候我要是想寻你帮忙呢?” 闻此少女倒是有些犹豫,只用细嫩玉白的尖指绕动自己轻垂于胸前的发梢,做了好一阵难方道:“这倒是个难题!实在不成到时候你就唤我的名字,这墓虽大,不过我耳朵倒还好,你顶多喊到第三声,我多半就会到你的面前了!” 张入云见对方果是心中不藏一物,直为自己相欺对方纯良有些愧疚,但心中却又实在感激,当下只乐道:“你心眼倒好,如此,我就先谢谢你了!” 不料紫祥天却仿佛有些不乐意,虽不曾改口,但到底有些不悦,嘴角撇了撇直嗔恼道:“你这人又爱吃肉,又爱说话,还又这么多麻烦,唉!真是好烦人呢!” 张入云自小到大,虽受的委屈无数,但却从没有受人这般奚落,一时闻的对方语声温柔的怪责自己,虽脸上有些发热,但心上却又一片温暖,只觉得眼前佳人含嗔薄怒的举止,竟是世间难以描述的美景。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拾)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拾) 而对面的紫祥天此刻却当真在为张入云一事烦恼,此刻再见对方出神的看着自己,虽不似寻常女子一般将其认做轻浮之举,但却为其目光闪烁看的有些不自在,因今番已与张入云交谈了好些时候,于是便道:“好了!我要走了!等你不舒服的时候再来叫我吧!不过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动不动就生病才好!” 张入云笑道:“要我保重身体,是不是怕我生了病会连累到你照顾啊!” 紫祥天为其窥破心事,面上便即一红,略带羞愧道:“你倒猜的准!不过。”说着又打量了一些张入云又道:“不过你这人很会照顾自己,会做好些东西,身体又生的强健,不会那么容易就生病的,这我倒有些放心!”其实紫祥天说的这番话,多半是给自己听的,她虽不疑人,但眼前少年这般多话,总觉得其人有些不牢靠。 果然对方闻言,即皱了眉道:“这倒不一定,我虽平常甚为照顾自己,便是因为自己体虚的毛病,别看我筋骨还过的去,但修持到现在已经有两次险些走火,还有一次,唉!终究是我修行不够!”张入云初一番话只是假意虚伪,只为留下对方,话及一半却又想起往日种种,不由的竟真的自感神伤起来。 可对面紫祥天却心实,见其说着说着已变了脸色,倒真的关切起来,一时走上前两步略带忧急道:“真的是这样吗?且让我来看一看!”说完却是意出张入云料外,玉臂轻扬便已将少年手腕捉在了手中,还未来的及他有所反应,只觉脉门已有一道温热的水银注入,又热又沉竟是自己不能抵挡。 而张入云方才只是一时权宜之计,虽说的有一半是实话,但自己此时功力深造,早无一点受损的迹像。他又修的是玄门正宗,虽擅相抗外魔阻力,今时他纯阳被破,少了好些定力,可到底也是十年苦修不比寻常,女子一经将真气灌入其身体,自然就起了反应相阻,为此更加剧少女行法时困难。可是紫祥天心热,见一时不能将张入云身体虚实探个究竟,却没有一丝怀疑,直连番催动真力相探,但又怕将少年身体弄伤,不禁将真气缓缓推进大耗心力,且还用了大周天的法门将个对方一身上下探了个通透。 到了此刻张入云便是有些想告诉对方自己只是一时妄语拖累了她,但又怕自己一开口便要将少女惹怒,她此时正在全意举力,若起了慎怒,只怕还要伤了自己内息。张入云到了此时已是非常后悔,闭目自愧之际,只觉得说慌话终究不是自己可以做的事,尤其是在心地至善的人面前。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紫祥天才将真力收转回身,而此刻张入云已得其真力按摩经络百窍,身体暖洋洋的有些松软,勉强运动一些内力,想提取精神,却为少女阻道:“你不要挣扎了,虽还不足道,但我方才已将你经络稍微梳整,你要是强提内力的话,很容易真的生病的!”说着又扶了张入云于一旁木阶上座下。 张入云长日修炼如何能不知道这般道理,只是总觉得不好意思在紫祥天面前再装病,不料对方还是如以前一般的心胸,反倒更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了。当下再见少女将额头一层细汗拭去,反皱了眉与自己说道:“你身体是有一些不太好,你的内劲挺杂的,虽然得了正宗心法,但却好似并未修炼的沉实,间中又有好些奇异的修行法门,将你身体有些调理的乱了,可能你以前容易走火入魔也就是为此原因吧!而且你妻子呢?你都已破了童阳,如果老是这样强自靠独力修行,进展实在太慢了!还是你整日里就知道在外面闲逛,不愿意回到她身边?” 张入云不料紫祥天心里倒实,即看出自己已破了童身,却不疑有它,反只认为自己是有了妻子的人。一时想着艳娘竟会被她误认作自己的妻子,不由一阵苦笑,但随后又想起艳娘最后与自己相处于玉母峰一段日子,倒真有性情大改的意思,回顾往日种种细微处,倒真有些思念起对方来。 抬头正望见紫祥天紧盯着自己,好似在想自己快些回答,只得苦了声音答道:“我没有妻子!紫姑娘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破了童阳实是我自己修为不够的缘故!” 不料紫祥天闻言,虽也皱了皱眉,但眼角之间却又露出一许轻松的神气,当下她察觉自己有些泄露,倒怕惹恼了张入云,连忙安慰他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的,我刚才已将你气息理顺了些,而且你好像又得了些真传,很擅长呼吸导引渲泻心火,应该再不会容易走火入魔的,就是内力修为上进境就会比较慢了!但这里什么危险也没有,要变的那么厉害做什么?而且这墓院里灵气聚集,在此修炼也比别的地方要容易好多!” 张入云正在羞愧,见紫祥天已将自己查了个仔细,却还是没有见疑刚才自己说了谎,一时再不愿说些假话,只直言道:“话是这般没错,但我确是有好些心事,真的很想早些出去!而且你修为那般高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了,我要是能你这样的本领恐怕也会和你说一样的话吧!” 紫祥天闻的一言,皱眉道:“你就那么想变的厉害吗?”说着又想了想,叹了一声气也赞同道:“你说的不错,其实本领大了,还是很有用处的!” 张入云见她竟被自己说动,忙又道:“所以啊!有些时候并不是自己想的变的厉害,而是不得不勤奋修行!其实我从小就很懒的,真没有料想过也会有今日的地步,呵呵!” 这一句话,倒是很投少女的性子,当下也道:“是啊!是啊!我也很讨厌修行的,要不是。”可话说到这里其脸色忽又变了个样,好似想起极不愉快的往事,过的半晌方抬起头来,嘟了嘟嘴,一副欲言又止道:“张入云!我要先走了,以后有事情的时候再叫我吧!”说完便已动身往西城飞去。 少年人见她才要打开话匣子便旋又闭住,知其定有隐情,但因心中不舍仍旧道:“这么早就走?天还没有黑呢!” 紫祥天于空中驻身道:“不了,也不算早了。而且我现在有些累,想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儿等明天再说吧!” 如此张入云才想起她方才才刚为自己一番调理,实已花下了绝大的心力,此刻想起,心中有愧,便再不敢挽留。 不料自过的这一日起,少女竟是五六日里也再不曾显露形迹,张入云初还以为她性子腼腆,自上一番见面长谈之后,惹恼了她,是以只在墓中静候起身影。但又过了三四日,却仍不见一些消息,到此时张入云才有些着慌起来,他平日在荒野中便是孤身苦自修行一年半载也不觉得寂寞,可如今竟是连三两日也等不得,心下虽然奇怪,但到最后还是不得已于城楼上相唤其名字。 可不料三声过后,竟不见一些佳人的影子,到此时张入云才觉得有些不对,心焦之下,忙又登了西楼相唤,直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忽见紫祥天与身前俏然出现,只是此时的她,面色却有好些忧急,一见张入云面,便急声道:“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说完便欲提起少年手腕。 张入云赶忙避开,只是笑道:“没有什么事!只是几日不见你,倒怕你出了些事,所以才连番唤你,只望你不要生气才好!” 果然女子闻言脸上便见了些愠色,不过转眼又显了和色,只急急的道:“谢谢你关心,不过我却不能和你长谈,我先走了!”说完便已转身。 张入云见她走的甚急,忙追问道:“怎么?是不是你真有什么要紧事,还是我上次言语中有冲撞你的地方,让你不高兴了?” 紫祥天摇首道:“没有的事!不过这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个,男女有别,到底不该经常见面,下次要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来找我了!你放心,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了,不会出什么事的!”说完又施了一礼,便已纵身而去,这一回张入云看的真切,就见少女身似流星,直往墓道中隐去。少女飞的又急又快,且到了墓冢前,竟好似有穿墙的法术,一挨近石壁便已晃身不见。 见此异像张入云倒不见惊,只是紫祥天临去时脸色有些忧急,倒让他有些放不下,不过他知道自己修行与对方相差太远,纵是对方有困难,自己也多半无力相助,没奈何,只得耐着性子静观变化。 可就一两日的功夫,张入云却觉得有好些不对,本是安怡宁静的墓院内,却好似有双无形的巨手再暗中缓缓施以侵袭,往日里四野飞奔的野兔和水中闲游的鱼群,也好似显出好些不安的迹像来。时过不久,一方墓院大地竟开始有些震动,墙头青砖不时无故落下,院落中的水塘也无风自起了浪花。 张入云虽是修行浅薄,尚看不透个深浅,但隐隐已知这墓院已受侵袭,若是防备不当,恐有倾巢灭顶的灾难。他虽不知如果应对,但仍旧尽善其事,将能做的事情尽量打典。 这一日夜来,城上天空,竟是遍布起从未有过的黄云,张入云当眼取视,虽还不明白其中底细,但也知道是用绝**力招引而至的雷云。一时上黄云翻滚,越落越近,几将四周城壁围了个密不透风,他法力有限,见识又浅,从未见得过正经衍天雷阵,但如此凶恶的境像,便是个寻常百姓也知道已为大祸临头。左右四顾只有墓道中还有些躲避的余地,至此也顾不得触犯先人,窥伺紫祥天隐秘,身形晃动,便已投身而去。 果然只在他才刚动身之际,空中便已有青雷落下,只一击便打的一方城墙轰的一声倒塌了下来。张入云回首见城中被损,不由眉间就是一皱,他与这里已静养了半个月,虽时日还短,但已对此地颇为倦恋,如今被人毁伤,怎不心头嗔怒。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拾壹)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拾壹) 可就在这一刻,张入云就见眼前一阵白光乍现,几日不见踪影的紫祥天已是合身涌着精光自墓道只闪了出来。抬头见雷云翻滚已然成阵,眉间深拢,满脸俱是无可奈何的神色。再见张入云还在身旁,忙提醒他道:“张入云!你快些找地方躲避!再过一会就要下起好些雷雨了!”说着话,自己却往池塘前花丘行去。 张入云眼见她其举止,已知其心意,但口中仍旧阻止道:“你叫我找地方躲避,怎地自己还往露天下去!” 紫祥天闻声回首苦笑道:“你别担心我,我和你不一样,应该还能支持的一阵子!” 张入云急道:“可万一要是这雷雨下个不休呢?” 紫祥天脸色略变了变,但旋又恢复正常道:“那也没什么关系,我在这里已待了好久了,哪里也不想去,既然这里保不得住,我也无意再留恋人世了!” 张入云见她已有寻死的意思,忙劝阻道:“这是做什么?你既然已经一个人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到这时候反倒不在乎生命起来!那样的话,你活了这么多年又为的是什么?我想,那花丘下的遗志,也一样是不想你为了它就轻易舍弃生命的!” 紫祥天闻言脸色大变,惊声道:“你?你都知道了?” 张入云摇了摇头道:“没有?但我只知道,你即然很在意那花下的人,他也一定不愿意就看着你这般不顾性命的!” 少女浅浅一笑,方答道:“你既然不知道,就不会明白的,能做的我都做了!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张入云,你别担心我,我真不在意生死的,何况,我也并一定就真的坚持不住的。”说话间,便已返身行至花丘前方,一时轻轻捧起一掬鲜花,只用玉一般晶莹细润的面颊与其轻轻揉动,虽则是一副少女形态,但看举止,却又叫一旁少年人为之心酸。 张入云本意与其在一处以应对雷雨,可想着地下遗骨多半是少女昔日爱侣,自己若上前,反倒会宁其不悦,短了情思。且他功力浅薄,知自己此时本领,实挡不得神雷的威力,若有乾坤镯在手恐还可以借以持仗,可现在手无寸铁,自不去谈它。于是便在一旁墓道内向紫祥天呼喊道:“即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如到时真有不测,就算帮不上忙,我也早要想些办法!” 少女闻言反倒劝其道:“你还是进入墓穴里吧,里面两道门户都已经被我打开,西南角上还有两处寒温泉,那里地理最是相宜,躲在那儿的话多半可心无碍的!”可不想张入云只是坚决的摇了摇头,紫祥天向不强人所难,见对方不愿意,只得皱了皱眉道:“那就由你自己拿主意吧!”话音落地,就见天上一道青雷已是裹带着雷火,直落于自己面前,当下女子也不再多言,见其对花丘并无威胁,便只后退了两步,将其锋让过。一时就见那青雷落下,即在其身前五尺处炸响,直打的大地一番震动,将花丘前轰出一个五丈见方一丈深浅的巨坑。可就在青雷落下时,紫祥天周身也是白光一作,虽不见其作势,但自身已起了一层屏障,那巨坑虽是状况,但当得少女身前一处,却被咬了一个月牙的缺口。 张入云置身于一旁见那神雷如此威力,却还是伤不得其分毫,这时心中才略起了一些安慰,但眼见天空中雷云越积越厚,落地神雷越来越多,心中焦虑只是越法的厉害了! 果然转眼之间,便又两记落雷直取花丘而来,且因空中雷云越法细密,惊雷的威力也比先一粒大了许多,正张入云见紫祥天置落雷于不顾,有取死的意思时。就见佳人平摆身的玉指,忽的一翘,食中二指之内即得两道白光射出,晶莹炫目无与伦比,那般威力的神雷,竟被此白光冲卷,转瞬间已是消弥与无形。如此惊人的本领,只将张入云看的目瞪口呆,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忖自己弹指神通与其相比,直好似孩童一般的游戏,便是当日无色僧冲天一般的拳劲也要相形见拙,屈居人下。 转眼之间就见群雷落下好似骤雨一般,紫祥天虽手眼灵动,但却好似不及张入云一般相擅拳脚,虽是屡屡将青雷运白光扫落,但却不能做到如张入云那样以最俭节简单的招数应对雷雨,时间一久,便已感吃力,但见她右手似兰花一般不时打开,即有五股精光冲天而上将青雷扫涤,可终是人力有限,渐渐已运转不够灵活,勉强提炼精神,也只堪堪护住身后一二丈的花丘。 不料随着空中雷云疾卷,那神雷竟得凝聚的越得威力,虽比先时要收敛了好些,但落处却越来越见精确,渐渐已聚笼至花丘一带,紫祥天功力再高也挡不得如此威力,只两记惊雷过后,便已摇身一晃,一团血水已自口中射了出来,眼看着支持不住便要倒将下身子来。就在这一刻但见一道灰影飞渡,转眼立定,却是张入云至其身前,揽腰就将她抱住,一时只沉了声音道:“够了!你这般苦苦支撑终究有限,就是寻死也该想个轻松些的法子!”说话间,早将自己掌中准备多时的发针接连刺入紫祥天气户、气冲诸穴,以将其伤势收敛压服。 少女见张入云半日不见,突然于面前显现,却是毫发未损,虽是疲累到了极处,但脸上仍是露出一抹笑容,只挣扎道:“太好了!你果然没有事!” 张入云闻言却只沉声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很会照顾自己的,倒是你,还是放弃了吧!”说话时分,又见一记惊雷径往花丘落下,少女见机,忙欲振身而起,却早被张入云制住腹中气海穴不令其挣扎。紫祥天为其所制面色大变,正待强运真力冲破其禁制,未想对方手法精益,只指尖略一催动,便将其制的瘫软在其怀中。正待少女急声喝止他,却不料张入云已是左掌结印,但见少年人额首青筋俱都暴起,两人存身处竟聚起三丈方圆的紫气当时便与惊雷迎面对了上去。 狂风之中,张入云即如一片随风摆布的枯叶,直飞震出数十丈开外方才落下,当时少年人面孔已是作了赤色,纵是他取尽巧力,也不合能挡着法阵之下的落雷,哇的一声,已将胸中翻涌如沸水一般的气血吐了出来,左臂虚浮,一阵火辣,低头看处,就见上臂下肘也尽已折断。至此时张入云才将怀中女子缓缓放下,一时先点了自己周身要紧穴道,再又再将断骨处合拢,他也不敢指望此刻就能将臂骨接得妥当,只是想稍作整理,以备接下来再战,不用为断臂奇痛分了心思。 果然他所料不虚,待两人俱都受了震伤,空中雷云竟是渐渐止了翻涌,张入云常惯征战,见此已知接下来为何事,当下却趁这一仅有的宝贵时间赶紧料理伤事。 此时挣扎的起身的紫祥天见张入云只一击之下,受的伤势比自己还要沉重几倍,不由惊叫了一声,当下左掌精光蕴动,就要上前为其疗伤。不想少年人已是抢先将她一双手捉住,只颤声道:“你才被我封了穴,强运真力为我疗伤,只会令你的伤势加重,如此反倒白费我刚才一番手脚了!你放心,我的伤势尚不算沉重,何况要紧的敌人马上就要来,此时施救损了功力,惹是被敌人击倒生擒也是白饶,不如留些气力,多做戒备的好!” 紫祥天连连摇头,只关切道:“可是!可是你已经伤的很重了,而且又吐了这么多血!” 张入云却笑道:“我不自量力抵挡神雷,能得这点小伤,便已是深感自傲了,至于受伤流血,你方才受伤时,也不比我少吐的多少。你放心!我平时经常打架,流血惯了的,虽是看着狼狈,但还是留了些余力的。”说着话时,为防紫祥天不信,脚底一挣,少年便已立起了身来,如此才让女子稍稍安心,可一待张入云立直身子,便已眼望天际,纵声笑道:“我看你这老太婆要赖到什么时候才肯现身。” 紫祥天见张入云忽得狂放,又不解其中意思,正在低头思量。可就见空中雷云一分已是显出一艳妆少女,头戴紫霞冠,脚蹬步云履,一身赤紫色密鳞铠甲尤其鲜艳夺目,天生的一副花容月貌,此时身置空中,但见周遭雷云翻滚,云霞内金蛇劲舞,端地是丰艳绝伦,好似那出世仙子,云临下界,渺看众生。 待紫祥天将来人看的清楚,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但至此时,仍是不免惊诧道:“母亲大人!” 可一旁张入云却是大声讥讽对方道:“我看你这紫老太婆,当真是家中花园里的蓝田玉实吃多了,明明已是个老太婆,却打扮的比自己女儿还要年轻!当真是为老不尊,不识羞耻!” 太行夫人闻的张入云讥笑,只咬着牙喝道:“给我住口!你这小畜牲。我手下留情,方的让你逃进这御灵园,不想这才几日,你竟敢勾引我的女儿!” 紫祥天闻的母亲如此喝骂张入云,赶忙从旁解释道:“不是的!母亲大人!不是这样的!” 可太行夫人却早将其喝止道:“祥天!你真让我太失望了!当年你为了一个下界凡人,便将我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如今才只不几日功夫,你竟又恋上这个不长进的野小子!你躲在这御灵台里十多年,与我斗法十多年,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女儿!” 紫祥天闻言,只得脸色愁苦,拼命摇首道:“不是的!并不是如母亲大人如此作想的!” 但太行夫人却哪里能听得进去,只又怒声道:“不要再说了!你要还认我这个母亲的话,你就快将和光玉交于我!不要再和我做对了!” 不想提及此时,紫祥天倒是首次显出些强硬,虽仍一副不能与其母亲争辩的举止,但口中却自坚决道:“不行的!蓝采儿说过的,和光玉不能交给母亲,这也是为了您好!”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拾贰)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拾贰) 太行夫人见女儿不肯将宝物交出,又提及自己怨毒多年仇人的名字,立时脸色便嗔作了紫色,气恼至极只怒喝道:“不许你提那牲畜的名字,我为你多年苦心教诣,指望的就是光耀我祖上门楣,可你竟自甘堕落与一僮仆一样的男子交媾,不只毁了我多年心血,还使我坐望峰蒙羞,你!真气煞我了!还不快将和光玉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宁可将你打死!也不愿再有你这样的女儿!” 可紫祥天闻言还是极力摇首道:“不好的!母亲您别逼我!和光玉只能用来害人的,蓝采儿说过,这样的东西留在世上对谁都没有好处的,这是他的遗愿,而且,我也不想母亲大人你这么做!会害死好多生灵的!” 眼见亲生女儿还敢出言与自己顶撞,老夫人早已是怒不可遏,怒骂道:“胡说!这是历代先祖留下来的奇宝,你竟敢是用来害人用的东西!那小牲畜不过与你相处数月你竟为了他,连我这做母亲数十年的苦心养育也不顾,只听信这牲畜的一派胡言乱言。祥天,你如此待我,真的叫为娘的好心痛!为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却要把我气死不成!” 紫祥天见太行夫人露出哀伤神色,连忙哀告道:“祥天不敢!母亲千万不要太过伤心了!” 因见女儿惶恐,太行夫人也将当年爱犊之心勾动,一时转了和声道:“祥天!你知不知道,当年你一生下来,我见你天资聪颖,根骨奇秀,八岁即得剑术,无论多难的法术都是一学就会,一会即精。我才将关入这御灵台内,安生修习奇术,可结果却是你太令人我失望了!你现在要是还有一点体恤为娘当日的一点苦心,你就快把和光玉给我,虽是我你十多年不与我见面,但我也即往不咎,只任你在这御灵园中安渡辰光!” 紫祥天为母亲苦口婆心之下,眼眶也是红了,犹豫了半晌,仍自缓缓摇首道:“还是不成!蓝采儿说过的,况且,况且和光玉母亲大人也驾御不得,勉强提炼的话,会有杀身之祸的!” 太行夫人闻女儿仍旧不答应,已是变了,再听得后一句话,却忙嘶声道:“这你不用管!你只将宝玉交我就可!便是我不运用,我身为坐望峰主人,这法宝本也该由我持仗,你与这御灵台中多年不出,若是有了闪失,为旁人得去怎办,还是由我保护才来的好!” 紫祥天说服不了太行夫人,此时再闻其言语,却又有些辩解不了,只是觉得很不妥当,不只该怎么规劝对方。 可一旁张入云旁观者清,连日见太行夫人这大阵仗,将峨嵋、崆峒甚至连段惊霆也引逗了过来,一个玉音师太更是无宝不落的贪利之辈,其中关系定不寻常,有闻紫祥天说起非自己不能驾御,其母亲也不能施展,脑海中一番念头闪动,好似揣摩出一些端由来。当下也顾不得逾礼,只在旁插口道:“驾御不了?我看可不见得吧!而且你这老夫人说的可笑,仅以法力而论,你自家女儿已是比你高的太多,即如此,为什么宝物还要由你保管,我虽不知此事根底,但看你这老太婆面透煞纹,就是不能用也定要搬布些祸事来。这和光玉即已由你女儿掌管十多年也无事,还是继续由其执掌保险些!” 太行夫人见自己女儿好容易有些松动的意思,可一闻张入云言语,面上又透出疑惑,一时间倒绕至其身后,完全一副由张入云和自己交涉的意思。见自己女儿直顾着外人,泼天似的怒火便已燎起,而自己却不自知,爱女自小就惧畏自己,虽为母女,但只怕也不比和善些的陌生人来的亲切。 再闻老夫人怒喝道:“你这小牲畜竟也多口,此是我母女家事,由不得你这外人来说叨,若不是你和我女儿身处一处,我一个雷火便将你碎尸万段,击成靡粉!” 听太行夫人要杀张入云,对面少女立是惊了色,只求告道:“母亲大人千万别这么做!张入云是个好人,杀他是不对的!女儿求母亲大人了!” 太行夫人见紫祥天为一陌生男子竟会求告自己,想起新仇旧恨,只怒斥道:“祥天!你还说你没恋上他,这小畜牲不过才入这园子几日,便已蒙你这般相顾,你!你是不是已经和他也有了苟且之事。”说完却在女儿身上一番仔细打量,想寻出些痕迹来。 张入云闻她言语不堪,因愤怒已有些失智疯狂的迹像,当下依旧高声笑道:“我看你这老太婆想女婿想疯了!是个男子就想招赘到你紫家去,当真可笑之极!”又安慰身后少女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将和光玉交出,你母亲决不会用雷火伤害你我的,她纵是不将我一条贱命看在眼里,但就为了宝玉也是不敢轻易放厮,呵呵,说来我倒也是沾了你的光!”当时又抬首与身置空听的老夫人笑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行夫人见瞒不过张入云,只得将脑后捆仙绳尽皆解了下来,不想却缺了两条,就见三道虹光疾走,当时便将少年身前围了个通透。此时自己母亲最得用的法宝,紫祥天总不能知,见张入云危急,指尖晃动,便是一道白光生出,可是她手底剑气太过激劲,只一遇和,那捆仙绳精光便有好些破损,为怕将母亲宝物伤损少女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倒将剑光收了。正待屏口将精气吹动,却被张入云伸手阻住。 那三根捆仙绳一得空隙,旋即结成金色,当头便向张入云罩落,瞬间只差的数寸尺径,便可将少年捆个周密,不料少年男子已然单手结印,只听得一声惊“破”,那捆仙绳宝光便已被一朦紫气震散。那边厢太行夫人为巨力牵引,只在空中一个颤身,而张入云最擅外功,此刻虽断了一臂,但仍是捷比山猿,只一个蹬地便已跃起空中,一时单臂探出,便将那捆仙绳取在手里,翻手一抖便舞做了无数个圈子,但见其独臂挥舞,却像是瞬时里多出千百只臂膀,那本丈许长的金绳,竟被他结成只有碗口大小的绳球,他又刁滑,左足抬起,就听嗖的一声,绳球已被他脚下巨力,穿云过雾一般只冲起百丈高下,径往太行夫人云头蹿去。虽为老夫人侧身让过,但却久久不见那绳球落下,也不知张入云这一脚足力到底有多深重。 而见太行夫人狼狈躲避,为乱起其心,少年更是得意笑道:“前一番我为成全同门之宜,才佯装为你这牢什子捆住,你还当真当我怕你这烂草绳不成,只是若当真是五根齐结一起来攻,倒恐真要费我好些手脚,不过现只三根,自不放在我眼里!哎?那另外两根呢?你又用去捆什么人了呢?” 太行夫人此时脸色已是气的青紫,也不待多言便将腰间一副金剪取在手中,当时落下,便晃动成一紫一金两条神龙向张入云杀到,少年人目光锐利,见二龙鳞爪鲜明,竟是真龙,行走之间,周身金光烈火密布,只张牙舞爪,只将半边都烧灼成金色。 紫祥天见此宝物,却是大骇,忙将张入云推过自己身后,又急声道:“这是游龙剪,母亲大人不知要杀你,还要将你魂魄也一同毁去!”说话间,也是苦无对策,无奈之下,只得将右手向天,五指拔动,但见五道白光即如匹练一般向天际延伸开去,瞬间便已直贯天空中的雷云,再见少女探指索拿,竟是五股白光与两道金龙斗在了一处,可她却怕伤的先祖遗宝招惹母亲生气,一般的如先时一样不敢将剑光放纵,只做封挡而已。 到底紫祥天先时已受重伤,这般提纵剑气不能持久,胸中窒息难耐,喉头一甜,即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而空中金龙见紫祥天剑光黯淡,一得空便已游近二人身前,因为太行夫人祭炼,二龙待绕过少女,只左右一合,眼看便要将张入云围在当中。可少女见状大惊,一个奋力,再不顾厉害,剑光一冲,陡间白虹贯日,耳畔又传来两声厉嘶,二龙竟被削去了两只龙爪,负痛跌入草丛中。待精光掩去,原来还是一方两尺来长的金剪刀落在地上,只是双刃上分崩了两个极大的缺口,再也不得合拢了! 太行夫人见女儿出手便将自己莫**力的宝物重创,急怒攻心之下已无可顾忌,一双脸色竟似作了夜叉一般狰狞,当时只大叫道:“祥天!你竟二次又为了一个男子与我做对!伤了祖上宝物。如此可休怪我手狠再不顾母女情义!”说完当时双手招揽,便将身后雷云凝聚,当见黄云翻滚,云中电光便如金蛇一般的蹿走。 紫祥天知母亲手辣,如今出手便定要取了张入云性命,只得哀求道:“还请母亲手下留情,女儿实在是不得已才将游龙剪弄损的!” 太行夫人狞笑道:“不用再说了!今回我一定要将这小牲畜和那蓝采儿一样,错骨扬灰,化为靡粉,形神俱灭,再不得有转世的机会!可笑你这多年来还是守着这座衣冠冢念念不忘其人,如今我也要这小畜牲死在你的面前,看你今后还再敢忤逆我!”她此时心中已是气至了极处,全不想雷云落下,连自己女儿也有性命之忧。 而紫祥天为她一语喝破了多年心事,只摇着头失神道:“不会的!蓝采儿对我说过的,他只是离开我一会儿,以后一定会回来的!他还对我说要我活的开开心心的,他就能更早些回来!” 太行夫人见女儿还在口强,只冷声道:“你尽胡说些什么!当日他是死在你的怀中的,你怎么如今就忘的一干二净,我为恨他夺走我爱女,毁我苦心布置,更将他尸身投入乌龙潭喂了神鱼,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却在这里说这些胡言乱语,仍就在执迷不悟吗?”

第五十一回 万花丛行怒 御灵台伤神 (拾参) 第五十一回万花丛行怒御灵台伤神(拾参) 紫祥天素性天真,并不愚笨,但情人临终前言语却是其苦守多年的生命意志,今多年心事一朝被母亲说破,顿时里五内俱焚,心神魂魄如被太行夫人一语抽走一般,精神受创,胸中一燥便是一腔鲜血自口鼻中溢出。一旁张入云见她身子虚弱至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忙探手上前将其扶住,口中惊道:“紫姑娘!你醒一醒!”掌中蕴力,虽不得多少真气,但总是尽自己所能缓缓渡入已求女子精神稍稍恢复,可怀中人却是秀眉紧锁,周身乱颤,已然失去了意识。 太行夫人见状二人搀扶在一处却又大怒,喝声道:“放开你一双脏手,就凭你这小畜牲,怎配与我女儿亲近!” 张入云怒极反笑道:“我这一双手虽不洁净,却难比你这老太婆血腥,我看你女儿当年也就是如此才得与蓝采儿作成情侣,只留下你一个孤老太婆留着一副花容月貌空守岁月。” 太行夫人怒道:“大胆,你这无耻之徒!” 闻言张入云又笑道:“由你说去,反正你心底这般毒辣,今日已有取你女儿性命的心思,至于我更是粉身碎骨也不解老夫人你心头之恨,我为何还要为你这行将就土的老太婆吓的连话都不敢说了!你女儿一双情侣虽被你折开相隔阴阳,但昔日蓝采儿在世,他二人相聚时的一瞬只怕也比你这一世苟活快乐,尤其紫姑娘为心上人连纯阴都不要了,我真能想见当日你这老太婆暴跳如雷成什么样!” 张入云言语刻薄,每一句话都仿佛利刃插入老夫人的心尖里,双目圆睁,本来一波秋水竟化做了赤火,也不见其言语,手底一合,群雷便已是轰然落下。 张入云见太行夫人当真急怒之下连自己女儿的性命也不顾,虽为群雷而惊,但眉间更是深皱,摇首之下,一声叹息便已连怀中少女向一旁躲避。就听得一身后连声巨响,紫祥天半日里苦苦镇守的花丘砸了个稀烂。 因紫祥天与张入云二人苦苦镇守花丘,太行夫人多时往攻之下,已是习惯性的下击,可未料张入云会忽得将身移去,如此一番大出其意料之外,神目探动只往烟光迷雾中寻找二人身影。 可就在老人家心焦狂燥之际,却觉身后一阵劲风,顿时大惊失色,忙转身迎敌又将护身金甲宝光震荡,顿时里太行夫人已化做了一个光人,将个数十丈天空内迷雾冲破,身前周遭一切都照了个毫发毕现。待她取腰间宝刃向来敌斩去,却见一团疾风只刺的险些睁不开双眼,手底空虚来人一触即溃,转眼便被自己斩做了两截,但却毫无一些分量,睁大了眼睛相看,原来剑下斩断的只不过是一套破旧的衣履,为敌人强注内力掼出,才显了些人迹。 正在太行夫人惊觉,再欲转身之际,却觉腰间一紧,已是迟了一步,张入云堪堪已将自己腰腹要害紧紧抱住。大惊失色,只怒喝道:“你这小畜牲竟敢对你无礼,快将我放开。”再见张入云此时已为偷袭将衣履除去,上身已是**,且他久战重伤之下,满身俱是臭汗血污,老人家闻之欲呕,只喉间作涩,皱眉怒喝道:“你一身上下好恶心,再不将我放开,我便用雷火将你击死!” 赤身少年闻言大笑道:“这话说的好笑,难不成我将你放开,你便不会取我性命了吗?说到恶心,又怎能比我怀中抱了个看似娇艳的少女,却实为一鸡皮鹤发的老奶奶来的难过呢。”说话间张入云手底却不放松,而是一路连环疾走,不想对方宝甲奇异,自己梨花指力竟不得透入甲下。他此刻已断了一臂,若不为此故早可锁住对方咽喉要害将其生擒了。而此一时反倒心惧太行夫人不顾厉害,拼了与自己同归于尽也要引雷火将自己杀死。 当下就见老夫人果是双掌合拢似有异动,没奈何,只得手底加力,一时便将其肋骨震动几欲裂开,可张入云虽是倾力之下到底难挡对方多年修行,又是几世相传的金鳞甲,两股巨力相撞终是少年人弱了一筹,为太行夫人震出身外。 一待脱身,紫老夫人便将雷云搅动,立时惊雷密布,只挂在头顶上方随时下落,到此时方得快意与张入云娇声道:“你这畜牲如今可知道我的厉害!你竟敢犯我女儿,今日我定要将你化为灰烬!” 张入云为对方巨力相撞,又将臂间肋下断骨震的移位,剧痛之下直将身体抖做了一团,此时得了对方言语,才强挣扎着笑道:“说来也怪我不好,只知道一味留力,才落的如此不尴不尬的局面。不过,我倒真未想到你诺大的年岁,食了这蓝田玉实一身娇嫩倒当真和少女也似!” 太行夫人见对面少年竟敢调戏自己,急火攻心,羞嗔之下,手指按动,群雷眼看便要落下。可不料就在此一时,眼前少年人单掌之内竟也有银紫色的雷光惊走,一时嗔怪道:“你这是什么法术!怎能有此威力!” 张入云此时做了,已是寒了面孔,周身气血翻滚全聚拢在一处,闻言冷声道:“只当你有青雷在手,便见不得别人布置吗?今番且试一试,到底是你老太婆的雷云厉害,还是我这雷光更添些威力!”说话时再不怠慢,单掌结印一翻,手底紫光便得如惊蛇一般的疾走,胸膛内虽蕴集的真气,此时也已是炸了开来,顿时间体外挣出一血洞,银蛇电走,内外雷光电火聚积在一处,一声惊天动地雷暴,便已往太行夫人处轰了过去。 老夫人此时已认得是藏传佛教大手印,不料少年人竟会自残形体不顾姓命,蕴集结成雷印,但威力又得如此惊人,心惊肉跳之际,忙一个闪身往雷云中躲去,漫天黄云一番翻滚,便是千百记雷雨齐结落下。但见张入云结下的紫雷周身金银两般电蛇翻涌疾走,双方一番交汇就只听得颠山蹈海一般的惊暴。再闻余雷阵阵,雷云汲卷,漫天密布的黄云竟为张入云震雷击溃,风起云涌,晃眼间又恢复一片水洗的青天。 而少年人此时却是身势萎迷,面如白纸,一个跌坐,便已自云头栽了下来。 也不知过得多少时候,待张入云醒转时分,但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稍一震动身子,胸腔中的血水郁化的血块,便将他呛的一阵咳喘,如此剧动又将胸前伤势带动,剧痛之上好不容易才将口鼻内血块尽皆抠了出来。张入云自上年功力精进,本可运用雷术,但无如先时为抵挡惊雷,已将内腑震伤,举不得全身功力,此后与拼命与太行夫人运雷术对垒,实在是凶险至极的法子,若不是因他前些时日自习云飞子习了异术,如今定得要血流至死。现今伤中已然收拢,但其中有一半倒是因为这御灵园中灵气聚积,行功运法省好多气力,张入云此刻内家功夫已是登堂入室,一动一息俱有法度,纵是平日不做一点修行,功力也随之日夜吐纳自然增长。如此几方相凑才将他一条性命自鬼门关救了回来。 可待少年人一立直身体,急忙四顾寻找,却不得紫祥天消息,张入云方才虽受伤极重,但依稀记得太行夫人已为自己惊走,其女儿该不会被拐走才是。想着当时紫祥天为其恶母揭穿多年期望,心神俱丧的样子,少年人心中焦急,当下勉强提步,即在园中找寻起来。尚幸才只行的数步,张入云便已在花丘遗址处将女子找到,就见少女手棒几方为惊雷砸至粉碎的木片正倒在花丘之深坑里。 张入云见之,忙挣扎身体行前探其鼻息脉搏,不想少女已是刚刚死去,手脚俱已冰冷,少年人见之心中大痛,揽手便将其抱起,欲再尽全力做万一之想施救,不想人死浊气下沉,张入云此刻伤重臂上无力,竟然抱不动紫祥天,反为其将身带倒。当下脚跟不稳,竟歪倒在女子怀中,不料一待少年面颊触碰至女子心房,竟觉其上还只留有一点温暖,获自讯息,张入云心中又得一阵狂跳,一时也不顾不得男女有别,取掌下探紫祥天前胸,欲摧力注入真力将其救转。 不料触手之下,就觉掌心一点生硬,再翻动女子衣襟,越来心房中竟挂着一丝囊,内里只豆大一点朱色明玉,放在莹莹红光,正卧在祥天淑乳之上。张入云知少女此刻全仗此玉珠存的一口气。为此不敢惊动,连番挣扎,才将对方身体盘起,因断了左手,此时为救急也顾不上礼数,一时咬了牙,拼力好容易注力运出发针,刺的少女周身秘穴,这才将自己心口与其背心紧紧相贴,再右指点动其腹下丹田,一任自己仅存的一点真气,将对方生理带动。 可重伤之下,张入云自顾不及,实无力再帮得怀中人,无奈只得苦苦支撑,行功到最后,少年已是拼尽全力,但仍就不见功效。张入云多年苦修就在一个契而不舍的“勤”字,见自己功力不及救人,但好在那朱玉总能护得紫祥天心头一点温暖,当下便不再刻意提力,只任自己呼吸之间真力缓缓自少女心头后沉落丹田再渡回至自己体内,他当日几经为瑛姑传功,深自了解女儿家生理,如此虽是进展极慢,但总能将其性命一点点的救起。 可人力终究有限,连着几日不食不休,张入云虽是精壮也无以为继,终究气力不支昏死了过去。 待少年再度醒转时分,但觉唇齿间一阵香滑,汁水四溢,他数日不食,一得佳滋味自是不舍,忙取口一张,便将唇过食物吞了下去,不想如此反倒听得身旁一声惊叫。再待睁眼时,就见少女已然复活,手中正拿了几粒草莓半跪在自己身前。好似被张入云方才忽然张口吓了一跳,但见他终于醒转,脸上也不由露出些喜色,一时就道:“太好了!你终于活过来了!”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壹)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壹) 张入云见紫祥天神色已恢复正常,伤势已然痊愈,就连衣裙上的血污也已被清洗干静,因见得自己身醒很是高兴,可眼神却总有些空洞与往日并不尽相同,面色神情也并不见多少愁苦,倒似是并未将前番太行夫人破晓自己心事一节放在心上。张入云为此疑惑,但到底见她平安无事,心上大慰,只问道:“紫姑娘,你身上的伤已经全都好了吗?” 不料得此一问,紫祥天却是有些惊讶,反问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姓紫?”她话音细润,语声轻柔,可传至少年人耳中,却不下于一声惊雷。见张入云脸色惊恐,紫祥天心中疑问更甚,又追问道:“你快说啊!还有你怎么会到的我家御灵园来的?这里防密的很严的!要是被人查觉你偷跑进来,会没命的!” 张入云此时脑子里早变了嗡嗡的,他也算是心思细腻,眼见紫祥天不认得的自己,显是失忆的症状,但此一般奇症只于乐长老人口中偶一听闻,自己并不以为然。可身旁少女此刻却跪坐在自己身旁,只张着一双点漆样的大眼,满怀惊异的看着自己,由不得自己不信。心上计较,便伸手向紫祥天额首丝竹空探去,以查其生理。 不想少女见其伸手过来,忙一个抽身,便自平移出三尺开外,皱着眉与张入云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动手动脚的,好无理!” 张入云先时与紫祥天一现御敌,后又为救其性命,二人诸多亲近,震惊之下急于探其究意,倒让他失于严谨,今被对方喝问,猛然想起,这才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一红,只讪讪地道:“真对不住,刚才心急失智还望姑娘见谅,只是你再看仔细些,当真已认不出我是谁了吗?”紫祥天闻言脸色稍稍转和,待再将张入云一番仔细打量,却仍是摇了摇头。 张入云又道:“哪若姑娘不介意,我想探一探你的脉息,好查个究竟,如何?” 这一会紫祥天倒是干脆了些,闻言便自摇首道:“还是不要了!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与你亲近,再说我又没有病,更不需要你来为我把脉了!” 张入云本意只想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真的失忆,他素来有些乖张,见紫祥天回答的坚决,便不再强求,只为在他自己心里,不论是少女故意装做失忆,还是真的心神受创失了心智,对紫祥天本人来说也不无是一件好事。张入云见她现在能恢复平常举止,便已觉足够了,至于其余的,却再不想她去追究伤神。当下心中略放,便勉强立身而起,见披在身上本已为血水涂污的衣服已为紫祥天洗净,感她辛劳,不免称谢。 果然紫祥天毫不在意,反还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其实这里多了你一人,我心里也很开心呢!这园子里长年没人来,母亲只留我一个人在此修炼,我在这里也是无趣的很呢!就是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园子却残破成这样了!”说话时紫祥天只将眼光四处游移,待目及花丘残址,目光不由停顿了下来。 张入云见她有回忆起往事的意思,虽不成心,但仍就问道:“怎么?你知道那里埋的是什么吗?” 紫祥天摇了摇头,遂又望着张入云,目光真挚道:“哪你呢!你知道里面埋的是哪一个人的东西?”原来她事先早已将花丘下碎屑查看过。 张入云不置可否,略想了想,只照实说道:“是个对你很重要的人的东西!只是好像你现在把他给忘了!一时记不起来了!” 少女闻的这句话,又向着残址前走近了些,待到墓前,却又俯身蹲下,伸出细小的手指,只在土中将一件件已为雷火击碎的布片。 张入云身上有伤,只能缓缓移动,待行至紫祥天身旁,见其目光十分眷恋,便又问道:“怎样,可还想起什么了?” 可少女仍旧摇了摇头,只道:“想不起来了!不过却觉得很亲切!但不知怎地,却又有一些难过!” 张入云闻言心中一热,只安慰她道:“这样也好!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不一定非得要知道他的一切,你能记得这一些也就足够了,我想他地下有知,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紫祥天闻言,有些似懂非懂,但仍旧忍不住问道:“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谁呢” 张入云笑着摇首道:“我虽然知道一点点,不过把他忘记的却是你自己,也许是你自己,或是他让你故意忘记的,我只是一介外人,怎好毁了你二人一番心意!”张入这番说的难闻难懂,但紫祥天身为局中人,听在耳里却与常人分辨不同,一时上犹豫了好一会儿,但终是没有再问张入云其中究里。 少年见她对身下一坯黄土甚为留恋,便道:“你要不要将这些布片收集起来,留在身边?” 紫祥天看了良心,才道:“不用了!这些东西,既然已经埋在地下,还是就让它们留在地下吧!”说话间,虽有些舍不得,但终还是拾取黄土将收拢好的碎屑掩埋。 张入云见紫祥天掩土时,眼眶中自然而然便得盈满了泪水,只她纵然失忆但对蓝采儿还是情根深种,见此情景知自己不该驻足当地,忙退行至数十丈外深远,盘膝坐下,闭目行功疗伤。待一个时辰之后,闻得身旁脚步轻柔,忙睁开眼睛,就见紫祥天双手污浊,衣襟上满是泪痕,正向着自己走来。 为此他自己反倒笑着安慰道:“怎么!已经将那花丘掩埋好了吗?” 紫祥天点了点头,又揉了揉眼睛,长叹一口气,放松精神,将周围断壁残桓看了一遍方道:“本来我想再将这些都已破损的城墙修复的,只是我现在已经很累了,实在懒的再动,想回去休息休息,还要将手也洗一洗!你呢!你也有一两天没洗澡了,也该清洗清洗了!” 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这里损坏太多实在不是一日里便能修整好的,你即累了,还是早些休息,我且在这里再调息一会儿,等过一会儿再至外城池塘里清洁一番!” 未想紫祥天听了,想也不想即道:“这怎么成,你现在身上有伤,那池塘虽也干净,但终有些阴凉,对伤口不好。还是随我到墓道休息吧!那里有温泉,水质也清洁的多!” 张入云虽有些犹豫,但因早想一窥那墓中究竟,此时即有主人邀请,自然乐得前往,一时二人一先一后便得行至墓内。张入云本料那墓园大的出奇,墓道内定也该出奇的华丽,可不想到处却只得一面面青岩相砌的冷壁,第一进斗室里,只有一方紫祥天常用的石床和一排书架,石床只得一副竹席,连个铺盖都没有,至于书架上也不过屈屈数十册典藉。张入云当日为求真解,遍求天下名迹,此时见了墓室中的卷册,不由自主便想上前观览,可一举步便想起不妥,忙收了势子,一时想着自己多年积下的恶习,不由一阵自嘲。 紫祥天人在前面,听得身后张入云笑声,不免回头问他道:“出了什么事?这么好笑!”张入云被她疑问,自然力称没有,但为女子见其脸色尴尬,到底有些怀疑,二人心神本都有些哀怨,得此一桩事,反倒将气氛轻松不少。 紫祥天天性不喜强人所难,见少年不愿回答也不再问。一时便带的张入云入了又一进墓室,此一回地势倒是开阔了许多,东西两廊各有天然形成的水池,一阴一阳正是恰当,紫祥天先至冷池内掬水将手洗净,便又指了暖池于张入云道:“你就在这里洗浴吧!这池水极是养人,你在内里多泡一会更好。”说完便出了室外。 张入云依言办事,果然如其所言,身体伤势极为得益,只是时间坐久了,不免有些口干舌燥,欲待觅水解渴,却见池塘附近花纵中一样生的许多红莓,却比室外大的许多,一时取食,虽在温泉附近生长,但其汁水却极阴凉,当下燥渴全消,大呼痛快,如此一入这池中坐了两三个时辰方才起身。他行进这墓道时脚下还显蹒跚,可此时胸腹间的重伤虽还未尽愈,但胸上的伤口却也结的较为厚实,若不用力,行走间倒不再见剧痛了。 可待出的室外,两重门户探寻,也不见紫祥天身影,张入云不由心中一阵焦急,只深怕她忆起往事,自己不在其身旁,却生出些什么事来。不想再刚要出得内城,就闻得墙头上有人相唤,原来紫祥天亦如当日一般,只在城墙上俯望那花丘。 张入云见她平安心中大慰,又闻其相唤,虽想运动脚力上得城墙,但自己此刻真力不续,难以提拔,倒有些见难。一时犹豫,忽然想起《内景宗元》一些异术,便手掐了一个法诀,陡然间脚下清风揽起,竟将少年身形卷起,缓缓向城头上升去。张入云于法术修行上资质有限,此一般飞腾本领还是因他对腾云驾雾一般的道法心生相往,才勉力习会的。可少年人到底有些低估了自己伤势,待行至半空,耳边闻得紫祥天惊讶的呼声,一时略有些疏神,想再提法术,已然不及,一个倒转便向地面载了下去。惹换往常,张入云自不在意,可如今身上有伤,也由不得他不一阵心惊肉跳。 正在他摇摇晃晃,一路下坠时分,少年人忽觉身体一轻,但见衣袖飘飘已然阻了坠势,再又脑间一浮,身形已然重又提拔相上。再取眼上看时,就见紫祥天已是手底放出五色毫光,直将自己身体笼住,牵引于上。待将其轻轻放落城墙,才听她怪责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争强好胜,即然受了伤没有力气,就不该勉强自己,刚才要是跌落到地上的话,定要摔个骨断筋折,才刚好些的伤势,便要前功尽弃了!” 张入云正在感激她救了自己,闻起教训,自是欣然受教,不做一些辨驳,而紫祥天性本和善,只说了他一句,便又拉了张入云于墙头上看这园中夜色。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贰)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贰) 张入云虽则不是第一次与紫祥天独处,但自与太行夫人一战后,变故实在太多,不敢多语,而紫祥天此时也只俏立自己身旁半日静默,少年人怕她心绪纷乱,不敢扰乱其心境,是以更加小心谨慎,未想过了一会儿,身边少女却叹了一口气,主动与自己说道:“今天我本来该开心才是,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张入云不想她会有这般的疑问,便问道:“这是何故,怎么又是开心,又是不高兴的!” 紫祥天手指了指城下的花丘:“那里面所葬东西的主人,我一定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每一想的厉害了,头就痛了起来,总觉得心里好不舒服!要说到高兴,就是你我也好像有见过的,这里一直没人陪我,现在多了你,我以后就不寂寞了,可每看到这花坟我就又高兴不起来了!” 张入云道:“这是因为这墓下躺着的人,要比我重要的多!若是把我换作他的话,你这一刻就该只剩下高兴了!” 紫祥天惊疑道:“哦!他是那么招人喜欢的人吗?” 张入云闻言轻轻一笑,但思着深处,却又摇首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不过什么?”少女疑问道。 张入云叹了一口气方道:“不过你的母亲好像实在不喜欢他!” 紫祥天深畏其母,张入云这一句话却说的她心深惶恐,又沉默了起来。 张入云为自己一时失语,心中愧疚,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女孩子,只得道:“还是不要想这些了!你好不容易才将那些不愉快忘掉,至少在你自己决定想起来之前,就不用再来问我了,一来好让我为难,二来我所知实在有限,万一说的不对,只会让你起了误会!” 女子在一旁作想了好一会儿,方睁大眼睛满脸疑问的与张入云道:“你说的好难懂啊!我想了半天也都不明白。” 张入云笑道:“人的行为,本来就是很难懂的!” 紫祥天道:“这是为什么?” 张入云举首仰望天际,好一会儿才得道:“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因为人的力量太弱了吧!为求生存,只能把不复杂的事儿,变的很复杂!“紫祥天亦笑道:“越说越难懂了!你才有多大,就说出这么多让人听不懂的话来?” 张入云不答,反问:“那你呢!有多大了!” 女子提起衣角,以手支唇,想了一会儿道:“我今年,我今年,哎呀!我想不起来了!我八岁上进了这个园子的,但却不知在这里过了多少岁月了,都不知自己年纪了!” 少年人于旁一声叹息,他虽不知女子年纪,但料度的她定比自己年长许多,只是修道之人,长驻红颜,紫祥天又是在这杳无人际的灵墓里孤独一人清修,未有沾染一丝外处,虽比自己年长,可怎么看,无论心智体材,都要比自己小了好些!想着她一身本领已近绝流,但心智却比一孩童强不了多少,张入云已是将眉头深锁。 紫祥天见张入云面色沉重,忙问道:“咦?你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张入云被其看破心理,只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说完又换过话题道:“照你刚才所说,你在在这里已经修行很久了吗?” 紫祥天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道:“其实也不算是在修行了!我来这里有一段时子后,便将母亲大人交待的功课尽都做好了!可有一样法宝我怎么也炼不成,母亲为此发了怒,就罚我待在这里,一日不得成功,一日便不许出这个墓园!” 张入云在一旁听得她话中所提到的法宝,眉头就是一皱,可少女此时却并没在意,而是只顾着自己说道:“起始的时候,我也很着急,这墓园我已等了一两年了,每一处,第一棵草我都知道认识,老是想着出去玩。可时间久了,也自习惯了,母亲大人又总是对我说外面世界好可怕的,全都是坏人,我这样修行不够勤奋的,只一出外便要被人欺负。所以我后来也就不想出去了!” 说到这里紫祥天反又笑了出来道:“我在这里闲事无趣,便只钻研这园中设落的九黎穷奇阵法,母亲大人虽以为我不得而出,但却未料我早将阵法掌握,随意由心,出入随便!母亲虽有阵图在手,却反不如我行法得力。” 张入云闻此一言猛地惊醒,忙问道:“你是说这城墙上的禁法乃是你布置下的,如你愿意,便可将我送出园外!” 他这一面惊问,紫祥天闻言也惊了色答道:“怎么?你这么快就想出去吗?你才刚来的这么一会儿而已呢?” 张入云不料这半月以为原来是紫祥天一直刻意留下自己,此时作想,只低着头自顾说道:“这么说来,是你一直故意不放我出去的,难怪你那日知道我没有妻子,反倒面色显了轻松,唉!你虽不和留我,但心底总是好的!” 女子闻其言,好些不明白,只摇着张入云膀臂问道:“你怎么了!怎么脸色有些不对,我何时不让你出这园子了!你这人怎么老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张入云见她忧急,只轻轻摇首道:“没什么!是我自己胡言乱语呢!我知道你心底好,这园子外面确是有很多凶险,你不想我出去,也是为我好!” 紫祥天点了点头,但还是疑问道:“可我并没有强留你在此地啊!你若真想出去,我虽有些舍不得,但总不会留下你的!” 少年人轻笑道:“没有什么,我已说了是我在胡言乱语的,事情都已过去了,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可到底这番话还是不能令紫祥天信服,一双似雨含烟的秀目只望着少年一脸的疑问。 张入云见此,只得又道:“且说说你先时提及的那般不能炼成的法宝吗?是不是一件叫做和光玉的宝贝?” 紫祥天闻之旋即将脸色变了,骇声道:“怎么连你这个也知道!” 张入云方才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见少女脸色都白了,知自己已犯了其忌讳,忙解释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江湖之中有传言乃是坐望峰秘宝,但我只听说威力极大,却不知道到底有甚稀奇的地方!刚才听你说它难炼,我因心中向往才有此言,没想到却让我说中了!” 听得张入云这般说话,紫祥天脸色才有些转和,她自失忆后,总对张入云影响不坏,方才只为母亲有严命,才得惊惧,此刻得其解释,也就将其放落。便直言相告道:“不错!你是挺能猜的,母亲大人要我炼它多年,可我到现在还不能持掌运用,才让母亲这般生气。不过这件物事太过歹毒,能不能炼成,我也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中,只是这些话可不能让母亲大人知道,不然我又要被她斥责了!” 张入云闻言,不由生了些好奇心,一时又道:“是不是一颗,朱红色的小玉珠?也不甚出奇,平时就只有一点温温的!” 紫祥天听他说的清楚,又惊怪道:“你倒知道的仔细!平日里看着也挺可爱的,不过我到底不是很喜欢它!”说话间,便自领口将丝囊抽出,一时取在手上摊了开来,让张入云观看。旋又在旁解释道:“听说这是上古时凶兽脑子里炼化的珠子,若能驾御的了它,可将万兽驯服。母亲大人每每说到此处都很开心,但我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张入云见那粒玉珠此时虽也朱红,但却又多一几线血丝,其间光晕浑泊,好似有迷雾于珠内翻涌,他目光奇俊,当眼之下,便见那珠内云彩云集变化非常,风起云涌,只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时上显了比先时不同的奇异,不由将身体凑近了些,欲把眼往下细望。但忽的想起这丝囊乃是系在紫祥天胸前,如此观瞻太过不雅,忙将头抬了起来,一时脸色也不由的红了。 紫祥天虽是心上不染一物,但到底平时获母亲援教,知道男女分别,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因见张入云欲细观那珠玉,并不是有别的意思,只问道:“你对这和光玉很感兴趣吗?”张入云正在尴尬,闻言自是连忙点头。不想紫祥天却是有些不乐,只好言相告道:“可是这玉珠却着实有些凶邪,幸好我母亲说过,除我之外无人可以持仗,不然我可真不敢让你细看!” 张入云闻言不解,反对那太行夫人一心要求的和光玉更有了些兴趣,他连日来遇着峨嵋、崆峒各派高人,其间连段惊霆也都来凑热闹,此时再又想起紫祥草与那尾火中所存的金龙。他虽然脑子不如隐娘那般聪明,但到底心中觉得几般人物,恐都有些联系,一时宝玉当前,心上疑惑,确实想知道个清楚。 紫祥天见他脸色变化,确有一窥这和光玉真容的意思,虽还有些踌躇,但到底还是将丝囊解了下来递给对面少年,待将玉珠交在其手中时,又有一些犹豫,但转念一想,也自从容,又道:“幸是这玉我也没有祭炼成功,不然我还是不敢交在你手里呢!” 张入云不解其意,但因心上好奇,只笑了一笑,一时自她手里接过丝囊,不想如今这一回,那玉珠却有了变化,只落其掌心内,张入云便如遭电炽,一个不留神,几乎要将那珠玉甩手脱出。紫祥天见他果然不能克挡这宝玉,在一旁见张入云狼狈,不由笑出了声来,但旋即又有些担心,忙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这珠子古怪,常人可拿不得呢!” 张入云此时正在抖手,一时略提了一成功力才将那珠玉拿稳,那所习梨花指最擅排气导引,此刻留上了心,自然不再见怪,但口里也自笑道:“紫姑娘说的不错,这玉珠好生古怪,我若再伤的重些,还真不敢碰它!”一时取在眼底仔细看了看,但觉与先时所见差不仿佛,但又见眼底有些模糊,始终有一丝看不真切,他近来渐得道行法力,已知这裹着玉珠的丝囊也是一件宝物,是为了将其珠光遮避的要紧物事,想着机缘难求,一时寻到了丝囊缝口,便欲将其掀开一角,略看个究竟。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参)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参) 不想那丝囊裹织的甚密,张入云一双手指灵巧也费了一番心思才将囊口扯开了一些,当下就见一道赤光直冲云霄,转瞬千里,直将天际浮云冲散。紫祥天见了也是惊得一跳,疑声道:“怎么这一玉珠今日与平日有好些不一样了?” 张入云闻言问道:“怎么?平时和如今这景像不同吗?” 紫祥天点了点道:“是啊!平日里虽然也是这般光亮,但今天特别莹光夺目,而且也没这多萧煞气!” 张入云此时也见那光柱越来越艳,至后来几成了血色,光芒灼人眼球,纵是自己神目也为其刺的有些生痛。心怀惊疑,便大了胆子将手掌从浮光上掠过,但觉手掌上一阵刺痛,半条手臂如入冰窑,险些抬不起,不想那玉珠虽放精光虽作火一般的艳色,但竟是奇冷无比,且那光芒古怪,映射在人身上,却可将骨骸经络映取显现。少年离得那珠光极近,一半身几被印成骷髅一般,一双才刚刚接愈的手臂断疑处依旧清晰可见,尤其胸膛重创才刚刚收口,肤下一颗心脏更是跳得剧烈。 见得张入云此时一副恐怖的形体,紫祥天心头更增害怕,一时忙说道:“还是不要看了!这珠子今日古怪,若被我母亲见得这里宝光异样,定要前来探寻的。”说完也不待对方答应,已为心惊伸手来夺。 张入云只为一时心热把玩,见惹得紫祥天焦急,自是赶忙将和光宝玉交回其手里,只为女子取的甚急,便也不得将囊口收拢,只望对方掌中放落。因男女有别,张入云不欲触碰对肌肤,也不愿玉珠冷光触痛少女,是以只得小心谨慎将丝囊轻轻取放。可紫祥天并不知其中究里,一时取在手里,不想冷光便已射在少年手掌上。 少年人掌心一冷,但他知此是对方无心之失,却并不在意,当下只想将掌心移开,趋避宝光。可他想的容易,待自己手掌移动时,却不能得力,这可让他惊的非同小可。张入云十多年苦修,虽不是天生神力,但内外双修已然登堂入室,少说也有千斤之力。此等异行异举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心上焦急,不由内劲催逼,欲将手臂从那透骨的奇寒下移走。 不料方才不曾举力,只是手臂间有些瘫软,此刻真气催逼,却陡觉的臂间虬结的筋肉一阵惊乍,只一瞬间便粗了数倍,胀痛的少年人额角间汗如雨下,而臂上筋肉却如群蛇一阵翻滚。张入云无可奈何,只得脚间一跺,直向一旁蹿出三丈,想借此从珠光下闪出。就听紫祥天一声惊呼,其人已似线钓上的一尾灵鱼,竟被自己带起,如附骨之疽不离自己左右。 张入云大伤初愈,伤势只刚刚平复,方才举力纵跃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刻合二人纷量重得落地,已将他好容易压下的伤势惊动,胸中剧痛,少不得一颗血水便自口中喷出。不想那珠光只一嗅得血腥,赤光施即暴涨,本是一径细小的光柱,此刻却已是化做海碗般大小,一经落入光中的血水,随即凝聚成珠,一滴不剩竟被玉珠取走。 那和光玉本是千万年间的凶物,此刻一得血食,即已恢复凶性,张入云本已粗壮至醋钵一般的手臂旋即一阵轻松,但听得绢绢流水细声,少年一双臂膀便得化归平常,一时剧痛也全身化解。可张入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恐惧之下,冷汗阵阵只将自己如水打的一般。 此刻紫祥天也觉得不对,只为她已觉张入云一般纯阳劲气,已为那和光玉作导频频流入自己体内。如时间稍久,对方一身功力势必为自己取尽,想到这和光玉凶煞处,便是将少年精元吸尽,化为枯骨也做可想。大惊之下,只吓得险些哭出来道:“我没有将这妖物修炼成功过啊!”说着话,连连要将手中玉珠甩出,可此刻二人却似连成一线的鱼儿,竟是谁也甩不得对方,且她功力比张入云高强太多,一经取力,少年体内真气精华为其震动,只流经的更快。 见此不得,少女一时心惊无计,却将闲下一只手臂印在张入云丹田之下,口中只叫道:“我不要你的真力,还给你!”当下掌力一吐,便欲将所夺真力再还于张入云体内。可此时张入云正在苦苦守着多年不易修持的功力,他一身功力来的殊不容易,真气内力极为精炼,是以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可到底散了童阳,不得持久,如此丹田一处只做紧守,再被紫祥天做急,掌力一逼,当下再也支持不住,凝聚多时的真气已为对方拍散,体内精神元气直如黄河决堤,径望紫祥天体内奔去。 紫祥天为古族后裔,先天异质,方能驾御的这和光宝玉,虽则张入云一身纯阳精气极为可观,但也尽可为其消解,她又因失忆忘了取用和光玉的法门,只能不由自主一任对方精力注入自己身体里。 少年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多年奔走,反是此一回灾劫最为惊险,满心想挪动身驱躲避逃离。可自己身处血光之下,全身劲力尽失,并不能有一些挣动,只好似自己是一只无可奈何的青蛙,却被贪婪成性的毒蛇一点点将自己吞噬。 张入云支撑多时,到底坚持不得长久,一时功力终归土崩瓦解,再也不能为继,本才刚得愈合的伤口自也保持不住,只闻左臂下一阵脆响,刚刚合拢的断臂重又折断,胸腔内更是一阵血花四溅,创口也自震裂,血珠抛散,却又为精光摄取,当下夜空赤虹惊走,只将少年人摄在空中,倒也巍为奇观。 而对面仍自不由自主再吸啄张入云精元的紫祥天更是哭成泪人,见少年人已在垂死边缘,只哭叫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你就要死了?”只不曾想,一待她说到个死字,忽然周身打了个机令,再睁眼看处,见对方已是形容枯槁平卧身前,忙惊叫道:“张入云!你这是怎么了!”待垂首见对方手臂正于自己掌中珠光相连,心头一个冷战,忙手捏法诀,默运玄功,欲将掌心合拢遮避珠光。可无奈为时已将,她自己也不擅驾御这凶物,一时竟不得将掌心收拢。 眼看对方危在旦夕,少女也再顾不得,环臂抱处,已将少年揽在怀里,檀口微张便将一道精光渡入其口内,得其相助,张入云胸膛一阔,劲力陡生,紫祥天趁此也赶紧将和光玉甩手夺下,将囊口结紧。可到底如她这般将内力强渡入张入云体内只能救的一时,此刻和光玉收纵,张入云伤势奇重无比,女子见之手足无措,几次犹豫也只得再度将丝囊解开。 两个时辰过后张入云才得将眼睛睁开,一时浑身酸软,但取视胸前膀臂,却均已收拢结痂,呼吸畅顺,伤势竟比先时还要好了许多,可一经运力动作,却是惊得一身冷汗,到底自己功力为紫祥天吸取,此时体内留存的尚不足平日三成。如此变故只令得张入云万念俱灰,未料到自己一时兴趣,竟会落的如此下场。他天性乖张,心凉到极处,不怒反笑,只倒卧在凉地上静看天宇繁星,不想这一夜流星竟落的出奇,一串串星光挂在天际,直好似佳人面上挂泪一般。 静候多时张入云方才喃喃自语道:“三年!不!也许只要两年便可恢复!就不知杨大哥见我这副落难像,该想出怎般尖酸刻薄的话来嘲笑我了!”少年人只静望夜空多时,脑海里虽时时闪过隐娘、香丘的倩影,可他实在不敢将念头打点,左右不得,只得叹息道:“徒劳无益,还是看步行步才是!”说话间便要振身而起。不想脚下略有些牵绊,原来紫祥天此时竟横卧在自己腿上,鼻息沉重,正在酣睡。 张入云见她此时遍体俱是汗水,如浸在水中一般,知她为救自己定是出尽全力,力竭倒下的。心中虽然感激,但到底自己多年修炼为其取走,他虽旷达但也不禁眉头深皱,无可奈何之际,只得将其抱在怀里,不想提在手中但觉轻如无物。张入云知道紫祥天根骨绝好,生来骨轻,但如此一来也尽显其娇弱,眼见她面色萎顿,又为身上冷汗,夜下石凉冻作了青紫色,虽心中不得意,可天性使然,怎么也不忍将其留下任寒露侵袭。当下平步轻移,自墙头跃下,欲将其送回墓室中休息。 可他连番伤动,此刻内力元气也已少了一多半,落地时不慎脚下虚浮,竟起了些颠簸。张入云见自己功力退步这许多,不由又是一阵摇头长叹,心上萎迷,脚步虽沉重,仍自沉了心向前行去。 不料一番颠簸却将怀中少女惊醒,眼见张入云已可行走自如,大喜道:“太好了,你已经恢复如初了!”说话时,有觉自己才觉自己落在对方怀里不雅,一时欲待跳下,但无奈体力精神消耗极大,四肢百骸好似瘫软了一般,张入云早知她体力大损,忙臂间用力,又将其揽紧了些。见自己无力挣扎,少女也只得由她。 张入云不知道她此刻到底是恢复神智之前的紫祥天,亦或是恢复之后的紫祥天,因对方有言道自己恢复如初,心中郁郁,只得苦笑道:“是大好了!不过若说到恢复如初,只怕真还要再多废些功夫!” 未想少女却不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只安慰他道:“没什么,你身体生的很壮,这里又多灵气,只要将养几日便可完全复原的!”张入云闻言不语,只是点了点头。但少女仍旧怪道:“只是不知怎地,你怎么会妄动我的和光玉,这件宝物太过凶顽,早知道你想见识,我之前一定就先告诉你一番详细了!” 张入云听得这话,已然明白,便问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紫祥天不解其意,只怪道:“我有失忆过吗?怎么我一点也不晓得!张入云你快点告诉我!”少年人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一会儿功夫而已,没什么大碍的!”他此刻心情沉重,精神疏懒,失在不想多说话。 而怀中少女见他神色有异,却已猜想到他为何不乐,一时连忙开口与其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不过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取了你的精元只在这一两日里便可还你!” 这一句话传进张入云耳里好似一声惊雷,心惊之下,忙将紫祥天又抱得紧了一些,急问道:“你说什么?难道你不只可取人精元还可倒还于人,这!这怎么可能?” 紫祥天闻言面泛凄苦,只笑了一笑道:“也没什么,本来我也不会的,但后来为母亲指教才得领悟了!只是这么多年我都不曾运用过,所以才花了这许多功夫将你身体治好!还好,你武功底子打的很牢,经络又锻炼的极为坚实,不然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得好的这般快法子,而我也要多出好多力气才可以!”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肆)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肆) 可张入云兀自不信,只言道:“我不信,虽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我习武至近还没听得有这门功法,如你这般说法,岂不是功行造化可随意腾挪借取,如此一来,修道之人也不用再专习修持了!” 紫祥天摇首苦笑道:“张入云,你想的不错,是没有这么简单,所以才要尽快,你内力坚凝,一身道力功法与众不同,于我体内可经久不为我所消化,若换了旁人,我虽有心,但也当真没有法子可想了!你且让我略休息一会儿,等过一会儿,我再与你行法!” 张入云闻言诺诺,虽是他心中诸多惊异,但从紫祥天口中能听得这天大的好消息,也不由得不让他十分期许,他又知道怀中女子实在困顿的厉害,忙点了点头,将其抱至墓道内。只是行时路经,城园中重新垒起的花丘,紫祥天只挣扎在其怀内连眼张望。张入云知她此时已恢复记忆,如此今目睹这花丘被毁心绪一定激动不已,怕她连番辛苦,再经不得心神迭荡,只得故作不知,一路向前。不料行动之间只闻怀中一声幽幽叹息,少年人眼光度处,却见紫祥天脸色反而已得平复,秀目中还透得一些安详的神色,不由心中生些疑惑,却怎样也拂散不去。 待张入云将紫祥天轻放于石床上,时过不久少女便得瞑目入睡,却让张入云好生佩服,知她功行绝高,虽经连番大变故,但一身修行还得自持,可及时将心头烦恼抛却,不使乱了心念。且一经沉睡,其人即与石床及至这墓道如浑然一体,虽有生息,却与周遭肪肪相连,几为天人合一的上乘境界,昏睡之下反比平日行功还要多添道力,如此这般高绝的修行,便是自己多年历练,也是罕见。张入云此刻也是身心俱疲,他为紫祥天将功力抽取,如今一将其交与石床上,便得一交坐倒,心头纵有千丝万绪,也是不及调理,万事只等恢复些精神再做计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少年人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心生惊惧,忙往石床上探视,果然紫祥天已是不在床上。想着自己一身功行还要着落在其身上,今不见其人,自是一阵忧急,可转念一想,却又暗道一声惭愧,忙站起身来,往墓道外城苑中走去。 来道二进内城,果然女子正蹲坐在水池边花丘前默默不语,只取手将轻轻拔弄丘上新掩的泥土。有闻身后脚步上,并未回头,却自开口道:“你来了!” 张入云此时相隔紫祥天还有十数丈深远,本想让她一人静心坐守一会儿,不欲上前,今闻言只得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看我还是到别处去休息一会儿,你亲暇时再来寻我!” 紫祥天此时已然立身站起,又道:“这不能怪你,你失了好些功力,行动时要比平日沉重许多,才被我听见的!”说着又手指花丘道:“是你掩埋的吗?谢谢你!” 张入云轻笑道:“不是的!是你自己垒的,我一介男子,手粗的很,怎能垒叠的这般细巧精致!” “我自己?”紫祥天惊问。 “是啊!我先时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先前失忆了一会儿,是当时的你自己相垒的,我并没有参与其中!不过如此一来,才见这墓中人对你之重要,无论是你还记不记得他,在你心中都是一样的!”说话间张入云已是将身往后退去。 紫祥天见少年离去,忙唤道:“你别走了,我先下体力已恢复,趁早赶紧将功力渡还给你!” 张入云掉转身子,眼带疑惑的看了看她道:“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且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我的事等再过一会儿再说吧!” 紫祥天回首看了看花丘,眼神中确有留恋之意,但秀目低垂,又回过身与张入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已来了有一会儿了!已想了好些事儿!还是趁早些将功力还你,也好轻松便宜些!”也不待张入云答应,当下便向其立身处行来,待走的近了,未曾多言,却牵了其手臂又向外城外行去。 张入云见她眼神晃动,行为与平日不同,心上不免生疑,但其手底坚决,只牵了自己向前,却不容自己拒绝,为此只得任由她拖带自己前行。二人一时连行的三层城楼,直到最外间墙下方得驻足,张入云将两旁仔细打量,竟发觉是自己当日为太行夫人追逼,跌落墙头的地界,耳边再闻紫祥天说道:“这是你当日坠落这御灵园的地方,我想来想去,还是在这里为你行功比较好一些!” 张入云不解问道:“这是为什么?这里行功有什么缘故!” 紫祥天皱眉摇了摇头,方道:“也没什么!只是在这里行功的话,我想着你多一些,行法便能容易些!”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更不明白,只觉紫祥天此刻处处透着古怪,只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而此刻紫祥天却已伸手将其口掩住又命张入云盘膝坐下,踌躇一会儿,方面上显出些许羞红道:“其实那一天我见你从墙头上落下来,虽然见你负伤倒地很有些害怕,可心里却又也有些开心!” 张入云疑问道:“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如上次你说过的,多我一人在这墓院中到底热闹些?” 紫祥天闻言不语,伸手自怀中将裹有和光玉的丝囊解下,至此方点了点头,再将囊口解口,刹时一径赤光便已自缺口处劲射了出来。张入云深受其害,此时见得宝光,不自禁便是变了色,将身一阵。紫祥天见他惊惧,忙安慰道:“不用害怕,有我掌持它绝害不得你的!”说话时已将赤烈如火球一般的玉珠倒在手里,此刻妖光尽显,只见那光珠好似青天赤日一般,将个四野照的如此白昼,纵是几重城墙深远,也挡不得这强光穿过。 张入云一双神目,洞察秋毫,虽事先预备,但一时也被这珠光刺的双眼赤艳艳一片,再辨不出一些东西,周身燥热也为那光华摄取的一阵心烦意乱。正在皱眉不悦,却见那珠光逐渐掩蕴,片刻之内便在紫祥天操控之下将宝光尽敛,只又化做一粒赤豆。再观少女此时一双右臂反似将珠光吸取,通臂放出尺许长的毫光来,紫祥天原本就生的肌理晶莹,玉肤细腻,此刻为红光包裹,越发显得她肤白如雪,好似横卧于艳光之内。 且那光华可将穿金透石,少女一身仙衣虽是材质绝佳,但一时也挡不得这妖光。张入云瞥眼过处,就见紫祥天半边身子已为尺许长的精光穿透,直露出衣赏下的玲珑玉体。虽只得半边,不能窥全貌,但如此一来反越显妖异,紫祥天原来生的草木清华一般的秀容,于此刻妖光下,却艳冶无双,纵是张入云也看的一阵怦然心动,好在他心事重重,只心头略一警醒,便将一些些妄念扫却。 待紫祥天将珠光收尽,也未与张入云招呼,只将含着玉珠的右掌一击拍在张入云胸前的膻中穴上。当下只将其击的一跤险些立起,恕不知紫祥天早有准备,只取左掌迸指压在少年脑后天柱穴上便将其身势制服。而此刻张入云胸前一阵剧痛,只觉一股涓涓细流便已倒灌入自己体内,径直往下,重归丹田,那真力淳正阳毅好不熟悉,正是自己多年苦修好不容易得来纯阳真气。一时间行功虽比自己预想的慢了一些,但紫祥天体内摄取于张入云的真力元气,确是在缓缓渡回原先主人身体。 张入云不料将真力渡回竟是这般便宜,心下大喜,但恕是不敢大意,他几重修行,于穴道经络上几是当世大家,见紫祥天渡回真力时速度甚缓,想起之前她曾说过有烦难一词,忙也静心宁神,并不敢运丝毫内力接引,而只是体感意念将身体诸穴松懈,以期尽可能的让紫祥天少用些功夫。 可未想这渡回真元起始容易,往后却艰难,那一涓细水样流回张入云身体里的元气,随时间推移,却越发的细小和缓下来。时久之下,张入云被取走的功力还传不得十之三四,如此一来,如要收全功,只怕是绝无可能。少年人心想至此不由有些心急,一时虽不得开口称难,但心跳血行不由已是加速。 就在这一刻,张入云忽觉那一径内力,泊泊然陡壮了一倍,竟是飞流直下,径往自己体内涌去,少年人出其不意,吓了一跳,赶忙收整心绪,安心将内力取纳。可此时内力传导加速却与先时有些不同。张入云细察之下,虽仍自阳刚劲猛,但内里却已夹杂了一丝绵密细至的阴沉力,他是武学大家,只一得触,便知是紫祥天女性习有的真力,如此一来对方不但将先取的真力还于自己,此刻还将自己的内力倒灌给张入云。 一时震惊,张入云忙冲口而出道:“不可!”却早为少女将其止住道:“你别声张!张入云!此刻我与你内力虽连为一线,开口散气还自无妨,但要是乱了心神却要连累我的!我现在行功已很疲累了,你先别作计较,过一时还要艰难的多,且留些精神力气吧!” 张入云闻言不解,但此刻睁开双眼,却见紫祥天双唇已似为赤阳烧灼的裂开了口子,秀眉深皱,却似承受了极大的苦痛一般。眼见佳人为己受累,心中一触,自不能再启口争辩,当下将心绪收起,只默默计算自己到底承受了多少紫祥天的内力。 可时过不久,自己却已觉得好些不便起来,单说紫祥天渡回自己体内的阴力不与其刚力相合,一时落入丹田便不能相容,虽只一些,却已让他下腹渐渐坚如铁石,身体稍一动颤便如针刺一般的痛疼。而更让人不耐的却是时久传功之下,和光玉上的妖气已是渐渐袭入自己体内,于自己胸膛上凝聚不散,那妖气性烈如毒火,只在自己体内蹿走,所过之处,好似要将其身体里的每一丝水份都蒸发干净。不过片刻功夫,少年人一身上下已为毒火薰制成赤紫色,脸庞上尤其红润,几欲跌出血来,到此时张入云才知先时紫祥天所受的痛苦原来是来源于此。 时间愈久,张入云越法的不耐,至后来,头上发丝作痒,几是每一根都要立起,争得将体内燥气散出,鼻腔内先干后润,已是沁出血水来,双耳鼓胀也如钟罄在耳畔狂擂。五感除一味目力精深还能苦自支撑,其余几都丧了功用,再不辩一些感觉。 正在张入云几乎力不能济,心头电转,欲想终究还是行不得此法之际,却觉唇齿之间一了阵麻木,取眼相看时,原来是紫祥天已是探身过来,将自己嘴巴捏开,檀口微张,舌尖一卷,但觉自己齿间存香,对方竟将一口玉津渡入自己腔内,刹时间少年只觉如醍醐灌顶,胸腹之间郁闷火燥一扫而空,连带着腹下针刺剧痛也减轻了好些。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伍)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伍) 张入云得女子相助,精神大振,忙又静气宁神从容收整,只是紫祥天渡传的精气中所附自己阴柔内力越来越多,时不过不久,少年人腹下痛楚却比先时还甚。且时久之下紫祥天精神体力也越见虚弱,掌底和光玉的毒火燥气,也比先时多了一倍的传来。张入云不料行功竟这般难法,此刻紫祥天虽已将摄取走一半的精元渡回,但也掺杂了些许自己的元气于内。只消融这一点内力,少年人恐就要花上一月的功夫。 何况此时先番所受痛苦重又袭来,张入云虽知方才紫祥天口授玉津只是权宜之计,但痛苦难挡之下,终是不由自主有些期许,而自己此刻齿颊之间尚存余香,又得腹下剧痛,不自提妨之际竟生出些**来。要知他二人此刻全意传功,心神几乎联在一处,张入云心上臆想,紫祥天如何能不得知。一时惊觉,少年人羞愧无地,忙将心神收拢,他自幼擅忍,此刻作了性加意防守,果然再没有一些妄念遁入心头。 未想到张入云这边厢才刚谨守住心神,取掌相抵自己的对面人却是心头一阵摇动,张入云正在惊觉紫祥天怎么会突然心头一阵慌乱,可就在这一刻,却觉得女子心念一沉,少年人胸前忽得一阵冰凉,瞬时间一阵阴柔绵密细腻之极的元气便已渡入自己体内,还未得他心头念起。紫祥天已凭自己内力将张入云体内所有燥意痛楚尽皆压下,竟是再无一些纯阳于内,直将自己一身功力相授于他。 好中此一来只教张入云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可对方却在此一刻只将功力源源不绝输于自己,至此他才知紫祥天已有舍身助人的心思,心动之下,更不得答应。当下少年人想也不想,只拼力将丹田劲气尽收,一时出其不意,反倒将紫祥天吓了一跳,渡入张入云身体的元气已被少年尽取而留了空档,得此空隙,少年已将右手勉力抬起,五指晃动瞬时间已将紫祥天单掌诸穴封闭,使得她再不能舍身相渡自己。 可如此一来到底二人身体都受了震荡,张入云虽是功力精纯已将伤势压制最低,两人还是不免都被挫了内息,张入云因承受内力先时不事一物,可还好些,紫祥天却是累力之下为其打断,伤势不免更重一些。一时俯身摔倒于他怀里。而张入云也早有准备,忙又止了她丹田要穴,遂又合掌抵在其腰间为其推合摩气。 一时待少女脸上稍见血色,张入云才皱眉叹息道:“你怎么这么傻?如此为我,自己的多年苦修顾然不保,连性命也不要了吗?” 紫祥天与其怀中淡淡一笑道:“没有啊!只是传功而已,我自负还有一些本事,倒还不至于要我的性命。而且我有想过的,我原先也只想尽力将你的精元全部还你,可不料还是做不到!我收了你的内力很对不起你,所以才想将自己的也给了你!唉!只怪我学艺不精,到底不能做到,全部吐纳还于本来!” 张入云见她此刻卧在自己怀内,已是因伤重疲累周身微颤,心痛之下,眼圈一红,忙自道:“没有的事!你是见过的女子里功力人品最好的,你若办不到,天下间就再没有人能做到了!实在不要用这样的道理来折磨自己!” 紫祥天闻言一笑,脸上很有些满意,只与张入云轻声道:“哪你再等一会儿,待我休息一下,体力恢复了,我再将功力传你!“得此一言,张入云却是目光坚决的摇了摇头。 少女见了,面露惶恐道:“为什么?是不是你怕我的功力与你相差太多,日后合炼收用太过困难?” 张入云见她无心一语,却直透其毫无心机,一时心上酸楚,怜惜之意再藏不住,手底用力,已将其娇躯在自己怀里整了整,紫祥天原本就生的单薄,一时已为他收拢坐倒在其怀内。虽不曾明言,但身上舒适,却极受用。再闻少年人已是摇首说道:“不为什么,只是我从没有想过要靠别的施舍修持,而且如此一来伤人害己,你的性命也有危险,我如承受只不当人子了!我虽也好走捷径,但如做出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来,一世也成不了当世真正高手!” 紫祥天闻言皱眉,思索了好半天,方似得了答案,只展颜于其笑道:“你这人好骄傲呢!其实也没有什么的!蓝采儿已不能回来了,我也不想再活了,留着这点精神元气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给了你,反而能为你所用!” 张入云安慰她道:“不用这样的,就是只有一个人也一样可以活的开心的!” 紫祥天面露惊讶道:“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开心!”说着又摇首道:“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是在这园子里活着而已,和死了也没甚分别,我一直活的好累,也许死了反而更好!张入云!我不像你有那么多的朋友,我只有一个!既然他已不在了!我也不用多话了!” 张入云大声道:“这是什么话!你当日不是说过蓝采儿也是想你活的开心一些的吧!纵是他不能复生,你也尽可以自己再去找朋友的啊!而且我和你难道不是朋友吗?” 紫祥天闻言脸一变,只犹豫道:“朋友!这么说来,你愿意和我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吗?” 张入云不料紫祥天是对朋友这般定义的,闻自己一言,却误会自己想与她做一世情侣。与紫祥天一生相守,这是他想都不曾想过的,当下里闻言震惊,脸上自然露出难色。 怀中女子观其脸色变化,虽是她无有一些世俗机心,但此刻也不由露出一些失望,冷了心道:“你不用再意什么的!我知道你和别人交友在前,等你出了这园子大可以寻你的朋友的!我虽然不懂道理,但蓝采儿当日曾说过要和我一个一世在一起的,他至死也没有破自己的誓言,我也一样要做到的!” 不想正在心头纷乱的张入云,闻言却是大怒,直喝声道:“胡说!什么一生一世,从一而终?这是哄骗涂毒天下间女子最大的谎言!” 紫祥天见张入云陡然间变了色,因不知世理,只当他说的反倒是常理,略作难了一会儿,却还是挣声道:“可蓝采儿是这么做的!所以,我也应该这样!” 张入云摇首道:“男子不一样的!女子的从一而终都是一生一世,从无悔改的!而男子大多只是口头应承,搏取女儿家的欢心,而后却是始乱终弃,更有甚者抛妻弃子,只毁了他人一世!” 见张入云大怒,紫祥天旋即失了色,她不知少年是为自己父亲当年弃家离去嗔怒天下人,还只当此当真是人情世故。想了半日,只皱了眉叹道:“这么说来,不怪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了!不然你就要做下大错事害了别的女孩子了!” 张入云正在嗔恼,不想紫祥天竟说出这般天真的话来,但话里意思却又对自己诸多回护,心上触动,却将怒火消解,与其和声解释道:“不一样的,我的朋友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同你和蓝采儿一样的关系!而且与人长厢厮守最生要的是要找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才可以!就像你当日喜欢的蓝采儿一样,不然的话,大家也只能做普通朋友,却不能成就夫妻!” “夫妻!”紫祥天闻言犹豫道。“当日,他就是和你一样也是从墙头上跌下来的!比你的年纪还要小一些!后来我传了他符印,蓝采儿就可以随意出入这里了!后来。”话到这里,紫祥天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泛了些桃红。 张入云自然不笨,见其难得羞色,已猜到一二,再听怀中人轻声道:“后来我就在一起了,我也越来越喜欢他!张入云!你和他一样也是这么进的这园子里的。张入云!我虽然好几次犹豫都没有和你说,但也许你当日从城头上跌落下来,就是上天安排下的。也许,也许我和你在一起后,我就会越来越喜欢你了!”说话间,女子只取目抬头凝视着眼前男子。 张入云见她此刻竟是红了一张面孔看着自己,心上悸动,只未料想紫祥天这般女子竟也生出了**,他先时本生了妄念,见对方此时正红着面孔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平日里冰冷青白的香唇,也已变的娇艳欲滴,想着方才一吻,一时又得心生荡漾。 而就在少年人心神失守之际,却被紫祥天瞧出他心中也有作祟,一时伸出玉掌,只用细嫩的手指划动张入云胸膛,自其业已畅开的衣襟钻入,只从其腋下穿过,合身投上已将娇躯倚在少年人怀中,手指尖用力,只拔弄起张入云脖劲间的肌健,只瞪大了眼睛,吐气若兰,朱唇几抵至在男子唇边道:“其实我刚才吻过你之后,好高兴的!一直想再吻你一下,可张入云你好像很不喜欢,所以我一直犹豫,没敢再生此心思!那现在的你呢!张入云,你现在心跳的和我一样的快,却又是为什么?” 张入云就是当日童阳不破,恐也防不得今日周全,何况他已早经人事,那日自为艳娘设计得逞,事后为羞为恼,又与艳娘尽意**,更是入了些魔障。此刻紫祥天合身几是贴附于自己身上,少年人虽还有些灵性,但也不过是透身作了几次冷汗!鼻下嗅取怀中女子一身如兰似麝的体香,一个把持不住,只将少女捅起,侧首一探已张口将对方香唇掩住。双臂一紧,顿时里只觉身捅百花,满把奇香,魂灵儿几已飘荡在九天上,哪还能再记起一些修道人家的谨守。 而此刻他又为与紫祥天樱唇纠缠于一处,但觉对方满颊醇香,思及方才女子解救自己一唇,一时间舌尖探头,屏息嗅取,顿时一泉香津入腹,只是此一回再不是救人性命的甘露水,而是乱人**的**香。至此境地,张入云灵台一点萤火也已尽熄,意乱情迷,肠荒心肓,只伸手欲将紫祥天衣襟解去!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陆)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陆) 紫祥天昔日久经人事,见张入云情动心上只有欢喜,一时揽手紧紧勾住他脖项,便在其耳边兴奋的说道:“太好了!等以后我和你有了孩子,这园子里就又多了一人,从此再也不会寂寞了!” 张入云此时正在情热,闻言未有深思,手下只顾着将紫祥天外重衣扣解下,口里也只胡乱应了一声:“孩子。” 可不料说者无心,但这二字却勾动紫祥天昔日愁肠,当下里欲火收敛了好些,脸上露出些伤愁道:“是啊!你喜不喜欢有孩子呢?”说话时,揽着张入云的手臂也松动了下来,眉色皱动一番,方又提起精神与其道:“这一次我一定要生一个健康的孩子!”遂有捧起张入云脸庞道:“我知道的,做父亲的都比较喜欢男孩子,这一次我也一定为你生个男孩儿!” 张入云此时才将手掌探入紫祥天怀里,耳畔闻她几番提起孩子这两个字,先还不曾思索,但几度提点,心头念光终是一度闪过,当下只一作想,便如同遭了电击一般,惊恐之下,忙将紫祥天一把推开,心动一阵纷乱,惊恐、**纷蹋而而至,只叫他将头一阵摇晃,不耐之下,又得重重掴了自己一掌,方得略有些清醒,当下只睁大了眼睛与紫祥天叫道:“孩子!这么说来,你是不是曾有生养过一个,而且还是个女孩?” 紫祥天见张入云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心中倒有些害怕起来,她为张入云提及自己伤心事,欲火大减,只上前一步欲挨近其身体道:“是啊!怎么了!张入云,你要是今天不开心的话,我们就等下一次好了!可是我现在心里很痛!你过来抱一抱我好不好?” 可张入云好容易自欲念中挣扎出来,怎还敢造次,只一个倒跃出去,口里惊喝道:“不可以!这样做是不对的,我若是对你如此,只是害了你!” 紫祥天闻言不解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是你说过的,我可以开心的活下去的,只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可以了!” 张入云摇首道:“但你说过了,你现在还没有喜欢我呢!” 紫祥天笑道:“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你又是男子,我不喜欢你,也能喜欢谁呢!” 张入云仍旧道:“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可以耐心寻找到的!” 闻此言,女子甚为不乐,眼露哀色,只轻声道:“外面的世界再大,我也不想出去的,而且,而且我现在就觉得已经有点喜欢你了!”可一句话说完,对面男子却久久不语。紫祥天虽是不通世事,但却绝不呆傻,一番思忖,终是开口问道:“张入云,我想问一问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张入云闻言即是一阵冷汗,他知道这一问题绝不对胡乱回答,不然只能伤紫祥天的心,可是他生来至性,绝不想哄骗、欺瞒对方,思索半日方自答道:“喜欢!你人这么好,又生的这么漂亮,怎能不叫人喜欢!只是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上另外一个人,所以就不能再喜欢你了!” 果然紫祥天闻言大失所望,皱眉犹豫半晌,方自说道:“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一进这园子时所提到的要帮助的朋友!” 张入云听她提起隐娘,想起当日里与其一路北行,自己也是现时一般的心理,心里不由一阵酸楚,只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但她待我很好!救过我很多次性命,日后我一定要学成了本领去救她的!”说至此处,他方敢抬起头来与紫祥天对视道:“而且,若不是为了救她,我也绝不得到这里求一样东西,也就不会和你见着面了!” 紫祥天面露不悦,思索一时,才咬着唇又道:“哪你喜欢的那个人呢?她现在在哪里?” 此一番却终轮着张入云心生哀伤,眉头低落黯声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一辈子也不能再和她见面了?” 紫祥天怪道:“咦!这是为什么?难道她已经死了吗?” 张入云凄然道:“这倒不是,只是她本领很高!住的也很远!而且。” 紫祥天见张入云话里犹豫,不由急道:“本领很高!比我怎么样?而且什么?张入云,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会儿说话吞吞吐吐的!” 少年人为其指责,心上也是很不得自在,困守半日,终究说道:“应该和你差不多吧!而且她也已经嫁人了!不好再和我见面的!” “嫁人了!”紫祥天闻言恍然大悟道:“这我知道的,嫁人就是她和别人成就夫妻,她要和别的男子一生一世的,如此说来,你不是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少年人闻言默然垂首。 紫祥天为此疑惑道:“哪!这是为什么?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愿和我在一起吗?”说完又走近张入云身前举目注视,面露期盼道:“这个园子多,以后你和我两个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很快乐的!我还有事没和你说呢!你煮的汤很好喝,才进园的时候,我只是有点害怕,并不曾恼你,我。”说这话时,紫祥天一脸一无辜,心中极力挽留,虽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一时怔怔的看着张入云,终忍不住,两行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张入云见她一脸凄苦,但觉五内俱焚,答应留在其身边的话,几欲夺口而出,十指紧扣只极力挣扎,至后心气一软,终将紫祥天抱起,大声道:“不能这样的,我若是答应你的话,会让一个人伤心的,我答应过母亲的,长大了绝不做负心人的,不要如我父亲一般害人!”说至激动处,竟是泪如雨下,泣声如婴儿一样。 紫祥天不想张入云竟得如此伤心,忙也将其抱起,虽心中难过,到底说道:“张入云,你不要这样,我不再逼你了!你虽然来的时间很短,但这些日子我已很开心了!” 少年人取手揉搓着眼睛,心上歉然道:“不好意思,我真没用,有了事,就只会求助于人!” 紫祥天闻言,只轻轻抚着其背,摇首叹息道:“唉!你方才的样子,真像是一个小孩子!” 如此相过良久,少年人才自挣扎起身,与女子道:“不过以后,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等我将这里一点事办完,我可以带你去我的朋友那里,到时候我们大家住在一起,那里都是好人,你再不用害怕,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 紫祥天不信道:“真的吗?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和人吗?” 张入云笑道:“当然!而且。” 紫祥天见张入云面色有异,不由疑声道:“而且什么?” 张入云顿了顿声,这才与其道:“而且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一件事要求你!” 紫祥天不解其意,只问道:“什么事?你又要求我什么?” 张入云不知怎向开口才好,只想了半日,方皱了眉说道:“真的不知该怎么说起,我只望你可别太惊讶才是!” 六日后张入云便离开了御灵园,因想先寻得峨嵋派诸人再做商量,是以欲趁夜色自坐望峰后山相探众人居处,未料才刚展动身形不久,却见空中一阵青光渡过,急急的往东方飞去。张入云神目无双,纵是夜下也将来人看得清清楚楚,不想却是叶秋儿驾剑光遁走,因对方剑光迅速,张入云并不指望能追上,正欲作罢,却又瞧出叶秋儿剑光有异,似已受了伤。心上关切,忙展开了身行飞渡了过去。 果然叶秋儿剑光只得一时便越行越慢,又见身后有人追索,正在忧急,却忽听得耳畔传来张入云的声音,心上大定,因连日辛苦,一时心气松懈,再不得支撑,顿时间便自云头栽了下来。少年人见状大骇,忙一个晃身急冲向前,纵身堪堪将她揽在怀里。但见佳人面色青紫,目光黯淡,不由惊叫道:“怎么?你竟中了毒!” 再看其她肩头腰际均有两道伤痕,忙用务将其伤处衣襟撕破一些,正待替她将毒质吸出,却早被对方在后脑上轻敲了一记骂道:“呆子!我没中毒刀,你急吼吼的做什么?上来就解我衣服,要死啊!” 张入云闻声仔细察验,果见其两处刀伤,鲜血尚自殷红倒真的没有中毒。一时面上一红,忙取掌抵在其后背,一时将真力缓缓渡入,再相看其人时,却见身旁女子早红了一张面孔,直比自己厉害的多。 张入云精擅此术,叶秋儿得其相助,精神一振,身上大为受用,正待与其交待情由,却见对方已然凝了色,右掌已从自己腋下穿过,取指只在自己胸前疾走,正待她嗔了色,欲脱口大骂,却觉胸前被点诸穴一阵温暖,后心为张入云相抵的手掌,一吸一拍,顿时一个忍止不住,小口一张,便是一团腥污吐了出来。秽气灼人,只冲的佳人脑子里一阵晕眩,眼前金星直冒,直往地上栽倒,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却早被身后人将自己提起。耳边风声冽冽,转眼便听得有溪水潺动的声音。 叶秋儿早已想吐的厉害,只是被张入云搂在怀里不好意思,此刻为其放落在水边,再忍不得,忙掬了溪水在口,一阵大呕,只将腹中一切吐了个干净,至后连黄胆水都险些吐了出来,才终无力作罢。只是每吐的一口,先时胸中烦闷,脑间晕眩,便自减轻一分,待终无力气瘫倒在溪边草丛间,已是再无有大碍了。 可是她生**洁,此时口鼻中尽是秽气,却薰的她好生不耐,赌气作色之际,却见张入云已是返身,手里还提了鲜花异果,知是他采来为自己嗽口用的,虽是心里一直恼他,但见他为人心细,甚能体恤自己,将骂出口的话,终是收了回来。待接过花果,却又见对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大有些讥笑嘲讽的意思,心上嗔恼,只忍不住骂道:“看什么看!再这般无礼,小心我将你眼珠子扣了出来!”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柒)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柒) 张入云闻言一咋舌,只摇着头将脸撇过一旁,后又觉得不妥,干脆行至数丈外树丛后,只露出衣裳一角。而叶秋儿见他虽听话,却又过于实在,一时只险些行至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只又气又笑。她此时身软无力,已瘫倒在地,当下里玉体横阵,静卧于溪水边,被人看了极不雅相,虽是四野荒僻不见人迹,但还是让她很有些不好意思。何况才刚脱得险地,此地尚称不得安全,连番举动都是无力坐起,只得无可奈何高声叫道:“喂!你快些给我过来?” 一句话说出口,却见张入云还有些犹豫,不由恼了骂道:“叫你呢!快把我扶起来,我有事要你做!” 至此时张入云才笑嘻嘻的行至前身前,一时还道:“是你叫我过来的!可不是我故意要看你的!” 叶秋儿见他还顾着与自己斗口,脸色便是一沉,可不想对方口中讥笑,行动倒是守礼,掌间一作力便已隔空将自己托起,后见她连身都站立不起,这才举手轻抵其后背,将她支起,见此叶秋儿面色才得稍稍缓和。 而张入云手脚快捷,闻其吩咐已将她行囊中的丹药取出两粒,喂叶秋儿服下,到底峨嵋天下正宗,制炼的灵丹效力不同,叶秋儿又是门下大弟子,内外功夫俱至上乘,只堪堪行功两个周天,便将体内残毒扫尽,当下略一举力便已将身站了起来。张入云见她恢复甚快,内力精纯,于一旁也是不禁有些佩服。 而叶秋儿一待功力有些恢复,便长吁了一口气,立时说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我还是再逃得两三百里再做计较!” 张入云见她面色凝重,话里又有些古怪,不由疑道:“这是为什么?你不是坐望峰太行夫人的坐上宾吗?怎么此处又成了险地了!还有竺师弟他们三人呢?怎么都不在!” 不想一句话说的叶秋儿即时作了色,只回首涨红了面孔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想着师姐一行人还在难中,一时眼圈红了,举拳就要看打。可看着张入云一副清白无辜的面孔,终是将举起的拳头落下,遂又将剑光驾起,便欲上路。再又皱动眉动,却终是不顾对方答不答应,一把将张入云拉住,现驾了剑光而走。可未料到她毒伤新愈,精气衰弱,只才行不得数里,便已有些挣扎不起,就见得青光大作,剑啸声也是越来越尖锐。 张入云见此,忙于她分辨道:“这样下去不行,这剑光啸声都太招人耳目了,你若是想安全离开这里,还是先落地,再由负了你奔行吧!”此刻叶秋儿精神愈法短了,想着自己临危受命,不容有失,心中纵有不愤,但实在不是争强好胜的档口,闻言只得点了点头,遂将剑光按落。 二人只一落地,少年人便是拂袖将峨嵋女弟子负起,提力径往东行去,此一番行走,张入云驾不得飞剑,虽是慢了一些,但却可在密林中倚地势蹿行,他又是一身悄无声息的绝顶轻功。此刻负了一人,却还是如灵猱一般的矫健迅捷。一路上张入云屡次相问事情经由,叶秋儿却负气一直不肯开口。张入云性格本就随和,为此也不见怪,只一任的加紧脚步,二三百里的山路,花了三四个时辰,便已度过,到后来直至叶秋儿开了口,少年人方收了脚步。 到了此刻张入云方耐了性子问她道:“到了这里总该无碍了!竺师弟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该与我说一说了吧!” 未料反是叶秋儿凝了眉,嗔声问他道:“你的功力又打折扣了!”说完也不待张入云回答,便又自语道:“难道那个疯老太婆说的都是真的!”一语投地,却又恶狠狠的盯了对面少年左右细看。 张入云被她半日里只闪了一双灵动之极的大眼睛作张作智看的他一阵心惊,却又好不耐烦,但见叶秋儿嗔恼的模样,不敢再惹她生气,只得和声说道:“你先说说这事情的究竟吧!”遂又见叶秋儿脸色有些见白,知道她半日路上颠簸不得从空调息,精神又短了。于是上前欲举掌为其推拿活血,却早被叶秋儿一掌拂开,张入云见她气的连自己身体也不顾,眉头皱动,手腕一翻,已将其玉掌捉住,迸右掌四指一路自其少阴心经起止,直至肋间取拇指运力一戳,当下就听得叶秋儿不由自主骄喘一声,待将胸中一口郁气吐尽,顿时身体轻松了数倍,腰肢也随之一挺,再未有先时一番萎迷的样子的。 叶秋儿不料张入云竟还有这般本事,虽是气恼,但也不自禁有些佩服。她此刻郁气已散,心中烦闷大减,方才的嗔恼也削了好些。只是还不肯在张入云面前和声悦色,仍旧坐倒一旁不发一言。 张入云自是见过其小姐脾气的,为此无奈,只得在旁静候,又见天色不早,已见斜阳,想着叶秋儿重伤初愈,欲转身出去寻些食物,为其调理。他自为沈绮霞好心将自己行囊取走,身上空无一物,又知道峨嵋女弟子身上准备的江湖行走的器具妥当,正待与叶秋儿说了相借,却忽然看到对方背插双剑,不只自己相日佩带的青霜剑随身,连沈绮霞的紫炎剑也一同负了。他知二女将自身佩剑爱如性命,此刻沈绮霞却将佩剑由叶秋儿携了,这才惊觉内中事态,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厉害。心中又再想起一事,心头震动,一时沈绮霞昔日音容笑貌尽现脑海,再顾不得,忙问道:“紫炎剑怎么会在你身上,沈师姐呢?她现在人可安全!” 不想一句话却将叶秋儿惹恼,本欲开口喝骂,忽又想起一事,却是反手自腋下将张入云素佩的行囊抽出,手底用力只狠狠的砸在他怀里,方大声骂道:“到了这时才想起我师姐!我看你是想着你这宝贝口袋,生怕被别人抢占了去吧!” 可就在其说话声中,果见张入云急急将囊口打开,面显慌张在行囊内一阵探摸,如此可真将她气的厉害。后又见对方果然一阵乱翻之后,额眉深皱,只激起一层冷汗,眼珠翻动,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诸般举止终惹得叶秋儿大怒,一时娇喝道:“张入云!我今日算是看清了你的为人!你别再找了!你的乾坤镯被我师姐取走,现在昆仑董师伯手里运用!等事过以后一定还你!纵是那法宝威力惊人,也不至于你这般张智,却连我峨嵋一众同门的性命也不顾了!” 哪知少年人闻言,脸上便得一阵疑惑,只惊异道:“乾坤镯不在了吗?”说完略一取探,果然囊内不见其踪影,想着叶秋儿心焦作急的模样,连忙解释道:“你怎这般说我,乾坤镯被人取走借用有甚妨碍!你刚才说的竺师弟他们有性命危险,这可是怎么回事,叶师妹,你再别和我制气,且快点和我说个明白吧!” 未想叶秋儿还在火头上,只不听其劝解,仍自讥讽道:“乾坤镯当然不算的什么!那混天绫才是你真正的宝贝,只是说来说去还是你的法宝最重要,只看你方才一副嘴脸就知道了!现在却来说这些话装脸面,谁信你!” 张入云闻言只得苦笑,知叶秋儿误会自己了,可是方才自己急于解看行囊却有他意,其中道理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一时只得忍气吞声,由她发送。 只听得叶秋儿一声声道:“我当日本还以为你除只有一点小气,为人倒也磊落,不想前番见面时便见你沉迷女色,不顾修道人的本份,当日我就想喝骂你一顿,却被我师姐阻住,只道内里恐没有那么简单,也许还有别的缘故!我为师姐苦劝,才没有和你为难,本还对你有些期望。不想事后自昆仑陈师兄嘴里得了你两般事,果然你色胆包天,横行无忌,竟真的做出好多下作的事来!真叫我太失望了!”怒喝声中,女子一副冷眼几将矮身一旁的张入云钉死在身后岩壁上,十指尖尖,狠不能上前掐住他的脖子。 可谁想少年人还是一脸无辜的说道:“陈师兄!哪个陈师兄?怎么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叶秋儿闻声更怒,只一个起身站了起来,玉面芙蓉直化作了粉面罗刹,当下只唬得张入云一个振身倒跃,可不想身后一尺就是巨岩,只听得一声巨响,少年已是重重撞在石头上,虽不至于受伤,但也痛得他脸上有些变色。 少女见他畏惧自己,一脸惶恐又痛得一副呲牙咧嘴的怪模样,虽仍自气恼,但到底见他滑稽狼狈,出其不意之下,心中快意,脸上也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一时间双方紧张气氛大减,张入云为此也一阵轻松,忙趁热打铁道:“这才好嘛!你刚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真的让我看了好害怕,还是笑一笑的好!”遂后又觉话里不够力道,又忙端了色镇重其事道:“实和你说,还是你笑起来的样子比平日里好看太多,我为人不会说话!但此一句却是发自肺腑,没有一丝虚假!” 叶秋儿闻言骂道:“谁和你嘻皮笑脸的!你以为说一句笑话,我便能放过你吗?”可她到底为刚才一笑,才也提不起精神板了面孔怒骂,为恨自己不中用,却急的跺脚喝道:“你自己做了坏事,当然不敢和事主对质,可是当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能赖了不成,董师伯那般高的辈份,难道也能说假话?” 一番话当真说的张入云莫名其妙,只张了嘴巴,两眼睁的老大,一眨一眨的看着对面女子。 叶秋儿见他到此时还在作声作状,装腔作势,又怒道:“昆仑派陈静松你总该有些影响了吧!你当着老少三辈的面将他未婚妻子抢走,这总不是人家胡说诬赖你的吧!” 张入云至此恍然大悟,忙拍了脑门大声道:“哦!原来是陈师兄,你早说嘛!大体上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内中详细可差的远!雨姑娘可是我大婶,我是替我兄长赴昆仑一行,叶师妹你可别误会我!” 张入云话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是一番叫苦,不想万里之外还能遇见冤家。自己当日在玉阳山可把昆仑派折辱的够呛,此次自己来坐望峰是为求其事,如今看来不只是要对付太行夫人这疯婆子,只怕昆仑派也不得放过自己,何况昆仑长老也有前来,峨嵋刘乘风不与自己为难已是很给自己面子,万一要是被昆仑门人周旋,倒戈相向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眼前叶秋儿气恼成这副模样,定也不会与自己甘休,如若为最糟糕的事态计,到时自己谋夺那昆仑金精时,只怕这满山的一草一木都得要与自己对质。他虽不怕敌人势大,只是其中夹杂了,沈、叶二女与竺十八这样的好友,却让他好生为难,到时恐缚了自己手脚,一时里左右不得,不自禁便是一声叹息。叶秋儿冷眼旁观,早将其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捌)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捌) “怎么!你已经没有话说了吗?”叶秋儿喝问道。 张入云见她满脸狐疑,赶紧道:“这有何话说,虽说我这一番作为对那陈静松是有些不妥当,人前被夺未婚妻子日后定要受尽人耻笑。但难不成,就为他一人的颜面,我大婶就真要下嫁于他,如此只能是害了我大哥夫妻一世,那陈静松明知自己未婚妻子还有所爱,却要折散别人,岂不沦落为自私自利,不顾他人的小人。我这一桩事虽有些鲁莽,至多也就是我一人伤了他昆仑派脸面而已,真要论我是卑劣下作一辞,却还当不起!” 叶秋儿见张入云开口时还显谦恭,有些小心陪低的意思,可越说到后来,声气渐粗,腰身也挺了起来,却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见他如此,心里为他竟得与自己面前大声说话着恼,却也有些佩服,一腔怒火反倒消了三分。但仍旧骂道:“这桩事尚闹不清真伪,且罢了!但昆明刘府里的两个丫环却是你拐带的吧!人家本好好的待在刘府里,却被你骗了去,你说到底被你拐带到哪儿去了?你一个大男人夺人家眷艳婢,这还不是下作!” 谁知叶秋儿一句说的高亢,却把张入云引逗的大怒,当下也高声道:“昆明刘府等我异日功成,肯定是要前去拜会的!哼!就便是我现在的功力,他一家老小只要不仗外人之力,我也不放在眼里!”说话时双目圆睁,想着隐娘昔日为其所害,到如今还得要长眠地下,与自己和青莲阴阳相隔,几是怒不可遏,眼眶中几要喷出火来。 叶秋儿见他反倒发了怒,一时上撞着自己小姐脾气,旋也大了声道:“哎呀!我还没数落你,你反倒张狂起来了!刘雨浓两个婢子是他待妾,你与他也是朋友,却拐了人,这不是下作是什么?”说到这里,想起今番与其一见已破了童阳,更是皱眉嗔色。 叶秋儿这几番话,均撞了张入云平生忌讳,他每与这位峨嵋女弟子相见总是不多忍让,比不得在沈绮霞、姚花影那般女弟子面前客气,今见她也来斥责自己,直好不相让道:“我平生最恨人三妻四妾,贪新忘旧,他刘雨浓一条性命,本还是靠风、霜、雪、雨四个女孩救回来。只是仗了有一点钱,才将人掳了回府,假仁假义的将人抚养大了,却又仗女孩救了自己孙子性命,再到四女长大了,却又将其收在房里做妾,表面上他刘府虽是锦衣玉食的将四女抚养成人,骨子里却是将人当猪狗一般轻贱,只将人随心所欲的利用玩弄。 虽授人武艺,却又留手,赏雪那般聪明有资质又肯下苦功的女孩子,纵使炼上一百年也不得精进。她四位本是天生丽质的好人家孩子,却被他们刘府当做器物一般的运用,从未将其当人看待!我将其中二女收留又有什么错!叶秋儿!你也是女子,你也希望同为女儿身的自己受别人这般恩宠利用,最后还要感恩侍奉人一辈子吗?” 一句话将正听得皱眉思索的叶秋儿惹的恼了,只骂道:“你胡说什么?竟拿我开玩笑!” 张入云冷笑道:“这又怎么了!赏雪、闻雨只不过是在俗世里出身低微而已,出世时还不是和你一样赤条条一无牵挂,怎别人能受得这般苦,你却在指责我的时候,连被人说也说不得?”因见叶秋儿气得变了色,他到底不愿和其太过争执,当下顿了顿又道:“只是你也放心,她二人被我安置在一处尚佳的所在,和很多人生活在一起,我从没有对她二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唉!我本以为你只是脾气大些,但还是明事理的,却不想只听得别人一些挑拔,便这样误会我!” 一时里,他话说上上下下,却将叶秋儿听得不好着恼起来,且最后一句话,说的叶秋儿最趁心意,当下脸色稍和,只说道:“看不出来,三年不见,当年木头一样的你倒是变的会说话了!” 张入云闻言不乐道:“我一直是会说话的,只是要看对方是什么,污秽如猪狗一般的人物,我凭什么要浪费口水与其争执!” 一句话说的叶秋儿又好气又笑道:“才说你会说话,你就又这样张狂起来!”可一时里少女忽觉自己对眼前男子态度太过温和,想着先时自己胸中藏的怒火,旋又对自己改了辞色气恼起来,当下又对着张入云喝道:“由你这张嘴能说会辩将个过往过错全都狡赖个干净,但如今这一次,你害了我师姐还有竺师弟他们却是再真不过的!”想到这里抡拳便砸,可她此时体虚,只略一挣动便没了力气,反为张入云上前将其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当下只气的她一个甩身将张入云震开。 好在张入云脾气倒好,见叶秋儿着恼,挣扎时虽无力,赶忙便往后退去,又见对方气弱,一时想起什么,忙自行囊中一番翻拣,将仅剩的一株胡伶草递了过去! 叶秋儿见那胡伶草好似冰晶银砌的一般,还未触体,便觉一阵清凉,冷香流溢,只鼻间略为嗅动,精神也为之一振,知是难得的仙草。可她此时正在嗔怒,怎能受得张入云的恩惠,但见香风拂动,佳人已将玉颈扭过一边。 张入云见此,只得安慰道:“这胡伶草我当初得了甚多,送了别人不知多少,你又屡次相助我,怎么反倒不容我有些许报答,何况你说了,沈师姐他们尚在难中,无论你是想前往解救,还是想寻人来帮忙,最要紧的还是将身体先调养好,不要为和我一时斗气置众人安危于不顾。再说你又这般怪我,将我认作敌人一般,此刻我在你身边,更该早些恢复功力,好防范我啊!” 叶秋儿这三年来为峨嵋众位长老苦心栽培,近一年来更是经常一人行走江湖,为师门差遣,几已是可独当一面,在门中地位亦越来越高,在女弟子当中,竟有将师姐沈绮霞比下去的意思。多年历炼终不是平常,也再不会想往日那般行事不顾后果,一番思量下来,虽脸上仍有些作色,但终还是将那胡伶草接了过来,一时只放在舌底用香津化了慢慢吸入腹内,同时也盘膝落地,提纵内力,欲将仙草药力尽快尽量的化解。 可就在自己才刚行功不过片刻,便觉身后大椎、灵台诸穴一阵热气游走,先还一惊,但其后只觉那暖流吞吐自在,只在自己各路奇穴中来回蹿行,反帮着自己收整经络,将药力注入。知是张入云在相助自己,虽心里不得意,但到底不能与之相抗,只得默然受了! 不料张入云已习得四十余式白阳图解,内功底子已成,此时虽破了童阳,但现在只为叶秋儿疏导引流,并不多见功力,且他即知自己功力打了折扣,数月来更是在外门功夫上下了心力,当下一番做作,却只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助叶秋儿将伤势痊愈。 就听得女子一声清啸,已然振声飞起三四丈高下,待落地时,一番检验,就见自己功力已然恢复的七八成,通身上下,除两处刀伤,还有些不自在,其余已是不在话下,均已恢复如初。叶秋儿一时心上喜悦,不由也点头夸赞张入云道:“不想你竟还有这一般本事!这手点穴当真神奇,你我真力相差那么多,却也能为我助益,当真厉害!” 张入云笑道:“这是我自玉母峰药王乐长老人处得来的本领,他是正经前辈高人,你等名门弟子最重声誉,即然我能得他大人家传授,照你们的道理来说,我起码也算不得品行恶劣之徒了吧!”说话间,又见叶秋儿皱了眉,忙收了口,正经说道:“这一会儿,你该和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又为什么沈师姐他们是被我所害了吧?” 叶秋儿此时重伤新愈,多赖张入云相助,虽还是心头气忿,但到底短了些生气,只又翻了他一记白眼方道:“还不是都怪你!十日前我峨嵋与昆仑、崆峒、还有那个太行疯老婆子,同结了落神阵,不想那太行夫人入得阵中不久出来时便得了大变!” 张入云听得落神阵三字,心上便是一晃,脸色旋即也变了,叶秋儿见其白了脸,知道他想起雷音洞一事,一时也是皱了眉,话音嘎然而止。张入云见她住了口,知对方体恤自己,心感之下只作不知,反问道:“落神阵?要结这阵法做什么?” 叶秋儿闻言心里一阵轻松,只得稍转话题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半年前我三派就已收到太行夫人传书,说她这坐望峰下镇守了一头孽龙,因天长日月,已自修炼至十分火候,若被它从中地底蹿出,势必要将地下火山引动,到时这坐望峰千里境内都要寸草不生,实是一场大灾劫。” 张入云听得这话里有些不对,不由笑问道:“今番是昆仑派代替了武当派吗?那个贪心的鸥鹭子老道士呢!怎么不见来?是不是因为这次西行没有好处,所以他不感兴趣了!” 叶秋儿见张入云话里颠狂,竟不将武当派上代长老放在眼里,不由横了他一眼,但又想着当日老道人见死不救,虽未害香丘,但冷眼旁观又助玉音生气,其举止也实在叫人心冷,无怪张入云多年之后仍自挂怀。当下只得叹了一口气才道:“这倒不是,她坐望峰一门本是白犀潭大弟子后人,有闻当年所藏秘宝为当今天下之冠,我虽位卑不知其深浅,但她一座遍织异宝的万香园也可见当年一般。且些次太行夫人也名告各派有重宝相谢,我峨嵋派虽素与其前人交好,但你也知道的,这多年来峨嵋轻易不传剑术,门中法宝也是日渐稀少,所以掌门虽不说,但多少也有些期许!” 闻得这一句话,张入云不由赞道:“就凭你这一句话,就可见你与那些自诩名门正宗的伪君子有些不同!” 叶秋儿见他打乱自己话头,只白了他一眼,骂道:“谁听你胡言乱语!你不要在我面前编排人家是非,先管好你自己才是正经!”说完,想了一想,又接着道:“至于鸥鹭子老前辈,我猜他也不是不想来,只是有听说他去年上受了重伤,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将养好!不过这两日与董玉琛小师叔相见过,倒没听他说过这些,想来传闻也不一定是真的!” “董玉琛?就是那个一本正经的小道士!他也来了吗?”张入云一面回顾,一面疑问道。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玖)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玖) 叶秋儿闻言不乐道:“你怎么这般没规矩!人家辈份比你高,年纪也比你大,你倒好意思称他是小道士!” 张入云笑道:“我又不是他武当派的弟子,鸥鹭子辈份再高和我有甚关系,何况他伤我义弟义妹,我迟早还要找他算账把那剩余的几面盘节要回来的!现在只是说他弟子一声小道士又算什么?” 叶秋儿惊讶道:“难怪你行囊里会有一紫一银两条水晶镜子,我还怪道怎么和鸥鹭子太师伯的宝镜一模一样!”话说到这里叶秋儿倒是脸上忽得一红,因为自己这么一说,只明是告诉张入云自己已检视过其行囊,心上尴尬所以如此,只是她天性骄纵,为自己一时脸红反倒不得意思,又强挣着恼道:“就是这样,也与他弟子无干,你也不用背后轻贱人家!”说完偷眼相看张入云,倒未从他脸上见些异样。 就听张入云笑答道:“你即这般为他说,我哪能道个‘不’字,只是我方才一言倒也谈不到轻贱他,至多一时不检罢了,你即这般喜排班辈,且由你!” 叶秋儿女儿家心事多,见对方脸上带笑,反倒误会张入云以为自己对董玉琛有意,正在皱眉变色,却闻张入云又道:“只不过当日初遇那董玉琛,峨嵋众弟子口称师叔时,你倒是眉头皱的最厉害的一个!” 叶秋儿见他还在和自己斗嘴,又待开口与其争执,不想对面少年已争先道:“我二人还是不要再斗口了,争执半日你话也没说过周全,到底竺师弟他们安危重要,你还是快点正题吧!” 哪知这一句话却将叶秋儿惹得恼了,作色道:“还不都是你刚才多口,连番打断我的话头!这会却倒打一钯反来说我!”说话间,佳人脸色竟已气红了!张入云见状,唯有止声气赔服的份。好在叶秋儿也知轻重,略数落其几句,便又重归正题,当下只嘟了嘴道:“反正此一番,董玉琛他人就是来了,而且他本是昆仑董师伯的侄孙,所以虽是孤身一人前来,却与董师伯和陈师兄做了一路!” 一旁张入云闻言笑道:“你们这几大门派真是有些意思,其中人事好不复杂,兄弟姐妹各大门派都有,无关江湖上传言你几家势大,无人敢来招惹!” 叶秋儿见他又开口与自己歪缠,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再与其争辩,又道:“你自被太行夫人抓走后,我和师姐竺师弟三个多曾相求主人将你开释,可一经我三人略有提起,那疯婆子便得大怒,刘师叔怕将掌门交待事务耽搁,所以劝我们几个不要这般心急。还是师姐聪明,看出好些不对,反告诉我,你许是已经自行出逃了,那老太婆才能这般生气!倒劝我放心些!”说话间,又见张入云要开口插话,已是当先强白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怎么这会子见你这般爱说话,平日里也不见你这样过!” 张入云苦笑道:“我为你师姐弟三人对我关怀有嘉,所以想开口相谢,你却这般说我?原来你当真好人,为人辛劳,连人别人称谢也不用!” 叶秋儿闻言却有些惶张,只为自己方才言语多有透露关心张入云的意思,一时面上红了一红,但想起心事,却又黯了色道:“我哪能算是关切你,真正关切你的自有人在,却真不劳你相谢呢!”话说到这里,有觉太过表于心迹,忙娇嗔道:“都是你!这么多的话,才几日不见便如转了性一般,前番见你时,也没见你这样!” 张入云轻轻一笑道:“我这人生性见外,陌生人面前向不多语,但我与叶师姐已相识多年,所以才得这般,若是师姐见怪,入云收敛就是!” 不想叶秋儿仍是怪了一副脸色道:“谁信你一番胡言乱语,还不知是为什么缘故才转了心性呢!”张入云闻言不明所意,只得任由其数落,就听得叶秋儿又继道:“那太行夫人生性心急,我三派门人才得到齐,便要我等结了落神阵降服那尾神龙。现在想来却真不敢听信她的话,只当真以为可一劳永逸,直接将金龙收服,不用再担心它日后将地府钻透了了! 三年来我与沈师姐功力也有精进,已可为刘师叔护持,董玉琛功力也是增长惊人,也可为董师伯助力,而姚师姐进步最快,她那们自称的师姐更是惊人,我三派结阵之中,倒以她人数最少的崆峒派威力最大。可就如此,因今次我三派门人虽结的落神阵比上一次雷音洞中大了许多,大伙也足化了十日功夫才将阵行布好,生得威力!” 说到此处,叶秋儿不由面显惊色,一时回顾仍就心寒,就闻她颤了声道:“那般威力的雷云,当真是我生凭罕见,就连刘师叔当时也变了颜色,可那疯婆子却还嫌威力不够,只催着我等再加力行功,现在算来,当日我众人也是愚笨,全不知受其利用,做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叶秋儿只满脸惧色的回想往事,却不想一旁张入云却已作了色,只为他于今已知当日是谁破了紫祥天那般威力的法阵,不想当日辛苦,却是为峨嵋诸派合力行法与她作对! “可那老太婆当真疯了,行至雷云聚积至盛时,竟纵身跳入雷云中遁走,时间不大,我等这多日功夫聚结的雷云竟为人用绝**力击散,那太行夫人也被打得重伤震退了回来。”话说道这里,叶秋儿脸色却已变了色,满脸都是不信道:“待她重伤落地时,却已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双目通红好似染了血,不但不戒备自己妄入雷阵,反还怪我众人不尽心力,一时喋喋不休开口喝骂!竺师弟不合回了她一句,竟把她若恼,最后竟放出一轮银镜,击出神雷来打,口中还骂道都是我峨嵋派坏了她的事?” 到此刻,张入云终是不解其意,失口问道:“你说什么?这疯婆子怎么会说是你们峨嵋派坏了她的事?” 一句话却将叶秋儿惹恼,想着当日自己师姐满脸失望的样子,不由怒火顿生,指着他鼻子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那疯婆子一听得竺师弟开口,便得暴怒,只说是你坏了她的大事,而且一番话越说越乱,又称你拐带了她的女儿玷污其清白,还说你和她,哼!反正说了好些极难听的话!” 张入云闻其意,已知太行夫人急怒之下,已将自己当做蓝采儿一般对待,因见叶秋儿双目圆睁,盯着自己一瞬不瞬,意图想窥破自己行藏,想知道老夫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无奈之际,只得摇首道:“你即称她是疯婆子,那她说的话你也信?” 不想叶秋儿也一样摇着头道:“谁知道你肚子里藏了一副什么肝肠,反正你我也只是峨嵋同宗而已,算不得本门弟子,你之短长与我何干!” 听得这般话,张入云都有些心凉,一时涩声道:“你说的倒也不错,我几番连累你们师姐弟,说来真是惭愧!今番让你等被人误会,更是让你受委屈了!” 他这般话倒说的叶秋儿有些不得意思,她知张入云性子执拗,虽人前说的轻松,但心里却见伤感,为此只咬了唇说道:“其实就这般,我和师姐也不一定得信,只是待太行夫人暴起伤人后,却凭空钻出一个惹厌的男子,一时上他自称是你兄长,只说那疯婆子说的句句是真,说你正躲在温柔乡里风流快活,时日久了只怕,只怕连孩子都要生了出来!反正只极尽可能的刺激那老太婆。我和师姐虽看出他这番作为是在故意想将太行夫人气死,另有图谋,可那疯婆子一见他的面,便口口声声问他你的去处,当日又是怎么脱逃的,与那男子说的好些应证,由不得人不信!” 张入云在旁听了只得一阵苦笑,心知这是段惊霆做下的好事,他一心想图谋坐望峰下金龙,又是禀性乖张至极,无事都许要将太行夫人一顿好骂,何况当日里太行夫人本就为自己击退急愤,以他心性绝不能放过这一打击敌人的绝佳机会。但口中不留德,却不顾自己清白,莞尔之际,只得一阵摇首叹息。 叶秋儿见他一脸轻松,怪责道:“你还笑!你知不知道,那太行疯婆子发起火来,出手便用捆仙绳将刘师叔、竺师弟与昆仑陈静松缚了,之后又用了她相擅的子母绝仙阵将我与师姐还有董师伯祖孙一共四人困住。她令一回手里多了一面可生雷光的镜子,绝仙阵威力大了许多,若不是董师伯见沈师姐用乾坤镯抵挡神雷,识出是他昆仑派炼魔至宝,一时讨要过来,仗其困守,我和师姐早被那疯婆子击成糜粉了!” 张入云闻言惊惧,略一思忖才道:“你峨嵋弟子不是每日有一道护命灵符在手的吗!即见危机,怎不及时就走?” 叶秋儿白了他一眼道:“这护身神符,本是为我峨嵋弟子艺成之后,孤身下山修行时预备的,终身只有一枚,用完再不赐与,实是和性命一样宝贝的东西。我和师姐还未有功行圆满,不到下山时候怎舍得就用。再说,我与师姐也不愿就这么轻易被那疯老太婆惊走,大家一赌气,便在乾坤镯金光下守了六日。最后还是师姐见事态危急,拼力运佛光将我引走,行时担心不测,又欲添我剑力,才将紫炎剑也由我负了。 可那疯婆子到底厉害,我明已去的远了,却还被她放出一把神砂追来,当时也并没有被那牢什子的毒砂击中,但我驾剑时剑光太急,一不当心便将那毒砂上附的一点毒气吸入腹中,到最后虽被我摆脱了,可不久毒性发作,身子越来越沉,正要落下云头略作打理,不想却遇上你这惹人厌的!”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拾)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拾) 张入云闻言正待一笑,不想叶秋儿又追问道:“先别笑!你且说说,那个自称是你大哥的男子说的一番是不是真的?你又哪里认识的这般野人,当真不知自爱!”说话时秀眉深皱,显是对当日段惊霆心性举止深以为厌。 张入云笑道:“那人姓段,你别误会,他倒不是我什么大哥,其实他也不算是坏人,就是性子很傲,行事独断,手底有些狠辣,但若真说到为人,却比那太行夫人要强些!至于他说的话,只为惹乱那太行夫人心智,怎能当的真!”一时又叹息道:“不过他眼光倒毒,那一日太行深入雷阵,确是与其女儿还有我大斗了一场,最后事败,以她气性定要气的半死,段惊霆对她坐望峰早有图谋,这般调拔是非为自己渔利的机会,又怎会放过!” 叶秋儿闻得张入云果是与太行夫人女儿相处在一起,心里便得一惊,但又见对方举止从容,不像是个说谎的模样,顾且信他,可到底不愿就此善罢,只口里骂道:“你还说他不是坏人!只这般趁人之危的小人行举,便该给人教训,且看你都认识些什么样的人!”张入云闻言一笑,知她在放刁,并不将此放在心上,而叶秋儿也是一语带过,又怪道:“不曾想,紫祥草这小丫头却又被你掳走,还和你一起对付她母亲,你倒好大的本事!”一时里佳人只使异样眼光看着张入云,其意不言自明,满脸的不信任,一双明眸只扯动着寒潭一样的冷光,直欲将少年人一副肝肠都照个通透。 张入云见此无奈,到底事关他人机密,自己本不欲将紫祥天这多年身世相告外人,但到此际,也不得不说了,只其中祥草许是祥天女儿一节,未经证实未敢多说,而自己受不得**诱惑,险些与祥天成就夫妻的糗事,更是不敢透露半字。满心以为叶秋儿直性,自己一番言语说的尽是事实,只有一些遮掩,该当看不出来。 可不料凡天下间女子,对男女情事最是细心体贴不过,纵是叶秋儿这般直心肠的女子,遇事也是观察入微,当下便察觉张入云吐露有不实之处。桃花凶煞处当即就要翻脸斥问,可转念一想,胀的通红的粉面也已自馁了势。皱眉不悦,良久方道:“由你去说,你即能编排的这么周密,显是有意欺瞒,我峨嵋派并没做些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即没意思,我也无意再斥责你了!” 张入云闻她这般话说的极重,倒有些没了主意,又见叶秋儿整理行装,已放出剑光要走。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叶秋儿冷声笑道:“我本就要回峨嵋向掌门人将此事禀报求助,今你的行囊也还了你了,你还要问我去哪里做什么?” 张入云见她冷言相对,有些不是滋味,但叶秋儿说的也是正理,略一踌躇便抱拳道:“那好!我不会剑术,驾不得剑光,还是你先回转峨嵋禀报详实,我也往坐望峰走一遭,伺机试着看能不能将被困的诸位同们救出!” 不料叶秋儿见他要去坐望峰犯险,不由关心道:“你去哪里做什么?你此刻功力又打了折扣,虽将行囊取回,但最具威力的乾坤镯还在董师伯手里。你这一去多半就是送死,要是不放心你那乾坤镯,且在这山外守着,待我来去一回,将师叔师姐救出后再还来就是!”说完又觉自己言辞转和不好意思,又道:“你放心,少不了你那宝贝镯子的?” 张入云笑道:“我来这坐望峰本就是为求金精的,其后又知道好几件事,更是要一一着办。至于刘师叔一行被困,多少也和我有些干系,我怎好坐守旁观,你也放心,我虽功力屡被削减,但自负还有些防身逃命的本事,到时至多不能成功,但性命还是无碍的!再说救人而已,也不定非要动手才可!”说完便与叶秋儿施礼告别,展开身形往坐望峰行去。 不料行出不到二三里路程,就听空中一阵哨响,一道青光疾纵,叶秋儿已是驾剑光落在自己面前。张入云见了忙问:“怎么?还有什么忘记交待的吗?” 谁知叶秋儿却是愁眉不展,半日过后,方胀红了面孔与其道:“没什么!我想着你此刻本领低微,还是我陪着你去一趟坐望峰才好!” “什么?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会儿却又犯起糊涂来了?”张入云惊道。“虽说我有意相去营救,但若力有不逮,岂不耽误你峨嵋弟子性命安危!其间孰轻孰重,你总能辨的明白吧!” 叶秋儿闻言也是锁了一双眉头,但口中仍强道:“所以才要和你一同前去啊!有我与你一道,把握自然也要大的多!我师姐和刘师叔也是法力高强,不会那般容易便被那疯婆子取了性命的,何况再怎说我等也是峨嵋教下,那太行夫人行事再不明白也该有些分晓!” 可一句话说完,张入云依旧是一副不也置信的面孔看着自己,她也知道自己话中多有牵强,挣扎半日,只得照实说道:“我这一去,确实为了分心照顾你!不想你这坐望峰一行出得危险!”说到这里,脸已痛红,咬牙绞动,只大声道:“不过你可别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你,我这般做为只是为我师姐!若换了是她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一时里叶秋儿将长久心里隐藏的秘密大声说了出来,脸上虽见羞愧,但心里却又畅快无比,可见张入云为自己一言只傻呆呆的站立在当场,一动不动,眼光涣散,好似通不解其意,心上不快,此刻心上清爽,复萌故态,又喝声道:“你这人怎么了!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我说我师姐她喜欢你!你怎么无动于衷,一点反应也没有!” 少年人闻言呆愣了半晌,方尴尬的笑了笑,又摸了摸脑袋道:“听见了!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不过从你口里听到这消息,还是犹不得好生惊惶!” 叶秋儿满脸狐疑,侧首问道:“你知道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到今日才说!平日里没有一些显露?” 张入云苦笑道:“我也是才刚知道的!再说此一般事怎好人前显露,你又放刁钻了!” “才刚知道的?什么时候?你说的才刚到底是多久?”叶秋儿仍旧不解。 张入云无奈笑道:“内中事还是不要说了,不过说来倒是我有些对不住你,先时我只一味想着求证,却忘了行囊里还有婆罗叶可以拔毒,虽说你已将毒质驱出体外,但方才我与你胡伶草时若用婆罗叶附就,收效势必更大,你体内最后一点点的毒素也定会为婆罗叶收的干净!不用你还有些许不适!” 叶秋儿素知张入云口紧,既然他不愿说,自己自然不好再问,想到气处,却是一声娇哼,张入云但见眼前一道紫影疾动,忙伸手抄住,待定睛一看,竟原来是沈绮霞素佩的紫炎剑。一时心上疑惑,只将眼打量将剑甩出的叶秋儿。 “看些什么?你这会儿乾坤镯不在手里,我先将师姐这柄紫炎剑借你运用罢了!”叶秋儿气声道。 张入云笑着欲将紫炎剑交还道:“谢谢你,不过还是不用了,我不精剑术,乾坤镯不在了,但还有流星指护身,而且你双剑在手,也添得好些威力呢!” 叶秋儿不料张入云眼光倒毒,竟查觉自己功力精进,已可御双剑,但她将紫炎剑交于少年人倒不是只为了将其防身,一个心中不悦,只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你只当我是为了交由你防身才将这紫炎剑相借的吗?” 张入云不解道:“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功用吗?” 叶秋儿见他说话时似笑非笑,防他误会,赶忙道:“你别误会,只顾着乱想,我将这剑借你,有一多半却是为了我师姐高兴?” “高兴?”张入云兀自不解,但他心思细腻,只略一思忖便知叶秋儿的心意,一时不料一番事却比自己所想的厉害,只觉话到嘴边,却说什么也不敢再出的一个字了! 而叶秋儿此刻却换了面孔叹息道:“不错,师姐若是见了你用她的剑,一定会很高兴的!”一句话说到这里,她因另有心思,却将脸羞红了,又见张入云正看着自己,更是有些心虚,但她心气高傲,不惯为人觑窥短处,心中一作,又大声道:“你看什么看?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些什么?不错!我平日是有些喜欢你,自见你第一面是就有好感!可是、可是对一个人有好感却是和情根深种不能相比的!” 一句话出口,叶秋儿反倒收了气性,一时只在林间山路中来回踱了几步,坐望峰外灵气逼人,她又是天生丽质,暮下夕阳挥散,只将其修长的身形打上了一层淡金色,夕霞晚映只将其山野间映照的如生柳烟翠雾,更显佳人如天外洞天升临,灵谷鸟喧,只闻的呖呖莺声萦耳。过得好一番功夫,才闻的叶秋儿幽幽叹息道:“这几年来,掌门人越来越期重我与东方师兄二人,而沈师姐却少再为门中效力,此一番东方师兄未来,虽众人都不曾多口,但却知道日后掌门的位子,多半要着落在他身上。 我自雷音洞一役,才知自己与师姐功力相差太多,这几年来日夜勤修,奋力追赶,却还是及不上她。而师姐虽也有进境却不曾突飞猛进,两年前开始,她更是置师傅与掌门的期许不顾,独自一人至西岳丽农山,于山涧下穷一年的功夫淘了一斗金砂,待回来时却求师傅指教她制炼自雷音洞中得来的赤精与冥玉两块宝石。 师傅平日最看重师姐,并还将佛光相授,可这一回却没有为师姐心迷而有所劝戒,反还指点她去了琅琊谷顾老仙人处将金砂化了,与二石合炼成无相环,事后又传师姐经咒,日颂经法内功坐炼,到了三月前才刚刚将这无相环祭炼成功。可从此后掌门与师傅也越法将师姐看的淡了,每有要事也不传唤,身份地位与以前完全不能相比,门中受冷落已是无疑的了。 我知道她前日清晨会你定是将无相环授你,可回来时却仍还携在身上。我知你心高气傲不将这些宝物放在心上,可你知不知道,那无相环,师姐平日从不于人前显露的,只为这一次西行人少才将其佩在发梢,往常也用秀发遮掩,不愿人看见,我虽有些心傲,只是面子上逞强,可我师姐却是骨子里的心高气傲,你这一次拒绝她累年的努力,虽是无心之失,却不知道会让她多伤心?唉!你这人有时看着挺老实,但却有狡猾的很,有时又有些心思的样子,却偏又做错事!只教人猜不透,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五十二回 灵园中惊色 仙山外问责 (拾壹) 第五十二回灵园中惊色仙山外问责(拾壹) 张入云闻言不语,好一番琢磨后,方自淡淡笑道:“我之为人,实不足道!”说完双手一摊。“你前番与我初见,便该知道的,我已不甚误了道基,往后修行好多阻难,实在不足以获沈师姐这般垂青,纵是有心寻的眷侣,也不敢期希沈师姐这样的冰清玉质,不然害人害己,两不为利!” 一番话说的叶秋儿当即着恼,怒道:“我问你为人!哪个要你说这些搪塞借口,你当我师姐是什么人?只由你虚言妄语周旋,可容你随便轻贱的吗?” 一句话问的直白,骂的爽利,张入云脸色也是随之一变,踌躇半日,到底肃了面孔,一揖到地道:“叶师妹教训的是,我张入云毫无能为,但也知人讲究一个信字,为情需取一个专字,沈师姐天香国质,对小弟另眼相看,实出人意外。可到底入云心驻她人,容不得别的女子,值此只能教沈师姐心冷,叶师妹生气了!” 叶秋儿听后,脸上一阵作白,欲待大声分辩,但终究将满腹的牢骚压了下去,只说道:“这句话倒也痛快,你能重情义,讲信义,不做反复无常的小人,也不妄我师姐期许。其实这样也好,师姐得此音讯也好冷了心思安心修持,我修道人终不该坠此情障,眷恋尘欲”但话虽如此说法,心仍不忿,还是恶狠狠的盯了张入云一眼。 少年人将心里话说出口,先时牙关打战,现时只觉一身轻松,见佳人嗔怒,即笑道:“难怪当日沈师姐说你不同,心上不生一物,日后精进定要在她之上。” 叶秋儿闻言先惊,后又嗔怪道:“你不是说从未有和我师姐亲近过吗?却怎听得这些私密话!” 张入云见她嗔恼大笑,可再一回首作想,昔日与酒泉县中沈绮霞于自己病榻前探视,确有一些不寻常的地方,自己自负也擅观人相,当日不是未有一丝觉查,可能获沈绮霞如许佳人垂青想法只在其心头一念即逝,算来自己确是虚伪妄顾,事后总是不敢往此方向上作想。可今日即为叶秋儿撞破,索性不再隐瞒,直道:“叶师妹休怪,我也只是数年前伤重病倒在酒泉县上,沈师姐来探望过我一次,当时师姐也是无心中说出这一句话,哪里能算的什么私密!” 不料叶秋儿却是低头一阵思索,一时想起,只惊声道:“果然是被你这狼心狗肺的吃了我师姐灵丹!” 张入云闻言一乐,口中分辩道:“叶师妹你也将我说的太过不堪了吧!我张入云虽不才,可还不至于受此一评吧!” 叶秋儿正在气头上,怎能相让,只气道:“怎不是!青灵丹我和师姐一人一粒,那次杜王镇比武,我不慎将你打伤,为求将你尽速治好身体,将我的一粒已为你服下了,害我第二年面壁时分,少此一粒丹药之助足多花了近半年的坐功。后你为东方师兄打伤,师姐的那一粒也不见了,她本最疼我的,事后见我功行到了却没有相助我,不是下了你的狗肚子还能是谁?” 张入云用心思索,果然于沈绮霞前两三日夜间有些异像,他本细心,但当日重伤之下诸般顾及不到,才将此事遗漏。事后他为隐娘虽救,初时直称为自己哄骗,看错自己修为,当日只怕是连隐娘也以为是沈绮霞相赠的养神丸的功效,未料却原来是在此前佳人已将青灵丹与自己服了!此刻回想,其中因果深重,若不是自己在病榻下冻土支持五日不死,以隐娘心境多半也不得相救自己。思量深处,不由喃喃自语道:“如此,倒是真要谢谢沈师姐了!” 叶秋儿见他思忖半日才得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心中大是不满,只骂道:“谁要听你这般假惺惺,哄骗人的话!”说罢,意犹未足,又嗔道:“我与师姐这两粒灵丹乃是青城大教祖当年亲身起炉炼制,不比日后其教下别家烧炼的,就此也是我与师姐初入门时师傅亲赐的,不想随身细藏十余年,前后却都让你吃了!也难怪你一年之内功力大进,就你这一句亲巧,却用来打发谁!” 张入云闻声轻笑道:“我吃都吃了!哪里还能再吐了还给你,有道是大恩不言谢,待日后我自寻方补偿你二人就是!” 叶秋儿还想再骂,但见张入云脸上笑盈盈的,喜怒不显于色,知他说的出即做的到,倒不是吝啬小气,诬赖欺瞒的人,自己一番言语也是为师姐出气,即然惹了张入云显了报答的心思,反觉没了意思,一时语气也自短了。 张入云见她无语,便开口相询道:“我知你性格倔强,但此一回还是你先回峨嵋求救来的重要,不要因为陪我误了大事!” 叶秋儿也有些犹豫,不过口中仍旧道:“应该不妨事,这坐望峰我与峨嵋相距太远,以我剑光也要三日才至,来回少说也要有五六日的时光,我今夜与你前往一探,若能成功自然是好,也免我师姐这几日担惊受怕,甚或遇险,不成功我今夜就走,左不过只耽误半日功夫罢了!该误不了事的!” 张入云见她也将事理剖白的仔细,便也不再阻她,反笑道:“这样也好,我这一次与太行夫人这坐望峰里许要多行无礼的举动,满天的神佛自然来的越少越好!纵是要来也当来的迟些才好!” 他言语轻当,但叶秋儿却已有所察觉,感至身边少年一身行止有异,心内颇惊,当下忍不住皱眉道:“张入云你怎么了!怎地生的这重的杀气!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张入云笑着将腰伸了一伸,晃了晃肩膀道:“此一行事关重大,我今时今日为自己愚笨疏漏已被逼至山穷水尽之境,若再不行一些雷霆手段,只怕要害人害己终生,好在此行所遇均是恶人,真惹行凶时,倒不用有所顾忌。”说话间,本是灵动之极的明眸瞬时变的凌厉无比,目露凶光处直如虎狼。满身杀气,只如针刺一般,刺的一旁叶秋儿即不能睁眼。 叶秋儿初见张入云犯了嗔戾,不料竟得这般凶性,女儿家天性使然,娇躯不由为之一抖,不想少年人见了,却是为之轻笑,叶秋儿见他取笑自己,忙还以眼色,却不知张入云是故意肆无忌惮的施放,不想叶秋儿为自己心生牵绊,有所拙累。 二人相谈半日,天色已不早,按叶秋儿心理,本待到了夜间才往坐望峰行去,不料张入云却有异议,只道:“这一仗是免不了的,天早天晚都一样,还不如趁早些,万一我不敌,你也可早点回返峨嵋搬救兵,不用再做此耽搁!” 叶秋儿闻言心惊,原来张入云并不曾想借巧力将峨嵋诸弟子救出,而是直捣黄龙与太行夫人争个上下,她不料张入云竟敢正面与其做对,心中牵挂只是不允,只可惜她不知太行夫人此刻恨眼前人入骨,只一见面生吞张入云的心思都有,何能有一些宽放周旋的余地。 张入云无法,只得直言道:“你自管随我来!我就是再不自量力,也不敢正面相犯那疯婆子,如今之计当然是先救了尊师叔和沈师姐才是首重,怎会行险!”叶秋儿见他一会儿张狂一会儿细作,又惊又疑,当下已将秀眉笼作了一处,可不想又听少年人笑道:“只是你硬要随我去,过会儿我放些手段,你可不要说我故意轻薄才是!” 叶秋儿见他越说越不成话,心中气恼,欲还以颜色,略一思谋,便故意将张入云一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反问道:“你胡说些什么?只是你这一身上下穿的如同乞丐一样,太不清雅,虽未轻薄却有怠慢我之意,还不快给我换了!” 张入云看了看周身,一身年前自百花谷得来的旧衣,为几番大战,确是以破的不成样子,日前所受雷劫将一身上下打的更是厉害,本来自己临时缝凑披挂,现在几成了布条拖在身上一般,虽囊内有新衣,但又不好意思在叶秋儿面前取换,为此只笑道:“破是破了些,不过还未至衣不遮体,又算不得什么,你就只当我入了丐帮,这等打扮你也是常见惯了的!” 叶秋儿冷笑道:“我见过的丐帮中人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却不似你这等见不得光的小人,你明明行囊内有衣裳怎不取换,却在这里周全?”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张大了口,半日不曾言语,他心里计较,知叶秋儿已看出萧清雅相赠的衣履来历不同,所以有此疑问。叶秋儿见少年人被自己问的目瞪口呆不敢言语,心中不免得意,正待再说些话取笑他,不料张入云啧了啧嘴,一字一吐,轻声道:“我舍不得!” “舍不得?这是什么话?”叶秋儿闻他说的直白,本是满心畅意,立时化做一腔怒火。 张入云见对方恼了,只得苦了眉说道:“我不比你等名门高弟,虽是平日里修行清苦,但都是大家之秀,见惯世面。入云我自幼贫寒,没见过好东西,难得得了一套好衣裳,怎舍得明知要打架还得穿在身上。” “住口!”叶秋儿见他放刁嬉哄,不由发了大怒,只嗔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穿累衣服的金丝银线都不是俗物,所用的衣料更是银绡罗和秀云累丝妆花缎,这还是我师姐才认得出,这般新鲜的针指,明是你新得的,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不能在人面前说!” 张入云见她已将话说破,且还知道的仔细,只得笑道:“你们一般女孩子家怎么这般爱窥人**,却将我行囊看了个通透,万一要是我在囊中藏了些不雅相的东西,岂不是要你我三人都得尴尬?” 叶秋儿见他责怪自己,却不理他,只直言道:“你莫扯乱话题,我问你怎么不说这衣裳的来历,怎还不回答!” 张入云闻言气笑,论理如换沈绮霞一般心高气傲定不会追询,可叶秋儿心性不同,如此定要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当下只得犹豫道:“自然是别人送的,我一个男子,手粗指笨,哪有能为缝补的这般衣裳!不过。”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呀?”叶秋儿急问道。 少年人笑道:“不过内里别有缘故,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不能告诉你!” 一句话把叶秋儿气的厉害,又见张入云笑眯眯的立在一旁,意态从容,知再问对方也绝不得回答,恼道极处,只得跺着脚道:“张入云!你好,哼!有你求我的时候!”不料对面人却笑道:“不会的!小弟还真想不出什么要求叶师姐的,不过真若有求人相助的时候,入云一定倨恭礼敬求教师姐,不敢失了礼数!”一时又将叶秋儿气的要死,气愤无计之下,只得将一山乱石踢的火星飞溅,稍泄心头火气。 只是张入云方才一席话倒是不无道理,他一身衣履为萧清雅相赠不假,但萧清雅毕竟是玉真子的妻子,如为人知晓,不论怎样解释,也易招人误会,他张入云一介江湖浪子四野游浪,萧清雅却是青城上代长老,怎能惹此诽议。虽说叶秋儿心性纯洁不会相传于他人,但这般事到底还是少一人知道妥当些,也省的叶秋儿这实心人心里藏了一事,反得不自在。 叶秋儿因心里存了气,当下两人无话,先仗叶秋儿纵剑光行往坐望峰,因知太行夫人在此地百年经营,是以隔的老远便将剑光按落,只换了驭气飞行,叶秋儿正在气中,所以只展了身形,几次欲将张入云甩脱,不料对方总是随行跟上,并不见拖累,至此才知张入云功行确是登堂入室,虽为破了童阳几番折损,但比当日雷音洞时实不可同日而语,此来到底为了救人,不能容自己畅意出了闪失,当下便将身形放慢,与少年同行同止。不想如此反换来张入云一声清笑,一时只气的佳人银牙乱作,娥眉竖展。 待两人与坐望峰山腰将落身,叶秋儿虽气,仍自指教道:“再往上就要小心些了,她峰上仆从甚多耳目灵便,且又有禁法,若再升空飞遁,定要为其察觉,你我还是步行才好!只是那疯婆子手下虽多,但却大多没什么本领,要小心的却是她豢养的各类灵兽,倒真是世间少有,威力灵性俱佳,也不知这老婆子是从何处搜刮的这多来!” 张入云几番与其手下灵猴恶蛟相斗,自是知道其厉害处,闻言也只笑着点了点头,又笑道:“先时可说好了,我略放出一些手段,你可不要怪我轻薄!”一语投地,却不待佳人作答,已是出其不意,伸手将叶秋儿纤纤玉手紧紧捉住,一时两人掌心即已连做一处。 叶秋儿出其不意为其牵扯,正在恼怒欲喝骂对方,却又觉掌心内一阵温暖,顿时一张俏脸便已羞红了。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壹)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壹) 张入云见她欲言又止,不由一声轻笑,如此果换得叶秋儿一声怒骂道:“要死了?你无事拉扯我做什么?”说话间,便急着要将手掌抽了回来。 不料张入云却是手底加劲笑道:“无事自己不敢,正是有事才得这般啊!”他一面说话,其八尺身躯也随着话音慢慢消失于空气之中,叶秋儿正在惊异,就见自己为其牵绊的手臂也在逐渐消失,这才知他竟得了隐身奇术,当下奇道:“几日不见!你竟学会这桩本事,怎不早先与我说个明白,却让我一阵担心!” 张入云在旁笑道:“如此下作的行举,告与你也是被你耻笑,倒不如待的此间先斩后奏,省得你又不答应!况且我初学乍练,还称不得精湛,不与你掌心相联,不能传功,自然更不好意思告诉你。先说好!先时我可是一力要你先回峨嵋的,这回子事到临头,你可再与我挣扎免得两不相便!” 叶秋儿啐了他一口道:“哼!几天不见你倒变得会说嘴起来,几句话里便列了这多理由,还带编排起我的不是!你先说你这隐术法倒是怎么来的,我就不与你争辩!” 张入云也她果然忍耐不住与自己纠缠,只得讪笑道:“自然是有人传的,不过师傅没让弟子显露自己身份,我这做弟子的自然是不敢违背的了!” 叶秋儿鄙夷道:“胡说些什么?左不过就是那太行夫人的女儿教你的吧!你这人倒是没骨头,就为搪塞遮掩我,便厚了脸皮称别人师傅起来。无耻又无赖!” 张入云惊道:“无耻?叶师姐也太过苛责我了吧!张入云虽不成器,也还当不得你这等评语吧!” 叶秋儿笑骂道:“怎不是!四年前我和你才见面的时候,你就得人物委琐,雨夜比斗时时也是出尽奸谋,现在占尽太行夫人家女儿的便宜,学了些邪门外道便在我面前张狂起来,不是无赖无耻的小人却又是什么?” 张入云呆了一呆笑道:“你这人平日看着挺大方,怎么和人斗口起来却又这么小家子气,数年前的事也能被你翻拣出来?当日我懵懂确有冒犯之处,但你手下也没容情将我打成重伤,也算是就此揭过,至于这本事也是为了偷潜进坐望峰一用,虽是为了晓习了,但一半也算受人之托,有些来历,你又何必言语里轻贱人家!” 叶秋儿见张入云处处为紫祥天护短,心中不悦,正气愤愤地欲再厢说骂。不料却闻张入云出声示警,跟着掌心一沉,自己一条臂膀已为张入云拖带的垂了下去,她此时看不见身边人,但也感觉到对方已是匍匐在地,俯耳静听。稍顷,少年人便已翻身站起,引了叶秋儿往一旁行了十余丈,一时又俯在山石后敛声静气。 果然,二人刚刚落定,便有一队苍狼结群渡过,爪牙坚利,俱是蓝色,周身毛发根根立起,活似刺猬一般,最小的一只也有毛驴一般大小,于山间岩壁上行走如飞,飞身渡跃之时,爪下便是一阵飞沙走石,原是它利爪尖锐,每一行走踱步之间,便得将脚底坚石洞穿。 群狼驻足后,好似嗅取到张入云二人方才立身时的气息,顿时兴奋不已,只是张入云从紫祥天学晓的五行隐身术不比江湖小道,只遁身后,周身气理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然凭当日张入云灵秀也不得察觉佳人所在。狼群多时不获二人踪迹,心上不奈,几番与远近周旋,最后到底放弃,就闻的头狼一声尖啸,群狼又往山下去了。 叶群儿在一旁见了,笑骂张入云道:“前番你说要从容上山时多逞威风,怎么到了这一会儿临头之际,又这般畏手畏脚!唔,呸!” 张入云因见狼群去尚不算远,连连噤声,身边这冤家还是不听自己一味说叨,无奈只得将其口掩住,叶秋儿出其不意,当即住了口,但因不奈他这般行止,忙将其手掌震脱。后又骂道:“你作死啊!这般对我!还有你那手这般脏,竟也敢碰我?”气恼之下,翻手便欲将其单掌甩脱,旋又用手肘向其肋下撞去。 不料张入云技击本领已是天下一流,只一个侧腕便将她连消带打的妙着化尽,到最后,仍是将佳人一双手臂捉住,二人终未有显露形迹。无奈之下,张入云只得好言相慰道:“你又不是未见过经历过,我二人才到这山脚下自当谨慎些,何况这些苍狼耳目灵便,嗅觉更是超群,我这隐身法儿只是初练,只我一人还能从容,带了你只怕有所欠陷,所以才得这般小心,你倒好,还开口出声,幸是这五行隐身术灵异,不然以那些苍狼的耳目纵是再隔上数里远近,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叶秋儿知他说的是实情,但不愿事事都被张入云占了理,仍旧骂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样狼狈委琐的举止,就这几头妖狼,只要我一出手,顷刻便能收拾,还用你这样藏头藏尾的?还有这些畜牲的耳目虽然灵便,你的耳朵却也不差啊!我方才一点讯息未得,却被你先一步察觉,还是你厉害!” 张入云见她只顾与自己斗口,已不讲道理起来,只能一声苦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大的杀意,纵是要下死手,也只对该死的人动手,不似你这般涂毒生灵。至于耳朵,呵呵,我雷音洞一役后一双眼睛盲了一年多,目不能视物,这耳朵自然要多担待一些了!” 叶秋儿本在为他语中讥讽自己生气,未料却忽听得张入云当日一战也召至双目失明,心中一惊,当即道:“这么说,你是和我师姐一般也为毒血浸润,毒瞎了眼睛的!可你?怎么会盲了一年多的?”叶秋儿只是平日里有些小性,论聪明灵俐却并不下其师姐,见张入云闻声面露苦笑,已然猜到究里,稍时方叹道:“这么说来,你也不算是对我师姐不好,哪你后来又是怎么医好的!” 张入云笑道:“是我自己慢慢将毒质收敛治好的,说来也要多谢这一场劫难,不然,不然我一身功力也不得凝炼大进,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得此地步。”他一语险些透露当日自己功力尽失,转念自省,不该让对方为自己昔日伤重担心负累,旋又改了口。 可叶秋儿得知当日他也多受苦累,倒是改了声气,为此已住了口,再不与张入云争斗。一时上方倒让少年人有些不适应,又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若是为我当日眼盲而对我心生怜恤,这倒没意思了!还是平时举止让人心安些!” 叶秋儿笑骂道:“你这人真是骨头轻贱,才敢饶你一会儿便来讨骂。我只是与你斗的烦了,想歇一会儿,还是先上路吧!你这么谨慎小心,要是路上再有所遇,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得到地头呢?” 张入云笑道:“这话说的是,还是先上路要紧!”说话间已是在前带路,他五感灵异,又经云飞子处习了地听的本领,一路上甚能趋避,且方才自己隐身术已在妖狼前施展应证,知自己虽学成时日尚短,但却已甚为圆满,此刻拖带的一个叶秋儿,倒也不见缺漏。是以二人行的甚急,不过半个时辰,已是过了半山腰,看路径,入夜之前便可潜进坐望峰罗浮宫内。 可正在两人择路前行时,忽听得脚下不远处乱石丛中传来一阵悉索声,二人大惊,忙自顿住,自度以自己耳目没有查觉,定是非同一般的灵兽,且耳畔声音诡异,来的该当是一只长虫这类的毒物。未料直待到灵兽将身子探出,却原来是一头四足走兽,只是形容好似踩扁了的幼狮一般,虽也是眼似铜铃,耳如金钟,但却并不显一些威武,邋邋遢遢的,又因身子又长又扁,好似长虫一样拖地而行,更是形色不堪,让叶秋儿看着心堵。 可那幼兽只一挨出石缝,便将一双生满肉瘤的糟鼻循天嗅探,好一阵功夫,只再二人身前作势走了一遭,方又勾偻着身体往地下石堆中钻去。正在叶秋儿见它离去,一阵轻松时,却忽觉张入云将自己一双手臂放了开来,登时间二人已是显出形迹与当地,那幼兽这时才回眸一瞥男子,青紫色的目光中满是狡黠的诡迹。 叶秋儿不解其中道理,见张入云将自己放脱显了形迹,只皱眉骂道:“你又要做什么?明明都已瞒过这丑东西了,还故意显身做什么?” 不想张入云此时却是将劲气遍布周身,慎重其事道:“这东西好生厉害!我明明已施了法术,将五感禁闭,却还是被它将你身体一笼香烟嗅去,不如此我也不知道它已查觉出我二人!这怪物虽丑却极工心计,倒是不得不全力戒备,你且站远些,免得碍我手脚!” 叶秋儿因张入云语气生硬,且又差遣自己行止,闻言不乐,但看着那怪物丑怪,不愿上前与其相斗,只得悻悻的退了开去。谁料她才一动身形,那怪物一条扫帚一般的烂尾忽的砰的一声炸了开来,刹时间无数牛毛一般的针雨已是奇袭而至。这幼兽用心歹毒,十成毒针是寻的叶秋儿而到,只一成是用来阻挡张入云用的。 叶秋儿虽见惯阵仗,但面对这铺天盖地一般的针雨也是有些手足无措,欲待撤身将剑光纵出抵挡已是有些不及,无奈之下只得双掌一合,欲伤损些真气运龙斗发劲将针雨全面扫落,可恰在这时,却见眼前连续几道金白光影似匹练一般的惊走,跟着又是灰影一虚,就见张入云已是手擎银盾将那牛毛一般兽针尽数挡了下来。而对面幼兽却已被他手中甩出的金燕镖打的空中一个筋斗,重重摔在地上。可那怪物只一落地,便是将身振起,好似身遭剧痛,那么细小的身子,却将身下山石压的一片细碎,只奇怪这般威猛举止,却不见那妖兽有一些声息发出,反是其鼻头气喘粗重的厉害,一阵阵好似炒爆豆一般。 叶秋儿目光也自厉害,侧眼向往时,就见那矮狮两只前爪里已分别钉了一只金燕镖,一金一银在夕阳下甚是多目,而其身上最重的伤势,却是伤在喉头,当下其咽喉处已是添了一个血洞,伤处一阵乌青,隐约还可见其内有一铁青色的刀片。 到此时叶秋儿还没明白方才一人一兽都做了些什么,却见那妖兽已是倒地一滚,瞬即周身一阵金光灿烂,身形也跟着暴涨。而再得眼前一虚,张入云一条身影已是凭空不见,直让叶秋儿惊了个目瞪口呆。 再展眼时,就见少年人已是钻至幼狮所化巨兽的胸腹,单手一阵晶光探动,便将那坚如钢铁的兽毛拨开,跟着右拳一般也是蓝光耀动,一个猛力便得下砸了出去。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贰)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贰) 那妖兽不料张入云诡智,看似放纵自己,却几番占得自己先机,今又趁自己变身时分,欺身埋近,出手便是一阵火燎,竟将自己金刚也似的硬毛抖开,顿时避无可避,就听得一声闷击,诺大如水牛一般的身躯已是抖筛作一团,周身黄金一般的毛发,瞬时已是枯黄与败草一色。 叶秋儿见张入云手狠,正在叹息惊怒,未想少年人仍不放过,左掌收动,又将巨兽皮毛提起,一拖一拉,埋身便是一记膝撞,张入云脚力惊人,强过手臂十倍,此刻运全身力道膝顶,更是脚底如夹惊雷,一旁叶秋儿只觉周遭空气一紧一窒,耳闻碎金裂石一般的闷声。诺大的一只巨兽已是口角流出涎水,瘫倒在少年人的脚下。 叶秋儿见这巨兽这般容易便被张入云制服,只当其威力有限,反嗔声埋怨道:“才几日不见你就这般手狠,这不过是一只寻常野兽罢了,当得其你如此手段吗?不对!上次所遇那飞猴时,你也是一般的下死力的!” 闻她言语说的轻松,张入云却是苦着脸回过身来,已其解释道:“你倒说的轻松,这一次要不是这东西太过凶毒,想一上手致你死命,被我看出得了先机,如何这般容易收拾,纵我有手段敌它,也一定要打个天翻地覆,早为人察觉了!”说话时,方才击出的手臂与单足已是颤抖做一团。 叶秋儿这时才看出些不对,忙上前探视,不想却是惊的花容变色。原来张入云竟是因使力沉重,手足已被那妖兽筋骨震得肿了。要知张入云内外兼修已然登堂入室,拳脚沉重,穿金裂石已是无疑的了,此刻却显出这般寻常武汉才得遭遇的尴尬,却教叶秋儿如何不惊。 张入云见叶秋儿变色不语,方在一旁说道:“这牲畜筋骨当真坚硬,我也自负有些力气,可一拳一脚打在它身上,却似击生铁一般,一点消息也没有,幸是它肺腑被我内力震得摇晃,所以才得晕了过去,就这样,我也没能它重伤,当真是神兽,不同一般!” 叶秋儿闻言惊骇,疑道:“有这般厉害!那太行夫人怎不见日常带在身旁,却只将其遗置山野!”她此刻近得那妖兽,见其显了真像之后,竟是头项背上生了十二只金眼,背胛腰身处也是被黑甲敷盖,只腹面与腰缝有尺许长金毛透出,虽是瘫倒在张入云脚下,却仍可见平时威武,可是终究太过丑怪,不愿多窥,过时便将眼光移开。 张入云心中也是不解,思忖片刻方说道:“谁能猜得透那太行疯婆子的心理,许是和你一样,因恶着怪兽丑怪所以不愿携在身边吧!不过这妖兽道力还浅,所以能被一招至败,我昔日曾见得一尾神兽,论形象也与它有些仿佛,若是换做它守卫,此刻我二人只有返身逃命的份了!” 叶秋儿不曾见过玉龙山雪狮威武,闻言便来了兴趣,忙开口询问其究竟。张入云不愿回忆与香丘过往遭遇,只得分辩道:“我也是无心多口,此刻我二人还在险地,还是待有闲暇时分再谈笑,先将这妖兽缚住再说吧!” 叶秋儿见动了侧隐之心,只讽刺道:“方才你那般手狠,怎么这会儿又心软起来!” 张入云冷笑道:“我与它以力相斗,虽互出智计,到底也是各凭本事,此刻即已得胜,难道就要取它性命吗?今番我纵是负气有心上山大闹一场,却何至于和它一个披毛戴角的畜牲一般见识,它这背生的十二只眼珠子和背上金毛都是可用之物,你若想要,待日后自来取,我却无意于此!” 一番话即时便将叶秋儿激怒,即时喝道:“我只一句玩笑,怎就引得你这多话来!它是你打败的,自由你放落,我只是看它性恶奸狡,所以才多这一句口,却反被你呼喝!”气动时分,花容已是气的一阵青紫。 张入云见状只得改了声气赔笑作软,心中反疑自己怎每次于叶秋儿面前,却这般管不住脾气。因将那妖兽制住后,反因不愿杀它而要寻思将其禁闭,有些犯了难。左右不得,想着叶秋儿是名门之下,该有些商量,如此即为赔礼,又为服低,一番说和,才让娇女顺了气,一面冷言笑骂,一面手中却结了莲花法印,将妖兽收回原先大小,又取山间野藤缚住手脚,再施真印,一一封闭。 张入云见她出手便是隐约可见金莲掩蕴,知峨嵋妙法正宗,不比平常,虽是他先前为取悦女儿家心思,此刻却当真由心底佩服了起来。叶秋儿心上得意,不由改了色笑道:“这灵宝莲花印还是师傅年前才新授的,我也是第一次运用。平日里师姐最是精擅,要是换了她在的话,也不用如这般费心费力。唉!”叶秋儿言语中无意提到沈绮霞,思及处境,不由便是一阵哀叹。 张入云见了眉头一皱,只得上前重挽了她手臂,再行上路。他二人渐行渐近,已是趋至罗浮宫不远处,为防再生事端,愈法的小心戒备,步步为营。叶秋儿心忧师姐安危,甚是急燥,恨不得一步跨入神仙洞,偏张入云有耐心,仍是不急不忙,一步步前行。时过不久,叶秋儿忽听得远处传来人声,不由心上一惊,再顾身边少年,却见他似未察觉,仍旧一路前行,倒往人声传出行近。 叶秋儿不免心焦,忙手底使劲欲将其拽住,可不料张入云反而将其玉掌捏了一下,意似自己勿惊。叶秋儿心中忖度,他一双耳力比自己灵动好多,无论如何也已分辨出前方有人,而此刻作这般反常的举动,显是有所图谋,无奈只得跟上,但因不忿张入云刚才就势捏了她一下,心中气恼,算准对方所在,便是踹了他一脚。少年人知这野蛮女子不可理谕,无奈只得负痛隐忍,脚底放轻快,急往前行去。 待两人绕过一丛树林,眼前霍然开朗,原来是一处山腰突出的一丛草坪,竟有数十丈开阔,脚下绿草青青极是平整,再相外即是临崖峭壁,坐望峰地处昆仑奇秀,悬崖外云山雾海,为山风扫荡,好似水中泼墨一般,煞是奇观,直叫凡人疑是人间仙境,心神荡漾不能自持。 可就听一声女子怨声道:“这锦毛吼怎还不来取食,已近酉时了,我姐妹若再迟延,为主人发现回去迟了,可不得了!” 另一女子闻声答道:“主人这二日心情愈发的不好,真要回去迟了,我四人恐连性命也不保!偏那锦毛吼刁滑,少一回不得取食,便要到主人处告状,这可如何是好!”言语中直透着心惊胆战,无可奈何。 又一女子道:“再不然我们姐妹再往山下走一遭,去寻一寻它?” 第一位女子听了急道:“万万不可,出了这数云坪,我等虽身香囊便已无效,不在主人身边,那群恶兽吃了你也是活该,那锦毛吼这二日饿的厉害了,正欲思谋血食,我等这一去只怕连骨头也不剩下了!”一时间草坪中四婢左右俱不得计,急得连连跺脚,心内惶恐,想到凶恶处,又吓得花容失色,额角香汗见露。 叶秋儿在树丛后见了,却觑准张入云身子在其耳旁轻声笑道:“我看你刚才收拾的那一只怪物便是什么锦毛吼,这四个艳婢此刻急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不是素来自诩侠义的吗?怎还不去救?” 张入云不料叶秋儿也是如寻常女子一样,惯会奚落讥讽人,他本有计较已决定出手,但不愿在叶秋儿面前落了口气,却假意陪笑道:“我本已有心,只是想趁她四人不备,多探听的一些虚实,即然你为这几个女孩担心,我也只能早一些出手了!”说着,又被了一句道:“幸都是些女子,若是一群男丁,想着他一伙竟充太行夫人手底鹰犬欺负我峨嵋同门,说什么我也是不得理会的!” 一句话说的叶秋儿险些七窍生烟,她知张入云是与自己斗口,不服气上正待开口喝骂,就觉身旁少年人已是提手在自己脑后一阵轻挠,旋即甩手急挥,就听得远出十丈外一阵娇吁,四位坐望峰女婢子便已一一挨倒在地上。 张入云眼见自己一击得手,得意之下已是一声轻笑,遂将叶秋儿玉手放脱,纵身跃了过去。 叶秋儿不知他此刻是何心思,虽说如此作态许是对方在故意激气自己,但想着对面倒地四人尽是美貌年少的女子,自己却不能不当真,心焦之际,一个起身也是纵了出去,且其势还比张入云快了三分。 张入云见叶秋儿作急状,不由哈哈一笑,却不理她,只上前蹲身将其中一女子扶正,又从其腋下将自己发针抽了出来,立时佳人周身一颤,便得恢复知觉,眼见对面一陌生男子,正欲惊叫,就见那少年已是以指抵唇示意自己禁声,手掌轻摆意似不用担心害怕。恍惚之间她也认出来人是谁,当时脑海里一阵作乱,但到底还是没有呼喊救命。 再听男子和声笑道:“谢谢你没有高声示警,你三位姐妹也只是被我暂时将穴道封闭,只三四个时辰便可自解,绝没有性命之忧的。我想你也认出我是谁了,所以想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你若见难,我也不畏难你,只劳你在这山间静坐几个时辰,若是你能不吝指教,那更是太好了!”那婢子闻声眼神眯茫,好一阵犹豫,脸色变化,显是心中一片混乱。 叶秋儿不料这女婢子竟会为张入云几句话功夫作此卖相,心中正不得意,一时连望了两眼,又认出这女孩子正是前番被逼无奈,当面诬赖张入云是绑架紫祥草贼人的那一位叫玉瓶儿的婢子,脑间急转,不料张入云竟是如此刻工心计,脸上不由便是见了一层嗔色。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参)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参) 再说那玉瓶儿一阵心惶过后,思有所悟,方才咬着牙与张入云道:“张少侠有什么疑问只管见问,只是还请将贱婢四姐妹都相放落,我四人以为少侠擒获,这一桩事如传入主人耳里便是死罪,虽还不知少侠有何吩咐,但我四人已是无退身之地,还请少侠不要再为难我们!” 张入云闻言一乐,心道:“太行夫人日常手段毒辣,不体恤门下,谁知到此际却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于是便道:“放她们不难,不过当日我独见你与人群中不同,虽无奈将我诬陷,但还有些善心。她三人积威之下,难保不会走漏消息,且人多眼杂,反易坏事,我看还是先委屈她们一时,你放心,我说过了只留她们三四个时辰,觉不得骗你。”说话间,为防其不信任自己,于是也将各婢子腋下发针抽出,同时却又用轻手法点了三人咽喉和肋下两处穴道,如此三人已可翻身坐起,只是口不能言,行动迟缓,不能任意行动。 叶秋儿正在作气,见他这般点穴术甚巧,不免开口讥讽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难不成也是乐长老人相授的吗?” 张入云知她心上不乐,忙笑着答道:“这倒不曾,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内里夹杂了几派的功底,不过没有齐真人相助,确不能施展的如此灵动就是。”因天色见黑,少年人不欲再耽搁时日,当时便直问玉瓶儿道:“如今我也不罢姑娘,我与叶女侠来此地,只为了相救她几位同门,内中曲直暂且不论,姑娘于宫中守值,想来总多得坐望峰内底细,所以在下想仗姑娘潜入这坐望峰罗浮宫内,倘若不便,也请玉姑娘能将在下师叔师弟押监的地址告之,我二人也好前往救人。” 玉瓶儿闻言沉了气,一番愁眉才得开口与张入云道:“张少侠所问的,我正巧知道,且监押贵师叔的还是我好姊妹。只是婢子也有一事相请,如能得少侠答允,婢子便同少侠冒死走一遭!” 张入云不知她有何事相请,怕玉瓶儿出些难题给自己,不免心中一惊。叶秋儿见他脸上变了色,却是逮着机会一阵嘻笑。 玉瓶儿见张入云露了难色,但心中实指望对方能答允自己,于是也不待张入云作答,便抢着将事情道了个明白。原来她坐望峰一众近百门人,已是俱被太行夫将元神持密法镇摄在灵坛下,如有一人思谋逃跑。太行夫人只需禁咒其神牌便可将其魂魄拘回,任你逃出千山万水也是无用。原来太行夫人也不曾下得这般毒手,只是她近年来愈法的乖张残忍,属下奴婢但能逃的尽都逃了,只留下玉瓶儿这般再无计逃脱的,想着宫主日渐刻毒,每日里都得提心吊胆,随时尽有杀身之祸,如此苟活残喘实在生不如死。无奈太行夫人法术高强,手段毒辣,众婢子哪有力量脱难,今见她失智与众大门派弟子争斗,玉瓶儿做万一之想,无如哀求张、叶二人,需还有活命的机会。 叶秋儿为此有些烦难,她是正教弟子,急人危难自是其本份,只是如今师叔师姐均在难中,若在分心救人,自己与张入云势单力弱只怕难以周全,何况她还隐瞒了一事未与张入云说清楚,心中烦恼,不免有些犹豫。 不曾想,张入云闻言即是满中答应,却连眉头也不眨一下,叶秋儿不知他为隐娘一事,正欲见识,只当他好色心软,听不得娇女哀求,脸上晦色不由又重了一层。而一旁张入云此刻则与玉瓶儿说道:“救人自是本份,不过我二人功行浅陋,想先解救下我刘师叔与竺师弟几人,如此也好添些实力与你主人作难。”说到这里,又笑道:“就望你家主人未下狠手,将我师叔师弟毒打,到时如救出反要我二人护持,不能为力了!” 玉瓶儿忙摇手答道:“这倒不曾,张少侠师弟虽有些火爆,但尊师叔倒偏能守重自持,监押后并未妄动,并不曾被宫主再出手责罚!”一句话只将少年人说的哈哈大笑,叶秋儿在旁知刘乘风乖觉擅忍,他老人家向来喜欢摆些架子,这一回还不知用什么言语遮掩以对竺十八,心中想着也不由有些好笑,只是又见一旁张入云笑的甚是放浪形骸,很是无礼,眼神作处,这才令他笑声掩息了下去。 而此刻玉瓶儿却在一旁脸上露出难色,张入云知她如此是担心自己不能分心两顾,救不得这坐望峰众奴,忙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二人答应你的事一定为你办到,虽是先救不得你,但也是为我两人实力不够,才得如此!好在你主人现在该当还与昆仑董师伯激斗不得分身,到时我将师叔诸人救下,便与你前去如何?” 一番话才让玉瓶儿有些安心,身旁叶秋儿却已恼了,气急道:“你如前去救人,那我师姐那里呢?” 张入云笑道:“沈师姐到底是你峨嵋派门下,自是你师姐弟前去营救相宜,何况沈师姐一众不过三条性命,她坐望峰婢子却不下百人,总该有个孰轻孰重才是!” 叶秋儿闻她话说的在理,不好辩驳,气愤半日,才得冷言道:“如此是不错,只是你这人心也太冷了一些!” 张入云赔笑道:“如是你不同意,那我和你便做个交换,你去帮玉姑娘破了禁法,我和刘师叔一众前往救沈师姐!” 叶秋儿是霹雳般的性子,虽说救的坐望峰门人也是义举,但在其心中自己师姐到底更重要些,要她前往救玉瓶儿,还是有些不乐。为此,声势也见弱了下去。 不想玉瓶儿见她不再说话,心里一松,脸上自是添了一层喜色。叶秋儿不想对方如此,是因为自己未将其生死放在心上,反认定是张入云素会与女儿面前卖好,立时便得了大怒,当即大声道:“就依你一言,我与这丫头做一处,你待会则去救我师姐!”她一语投地,见对面丫环与男子都面显失望神情,心中更喜,打定主意再不容换的了! 张入云如此,本是为了省些麻烦纠缠,眼见叶秋儿作梗不能得意,也只得作罢。稍事休整将三女藏于树丛后,便由玉瓶儿带路往坐望峰宫中行去。行前那玉瓶儿却将姐妹腰间挂着的两枚香囊解下递于二人,言道此时宫中婢子趋避山间群兽用的,张、叶二人虽为施了法术隐身,但得佩此囊,能多一件防备自然也是好的。 得玉瓶儿引路,三人行的自是比原来得许多,那罗浮宫为太行夫人几代精修装典,自是华丽至极,可众人都是无心留恋,匆匆而过。唯一记得一些的,就是那宫中到处都是珍禽异兽,张入云多年历练,上山下海,也不无经历,可眼前走兽飞禽却比以往所见还多了十倍,一路行走一路摇头,仅从这太行夫人豢养拘困这许多灵异,便是可见其心性偏狭,不存多少仁心。 张入云二人在玉瓶儿带领下,东一绕,西一弯,便自从大殿东廊绕至侧殿,再又几个回廊绕过,张入云便觉周围气息不同,已近阴森,再待穿得一方山石,就见一石岩上生生凿了一穴,内里昏暗幽冥,玉瓶儿带着自己正是一路往那里去的。见此张入云倒笑了,轻声与叶秋儿道:“这太行夫人倒是肯花力气,偏殿中这多房舍不能关人,却要在这山石间开一道石穴来押人!” 叶秋儿知他是为自己半日生气,有意与自己说笑,打破些气氛,但心中恼怒也不理他,可不料三人尚与得那石穴还离有十余丈处时,峨嵋女弟子,只觉那岩壁下已是透出彻骨的奇寒,便是自己未运玄功,也觉不好抵挡。不想身旁张入云却已笑道:“原来这太行夫人倒会折磨人,用这冷牢来消遣人!这一会儿可够刘师叔他老人家消磨的!”说完复又惊道:“哎呀!只可怜竺师弟也赔了榜,一样的要委屈一番!”心中焦急,脚下也快了一些。 叶秋儿闻言又气又恼,知张入云不忿刘乘风,对其遭遇大有看笑话的意思,而竺十八与他交好,一时想起自是急于相救,至于差些与自己大婶接为夫妻的陈静松,则连提都未提。他素日里人前不显颜色。今日却这般促狭起来,心中不乐,口中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刘师叔也只是口头上教训你一两句,并不曾对你有真教训,你便得这般兴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一副臭态!” 张入云呵呵笑道:“那是你对我要求太高了!我只一介俗人,哪能没有喜怒哀乐,平日不显露只是看不起那方人物。刘师叔待我没有什么不好,也没有怎么好过,我也只是口头上讥笑他一两句,不值你这般认真的!” 一句话倒将叶秋儿说的呆了,咬词嚼句,但觉这倒是张入云与自己相识以来,说过的最亲密的话,心中正想着对方果然待自己与众不同,可恍惚之间自己三人已是入得石穴内,迎面一阵针刺也似的寒气,即刻将她心头警醒,再不及回想,忙放眼取视四方。 就见内里也不过四五丈方圆,当中一眼冷泉自地底升卷而上,外有一金丝鸟笼样牢笼倒扣在泉眼外,刘乘风、陈静松三人正蹲坐与其间,除手臂上有金丝缠绕,倒没见有甚外伤,只是那泉水奇寒无比,所未将三人浸在冷水里,但长日被寒气侵袭,也是一样的抵受不住,竺十八功行最浅双唇已是冻成了青紫色。刘乘风到底多年功力不是易与,并不见脸色有异,可也一般的佝偻起身子,蹲坐一旁无精打采的,因他年老,又生的枯干,此刻蹲在地上,倒似个年下卖炭的老翁。 那牢笼制做的极为坚固,太行夫人似也格外的满意,只派了两人在此看守,其中一人与玉瓶儿交好,见她从外间走入,忙起身迎了上来。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肆)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肆) 张入云见状依样将二女点倒,旋即便收了法术与叶秋儿显了身,此时笼中三人见有人前来解救自己,自是心头一振,可待看清来的是张入云,除竺十八见了大叫“张师兄”兴奋不已外,其余二位却都黯了色。 玉瓶儿见女伴摇摇欲坠,赶忙抢上前一步将其身体扶起,又见她因见得自己身后显身的二人一脸恐惧,忙将详请道出,如此才教那女子略有些安心。因太行夫人日常对自己门下奴婢极尽刻毒残忍,被制女子倒不为背叛主人犹豫,只是心上惶恐生怕张入云一众人救不得自己。好在太行夫人法严,门下一为敌人擒获便是死罪,二女虽有些无奈但也只得依从。 可未想到二女虽得在此石穴中守卫,但太行夫人近日颠狂,却被没将牢笼的钥匙交在二人手里。张入云走近细看,就见那金丝笼虽精巧,每一片栅栏都有手臂般粗细,且甚是粗糙,其上满是金砂一样累缀。张入云此时也算是有眼力的,知纵有飞剑也是难伤,待取用腰间紫炎剑抽出相试,果然运力之下,也只将那铁栏划出一条浅浅的痕迹。这紫炎剑是沈绮霞爱逾性命之物,如何也不能在自己手里见损,是以只得还剑入鞘,再想别法。 无奈张入云一时围着那金丝笼游走,好让内里陈静松与刘乘风尴尬,他二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还都与张入云结过怨,此刻要为眼前人解救,心里老大不得甘心。偏竺十八自见了张入云,却是好生兴奋,口中不停与其出谋划策,可都得无果。 至此时张入云才有些后悔平日里不依隐娘所言对这开启门锁一类的小道下些功夫,今番眼前便可将人救走,却未这牢笼阻住,真的好生不奈人。寻思无法,只得又行回叶秋儿身边,看她这峨嵋高弟可有法子可想。 叶秋儿此刻也是深皱眉头,他二人深入敌穴,虽有玉瓶儿一班女子帮衬,但多耽搁一会儿,便是多一层危险。为此只得人前显露,咬着香唇与张入云道:“快把你的紫炎剑借我,我有运用处!” 张入云闻言一呆,可他心思机敏,电念之下已是有了分晓,脸上一阵惊呀,颇有嘉许的意思,还又笑着与叶秋儿道:“恭喜你了!只是我等一众是不是要趋后退避一下,免得为你剑光威力冲撞?” 叶秋儿知张入云已猜度到自己一桩本事,又见他言语轻快,便瞪了他一眼道:“你倒识机,即知危险,且带这几个女孩子后退至墙角吧!”周围人等还未反应得过来,张入云已是劝慰众女,退避至石穴内将远处的一角。至此叶秋儿方行至牢笼前与刘乘风赔礼道:“刘师叔竺师弟也请往后退避一些,弟子稍时逞能妄为还请师叔毋罪!”她行事干脆,只一交待便将自己青霜剑祭出,陡时本还显阴森凄冷的石穴已化做了一团翠碧。 刘乘风见此也隐约猜度的一点,此时他为这冰窑内困禁多时,功力虽未消退,精神终究不比平常,为此忙将身往后退,他是一众人的首领,即得身退,陈、竺二人怎不跟随。老少三人刚得驻身趋避,便耳闻叶秋儿一声骄叱,掌中一口紫炎剑竟汇同自己青霜剑剑光作了一处,瞬时里金光大作,就见一道金虹贯走,耳边传来一阵削剪厚纸残帛的声响。再待金光化去,就见佳人面色惨白,额头已是渗出一层香汗,紫炎剑险险落地,幸被张入云纵身抄住,而刘乘风三人所在的金丝笼一面,已为双剑和璧威力将其洞穿,说来奇怪,本是坚韧至极的铁笼,一为破损,断面处竟如布帛柳条般的垂落,好似蛛网一样。 张入云见叶秋儿勉力将双剑合譬,却换得脸色苍白,忙关切道:“怎么样?可伤了内息?” 叶秋儿摇首白着面孔淡笑道:“无妨,我只是一时使脱了力,稍事调息就好了!只恨我功力不能与师姐相比,威力灵动总是差了一些!” 张入云笑着安慰道:“没有事,或许你与沈师姐功力相差一线,但以你刚性,威力却不在其下,实让我意出望外呢!”因见叶秋儿面色难看,眉头皱动,虽有些犹豫,仍将其手腕轻轻捉住,取两指抵其脉门,真气疾走,片刻功夫,女子脸色便已好了许多。 叶秋儿见他不顾人前,当面与自己调理内息,本想拒绝,但她生性豪爽,转念之际,便已坦然受之。一旁刘乘风见了虽觉有些不妥,但终是没有出声阻止。 待叶秋儿神色稍好些,张入云即转身与三人身前告罪道:“入云鲁莽,害的师叔,师弟受苦实是该死。听叶师妹说起,沈师姐与昆仑师伯还在难中,此时急难,还请师叔主持先救要紧,日后再做责罚吧!”说话间,已取出一枚金燕镖,运力将刘乘风背缚的红绳解开。未想那红绳看似细致,竟极坚韧,张入云两次施动真力也不得割破。 玉瓶儿见状忙道:“这红绳是朱柳连勾藤混了金蛛丝制的,主人说过的,不是飞剑绝不能伤,少侠还是用仙剑吧!” 张入云自然知道此中道理,可是那紫炎剑并不是自己故有之物,不能妥善运用,其上剑气纵横芒尾吞叶不定,稍一不慎便得将刘乘风一双臂膀切了下来。一旁叶秋儿还在调气,不便打扰,为此一个凝神,面孔一红,手中金燕镖便的银光大作,当时便将刘乘风腕上红绳切下,遂又趁热打铁,再将陈、竺二人红绳解下。待收功时,竟如叶秋儿一般也是周身布了一层细汗,幸是他精擅外门功夫,恢复体力极速,只大力鼓着胸膛一两个提气,面色便已平复了下去。再观叶秋儿此时也已收了内息,恢复精神踱了过来。 众人里只刘乘风发觉张入云方才将周身毛孔放开,真力陡增了一倍,见少年竟有这般几近邪门的密法,虽是才为对方救下,但亦是不由摇了摇首。张入云见他倔强,并不因自己出手相救而改了声色,反觉得老人家有些硬气,倒是有些对自己意思。 因见叶秋儿行的近前,旋即开口道:“即然刘师叔三人业已救出,叶师妹你我二人还是分道扬飚,你随玉瓶儿三位女子去神坛将其元神牌救下,我与刘师叔他们去救沈师姐他们!” 叶秋儿见他一得空闲便提起救女婢子一事,眉头不由一皱,但口里仍自强道:“不用你提醒,我既然和你约好了,自不会变挂!”说完白了他一眼,又上前两步与其师叔见安,再问道:“师叔师弟的兵刃现在何处?”因见三人一脸迷茫不知的意思,遂又将目光投向玉瓶儿三女。 不想玉瓶儿答道:“一应宝物兵刃,均有主人一人打理,三位大爷一被缚,一身藏宝已被我等交于主上了,婢子们实不知在何处?” 为此叶秋儿眉头一皱,刘乘风却反摆手安慰道:“这事叶师侄倒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一口枯木剑也是数十年的修持,早得身剑合一,那疯婆子虽然心贪,但一时半会儿还收服不得,且先投得她近身,到时我再行法拘摄,倒许能够收回。” 叶秋儿知这位师叔虽然有些骄横,但一身道力也自不弱,即说的此话来,该当无事,只是见他三人都是空手,不免叹道:“可是师叔三人都是手无寸铁,那太行夫人雷光法宝又都厉害,到底太过危险!” 不料她一句话才刚出口,一旁张入云便是上前一步,臂间晃动,手中紫炎剑也是跟着提起。叶秋儿知他要将紫炎剑交与自己师叔,如此一来却将自己一番心思空付,当下只待众人不查觉时,狠狠瞪了身边男子一眼,顿时便将张入云唬了一跳,知叶秋儿为自己让剑不乐,忙收了势,可自己此刻手臂已然抬了一半,再若收回,太过尴尬,无奈只得手腕一翻,掌中便得多了两枚如银漆金铸一般的铁指环,才又开口道:“师叔师弟既然没有兵刃,入云这里倒有两枚铁指环,正好一人一枚,片刻之内虽不一定就得如意运用,但好在此物相擅防身,携在身上终好过手无寸铁!”说着又剑交左手,背负身后,倒不让刘乘风看着那紫炎剑碍眼。 竺十八早见过张入云这两枚神奇的铁指套,一时便取了一枚在手,连连用真力催动,到底他峨嵋正宗心法,一经纯阳真力注入便得一团银光乍出,虽只得尺许方寸,但已很有些气象。 刘乘风多年行走江湖的老前辈自不将这点小玩意儿放在心上,当时提起,见那指套细小,不由摇首微讪道:“这倒当真得了寸铁了!”再又将其套在左手中指上,不想竟显大了一圈,戴得不甚牢靠。原来他双手枯干无肉,初指节略粗外,却是生就的一双败家漏财手,一方指套于其上,上下活动,甚是阔绰,为此更是大摇其头。可一经注力便是蓝光掩蕴,三尺多长的圆盾即祭出,泊泊然如手中多了一面蓝水晶做的镜子一般,如此才知自己将这流星指瞧的小了,不想倒真是一件奇宝。 张入云一身家私有限,两枚指套与了人,已是再掏摸不到什么兵刃,叶秋儿见他冲自己摆了摆手竟似身上空无一物,虽知实在如此,但总为他当日于人前横夺陈静松妻子一事不乐,于是上前,自囊中取出一柄乌金刀递于陈静松道:“这是傅掌门前月才交与师妹的太阿刀,因太过匆忙,我还来不及祭炼,今番有事,陈师兄还是权做防身用吧!” 陈静松正在为自己被张入云救了大是尴尬,见叶秋儿近身相借宝刀,陡时大松了一口气,虽说张入云厚此薄彼让他有些不忿,但如是受了他的恩惠,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张入云见诸事已备,众人也都有了防身兵刃,便在一旁笑道:“有道是打铁趁热,依师侄来看,我众人还是趁紫老太婆没有发觉我等踪迹前尽速行动,早救了人,早离了这险地如何?” 不想叶秋儿闻言却恼道:“你急些什么!且等一下,我有兵器借你!” 张入云不解惊讶道:“怎么,还有我的份吗?” 叶秋儿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他,只从囊内取出自己当日的碧玉弓,又十二枚金弹子与他道:“我知道你暗器本事高强,这碧玉弓先交在你手里,到时许有些用处也不一定!” 张入云笑道:“我虽有些手法,但这弓矢一类,却相不为我所强,你这将宝弓交与我,只怕显不出什么力量!” 叶秋儿见他与自己说笑,只骂道:“真若不会,你不会用心些啊!你眼力好,准头自然有的,实不济只有漫天花雨手法就是了!我就不信你驾御不了这碧玉弓?” 张入云本想指摘她漫天花雨是暗器手法,可见叶秋儿已作了色,只得将腹中话又咽了回去。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伍)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伍) 两班人马分派妥当,陈静松便近不急待的想要上路,刘乘风不知道叶秋儿与玉瓶儿有什么约定,但思度之下,总觉前往相救沈绮霞一行较为危险,她是女孩子家,自己为众人首领自有担待,能得少近险恶自是好的。于是也不再过多口舌,点首之际,便已纵身上路。 他三人都是在这坐望峰内居住了好几日,又是一路为人押解来的这石穴中,均认得路,三人在先一路飞行,张入云自是省事的很。一路疾行,虽也遇得好些从望峰婢子,可到底刘乘风叔侄三人,都是名门正宗出身,手底过硬,一路上随处制住了好些婢子,纵遇有一两个有些造诣的予以顽抗的,也是随手拿下,尤其刘乘风多日里被拘的恼了,此刻负气出手再不藏私,枯如竹节的瘦指,点动之际便见一个个婢子瘫软在地,至于偶有防御时分,也是左腕微震便得三尺盾光。太行夫人小性,自己一班门下都不曾得授精诣,平日全仗各色异兽作威作福,此时四人深入宫中,奇禽异兽俱不得入,一行人却是轻轻松松便入得禁地。 张入云一路跟随,但见三人一路往宫中大殿奔走,连闪过几队人马,还未进得殿内,老远便听得内里雷声震动,心中思忖,脚底一个运力,已是挡住众人前头。刘乘风此时正手底快活,见他阻了去路,面上便显不悦。张入云见状忙抱拳道:“刘师叔勿罪,弟子为师叔三人已是在冰牢里耽搁多日,体力精神都有些疲累,入云尚有一些藏形匿迹的小技,愿先进一步,试试机运看能不能偷袭的那太行夫人,若不成时,再又师叔三人正面相击如何?” 三人中陈静松第一个不愿意,只为他当日于白鹿堂前便见得张入云诸般使诈才得下了他昆仑玉阳山,此刻再来这一套,他自是不屑一顾。可张入云这一番话倒对了刘乘风的心思,他并不愿眼前这臭小子太过出风头,但能以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收获却是他平日的行事手段。且张入云虽惹人嫌,但与困了他六日,活受冰牢苦处的太行疯婆子相比,他老人家倒还是能分得清个上下轻重的。当时只皱了皱眉,便开**待道:“既然你有些伎俩,试一试又何妨,只是自己也要小心,那紫老太婆一身的利器法宝,绝不可轻视!” 张入云将身一恭,谨守道:“弟子遵命!” 不料刘乘风见他难得恭敬,意出望外,呆了一呆又开口道:“张入云,这紫嫣秋老太婆此一番出手暗算我峨嵋、昆仑两教,行事卑鄙残忍,已公然是我两教的敌人,如此这般的凶邪恶毒之辈,我正教门下自当锄恶务尽,与这类奸邪不可讲求江湖道义,到时你即是出手,便不可留力,免得心怀仁慈,却反为奸恶所趁,知道了吗?” 张入云闻言一乐,见这位刘师叔,三言两语便扣了一顶奸邪的帽子与太行夫人,好为自己稍时下辣手正名,虽是做作虚伪,但算来也是为自己着想,思来想去,倒觉刘乘风心胸狭窄也狭窄的有趣,口底却说一声“师叔所言极是!”言毕将身一晃,瞬即形影不见,再无一丝消息。 至此众人才知他当真会的隐身术,刘乘风未得上代长老秘传,并不似汪剑秋那般也习得峨嵋隐身法,不料眼前一个外宗后生小辈竟习得如此禁术,心中惊讶自是溢于言表。三人中除竺十八一脸称羡外,昆仑陈静松却更是皱了眉头。 再说张入云只一晃身便潜入大殿内,未知殿内漆黑一片,除偶有精光雷动闪现外,竟为黑云翻滚目不能视一物,他怕那自己误入阵中救人不成,反拖带别人,左右不得计,干脆只用得些蠢办法,一路施展轻功游走,便自大殿墙壁附壁而上,直到上了中梁,这才看见当中黑云空隙出瞧出一些形迹。 就见得太行夫人正手持一面精光耀眼,如水银一般流溢晃动的银镜,翻身就是一团雷光击出,只打得身前五丈处坐倒在地的沈绮霞一老二少三人周身乱晃。张入云正在奇怪怎么三人竟能受得惊雷而坐立不倒,仔细观去,但见其中一位白须老者正手拈法诀,端坐正中。众人头顶正悬着自己受自萧清雅处的乾坤镯,那金镯此刻已是幻化至石磨般大小,闪放精光恰恰将三人笼罩其中。仍那太行手底雷光镜怎么催吐,也只打得那乾坤镯所生的护体赤光,只能有些晃动。且有时太行不忿,不但使宝镜所生的惊雷相击,还披发抽动高台布放的神剑,将空中雷云祭动,立时青雷翻滚也是一样的如骤雨样直落而下。 好在那乾坤镯到底昆仑至宝不同一般,为那群雷击的久了,只将赤光一涨,空中即时隐约显出好些莲花来,虽雷光震动,将诸般莲花打的纷纷陷落,但却层出不穷,始能将两般惊雷抵挡下来。可昆仑董高阳到底不擅运用这乾坤宝镯,其中威力也不能尽展。时延久了,宝光护持下的三人未被惊雷击死,但却为那声声惊天动地的雷震,震的耳晕眼光,元神受损。三人当中董开阳功力最高,还能支持,其侄孙董玉琛却已昏厥了过去,看脸色甚不妥当。至于沈绮霞虽还得盘膝坐在当地,但也是脸色铁青,唇角开裂,素日里持重沉稳,此时也早化做了满面的烦恼,秀眉撮动,眼白里也尽是血丝。 张入云见沈绮霞受难,大是心痛,取手不由自主便向腰间皮囊探去,却又被自己查觉,赶忙止了手。心燥之下,见太行夫人身后还纷立了四个女仆,手中各持了青紫二色幡旗为太行夫人策应。张入云知得此四人相助,那雷阵法力可增强好些,心底有了计较,遂潜了身形,瞧准地点,仗自己绝顶轻功,如一枚败叶,轻轻往四婢存身处落去。 可正在他眼见得计的时候,太行夫人腰间朱红鸾柄的短剑却是一声清吟便得出鞘示警。太行夫人见了,知来了敌人,忙将手中银镜往四中照去。 张入云险些为镜光照至,他不知自己隐身法到底能得如何境界,心上小心,不敢轻犯,心中暗骂:“这老太婆一身零碎太多,当真不宜偷袭。”但手中不敢放忙,一个拧身,复又倒翻了回去。 不料太行夫人见手中镜光不能得功,眉动皱动,复又从怀里取出一枚玉锋,略一咒动,那晶莹剔透的冰锋便是射出万道赤艳艳的光华来,将个大殿内映的火一样红。张入云五行遁术还未见上乘,此刻整座殿内已被赤光密布,自也逃不得脱,当时便被太行夫人发现其身形存在殿角一侧。老夫人这多日来正为张入云一事,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众名门弟子身上,此刻仇人相见当真外眼红,扬手便要将手中雷光镜偏向,欲引神雷击边眼前恶人。 谁想自己还未出手,对面少年已是早有准备,就见他探手掌中已多了一张玉弓,手中金光一显,就听一声呼啸,已是一枚金丸射了过来。 太行夫人见他竟敢抢先下手,心中更怒,手里镜光忙向挪动,就见空中金银二色一撞,一个山崩海裂,将个大殿也震的抖了三抖,空中一团雷暴,双方却打了个平手。再待夫人将镜光探动时,方才少年身影已是不见,耳畔唿哨,原来张入云已是移形换影,又将一枚金丸射至。老夫人此一回虽堪堪运雷光将其挡住,但因不及方才从容,震雷却在眼前惊动,即时就是一阵惊风疾走,太行夫人一身宝甲护体尚没什么,可她身后四婢却为劲风吹袭,连退了数步,险些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四人这一失沉稳,雷阵便显弱相,当中董开阳也是身经百战,见此忙将双手一拱,头顶金镯便得向上托起七尺,险些将太行夫人雷云击散。而张入云也瞧出便宜,立时又是一柄金丸射了出去,将个紫老夫人打了手忙脚乱,两厢里都不得应救。 可太行夫人当真作性,见自己好容易熬炼多日眼见就要成功的雷阵转眼就要被张入云破去,心中怨毒竟不惜耗动真元,一口清气喷出,但见清朦朦一片,即时便将张入云金丸挡下,老夫人见机,又将手底神剑连番展动,董开阳一面也即时觉得头顶雷云力重千钧,乾坤镯精光由此一黯,自己也不得不重又收整精神,苦苦抵守。 一旁张入云看着心急,只恨自己不擅使用弓矢,这碧玉弓威力虽大,可惜自己不能使出连珠手法。无奈只得再次闪身,将金丸射出。果然那边太行夫人也将手中雷镜转动,向自己奔袭而至。 得此空隙,老夫人又回首与身后四婢怒喝道:“你四个都给我紧守着法幡,若再有散动,乱我阵法,我即时就用神雷击死!”说完又引了雷云,分了一半威力向倨守一角的张入云围了过去,欲将这眼中钉困死在云中,好使神雷将其击成靡粉! 可对面少年却也刁滑的紧,他轻功又好,只每一击出金丸总能及时撤身换位,逃得出其法云围裹。但终究张入云功力有限不能将太行夫人手底神雷破去,每次总是交个平手,又要躲避雷云,两面受治,处境实是危险的厉害。张入云思忖自己入得殿内也有一些时辰,按理殿外刘乘风见机,也该入殿相应,可多时不见显身,知出了变故,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 好在他常惯孤军作战,心里一沉反得了清明,一时掌中碧玉弓越使越是灵动精准,眼见自己占了些许先机。就闻少年人一声清啸,身影已化了长虹,终是从雷云空隙处闪了出去。 太行夫人见他气势如虹,竟敢正面相犯自己,忙取手自腰间一拍,便得三枚银光往来人身前贯去。谁知敌人早有准备,已将玉弓收回,两手将相挥动,便是十枚金银二色,碗大的金花飞纵了出来,当即便用三枚飞镖将自己飞刀击偏了方向,其余七枚却呼啸着直向太行夫人杀到。 见此老夫人忙移形将身后四婢护住,再用掌中雷镜一阵圈动,立时一个惊雷炸出便将其中四枚震飞,至于剩余的三枚那老人家却仗着自己身上穿着宝甲,一丝也不放在心上。就闻一串悦耳的撞击声,三枚金燕镖已是为龙鳞甲挡下,坠落在地上。 张入云在远处见了,不由一阵叹息,可再眼见太行夫人脸色铁青,知道自己飞镖纵伤不了她,但到底也让这老太婆吃了些苦头,不由朗声笑道:“怎么样?晚辈这几枚飞镖还有些力量吧!不过老夫人尽请放心,尊驾这一身宝甲当真威力惊人,以晚辈看,夫人您最多只需要回去脱了宝甲,上得些跌打药酒,过得个三五七日便可无恙了!”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陆)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陆) 太行夫人闻言怒不可遏,先不答理张入云,却将空中三柄飞刀运力周旋向少年绞至。再又从腰间皮囊内取出一火红的玉葫芦,将其儿倒转,便是千百丈赤陷喷涌而出,直向张入云存身处烧了过去。 张入云此刻正在为躲闪飞刀烦恼,因流星指为刘乘风借去,只得将腰间紫炎剑抽了出来,才得一个孔雀开屏将飞刀震开,毒火又至,出其不意,看似手忙脚乱不及应酬,就见一道青焰乍起,黑烟升腾,其身形竟是为烈火化为灰烬。一旁沈绮霞观战多时,见此只惊的花容失色,她原本被困多日,已是体力不支,此刻见张入云被焚,心上关切,周身乱颤险些昏厥了过去。 唯太行夫人知他一身内外修为已有根底,绝不得如此轻易就范,忙将秀目探动于四处寻找其形迹。未想脚下不远处却已传来笑声道:“不用再找了!张入云在这里呢!”老夫人忙取眼相视,就见高台下三四丈开外,少年人正赤了上身手中提了长剑静立。见状知他方才将上衣除下为烈火烧毁以愚自己耳目,却又展了身法偷偷潜进自己近身。 老夫人见他为躲避毒焰,已赤了上身,不由冷言相讥道:“小丑一般的人物,只当衣裳脱的快些,便可救得自己性命吗?” 张入云闻言丝毫不放在心上,反笑道:“这倒不劳老夫人挂心,在下此次前来,曾答应紫祥天不取夫人性命,所以有些顾忌多做了好些手脚,不想倒让紫夫人见笑了!” 太行夫人听得气极反笑,立时大声道:“哦!那孽障竟还这般交待你吗?只是你当下只能自求多福,苟延残喘罢了!”说话间,空中飞刀已是呼啸而至,掌底一折葫芦底儿,又是一道赤焰烧至。 张入云见状一笑,身子一倾已是侧翻了出去,好似元宝落地滚个不休,其势却又至快,先将毒火让过,又再听得三声金鸣,已将飞刀砸了出去。力斗之下,还得空闲冷声道:“几容我近了你身前,且看张入云有无能力将夫人拿下吧!”但听一声惊暴,少年人脚下石阶已为其踩了个粉碎,呼啸声中,张入云已是身贯白虹,直取太行夫人当胸要害。 老夫人见他身势快至极点,眨眼已至身前,惊怒之下,不及施展法术,忙将腰间鸾头短剑倒提了出来护住当胸。那短剑一出手便是一道赤芒,虽还未见夫人运动,但只从那剑光清洌看来,便可知是件极具威力的神兵利器。 张入云本就不擅使剑,何况紫炎剑剑长三尺,更是自己近身短打功夫里不相及的。因此上不愿手中长剑与对方绞动,失了自己身法灵动,电光火石之下,想起当日与西域女鬼一斗,对方毒匕首有一式使得甚是毒辣精妙。眼见自己纵身闪至,双方兵刃便要相交之际,张入云已是一个翻腕,剑尖已得倒提,身体贯出,自己已从太行夫人腋下钻了出去。再听老夫人身上宝甲一声哀鸣,相交一刹那已被张入云倒纵划过的剑刃将其伤了,叮零一声,一枚龙鳞已是自宝甲上坠了下来。 正在太行夫人心头震惊不已,脸上也为恐惧化了一片苍白之际,少年人已是顺手将长剑倒向石阶下一插,立时飞掠出去的身子便得顿住,又听一声惊叱,张入云掌底运力,整个人影划了个圈子便得倒纵了回来,一时就见他身形一收竟仿佛缩小了许多,可为此也使得少年人如灵猿一般四肢得附于剑柄方寸之地,脚尖一个点动,便又蹿了出去,手中提拳又再取夫人颜面而走。此一两个起落,好似电闪雷鸣,直打了太行夫人一个措手不及,惶恐无计。 可是紫嫣秋终也是多年成名人物,一身功行绝不容人小视,值此生死交关之际,多年功力自然现显,临危不乱,一个嗔声,便见周身一个惊爆,紫气雷动,身前七尺结起一巨大的晶球,只将她周身团团裹住,再一个发力便得崩裂了出去。登时石破天惊一声霹雳,诺大一个高台已为她真力震塌了一多半。可怜她身后四婢因谨守其命令,不敢移身,当时便有两人为其气劲震死,另两个乖觉一些的,虽是将身退避,但也已来不及,只如一片败叶一般,随狂风飞舞,远远落了出去,生死不明。 待剧风掠过,太行夫人白煞了一张脸,四处寻觅张入云踪迹,就听脚底一声轻笑,原来少年人竟藏在自己脚下恰恰七尺开外,其身下还为他挖出一浅坑,身体也裹动至一团,看形态竟未被自己煞气伤及。见此老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对方已是一拧身,将双足倒撑,头上脚下踢了过来。 太行夫人心头虽震惊,但为此不得不顾,幸是手中还提有鸾头短剑,刚好趁势往其足跟斩去,欲废了张入云这一身可厌的轻功。不料少年人见状,倒翻的身体,忽将双腿一个四开平打开,竟露出裆下要害以躲避太行夫人这一毒手。 太行夫人见张入云不智使出这般昏招,想也不想便提了短剑欲直贯而下,却忽觉脚下一个踉跄,娇躯已是栽了出去。原来张入云头上脚下,故意犯险使出昏招诱乱,见老夫人果然上当,已分了一手捉住她一只脚踝,当下猛一抽动。就闻一声少年人得意的清笑声中,娇如处子的太行夫人已是合身扑倒了出去,少年男子却得一个旋身已是跨在其身上。 张入云一身技击功夫,当世也是数得着的,老夫人倒地后还欲挣扎,却早被他只一个侧肘振腕便将其单臂擒在手中制住,因她是将身扑倒在地,只制住其单臂,便已无力反抗。可张入云还是担心她一身法宝好多奇术,可是对方一身宝甲将周身尽都护住,无奈只得道声:“得罪!”五指不停点动,分别将她双足穴道尽都闭住,运劲一捏又将老夫人下巴解下,不令她口颂真言,再又取了她头上系的捆仙绳,反用太行夫人多年法宝将其缚住。 诸般都得妥当,张入云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地,再见太行夫此刻双眼喷火怒视自己,却为自己脱了下巴,形态滑稽,不由笑道:“先时我倒想了好些法子惩治你,可如今见你这般模样,反倒心软使动不出来了!且由你去吧!”想了一想,却又面露坏笑道:“听说人被下了下巴,时间久了,会不由自主落起口水来,只不知你这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老夫人,会不会也有这般世间俗人的举止。”说完一声长笑,便已翻身倒纵,径往沈绮霞三人存身处掠去。 待得近三人身前,就见那雷阵因少了人主持,已为董开阳运动乾坤镯将头顶雷云击散,可到底老人被困得这阵中六七日,又为不晓乾坤镯精诣,持久勉力相抗,至此刻已是精神溃散,体力不支,照样如身旁两位弟子一般,盘膝在地,运气调息,待得张入云近身,方才将双目睁开。 张入云看得真切,就见董开阳胸前盈尺长须,身长八尺开外,白发如雪,相貌堂堂极是威武,正是当日在玉阳山道上出掌相阻自己的前辈高人。为此少年人刚忙单膝及地,抱拳道:“弟子张入云拜见董老前辈!” 董开阳人性爽洁,为此也不做势态,只笑道:“原来是你这野小子,先别忙拜见,你峨嵋师姐今番使脱了力,你若还有余力,且助她回气才是正经!” 张入云心中本就关切,闻声忙一个抱拳,便移身至沈绮霞近前,还未开口,却为心底作祟已是红了面孔。不想沈绮霞心细,见他举止有异,已是猜到了一些,当时心焦,本来白的透明的面孔,立时如染了胭脂一片通红。张入云见状,知她心上惶恐的厉害,沈绮霞多日苦撑,心力交悴,再这般心生波澜,于道力功行俱有大亏损。关心之下,也暂顾不得男女避忌,当时便取指,将沈绮霞耳垂捏在手中,一时佳人娇躯一抖反更心惶的厉害了些。张入云见事得其反,忙凝神运力在其翳风穴上一阵揉动。如此沈绮霞才觉耳畔一阵清凉,体内汹涌翻滚的真力这才得了清明,慢慢收转回纳入丹田内。 张入云见起了效力,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再施故计,取发针将沈绮霞两肋穴道打开,已助其运力。稍时佳人脸色平复,睁开双眼,正欲作笑与张入云开口说话,却又见少年已手里擎了一枚寒气浸人,冷香四溢的丹药与自己道:“这是冷香丸,倒与师姐现在拂乱的气血相应,且速速服下,再运功调息,当有妙用!” 沈绮霞见了,侧首看了一眼身旁跌坐的董玉琛,才与张入云轻声道:“董师叔先时为救我不合使脱了力,张师弟还是先将这灵药与他服下吧!” 张入云闻言不乐,皱了眉道:“这丹药我身上只剩得这最后一粒,师姐身体娇弱不比他身为男子,打熬一会儿也不妨事的!” 不想沈绔霞却笑着将头摇了摇,张入云知她性格刚毅,即下了意,便不得更改,为此上无奈,只得将掌中冷香丸捏做两半,一面给董玉琛嘴里塞了半粒,一面又将剩下的半粒交与沈绮霞手里,才道:“这总可以了吧!” 沈绮霞见张入云一番举动都是为了自己,脸上虽显得些嘲讽的意思,但心里安乐,到底将那半粒冷香丸服了。不想一经入腹,便是一道冷线直经肠胃,连日来的疲惫焦虑竟几乎为丹药效力趋退,这才知这冷香丸药力非凡,心动之下,忙重又合眼运气调息,欲使药力能被身体尽行收用。 张入云此刻诸事停当,因念着室外刘乘风三人经久还未进来,正欲出殿查探,却忽听得大殿一角传来几声呼痛的娇吟声,这才忆起先时太行夫人身后四婢有两位飞坠台下,不知生死,此刻闻声,显是受了重伤,为此跨出去的脚步重又收了回来,转了方向,向二婢落身处行去。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柒)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柒) 待张入云走近查看,就见二女均已是身负重伤,尚幸二人也都有些防身伎俩,一身外伤虽重,却还至于要了性命。但一人将小腿断作了两截,另一女子伤势更重,右臂已被巨石齐肩砸断,竟连了一些皮肉在肩头,因痛的狠了,再已晕厥了过去。张入云见她创口甚剧,怕她流血过多致死,忙点了肩头诸穴,先止了血,未料自己一番动作,却将女子惊醒,一时痛的她花容失色,再见自己断臂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入云见状只得先将另一女子腿骨接回,皱眉处,取了自己两茎长发,运动铁砚针功夫化为钢线,一咬牙已是将佳人腿骨穿透。依隐娘当日故技,替其将断骨收拢归正。而此刻断臂女子已是险些哭断了气,张入云无奈只得取指递在其项间天牖穴,一阵清凉过后,少女才得稍稍敛了哭声,如此张入云才道:“姑娘放心!在下身有灵药,包你断膀顷刻还愿!”说话间便将得自毒龙师太处的万年断续取出。 张入云于乐长老人门下时,已得了用法,知这丸药这可治的两三人的伤势,因新学乍练,便将玉丸掰了一半,掌中运力将丹丸化了,只涂抹在其肩头伤处,即时被是玉色的丸药便和了女子血水化为红泥,瞬时活肤生肌,新鲜血肉已是重生了出来。少年见状不敢怠慢,忙将少女臂膀放平,好让断骨接好。这万年断续确是世间至宝奇药,眨眼功夫女孩断臂便已恢复如初,见自己肩臂生好不痛了,女子也不由破涕为笑。 张入云见她年纪甚小,身形刚刚长成,面孔还带的好些稚气,此刻换了笑容,略显丰盈的面庞上还带了好些泪珠,一副小儿举止,不由会心一笑,救人救彻,再将对方手腕捉住,内力催逼之下,便将对方散乱的心神内力收整,如此那少女顷刻间便已能行动自如。比本来伤势略轻的自己姐妹还要恢复的快。 一旁董开阳正在调息,见少年人竟用修道人士视如重宝的灵药救了一位寂寂无名的女仆,心震惊不已,却又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小辈的胸襟为人。 正在张入云替第二人疗伤时分,忽听得大殿外一声惊雷,立时便有两条人影箭射一般的纵了进来,可倒地时却又如元宝葫芦一般滚个不休,好一会儿再顿住身形。待殿中人物将来人看轻松时,来的二人竟是陈静松与竺十八。 张入云见他两人滚地游走,好不狼狈,忙将少女身体放落,纵身来探,好在他两个都得极坚深的功底,都只受了些皮外伤,跌的虽狠,但却没有大碍。张入云一面将竺十八扶起,一面欲问他是与何人打斗?不想殿外又得人影一闪,一个细瘦汉子已是跃了进来。 就见那人一双眸子,好似明星,只目光一转,便将殿内仔细尽收在眼底,见张入云正与自己师弟问询,本来一副怒容立时化作声声高笑,就听他大声道:“原来张老弟你竟还没死!那边的老巫婆是你拾夺下来的吗?哈哈,看来老巫婆说你做了她上门女婿这一事,倒还真是不假呢!” 张入云见来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段惊霆,忙也立时回礼道:“原来是段兄,只不知兄台这多日还驻留在这坐望峰做甚,竺师弟是我同门,段兄为何出手教训,大打出手?” 段惊霆见他面显不悦,只当张入云恼自己伤了其师弟,因几番试动,知对方是自己劲敌,且还有要借重之处,难得开口分辩道:“我为追踪崆峒女弟子形迹,与她连斗了几日,眼看得了上风,不想。”说着垂首看了一眼刚刚起身的陈静松,才道:“不想这不知自量的小丑,却竟也想做护花使,他昆仑与崆峒已是暗生嫌隙,可还是上前出手,至那女弟子逃了!我这口恶气无着落,只好发在你这三位同道的身上了!” 张入云闻言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刘师叔呢?难不成也被你击伤了不成?” 他身旁竺十八抢先答道:“刘师叔倒没受伤,只是被他耍诈,说崆峒派对我众人图谋不轨,不合被他欺近身体偷袭,虽师叔功夫高强没被他倒伤,倒却被古怪手法点倒,此刻正躺在殿外花坛里呢!” 他说话间,段惊霆已是笑出声来,口中讥损道:“我话可没说错,那老尼姑是有要行不轨的举动,至于什么时候下手,我就不得而知了!至于那姓刘的,老都老了,还没有一点防人之心,我此次只是给他提个醒,免得他日后行走江湖反误了性命!说来你这师弟还该与我道谢才是呢!” 张入云闻声摇头,知段惊霆行事不讲一些仁义,自己师叔自是难挡其诡智,为此忙放竺十八去救刘乘风,遂又与段惊霆道:“姚师姐本领高强,以你本事也只与其在伯仲之间,且她为人聪颖,你虽也有些手段,但若说能将其拿下,我却不信!你这次追踪她到底相为何事,还是早些说出来吧!” 段惊霆不想张入云心思缜密,将事情料个正着,为此也不瞒她,照直笑道:“呵呵,未想你入赘坐望峰数日,人就变的精细起来了!不错,那臭丫头一身本领是高,我和她累力斗了两天两夜,也是不分胜负,最后还让她仗智巧,借了昆仑蠢货的力走了!她师父,就是那老尼姑,当真是个狠角色,摆布的这太行夫人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与峨嵋昆仑狠斗,自己却掳了紫祥草消失无踪,我追不上她,好容易被我发现了一点其弟子的踪迹,不想却又跟丢了!我几日气力全都白费,只将这眼前几人打的轻伤,已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手下容情了!” 张入云疑道:“怎会这样的?段兄当日不是已遣开小弟已入地穴走了一遭的吗?论理她崆峒师徒二人现时就该在哪儿啊!” 谁知段惊霆闻言脸色却有些惊变,张入云自是知其胆量的,见此不由一阵心惊,忙问道:“怎么了?段兄,当日出入生出些变故吗?” 段惊霆此刻已是恢复神色,摇首怪笑道:“也不算是什么变故,说来也是我将这坐望峰瞧的小了!这老巫婆虽是成天挂着自己上代怎么怎么威风,让人听了欲呕,不过她家中确实也有些底子,倒也不算是胡乱夸口。” 张入云见他面露苦笑,知定是见了些惊世骇俗的东西,不然绝不得如此短了声气。再欲开口时,却见眼前男子已然一跃至太行夫人身前,将其娇躯,因见夫人下巴被张入云解掉,不由一阵狂笑,当下手腕合动,与其接了回去,可还不忘回首与张入云乐道:“老弟近日行事越来越合我段某人的性子,将这疯婆子下巴解下,当真叫人瞧着痛快!” 说完再又与太行夫人说道:“老太婆!方才我的话你也已经听见了!那玉音老尼姑为的是何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此刻你是要眼看着你这坐望峰一山的宝物被人尽取呢!还是与我领路,先去将你一点祖上遗下的零碎救下呢!先与你说好了,我只对你那神龙和封闭火山口的金精有兴趣,其余一物不碰,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太行夫人为心痛计,脸色一片赤红,她虽性燥,到底也知道上下轻重,坐视他人渔翁得利的事,自不甘愿,作气半日,终是低了声气,即时就道:“哪好!我带你深入地穴,但你先得把我穴道和绳索解开!” 段惊霆闻言一笑,旋又冷了色,一板正经的答道:“这可办不到!你这老太婆年纪虽老,火气却大,一时发起失心疯来,六亲也得不认,何况我这让你恨之入骨眼中钉!”说着,瞥眼见将老夫人双手背缚的竟是她自己的捆仙绳,立时又回首看了张入云一眼道:“老弟早说系了这老太婆的是她自家用度吗?你老哥我不合将她下巴接回,险些误了大事!” 当时却又自怀中取出两根龙筋,与老人家紧紧的缚了,将其捆仙绳换下,又做个鬼脸与太行夫人道:“这捆人缚索可是我拿手的本事!紫夫人这捆仙绳虽也堪用,但终究还是自家趁手的绳索来的好用!”手中停当,却见他一把将太行夫人抱起,负在背上又道:“至于夫人行动,还是由我代劳的好!好在你长服灵药,一副身形面孔倒比在场哪个女子都来的俊俏,不然的话,只有找张老弟帮手了!” 张入云在一旁听得他提及自己,皱眉道:“怎么,你想邀我一同前去?” 段惊霆见他犹豫,面露悻悻道:“你不愿去自也没人逼你!不过你不是一直关心紫祥草的安危吗?她此刻落入老尼姑手里,如真被她成了事,只怕便要变作废人!如此你能安心吗?” 张入云笑道:“段兄会错意了!只是在下没料到兄台会主动相邀在下,我来此间也正是为的此事,你我二人联手也好,不过事前做些约定最好,那金龙自由段兄处置,至于内蕴金精的奇石,小弟却是要定了!” 段惊霆得讯大笑,一连摇首叹气乐道:“你胡说些什么啊!谁能得宝,自看各人的计智福份,你有能为你自来取,如是为我占了先,却怨不得我!或是。”说到至此处,段惊霆已变了色,冷眼与张入云对视道:“或是你事后与我角斗,将我打败了,宝物自然就归你!” 张入云见他果然是如自己意想一般的心理,为此淡淡一笑,与其轻声道:“是这样的吗?唉!那我就和段兄赌一赌谁的福缘造化吧!”言动之际,眼角却留露出一许不为人察觉的诡异,段惊霆也是一般的目力惊人,见对方眼底异态,心中不由一动,但他素来胆大气高,为此也未将对方这点异动放在眼里。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捌)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捌) 张入云答应与段惊霆同行,行走几步,于沈绮霞三人身前将自己已坠落一旁的乾坤镯收了回来。复又上前与董开阳抱拳道:“晚辈张入云有礼,恕弟子冒昧,以弟子愚见,董前辈与各位门下弟子,还是早些离开这坐望峰险地才好!” 董开阳为昆仑长老,与师兄天矶道人至后,往是张入云独闯玉阳山,为昆仑年轻弟子恨之入骨,独他与天矶道人对眼前少年颇有好感,且他少年时也是任性胡为的性子,对张入云胆色心性更为欣赏。因听得众人一番对答,已知坐望峰究里,今再得张入云进言,明白其苦心,手捋白须笑道:“你这孩子的心意我已知道了!虽是有些胆大,倒也是年轻人方有的胆色,我为天矶师兄差遣此行只为周全人事,既然与主人闹僵,我又不希罕她坐望峰什么异宝,稍时待玉琛回了气,我便率他与静松离开,至于小伙子里,且看你命中造化吧!” 张入云见这位老前辈极明事理,不怒自威,主语的当,当真前辈风范,心中敬服忙又持礼一揖。却听得董开阳再道:“你且等一等,前番我闻的沈师侄有道玉音师太潜行匿迹,不料却是真的,她已深坠烦恼圈子,一身本领又是绝高,你此一去可得多加小心才是!虽说机缘难寻,到底性命才最重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可明白吗?” 张入云答道:“多谢前辈指教,玉音的功力晚辈深有体会,此一去一定多加小心,谨慎从事!”董开阳见他口中说的从容,但目光却又是一番跃跃欲试,心料张入云此刻也犯了嗔痴,自己言尽于此,只得一笑作罢。待与董开阳道完话后,张入云便又行至沈绮霞身旁,边将掌中紫炎剑交还于她,边也告诫她及早离开此间险地。 沈绮霞此刻正为张入云一去烦恼,她心思灵慧,心事又重,见今次眼前男子言语行止与平常好些不同,多料道对方已明白自己心迹。虽羞的素颈也作了赤色,但几番犹豫挣扎,仍开口道:“待会儿刘师叔来了,我便劝他与师弟师妹离去,不过,不过我想与你一同前去,会一会玉音师叔与姚师姐!” 张入云不料她竟会要与自己同行,脸色一变,便与开口拒绝,不料对方已抢先说道:“今一回,我查觉姚师姐好些变化,我此次与你同行,便是想前往劝阻她,不要为其师傅野心所累,害了自己终生!” 无论如何作想,张入云都不愿将沈绮霞携在身边犯险,只是看着佳人满面羞红,却又坚定不移的目光时,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想着姚花影为玉音所累,虽则沈绮霞此番前往未必便能说劝的什么,但该来的终需要来,自己一味心存侥幸躲避也不是办法,几番思量终是点了点头。 沈绮霞不料张入云竟得如此轻松答应自己,喜出望外立时站起身来。如此在侧众人都是一惊,就连最不晓事,于一旁护痛的陈静松也看出些不寻常来。其中犹以段惊霆最爱惹是生非,见佳人变色,忍不住嘻嘻一笑道:“张老弟好福气啊!此一去好些惊险,却有佳人抢着与你作伴,看的哥哥我真个是好羡慕啊!” 张入云闻言不乐,反唇相讥道:“段兄休胡说,倒是兄现在身负佳人,可要好生管带,莫为疏忽生出些烦恼来!” 见对方取笑,段惊霆也笑道:“你这话说的倒对!”说着又回首与太行夫人道:“不想我倒忘了夫人也是一般的天生丽质,不让年轻女弟子分毫,刚才胡言,倒是薄了夫人面子了!” 太行夫人闻言变色,但她知段惊霆手段毒辣,虽则此刻嘻笑,但翻其脸来,比要为其加害,心中只想着祖上遗宝,到底没有与他争辩作对。 说话间,就见殿外竺十八抱着刘乘风精瘦的身子行了进来,一见张入云便满脸急色道:“张大哥且来看看,刘师叔中了这恶人的禁制,小弟想尽了办法也是解不开!” 张入云闻言,上前细探,知刘乘风是被段惊霆用重手法封了腰间穴道,自己虽能解,但要耗费时间精神,此刻事急,不得耽搁,为此便回首看了段惊霆一眼。 年轻男子见对方投来目光,哈哈一笑,也不顾竺十八怀抱刘乘风在手,上前便是一掌打在峨嵋长老腰间,方又对竺十八道:“你这长辈我瞧着生厌,这穴道我已给他解了一半,剩下的,你只要用力在他腰间戳个一千下就可自解!” 刘乘风虽受制,但神智还在,见对方此法摆明了是在捉弄自己,只气的一张老脸煞白。可为此耽误,段惊霆已是连声催促张入云上路。 张入云此刻也是不欲再和这位峨嵋长老唠叨,一时上讨过自己借与二人的流星指,又想起一事,请沈绮霞在太行夫人行囊里一阵摸索,果然找出众人被缴去的法宝。诸事齐备,又慎重交待竺十八会合叶秋儿一行尽速离开坐望峰,方随了段惊霆奔出室外。 太行夫人一路交行,只带得的众人离开大殿,落至殿侧一角草地,便命众人住了身。段惊霆见那草地平平无奇,便待问她究里,不想这老太婆此刻却已拿大起来。真对其说大声道:“快将我绳索解去,我要运功行法,施展法器!你将这我般捆绑,我手里结不起印,怎将我四人度入地穴!” 段惊霆见她脸色挣的痛红,虽看不出什么,但却绝不愿轻易松解其束缚,当时只将其身上龙筋松了一道,便按动太行夫人臂膀上骨节,将她双臂置于身前,双手可得松开,但手腕还是用龙筋紧紧的绑在了一处! 太行夫人见他未将自己绳索尽除,不甘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惊霆笑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现在双手可自由结印,已可施展,若是你再出张智,想要将束缚尽解,那我又要防你暴起伤人,无奈只得分神一路上按住你身上要害。你虽年纪老,但外表却是少女,一路上我手不离你要害,男女有别,两厢厮摩,你是年老无欲,我可是年轻男子,万一不甚做出些没颠没倒的事来,可不好看。再说我还没那么老,不想做张老弟丈人,你说我这般煞费苦心为你一家人着想,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太行夫人闻言险些气晕了过去,她虽得上了年岁,但一路上段惊霆却并无一些尊重,往往还要趁背负对方缘故,做得些手脚,此时对方一番胡说八道,但眼色却真现了些涎色,心头震动,倒真不敢再多要求什么,为此只得探手欲取囊中物事。 不料段惊霆见状,忙道:“不劳老人家动手,夫人有甚请教,全由小子代劳即可。”说完一阵摸索,过了好半日才依太行夫人所言,取出一件如风车也似的器物来。 张入云在一旁见段惊霆多有对太行夫人不敬,虽说自己也深恨这老太婆可恶,但到底年长为尊,不欲段惊霆过分羞辱她,便道:“段兄也该闹够了,虽说紫夫人可恶,但到底也是长辈,何况你我二人志在取宝,多与此地耽误也无异!” 段惊霆得他教训,摇头道:“你这人就只会烂充好人,这老太婆上一回给你吃了什么苦头我不知道,但我二人当日被她囚在那又脏又臭的水牢里确是实实在在,我不似你这人好了伤疤忘了痛,以我气性,若不是这老太婆还有些用处,我早将她功行废了,打断她四肢扔入青楼红馆都是有的!也世间俗男子享受一下这云霄外仙子到底是什么回事?” 张入云见他说的离谱,忙喝止道:“够了!段兄越说越不成话!你若恼她,将她一掌击死就是!徒自折辱对方,于你有何益处!我二人此行另有谋处,还是快些上路才是正经!”说话间就觉沈绮霞拽了拽自己衣袂,也朗声与段惊霆道:“我师弟所言不错,段公子!为人为己都不该如此执迷,紫老夫人怎说也是前辈,能修积处总多该修积才是,段公子将此行如此看重,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在没有成功之前与我二人口角,总不是善处吧!” 段惊霆闻声大笑,直指着沈绮霞道:“我就知你放心不下这小子,赶着前来看顾,你放心,你二人心齐,我自不敢相犯。我最怕与你这样的女子斗口,即如沈大姐开口,小弟听吩咐就是了!”说着,又笑对太行夫人道:“还请紫夫人施法,我四人早入地穴,也早好完事,你不用看着我生气,我也不用瞧着可憎!” 太行夫人为张入云二人相助,正一脸狐疑,见问,便将好紫金色的风车抖开,瞬时就见其化为一方巨大的车轮,上有十三倒齿,周身的精光掩蕴,老夫人口颂真诀,手结法印,就那紫金色巨大的法轮便已运动起倒齿在地上钻出一巨大的孔穴。那车轮才得在地上钻下七尺境地,太行夫人便已率先跳下,段惊霆见状自是起身跟随。 不想那车轮古怪,才得入土不过一丈光境,地面便已开始恢复原状。段惊霆见机,忙向地上二人催促道:“还不快进来?” 沈绮霞反应较快,立时便拉了张入云同落地径,刚一入内便得身后一黑,取目回视,只见地面已尽恢复平常。张入云见状已知用意,急忙移动两步,跟紧前方二人。如此四人便在那法轮精光护卫下,径往地底行去。 段惊霆见这地行用的法器竟有这般神效,前方无论多么坚硬的山石都可在瞬间消融,但转眼又在后首恢复原状,止不住乐道:“这宝贝倒好,以后穿墙入室,盗人墓穴,指望这宝贝,不只得来容易,事后还不留一些痕迹,当真不错!” 沈绮霞闻言也笑道:“老夫人这件法器,与我峨嵋上代长老持有的碧磷冲倒是很相似,用来入地行走最为相宜!” 太行夫人鄙夷道:“峨嵋碧磷冲便很了不起吗?虽也威力无比,却是你上代长老自别人手里夺来的,竟也敢与我祖上旧有故物相比!” 沈绮霞大度,闻对方口出不逊,只一笑了之,不想反惹来段惊霆一阵嘲笑。 张入云心上正乱,见几人嘴上计较,甚没意思,又见沈绮霞虽与自己并肩而立,但却很有些拘谨。那法轮威力只能将四周堆开一丈方圆,其中存了四人,前后有序,虽还不见狭窄,但也算不得宽松。沈绮霞行走其间,又要照顾不与身旁少年冲撞,不由显得有些小心。 张入云见状,略一思忖,反倒出其不意,将沈绮霞玉掌捉住,正在佳人惊惶之际,却觉对方掌中传来细致平和,源源不绝的纯阳内力,顿时间精神大振,多日疲乏一扫而空。再抬头时,却见少年人轻声说道:“稍后还有好一番阵仗,沈师姐还是快些恢复体力精神才是!”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玖)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玖) 四人一路经地府穿行,行的多时,但觉周遭越来越热,张入云三人虽不知还有多少路程,但都是久经历炼,已知不久即可到达。唯段惊霆喜说笑,与太行夫人明知故问道:“紫老太婆!难不成每次你下这地府,都是用这牢什子做钻地老鼠一般的吗?如此费事,还不如早开一条通道来的省事?” 太行夫人瞪了他一眼:“我坐望峰百年经营自有地道相通,若真是玉音那贱人图谋不轨,以她心性必一路上多设禁制,我这五火遁金轮从未曾与人前试用过,如此自山腹中而行,决可令她意想不到,抢在其前头,防其变故!” 段惊霆闻言大笑道:“想不到你倒深知那老尼姑的为人!呵呵,说来她与你一样,都是一般的利用别人为自己谋利,前番你利用各派门人为你破自己大女儿的禁法,今番这老尼姑想用你小女儿收炼金龙,你二人一先一后,一来一往,真堪称姐姐妹妹,不差多少!不过她倒比你脸皮厚,竟拜了自己徒弟做师妹,就可惜你这老姐妹,却也瞧不出她在作假!” 太行夫人正为此事深以为恼,今被段惊霆点破,更是犯了嗔性,怒声道:“她即故意想骗我,自然摆布些张智,不过玉音能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来,是她为人下贱的缘故,只你这等鼠辈才堪能与其相比!” 段惊霆见太行夫人到了这步田地还在自己面前张狂,正待手下使劲略作惩戒,就听身后张入云忽得轻声道:“玉音虽是脸老皮厚,但此一回倒也不全是为了害人!” “是什么缘故?”段惊霆二人闻言同时问道。 张入云冷笑道:“我猜她这三年里从无有一日以真面目示过人,不然当日也不会私自潜迹于万香园中寻觅蓝田玉实了!”他这一番话说的甚为古怪,段惊霆和太行夫人都是性高之辈,见张入云说一半藏一半,都作嗤鼻,不再我问。独沈绮霞经得当日雷音洞一役,她又兰心慧质,于众人第一个藏得黑衣女子便是由玉音假扮的,此时再闻张入云一连冷笑,已是猜到了一些结果。 待四人穿入地府百丈,四周山岩越发炙热的厉害,而那金轮也为山石受热融化行的逾加迅捷,终在两炷香功夫过后,张入云耳听前方岩体回声有异,眼前一个空阔,身体一轻,已是于钻入山腹**之内。 可才得众人落地顿足,便见头顶了一道银光如急矢一般的砸下,张入云眼明手快,第一时间将手腕乾坤镯提动,往来物上撞去,就听得一个雷暴,虽有乾坤镯在手,少年男子依旧一个踉跄倒退出两步,胸中一阵窒闷,好一会儿才得喘息均匀。尚幸张入云是四人身量最后的,即为他将落雷挡下,众人都得无恙。 谁知众人才得定神,又是两记闷声,空中再度又得两枚雷光度下,此一番却比前一回声势还盛,不只银光万丈将地穴中映得如同白昼,且还夹带着青焰炙火,忽刺刺再向众人头顶击来。段惊霆见状,忙纵身往一旁蹿去,未想空中似有人观察一般,只他一纵身形,便又是一记神雷砸下,无奈莽少年只得脚底点动再又一番纵跃躲避。可如此一来却似将天空煮沸了似的,银雷青火如布了雨一般,直泻而下,任段惊霆轻功绝顶也是如影随行,他让到那里,雷火便跟到那里。段惊霆脚快,虽神雷一时击不中他,但绿火一挨至地,便得雄雄燃起,并不止歇,少年男子平生遇敌无数,至一遇绿火炙浪,便知不是轻与,无奈一个倒翻便又回到张入云一众人身旁,只前后晃眼的功夫,就见他已是汗湿了全身,其间半有提力运劲的缘故,另一半却全是为烈火炙浪袭卷所至。 而张入云此刻已是将双手一分,手中金镯转眼便化做了银光闪铄,晶轮般大小的银圈,双手分持,只往空中一迎,空中雷火便为其挡下,可也一般的银雷易挡,青火难制,转眼四人周围便已遭绿火密布,热浪翻滚,张入云口鼻之内俱是热气,片刻功夫便连呼吸也作困难,更别说是举步移动了。 如此四人几为动的一步,便已受制,左右相看都是不得道理,如此下去,顶多只能仗太行夫人遁金轮逃跑,想与玉音争夺金龙,却是万难。一时张入云与段惊霆无计,正待吩咐太行夫人将遁金轮取出,四人换个地点钻出再想法子时刻,忽见沈绮霞双掌合十,瞬时周身得笼了一层青光,光芒激动处,周遭青火便得渐渐止息,可沈绮霞功行到底有限,只将那绿火逼出体外四五丈,便不能再进。 太行夫人见沈绮霞竟炼有护法佛光,心头震惊不已,便是向不服人的段惊霆此刻也是改了颜色,自忖先时倒将这峨嵋女弟子瞧的小了。唯张入云知道沈绮霞提炼佛光极费心力,忙侧身欲开口劝其不要如此耗费精神。谁知沈绮霞也恰恰就在这当儿将垂目抬起,竟接着又取纤纤十指交叠,如兰花盛放一般结了一个法印。虽见空中雷光落下,但四人五丈方圆内的青火却不再能进袭,张入云见她行法从容,不再想当日一般转眼便见了难色,心下一松,方没再开口。 可如此一来,那空中银雷却得多了起来,即时里就如雨一般的落下,张入云虽空有昆仑奇宝,但不能如董开阳那般运用,只能全仗身体硬接,不多时便已是双臂酸软,不能为继,可好在他技击本领已入绝流,假以时间摸索已得窍要,当下就将银轮舞开,便见一道光晕忽悠悠的往四周荡去,虽还荡不得银雷绿火,但多少要受其牵制波动,威力也小了好些。 段惊霆在旁见张、沈二人都得出力,但终是只能防守,不是长久的计较,心中嗔怒,忽想起一旁还有个太行夫人,忙大声朝其喝道:“紫老太婆,你莫在这边看热闹,你不是从来自负家私众多的吗?这会儿功夫,怎么只见峨嵋两个后辈显宝,你却不露一手!” 太行夫人冷笑道:“他二人是为盗我家重宝才得这般拼命,我凭什么要出手!”说着又将双手一举,至段惊霆眼前道:“除非你先将这龙筋解了,或可商量!” 段惊霆闻声大笑,待笑声掩息忽又换了一脸狠色,将太行夫人提在手里道:“老巫婆!看来你到现在还不知我为人!方才与你说的客气些,你便当我是在求你吗?反正我已到了此间,你又不愿帮忙没一点用处!姓张的小子肯与你善罢,我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你即不肯出手,我便将你一身破铜烂铁取下,再剥光了衣服,把你这老太婆扔在眼前火海里,到时我倒看看你会不会出手自保!” 被段惊霆威胁,太行夫人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可她知对方说的出便做的到,咬牙切齿之际,几番作恼,才得将手掌探向行囊里。段惊霆见她终于就范,正在快意,不想空中落雷与地上青火,威力竟忽得大了一倍,两厢防守的张入云与沈绮霞登时吃紧非常,绿火逼近身前两丈,空中银雷也是恍然间多了好些。见此异状,太行夫人还在疑惑不解,就听正自结印抵挡的沈绮霞已然喝声道:“你二人不要再吵了!我四人身陷这法阵甚为古怪,许是玉音师太动用的佛家秘法,这绿火神雷为你二人嗔痴心魔激动,威力逾加的厉害,再这般作闹,恐我众人真有性命之忧呢!” 张入云本得过红叶禅师、东海神僧与癞和尚几番传授,虽当日参详欢喜佛法时少了香丘辅助未得大智,但此刻为沈绮霞提点,立时心生醒悟,凝起心头一点智光,将四肢百骸俱得抖散,心潮平复不起一念。掌中银轮也得添许多威力,却见一轮轮银光荡处,绿火神雷都为其仰制,本来诺大一个地穴也为乾坤镯银光扫荡略微看的出一些形迹。 段惊霆聪明过人,见此知确实与自己和太行夫人作恼有些关系,即时寻思便与太行夫人改了口道:“人家张老弟此刻抖擞已可一人独当一面,不要你这老太婆帮衬了,即如此,我也不和你斗这闲气,还是先找寻些踪迹要紧!”说话间便放开神目四下打探。 果然两人一息了嗔念,空中雷火便得少了好些威力,沈绮霞见此,心中一定,便已张入云商量道:“即是张师弟现在一人可独挡雷火,且由我前往阵中幽深处一探究竟,好再做道理!” 张入云闻言自是不得答应,正欲开口辩驳,就听段惊霆一声大笑,忽得手底轮起一道银光,但见地穴中银虹贯渡,直砸在石厅中一角,一声惊爆过后,万点银星迸溅,当中已是一显出一黑衣女子来。段惊霆飞夺而出的银光已为女子放出的一道剑光斩碎,那剑光于张入云眼中好不熟悉,当时即认出是玉音的伤恙剑。 至今为止依旧得蒙着头的玉音见为人看破行迹,当下也不避违,只看着段惊霆清声道:“你这少年,眼力倒是不错,不想竟都瞧出我的形迹,年青一辈中也算难得了!” 段惊霆冷笑道:“废话少说,你这老尼姑比太行老巫婆可要有心计的多,藏头缩尾,暗中布置,为了谋人家私,连你佛祖法力都搬些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还是有预备先拿出来的好!爽爽快快的,省的我双方都多手脚!” 玉音笑道:“哪有这般容易!你且能先在我这青莲落瑛阵内自如出入再说大话吧!其他的,依你这道法门外汉,却还远论不上!” 沈绮霞闻言,旋对张入云道:“虽是这青莲阵厉害,但显是玉音师太匆匆辅就的,如今还难展威力,张师弟且在这里抵挡一时,道法阵图一流总是我熟悉一些,还是我上前试应较为妥当!” 未料她才刚起身,却已被张入云拦住,沈绮霞不知是何缘故,只得侧身回视,就听张入云道:“这老尼姑先时即得隐身,便该有好多顾忌,我来此虽为夺宝,但相较而言更重的却是阻玉音获宝,这老家伙即不行动,我等且先瞧仔细些,趁现在我还有些余地,不如大伙一点一点的移近其身前,相互有个照应,虽慢的一些,但终究来的妥当。” 他这一番话说时并未避人,玉音离的虽远,但有心人一般能听得清楚,闻此笑道:“不想你这贼子当真越来越精明起来,可是你也只说对了一半,我不取而等性命,只为时辰还不对,等再过的一会儿,自有伤心的时候!” 玉音这一番话,即刻说的太行夫人有些守不住精神,她最担心的就是玉音将金龙摄走,自己多年心血从此付诸东流,闻言便自从怀中取出一粒明珠,旋即便往空中抛去。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拾)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拾) 但见那明珠一置空中,便得放出数尺精光,浑泊泊地如浸了霞雾一般,一圈圈玉白色的光晕自向四周荡去,虽是看着娇弱,但每得一层珠光荡漾,众人头顶神雷,脚下烈火便为其逼开稍许,直至那明珠升至太行夫人头顶一丈,几次往复上下,才终于顿止在空中。而此刻众人近十丈方圆内也已是再无危急。 太行夫人这一出力,张入云和沈绮霞俱都大松了一口气,二人不比老夫人纯仗法宝威力,半日坚持都是全赖自己精神本事。而段惊霆见太行夫人出手,反开口相讥道:“你这老太婆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到自己家底被人卷走才得出手。” 未话太行夫人倒不理他,将手往张入云面前一伸道:“把雷光镜还我!” 张入云闻言一愣,这雷镜本是谢红莲宝物,方才将太行夫人击倒,自己趁便已收回了囊中,今见老夫人向自己讨要,心中自然震惊,但转念一想已知对方用意,即时也不应答,便将囊中雷镜递了过去。 太行夫人当然不让取在掌中,反手一个侧腕,便见那雷镜中已冲起银光径往玉音撞去,就听得一声龙吟,玉音师太已将伤恙剑祭起,白虹惊走,剑尖挑落雷光已为其引走,当时撞在石穴岩壁上便是一阵山摇,诺大的石厅上落石如雨,烟雾迷漫,幸得这坐望峰下山岩极为坚实,方没将洞中一角震塌了。 玉音师太一剑挑落虽看似轻松写意,可仍旧忍不住剑尖一阵颤抖,剑啸欢跃,好似奔马厉嘶一样,剑芒吞吐不定,直欲脱手飞出。旁观者都是行家,见状眉目俱是一喜。太行夫人更是毒辣,见神雷有效,单掌一翻轮拳便砸在镜背上,陡然间又是一道银直冲天遁走,此一回雷动威力直比现时大一倍。 此一记神雷虽仍被玉音接下,但老师太身形忍不住亦是晃了一晃,段惊霆三位年青弟子见之,都是心上一触,沈绮霞见张入云有上前相斗的意思,知其不会容自己犯险,可她自己此一回却又是另一番心迹。当下也不和张入云商量,足尖一点,便已腾身路起,疾往玉音身前蹿去。 未料她只一晃身,娇躯才得拔起两三尺境地,肩头便多得一掌,掌劲轻柔已将自己去势阻住,按落当地,回首时,果是张入云将自己拦住,面色忧急溢于言表。沈绮霞不知何故,总觉对方已看破自己心思,胸中一窒,脸上已是羞红,不由自主便将俏脸垂了下去。 在旁段惊霆打趣道:“呵呵!张老弟今日看来,倒是这一般女子比我俩还要心急,个个都是争勇斗狠,事事占先,倒将你我都比了下去!”说话间,他却是一个起伏,已将身体纵起,疾往玉音存身处射去。 张入云见他行动,为分其忧,忙也急着举动,但百忙中仍告诫沈绮霞道:“沈师姐还请在这里稍歇,师弟前去相探时,烦师姐为小弟留一退步,不使入云有后顾之忧!”也不待对方回答,晃身动处,身影便如旗花火箭也似直往前飞渡。沈绮霞见他行前犯险,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得暂将身势歇下,以观其变。 段惊霆飞纵极速,只一个闪身便已趋至玉音身前,虽侧满天神雷绿水落下,但总是慢了一肯被他摆脱。他左臂有异,又为上一回无色和尚惊人的本领提点,即时也不作声,一提拳跨步,左臂强击,便见一道白虹惊走,瞧颜色气势竟比太行夫人掌底神雷还要凌厉的多。 可玉音到底多年苦修,又本是崆峒奇材,一身道法绝不在掌门之下,见状也不分剑回顾,大袖挥动,一抹青光渡处,便轻轻巧巧将对方白虹接下,只是她此一着全凭巧力,白虹虽接得下,但余威犹在,只见得玉音一身黑衣如扯了劲风一般的挥起,青光裹着白虹一拉一纵,好似黏稠之极的棉花糖一般将倾尽段惊霆全力的白虹甩了出去。刹那间太行夫人瞧出便宜也纵神雷来击,却被玉音伤恙剑一个兜揽,同样取势抛过一边,但听两记山崩海摇,老尼姑偏是一点也不见伤着,轻轻松松化解一场危机。 场上众人除张入云外,到这时才知崆峒玉音实是身负绝艺,不知心思毒辣机智,手底功夫也是一般的高强。段惊霆是个天生不服输的心思,逾是见难,逾是惹得他一身战意。见对手手段高强,纵声高笑,便欲往玉音身前欺身埋战,要知他近身搏击本领不在张入云之下,只容他近身玉音三尺境地,一样可如张入云当日一般占得上风。 未想老师太早将其用心看穿,屈出两指,对着空中飞剑一记叩动,但见伤恙剑身一个轻爆,瞬时剑刃上本就刺目耀眼精光竟得暴涨了百倍,把个石穴之内晃动的如动极昼,段惊霆和张入云都是一双神目,平时遇敌最占其便,可此刻却成了短处,二人第一时间便是闭目存机,连番变化身势,倒退躲避了出去。 玉音平日虽持重,但今见两个当世后辈弟子中可称绝流的二人退的如此狼狈,也不由口吟轻笑,直指着避在一旁的段惊霆笑道:“你是姓段是不是!我劝你这一回还是早些回去,我和你并无什么仇隙,今番与你留一退步,还是不要相犯我行事才好!” 段惊霆笑道:“从小到大,只有人怕我,还真不曾怕过人,你有伎俩只管使将出来,只一两句话便想将我打发,只放你的春秋屁,我看你还没睡醒过来呢!” 玉音闻其粗俗不恼,只轻声道:“我治你的法子太过轻而易举,就怕一出手你的性命便要被我取走!我见你资质不恶才有这般言语,即是你不识抬举,我也将不再故息了!”说时,左手两指搓动,立时便得燃起一茎绿火,众人见她法术灵奇,火光妖艳与从天而降天的青火殊为不类。正感怪异,就见那小小一苗细火已是随风熄灭,烟消云散,再不见一些痕迹。 众人还在诧异不知玉音做些什么古怪,不料人群中的张入云却是喉头一声兽吼,手中晶圈展动,一纵几抵山腹上壁,手中乾坤镯几晃出泼天也似的银芒,直将四壁雷火震退,一声怪啸便得径往老师头颅顶砸去。 玉音方才对敌一直神色轻松,今见张入云举起全身功力,竟得这般大的威力,心中也是一颤,再不敢轻视,空中伤恙剑一个回身相合,本是一副黑衣打扮的师太,顿时几做了光人,一般也是一个振身而起,竟硬生生与张入云乾坤镯撞在一处,旁观众人但听得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恍惚间耳旁如遇奔马,金鸣声久久环绕不得止歇。 再见空中两色人影一分,玉音自是被飞振了出去,张入云更是如扯断了线的风筝任凭激起的狂风吹揽,摇摇坠坠好一些功夫才得落地,未想就在栽落地面的刹那,少年人竟得一个翻身便已自将身拿握,脸上阵青阵白,好一番变幻,终还是忍不住,一口血水便是箭射而出。沈绮霞见状,心中忧急,忙纵身前往。而远处的玉音师太因为头面上罩了黑纱到底瞧不清其脸色,但只凭其腰身半日里仍在瑟瑟发抖,也可想见其伤的不轻。 段惊霆见状,已生了偷袭的念头,脚底一划便已探身而出,不曾想,他才刚一举力,便见不妙,双眼一暗,险些就得栽倒。此刻玉音方刚刚回过气,见他周身作颤,却哑着声音耻笑道:“段公子不用再挣扎了!你此刻已如砧板上的鱼肉,我随时便可取你性命,还是自求多福,看我会不会即时对你下杀手!” 段惊霆聪明绝顶,只一待留心,便觉鼻下有一股清香,那香味直薰蒸到自己肺腑里面,甘甜鲜美竟令自己不能舍弃,心中喜悦正待再嗅,灵台忽的一触,忙取手将自己鼻孔堵上再不敢嗅探的一些!但自己已被对方暗算,脑中昏昏欲睡,就歇力挣扎也是挡不住那强烈的睡意。 玉音见他狼狈,即笑道:“已经迟了,你此刻再捂着鼻子也没用,还是快快放松精神安睡,才得安怡,若是你运气不错,稍时我或可饶了你性命也不一定呢!” 段惊霆闻言笑骂道:“想不到你一个堂堂崆峒长老竟会做此等下九流放迷香的勾当,呵呵,我若此次为你害死,倒真死的不愿,人说世上三毒,本有你这等秃子,你又是身为女子,却还更毒一些!”他言语恶毒,却不能令玉音有一些着恼,少年恍眼过处,就见在场众人竟除自己一人外,别位全无一些倦意,好似一无妨碍,心上震惊不由变了脸色。 玉音见他形迹,直笑道:“怎么不骂了!是不是在奇怪怎么这里所有人都是安然无恙,独你被困!呵呵,说来你真该庆幸,方才一点青焰,可是当世奇药,我为制你,也算的是花了大本钱了!” 闻得玉音口出奇药二字,本还静坐在地上的张入云,忽得一个振身而起,便欲抢身再上,可早被沈绮霞将其阻住,劝其尽速收拢心神,不要再惹得天雷业火缠身,而女子则手里提过张入云的乾坤镯为其护法,虽则她初相运用,但沈绮霞身兼佛道两家之长,不多时便得上手,威力竟不在张入云之下。 玉音见沈绮霞资质绝高,这般短的时间内便能将金镯威力发挥到如此地步,亦不由暗暗点头,她此刻也为伤重错了力,因见太行夫人半日里不再取雷光伤自己,虽不明其用意,却赶紧趁机调理内息,嘴上则又与段惊霆纠缠道:“说来也怪你心贪,妄用神龙爪牙为自己臂膀,虽则自此你功力本领俱都大进,但如此一来你一副形体也有小半如了魔道,纵谈不上为妖,可至少已不尽是人类了!”说完一阵清笑,玉音本来庄重,可此时竟得语动娇柔,婉如少女一般,叫人听了好生诡异。 张入云闻她言语又得震怒,沈绮霞见状知再挡不住他,忙抢先喝道:“玉音师叔,你虽尊为弟子长辈,但如此重于心计,全没有一些出家人的气派,我知你想激张师弟震怒,无法静心调息,可你半日不曾再追下毒手,可见师叔您老人家也是受伤非轻,即是你屡屡妄顾道义,今日且由弟子犯上向师叔您讨教一二。”语毕,少女探手已将腰中长剑抽出,也不急纵,只一步步向玉音身前慢慢行来。 她是峨嵋正教下首座弟子,此刻秀面化了嗔厉,一动一静气重山岳,剑光虽不展动,但一身劲气却如绵密细致的钢针一样直指对面师太。玉音为其逼迫,胸中调理半日的真气,总是不能平复,且对方行动甚缓,显是有意为张入云拖延时间,但又一面趋逼自己,并不让玉音有机会调理,每行的一步皆有变化道理在内。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拾壹)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拾壹) 老师太见状,不由摇首轻叹道:“唉!峨嵋二代弟子中,只你一个真算得上人材,可惜你冰清玉洁心比天高,却恋上这无用的张入云,真真叫人惋惜!” 玉音开口便道破沈绮霞多年来心底秘密,张入云闻言大怒,知玉音如此纯为乱沈绮霞心神,虽说沈绮霞素日心怀宽广,为人柔善,但骨子里的心高气傲却是与生俱来,比谁都要来的刚烈些。此刻玉音当着众人,尤其是自己的面前说破,只怕她一时难以容忍,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来。 果然在张入云思忖间便见沈绮霞顿住身形,俏影一阵轻晃,玉坠儿一般的耳根似也做了胭脂色。见此张入云暗道不妙,未想沈绮霞反倒还剑入鞘,抬首静心宁气与玉音道:“是这般又如何?这与弟子斗胆讨教师叔并无一点关系!何况你三番四次害他,让张师弟这几年来历尽苦难,为此弟子更应该向师叔讨还一个公道!”沈绮霞说的此番话时,起先脸色还有些愠色,后来却重回了往日沉静,只单手轻按剑柄,轻移莲步款款步向老师太身前,再不见一些张扬。 玉音见她为自己说破心事,只除一时显了些惶张,到如今一身煞气反倒敛去,无形之中自己周遭却又有一番震动,但觉身边危机环伏,自己心神稍一松懈,便可为对方暴起发难。如此凌厉的杀气之下,偏沈绮霞身兼两般造化,道力远高出同门之上,行动起止,举重若轻,半日威逼自己,反倒令自己伤下忙于应付,佳人却得守先机,气定神闲,占足上风。 玉音见不能乱其心神,对方反为自己言动,激起意气,要与自己清算旧帐,玉音向来心智深沉,自知沈绮霞恼将起来的可怕,无奈之下,只得笑道:“唉!我只是为你可惜而已!需知情之一关,实难渡破,你身为峨嵋首座弟子尚且不能勘透。我门下拙劣弟子则更是不堪的紧了!” 张入云闻声便是将眉头皱起,果然老师太语毕,其身后便晃出一人影,纵身一跃,便已拦住了沈绮霞的去路。来人身材高挑,即便是沈绮霞也是矮了稍许,只将眉头深皱,满脸的犹豫委屈,却不是姚花影是谁? 玉音于旁冷声道:“我这徒儿只怕比沈师侄还要堕落的深一些,你二人都单恋一个男子,倒真好相遇!” 张入云见玉音竟让姚花影与沈绮霞相斗,恨其心肠歹毒,急怒道:“老尼姑,你还是不是人,她是你门下弟子,怎在人前如此轻贱!” 玉音闻言冷笑道:“张入云,你是尴尬人,有什么资格开口说合,我多年苦心栽培的弟子便为你所害,最心痛的莫过于我这做师傅的,让你能留得性命活到今天害人,这才是我多年来最大的失误!”言毕,遂又与沈绮霞道:“长久以来,贫尼都想看一看峨嵋首座弟子比之我徒儿到底如何,沈师侄你虽道法高强,却也不要轻看了花影,若论天份资质,我自信她可在你之上呢!” 沈绮霞未为其言语所动,只目光平和,略带惋惜的看着姚花影道:“姚姐姐,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未待其说完,姚花影已是抢声说道:“不必再说了!我已经想好了,沈师姐,你还是进招吧!” 沈绮霞闻言不语,思量半日后方笑道:“也好!其实妹子也早有心与姐姐请教一回了!” 姚花影也不答话,反手便将青鸾剑抽了出来,翻腕之间便是六七丈的芒尾惊尽。沈绮霞见此也不怠慢,一个凝神意动,周身便得裹的一层玉润,她自来未曾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真实本领,今番打定主意再不容得张入云单独涉险,一经上手便出了全力,而再观姚花影只默默垂身,好似心神不在,但掌中青虹却是雀跃不已,威力越显越大,至最后已是如惊龙现身一般,直在空中嘶吟。二女都是一般的心底坚决,累势多时再支撑不住竟同一时刻暴起发难,青紫二色剑光只一交接,便是惊天威力,又因她二人功行完备,内力精纯,力道不到处绝不泄漏,俱精擅藏匿,每一回合里都是生死较量,只看的一旁张入云心惊胆战,心跳不已。 见二人相斗剧烈,玉音大笑道:“张入云,你可看见了,她二人相斗,算来却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张入云看了看二人,就见剑光纵横,一时竟想展不开身法抢进二女身前,心中焦急再又回首看了看太行夫人,就见她仍如先时一般的明珠护体,雷镜在手,此刻玉音不在袭扰她,她竟也不再将雷光击出,两无不可,明是一副坐山观虎斗,想见自己双方斗的两败俱伤,好取渔人之利的意思。而再见玉音也是一样环厮自己,虽不曾行动,却又一副随时要出手的气势,他方才为玉音所激,倾尽全力与其相较,纵然仗了乾坤镯威力,可还是不敌对方多年苦修,所受的伤要比玉音重的多。如此首尾皆难,实令他心乱如麻,不得静下心神布置。 可张入云终是多年打熬过来,只略有一番犹豫,便得展颜抬头与玉音高声叫道:“左右都是我对不住人,我张入云只有一条性命,死了也就死了!只是真到了性命关口,怎样也要将你这老不死的一同带了去,我虽比你伤势重些,但若只想着同归于尽,却又另当别论了!”说话间少年人,便已将身纵起,全不顾伤势,只往玉音方向冲去。 玉音师太见他起了性子,竟不顾性命与自己争生死,眉头不由一皱,张入云这般不要命的打法确实可虑,何况对方到底年轻又是一身外门功夫绝顶高强,体力伤势恢复俱要比自己快得不少,当日万香自己曾败在他手里一着,此刻回想实在心犹有余悸。见少年不要命一般箭冲过来,忙也挣动身体,不顾内伤,指定落雷,往少年人存身处砸去。 谁知张入云动身拼命却是假象,只一待玉音起手,自己已展开经天身法,凭空不见,再显身时已是闪至歪斜一旁,几欲昏倒的段惊霆身边。 玉音师太道法高强,见张入云显迹,旋又指挥群雷落下,再又见少年欲将段惊霆唤醒,知其心思,心上震惊,忙将群雷扫落,想同时至二人于死地。无奈张入云手中乾坤镯是昆仑秘宝,一时虽得自己经意猛力下击,可还是进不得二人身前,只能指望那佛法业火将两人烧化。就如此玉音也还是不敢倾尽全力,因为对面还有一个太行夫人在后窥伺,自己几番阴谋才得入这坐望峰秘境,实是紫嫣秋的大敌,这会子她不取雷光相袭已是行的大动,是以为安全计,自己不得不留些余力,以备太行夫人发了颠狂大举进犯。而之所以玉音会有如此多顾虑,想来也正是恶人作恶多端的报应吧! 张入云一挨至段惊霆身前,便先将乾坤镯扬起御雷,旋又拖动起段惊霆身体高声相唤欲将其叫醒,无奈段惊霆此刻虽还有些神智,但已是周身瘫软,再挣不得一些力气。张入云近其身实指望他能帮得上自己,不想对方竟到如此境地,如今他与自己合在一处,为玉音惊雷包裹,自己不但不能得其强力相助,反还要分出精神护他,心中度料失误,不由皱起眉头,头皮一阵作痒,体内热血直欲爆出。 可就在这一刻段惊霆却忽得将右臂抬起,取尾指在自己面前略作张扬,少年人不解,再看对方眼色,虽是沉静的几睁不开眼,但眼底瞳子仍不失一点星光,狡黠狠辣也与平日一般无二。一阵念动,张入云才料得对方心意,双目一睁,已是伸出手握住段惊霆右手尾指,心下一狠,就听一声清脆,对方手指已为自己折断。一旁少年也为之剧痛,身体一个起伏,额角上泛起豆大的汗珠,脖项间也是青筋直暴,眼中神光忽的暴涨,其人已是立起身来。只是伧促间起身,脚下不稳还见虚浮。 段惊霆见状,脸上作色,气愤不已,一怒之下,再听得一声清脆,他竟取掌将自己又一掰断,所谓十指连心,剧痛难挡之下,少年人再无一些痴迷。即时身体抖的笔直,回首便与张入云骂道:“这老姑子使得什么玩意儿,竟能将我拘困成死狗一样!” 张入云苦笑道:“其中道理实不足道,不过段兄还请小心,这恶人身上还藏有好些迷香,待会儿段兄斗敌时,可得多加留意!” 段惊霆冷笑道:“不用你多口,这迷香药力惊人,这老尼姑要想再施故计,我指教她好看!我知道你想我助你同讨这老贼尼,却又丢不下一旁那一对姐妹花!先说好了,我本就没指望你能帮得多少忙,今即已到了此地穴之中,就全看个人运气本事吧!”话音一落,便待将身蹿起,未料腰间一紧,已为张入云拦住,就见对方手上银光一晃,竟将乾坤镯交在自己手里道:“段兄才刚清醒,小弟恐兄多有不便,这镯子还是暂借兄一刻,以为应便吧!” 谁知段惊霆闻言却得大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如你一般的优柔寡断,本事低微吗?这烂银镯你只留着护你自己这条狗命吧!我若欲取,自有从你手里夺走的时候!”即时振身将张入云手臂拂开,口中一声呼啸便得往玉音身前犯去。段惊霆将方才失手于玉音师太,引为大恨,只一跃身而出,便是一道白虹贯走。 他人较张入云狡诈,又兼取了龙臂,一身神力更在其之上,此刻放起全部心思与玉音较量,好似恶龙出海,直打的老师太有些左右不及,连连皱眉。 这时节只留下张入云一人空身孤立当场,相顾两旁,就见玉音与段惊霆,姚花影与沈绮霞都是一般的恶斗,自己到底该相助哪一方,当时竟委绝不下。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拾贰)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拾贰) 几番思量,少年人终是痛下绝心,一个暴跃便往玉音方向杀去,他为求见功,只趁段惊霆挥拳惊虹疾走之际,方欺身而上,注尽心力之下,手中银环几变的如空中明月一般晶莹透亮,端的是气势夺人,如皓月当空,流星也似的砸下。 可未料玉音师太袖底青虹又起,疾将段惊霆纵起的白虹揽走,当即换了方向,竟往张入云击来。少年人此时身在空中,避无可避,何况他累势之下,气势冲天,作发了性也无意躲避,一声断喝直向白虹迎去,就闻空中精光迸现,众人眼前一阵灼痛。待再取眼相看时,张入云已是赤了半边身子,生生将白虹震退,仍旧气势如虹的直贯而下,径往玉音落去。段惊霆见张入云发了兴,口中喝骂一声:“蠢货!”但手底不停,亦是纵身又得一白虹贯去。 玉音师太见二人联手,威力倍增,张入云虽拙,却不容自己不趋避,段惊霆更巧,手下惊鸿遁走,正打的是自己最不得力的要害,且二人都是往自己埋身袭来,若被欺近身,不但好些麻烦,恐自己还有性命之忧。为此老师太再不敢放纵,双掌一合便得如沈绮霞一般的精光游走,身剑相合更是得添威力。就见当场三面人物绞结在了一处,顿时间玉音存身处莲花乱绽,作七色打开遍及其身,只将师太罩定当中。 而再观张入云二人,但觉耳边似传得清音,头皮一阵惊乍,便得身前劲风呼啸,已为巨力振得倒退飞纵。段惊霆先时未受重创,第一时便得翻身跃起,口里只怪叫道:“这是什么本事!竟能有如此威力!”张入云爬起来的晚一些,略一思忖方道:“她即是佛门中人,此般变化可能与佛法有些干系!” 段惊霆惊笑道:“这倒当真有趣,似这等贼婆娘竟也能得佛法护身,那我这样的岂不要成金刚罗汉了!”再又看得玉音面色煞白,面色几番变幻,空中惊雷也似无力维持不得落下,又得冷声道:“我不管她什么佛法道法,不趁这老太婆失势取她性命,就是天字第一号的蠢蛋!”说罢,便对着张入云喝道:“你还要耽误到什么时候?我可是不会在乎什么江湖道义的,我二人联手的话,只需再来往个一两趟,我担保这老尼姑到时横尸当场,有你回顾正义道理的时候!” 张入云此刻正在运气调息,闻言一笑,已是将腰一挺,口中答道:“我与段兄也是一个意思,玉音师太这等杂碎,自是要尽力调治的才好!”言毕,便是弓足一探,不想他两番受创,到此刻竟还能存得住内息,保得起元气,身形拔动之间亦如往日,并不见有多异样。 玉音师太博学多识,天下间各门各派道学均有沾染,见张入云几句话功夫里,面色就得恢复好些,本来受得内伤,已是渐乱的气息,也得平复好些。心中一番思忖,即知内里,即时笑对张入云道:“原来你竟在这几年里得了苗疆不死真传!这是哪里来的本事?竟为了习了,只是你功行太浅,还当不得大用,若指望占了这一些便宜就想与我较量,却是作梦!” 张入云至此才知云飞浪人传得自己心法口诀原是苗人异术,心中惊动,却冷对玉音道:“原来是苗人的秘术吗?这我倒真不知道,不过占不占得便宜,你今后都无机会怨恨了!”言动时,少年已是向老师太冲去,段惊霆再一旁见了,忙也展开身形,二人合力同时进犯。 玉音见此不惧,反将脸色一作,面露狰狞,忽地口宣佛号,抵掌支地,手中一个结印,便见得脚下坚实的岩体便波浪一般的荡漾开去,自玉音存身处起始,好似湖中泛一巨大的涟渏,直向往荡去,张入云和段惊霆都是久经阵仗,见此便知老师太发动了预先布置的埋伏,动念之间二人已是各自纵身径往后退却。果然才刚得二人纵起刹那便见得迎面而来的石浪,已是化为声声雷动,竟是不辨敌我漫无边际目的炸响了开来,但见石雨飞灰四溅,即刻便得烟雾迷漫不便了方向。 段惊霆为人精细,见眼前凶险,一个倒纵便已往太行夫人处蹿去,指望仗其明珠威力可挡下这一场灾劫。而张入云则是心忧还在剧斗之中的沈绮霞二人,见眼前惊爆,却不思躲避,第一时间往二人交战处纵去,不料二人虽离的较远还未波及,但头顶落石已是如雨一般的砸下,张入云只依稀辨的方向,仗手中金镯前行。 正在他为身后危急担悠之际,却闻得面前一阵香风,张入云心中正急,见是女子想也不想便伸手将其揽过,手中金镯连扬,略将头顶落石抵挡。可因身后惊爆渐近,大地摇晃的厉害,张入云乾坤镯金光不得持久,眼看无救,他只得将手结法印,将密宗破印惊起,瞬时紫气氤氲,即将二人护住。可是这般密宗真印照样不得时久,只弹指功夫,少年人便觉得头顶如泰山压顶,四周巨力如排山倒海般的涌来,一个不敌,只压的胸腑之间脏器几欲吐将出来。 张入云不料玉音师太埋伏这般威力,正在无计以为不救,却见身旁忽现得一点豆光,碧荧荧的,将自己身体发肤映照的寸毫毕现,灯光幽冷不经意间,竟使张入云浑身作颤打了个激令,可就也如此,四周惊爆起的乱石飞岩也为绿光逼住,顿止在二人身外三尺再不能进。挨的惊爆声过后,张入云赶忙第一时间运起手中金镯将头顶砸去,欲破石而出,不料头顶积压的乱石过多,一经擂动,复又纷纷塌陷了下来,幸有绿光护身没有伤着,但少年急于从积石下逃遁也是不能如愿。 身边女见状不由劝道:“你小心些,太过急进的话担心被乱石击伤!”张入云闻言并不作答,只奋力上举,无奈自下而上的使动力气有此不得着力,一会儿功夫之内,空砸碎了好多飞岩,全并没能从乱岩下逃脱出去。女子见他不回答自己,不禁略带凄然道:“你就这么急着相见沈师姐吗?” 张入云事前一揽,即觉触身人过于瘦弱,便已得知飞身前来的姚花影,半日不曾与其对答只为自己实在不知该和身旁佳人说些什么好!此刻听得对方语带忧怨,眉间一皱只直言相告道:“沈师姐被太行夫人困了多日,体力精神并未曾尽复,刚又与你一番较量,外间又是你师傅和太行环厮,她又没你这般琉璃盏防身法宝,我怕她一人出了闪失,方才这般着急,你莫错疑多虑才是!” 姚花影见他心中焦急,往日尊声循礼也顾不得了,一时被张入云这般称呼,倒有些打番五味瓶不知怎生着落。眼见身边少年奋力挣扎,不多时便得冲出二人存着这小小的石窟,姚花影只觉对方一旦离得自己身旁,今生今世只怕也再无缘得见。心痛的好似裂开一般,由不得呻吟声道:“张入云。”拼尽全身之力,姚花影也只说的这三个字,心中惦量多年,日夜想倾诉的话语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未想到张入云闻姚花影言底凄苦,语声有异,心中一触竟将手中铁环放落,回首望她,就见佳人已是挣红了一双眼睛,眼眶中隐蕴泪水却始终也流不出来。张入云知她身处两难,为自己师傅所累,多年来好些委屈,想着姚花影于自己只有恩义,并无一丝仇怨,心中感动,即时和声说道:“姚姐姐我知道你有好多委屈,这里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只再忍耐一会儿,不管作好作歹,至少日后你再不用受你师傅玉音所累了!” 姚花影闻言知张入云有心与玉音一拼生死,她心中另有心思欲待相诉他,只是太过自私,话到临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又知张入云生性刚强,也绝不得同意,为此上只得拼命摇了摇头,一声长叹,心灰意冷,顿时精神恍惚,再无一些生自己,好似死了过去一般。 张入云在旁见了心惊,张眼探视觉出她只是心里愁苦并没有性命之忧,不由也是一声叹息,恰在此时头顶乱岩终被他打开一条路径,回望姚花影,虽有些作难,但想着外间沈绮霞危急,终是奋力一跃,纵出了石窟之中。 待他跃出地面,就见四野一片狼藉,地穴为玉音埋伏震动,已是大了足有一倍,只是乱石林立,损毁的厉害。而再见玉音和太行夫人果然都得无恙,尤其玉音脚下更是泛了一层赤光,其色如火,虽是刚硬的岩石,赤光挣动之间却又如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玉音一人驻立其上,眉间深皱,一脸的犹豫与顾虑。而太行夫人头顶宝珠亦然放出夺目的光彩,将其身护住,可身上宝甲竟也有一些破损,想见当时也是勉力才得从危难中渡过。 目光再度游移,就见石殿一角正躺着段惊霆,可一身上下尽被血水涂染再没有太行夫人那般从容,更让张入云心痛的却是,段惊霆身旁正倒着沈绮霞,看其一身伤势竟不在段惊霆之下,因是娇弱女儿身,此时不支倒地,更是连气息也只剩得一线。张入云见此两眼睁的血红,破空声如惊风划动,少年人展身之际已是跃至女子身边,迅即将对方抱起,一面双手十指不停点动为其疗伤延命,一面惊喝段惊霆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惊霆大难不死,正在心力焦悴,为防得自己被太行与玉音双重掩杀,已是废尽了心力,他虽作性好强,但见张入云安然回转,多一强力,心中到底一松,闻对方怒喝难得不与其争辩,只笑答道:“没本事自然要吃些亏,内中详细你还是问那紫老太婆吧!我此刻正忙,还要运气回力,没功夫答理你!”

第五十三回 遁仙径密探 破法阵张狂 (拾参) 第五十三回遁仙径密探破法阵张狂(拾参) 张入云闻言回首,目射寒光直打太行夫人颜面。 太行夫人生来性高,见后辈弟子对自己如此无礼,反姿意的嘲讽道:“段惊霆自负聪明,只望危急时刻仗我腻玉珠逃生,那女娃子恐也是想着会回我身边躲避,遍寻你不见望风似的朝我这里奔来,后想与段小贼联手闯进我珠光内,被我用雷光镜击走。不过还是你这师姐精细些,放出佛光又躲在我身后与段惊霆一道施法,不过玉音心毒,又放出落雷击我,我只用腻玉珠将雷火解走,他二人自然得要急纵逃生,虽到底被他二人渡过一劫,却已是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样子了!” 张入云闻罢惊怒,倒提剑眉质问段惊霆道:“怎么同是受伤,我师姐却比你伤重的多!” 段惊霆见张入云改了声气,一双俊面几成了赤色,目露狰狞竟似要与自己动手,见状心中一惊却并不畏惧,只冷笑道:“她放佛光,我施斗气,一家一半谁也没欠着,不过你这师姐运气不好,老巫婆解走的雷火倒有一多半砸在她身上,她又心焦妄动真气,自然伤的更重!”段惊霆天生一副高性情,见张入云犯了大怒,也不愿将事后是自己提着沈绮霞避走一事相告。 果然张入云又犯了恶性,一掌伸出已将段惊霆周身是血的身体提在手里,怒声道:“她是女子,你又一身铜皮铁骨,怎不多担待一些?” 段惊霆此刻伤重无力,任由张入云牵扯,但口气仍一丝不改,嘲讽他道:“我是人,她也是人,有什么要多担待的?我没你那么多恶心的心思,只自顾自怜,却害了别的女子一生一世。再说她沈绮霞即没恋着我,又没与我相好,我凭什么要多顾着她?你呢!在你师姐不敌受伤的时候,你倒在哪里?”言罢冷少年便与张入云双目对视,一分不让,良久,身上一松,才被对方摔落在地。 张入云听明白其中根由,当时怀中抱了沈绮霞回首怒视玉音师太,虽见对方面色轻松,但脸上笑容却多少有些生硬。少年人见状心中一触,掌中加劲为沈绮霞连催了几番力道,好使其人尽速回复。与玉音好一番对视,方将佳人放落在地,手中金镯旋也收拢至碗口大小,一番掂量,即往老师太身前行去。 玉音见张入云犯了真怒直往自己逼来,她为方才引发地爆已生的好些隐患,见张入云面露恶色显是要与自己一拼生死的意思,两厢要顾,虽是面上轻色,但心中不免一阵忧急。 未料张入云近得身前十丈境地,本还在好好行走的身影,竟忽然凭空不见,以玉音法眼也看不出一些痕迹,心中惊惧,忙急将伤恙剑剑光放开,以期能照映其身形,复又行功强运目力,布袖底青光于身前,两面观察防护,誓要将张入云找出来。 可过了好些时候,也不见有一些少年的形迹,时久不见对方发难,玉音又寻不出对方踪迹,难免脸色有些难看。远处太行夫人见平日里自傲素静的玉音此刻也变了色,想着其心中狼狈,不由面上一阵狞笑。不想她笑声未止,忽心头闪念,面上一阵苍白,忙将怀中玉锋摸出,还未待将赤光,便见身后数丈忽生的一点乌光,起初并不见有何奇异,但随着一声震天价的霹雳,只见得空中乌云翻滚,银红二色的闪电疾走,直往太行夫人蹿来。 太行夫人欲将腻玉珠珠光放纵,可已然来不及,雷云阵阵,一个山崩海裂,太行夫人连人带宝物竟已被砸出三丈开外,可她祖上遗宝到底不凡,如此一击虽将老夫人砸的锐气尽失,腑肺震荡伤了内息,但周围玉光仍在,那般声势的惊雷竟也被能将其重创。可正待太行夫人欲翻身立起时刻,就听得头顶上方一阵虎吼,张入云已是手捧一团赤火,如天神一般的纵身落下,还不待紫夫人运珠光回护,少年手中赤火也是砸了下来。 就见得风卷残云,夫人一声惨呼,身影飘摇已是被张入云击飞了出去,还未她落地,眼前人影一闪,太行夫人衣襟已被少年提起,一把将其护身玉珠夺过,手底用劲便将夫人摔落在地。掌中擎着那放出数尺润光的腻玉珠,一阵细看,脸色却是几番变化,至后怒不可遏,直嘶吼道:“这样的石头留在你这老乞婆身上也是害人,无用之物留它做什么!” 太行夫人见少年面孔一片狰狞,眉头挤在一处,眼中尽显凶光,忽然察觉得对方要做什么,心痛自家祖上遗宝,忙面露惊恐委屈叫道:“你想要做什么!不要这样。”话音未落就见张入云已是提起手中银轮,奋起神力端端正正砸那腻玉珠上,只觉得眼前瑞彩千条,香风呼啸,一阵精光过后,那护身奇宝腻玉珠已被少年砸成靡粉。太行夫人本就被张入云两番奇袭,击至内伤,此刻见他毁了先祖遗留的重宝,心上剧痛,再不能禁,哇的一声便将一团鲜血呕了出来,精神不支,身体亏虚,已是匍匐在地,再无力起来。 张入云见她这般狼狈,心上才得快意,只是思度之下还觉不妥,趁其无力反击,上前将老夫人身体翻过,手里一探便将其腰间所系的七彩百宝囊取了下来,重缚在自己腰上。到了这一时方冷声嘲讽道:“你心思不正,徒有这些宝物也是无益,我现在剪了你这多手脚,你今后一世还是安份做个老乞婆,静渡余生吧!” 言罢,再不回顾,已是迈步向玉音行去,路过段惊霆身旁时,只与其喝道:“段惊霆你还想休息到什么时候,先与你说好,若是你伤重不能为助力,无论金精还是神龙,都不要想染指!” 闻言,段惊霆反倒哈哈一笑,即时人立而起笑道:“不想你倒这时才露了真性,当真奸猾狡诈,只是算来还是为了女人才得这般,不见气性,纵是真怒也叫人替你害臊。” 张入云脚下不停,只冷声道:“你若是只还剩下嘴巴上这点本事,就不要跟过来了!”复又侧首与玉音道:“怎么了?老师太,你最向擅偷袭,到了这时候怎么不再施故计了?” 玉音冷笑道:“论偷袭的手段,你方才已是尽显了极致,如何倒要向贫尼讨教其来!” “住口!”张入云叫道。“我知道你脚下奇石就是金精,这石头阻塞着地下火山,内藏神龙,此刻你没有趁机暗算我师姐制肘于我,便是为你自顾不暇的道理。老尼姑,你妄自发动埋伏,不想却没有制我重伤,此刻只怕正痛惜后悔的很呢?” 玉音至此时,脸上才得变化,垂首冷声道:“你倒眼毒的很,看出这地下禁制行将要破!若说痛惜倒是不假,不过却不为你!”言动之际,老师太只望着刚刚从石缝中钻出的徒儿。 张入云见状,也不回身,反暴起纵至,手中金轮再度惊起,直夹了万道砸了下来。玉音见状无奈,只得运伤恙剑光绕来。 不想张入云这一纵只是虚招,身势还未得纵出一半,便忽如流星也似的栽落至地下,因与玉音还间隔五丈有多,老师太不知他又要出的什么招数,手指点动,只将剑光身前护住,谨防变故。 可就见张入云身落一半,竟二次将金轮挣动,精光泛起,并不前击玉音,而是纵平生劲力只砸脚下坚石。玉音见状先犹不解,忽得回过意来,忙手掐法诀,就见脚下玉石跟着赤光暴涨,似要稳住地利。可无奈张入云这一回旨在必得,乾坤镯又是昆仑奇宝,威力至大,倾力之下,一个地震山摇,石浪疾卷而起,接连波及玉音脚下玉石根本,其身体十丈方圆已是尽数龟裂,本就为玉音先时埋伏击至岌岌可危的脚下巨岩,此刻再也坚持不住,分崩瓦解,陡然间陷落了下去。 玉音至此一时,才得显了惊怒,怒声喝于张入云道:“你这无知的小辈,你都知道做了些什么吗?这样纵神龙出得火穴,我就不能得手,你指望这点微末道行就能成功吗?” 张入云嘴角一扬,蔑视玉音一眼道:“这有什么,我本来还欲再耽搁一些时日再去寻你清算你我之间的久账,可今日想是机缘巧合,定教我二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穴中决个生死。相较之下死在你的手上与妄死在龙口又有何区别!不如索性大闹他一场,就看你我谁更有些手段!老尼姑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你身上藏有香丘身体治炼的秘药,出手便可制服神龙,在场上所虑的只我一人,今日生死,且看你我造化,你多年来苦思心计,连番暗算毒手,才得今日成就,怎么到了今时今日反倒变的这般胆小起来了!”说罢,好似知玉音此一时顾不得自己,也不看顾,却是脚下运力,纵回沈绮霞身边。 待伏身细看时,就见佳人还在昏睡,好在脸上还有一线红润,知性命终究无碍,也不避讳,上前便将沈绮霞抱起,转了身即向姚花影处行去。不想略有一些行动,便将沈绮霞惊醒,怀中人见自己为少年抱起,脸上不由一阵羞红,但见张入云面上嗔厉,心上关切,忙问道:“张师弟,你怎么了?怎得这大的怒火!” 张入云闻声轻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刚为太行夫人临危不救惩戒了她一番,所以有些心浮气燥。倒是你,你受的伤很重,需要赶紧离开这儿妥善安置。” 话音一落,沈绮霞心里震惊,忙欲翻身下地。张入云察觉,忙掌心催劲,将其经络震动,不令其起身。沈绮霞分辩道:“不用你这样,我的伤势并没你说的这般厉害!实有再战的余力,你不要急着将我送走!” 未知张入云却皱着眉答道:“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想你在这里!你留在这里只能叫我分心,不得全力施展!雷音洞一般的结果,我今生是再也不想遭遇了!沈姐姐,你已经为我做了好多事,你且先回得安全地界,有什么事,我待此地事完,再来寻你!唉!我平生实在连累了太多人,绝不想再见到有关心我的人受到伤害。” 沈绮霞心细如发,闻言已多少体恤的张入云心境,面色略作愁苦,只轻叹了一声:“我倒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姚姐姐呢,她,她有对你说她喜欢你?” 张入云见沈绮霞竟在这当口直言相告自己,心上乱作一团,连番挣扎到底说破道:“我只是凡人一个,从没有过多妄念,以沈姐姐和姚师姐这样的人物,今生今世只能得一人,便是梦中也求不到的,可是我自幼有些遭遇,奉承家母遗训,做人不可三心二意,沈姐姐或有垂青之意,小弟也只能是无言以对,至于姚师姐,她更是为其师傅所累,我看她今后恐要有自伤的举动呢!”

第五十四回 云清望乡归 (壹) 第五十四回云清望乡归(壹) 沈绮霞听得张入云心迹沉吟不语,半日方展起眉头,面上显出些许责怪意思叹道:“到了现在你才肯说真话!其实很狡猾呢?说来好笑,情之一物以我多年清修却也不得勘破,素日里我便羡慕秋儿拿的起放得下,日后修行可得一尘不染。今日之拙坠,当日杜王镇小巷一遇便是起始,由来甚久,自思许是前生因果报因,到了今世也不得解脱。如今我为情所累,已不能得深造,呵呵,但不知怎地,此时此刻反倒有些精神自在起来!”沈绮霞此是第一次在张入云面前剖白心迹,虽说的轻松,但玉面仍是羞的一层娇色,眼底有见惶恐。 张入云见她虽羞红了面孔,眼底却依旧澄净,知沈绮霞多年清修到底根基深厚,虽为情自困,终不是世间痴男怨女那般的行径。可越是沈绮霞这般沉炼自醒,反越叫张入云心痛,多番思虑不得,只得择言宽慰道:“各人自有各人的修行路径,为情所困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坏事,就比如小弟,若当年没有一些奇遇,日后也绝不得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沈姐姐你呢!至于所谓修行,我却从不放在心上,得与不得只由它去吧!” 沈绮霞摇首淡笑道:“你这话说的口不由心,虽道理是这一般,但能勘透的却又有几人!我知你是在安慰我,不过我也自负有些机智,这些道理不会不明白。倒是你,好生狡诈,我且问你,你到底是何是知晓我的心意的!” 张入云不料一言不慎反倒惹恼沈绮霞来,又被对方用寒潭一般冰冷的目光与面孔上扫了几遍,心底忍耐不住,只得皱眉照实说道:“当日杜王镇见面尚不得知,水镜寺一役有些察觉,至于酒泉县探病时心上才得了些分晓。” 沈绮霞闻言即时羞得将面孔撇过一旁,口底轻骂道:“果然天下男子尽皆奸狡,似你一般貌似忠厚也是这班人物!” 张入云无言以对,好在二人慢步之间,已是近至姚花影身前,沈绮霞亦羞于开口,为此故反轻笑道:“不想倒是在这危急时分,我才得与你一番深谈,就不知玉音师叔此刻又再做何布置!” 张入云正在为沈绮霞面前不得启齿好些尴尬,听得这句话,立时恢复精神,冷声道:“我也不料这般快就要与她一决生死,不过事已如此,到底痛快些好,师姐放心,她此刻势成骑虎正在两难,决不敢妄动,何况还有段惊霆从旁协助,纵得她暴起发难,也有好些顾虑。” 沈绮霞为此柳眉蹙动,面笼忧色,但再看得眼前少年目光沉着,似有大毅力,几番踌躇最终没有点破。 直至二人行的姚花影身前,张入云也不做周旋,便直言相告道:“姚师姐,我与令师急于一战,如今沈师姐受了重伤,我知道你师命难违,但今番我还是要劝你携了沈师姐两人先行一步,免得剧斗起来,反更加你难为。” 姚花影闻言不知如何应对,怔怔看了半日张入云正在无话,却忽听得远处玉音师太高声说道:“花影此间再没有你的事了!你且先退下,事后再有计较,我自会吩咐你!这是为师对你的慈悲,你也不用强留在这里为难,先时你与这臭小子独处时分,即然没有结果,可见你二人无缘无份,值此境地若还要痴迷,还有何道理可言!” 玉音事前本与姚花影协定,如自己徒儿能将张入云带走,今后再不问二人事,不想姚花影终无有机缘吐露心声。张入云心思虽细,却哪里能知道个中详细,难得见玉音不为难自己徒儿,心中大松一口气。果然崆峒女弟子闻言,已伏身遥拜自己师长,玉音为此也是一身长叹。当下就只姚花影携了沈绮霞单臂,展动剑光,也不与众人作答,青光拂动已自地穴路径中渡了出去。 眼望二女遁走,一旁蓄势多时的段惊霆反倒不解,指着玉音道:“你这老尼姑什么时候竟得发起善心来了!当真叫我看的心惊肉跳,不知你要耍什么把戏。” 一句话也将张入云说的笑了起来,旋即纵身跃至两人身前道:“不管是阴谋诡计,还是起了善心,如今她二人能安然离去,确省我好些顾虑。为此上,倒不得不谢谢你!” 玉音冷笑道:“这是我与自己徒儿的慈悲,与你有何干系!张入云!今日你和这姓段的小子亦是心怀鬼胎,都一般的想巧去他人宝物,无论轻重上下,都是贼子,我只担心你二人宝物未得,却将内斗起来!” 张入云冷声道:“无论斗与不斗,哪都是在取你性命之后的事了!你死后无知无觉,说与你听也是无益!”言毕,已展手中金轮砸了过来。 段惊霆见状知张入云不欲失了先时锐气,只一味的想趁玉音心有顾忌决出生死。可他仍旧在旁笑道:“不料你今日倒比我还要急了起来?难不成怕你外面两位红颜知己弃了你跑了不成!”说话间虽是轻松,可其人亦是纵身跃起,左臂间一阵挣动,竟是化了兽臂,五指狰狞,直取玉音师太要害。 谁知只在二人相接玉音一刹那,但觉其人身前一尺竟得一面气墙,不至坚韧,且还有如刀刃一般的气劲,两少年都是一般的机敏,心头念起都得倒翻了出去,就如此也是一阵金光灿烂,凭空生出的巨力将两人甩出十丈境地,方得势落坠身。 再见玉音此刻脚下赤玉已是不可思议的缓缓的升起,连人带石,尽升至于三丈高下的空中。耳边一声冷笑,已闻老师太骂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后辈,我先时示弱只为自己分得心力结阵下压之奇石下的神龙斗气,如今你二人即能侥幸活得现在,当自己可与金龙一斗,我便给你二人一次机会,且瞧瞧你两个有无伎俩拾夺的下这数千年道行的神兽。” 说话时分,就见地底再经受不住,纷纷塌陷了下去,耳听石声划过空气的坠落声,竟似地下深陷无穷无尽,直透地心一般。可就觉地底一阵轰鸣,金光一乍,张入云二人目眩神迷,知金龙脱得地底禁制逃出,正在自危求何,却又忽觉赤色一作,两般奇光竟得撞在一处,原来那地底金龙只一脱困,并不追击张入云二人,反一个挣身,便张开阔口直往玉音存身的赤玉咬去。 二人见玉音欲使神龙伤己,不料反先受其害,正在坐壁上观,谁知就见玉音口颂经咒,其脚下一方红岩竟得在瞬间光暴百倍,赤芒灼人,竟使得那身长数十丈,周身焰气,钢针也似的鬃发,烂银铁爪,角开十三节的赤火金龙惊走。张入云目光锐利看的仔细,就见得玉音身前已分列了八般法器,组了一周正的八角排开,生生摄定在赤玉石上,如此两相交接,竟能得如许法力。 可还不及少年人仔细思量,却见身前金光盘动,那神龙已是舍了玉音径往自己存身处蹿来。龙首还未咬至,血盆大开已然开合,但见空中一道赤炼,直取自己烧来。张入云前番便曾与这神龙精魂相斗过,见状为试其威力,也不逼让,抽手便将怀中混天凌取了出来,但见又是一团红云翻滚就将那金龙所射的毒火泼风也似的裹中。再听少年人口底一声惊雷,运尽力气翻腕一抖,只闻口中一记惊叱,那毒蛇红信一般的赤火已被张入云轻松化去。 可玉音师太何等老道,见张入云一击过后,一双面孔已做了煞白,知其拼尽全力方得成功,为此笑道:“怎么样?张入云!你自负可拾得下这神龙?” 不想张入云以为自己一击落了下风正在满心恼怒,又听玉音挑拔,冷脸含煞高声喝道:“只是一条淫龙,能得多大能为,你出尽零碎才得自保,何至于能兴灾乐祸至如此地步!”说完手中金轮已自举起,奋力之下又成得一团赤火晶球。 那神龙见敌人手里取的都是世间罕有的至善火器,为对方晶球威力显现,也是有些见惧,不料自己才得于空中盘旋,便耳闻对面少年高声作笑,好似鄙视自己一般,它为困地底多年,才得脱难正在意气奋发,被人耻笑,当即也做了大怒。一声龙啸只将个本将摇摇欲坠的地面更是震落的只得边角一些境地可容存身,其余尽数陷落,只留得一个巨大无比漆黑恐怖的深窟。遂又一个神龙摆尾空中一记鞭响,其身已是电蹿了出去。 张入云见它来的势恶,也是大吼一声,也不纵身,竟奋力将掌中乾坤镯化做的晶球甩手挥了出去。但闻一声凄声龙吟,乾坤镯正端端正正的打在了金龙颅顶金角之上,乾坤镯乃是昆仑奇宝,横贯击出便是一座青峰也得拦腰打断,何况一尾神龙,纵是张入云功行不到,又不擅运用,左右大打折扣,那金龙也是一般的承受不住,直痛的如盘蛇一般在空中接连翻滚,连连抖身才得隐忍了下来。 可就在这一时刻,就见空中一道白虹经天,已是直取坠落一旁的乾坤镯,原来玉音看出张入云得了这般奇宝与自己大是不利,仗张入云不精擅法术,这般昆仑奇宝还未得自由运用,竟生了毒心,强占少年法宝。 谁料张入云早有算度,只待晶球出手已是纵身而出,堪堪抢近剑光,应还是慢了一步,右指扣动,便将一枚金燕镖甩手打了出去。一朵碗大的金花飞渡,虽击不得玉音多年熬炼的法宝,但也终将剑光阻了一阻,少年得此容,手底混天凌再一抖,便将空中金轮摄了回来,旋又一卷,便连震飞出去的金燕镖也顺便收了回来。 玉音自是见过张入云混天绫的威力的,今日不想他一副乾坤镯也得这般厉害,大有制敌金龙的可能,为此上觉自己漏算,面色一沉,由不住骂道:“不料你竟有这等福运,连得两般昆仑不世出的法宝,这般看来就得收了这金龙也不见功力,惹人耻笑!” 张入云闻言大笑,只骂道:“不料这样的话,也能从你口里说出,倒真引人发笑,如此说来,不如你我各抛了法器,单手生擒这妖龙如何?”说话间,将掌中金轮一阵耍动,金光耀眼,只欲藉此再气一气玉音。而玉音又何曾想到,当日张入云若留得藏龙剑于身边,方才一剑只怕便已将神龙金角斩去,至时老师太恐再无这般言语了。 二人说话功夫,不料那神龙已累势,又往段惊霆袭去,他两个相斗次数最多,此时金龙将眼见人分辨出,凶性泛起,怎能放过,呼啸着便往段惊霆杀来。 段惊霆见状大笑,纵声喝道:“来的好!”也不见做势,也是一般电射而出,只迎神龙而去。如此异举,却叫一旁张入云看的一阵心惊。

第五十四回 云清望乡归 (贰) 第五十四回云清望乡归(贰) 张入云知段惊霆虽有奇技,却并无自己一般的威力绝伦的兵刃,纵是得当日无色炫艺,习会了断金洞玉一般的拳劲,可终不能与眼前这恶龙相斗,正在他心惊时刻,就见对方已是在空中一个折身,绕开金龙来势,右手扬处即见一段青筋甩出,恰挂在金龙角上,再一收力已是借势上了龙身。 那金龙本是周身毒火,一待段惊霆挨近,少年人瞬即被烧成火人。可就闻一声轻暴,段惊霆左臂耀动青光通身便挂了一层青气,那金龙烈火虽炙,竟不能近身。原来段惊霆一条龙臂本就是北海冷龙遗物,他费了绝大心思,至近日才得自由受用,不然实没有能力近身搏杀眼前这条妖龙。 待段惊霆刚一坐定龙首,便自腰间扯出五彩斑斓十余条筋索,也不多言,双手不停,转眼便将龙颈缚住,每当有金龙探前爪相来袭扰都被他取左臂抵挡了回去,只一相击便是铿铿金鸣,其声炸耳,只闻得在场人物胸中一阵发燥。而段惊霆当时右臂撑动,却将手底龙筋收紧,那金龙周身鳞甲虽是坚逾金钢,可段惊霆也早是有备而来,用于索拿的都是妖龙精髓,且上手就是数根,金龙渐被段惊霆单臂擒制,喉头作痛,呼吸不畅,发起急性来,直如盘蛇在在空中乱舞,即时空中一阵火雨落下,只溅灼的满地石岩也为其烧得火红瘫软。张入云没有段惊霆那样的本事,见状连忙避让,反见得一些狼狈。 可当中最为惊惧的还是守得金精而坐的玉音,她万没料到眼前两位少年都有制肘神龙的本领,心中算度失误,生怕落下差池,虽知神龙还未尽力,但也不想被段惊霆占了上手。就见空中一道白光惊掠,心狡如玉音已是放出剑光,向段惊霆身后挑落。 可还未待剑光纵飞出一半距离,就见一枚金丸横空而出,端端正正打在玉音伤恙剑上,因是身剑相合,不意之下,剑光被金丸打个正着,端坐在赤岩上的老尼姑竟被激得一阵乱颤。就在她还未坐定,又是一枚金丸如流星一般的赶到,可才至的玉音身前,便被八方宝器结阵挡下,倒不如相击玉音的飞剑来的奏效。待老师太展眼时,果见远处张入云正弯弓扣金丸于自己相对,倘自己一有异动自是再相伏击。 玉音见张入云目射冷光,面露笑容,知他此刻心底正在嘲弄自己,不由冷笑道:“你指望就凭你这点伎俩便能保得了这姓的小贼吗?当真不自量力。”说话间,双手抱拳,也未作势,但忽见其人身后竟是生出一只巨掌,经天而走,直扑向金龙项上的段惊霆而去。 张入云修道年浅,还不知这是长辈修行高绝元神幻化的本领,眼望那巨掌通体白光,纵是金龙烈焰毒辣之极,竟也伤不得其分毫,心中疑惑,不知如何相处,但仍旧掌中一放,将金丸射出,就见空中一朵金光灿烂,那巨掌也只晃了一晃,便复又收拢往段惊霆当头抓落。 尚幸段惊霆见机,已是翻身让过,他素擅细巧功夫,只一个绕身,便已落在金龙颈下,就此玉音扑了一个空。可如此一来,先时多番辛苦也被玉音断送,段惊霆手底一松,金龙项间活动,一声长嘶巨力重生,烂银也似的钢爪直向段惊霆爪来,至此刻神龙玉音两厢加害,龙身上少年纵是本领再高强,也抵不得双方联手,虽心中不乐意,但也只得将手放落,欲先逃了龙背险要处再说。 不料正在这当儿,就听远处玉音存身赤岩忽得传来一阵爆动,赤金二色似电光流走,间中还有青莲掩蕴,自己头顶上方巨掌忽得消失不见,段惊霆见之大喜,忙一个盘身复又上了龙项,左臂挣动,又是一声巨响将龙爪抵住。再复回首相看,原来张入云已是欺近玉音脚下,奋全力向对方头顶掼落,一时间赤石纵光与少年宝轮金光相冲,直击得座上玉音一阵乱晃,虽有八方法器镇守,一样打得莲花乱绽,老师太坐立不稳,岔了气,空中元神幻化的巨掌自然失去威力。 张入云一招得手,也不答话,复又再相击来,此一番玉音有了防备,忙持咒念颂,但见座上法器与脚下红岩联成一气,宝光赤玉交相挥动,仍张入云金轮再如何得力也不能攻进。可一待玉音要将元神放出,张入云便是一阵猛击,老师太道法未成,不能再厢应顾,左右无暇,只能与张入云对峙当场。 可玉音到底年老功行深厚,为万全计,她才施此伎俩,眼见有被张入云二人联手将金龙擒拿,自是再不留力,袖下青光拂动,即将张入云身前裹住,同时纵剑光落其颅顶,少年人此时被青光困住,纵不得力,掌中金轮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眼看就要被玉音斩首,忽得张入云身影变小,一得了缝隙,身子直往下落,堪堪将臂膀举过颅顶,一声惊爆过后,少年人虽保了性命,却也被对方剑光倒了个飞退。 玉音见张入云竟借缩身术逃了性命,口中骂道:“算你有些小聪明,能借这点邪魔外道逃生!”而借此功夫,伤恙剑白光又起,又往段惊霆射去。 龙身上少年耳听八方,见玉音又来相扰,忙分心照指躲避。不料此一回玉音志不在取他性命,而是径往神龙而去,白光绕动,只在金龙下颌疾掠而过,但又将剑光收纵。 正在段惊霆见剑光纵去,心里一轻,却忽见身下神龙,通体竟在眨眼之间由红转赤,由赤化青,周身烈焰于刹那之间暴涨十倍,热浪翻滚耳鼻腔内呼吸的热气仿佛能将自己肺腑烧化,胸中一窒,护体青光险些被其破去,就如此,段惊霆浑身上下,除左臂完好无损,其余已是被燎其无数水泡,剧痛之下,少年人也是不由变色,咬牙皱眉,一阵打颤。而金龙此刻也是如发了疯一样只在空中乱舞,所遇无论是何物事,均被其口中烈焰,身后长尾击毁。段惊霆不意之下又添一层新伤,内外加交,已失了先时灵动,此刻于神龙又发了狂,其人已是如风中残烛,随时便有被熄灭的危险! 玉音见状大笑,也不出手,只取目光将张入云照定,防他出手相救,再又开口相讥道:“这姓段的小贼没有你掌中两般法器,到底敌不过这神龙,至时待那金龙吃了他,我只要坐守一旁,看其再吃了你,倒可一劳永逸。” 张入云亦冷声笑道:“段惊霆的本事如只有这一点,我也不会与他联手探宝了,依你心意,决不会容我二人出手相制这妖龙的,至所以有眼前一幕只为你始料不及,才得行险施此举。如无我二人少的一个在场的话,你早动手取了那人的性命了!老尼姑!我说的可对不对?” 玉音不料张入云洞晓自己心意,此刻如无张入云在身旁自己早施奇香将神龙与段惊霆制服。若是少了段惊霆自己也可掌护身法阵立于不败之地,以逸待劳将张入云落败。可眼见对方两人联手情势即大不一样,万一二人出得奇谋或留有余力,自己恐真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再转眼看处,就见段惊霆一人虽在龙背上岌岌可危,可多时过去,少年人依然是坐守在神龙颈项间,身形虽狼狈,却全无一些败相。为此上,老谋深算的玉音再按捺不住,因知张入云绝不得袖手,不先将其除去自己怎样也伤不得对方,是以只得剑光一纵,径往眼前人杀来。 张入云见她再也不曾留手,面显忧色与自己动起手来,知自己算度的不错,一时心中得意,口底一声大喝,便也上前与老师太斗在了一处。如此三人一兽角斗在了一处,两厢都是金光迸现,红云劲舞煞是奇观。 玉音只一和张入云交手,便是一阵愤恨,原来此一时张入云交手全为守势,只仗自己右手金轮与左拳银指环抵挡,间中左臂上还缠了他从不肯施动的沌天绫,三般宝物除流星略弱都是威力绝伦的法宝,他又得一身奇俊的身法,如此与玉音缠斗,纵是对方出尽威猛,一时三刻也是拾夺不下。玉音相度半日,看情形,对面少年倒是有心要等段惊霆收服了神龙,与自己联手来斗老师太一人。 玉音也不知张入云哪里来的自信,抽看觑处,就见段惊霆还是一如先时一样在神龙项间险象环生,并不见有一些取胜的道理,何况他先时还受了重伤,人虽刚强,却不知能守到何时。未知就在玉音偶有疏失之际,但觉对面巨力陡增,金轮晃动已是顷力砸了过来。老师太见张入云守了半日只这点心意,鼻下冷哼一声,两指一并,座下方阵已然发动,可金光又不离得少年远近,竟防他暴起飞渡相助段惊霆。可未料少年人只是将金轮划了一个大圈子,便摇至身后甩手飞出,但见一轮赤月经天,直纵向龙首而去。玉音见状大惊,忙纵伤恙剑拦阻,可早被对方飞身运流星指盾光将其拦下,虽玉音剑光一连将张入云打了两个筋斗,可到底也被少年截了下来。 就在此刻却又听张入云大声喝道:“乾坤镯大小由心,段兄可要尽意取用,以入云愚见,兄大可将金轮套在这妖龙项间,一举勒死它!”他这话音方落,就见玉音已纵剑光杀到,如此反倒惹得张入云连声长笑。 可如此一来,玉音也加急了攻势,急欲趁张入云乾坤镯脱手,置其于死地。为此不但剑光暴涨,袖底青虹也是加意的相起缠去。不料对方一样将左手盾光催处,右掌也提起长逾四丈的红绫与青虹绞在了一处,虽张入云施动不了沌天绫,但到底其原质尚在,无论玉音怎样出力,也撕不破这如云雾一般轻柔的绢绫。 玉音见此无奈何,只得将一口清朦朦的云气喷出,只一落定伤恙剑,剑光即暴涨十倍,青虹缠动阻其去路,再又一个奋力砸下,纵是流星指再过坚固,也不敌对方飞剑,一阵银光飞溅,盾光竟被对方击碎,幸得张入云目力绝伦,看得真切,飞剑落下时,正打在指套上,未将其手掌切断,但即如此,玉音一剑也将张入云左臂打的一阵脆响,至直臂骨已被打断,单臂再也提不起来,脸上一阵作色,嘴角便已溢出了鲜血。 见张入云终于受伤,老师太再忍耐不得,口中直怒吼道:“是你自己作死!没有乾坤镯竟还想与我相抗,如今可再没有谁能护你,今日贫尼定要将你这恶贼处死!永绝后患。” 谁知张入云闻声只作一笑,左掌放动,流星指已是落下重又套在了右掌上,旋即再又一阵撕扯将上身仅存的一些布帛撕下。正在玉音心中见疑,却见少年胸膛已是擂做了巨鼓一般,一声沉吟,周身肌理竟已便做赤红。

第五十四回 云清望乡归 (参) 第五十四回云清望乡归(参) 玉音师太是个识货的,只一见张入云变了色,旋查觉出他一身肌理都得运作取动,一呼一吸之间体表急速充血,所以才得眼见这般异样。可她没料到张入云这几近邪道的强炼功力的法门,竟精深至此,运功至极处,周身肌理不但见异,且还升薰起阵阵烟岚,恍眼功夫几乎将对面少年身体裹在云雾之内。而对面的张入云功力也在与之暴涨,掌中流星指本只拳掌般大小的精光,此刻已是由银色转蓝,至最后竟化做了玄青色,圆盖三尺将自己半身都笼于其内。 见张入云有这般生猛凶恶的异术,隐隐之间玉音师太竟觉对方气势功力已在自己之上,只吓得她面上即刻露出寒色,恍惚间如坠冰窟,不由自由的对张入云生起惧意来。要知玉音师太与张入云对敌多时,向来都是占尽上风,一身本领也远在对方之上,此刻一有落下风的意思,怎不让她心惊,且又知张入云这般人物性情虽看似温和,但真如发起凶性来,势必一发不可收拾,不死不休。 果然张入云此刻作了性,双目充血,赤光一闪已是合身欺上,电射一般惊掠,也不待玉音反应,右掌盾光已是被收至一尺境地,其上流光翻腾,几收作做黑色,但听得一声山崩海裂,张入云盾光与玉音法阵精光已撞落了在了一处,诺大的地穴内空气一收一缩,旋赤热迷漫,两人便已是倒纵箭射而退。挨的二人驻身少年人眼耳口鼻早是流出血水,即便是功高如玉音也一般的脸色一阵煞白,虽未被张入云将自己法阵破去,但因对方一击威力太过惊人,老师太收得震荡,又勾引其前伤,一样不得轻松。 可还未待玉音喘上一口气,耳听一声厉啸,对面少年又是破空而至,老师太此番虽做了沉稳结印相抗,但不想二次冲撞威力竟不在前一次之下。始料未及,玉音又是一个箭退,直抵至地穴外间岩壁。剧裂的冲撞之下玉音再不得支持,气血翻滚,口角已然渗出鲜血,手结法印也险些作散。可再听得一声忽啸,张入云竟又跃身而至,此时的他,周身皮肤均渗得细小的血珠,辫发早已为强击之下震散,当时自天而降,直好似赤发的恶鬼一般。玉音心计沉重,遇上度物均不与常人相同,见张入云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明是与自己同归于尽的心思。她又深智,猜度之下,以为少年人是为对自己弟子与沈绮霞心有愧疚,此刻倾全力相击,终至发了疯狂,再不顾一身负累,只想取了自己性命才得甘心。 这般的结果可绝不是老师太愿意见到的,她多年经营,至今日才得见成功的影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眼前少年人得逞。何况如二人消耗,只能是段惊霆一人得利,这也绝不是怨妒如玉音这般人物乐于见到的。即得如此,老师太也再不能藏匿,当下不顾法器未成,探手便自怀中取出一枚金角,即是一点艳光生出,虽是金光灿烂,但触之却又是至阴至寒。少年人当眼之下,正是当日玉音得自雷音洞内青鬼的一枚灵角。一时上金光抛散,只射得少年人如坠冰窑,他此刻体内气血正盛,体热似火,而与那金角上的冷光相冲,两厢交加,每一寸肌肤都是如刀割一般的痛疼,钢牙一阵作响,险些将一口白牙也尽皆咬碎。 谁想正在这当儿,忽听得一声龙吟,众人眼前一热,旋又见空中生的一团赤火,其光至热,抛散于人身,如中火炭,瞬时里便已玉音灵角金光相敌,如此反助了张入云,晃动身形,纵于赤光之下,借其火力为自己驱寒。而玉音见神龙将纯阳内丹吐出,更是大惊失色,又见在自己灵角宝光照耀下,金龙为其束缚反添了段惊霆的威力,顾不得,忙将灵角收回了怀里。可如此一来,空中赤阳纯火珠旋即得势,在场诸人只觉眼前一阵惊爆,赤光如针刺一般直射众人眼底,耀得人眼断不能睁开。 原来自段惊霆得了乾坤镯在手,便已将神龙惊动,几番里挣扎均不得解脱,可他也不能将金轮套在神龙项上将其制服,且金轮沉重,威力绝大,段惊霆一心想取龙阳,怕将它击死自己功亏一篑,只得按捺精神与其久斗,不料玉音就在这当儿放出灵角宝光,金龙性属纯阳为其惊扰受制,被段惊霆觑着空子,一把将乾坤镯套在其龙颈上。到的如此境地神龙知自己有性命之忧,忙将伤损自己元气,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的纯阳龙珠吐出,欲烧化背上人。不料段惊霆此一行蓄谋已久,自己一双冷龙独臂正可对制。如今虽被那神龙火珠烧得周身烟火四起,几成了炭人,可到如今,反是一阵狂笑,右掌紧扣乾坤镯将神龙收制,左掌却是举天张起,陡然间一朦清气探出,如云索一般紧紧缚住那龙珠,就和当日吸取恶蛟元气一般,尽行将那纯阳烈火珠精元收归已用。 玉音见之心上大痛,忙一个提力,便欲纵剑光拦阻,可早被张入云飞身运流星指光盾截下。老师太见之,忍不住怒叱道:“你拦我有什么意思,若再迟一些,这少年必将龙阳吸尽,你这番出生入死,难道便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吗?”说到心焦处,双掌不住摩搓恨不能立时将眼前少年撕个粉碎。 张入云眉角轻扬冷笑道:“这和你无关!何况我与你怨毒这么深,天下间任是何人将这龙珠取走,也强似落入你手里!玉音,你这般结果,只为你心思太贪,你即取了金精,又欲谋龙阳,只想天下间好事尽为你占了,却哪里能有这般轻巧事!” 玉音师太闻此,知张入云绝不得容自己上前,心焦作处,又不舍将灵角宝光伤了龙阳,无奈只得又舍一口上清真气,手底剑光再涨,青虹遁出,反客为主,倒向张入云杀来。 可不料此一回张入云也留了精力,不欲和玉音一拼生死,处处防备,一味的躲闪阻拦,并不当真与其相较,除玉音不顾厉害合身近前时才得奋力阻截,其余都是在拖延时间。无奈即如此少年人也不敌对方剑光青虹,半炷香的功夫过后,空中火珠虽得被段惊霆收取不少,张入云也已是油尽灯枯,时刻又被毙命当场的危险。 正当玉音见时久见功,敌手再无能为力,虽则空中龙珠一时里已被段惊霆收取了近一半,但就余这剩下的一半也可全自己功行,为此第一回上奋力娇叱,剑光如匹练也似的划经天空,青空包裹,眼看将张入云圈定,便可制其于死地。谁知就在这当儿,却见少年忽得通身一个惊爆,即刻便飞渡身形,晃之段惊霆身边。虽只一瞬间功夫,但张入云已取用混天绫将周身要害包裹,手中一提,便将段惊霆手底的龙筋与乾坤镯夺过。 玉音见二人躲在一处,一时里不知张入云是何用意,但当前情势并不容她细想,已是飞身而至,剑光一纵,便直取二少年胸膛斩落。可两人都无有躲避的意思,直到剑光加身竟也不作抵挡。玉音见状不名所以,但心头仍是止不住的狂喜,指尖点动剑光再涨,当即便已穿于段惊霆胸口。 万不曾料到,段惊霆得龙阳精气,片刻之间功力已得大进,虽是剑光袭体,但闻他一声惊叱,周身精光暴涨,竟将无坚不摧的伤恙剑震落一旁。老师太见此,心上震惊无与伦比,万没想到段惊霆可如此快速将金龙龙阳取用,其劲之刚猛连飞剑也不能加身。 而一旁的张入云也不料段惊霆片刻之内得了这般精进,眉头一皱,实出他之望外,但目光一寒,心底一沉,旋也自怀中取出一样物事,只待往空中一抛,便也是一粒火一样玉珠,当下又趁段惊霆逼退剑光气息稍弱之际,脚下一个力重千钧陡然踢出偷袭于他,张入云脚力沉重,又趁得是段惊霆势弱之时,为此对方不得不让,可就只一样,空中玉珠已是生出烟气一般的向龙珠裹去。 而段惊霆为张入云拳脚玉珠两般抢动,终落了下风,无奈一个振身而起,闪了出去。一时回首又看了看张入云,虽起始时满面憎意,但稍一掩息,便又作了大笑,当时里只摇首骂道:“算你厉害!竟要与我拼生死,同归于尽!如今你这般爱脸面的人物也使出这般下三滥的举动,这还剩一半的龙阳我就让于你又如何!”说完话又侧首笑对玉音师太道:“老尼姑!这会子换我来与你玩一会儿吧!张入云说的没错,你一颗毒心太过贪狡,样样皆想染指,如今可当真要两头落空,无一着落了!” 在旁掩息护伤多时的太行夫人见张入云使出这一般物事,虽再无力与众人相争,但仍旧忍不住惊喝道:“这是和光玉!你这奸贼怎也能得使用,你,你是不是已经和祥天做出无耻的勾当来了。” 张入云闻太行夫人开口,目光回转脸露讥讽道:“你这老女人从不降自己的女儿当人看待,人前竟也说出这等话来。你妄想以穷奇一族后裔收取龙阳,指望只有这一族人能抗的这和光玉珠的邪祟,可如此作想之为你是井底之蛙,全不知天大海阔的缘故。”言罢即将左手断臂举起,他半日里运气调整此刻才得有一些些回复,略一运劲便是奇痛彻骨,但此刻急于将龙阳收取,也是顾不得了。而坐下神龙此刻虽为段惊霆久制,失了先时刚猛,但眼见换得这一人气力好似弱了许多,忙又拼力挣扎。可这一番却是遇错了主儿,张入云见金龙又再作怪,一声惊叱,周身又披赤光,功力陡增,连左臂伤势也在瞬间恢复好些,一时间诸事停当,只将空中龙珠精元疾卷,收化为已用。 盏茶功夫过后,龙珠纯阳精元到底尽被张入云收取,神龙失了根本,周身赤火尽敛,而张入云一身劲力却已然大增,金龙再不能相抗只盘浮在空中束以待毙。 而另一边厢,段惊霆已是与玉音打了个难解难分,老师太见此一番为两人联手,各取一般龙阳,功行都得大增,知自己今日大意招至满盘皆输,徒留无意,几次欲震裂地穴连同座下金精一同遁走。可无奈段惊霆左拳中白虹劲走,次次都将自己截下,老师太知对方是欲谋她的脚下金石,可如弃石再走,实不得甘心,虽一力的挣扎却也没找到两全的计策。 而一旁张入云却并不上前相助,反是将龙筋乾坤镯收取,一轮将金龙打翻在地,方行至二人身前,左臂一阵抖动,已在片刻之内尽行恢复,口中一声轻笑,提了双拳与师太道:“玉音,如今再换我二人合斗你如何?”

第五十四回 云清望乡归 (肆) 第五十四回云清望乡归(肆) 玉音半日里与段惊霆独斗已是疲于应付,此刻又再加了一个生龙活虎的张入云如何让她不得惊惶。此前她多番筹措,自信只一得了玉石便可结阵立于不败之地,万不料张入云竟也如此劲猛的秘法奇术。拖延时间容段惊霆增长功力,再来与已较阵为其将剩余一半的龙阳取尽。张入云掌中一方昆仑至刚至猛的奇宝便已叫玉音好生头痛,此刻得了龙阳,周身赤霞披绕,如浴烈火,就只身形气势便叫她心上见惧,何况还有一个与自己相斗不相上下的段惊霆在一旁窥伺。 但玉音终究老谋深算,至此时仍旧能平生静气,指摘对方弱处道:“张入云!我知道你现时功力大进,但你不比这姓段的小贼几近半妖的身体,你妄动真气,收取这多龙阳,如再不趁时隙运气回力,随时随地都有被这狂猛的龙阳烧化原体的危急。” 不想玉音话音未落,张入云已是一个起伏,一拳挥至,为炫其伎俩只用左掌空拳砸到,但见一团赤光迸溅,随之又是莲花乱坠,只一拳便打的老师太几闭过了气,阻了其话头。再闻张入云笑道:“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急着想要杀你,你若是想拖延时间,才是痴心妄想!”语毕又指着一旁段惊霆与玉音笑道:“便是他此刻也不比我好受多少,你若识相些便将金精交出,我许是能改变心意,放你一条生路!” 闻张入云狂语,玉音也是纵声大笑,手指其人恨声道:“你只不过得了这么一点子龙阳便指望你可以和我相较了吗?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辈,若真想取你两个小辈的性命,直是易如反掌!” 段惊霆在旁立等多时,见两人来回对答早就不乐,他体内气血确如张入云与玉音所说的一样,如万马奔腾,直要将自己每一寸经络烧化,方才与玉音较斗时还可加以渲泻,一旦停了下来便是诸多不便,现又听玉音口出狂言,早按捺不住,双目充血已是于暴喝声中投到。 白虹贯处,端端正正的印在玉音座下红岩之上,将老师太身形打了个乱颤,后再提动拳脚一拳挥处不顾对方八方法阵,抢攻对方颜面,未料就见玉音两手食指指尖相触,强一法印,瞬时其人已是变化做一团白光,光耀千里,直刺人眼目。段惊霆虽在之前已将双目紧闭,但两眼依一阵奇痛,眼前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他生性激进,为对方暗算后不退反进,双掌齐齐推出即攻且守,生是不让玉音再能得后手。 不想掌风过处却无着落,原来趁此精光暴涨的当儿,老师太已是席卷了座下奇石与身前法宝,如疾风一般的退走,她久得剑术,只一展开身势便是快到了极点,自信张入云二人事后目力就算恢复,也断不能追上自己。就在她架空急走,眼看便要穿秘径夺路奔逃的时刻,不想空中一团灰影如纵惊虹一般的拦住其去路,再看清来人,正是毁了她多番心血的张入云。玉音见张入云竟得如此精准的拦在自己前路,收中惊惧,口底不由问道:“你,你怎会知我去路的?在我所纵精光一无妨碍!” 谁想张入云此刻仍闭着眼睛道:“这也要托你的福,当日我在雷音洞一役后,瞎了一年,你身法虽轻,但在我耳朵里却还是想擂鼓一样。”说完话方将两眼睁开,寒潭深淇,仍如平时一般的纯净,显是方才玉音的法术并未见功。再听张入云竟意出其望外又与她道:“今日我才得龙阳,心情大好,倒不想取你性命了!你要是将祥草和脚下金石交出,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因见玉音面露疑色不语,张入云又道:“想的多了也是无趣,我虽有放你之心,段惊霆却是不然,你平日里只知算计别人,却不想你现在就除了脚底的金精,也还是一身的奇宝,焉知不有被人侵占抢夺的时候?” 此番话犯了玉音忌讳,老师太闻声便是一惊,忽听得身后一阵风动,知是段惊霆已然袭至,才刚抛出伤恙剑略作抵挡,便见身前人影一虚,原来张入云已是闪身而至。玉音惊怒,知张入云绝不放过任何能收的全功的机会,虽言语中说出放落自己,但此刻段惊霆即已出手,他也绝不得袖手旁观。无奈之下,玉音只得将久护在身前的八样法器推出,一时间精光暴涨,宝物且如一面巨网一样向张入云投来。趁此当儿,老师太已是夺路而逃,行时也再不驾凌与金精之上,还是手揽青虹将奇石摄走。 而在此刻段惊霆已趁玉音分心三顾,剑光转弱,一拳砸下将飞剑震退,他身法也是奇速,一个冲身竟投得玉音身后不过三尺境地,眼看他出手,玉音师太不得不做抵挡,未知老尼姑似早有准备,腰间一方小小的红口袋不解自开,一阵精光蕴动,便有一人影被丢了出来。段惊霆见多了一人,还当玉音暗下埋伏偷袭,一拳便得掼了过去。可就在同一时刻却又见那人身形娇小,是一女童,段惊霆猛地一个激令,忙将拳收回,翻腕将其人接住,为此一番耽搁,老尼姑已然卷了奇石遁的远了。段惊霆自忖自己虽是身势快绝,但不比玉音功行深厚法术高强,带携了一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追上。 正在少年人嗔恼的同时,却见一旁几被宝物网罗的张入云,同样也是一拳惊走,白虹生出,正打在震落一旁,于空中遁形的伤恙剑上。张入云这一拳好不厉害,白虹皎洁似月光挥散,一击撞在剑身上,只打的宝剑一方嘶鸣,身前团团围阻的八宝也是为之一陡,趁此当儿,张入云已是夺路而逃径往老尼姑飞行路径纵去。 段惊霆反应也是极快,见张入云这般出手已知其究里,大喜过望,忙挟了怀中祥草也是取势飞渡,后一想心又不甘,回身又是一拳掼出,再往那伤恙剑身上打去。不料玉音到底修为精纯,不意之下为张入云暗算中了一招,今番如何再能为段惊霆所伤,一个剑光疾纵便已闪过,幸的段惊霆功力也是大增,白虹虽未击中剑身,但到底也从其芒尾上掠过,因少年人拳劲高猛绝伦,仍旧将飞剑略有震荡。远处玉音为此上遁光也是为之一颤。 得此空隙,张入云已是投身赶到,也不答话,扬手便得将撼天雷击出,空中一团乌云翻滚,赤光乍现,正打在老师太青虹摄取的金石上,虽则那青虹是玉音师太久经精炼的法宝,轻柔至极,但雷劲刚猛,一样打的金石甩手飞出,老师太几经变化才好容易将金精重又摄在手底。见自己精心算计却仍为张入云拦住去路,嗔恼之下,玉音掌心间又是一蒙寒光闪动,乌油油的,几不可辨视,却又箭矢一般与空中打了圈子往张入云浑身要害打到。 见对方重施顾计,张入云一声大笑,双手一探,掌心中已分别多了两面寒光闪闪的圆镜,其中一面只一晃动,便是疾风陡起,又再张入云累力之下更是狂风厮掠,将个玉音发针吹了不见踪影。而右臂再挥,另一面暗紫色的镜子竟被他做了暗器打向玉音。 玉音不知这圆镜是个什么宝物,心中计较,抖手便是一记掌心雷击出以做试探,可未想宝镜未至,香风已是先到,老师太鼻下闻得香风浓郁,只好叫人如饮了蜜露一般的醉人。当下老师太脑中一个晕眩,圆镜便已是闪过神雷,于空中绕了圈子打了过来。玉音近百年的道行,只一闻这香风,怎能不识其中的厉害,也亏她见多识广,抖手将青虹提过,便用金石挡在身前护持。而事实也确如其所算,张入云这镜子虽奇异,但威力却并不劲猛,当时打在金石上并不见甚威力,已自震开一旁。 可张入云却已乘这当儿,跃身而至,手提乾坤镯幻化的金轮已是当头砸下。玉音见之大惊,她此刻无用法阵周全,乾坤镯威力绝大实不易抵挡,无奈之下只得又将怀中灵角捧出,刚欲施放,却见张入云却志不在自己,而是一轮正砸在金精赤石上。就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少年人与老师太俱是各自箭退飞出,而空中巨石也到底脱了青虹束缚,坠向地面。 玉音见张入云几番功夫终于得手,恼羞成怒,不由喝骂道:“你也开始以毒物偷袭了吗?不知花影见你现在这副举止,倒是怎生作想?” 张入云笑着将空中紫镜收了回来,又与眼前人展示道:“这是我义妹尾后风、毒两尾盘节,如不是被鸥鹭子那臭老道偷袭下杀手,如今怎有可能用此物来伤你?值此一事,也可见冥冥之中倒真有因果报因。玉音你是出家人,即做了这许多恶毒的勾当来,怎还有闲心指摘起我来了?我劝你还是快走吧!现时我已说过了,至于你我之间深仇久怨,我日后自来拜访讨要的。” 两人言谈时分,就见段惊霆已是堪堪驾风纵至,玉音知张入云恶毒心意,虽有心想趁此时机将眼前大患除去,无奈身后还有一个一般高强的段惊霆,自己实有些分身乏术。无奈一咬牙,便已是振身而起,她此刻空身上路,自是飞行绝速,晃眼便行出老远。 可段惊霆有怨必报,见老师太走的远了,也还不肯放过,一个冲身仍往前追,见带了祥草不够快捷,眉头一皱,正见玉音九样法宝正化了电速飞掠而过,少年人心毒,左拳挥处,便是一团寒光惊走,他左臂本是冷龙龙爪,此刻得了龙阳可尽力发动其妙用,一个催力,便皆了冰精在空中,将九宝裹住,再又一拳穿过,正打在伤恙剑上,因是身剑相合,老师太又被制肘,身形又是一晃。 祥草正在为段惊霆竟能挥手成冰兴高采烈,不想少年人忽对张入云喝声道:“接住!”说话间,已将祥草如抛流星一样的扔在张入云怀里。而自己得了空身便是一个晃动,往玉音师太扑了过去。其人未至,拳风便已惊走,直掼老尼姑胸膛。 不料白虹未至,玉音胸前金光便已惊显,当时便将段惊霆拳风惊走,旋又一个暴涨,几将少年人吞没。 段惊霆不料对方还有这等能为,只得闪身先避其锋芒,好在玉音此刻只求全身而退,倒也不欲耗费元气与他争斗,只将其驱退,便一声惊叱,一息之间为困冰中的九样奇宝已是脱困而出,眼看收转了就又要遁形而走。段惊霆见之心有不甘,但为对方金光照射,身体好不难过,拼力也只是再击出一记白虹,身体到底不曾挪动。 此刻张入云恰恰携祥草赶上,见段惊霆果然不敌玉音,又见怀中祥草见段惊霆负伤面色惊变。只笑与其道:“我替你段大哥出口气如何?”

第五十四回 云清望乡归 (伍) 第五十四回云清望乡归(伍) 祥草不置可否,但她天生异禀擅观人气象,段惊霆一身邪气在她眼里却实比玉音师太可爱的太多,今见张入云开口道要上前帮忙,不由自主便是点了点头。 张入云见之一笑,抖手便将最后一枚金燕镖取了出来,一鼓作气单掌便已变了赤色,原来是他刻意将铁研针的真力注入金镖之内,要知张入云金燕镖本已是天下罕有的暗器,乐长老人铁研针功夫更是变幻摩测,此刻再加上他才刚得手的一身至刚纯阳,几番发作将个金镖炫耀如漆黑深暗的地穴中一颗眩人眼目的火星。祥草心性幼稚,见张入云张手便将个金镖大发光明,只当他是在作戏法与自己瞧,立时眯起眼睛拍着小手叫好。再见张入云振腕将其甩出,更似是在夜里发烟花一样,心觉有趣,更是兴高采烈,制抑不住的兴奋。 可这枚金镖可是玉音师太的煞星,她连番与张入云二人交替争斗,都是费尽了心血气力,如今施动未炼制圆满的金角更是耗损元气,待其查觉时,火星业已是近在眼前,无论如何也是不及换兵器抵挡,纵是偏头侧过,自负也是力有不逮,可玉音到底学有所长,见此危及,即刻将口张口,顿是一茎玉筋托着一朵青莲自口内绽处,生生将张入云倾尽全力的金燕镖架住。如此奇术当真高明,便是向不服人的段惊霆于旁见了,也是为之乍舌。 张入云见之也是面显不悦,可是他此刻功力大进,这一枚金镖到底与众不同,虽为玉音青莲架住,但兀自与莲花近前转个不休,好似一团精光闪耀,不住跳跃的晶球。稍时老师太到底气虚,况且眼前二少年都堪称自己大敌,实无心恋战,于是一个拼力将金镖震偏了方向,这才驾剑光纵身而逃,不料张入云金镖至此时余力仍自未尽,虽偏了方向一样还是打向玉音,只可惜未曾将其人颜面伤及,而是只差了一线将老师太经久带在头顶的黑纱罗帽挑落。 一时露出玉音本来面目,张入云心神一振,急待见其为香丘临终前崩裂内丹毁容后的丑模样,谁想自己大错特错。其人竟是个少女,本该光溜溜的头皮,更是密发丛生,虽清瘦的厉害,但却毫无疑问的是一绝色女子,一方清淡的面孔直惹人过目不忘,下巴尖瘦的厉害却又正合了沉着如幽潭一般的秀目。面相清雅细致,纵是与姚花影天仙般的绝色佳人也不逊色,瞧仔细时,只依稀有几分模样与当日年老的玉音有些相似。 祥草见与段惊霆久斗竟是一如此俊雅的大姐姐,当时只改了声气,张大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可就在她疑难时刻,却觉自己浑身打颤,留意之下,越来是搂抱着自己的张入云正深蹙眉头,将唇反咬几映出血水。还未待她惊声,陡觉周遭空气一窒,瞬间里自己已被张入云晃至玉音近前不远处,再闻少年人一声虎吼,穿云拔日的一拳惊虹便已掼了出去。 可此时此刻玉音已是得空回气提力,见张入云识破自己面目恢复,纵声高笑,便自腾空而走,张入云一拳虽劲,但应急怒之下失之灵动,为玉音空中一个转折便就轻松躲过。而一旁段惊霆见玉音又走了,又欲重使故计再击其空中飞剑法宝,不料却为恢复神智的张入云伸手拦道:“不用了,这老尼姑绝不会再容我两人两次得手的!”果然,他话未说完,那伤恙剑便是一阵霞雳般的作响,随之剑光暴涨,将众人耳目遮避,护了剩余八宝一阵精光闪动也自走了。 段惊霆见走了玉音,犹自不悦道:“如此放这老太婆走了,实让人不甘心,就真如你所说的不济,我也要让她尝几下好的才能放了她!” 张入云摇首道:“没用的!这老尼姑功行还是在我二人之上,真如发起性来,不顾厉害拼毁几件宝物,却可真如其所言将我二人治死,今日我二人能有这般结果已是万幸,何况这龙阳极尽刚猛,再久斗下去,还没等将她拿下,我二人便已为气血破体而亡,有甚意思!” 段惊霆此刻体内纯阳劲气乱做一团当然知道张入云所言不虚,可观对方面相却又没有一些显露疲乏的意思,他此刻还有图谋,当然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短处,当下里强打精神辩道:“只是如此可太便宜她了,早晚我要找她算账。还有你不是说了这老太婆已经毁了容了吗?怎倒又成了个美貌的女子? 张入云闻言冷声道:“她是我的,倒不劳段兄出手,迟则数年内,我必要登门造访!” 段惊霆笑道:“还要过的几年?你倒算的精准,你是想等再过几年让她把几般法宝熔炼修成再上门强夺吧!到时还可趁机羞辱她,算来你还真是够毒的!” 张入云不料对方这般眼力,竟一眼看出玉音几般法宝均未炼制完全,可仍旧答道:“她身上这些零碎,我从不曾放在眼里,不过其中有几样是我身边几亲密的人用性命换来的,我断不能容别人再夺了去,之所以再过的几年去寻她,一为功行深造,二为你所言,我正是要让她知道辣手毒心招致的报应,不如此也不显天地道义和我张入云的手段了!” 段惊霆听罢大笑,笑声不断几使其背了气去,时久才得住口道:“我最佩服你的,就是你这一口仁义,却又行的毒手,虽则要人瞧了虚伪不堪,但到底也是以毒制毒,还不算是最下乘的那类贱人!” 而至此时祥草见段惊霆面色渐渐恢复,心上高兴,急欲挣回其怀内探视,一味的催促张入云飞临其身边。少年人见怀中少女到底与段惊霆更亲切一些,不自觉间多少仍有些不甘,但他心性恬淡,面上只露出几许尴尬的笑意便自作罢,手中轻松,便将祥草如推烟雾,缓缓送回段惊霆怀中。 而段惊霆见祥草恋着自己,却是大摇其头,无奈少女已是一个欢跃便将他紧紧抱住,仍他怎么撕扯也不放落,到最后无法,只好将其背在背上任由祥草在自己身体上下摸索。 张入云见此时换了段惊霆尴尬,不由乐道:“不料还是你最会照顾小女孩,前番我于林中与她共处两日,可没叫我少受罪,样样都要与你一样,尤其是到了晚间还要我说故事与她听,这桩事却是最难为我的!” 段惊霆听罢,便是变了色,不想自己一时将身平作故事与祥草说了,竟会被张入云听去,此刻他知张入云与自己都在图谋同一桩事,如今对方说了这一句话,纵不是故意嘲笑,也是有心折损自己精神,眼珠转动即时便住了口。忽然间两人都得沉默了下来,只闻祥草一人在段惊霆背上的嘻笑声。 双方对峙多时,到底张入云俗务多些,诸事挂心,当先开口道:“我二人此刻都是身心疲倦,一身纯阳更是未曾消纳。以我之见,还是先过得两日将伤养好,我二人再公平决斗,争着脚底一方奇石如何?”言毕又补充道:“还有祥草也在这里,我不欲让她见我二人厮杀的血腥场面,你我二人功力相差不多,万一较斗起来时间长久,我也不放心她在旁不遇危险,如此这般,不知你意下如何?” 段惊霆天生性急,自不耐久候,闻言便是不悦,但张入云语及祥草难为,却让他不得不顾及,思虑多时,方开口恼道:“即如此,我便限你一日将你那乱七八糟一番零碎打扫干净,你身体要是在一日之内打理得不周全,可别再与我打机锋!” 张入云笑着一抱拳道:“如此倒是有劳段兄了!” 不想二人谈笑间,却闻的远处地穴中传来一声龙吟,祥草闻声陡时抖作了一团,段惊霆见状忙抵掌抚慰,旋又与张入云骂道:“你即取尽妖龙的纯阳,还留着它做什么?” 张入云此时也是面显不悦,闻声答道:“它元阳丹气虽被我二人尽取,但一身精血还在,我见你当日将恶蛟气血精华全取,还指望你会再出手呢?” 段惊霆怒声道:“你倒为我想的周到!只是这点精血我还没看在眼里!” 张入云本还欲问段惊霆由谁动手,可见祥草此刻正紧紧搂定着他无暇分身,只得道:“如此,就由小弟代劳吧!”言罢自飞身往地穴中纵去。 得龙阳相补,张入云功底已得圆满,他轻身功夫本就入绝流,此刻排云驭气的功夫更不在话下,只腾身纵起,晃眼便已穿过秘道下的地穴。再张眼时,却见那金龙正与太行夫人作难,此时的它龙阳虽已被张入云二人取走,但到底数千年的恶物仅凭体胎原质也是凶猛至极的异兽,因垂涎太行夫人一身好皮肉,正使动烂银也似的利爪,张得血盆一样的巨口,生要将老夫人生吞活剥入腹。 而太行夫人因被张入云打成重伤,又夺去了百宝囊,仅凭随身三柄飞刀勉力挣动精神逼出些许刀光抵御,可金龙爪牙尖利,鳞甲坚厚,再任太行夫人任何挣扎,三柄飞刀也仅能将其周身密鳞划出一溜火星,丝毫不作威胁。时间不大太行已是疲于应付,香汗淋漓,纵是天生花容月貌,此刻也已尽殓作了土色,尚幸她一身宝甲到底也是一件奇宝,每每眼看着要为金龙生擒,却又总可借金鳞甲威力逃遁。 张入云本欲在旁多坐观一刻以惩戒其人,可又见金龙为擒不住太行而时有惊声,防再被祥草听了害怕,这才一跃上前,也不做势,探手取过便已扣住龙吻,劈手便将金龙扯过,掌底运劲,直如甩脱一条菜花蛇一般,将其掼向近旁岩壁,那神龙本就元气大损,为张入云神力提纵,只一击便得瘫软在地,回首见伤及自己的正是先时取走自己内丹的恶人,心中害怕,虽为恶兽,也不禁于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惧。 张入云见它此际周身烟光尽敛,再不复先时那般威势,但足有十余丈的巨躯,周身紧披密鳞,爪牙尖锐,阔口张合之际便得一片白雾,仍旧是一副凶猛恶相,叫人不敢逼视。张入云行近其身前,只目视金龙静默不语,半日后方得开口道:“你只是行了禽兽的本份,但就如此,我还是不能放过你,受死吧!”言毕,已纵金轮下击,但见空中一团赤焰惊爆,金龙便已了帐,只是张入云手脚干净一击取其性命,未使其多受折磨。 待少年人毙了神龙,复又回首行得太行夫人近前,老夫人见他手屠神龙又与自己近前,只当要对自己不利,眼神也得一片惊惶,但她到底多年养成的作性,见自己竟与张入云这等人面前露怯,心中一愤,旋又恢复往日娇态,决意宁死也不受眼前少年的羞辱。

第五十四回 云清望乡归 (陆) 第五十四回云清望乡归(陆) 而少年人却出其意料之外,并未动手,只凝眉对视自己说道:“我今日不杀你,只为你终究是祥天的母亲,祥天心仁也绝不得要我行此举,你一生皆占人强,此时落难也够你消磨的了,我只望你日后不要再惹事非,不然的话,我自会再来寻你。我的手段你已尽知,如你自负还有能为与我作对,今后只管再放厮胡为好了!”一时上倒不见他离去,反又走近太行夫人身旁低语了几句,老夫人闻声便得变色,一张粉面虽气的煞白,可到底奈何张入云不得只能任由他而去,心燥气浮之际便是少年腰间的百宝囊也没有索回。 而待张入云回到段惊霆身边时,段惊霆已是为其去的这半日功夫面显不悦,而祥草却因与他玩笑多时,一张俏脸笑的甚欢。张入云见之心中一安,遂又道:“祥草!有一个人我很想带你去见一见,我猜你见到她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祥草闻言便即皱了眉,因不舍段惊霆,便娇声道:“那段大哥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张入云笑着摇头道:“这个可得要先问那个人才可以,不过你段大哥可以在外间等候,当然这也得要他愿意才行!” 祥草多日来被太行夫人管教和玉音劫掠,此时才见得段惊霆心上大是喜悦,又有张入云在一旁更得安心,实不愿再见外人,心中害怕只摇着头道:“那我还是不去了!” 张入云不想祥草不愿离得段惊霆,意料不及只得是一阵皱眉,谁知正在这当儿,段惊霆却背过身劝慰小祥草道:“小毛丫头先和这伪善君子走一趟,他人虽可恶,不过即是开了口,定是要你见得人是你至亲,不会惊吓到你的!” 闻此话,显是段惊霆已知张入云要带祥草见其真正母亲紫祥天,眼见张入云面露惊讶,段惊霆不悦道:“我知你在想什么!我到这坐望峰来回三次,内里详细自是知道一点,你又是滥好人一个,此刻这般做作所为何事,我怎能不知晓!最好把这臭丫头一举送走,好省我太多心力!” 张入云倒是第一次见段惊霆也有温良的一面,值此笑道:“不如你干脆留在这坐望峰如何!祥草这般喜欢你,你能留在这里陪她的话,她一定很高兴的。” 段惊霆闻声即是变色,直换了冷面孔与张入云道:“你不要自己做些麻烦事,还要为别人身上揽,此间我一得了这奇石,便再不来此地,你这般会兜揽,可小心我趁你赴会佳人时,自取了金精就走!” 他本未威吓张入云,不想对方只摇首道:“你不会的!我二人几番较量,你我为人早已尽知,段兄如将这金石擅自取走,日后我必追你至天涯海角,永不得宁日,反之亦然。不然你也绝不甘心在此久留。” 段惊霆为其识破心思,更是不乐,一个背手便将祥草自背上解下抛在张入云怀里,即时便已盘膝坐地骂道:“随你如何争辩,我只在此等你一日,十二个时辰之后,你如不得出现,我即刻取了金精就走!”言罢,便已合眼运气调息,意图尽数将龙阳收化。 张入云闻声只笑了笑,一时抱拳便走,怀中祥草见段惊霆并不跟了来,很有些不情愿,好在张入云对她也是一般的和善,自己也颇喜欢他。走的远了,便也改了心思,随其一路说笑,便自出的地面。 二人一出的地底,但见眼前一片金光,原来众人在地穴中待的久了,此时天刚破晓,朝霞初露,将个坐望峰打成一片金色。坐望峰山势高峻,初晨时分自然寒冷,而此刻张入云身披金霞,阳光抛散,身上却又得一处温暖,低头取视自己双掌,略一运劲即见掌心中劲气横流,红光化动,险些可凝做一轮赤球。眼观自己身体变化,张入云于晨光下深吸了一口清气,周身骨节作响,经络里注了水银一般,无一处不是劲道,头皮作痒,劲气冲盈的恨不能将额角皮肤撕下,好使体内奔腾热血喷涌而出才得快活,待闭目思过,恍惚间已是隔世为人。 祥草见张入云一时里抓耳挠腮,极不自在,心上关切,忙问道:“张入云,你怎么了?” 少年人闻言只笑了一笑,遂又将祥草放稳在自己肩头笑道:“我们这就上路,越快越好!”还未待祥草反映过来,张入云便已腾空而起,直往御灵园方向飞去。此时出了地穴,再不受狭窄的地道束缚,张入云已可任意自在飞行,他天生就是爱奔的性子,当日初得了些轻功造诣,便是每日里由着性子飞奔,今日终得圆了自己儿时梦想,可自在出入青冥,一时纵发了性,只带着祥草与空中如云雀一般盘旋飞舞,时儿穿云破雾,只在云海中翻滚,时儿自密林间穿跃,虽疾身飞纵,险象环生,但却总能与最危险时分,自茂密的枝杈穿过,没有一丝妨碍,将个先是吓得心惊胆战的祥草,后又逗的咯咯娇笑,但得后来张入云干脆与一面镜湖贴得湖面一惊急掠,而祥草侧紧紧搂着他脖项,取手撩动水花,激起一串串涟渏。二人一直在湖面留恋了几个来回,才不舍飞身再往墓城中飞去。 张入云早得了紫祥天传援,再进得这墓院中自是未遇一些困难,未曾想二人才刚踏进墓院中数步,便见空中白光一显,佳人已是纵身而至。初见张入云安然全身而归自是欣喜,可再见他已精赤了上身,身体上还有好些处受创的痕迹,不由又是担心起来,面泛忧色急忙问道:“怎么?你受伤了?” 张入云闻声,连笑着摇头,长臂揽动,便将藏在自己身后的祥草拽了出来。 紫祥天见张入云竟带了一女子回来,她虽心地纯结不染一物,但仍旧忍不住秀眉微皱,可待看清来人相貌时,立是惊觉,口底道了一声“咦!” 祥草待见得母亲时也是心上莫名的惊惶起来,她本为太行夫人多年束缚,从不敢与生人面前放厮,可如今却不由自主提步向前走了几步,将紫祥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仔细。 紫祥天不似祥草受了劫难失去神智,她母女二人论相貌并不是很相似,但母女天性生于自然,只倾刻间便已查觉来人是自己以为早不在人世的婴儿,心中惊慌,忙侧身急忙于张入云问道:“她是!” 张入云见祥天果然不负其生母,已将祥草认出,一时间为她母女二人终在一起欣喜,过于兴奋之际反倒不知怎生对答,只闻声笑着点了点头。 见此紫祥天才得笃定,忙取手将祥草小手捉住,她心中虽欢喜,但无奈并无一些做母亲的经验。心中虽激动,却又不曾流泪,只怔怔地看着自己女儿,双手不住摩搓其手掌,半日才得开口轻声说道:“你,你可愿意和我在这园子里住下来?” 祥草心上虽有些惶恐,但听得对方言罢,却是想也不想便将小头连点。见此紫祥天大喜,这才将女儿揽在怀中,虽有心紧紧将其搂定,但又怕弄痛了她,只能将其首贴在怀中轻轻抚抚摸,怔怔不语,过得半日后,才忽然想起什么,忙对张入云大声道:“谢谢你啦!张入云!从此后,就算你不在这里,我和女儿也有两个人呢,再也不会寂寞了!” 张入云听罢狠狠的点了点头,眼前母女二人虽未曾落泪,反倒是他心中酸楚,险些落下泪来。 一个时辰过后,祥草已与母亲分开,只在园中草地上翻拣草莓吃了个肚皮滚圆。而紫祥天听完张入云将连日里所遇诸事道的详细,方开口道:“如此说来,你还是要与那姓段的公子做一番较量了?” 张入云点头道:“他与我此刻都是一个心思,这金精关系甚大,我与他都不舍将其送人,何况如有一人心中存了相让的心思,也只会教对方觉得是在侮辱自己,这一战确是难以避免的!”因见紫祥天闻自己终要有一番较量,心上关切,面显忧色,忙又道:“不过你放心,此一回我与他只是公平较量,也许大家都会各出计谋,但凭的也是机智与手段,并不似与恶人生死相搏那样危险!” 闻此紫祥天这才有些安心,心又劝张入云道:“那你还是早些入墓室寒暧泉中休息养伤吧!还有你一身龙阳才刚得手太过强横,就由我来为你导气疏引一番吧!” 张入云知紫祥天的功力高绝若能得她提携,将龙阳化归已用,自己与段惊霆相斗时,少说也可添得两分把握。但他天生傲骨,与段惊霆这番公平较量,绝不愿假手于人,即时道:“这就不用了!我此番有墓道内的温冷两道灵气相助,精神气力恢复已是占了莫大的便宜,若再得你相助,却被段惊霆瞧的小了,何况你如此行举颇费气力,你又才与祥草相认,还是在这园中多陪陪她才好!”说着从怀中取出和光玉交还于紫祥天,又将抢夺自太行夫人的七彩百宝囊一同解下递了过去。 紫祥天为太行夫人女儿,触眼即知是母亲的宝物,眉头一皱便欲不要,却为张入云拦阻道:“这些到底都是你紫家的东西,你母亲性恶,有了这些做持仗,只能为祸,你纵是不喜这些破铜烂铁,也就当收在身边,不助长你母亲凶性就是了!” 紫祥天还待退辞,欲送于张入云由他发落。不想张入云笑道:“这要这些牢什子做什么?当初你母亲也正是因为太过相信这些死物的威力,还招至今日的境地,我这时功行初成,只一待龙阳收取,便可随意施展拳法罡气,纵是飞剑加身也自负有力量阻拦,多带这些零碎,反不如你收在这灵园中来的好。” 为此紫祥天才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心上终究关切,直将张入云送入墓道中,又为其探视一番,指教一些运气调息的窍要,这才步出与祥草二人一同在园中作耍。 张入云当日失智与艳娘交媾,破了童阳,不只功行再不能激进,连带真气内力也打了折扣。如今坐望峰地底一役,为其出得奇谋,获了神龙数千年积聚的丹阳。虽是与段惊霆一人分了一半,但就如此真气内功也陡然间高了数倍,何况本就点破的童阳得天下间至刚至猛的金龙纯阳精气补益,虽还是破了原身不得圆满,但就功行进益而言已无妨碍。 如此大犯异端才得进益的举止,当年的张入云是想也不曾想过的,可如今却生生做就,少年人心中千回百转,怎么思索也不能得人间要领。即是如此不能通世间因果,张入云索性也不再去想他,他悟性远在其身体资质之上,今番得了龙阳提拔,可实现当日他想都不也想的异能,张入云本就是武痴,一时为脑中各门心法本领沉醉不能自拔,只在墓道中潜心锤炼。

第五十四回 云清望乡归 (柒) 第五十四回云清望乡归(柒) 因与段惊霆约定一日为期,张入云到了月上中天时分,便自墓道内走了出来,虽是时间伧促,但到底已将体内龙阳尽归入丹田内收用,自负便是段惊霆比自己行功的时间久些,又有龙臂精气相助,也不定就比自己收获的更多。 待他行至墓道外,却见紫祥天母女二人自卧在草地仰望星空,二人虽是母子关系,但俱都不通世事,做一处行止,反倒更像是一对姐妹。当张入云行出墓道外,紫祥天第一个察觉,心上关切,忙走近张入云近前探视,她于世俗情理不同,可一身的修为却是惊世骇俗,见张入云气色已知将体内纯阳化解,但再一端详,却又眉前皱动,略有些埋怨道:“怎不在泉水中多浸一晚,你不是说明早就要剧斗,这么早就出来到底少些益处。” 张入云笑道:“我在这寒暖泉水中修炼已是占了不上便宜,大半日功夫已是很有些进益,而且不知怎地,今日总有些心上不宁,想外出走一走,战前气浮是武者大忌,虽是在墓道内多些时间修行功力提升的多一些,但相较之下反不如将心气收敛来的更有些用处!” 紫祥天可算的上是当世高手,深知修行的难处,听张入云这一说自不好阻他,又见对方相邀自己行出这墓城,到万香园中走一走,她到底在这灵园中待的久了,此刻忽然要她在十多年后立时行出这园子,终究有些胆怯。只是她心底纯净,擅观人心理变化,总觉张入云似有心事,如此反出人意料道:“张入云!你好像有些心事,要是觉得待在这里气闷的话,就一个人出去走走吧!不过在你离开这墓园中回家之前,却要知会我一声!” 张入云不料紫祥天竟能觉出自己心上烦恼,但又见对方误会自己是为想家的缘故,连忙安慰道:“我确是有些心事,想外出见一个人,本想让你也见见她的!” 紫祥天道:“哪你可以把她带到这里来啊!” 张入云笑道:“我倒没想到这一点,这倒好,我猜她也会喜欢这里的?” 紫祥天问道:“哪你还不快去,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张入云笑了笑,便纵身遁在空中,往坐望峰山脚下飞去,临行前祥草见他飞纵在空中,本想跟了去,幸得一日下来她与紫祥天已是片刻不舍得分离,还有这园内各处境致尚未玩的尽兴,所以才没有跟得去。 少年人飞遁在空中,与四下里各方巡视,他只是心存一念,并无十分把握,于空中飞行许久不见踪影,心上不由渐渐冷落。正在犹豫时分,忽得见密林中有紫光惊显,心中一喜,忙飞纵身子落了下去。待行的近前,果然沈绮霞正在一参天古树下休息,见张入云飞近,一时想要站起,却又有些挣扎不动。见此,张入云连忙飞身将其抚稳坐下,一言不发,已然取手抵在姚花影掌心上,内力催动瞬时已将其一身伤势探了个明白。 沈绮霞本就精擅医术,见张入云替自己诊治时手法独特,内力巡走更是匪夷所思的迅捷。不由夸赞道:“我初以为你只是得了些指点,不想确真的得了高人传授,当真该恭喜你了!” 张入云闻沈绮霞言语中有隐瞒自己的意思,事出关心,任就直言道:“沈师姐心思太乱,妄自运功疗伤,反岔了气,你连日劳顿,今时几行功走了火,还是不要再言语,且由小弟先替你将散乱的真气收正才是正经。”言罢,已将沈绮霞一掌捉住,又取三指抵在其脑后玉枕穴上。 沈绮霞是峨嵋高弟,如何不知道张入云如行此举极为耗费内力,虽则一日不见,对方功行好似大进,但如此艰举的行功实不是往常张入云能够做到的,当下心焦,忙开口阻道:“不可!这样你要。”未想张入云已在其耳畔答道:“无妨,我自有余力,沈师姐不用为小弟担心!”说话间劲力已然催出,沈绮霞见阻不得他,又知自己若再开口,对两人都有伤害,深忧之下,忙禁口,将周身经络放动,她本是心乱如麻,此刻为保张入云不在为打通自己诸穴多受负累,反倒心志专一,一念不生起来。 原来当日姚花影将沈绮霞带出险地后,两人都是一肚子的心事,姚花影只一待将沈绮霞送回峨嵋众弟子身边,便转身离去,也不在坐望峰留恋,只往东方飞走。至于峨嵋众人虽经了一番灾劫,但名门之下到底不同,由刘乘风出手并佐以灵丹,沈绮霞一身重伤便已恢得的一多半。昆仑董开阳早已在脱得雷阵后离去,峨嵋众人此刻集起,自也要上路。不料沈绮霞却一反平日柔顺,决意留在山脚下等张入云消息,纵是刘乘风也阻拦不住。叶秋儿本想留在师姐身边,但却被沈绮霞劝止,无奈众人只好商议回得峨嵋后只与掌门禀报沈绮霞是暂在坐望峰疗伤,并不提及其它,众弟子不想颇为顽固的刘乘风此刻也能和众人附合,意出望外,待将平日里对这位师叔的恶映像改了七八分。 待众位同门走后,没成想,沈绮霞因关切张入云半日不曾出的地穴,怕他遭遇不测,又为自己伤势未愈着急,心焦之下,不合妄动真气疗伤,下半身已渐失去知觉,再待得张入云遁于空中寻找自己时,早已无力气起身,无奈只得将紫炎剑抽出,纵剑光将他引了下来。 再说二人于当地疗伤,沈绮霞天资聪颖,悟性绝高,论功行为峨嵋二代弟子中第一人,如张入云这一般行功为旁人疗伤,实在只有功力高过对方甚多才能为之,为此也正是沈绮霞所担心的,只怕张入云功行不到,救不得人反害了自己。 可事实却是大出她意料之外,张入云修行深厚与人体经络秘穴知之极深,并不出多少精力,一般得可长驱直入,将沈绮霞诸穴打通,不过盏功夫便将她病体收整,气血重新凝聚,正在沈绮霞以为体内诸穴畅通,张入云可收转功力之际。陡然间竟觉查对方至此时才显出真力,正在她惊讶时分,少年人已催动内力,如真气如惊涛骇浪一般冲洗着自己每一处经络,且气息狂燥,刚猛之极。沈绮霞善忍,初尚能支持,直到张入云真气扫荡自己身驱第三回上时才得坚持不住,心头意识晃动,终告无力支撑。而身旁少年人也及时查觉,忙将真气收回,双掌撤下。 而至此时,沈绮霞就觉自己每一寸皮肤都欲作痒开裂,丹田下真气虽然充沛至极,但为张入云纯阳内力催动经络,身体却越来越来燥热,本是惯常里一副冰清玉洁的面孔,此刻却是摸了浓浓一层胭脂,连耳根都已燥的红了。沈绮霞素日持重,此刻失态反不知如何处置,因在张入云面前尴尬,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幸得张入云及时开口道:“小弟虽得龙阳,但还未能妥善运用,因这丹气过于刚猛狂放,才使得师姐有些不适,真是对不住。好在沈姐姐你现在已然痊愈,我想你也在这里坐的久了,不如与我在这林中走走,散散心,这山脚下甚是清凉,想来不用过得多少时候,沈姐姐体内真气便能尽数收转了!” 沈绮霞正在尴尬,见张入云开口解围当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话间已然移步前行,边又回首笑与张入云道:“你哪有什么对不住我的,我得你将伤势平复,又借力真力提炼功力,谢你还来不及呢!”说着话,便已取掌凝神聚气,但见十根玉葱一样的手指,俱得笼了一层玉光,屈指弹扣,便闻一阵哨声。沈绮霞虽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功力进退,但多年苦修,今得张入云相助再上一层楼,心中仍旧止不住的有些高兴。 可回首之际,却又皱了眉似有疑惑道:“我本来以为以你心性,是绝不会做出索取龙阳的事情来的,不想你倒是真的做成功了!” 张入云知道沈绮霞如此这般说话,是在照顾自己脸面,只摇首笑叹道:“我修行有疏漏,该受这般惩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又有好些人情要还,不得不大举提升自己功力,出此下策,非我心愿,但也是不得不去做的事!好在我自负今后功行已有小成,但不用再做这些有干天和的事了!” 沈绮霞点了点头,低头想了想又道:“哪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入云笑着将自己与段惊霆赌斗一事告之,倒换了沈绮霞有些担心,不免问他此一战可有把握。少年人思量半日方抬起头朗声道:“我和他都各有遭遇,段惊霆资质在我之上,人有聪明机智,还有一条古怪的臂膀,实在难以对付。好在我也不弱,并没有什么不敌他的地方,大家此次公平相斗,无论如何总能分个高下,但我此刻却从没想过会输,不知怎地,总有些自信满满,想来他此刻也是和我一样的心境吧!” 沈绮霞知道张入云内外兼修,根底打的极牢,纵败了也不会受得多大伤害,但心上关切到底不同,在旁忧道:“不过他又自神龙得了的臂膀为助,你到时只得空手,怎样也吃了点亏!” 张入云见沈绮霞已猜到自己到时绝不会用乾坤镯与混天绫,心上顿时一热,心道果然沈绮霞对自己知之甚深,低头思过,自己平日里纵有些查觉,却还是对她不闻不问,纵然是做的对,但于人情上还是叫佳人心冷。想到这里不由脱口而出道:“那沈姐姐你呢!你今后又打算去哪里?” 听得张入云这句话,沈绮霞不由变了色,再见对方面色平常,并不见一些心意,秀眉蹙动,勉强笑道:“你眼光倒毒,我确是不打算回峨嵋师傅门下长持了,好在我自负修行已有些根底,师傅和掌门该当会放我下山,我看姚姐姐临去时好像也是这个意思,他日我也想择良山秀地独自修行!” 张入云笑道:“一个人修行有什么意思,不如和小弟回百花谷或二云观去,那里人多,又都是我的良朋益友,还有好些女孩子,沈姐姐去了也有姐妹在一起玩,不比一人来的好吗?” 沈绮霞未想到张入云会有这样的提议,面色变幻,半晌才得摇首道:“你说的太伧促了一些,我都从没有想过,且让我再想一想可好!” 张入云道:“这是自然,反正我还要再这里待上一阵子!”说话间,便又邀沈绮霞与自己一同前往御灵园,态底甚是紧决,沈绮霞性子柔和,竟不能拒绝。 可待二人起身排云驭气飞纵时,佳人到底忍耐不住开口道:“张入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当日金顶一战出现的那位双儿姑娘,对你来说真的是那么重要吗?”

第五十四回 龙啸惊霆恼 云清望乡归 (捌) 第五十四回龙啸惊霆恼云清望乡归(捌) 一句话将张入云说的哑口无言,沉吟半晌方开口道:“我明白沈姐姐的意思!双儿姐姐自小待我就好,又皆是我启蒙老师,没有她的话,我绝不得日后拜在金燕门下,茫茫人海中也不知该往哪里做方向,而今日更不得会与沈姐姐并肩飞行。她人很好的,可是一直却不见开心的样子。我也一样,小时候从没有开心的理由。 母亲说过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心爱的人再喜欢上别的女子!三妻四妾的家庭虽看似世间寻常,但内里却都是以众女子的伤心泪水铸就的。可世上男子却总是一味的只图自己淫欲贪念,妄想以一己之私,面面俱到,来装点、掩盖众女心底的哀伤,恕不知如此作想却从不为对方设身处地着想,根本就未将世间女子作人看待。我张入云纵是不堪,也绝不得做出这等恶行。 可事后,我难遭遇隐娘,她于我恩义绝不在双儿之下,香丘也为我而死,甚或是紫祥天也将当做最亲近的人对待,至于我沈姐姐与姚师姐我也是一直无以为报,自思人间烦恼太多,反不如苦道清心的修行来的自在。可事不遂人愿,我又为烦恼破了真身。我现在这一点功行全赖众姐姐帮衬才至今日地步,可也止于如今这点造诣,日后成就我并不放在心上,只随缘而定,我自努力就是!” 沈绮霞听完张入云这不是答案的答案也是半晌不语,时久才得举首说道:“如此说来你能得今日功行,皆是因心存迷茫才至的了?”见张入云闻声不语,面无表情,不作一色,佳人不由咬着牙道:“你好狡猾!” 张入云闻言一惊,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诸味杂陈,更不知说些什么好,见沈绮霞已遁在空中,只好也按落云头,陪侍在其身边。可女子多时不语,只垂头黯了色,脸上阴晴不定,仿佛心里正在极度挣扎。张入云在旁等候良久,见时已不早,再过得一个多时辰便要到了与段惊霆约定的时间,只得斗胆上前请沈绮霞上路。 不想他多声呼唤佳人均不作搭理,张入云见沈绮霞气色有异,只得小心翼翼伸手触碰她身体,未想对方忽的翻腕已锁住自己手腕,出其不意张入云只骇的一惊,正待开口,却见她已是甩手将自己拉过。仿佛于无知无觉中,怀里便多了一片温柔,再待他静下心来,就见沈绮霞已将自己牢牢抱定,双臂加力纵使健壮如张入云也是胸膛上一阵吱吱作响。 好在沈绮霞并不欲对张入云行不利,只是把对方抱定,将俏首深深埋在其胸膛内。二人排云驭气的功夫计究的是清心提纵,此刻双方心里都是乱作一团乱团,如何能够再于空中耽搁,晃眼之见便双双自云头笔直的栽落了下来,好在两人都是一身本领,待落地危急时分都不由自主得将劲气提动,以至安然无恙,毫发无伤。 而此刻的张入云则早已是失魂落魄,手足无措,原来他此刻不只怀中一片漫暖,胸膛上还得一片湿润,更叫人揪心是沈绮霞只是在他怀里不住的流泣,并不曾作色有一丝哽噎。张入云平生最怕的就是自己负人恩义这一桩事,眼见自己衣襟几被泪水打的浇湿,心尖上如遭铁锤重击,只痛的他欲一把将沈绮霞搂定才得止抑。可双臂振动时分,却又遇的万斤阻力,少年人空自挣扎,但两条臂膀却又总也抬不起来。 直至佳人将泪流尽,沈绮霞方得举首仔细端详眼前少年,只是她眼角处泪光晶莹,双目已肿,虽则梨花带雨不见往日娇艳,但此刻看在张入云眼底却更得爱怜。少年人直皱了半日眉与佳人对视,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日我在坐望峰脚下见你几年不见长高了好些,再不是当日与差相仿佛的身量,心里很是欢喜,终日只想着从此后可以放心投入你怀里这个念头。”姚花影直言不讳道。说着话,又取着一手将少年人凌乱的发际理了理,只是空余下的一只手,却又使出更多些力气将张入云搂住,生怕对方就此将自己挣脱。待将张入云颜面收整好后,方又笑道:“你就是太不事装点自己了,其实只要你稍作留心,也是挺好看的!” 闻得这一句话,张入云再不能自禁,双臂忽然一轻,待查觉时已将沈绮霞也紧紧搂在怀中。一时闭目,眼眶中一片晶莹,几番打转才得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沈绮霞至此时反倒心情转了平静,长臂自少年腋下穿过,边用玉管也似的手指轻轻抚弄张入云脖项,边说道:“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都是我修行不够,失智误坠自寻烦恼。”想着心事,佳人不由面上一片羞红,思索到深处,再不能持,终将手臂松开,一时抚着张入云脸颊,将身后倾仔细端详少年人面目。时久才得在张入云耳边用几不可闻的细声道:“自见了你和秋儿于杜王镇一战后,到了夜里我总是在做梦,一个同样的梦,一个无法对人启齿的梦!” 正在张入云未得要领的之际,佳人已是将他推开,又起身驻足空中。张入云见她周身晶莹,已将剑光驾起。心里一惊已知她要做何行举,眉头皱动,忙问道:“真的不愿意再留下来,现在就要走了吗?” 沈绮霞笑着点了点头。 张入云几番犹豫,终开口道:“哪,以后呢!我还能和你见面吗?” 沈绮霞摇了摇头,但眼神展转,又开口道:“不知道!只看今后的缘份吧!也许不久之后我又能和你相见呢!” 张入云见她话里虽轻松,但眼神飘忽不定,实是自己也无有一丝把握,心中不知作何应对,脸上只露了哀色,怔怔地望着空中沈绮霞。 见此沈绮霞反倒狠了心,立时周身剑光挣起,开口道:“今日一别只看异日机缘,他日再见,但望君子容颜不改功行大造,得完生平志愿!”说完,一个起伏别已挂在天空,回首抱拳作别,精光闪动,峨嵋女弟子已然去的远了! 待张入云回返御灵园,祥草已然安睡,独紫祥天还在城中静候,见他独自一人回来,奇怪道:“咦!你不是说要带人回来的吗?怎么如今只有你一个呢?” 张入云淡淡笑道:“她有事不能来了!” 紫祥天见张入云面色苍白,心上关切,想着再过些时辰还有一战,忙问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要不要和我说一说,有心事憋着的话,过一会儿和别人较量可很不利!” 张入云闻言无心摇了摇头。 祥天从未见其如此颓唐,心底有些害怕,伸出小手来将张入云手掌握住,轻轻抚慰道:“不如,你和那段惊霆今天便不要斗了,过几日再说,实在不行,那玉精石不要也罢,我将我的银霄剑送你就是了!反正我只在这墓城中又不出去,这剑对我来说也是可有可无!” 张入云听她说的要将自己那般威力的飞剑相赠,纵是伤愁之中也仍得一惊,再见祥天满面忧色的看着自己,显是心中忐忑,为自己担心的厉害。一时间抑首望月,思忖心事,虽时间不长,但多少已悟得一些至理。当下却拉过紫祥天的手道:“我知你在为我担心,你放心好了!今日一战,我必能出得全力,不会为一些伤心事相扰的!”说着话,又笑对紫祥天道:“至于现在,我只想躺在草地上休息一会儿,这十多日以来我都没能好好休息,难得这里清静,我想在这里静静的看星星,你可愿意陪我?” 紫祥天不明白张入云的意思,但见他精神好似好了一些,心中到底安定一点,闻言便也在张入云身侧躺了下来。她心上不染一物,虽卧在少年身边,却并不起**妄念。张入云转首见她片刻之内便能重收心绪,安卧一旁,心上好生羡慕。不料却被祥天察觉,一时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入云笑着摇了摇头,目视星斗道:“没有,虽然先前我很不开心,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紫祥天高兴道:“那就好!希望你明天与人相斗能够取胜,不过最要紧的还是不要受伤,什么样儿去,什么样儿回。就算是输了也要平安回来!” 坐望峰地处极西,又是山势高峻,二人与这御灵园中更是灵秀境地。满天星辰直似星海一般无垠无迹。张入云坐卧绿草之上,耸动双肩只觉此刻心上出奇的安怡,耳边闻着祥天关心的话语,心中祥和,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你放心!今日这一战,我一定会赢的。而且定不负你所托,平安去平安回。到时只要你和祥草愿意,我便将你二人带回百花谷中安居!” 六日后,张入云用龙筋结索身背一方一丈四五高下,九尺方圆的赤玉行走于万香园中,待的寻至当日与段惊霆穿地径入园的那塘池水时,方才驻足。他六日前与段惊霆一战,直斗了三日夜方才分了胜负,事后又在御灵园中受紫祥天照料,直过了两日才得将伤势痊愈。他本想将祥天母女接回中原,由百花谷中众女照料。 但不想紫祥天最终未有答应。只道在那御灵园中待的久了,不愿再出世与外人共处,反劝张入云早些将俗务打点,望他经常来园中探望自己。只如此有些委屈了祥草,不过小姑娘身世堪怜,也对外间世界好奇多过害怕。除不满张入云将段惊霆打败,段负气连祥草也没有往见就走了,一个劲的要张入云将段找回来才得罢休。 张入云见不能说动二人,只能作罢,除满口答允要将段惊霆找回之外,还留了一枚金燕镖作信物,因知紫祥天不欲见生人,便与她说道:“异日我纵不得空暇回这园中,也定会派门下白猿赤鸦造访,能如此时常互通消息,也可让我心安!”紫祥天不欲与外间打扰,一时无可无不可,但祥草却极喜事,闻言自是一个劲的点头。至此,又过了一日,张入云才得上路。 再说张入云自得了金精心中却又有些计较,他知道自己虽得功行大进,但这金精每到夜里便得放出奇光,如此惊动山妖海怪,异教门人,这一路上东行万里,实太过艰险,自己几日思索,才得想出一样笨法子,他知百川归海,纵是这极西之地,地径也是向东流去的,自己即有翻江蹈海的本领,不如索性背了这金精与地径中潜行,一来好惹许多麻烦,二来这金精石足有几万斤重量,自己此刻功力虽得能将其负了飞遁,但终是神力有限,反不如在水下行走轻快的多。 当下里待张入云行至湖边,将金石解下丢入湖底,左右思索,多年辛苦直到今日方才看到一点希望,此刻的他心中起伏,虽还谈不上意气奋发,但激动之下,只觉处处可见希望。就闻万香园中一声清啸,少年人高高跃起,如鹰鹞一般一个猛子扎下水面,点波不起,瞬时身影便得消失,不见一些踪迹。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壹)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壹) 且说张入云遁地径万里东行,虽是在幽冥深暗的地底,但好在他此刻功行大进,已渐触天地精义,并不曾走得多少弯路。因这一行还要途经香丘遗冢,将香丘遗骸带回百花谷安葬,顺便还要将竺十八龙阳短剑收回,所以时常浮出水面窥探地利,纵是张入云此刻功力大造也在水底穿行了六日才得至雷音洞附近。 张入云将金精于地径中藏好,方自水下潜出,待飞行数十里落至雷音洞后香丘遗冢时,但见百花依旧,绿树常荫,竟与当日没有一丝变化。见此景像不免勾动张入云的伤心,此刻自己纵是与修行上得了些根基,可香丘的音容笑貌却再也无法回返了! 谷中景色虽好,张入云也是无心留恋,径往香丘埋骨处行去,不想本是一方香包,此刻却塌陷了不少。张入云见状大惊,生怕香丘遗骸为野兽盗食了去,连忙将墓穴刨开,谁知内里只一方龙阳剑端端正正平放其内,香丘的尸身却早没了影迹。张入云细心观察,知绝不是野兽拖动的痕迹,显是被人为带走的。普天之下知香丘身死的没有几人,知香丘埋葬此地的更是只有自己一个。 张入云心思缜密,几番思量,虽知只有有限几人许能找到香丘尸身将其带走,但因其中尚有一个玉音也有此可能,无如让他好生恼烦不耐,心中生恶,只将龙阳短剑提在手里把玩静思,想着论玉音心性绝不能将龙阳剑也留下,才得一些心安。可就如此心中阴霾仍是挥散不去,到底自己万里奔波,不能将香丘遗体收走,实让他大为嗔恼。 正在他不得意之际,远处忽传来金击与人类唿哨的声响,听声音来人正在分两队厮杀,辨方向也只在北方三数里处。张入云此刻心境大是不佳,闻声就得烦燥,又怕来人正是与香丘遗骨有些干系,思及这一处时,顿时精神一振,一个扭身便与呼啸声中拔地而起,身化青虹挂天际如奔雷一般的往北方去了。 待飞身至半空中,张入云取目眺望,果然是有两派人马正在较斗,其中一方是三五个道人,另一方却只有两名女子,随身的还有两只俊鸟,但看**已是受了些伤,正倒在地上一个劲的打抖。张入云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女子正是当日为自己相救,事后却又打伤自己的西域女子,另一个女子虽不认识,但观气度查颜色,再听得一两声鸟鸣,也已猜出对方是谁。他此刻心境不好本不欲再上前搭理,但想着其中携俊鸟的女子连着几年来都在这雷音洞附近留连,许是有所图谋,恐与香丘有关,思及这里,少年人眉头一皱,将身一潜已是一个箭冲便栽了下去。 因他飞行绝迹,落地又是生猛异常夹带风雷,两班人马正在苦斗,见来了异人都得心惊,唯恐来人是对方的帮手,其中尤以携一双绿鹦哥的女子更是心惊,防张入云是来趁机报复自己的,眉头更是一番皱动。 而对方几位道门中人见落下的只是一少年男子,反倒有些心安,只是因见张入云飞纵时精光亦正亦邪,不置可否,当下一个中年道人到底上前揖首问道:“不知这位少侠是哪位高人门下,一人独自前来又为何事?不瞒阁下,我众师兄弟正在降魔伏妖,少侠身处其间,为此冲撞了可不好。”那中年老道在其门派中地位甚尊,何况张入云此刻明知双方正在角斗还敢上前现身,实是犯了江湖中人的忌讳,虽说话说的有些生涩,在其看来却已是在按捺性子了。 张入云见来人虽施礼于人,但眉目间显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又见他虽年长,可身后还有两位胡须斑白的老道人,明显身份还在其之上,另有两个道童,想是其徒子徒孙,正手拿法幡,挥动的青白二气,为众长辈助威。虽说他与二女没有甚交情,但眼前五个道人行止也是让他瞧着不堪的很,正当他此时心绪不佳,不由间已然有些不悦。 那几个老道俱擅察言观色,见张入云眉头微蹙,便已有些查觉。却见对面少年忽得抱拳施礼道:“在下东海水仙门下张入云,途经此一地因见一故人,有心上前问她一件事情,所以与此间留连,或有冒犯,还请几位道长不要怪罪!” 张入云语及故人,便叫几个道士心中一惊,那中年道人闻言不免与张入云问道:“你说的故人,是哪一位?还请先指认出来。” 张入云见他面现惊恐,不由便笑了出来,手指间转动,已是指着正在趁机为两个鹦哥疗伤,着红裙的女子道:“正是这一位姑娘!” 众道人听了自是心惊,那女子闻言更是做恼道:“你眼睛倒毒,时过三年竟也能认出我,怎么?这时候前来,是想借这三个青城老道人的手,趁机向我报仇吗?” 张入云笑道:“这倒没有!如此下流的事儿,我张入云倒还做不出,只因为你这几年内都在这一地留连,地理熟悉,所以想与你请教一桩事!”不料他这一句话说出,无心之中犯了两派人马的忌讳,只当张入云深知内中事,欲从中作梗,或是想从中分一杯羹。可张入云哪知其中仔细,道完话,还隔空向着当日伤了自己的西域女子一笑,打了个招呼。 那女夜叉是个霹雳般的性子,见张入云话里不清不楚,早将一柄白骨剑剑光放出,幽光密布,转眼便是一剑刺了过来。少年人见状一笑,也不纵拳脚,瞅准对方飞剑,只屈指正弹在剑尖上,顿时那飞剑便已被他震出五六丈开外,幸是他手下留情,未出刚力,倒没伤了女夜叉。 众人不想张入云本领竟得这般高强,俱是大惊失色,几位青城道人也正于此刻耳闻眼前少年道:“不知你们几位是玉真子的师侄,还是师兄弟?” 青城道人们闻言更惊,至此时,才由一位年长的道人向前一步,先声道:“贫道太洪子。”说罢又手指另二人道:“这是我师弟太清与太玄,玉真子是我等师叔,不知这位少侠与我玉真子师叔如何称呼?” 张入云见三人陡然间换了镇重,知三人以为自己与玉真子有交情,他平生最恶这般倚人名头装腔作势,眼见三人改了恭敬,反而放起刁来故意与自己为难,一时连摆着手道:“三位道长切莫误会,在下与尊师叔实无一点交情。三位即称玉真子为师叔,那想来该当时黄龙道人的门下了!” 太洪见张入云眼角忽闪出一抹狡黠,虽不知其肚子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为人持重,仍恭声道:“少侠料的不错,我师兄弟正是师傅门下!” 张入云哈哈一笑道:“这样说来,倒是有些交情了!三位道长同门师兄弟里有一位的云飞子却正是在下至交好友,至于还有一位叫秋暮蝉的恶贼已被我在大半年前洞庭湖畔手刃了,有问遮叶仙子率门人前往贵派造访,不知可有这一桩事?”张入云说的这两桩事都是青城派奇耻大辱,他虽言语中戏谑,却只是无心之失。哪能料到洞庭湖一别,遮叶仙子率了阿鸾,将个青城山用葵水神雷围困了足有四十九日,直到海外神山青城上辈仙人前来解救方化险为夷,将遮叶仙子师徒好言劝走。而张入云此时说出这一桩事如此叫的众道人不恼。 一时上另一位年长唤太清的道人怒声道:“我早查觉你这小子不对,原来是三年前大闹玉阳山的野小子,我秋师弟当年降魔卫道,用绝大心力才将东海一干妖人铲除,想不到日后却命送在你这无赖小子手里。今日即然你敢与我众兄弟当面对质,还是趁早受死吧!” 谁知张入云却一些也不将这老道人的话放在眼里,只轻笑道:“哦!当日白鹿大殿上道长也在吗?在下当真失礼了!只是贵派秋暮蝉叛师卖友,改投青城门下本就是叫人不齿的勾当,事后又拜为乾坤教下做鹰犬,我劝老道长还是不要急着为恶人正句,免得自己也跟着尴尬,辱及自家师门。” 太清见张入云口底还在放刁,立时也将剑光放出,一朦青光游走天际,虽是黄龙道人门下弟子,但看剑光,竟也不弱! 张入云见对方眼看就要动手,也不将乾坤镯除下,只笑着说道:“怎么?要动手吗?”语毕,便将一双左臂凝神一挣,陡然间赤光便得惊爆,就见单臂上如裹了一层烟光一般紧紧缠绕其间,虽未曾将惊虹放出,但森森杀气已是直刺向眼前众人。 太清三人都是久在黄龙门下,论辈份与峨嵋掌门尚属一辈,论功行也不在众多长老之下,眼见张入云忽然放出这般几近妖邪的凶煞气,众人都是识货的,犹不得不提了一番心思。当下又闻张入云笑道:“只是我与我这一动手,就怕与众位苦斗了半日的二位姑娘却要趁机跑了,道长们可要小心些才好!” 太洪道人比较持重,见张入云言语中多有不敬,但终是没有主动与自己一行人为难,秋暮蝉一事,自己师父黄龙道人讳测莫深,虽未众弟子名言,但只怕其中倒真的有难以示人的勾当。如今为免事端,又与其劝说道:“即如此,还请张少侠回避回避。这两个女子看似寻常,但实是为患一方的妖孽,我师兄弟三人,围剿这二妖已有半年功夫,好容易今日才得于这山谷中将其围堵,眼看就要成擒,还请少侠不要从中作梗与我青城派为难!” 张入云见太洪倒有些气度,一时反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回首见女夜叉与西域女此刻正为青城派三人久战之下露出力不能支的疲态,一对五彩锦斓,周身翎羽绚丽之极的鹦哥一段长尾也被雷火烧焦了好些,不由挣动了一些意气。寻思片刻,方开口道:“道长说这二女为祸一方不知是真是假,在下虽也与她两个交恶,但自问尚未曾听得二人有何劣迹!” 太洪道人闻张入云言语,已知他有相助的心思,他是黄龙道人门下大弟子之一,在青城教下地位甚尊,自己方才一席话已是委曲求全,见一后生小辈竟与自己理论,不由有气,但为师门计,到底按捺了一些性情道:“她二人一个是久经修炼的夜叉,一个是长埋地底才得脱难的尸姬,两般都是凶煞异常的妖邪,怎不害人,幸是在这青海一隅人迹罕至,若让她二人行走至中原腹地,只不知有千万人要遭难!张少侠是明白人,我青城诸长老同时出手,一为降魔,二为承家师法旨,其间大事虽不足为外人道,但还望张少侠能知内里上下轻重,不要与我青城教为敌才好!”他一番话里先松后紧,语及后来甚不客气,已有张入云要再作为难,只有对敌相向之意。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贰)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贰) 张入云笑道:“在下总有能为阻拦三位动手,若不嫌弃,张入云只在一旁作壁上观,见识一番青城绝艺,也看看这妖女到底有何伎俩,能与众位前辈比划?”他这一番话说出,直惹的两面人马都做了嗔恼,这般不将青城长老和夜叉女放在眼里,胆大妄为的行径,纵是当世高人也不敢在如此托大。 三长老因年事已高还算持重,暂时没有开口,可另两名手持法幡的道童却已被惹得恼了,当先一个已跳前一步,大声说道:“你这半路杀出来的无知小辈算什么东西?竟敢在三位青城长老面前口出狂言?须知我师伯们仗身份不与你一般见识,我上元却不将你这臭小子放在眼里!” 张入云见惯这般倚强为胜,狐假虎威的人物,闻言并不与其争辩,反笑道:“哦!如此说来你倒是想动手教训起我来了?” 上元见张入云出手便是要叫阵,心中不由一凛,再往回视见众位师叔师伯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知众位长辈有心要试一试这眼前年青人的本领,不由胆气一壮,再向前一步道:“不错,教训你又待怎的?” 张入云哈哈一笑道:“哪有什么,我论辈份比你师伯们矮了一辈,若与你动手倒正相好,你即有心教训,我张入云怎能借口拖脱,我看你手里这面旗子倒是挺宝贝的,想来应该是件宝物,就不知我能不能对付的了!” 这一句话说的在场众人又都是一震,太洪三人面上立时显了寒色,而夜叉女此刻脸上倒是阴晴不定,不知张入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谁知张入云见众人俱得一惊,想来自己猜得不错,这上元与其师兄弟手里两面阴阳法幡实是制肘夜叉女二人的利器,他虽连番被夜叉女与尸姬相害,但于心理上倒并没生什么仇怨,反是见了青城三位长老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尽惹得他生厌,想着玉真子与害得自己师傅的秋暮蝉,不由倒是生一些意气,当真有心想讨教起青城派的功夫来。 那上元见张入云一丝也不害怕自己青城派的名头,自己叫阵并未露出一些怯意,依旧是一如平常的嘻笑,反倒是他自己心里生出一些畏惧,可年青人最好脸面,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无论如何也不能临阵脱逃,自己也实在丢不起那人。想到这里胆气顿壮,只口里一声呼啸,便已跃众而出,他手里辛金幡甚是精奇,纵身时分一阵精光闪耀,已是缩小至手掌般大小为其揣如怀内。一个振臂,便是提起拳头砸了下来,青城向为天下正宗,虽是上元年少,当自幼在师傅门下习艺,也是不容小视,但听空中拳劲逼人,肉拳竟比拳风声还要快些抵至敌人面门。 当下张入云身前七尺俱拢在其拳风之下,随风摇曳,纵是张入云日常有些看不起青城派,但到此时也是不由不有些佩服。只是就面前上元的功夫放在他眼里,到底还未曾放在少年人眼里,他即不愿以大欺小,又不愿自持身份武艺做出些江湖中所谓高人的丑态,想着对方还是少年童子,吃些小苦头与他终生倒能收益,嘴角只一笑。便也是左掌切出,也并不生神力相抗,而是拿捏的极有分寸,只沉腕贴进对方臂,待一探得对方臂膀,便振腕反拿,身子略做一些斜倾,脚底跟着一跺,便将一身筋骨体力俱凝在了一处。再将手腕回撤,顺势一压,但听得眼前童子一声惊叫,已是被自己借其拳劲将上元甩飞至半空中,道童这一记拳力深猛,是以摔的越发重了一些,忽悠悠直飞出六七丈外才得落地。尚幸上元根基倒厚,一时里被张入云甩了头晕目眩,但还是挣身把稳了身势,待坠至地面时,只落得个单膝跪地,倒不见有多狼狈。 张入云见此不由开口叫好,他这倒不是有心讥讽,而是不意只青城一个小道童竟未被自己甩得瘫倒在地,其中显见这道童内力身法已见火候,果然盛名之下无虚,这青城教的功夫本领倒不是浪得虚名。 可他这般开口称赞,在各位青城门人耳里听来都是极尽挑衅戏弄,太洪三人都是青城门下功力高绝的长老,一眼即看出对方连内力都不曾生,便极尽技巧将自己徒儿甩飞,在张入云这面想来是有心放落,在三长老想来却是他故意隐瞒自己功力,不知内里生的是什么心思。一时上太清、太玄两位师弟都不由自主看了师兄一眼,意似争求其意见,要不要将眼前小子连夜叉女二人一并收拾拿下。 可远处被甩落在地的上元见三位长老面色沉重,却误以为众长辈不满自己表现,坠了自己师门的威风,心焦作处,即刻便将自己怀中白幡取了出来,只迎风一抖,便又化作一丈六七尺高下,不待长老们开口阻止,便已将白幡展动,顿时金风陡起,直向张入云冲了过去。 张入云先时就曾见得夜叉女二人受制于这白幡之下,有心也想见识一下厉害,忽听得耳畔金风,顿时便明白这白幡的威力。那上元见张入云默然立在自己对面,见自己仙幡祭起的神风竟不避让,眼看金风就要袭体,正在心内狂喜,未知,就见对面敌人,忽得身影一虚,眼花之际已是闪得一旁七寸,自己手底辛金幡祭起的神风只将其衣袂荡起数分,硬是没有受得一丝伤害。他少年人心性,见张入云有这样的胆色轻功,为诱敌,竟开口相激道:“有种就别躲闪!即有胆子与我青城派叫阵,怎没胆色接我这仙幡祭起的神风!” 张入云闻他开口相讥自己,眼珠一转,不由笑道:“即如此,你且尽力向我扇来,我若有躲闪,便甘拜下风如何!”说完话,便是伫立当场一动不动。 上元见对方受激,心中大喜,忙扯开了手臂,扭转身体,举全身力气将旗幡破风似的一阵扇动,正待他掌中辛金幡神风正要送出之际,忽见得对面张入云弹指之间已扣动一波白虹,电闪之间正打在自己手持仙幡的竹杆上。张入云弹指神通的本领何等了得,他一个青城后辈如何也抵授不住,顿时连人带幡便已是被震飞出七尺开外。还未待得上元人落地,便见眼前白影一晃,张入云已是纵身于自己身边,将其掌中白幡轻轻巧巧的摘走。而张入云此刻身后又多了三道灰影,皆夹带了风雷之声,一时只被少年扬手一挥便生的面罡气布置的气墙,生生将青城三位长老拦下。 上元见张入云出手将自己宝物打飞,借机取走,气愤不过,直挣扎着起身指着张入云骂道:“你这人好不要脸,说过的话不算,说好站着不动,却又出手偷袭,当真下流!” 张入云闻言大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站着不动了?我只说我不躲闪而已,你会这般做想,只为你自作聪明,以为我会受激站在当地挨打,天下间那有这般便宜事,你当真以为自己聪明伶俐,别人便愚笨可欺?”说完又扭回身与青城长老笑道:“不知这孩子是哪一位的门下,还未出道便想着遇敌取巧,青城教下本领正宗,却教出这般心性的徒儿,真个是有坠门风!”他这话一出口,倒真叫三位青城长老有些面红,他三人都是久经江湖,刀头舔血,遇敌相斗什么毒辣伎俩不曾见过,上元这般自作聪明又为张入云教训,实是叫众人无言以对。 因见上元仍是心有不甘,张入云旋又开口道:“小伙子,你一身本领已自不弱,若再用功勤习未使不能造就,我一指弹指神通只将你震出七尺,便是爱惜你这点年纪,便又如此的根基,江湖固然险峻,到处可见奸邪狡诈,但似你这般还未得造化,便想着取巧,可不是修行人家的气度,我劝你日后练功做人都踏实一些,于修行一路上反倒来的快捷一些!”说完便将掌中辛金幡丢落在地,还于了上元。 再当他回首与青城三位长老相视时,却见每人已将各自仙兵齐都抽动了出来,同时另一只手掌内或取如意,或有宝镜,面做寒色,显是与自己为难的意思。见此张入云又笑道:“不想你们这名门正派门下也是这般不讲道理,我只是据礼与这小徒弟说些人生至理,便为你等看做是在寻衅滋事。”又指着一旁夜叉女道:“我明明与她二人交恶,只不过有心想说些公道话,可话还没说出口,又为你等认做和她二人是做一路的,当真是有理也说不清。”说着又举起一双拳头,自言自语道:“话到最后,总是你最有理!” 三长老中太洪子见张入云自说自话嘻笑怒骂,心中嗔恼开口分辩道:“我等不知你张入云作好作歹,只是单就你与我教中弃徒云飞子交契这一桩,便该生擒问罪。何况你几番与我教门人做对,纵是家师在此也要与你问个明白。如今我师兄弟三人已决心将你擒拿带回家师处发落,到时个中曲直自然个辨个明白。” 夜叉女在旁坐守半日早已不耐,此刻虽可趁机逃走,只是此一回上青城门人将自己手下打成重伤,心中激愤已决意与三人分个生死,不想半路上杀出个张入云却是与好一番纠缠,一时上杀气难抑,不由怒喝道:“三个老不死的!再不出手较量,我可再不客气,先将杀一人好祭我仙剑!”话音未落,剑光已然纵起,直往另一道童头顶落下,好在道童手中还有碧桃幡可作抵挡,拼力一阵摇晃,就见一道青风升起,虽是软软弱弱不见气势,但竟可将夜叉女凶煞逼人的白骨剑挡住,暂不能落下。 三长老中太玄为其师长,见徒儿危急,忙将剑光纵出,一时敌住了,那道人剑光不弱,夜叉女虽是用尽心思竟也穿不透他剑网。 太洪子见此扭头相讥张入云道:“尊驾方才对我师弟门下好一番教训,就不知这夜叉女以大压小欺我上德师侄又算是哪一般道理?” 张入云闻言笑道:“道长即知这夜叉女危险,有心围剿,为何还要带得功行不堪的门下前来?即然本领不济却又为何要令徒展动法幡助威?两厢里相较,恐怕做师傅的您也要有担待吧!” 他这一番话虽也有理,但太洪子三人怎能听得进去,横眉倒坚,只口称道:“阁下即是这般不能理论,还是手底下见功夫吧!” 张入云听罢几是笑的翻了,提着自己一双拳头道:“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你最有道理,直到最后,连清静无为的出家人也是要将你搬动了出来!” 太洪身旁太清已是隐忍多时,见张入云又在作态,掌中宝镜已然催出神光相袭,口中骂道:“什么东西!黄口小儿一般的后辈,竟也敢在我等面前做大?”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参)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参) 太清手中方镜出手即是一面清光,张入云不知其威力,小心留意移身幻影数尺已是轻松让了开去。太清道人见他轻功本事确是一流,掌中剑光一震,即时飞出向其拦腰斩来。太洪道人自持身份,见自己师弟既然出手,别负手于一旁静观,一副心思始终更关注另一边正斗的热闹的夜叉女,自负张入云终是无名后辈,太清师弟与自己修行差不太多,无论如何也可收拾的了。 再说张入云几番相识,见敌手宝物飞剑皆堪称神奇,但身法行动却有欠灵动,知面前这位道人技击本领差的自己甚远,真若是生死相斗,不足为自己对手,他自得取了龙阳,又在御灵园中安心受紫祥天指教,一身本领再不复当日。虽是此刻眼见道人两般法宝灵异,心头却不由地生出些小视之心。 正在他转念寻思如何才能将对方一招击败,不料太清道人于青城门下近百年修为确不比寻常,见张入云有些精神不专,趁机凝神运功,手中方镜忽得异光大涨,雪青色的神光于空中移走也迅速了好些。少年人为其不备,竟被镜光扫着一线,顿时里如触了电一般,周身就是一阵作抖,衣身内的皮肤肌理更是被神光照的秋毫毕现。隐约间张入云骨格也被镜光照映,纵是他元神坚凝,此刻面色也止不住的作了苍白。那道人的宝镜确实神奇自从照定张入云后,便是如影随行,少年人几番变幻身法竟也不能从神光下逃脱太清道人见自己镜光得手,不由大喜,狠声狞笑道:“怎么样?我这照胆镜的威力如何?你这无知后辈,我这镜光照的是你的精神元魄,只一摄住,任你轻身功夫再怎么高强,也难逃的的我神光约束。我看你也算是峨嵋门下今日且放你一条生路。只是你这后生小子狂妄自大不尊长辈,方才一番忤逆冒犯可不能轻饶,我只用这镜光照你一炷香的功夫,将你这点微末的修行打落,以作惩戒。 正在青城老道得意时分,就见镜光下少年顿足一纵,其身形竟是快至极点,生生自雪青色的镜光下遁了出来,纵是在场众人不敢相信,可眼见一幕已然发生。张入云自脱的镜光后,自度身形,除有一些疲累,倒不见有甚伤损,虽说自己方才有些大意,但这道人镜光也当真歹毒。只是口中仍讥讽他道:“有闻照胆镜是地府中照亡人过去末来的宝物,你这还未登仙藉老道士也敢称自己一个破方镜是此神物?脸皮当真好厚!我素不喜欢对敌时仗法宝角斗,只是你即出了一面镜子,且要瞧瞧我这面镜子的威力!” 说话间张入云手中已是多了一面手掌大小的银镜,其光皎洁无比,出手便是惊走千里,晃人心魄,还未待太清道人看个真切,少年手持银镜,一指弹在镜背,但见一道银芒疾走,一记惊雷已是击了过来。 太清道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躲避又有些落不来台面,正欲手指剑光抵挡,却为身旁师兄看出厉害,掌中剑光飞纵也是抢进身前去救,果然不出其所料,那银雷瞬时便将太清道人剑光震飞,幸有自己青灵剑补救,这才将神雷解走。 张入云见太洪子飞剑来救,竟能及时赶上,且剑光运用自如,只取巧劲将神雷解走,并不似其师弟那样以力挡力的硬架,知他内外兼修,师兄弟中以他本事最大,虽不曾交手,但只此一招便不能将他小视。 太清不想一招之内便被张入云反打得个狼狈,恼羞成怒,急运剑光向张入云杀来,照胆镜依旧不曾留手,反加意施动,威力又比先时强得不少,只是他到底也有些心惧对方雷镜的厉害。探手入怀取了一把青豆,向天一扬即爆成一团,散化成绿幕将自己与师兄围裹在内,身影陡时若隐若现,以此惑人心神不辨影迹。 张入云一双神目,这一点小法术自瞒不过他去,只是他并不精擅法宝一流的运用,见对方布烟幕取守势,并不能威胁自己,便也不去计较,趁此时方可以将心思全用在疾纵于空中斩杀自己的飞剑上,他一年前曾借流星指的威力,将毒龙师太剑光摄取,此时的他功力大进,不知比往日如何,想至此,豪气大涨,大声对着青城二位老道说道:“方才俱是两位道长出力,在下还没有出得力呢!” 太洪子闻言暗道不妙,果然张入云双手指连弹已是数道白虹经天,将个太清蓝水剑击的连连倒退,太清道人见一个后生小子只施动指力,便将自己近甲子祭炼的剑光震退,心中大恨,忙催动真力加意进犯,未想少年人已是凭空跃起,一对肉掌绽起一团赤光,还未待道人看得明白,张入云手掌探处已将空中剑光芒尾摄住。顿时里老道人惊的满头俱是冷汗,少年人看似轻松的指尖尖轻轻夹动,于他来说却是至关重要,身体好似泰山压顶一般的重负。 太洪子见张入云年纪轻轻竟能得分光摄影的绝技,又见师弟吃力异常,事情危急也顾不得青城两位长老夹击一后辈为人当做笑柄,青灵剑一阵龙吟,便得身化青虹直往张入云落去。可自己这一面才刚有动作,就见空中少年手底旋也是一番加力,但听得太清道人一声历啸,空中的张入云身裹一团红云一个惊爆已是栽下了云头。太洪子不名究里不置可否,可待张入云翻身落地,身里正擎着一柄湛蓝的宝剑,而身旁师弟太清却已是面如死灰,险险倒身在地,已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老道人陡时勃然大怒,直指张入云叫骂道:“你这后辈无礼之至,我青城与你峨嵋同宗同流百年交好,你一个晚辈竟敢如此犯上作乱,忤逆前辈真人!我本见你一身本领不弱,起怜才之意,方没有下的狠手,你即如此不知自重,也罢,且将你收缚,日后我带你到峨嵋掌门师兄面前对质!” 张入云闻言,心中惊觉,猜度老道人定还有甚看家法宝没有拿出来,想着青城与峨嵋共享盛名数百年,真若有其异宝,威力定必是大的出奇,自己虽还不至于害怕,但终究以小心为上。果然念动之间,就见得老道人自怀中取出一枚青光闪铄的晶球,抖手便抛在了空中。正当张入云以为又是如照胆镜一类精擅攻击的法宝,未料那晶球只在空中落定,旋即便幻化做一面巨大无比的青灰色光网。还未待那巨网落下,其上森森寒气已使得张入云心生警兆,只一动念,便已全力退避。 太洪见张入云机智,竟识的自己法网厉害,为防其遁走,弱了师门盛名,忙将持咒将法网抖动,震摄精光将对方笼在网下。 张入云不想太洪只将网张开,微一抖动,瞬息之间便将自己去路挡住,自己因退得急险些还撞在了网上,那雪青色的网面寒冷刺骨,还未接触,便见自己周身肌肤都结了一层寒冰,彻骨奇寒连险些连元神也有触动,这才知青城门下果有异宝。回首再看,与夜叉女对阵的太玄道人见师兄已将宝网抖动,旋也从怀中取出一枚晶球随风一晃,又是一面青网抖在空中与太洪子的一般无二,只威力略小一些而已。 而那夜叉女仿佛与青城门人斗的甚久,只一见对方出的法网,便已携带尸姬与一双受创的鹦哥飞身遁走,眼见一样也要被笼在网下,忽见得女子举头首一抑,旋即从樱口内吐出一团青火,只在空中一滚,便已幻做栲栳般大小的绿珠,硬生生将网面冲开一些,为此上夜叉女面色也是一白,好似受了不轻的激荡,但到底也是从网下逃了出去。 谁想三位老道早有布置,太清道人因被张入云夺了飞剑,心中焦急只一味的挣动剑光,欲从少年铁掌下将飞剑索回,可多时之下不见一点影迹。此时见师兄师弟都已出手,若为自己疏忽,放走了师门索要的重犯,可担待不起,无奈也将自己一面法网祭出,正好堵住夜叉女前路,师兄弟三人将三面宝网联成一面,自外而内慢慢收拢,只将张入云几个聚在了一处,眼看就要成擒。 张入云正在为自己一人逃走,顾不得夜叉女,见三老道为获全功竟将自己与妖女一同对待,同时裹在网上,不由心中一乐,足尖一点便晃至夜叉女身旁,见她仍在用白骨剑催逼绿火不令法网近身,忙笑着开导她道:“你这样没有的!我虽不知这牢什子的破网有什么来历,不过你这阴火却敌不过这法网的寒气,他三人这几面网安生就是来擒你用的,不想今日捎带着也要把我一块拿了!” 夜叉女正没好看,见张入云无事人一般的只在一旁说叨,不由怒从心头起,回首就是一剑道:“有本事就逃出去,没本事就少多嘴!” 张入云见她一剑来的歹毒,成心要将自己胸膛刺个窟窿,忙闪身躲开,口里怪道:“你这姐妹二人都是一般的不讲道理吗?几次上我出手相助,就是不道声谢,也该言语上尊重些!” 夜叉女怒声道:“那是你自己多事,我可没有求你帮助,我不领你的情,凭什么要我尊重你!” 张入云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段惊霆是臭味相投,脾气相近!”说话间却见那其身旁尸姬正对自己轻笑,好似早忘了当日曾险些取自己性命的一幕。一时上张入云不知所措,只得报之一笑,那女子倒好似和自己一般,也是心上轻松,并不为眼前危急担忧,反坐倒在地,轻轻摆弄起地上两只受伤的雀儿。张入云眼见她如此,干脆也在盘膝在地,不做抵挡,只任夜叉女一人防护。 如此一来可叫那女夜叉好生首恼,可眼前情势危急,纵有心一脚将张入云踹在越收越小的法网上受苦,无奈自己早已是分身乏术,方才她妄动自己内丹,已然伤耗了不少元气,如今眼看不敌,更要留些精神体力以备万一。可回首见张入云坐享其成,不出得的一份力,只任由自己抵挡。知他有心如此,事急从权,到最后只得开口骂道:“喂!你在这里要坐到什么时候?得女人出力庇护,还有何面目混迹于江湖?” 张入云哈哈笑道:“我从没认为男人有什么地方一定就要比女子强的,就算得女子庇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我也只是坐倨在这里,并没开口求你帮助啊!”夜叉女听他接自己话茬,急怒攻心就要开口喝骂,不想张入云此时已是站起身来笑道:“你不要气大伤身,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我本有心将你一同救走,不过你方一番话说的倒是让人有些心凉,但此刻若再不动手,倒真见我是个与女子斗口的小心情,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与你理论吧!”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肆)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肆) 说话间,张入云已是振臂奋力一击,但见一道赤虹惊走,虽是威力无比,却也只将头顶法网托起一点点,旋即便为法网消解,并不见一些功效!见这青城教下的法宝这般厉害,张入云也止不住的伸了伸舌头。再见夜叉女此时正用极轻蔑的眼神望着自己,不免尴尬着笑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心急,我才只小试拳脚,并未出全力,且待我再试一试!” 又是数道赤光冲天而起,也是一样只将法网托起一线,但要想逃出生天,却还远办不到,夜叉女见张入云连继挥拳,已是面色见红,以为他技止于此,终是开口讥讽道:“你方才是小试拳脚,那如今这又算是什么?”见张入云无言以对,正待再开口相讥。却见对方已自传音入耳与自己一番嘱咐,夜叉女虽不十分信,但即能仗张入云之手逃生总好过自己拼耗元气才能遁走来的好。当下也不做十分动作,但暗里已将鹦哥与自家姐妹摄在掌下,随时好纵身逃跑。 再说三位青城道长将张入云三人围在法网当中,正自心喜,不料少年人手起惊虹,竟将自己师传重宝打的一阵摇晃,巨力透处,若不是自己数十年功行镇压,几被这后生小子破网而逃。至此才知眼前少年当真身负绝艺,当下再不敢大意,打点精神一点一点将冥月无尘网祭动收拢,顿时间那宝网威力倍僧,其上雪青色如月光挥洒在网下人身上,受伤的鹦哥自是抖做了一团,便是张入云与夜叉女也是不耐一阵皱眉。 正在青城道人们自以为就要得手之际,忽见张入云闪身飞渡,竟直往太清道人一面法网上撞了过去。道人见他作死自投罗网,正在快意,不想张入云提起擒在掌中的飞剑,指尖加力,立时那蓝水剑为其神力激的一阵蓝光闪烁,老道人登时也受得些感应,为防自己多年飞剑葬送在张入云手中,右指连点,便要将剑光强行收回。那蓝水剑受其主人催动,又是一阵神光大作,如一尾盘旋在张入云手中,吞吐不定,竭力挣扎。 太洪道人见师弟拼力要将飞剑收纵,当时猜到张入云心理,忙大声喝道:“师弟!不可如此!”可为时已晚,少年人已是将手指松开,不但未再出手擒那剑光,反而面孔泛赤,长臂舒动,又在剑柄上强推了一把。太清先时多曾在张入云手底收剑,不见奇功,此一回运功自下了巨力。如今张入云再一催逼,两下里巨力凝作一处,再加上太清道人为收飞剑,疏于打点宝网,但见蓝光暴涨与青网撞在了一处,顿时法网一角被剑光冲起,夜叉女等的就是这一刻,娇身晃动,已是抱起鹦哥与尸姬,飞身便要从网角下钻过。 青城道人们见眼看功亏一篑,忙全力操控,将网面移动,再相压下。他三人年纪加起来也有近三百岁,陡然间拼了真力,到底不同,但见青网瞬即便得暴涨,移形晃位,旋即又将夜叉女前路封住。 可就在这一刻,张入云已是飞身投到,两拳回抱,一个齐掌推出,便生生将那将落于地的网角荡开三四尺,夜叉女何等惊觉,见有了缝隙,转眼便是贴着地面飞渡了出去,而张入云身法更巧,待他过网时,网角已离地面不过一尺,但见少年人将身一缩,却是轻轻巧巧的钻了出去。 正待张入云逃出法网,正待拔步就走,不料那夜叉女却是个不省事的,她多日来被三个老道拦截围堵,难有舒展的机会,此时见自己逃出生天,有了还手的机会,只一出的网面,立时檀口一张,便将绿珠吐了出来。众人里她最恨太清心毒手狠伤了自己俊鸟,且老道人此刻少了飞剑防备,更易下手。她内丹上所附的本是邪火,一经运动,便是将半边天都染绿了。 老道人见她来的猛恶,忙想法遮拦,拼起自己本命神火,颅顶上便得显出一朵青莲,颤微微刚刚夜叉女的毒火抵住,不料对方白骨剑已是近在自己咫尺,老道拼命之下不能两顾,急忙飞身倒纵,但还是被白骨剑自小腿上绕过,当时便只一点皮肉还连在自己身体。奇痛之下道人便是栽落凡尘,直弄的自己灰头土脸,一张老脸挣的如纸一样苍白。 夜叉女极是精鬼,只一招得手,便将飞身倒退,不容另外两个道人追击。可她身上负累太多,因携着两只鸟一个人,到底还是慢了一些,太洪子见状将肩一晃,就见银光大绽,一柄玉钩已为其祭起直落下来。 幸在这时,空中也是一道赤虹泛起,将玉钩挡下,夜叉女眼见再又一晃,就见张入云已近在身旁,口中责备道:“你怎么这般爱惹事,这几个老道有这法网在手,你就讨不得便宜!还不快走!”说话间,因见夜叉女负累太多,行动不便,伸手便欲将其手底鹦哥抱走,替其分忧。未想到那鸟倒会记仇,虽为张入云几次相救,仍是将他视为敌人。见对方手来,张了尖利的鸟喙便来啄他。为此张入云忙将手缩回,笑骂道:“披了毛的畜牲,臭脾气倒和你主人一样!”旋又看了看尸姬又道:“你该不会再用匕首插我脑袋了吧!” 那尸姬不通汉语,但察颜观色知道张入云有心帮忙,见鹦哥不容他近身,口底一声娇笑却是跳起钻入张入云怀里,她是西域女子,一颦一笑与汉家女子迥异,灵动妩媚更胜一筹。张入云本也有些放纵,见她不再与自己为敌,反主动寻自己帮助,哈哈一笑道:“到底还是人比这长了毛的来的通人情,只是你长的太过漂亮,我倒不好意思再和你开玩笑了!”说话功夫,脚步却不见慢,已是随着夜叉女往天边奔云般的走了。 他二人一是妖身天生的飞遁本领,一是天下间长有的轻身本领,一得飞纵自然是快到了极处,太洪子老道人不擅飞走,见二人去的快,恐驾了剑光也追不上,何况自己师弟还受了重伤,需要及时打理,纵然心有不甘,也是无心再去追赶了。 夜叉女对这雷音洞一地极是熟悉,领着张入云一番奔走,直飞渡了百余里方才按落云头,觅得一古怪嶙峋的乱石山中歇下。待一落地,夜叉女立时变了脸色,白骨剑绿火莹火四溅,直往张入云逼来。少年人见她翻脸翻的倒快,无奈只得将尸姬抖手放落一旁,自己倒身疾退。 可夜叉女生前就是武艺高绝的女子,此时成了精乖越发的长了凶性,手中长剑不只威力绝大,便是所用的剑法也是精微奥妙。张入云见那白骨剑划动之际便是一番鬼哭神嚎,防其别具威力,只得将流星指戴好,一时间二人便斗做了一处。 张入云一身技法也是极尽精微,与对方比斗正合了路子,片刻之内数十招换过,夜叉女故攻不进来,张入云也休想占得半点便宜。而一旁尸姬看着二人比斗,却没有一些放在心上,时间久了只寻了一处山石坐了下来,打了一个哈欠竟打起嗑睡来。而另一边两对绿鹦哥,则一心想帮衬主人,无奈自己被太清伤的甚重,扑腾了半日翎羽也是挣扎不起,至后来反惹得尸姬不得清静,发起恼来,白玉般的手掌中已是多了那方作异色的龙牙匕首。那一对鹦鹉见主人发怒,这才止了声息。 而张入云二人斗了半日,只分了个不相上下,夜叉女时久不耐,强迫剑光运动,将张入云左掌敌住,霍的一掌又是拍出,直取敌手面门。张入云见她弃剑用掌,伧促间也不得变招,旋即也是一掌印了出去,但闻空气一声闷震,近前尸姬与双雀即时被震飞了出去。张入云与夜叉女也为对方掌力各自退了六七步。 待烟雾消散,夜叉女已是寒了一张脸,虽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开口说道:“今日不用比了,我功行有欠缺,不是你的对手!” 张入云笑道:“哪里,我和你斗了半日也只平手,顶多也就是内力上强过你一点。” 夜叉女哼声道:“你不用这么假惺惺的,我知道你和我比斗时多有留手,就是先前和那几个老道动手时也没用上一半的本事,我不明白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不过你要是再这样目中无人,只以为就此可以仗势戏耍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张入云见她不好理论,说话做事往往都得极端,怕她真做出什么好歹来,忙摇手分辩道:“说我戏耍姑娘,这可是没有的事,不过先时有留力倒是真的,若是在下记得不错的话,姑娘是应该是姓石吧?” 夜叉女回忆一年前,确是曾与曹灵凤面前通过姓名,心中疑惑,不由作色道:“不错我是姓石,你记性倒好,只是你这般留意我,又安得是什么心肠!” 张入云笑道:“我可没安什么坏心思,只为见石姑娘长久在这雷音洞一带留连,有件事想请教姑娘!” 石冥儿以为张入云窥破自己行藏,有心图谋,脸色大变,张口便将内丹吐出,化为晶球照耀一方,历声喝道:“你到底都想知道些什么,竟敢在我面前这般放厮?” 张入云也算的上是心思细腻的,见状知自己无意中说破了对方的心事,是以忙解释道:“我不知道姑娘在此地所为何事,在下也一点不感兴趣,今日只想询问姑娘可曾看到雷音洞后山山谷中可有能人走动,我有朋友的遗骇存放在那山谷内,几年不见,已被人取走,心上挂念,急欲知道其下落,因石姑娘于此间地理熟悉,所以才劳动相问。” 石冥儿见张入云一番话说完,脸上已挂了哀色,目光浑浊与先时迥异,度气量该当不是在作假,她虽是确曾在两年见得异人往来那处山谷,但为自己考虑,却矢口否认道:“我不曾见过,那雷音洞外人迹罕至,我从没见过有人出入过!” 张入云闻言心叹,他即开口问人,便不疑对方隐惹,一时上心中冷落,已无意再与石冥儿一行人纠缠,一揖到地,换了声气道:“即如此,我便不在这里打扰石姑娘几位清修了,在下还有要事,即刻告辞,只望异日相见时,石姑娘火性戾气能得些消减,要知总是与人争斗,到最后也只能是伤人害己与修行无益!” 不料石冥儿向不服人,又为身为妖异更是不能情理,闻张入云良言,反以为是在嘲讽自己,直还口道:“张入云,你不要以为你几次替我解围我就会感激你!当日若不是你与一班峨嵋、崆峒后辈合力侵害,我也不至于落得今日功行不够完满,今日我武力比不得你,所以才得放弃,异日若再与我遇上,我定不饶你!” 张入云闻声轻叹道:“所以我才觉得自己总有些亏欠,几次里虽谈不上成心,但即能顺手帮上些忙,也就随便出了些力!”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伍)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伍) 张入云这话说的石冥儿即时便是一愣,但又不愿在对方显得自己势弱,忙下逐客令道:“好听的话任谁都会说,但又做什么居心却谁又能知道?张入云,你话即问完了,就趁早给我走开,这里可没人想留你!”女子说的这话时,一旁两只俊鸟同时附和,其中一只更是刁顽些,张口便是吐出一团青焰,险些扫到张入云衣角。 张入云本就要走的,不想只多一句话的功夫,反受这一人二鸟奚落,好在他生性恬淡,倒不放在心上,当下向石冥儿一抱拳,因想着尸姬此一回倒和自己作对,临行时也是施了一礼,当时返身就走。不料张入云才一刚踏步,就听身后坐倒在地上半日的尸姬,忽然开口与石冥儿说了一句话,犹如鸟鸣一般,因说的是胡语,张入云自然听不懂。 夜叉女闻言脸色一变,忙呼喝张入云道:“喂!你先别走!” 待张入云落地回过身时,就见对方此时眼神狐疑,瞬也不瞬的正盯着自己。她姐妹二人都不是讲道理的主儿,张入云为其瞪视,自是有些不安。半晌方听得石冥儿道:“我姐姐说了,当日是你救了她,是不是?” 张入云不明白她有何用意,闻声点了点头。见自己姐姐说的果然不假,石冥儿顿时皱起了脸色,满心不愿,可到底还是冲着张入云开口道:“那先谢谢你了!”可是她话音生涩,可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心存感激的意思。 见此张入云忙摆手道:“不敢!只是小事一桩,不敢劳动石姑娘道谢!而且你姐妹二人翻起脸来都是不认人的,今能被你开口称谢,反叫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石冥儿见张入云趁机取笑自己姐妹,即时一声冷哼。而她身后尸姬不懂汉语,却也能从张入云声色看出他是在做玩笑,闻言也是一声轻笑,她此时正抱膝坐在一方白岩上,裙角随山风飞扬甚是清洁淡雅,可因她是西域女子又得天生的妩媚,两厢里造就,合着她正对着张入云浅笑盈盈,更让少年人觉得诡异莫名,心上提了一把冷汗。 且说张入云见尸姬一身邪气,纵是自己功力深湛,也觉不易抵挡,他经得大难才救得这眼前妖女,自然对她身世甚感兴趣。可眼前石冥儿显是不愿与自己多周旋的意思,想着护送金石回琅琊谷大事,忙又辞道:“张入云不敢相扰二位姑娘清修,今日告辞,异日如有缘再见,还望不吝指教!”见对面二位还是不作一语常惯的倨慢,张入云一笑作罢,正待转身上路,却见夜叉女石冥儿眼角留露出些许犹豫,他先时就对二女留了心,见对方忽然显出异像,不由便慢下了身子。心头念起,不觉脱口而出道:“石姑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石冥儿不意被张入云查出自己心意,即刻恼羞成怒,与张入云大声道:“你无事揣猜些什么?都已和你说了这地方没人留你,还赶快滚远些!” 张入云为人冷落,虽未着恼,但也不想再撞钉子,再一施礼,便起身飞纵,谁想他才刚拔地数尺,肩头上一软,已被人将身按落。回首看顾,原来是尸姬出手将自己拦下,见对方身手这等迅捷,少年人不由一阵心叹!再待张入云欲开口询问她有何事,则见女子已回首与石冥儿交谈起来。 两人一番争辩中,看情形石冥儿虽不乐意,却好似不愿违其心意,到的最后斗不过姐姐口强,只得皱动着眉动行至张入云近前,可到底拉不脸面,半日张不开口。一旁尸姬方才对她颇多教训,到了此刻却并不再催促,脸上挂着笑意仅是在一边慢慢等候。 张入云见夜叉女首显尴尬,忙开口道:“石姑娘有话直说,不用这么不爽快!” 这话说的倒很能刺激心高气傲的夜叉女,闻声即抬头大声道:“我有什么不爽快的,只是我姐姐要我请你帮忙,我拂不得她意思,只好向你开口!” 张入云会心一笑道:“那就请石姑娘快说出题目,我好早些明白是个什么事由!” 即已开口求告,石冥儿反倒换了一脸的轻松,立时冷笑道:“就怕我开了口,你不舍得?” 张入云见她说的有些古怪,即求自己帮忙,便此刻说的又好似与自己取要什么物事,脸上露出疑问道:“那也得看是什么名目?姑娘还是不要再与在下打哑迷了,我平生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 石冥儿见他语气放软,面孔上泛起一丝轻蔑,侧首又与其姐妹对视了一眼,颇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指着张入云左腕上戴着的乾坤镯道:“我要借你这金镯一用,就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张入云见她开口就与自己讨要身上最具威力的宝物,心上不由一阵疑惑,开口问道:“就不知道姑娘你要借在下这件宝物是做何用处,还请道个明白!” 石冥儿闻言不悦,转了怒色道:“即不愿意,就不用找借口搪塞!”言毕,便与其姐开口说了一句话,张入云虽听不懂,但也能猜想的到是在对尸姬说自己吝啬舍不得。果然尸姬闻言也不曾着恼,只对着张入云微一点头,便拉了妹妹的手,欲转身离去。 张入云见对方并不强求,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值此之际只得直言道:“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这乾坤镯是我友人相赠,多少有些妨碍,内里仔细还请说些明白,若是为石姑娘以此物在外招耀伤人,在下则真的不敢相借了!” 石冥儿冷笑道:“你说什么胡话,这镯子明明是刚才那几个青城老道士的师叔萧清雅的宝物,还不知你是怎么使奸谋骗取来的呢!如今做贼心虚,当然是怕遇上正主了!”石冥儿也是绝顶聪明的人,口里虽是这么说,但转念细想,又想到另一种可能,立时止了声意,眼神也很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对面男子。 张入云见状,自然明白她是在想些什么,忙笑道:“就因为如此,所以才怕外人误会,这件宝物确是萧姐姐相赠的,但到了旁人口中,却定不是如此作想了!” 夜叉儿冷哼一声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此一来,是不方便与你相借,你还是请回吧!” 张入云见她难得和声说话,正在犹豫,对方已不耐烦道:“我要这一物,正好是与青城门下做对,你即说这镯子是萧清雅送你的,自然不好再借你的东西了。”对方这般心思好教张入云疑惑,不由又开口相问石冥儿内里是怎么一回事。 夜叉女本不耐和她解释,只是恰好尸姬在旁见二人往答,也开口问她二人商量的如何,一时里二女又交谈一阵,石冥儿才最终开口与张入云解释道:“一百年前我二姐妹探得迦楼国宝藏,正待着手,不想却各自被敌人暗算,客死异乡。好容易今日脱了劫难重见天日,但已是阴人,真元受损,形体污秽,那宝藏中有一方物事能解我二人脱胎换骨,所以一定要思谋取道手。 可青城一帮老杂毛竟也得到消息,也想前往得利,并还探知这云蒙山中藏的可开启地藏的火如意,那帮青城老道心计很厉害,知我二人历受大难合该与宝藏有份,背后教祖不出手却使动这些小道人来阻我二人。而其上代长老却又前往迦楼国欲用**力将地藏开启,如今已过了两个月的时光,若我姐妹再去的晚了,宝藏必被人夺走无疑。” 说到这里石冥儿恼恨不已,祭起白骨剑一声骄喝将身旁白岩一分为二,这才略舒了心口闷气,再与张入云道:“可恨我姐妹二人坠落鬼道,功夫本领俱都大退步,至如今连几个青城的小道士都令我二人难与应付,他青城上代长老玉真子三月前曾与我相斗了一场,一身本领比今日三个老杂毛厉害十倍,我与姐姐即便是拼死相争恐也难以得手!所以才会想借你这乾坤镯一用!”石冥儿说完这番话,才对着尸姬委屈的哼了一声,女子见状,忙取手上前抚慰,语声温柔,显见姐妹二人情重。 张入云听罢叹了一口气,好半日方开口道:“石姑娘说的可是迦楼国护国神器黼黻印,这神印当真能救得二位超劫吗?” 石冥儿解释道:“这是西域第一神僧龙伽上人为迦楼国祭炼的镇国法印,可超生死,拔亡者生魂,正与我姐妹二人应用!” 张入云又道:“乾坤镯至刚至猛,威力太大,除了此物,真的再没有别物可以代替了吗?” 夜叉女冷笑道:“有啊!还有你身上的混天绫,也是至刚至阳的宝物,如为我二人借去,威力也不在乾坤镯以下,且上有赤日火鸦,正好应对地藏中的护法神兽。” 张入云笑道:“混天绫威力已被封闭,姑娘只怕还应用不得!且这绫上赤阳神火,恐与姑娘和尊下一对俊鸟都有妨碍吧!” 听得这话,石冥儿讥讽道:“这宝物上再有多少禁制,我姐妹二人也一样可打得开,你不愿借自有一万个理由,至于我先时未说相借混天绫,就为的是见了它惹人生气!”石冥儿此时为尸姬逼迫,这才低声下气与张入云解释半天,今见他果然好多借口,逾法的生起气来,正在着恼之际。就见沉吟半晌的张入云忽得自怀内将红绫递于她道:“乾坤镯是萧姐姐赠我的,石姑娘此一去又为和青城结怨,所以不好相借。至于这混天绫虽也有些干系,但好在众前辈都见惯是我原有的物事,但有些牢怨也只怪在我一人身上。今相借与二位,还望两位不要以此宝做乱,坏了我一番好意。用完后可将其送还鄂州二云观我兄长浮云子处,到时我自会去取!好了,在下也在此一地留连了甚久,因还有要务在身,先行一步,日后有缘再见吧!”说话间,已是腾空而起,也不敢回首,只为他太过爱惜红绫,生怕再回首往顾,许有可能改变心意。 石冥儿先时对张入云多番讥讽,不料对方竟真的将至宝相借,立时里知自己将张入云看错,她虽倨傲,但也不是没有人性,见张入云急着要走,忙急着开口道:“张入云,你且慢走,我还有话要话!” 少年人闻言颇不耐烦,回首只问:“石姑娘还有何事请教!” 石冥儿此刻俏面上有些见红,略作犹豫方道:“先时我说那雷音洞花谷经年没人造访是骗你的,两年前我见得有一老一少前来造访过,他二人功力好高,尤其其中一位姥姥,竟连番将我打败,却又不没伤我!我不你友人遗骸是不是他二人取走的,但想来或与他二人有些干系!” 张入云寻思片刻,心中豁然开朗,当时大喜,忙抱拳与二姐妹道:“其中道理我已尽知,多谢石姑娘传此佳讯,太感谢了!”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陆)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陆) 张入云得了喜讯急于赶路,又见石冥儿还在面色阴沉,未知其意,只得再道:“石姑娘若无什么指教,在下便上路了!” 夜叉女皱了皱眉,思吟半晌方犹豫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助我姐妹二人,这混天绫是昆仑至宝,不是可轻易得到的宝物。” 听得她如此一说,少年一声轻笑,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对面的尸姬,才皱了眉与石冥儿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总觉得你姐妹二人不像是坏人,若能有机会超劫,岂不是好。我不是圣人,不敢要借此机会教化二位。但经此一事,石姑娘许要能稍减平日戾气,日后纵不能造福一方,也可与人无伤,算来这就是我张入云的功德了。不过话要说在前头,这混天绫实是我平生第一重要的宝物,姑娘事了,还请早些还我,不然,纵是追到天边,在下也一定要将此物索回。” 石冥儿与其姐姐身遭重难才得今日这副形体,本性纵是不恶,但即入鬼道,日常里戾气自是与日渐长,她又聪明伶俐,见张入云这般说话,知对方是在善心相助自己,却不愿说破伤其自尊。为此心上感激,但口中仍旧倔强道:“谁贪你这点东西,你当我姐妹是什么人?” 少年人笑道:“如此最好!呵,对了。还不知道令姐如何称呼,若不见疑,还望见赐!” 这句话尸姬倒是明白意思,也不待石冥儿作答,已行前答道:“栖霞儿!” 张入云闻声赞道:“好名字!”说完又抱拳道:“即如此,在下先行告退,栖霞姑娘、石姑娘还请保重,祝二位西去马到功成,日后有缘再见!”语毕,也不再耽搁,纵起身形便自去了。 张入云此刻得了讯息急欲前往姑婆岭石姥姥处,因青海与姑婆岭两地地径甚不通畅,少年直花了三日功夫才得行至附近,当时展了身形飞至纤微洞一带,但见青山依旧,一样的还是雾锁灵山,不过此时的张入云功行本领再不能与异日相比,只略一打探,便一个急身飞纵,欲在老槐树旁落下。 未想他距地面还有二三十丈时,便听得脚下一声兽吼,还不及张入云反应,一道青焰已自树下箭射而出。也幸得他身法超凡,这才堪堪躲过,张入云眼见那青焰烟光有异,知道厉害,若不是自己躲闪得快,只这一下,便得受重伤。石婆婆素来温和,如今槐树下却安排这般厉害的禁制,其中必有缘故,张入云心中狐疑,越发的急于前往打探。谁知他二次落身,便又是一道青焰击出,这一回他有了提防,见青光来的迅急,翻腕便将乾坤镯提在手里,两厢一撞,那金镯一阵精光闪烁,便将焰火消解了过去。趁此机会,张入云已是将身落下,再落地时,就闻一声厉啸,劲风扑面,已有一兽虎扑而至。 张入云防是石婆婆豢养的守山神兽,不敢伤它,见其来势只将身让过,再用指尖用力将流星指盾光逼出,以做抵挡,一时与来兽对峙,这才查觉对方一身五彩斑斓,绿火缠身,一眼即认出是当日青海大闹宣德寺的玉龙山雪狮,一时心上惊喜,笑骂道:“不长眼的蠢东西,怎么连我也咬?快回你家主人,说弟子张入云求见!” 那雪狮此时也认出了张入云,自然也住了身形,当日得其恩义,自己才得免十年清苦,只是守着主人教训,不敢擅离职守,歪着一颗大脑袋想了一会儿,方将周身一抖收了法相,重又变做,精灵可爱的小玉狮模样,当下退回老槐树下,连用自己一颗大头敲了三记树身,它头骨横生,一时敲击树干,其声甚是清脆,张入云见它叼着个舌头捣树桩的模样极是可爱,自己虽不是香丘那般喜欢灵禽异兽,但见之也觉有趣。因想着石婆婆命它于树下禁守,必有缘故,也退在一旁,静候树中人,自己不敢造次。 过了好一会儿,那槐树根下才显出一孔,未待张入云看清,其中绿孩儿已是从树里跳了出来,见玉狮子正在蹲在树下,伸出小手摸了摸它头顶旋纹以示嘉奖,旋又从身上小口袋翻出几枚青果丢入雪狮嘴里以做犒赏,这才对着张入云举了举手,意似让他随自己进洞。至此张入云才得与其一同入洞,至于雪狮则还留在洞外,打点精神看守门户。 待入得仙府后,绿孩儿招待他在石厅中落坐,又唤过青衣婢子与张入云奉茶送上点心,自己却一摆手示其稍坐在此地休息片刻,然后又重入内厅去了。 张入云见石姥姥不在,只得耐心等候,他平日里颇有耐性,可如今有急事相问老人,却怎么也坐不得住,偏又等了好久还不见姥姥和绿孩儿显身,越发的坐耐不住。正在少年人忧急时分,忽觉得身后一阵清凉,回首看顾时,就见石老仙人已从内厅行了出来,见来客果然是张入云,不由笑道:“张公子今日来的甚是不巧,我与绿孩儿两人正在行功至紧要关头,一再时延,让公子等的心焦了吧!” 张入云此时早已起身施礼,口中称道:“晚辈无事实也不敢打扰前辈清修,只是数日前于青海雷音洞一行。” 他话才说了一半,已为石姥姥摆手打断道:“我知公子此来为的是何事,不错,小香丘的遗骇确是我和绿孩儿起走的,当日我见这孩子气象便很不好,果然事后无幸,终遭了杀身之祸。” 闻老人一番话,将张入云心事勾引,立时黯了色哀声道:“其中根由都在晚辈身上,当日若听得前辈指教,断不至如此!” 石姥姥亦叹道:“这也不能怪你,各中情由还是为了人性贪婪,而香丘这小丫头又太过仁善的缘故,尚幸当日绿道友赠了她一枚灵涎果,如今二世造化也要省心省力的多。她与我二人有师徒的缘份,前番虽然未其婉拒,但如今不在我二人门下也是不行了,只是如此这般做就,终叫人想来伤神。” 张入云闻此听罢知香丘果有重生的机会,心中虽伤感,但也还是止不住的狂喜,忙上前几步与老人求告道:“那她在哪里?还请老前辈容弟子见上一面?” 老人摇首道:“很不巧,公子来的太过早了一些,香儿形体还未得圆满,今日是见不到的了!”因见张入云面露失望,老人忙道:“如此也怪绿道友为求尽善,在香儿身上下的太多功夫,且因她前世是灵物所化,锻造重生时好引窥伺,为此我才走了一趟青海,将雪狮唤来,镇守门户以防外魔干扰,先时公子也已是见到的了!” 张入云苦了眉道:“就不知香丘何时才得重生,前辈若有差遣,还请吩咐!” 石姥姥笑道:“我知你近日功行大进,不比往日,只是此时心急,也是无用,还是耐心一些吧!香儿得我和绿孩儿两番精炼,就依现下情形来看,也得要再过半年功夫才得圆满。公子也是一身的忙碌,且先完自己的功德才是要紧。”老人说到这一处时,见张入云囊中似有异光,心上一喜道:“若说差遣,你身上正有一物好为我运用,就不知你肯不肯!” 张入云闻言大喜,忙道:“晚辈身无长物,前辈但有要运用的只管取去。”言毕倒先将手腕上的金镯解下道:“是这乾坤镯吗?” 老人笑着摇首道:“倒不是,此物纯阳,与气性上相合,但到底是金器,难以为香儿运用。” 张入云听得这话,想起自己宝囊内还有三枚谢红莲肉身化的三面宝镜,若老人要的是这三件物事,倒让他有些为难,为此脸上不由一皱。 石姥姥功行深厚,当时即猜出张入云所想,却笑道:“放心,并不是要你义妹的蝎尾,不过是一件纯阳至宝,你身上此刻正有携带,且取出来与我瞧一瞧!” 少年闻言,将自己宝囊展览了半天,这才看中当日寒女赠给自己的金鳞,也是纯阳宝物,当下犹豫着递于石老人。老人接过后略作展玩,方笑道:“果然是纯阳宝物,又是灵异化就的,最为堪用。可惜戾气过重了一些,日后香儿有好些功德要还!”又与张入云道:“张公子且先回去,我与绿道友在此谷中为香丘一事还要花费不少心力,不能久留公子,何况公子兄长此时正与乾坤教众为难,也需得公子前往为去助力才好!” 张入云惊讶道:“老前辈所指何意,难道我浮云子师兄正与乾坤教下作难吗?” 石姥姥笑道:“你这位浮云子兄长很懂得人间趋避的要理,自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说的是你另一位作虬龙子的兄长,他夫妻二人不日便要在江南一带与乾坤教下有一番大斗,你此刻功行精进,能前往相助,自是强助!何况你也与乾坤教下积有深犯,他教中根本就在江南,此一去,或有些收获也不一定呢!” 张入云闻言一惊,自己与虬龙子也有三年多没见了,如今兄长有事自当前往,当下欲与石姥姥问个明白,却得老人笑答道:“放心,你兄长一番比斗还有些时日,足够你从容将金石打点,公子这数年来多遭劫难,以老身来看,日后公子该当得些机缘,不至再逢大难的了!” 张入云知老人已将天机泄露,若要再问,便是强人所难,当下即便告辞,石老人生性恬淡,也不再相送,只在石厅内与其作别。待他出得槐树后,见雪狮还在树下守卫,想它多日辛苦,全是为了香丘,当下便将行囊解开,取出数枚万香园内结的异果。之所以采的这些异种仙果本是张入云欲摘了回去分种在二云观与百花谷中的,不想今日倒被这神兽尝了鲜。 至此张入云又费了两日功夫,才自地径穿行的琅琊谷中,待负石出的水面后,果然石中金精赤光大作,引惹的山谷中一阵骚动,张入云见此也不由提了一把冷汗,幸是他此时功力已自不凡,又深明这谷中虚实,才得镇压的住,偶有妖邪窥伺,也不也近其身。就如此张入云也是累的满头大汗,才到的顾神斧炼炉前。时逢老人正在溪边垂钓,见张入云背的诺大一块金回来,不由笑道:“你这小鬼倒是精怪,此时离铸金还十万八千里,却把这祸害先搬弄到这我里来?就怕自己无暇分身看顾这金精,又再为人夺了去,是也不是?” 张入云知道老人直性,也不作伪,也直言道:“万事瞒不过老前辈,晚辈确有此意,这金石才得到手,诸般灵药还没有指望,弟子现时功力还不够完满,只得求前辈庇护,先将这金石寄与前辈这里!”说完又再看顾老人身旁,张入云此番前来本还指望可以与夏超光叙旧,未想其人却不在顾老人身边。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柒)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柒) 顾少阳见张入云眼光游移,知他是在寻找夏超光,已先自说道:“超光与洁羽师徒二人两日前已往江南去了。你若想找他相叙,只能待下一次了!” 张入云笑道:“夏师弟如今能蒙前辈差遣行走江湖,想来这一年功夫功行一定大造,当真可喜可贺。” 顾少阳晒道:“哪有的事儿!这小子一心只想着外出作耍,论坚韧求进与你可差的远了!” 张入云心中本想问夏超光此去何为,但又见老人没有主动相告,内里或有他门下机要,是以便没再张口。不料顾少阳此番脸上却有些犹豫,大不似以往豪爽,张入云心中疑问,想着自己是后辈,又多得老人想助,心头念起,忙开口道:“前辈可是藏有什么心事,弟子不日也要往江南走一遭,倘有差遣,前辈只管开口!” 那顾少阳确有心事,见少年人热心反主动开口,不由老脸一红,拍了一记大腿方道:“我因不能离此地,只得差他师徒二人上路,虽是齐乐长那老小子前月至此地为其他两个卜的一卦,有说事无大碍,仅有些小烦恼而已,可他师徒两个功力实在有欠,这一去我确是有些不放心,我知道入云你这一年功夫功力又是大进,纵是遇上些老东西也绝占不得你便宜,若洁羽师徒能得你相助自是最好!”说道这里,老人不由道:“说来此事与你也有些干系,不然以我这倔强老头怎么也张不得这嘴!” 张入云听老人说的镇重,忙施礼道:“前辈说哪里话,晚辈得前辈您助益,一直有心图报,不说夏师弟是我好友,便是前辈有道与我也有干系,弟子便绝不袖手,只见夏师弟师徒二人犯险!只不知此一行到底为了什么根由,晚辈还请老前辈明示。” 老人沉吟半晌,方命张入云将一对流星指解与他,当下手提银光闪烁的钢指套查验良久才道:“与你干系都出在这铁指套上,我有一兄弟当年与我一同拜在先师门下,他生性聪颖,论本领倒比我还强些,不料他多年后犯恶被先师逐出门墙,事后有曾听闻这不长进的东西自下山后多方为恶,至最后在东海为峨嵋门下弟子诛戳。闻得这消息,我知道他是作法自毙,峨嵋弟子也是无奈出手,也只就此揭过,但望他异日转世为人,能得个善果。 谁想三年前洁羽竟从你处见得这铁指套,论制物造器的本领,当世除我之外,除了他不作第三人可想,事后洁羽多方查探,果然这不孝的东西在乾坤教下为教主重用,一应天材地宝均经他手垂炼,为妖人助长凶焰,造下无边杀孽。如此却教我不得不出手清理门户,这三年里,我花了不少功夫才得炼成两样法宝好治这奸贼,前月才敢完满,便命洁羽二人上路,只可异我为先师遗训要在此地看守地火一甲子,今尚有十年功夫不得出谷,所以只得请入云你前往照拂他师徒二人了。” 张入云见老人这般器重自己,忙恭身道:“前辈还请放心,入云此一去一定竭尽全力,不使您老人家失望,若是时间紧迫,弟子这就上路,也好先打个前站与夏师弟师徒相会。” 老人闻声笑道:“倒还有些时日,你也不用这般心急,不过我知道这里只我孤老头一个,你年轻人不惯在此拘束,还是早些上路的好。我这镜湖边上的邻居一年来也多有精进,你是她母子二人恩人,也当前去照看一番才好。” 见顾少阳说的直白,张入云也不推辞,当下便施礼与老人作别。正当他起身欲行事,便听得老人笑声道:“且慢,我怎说也是你长辈,即差你做事,总好让你空手!”说完便命张入云近身,自怀中取出一柄长不足两尺,却几如一轮中空圆月的金刀来递与他。并道:“这是风袅篆烟刀,又名落红刺,是我当年年少时趁气性打造的,事后为先师知晓,怪我神浮气燥,不得静心,还罚我面壁了三年。超光那小子早就窥伺这方宝刃,但我知道他功力有限,气血又燥,受用不得,若赐你倒正好相用。 我知道入云你已有几样护身法宝,但却少飞剑一类的神兵,不可及远,多此一物可省你好些心力,不是我夸口,若论威力这刀也不让当世前辈仙人的仙兵宝刃,遇敌至多不胜,却足可保全你性命安危,你也不用推辞,少年一辈中,我确是很看好你异日造就,今即受用了去,日后若有良择,你再转赐他人也无妨。” 张入云知道若在老人面前,装弄神色,只会令老人不悦,当下也不见拒,取手便将宝刀接在手里,发觉刀鞘竟是软的,无怪可套在这古怪的刀身上,一时抽刃在手,但见一点星光竟在满月也似的刀身上不住游走,再若细看金色的刀身已是悄然无形,只留得乌黑色的刀柄与刃上的一点寒星。知是神兵利刃,忙施礼谦谢。顾老人却不惯如此,见状便直言打发他上路,并将傅洁羽师徒二人行程告与少年弟子。 张入云一离顾少阳处,便依言来得寒女母子居处,相见时却见一年前的幼子,此刻已长成了五六岁的童子,知她母子二人身为异类不能与常人相比。寒女见来的是张入云十分欣喜,欲留其多住上几日,被张入云婉拒,她母子二人确是通灵神物,只一年功夫便为修炼《内景元宗》而精神凝聚了许多,见此少年人很是欣慰,嘱她日后可前往二云观与自己师兄一众师徒求教,临行前也留了些异草以添镜湖景致。 当张入云空身飞出琅琊谷,眼望西方心中悸动,很想去一趟玉母峰拜见乐长老人师徒,但左思右想,终不知道该如何与艳娘相对,一阵皱眉,心中凄苦,连再去二云观与百花谷的心思也是淡了,当下终是叹了一口气,飞身径往江南去了。 张入云飞行绝速,此时又是身轻姿意飞行,不过半日功夫便已飞临江南苏杭一带。他为石姥姥与顾少阳指教,知乾坤教根本重地为括苍山一带,行前师徒二人还要去一趟鄱阳湖好取师门传下的清理门户法刀,共有十多日功夫耽搁,张入云度算时日,自己还有好些空闲。他自出生以来,从未到的江南一带留连,虽是三年前往顾东海寻师叔曾有经过,但当时无心留意。恰逢自己多了些空闲,张入云虽平日里沉稳,但总还是少年心性,见有时机也往那苏杭极繁华热闹境地一游。 他身上还留有不少金银,此时到得人间正好堪用,又因随了云飞浪人好饮,往往早间还在南方小镇饮酒,午间又换了繁华大埠,一路上少年人直从自苏州喝到了杭州,至于当地风土,张入云却不耐人间豪华少有留连。 这一日张入云黄昏时分正与西子湖畔游览,此时正值暮春天气,少年人行走其间但觉眼前山温水暖,杨柳垂线,白堤浸润,果是人间好气像。虽是烟膏繁华地,竟也不缺洞天氤氲烟。张入云行走多时,不觉腹中饥饿酒虫勾动,有心寻一酒肆将肚皮打点,可因走的远了,路径偏僻,左右竟无酒家。有心想纵身飞渡寻觅,无耐两岸人家不少,如此做作太过惊世骇俗,如此少年人只得急步往人烟稠密处行去。 不料天不从人愿,张入云才行得几步,天上竟又落下了雨点子。虽说春雨如油,浇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痒,但张入云此时口干舌燥,却有些心急火烧,几日里姿意饮酒,实将他脾胃淘渍的坏了。 正在少年不耐时分,却见湖中有一船家,正摇橹经过,这类船家专做渡岸生意,与湖上寻常的很,张入云快脚平日里自用不着,不过他眼力快便,当眼便见船家舱内放着一酒坛,看泥封还未开解,心中念起,便招手命船家告岸,瞅得远近,也不待对方放下船板,便已纵身上了小船。 那船家见张入云是少年男子,又是身量俊俏,见他身轻倒是不曾怀疑,只问道:“公子这是要上哪儿?” 张入云回道:“船家只管自便,只望人烟稠密处去即可,我好寻店馆夜宿!” 那船家五十上下年纪,久住湖边,识得人多,闻张入云一番言语,赔笑道:“原来公子是独身往湖上巡游,倒真是清洁风雅潇洒自在,好叫人羡慕啊!” 张入云闻他谈吐不俗,面相不恶,正好打点道:“船家戏谑了,不知可还有酒卖,我空腹游了半日湖,口干舌燥,想讨碗酒喝。” 船家笑唱道:“湖边买得一壶酒,风雨湖心醉一回。公子来的甚巧,老汉才得在岸上买得一坛女儿红,此时雨下游湖饮酒,正相雅致。” 张入云知饮着女儿红时是要兑白干的,船中只有这一坛美酒,可见船公也是好酒的,他本出身寒微,眼里毫无身价区别,见老汉谈叹风趣,便开口相邀老人与自己对饮。老人闻言只当自己听错了,哪里敢落座,张入云笑道:“老人家休看我这一身周正,其实也是出身寒门,有甚上下区别,如不见疑,便请落座,我才到杭州好些风物不晓得,况且我坐了饮酒,你站了行船,好不雅相,还是坐下说话的好。” 老汉见张入云言谈随意,不拿一点架子,点漆一般的瞳子好似明星一般灼人心腑,不觉已是遵从落了座,见张入云只得空饮,一番探摸寻得一包盐水花生来下酒,意犹未尽道:“可惜没有荤腥,不然就更美了!” 张入云听他说的有趣,取手便将自凉篷上取了一尺长的竹篦,略往船外湖水中张望,便弹指将竹篦击出,当下好似箭矢一般直没水中。船家见张入云露了这一手,心中正在惊讶,再相看时,就见船边三四尺处,又浮上一条三尺来长的鳞鱼,一时知道自己遇了异人,大惊失色,直吓得浑身作抖。张入云料想对方以为自己是强人,忙口中胡乱解释自己是少林俗家弟子,学过一点武艺,好叫船家不必如此惊谎。 那船家也确是有些见识,见张入云温雅,一时也自收了心,将尚在挣扎的大鱼取下,一时上下分了两截,取船上炊具烹制。张入云一面慢饮一面也上前帮手,待将鲜鱼烹好,天色已几近漆黑了。 此时雨越发密了一些,张入云本当夜下湖上人迹罕见,不想湖面上却满眼灯火,竟比白日里还要热闹些。见此不由询问船老大,老汉啧了一口酒,方答道:“还不是一些趁夜游兴的公子商人们,近来有闻金陵一带潘阳王造反事败,王府里和属下府中被抄没的不知多少,男子们都被砍头问斩,可怜剩下的女人们都为奴为婢,更有苦命的就做了这湖上的娼妓,听说有好些本是大家小姐,竟也被老鸨们暗中花重金收买了来,真是造孽啊!”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捌)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捌) 老汉三杯女儿红下肚,那酒劲力甚大,老脸上已有些醺醺,他半生闯荡又识得几个字,倒于平常船家有些不同,一时里半文半武的说了一番话,自觉在张入云面前也有见些体统,正在得意,却见对面客人此时却举了杯,正在取眼观得湖上花船锦绣,侧耳聆听船中丝竹之音。见此老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道:“老头我酒多说错话,公子您别上心,这湖上有的是标致姑娘,公子你要是有意,我这就将船靠过去!” 张入云只为眼前幽水平湖,惬静宁人,偏水面上又灯烛荧煌,花团锦簇,偶有女子娇笑,再探头时就见飘渺处丽人在望,宛如神仙人物。纵是少年人知晓明白内里污垢不堪,但只这表象却又实叫人有些心动,更不用说只是尘世中滚熬的荒唐少年了。张入云正在凝神,却听得老汉以为自己有心攀花附柳,心中思琢自己确有一丝意动,不由哈哈大笑,带愧与船家道:“老人家会错意了,我虽是孤身一人,倒对这勾当没有兴趣,不过湖面上这多画舫花灯,再又载了女子泛湖游荡却也是好看,不由出神,只可惜都是烟花苦命女子,倒叫人想着伤神,还是麻烦船家早些划过一边,免得看多了心叹!” 船老汉见张入云年少,倒行的方正,连忙起身摇橹,又见张入云在饮酒,不由打开话匣子道:“公子说的是,不过这勾兰院里的女子倒也难说,先时看着一个悲似一个,到后来熬的疲乏了,也就再不顾脸面淌眼泪了。这几年世道好,就是跑船卖苦力手里也有几个闲钱,公子要是上了岸求宿,凡是馆舍,或藏或露,都有这点子勾当。不是我老汉多口,您这一身穿的周正又是独个一人,等宿了馆,定有光棍相帮的来勾搭,等入了局可少不了金银上消磨,弄不好还不只这样呢!” 见他话多,张入云不由笑道:“多谢老人家提点,不过这等世俗事再所难免,好在我还能自醒,倒还能守得住精神!”说这话时,少年人自己倒先笑了,只为这后半句却是对自己说的。 那船家年纪虽见老,但长年湖上打熬,倒有一身的力气,只片刻便将小船摇至僻静处,正待取了酒杯舒舒服服享受,忽得一阵凉风吹渡,却将远处花船中的欢笑声夹带了过来。老人闻的耳后喧闹,皱了皱眉,又抽了抽鼻子,一副大不以为然,不想对面客官,却在此一刻脸上失了色,当即眉头深皱,似在苦苦思索。 船老汉心热,又兼多饮了几杯,见状倒开口道:“公子又怎么了?可是犯了什么心事!” 谁知张入云却是皱了眉答道:“没什么,只是刚才风中声音噪杂,但内里却有女子叹息声!” 船老大听罢,宽慰道:“公子您这也是年少多愁,这烟花地里姐儿们表面上风光,背底里每日抹泪的不知多少,只一两声叹息又算得了什么,您要是嫌听了刺耳,我再将船划远些就是了。” 张入云自然知道这道理,只是心头终为叹声人放不下,好一阵才得缓缓点了点头,船家见状,以为他也有此意,正在起身开船,未想又是夜风把船声吹送。此一时却换了张入云立时站起,眉头只笼作了一处。老人家不知究里,还在犹豫,却见少年已是箭行一步,手指在自己肩上一按,船家便不由自主歪下身子重落了坐。再听耳畔道:“多劳动老人家很不好意思,还是由在下自己动手的好!” 说完已立在了船尾,也不摇橹,只提了竹篙,如晃面条一般,就在湖面上一点,小船便似水上野马一般,箭蹿了出去。一时里直唬的老汉当真以为遇上了强上,脸上当即做了灰色,可临到此时还不忘他的酒菜,把伸手将酒坛菜碟把稳了,生怕小船落水时激荡洒了他的好酒,未知身后公子,只单身提竹篙再一点,便将船身巨力尽泄,再又拖篙于水中一抖,小船已调稳了船头,往前贴了水面飞驰而去。 要说张入云为什么会如此作色,只为方才湖风吹送的女子叹息声与当年自己酒泉县游街穿巷时,无意遇得隐娘的叹息声极为相近,他自是知道隐娘此刻长眠百花谷不得在人世,但终是心上烦恼,挥之不去。正在将心放下,却又听得湖上传来声响,想着这一湖的花舫里都是苦命女子,当时再也克制不住,一定要催舟前行将其人物看个明白,才肯罢休。 他神力惊人船速虽快,待近得湖上画舫中时,也依然分别不出声间是来自何方,无奈只得丢下船篙于湖上静立,双耳凝神,仔细探动,正在用心时分,便听得远处一条翠绿色花船船尾传来喝骂声,内里有女子轻声分辩,正是先时叹息人。张入云闻声便已将船点动了出去,他计算力道,知绝可驶得花船近前,为防自己提了篙行舟惹旁人惊异,便丢了篙重又返回舱内。至时见船老汉已是吓得脸色苍白,忙开口宽慰,又自囊中取出一根二两重的蒜条金递于老人道:“老人家不必惊谎,我非是歹人,只是刚才有听见相识的声音,一时无状惊动了你,这金子算是我的船资,若是老人家还有见异,过会儿等我上了画舫,只管将船开走就是!” 船老汉此时哪敢说个不字,闻言一个劲的点头,遂又觉得不对,忙又一个劲的摇头,如此倒让张入云很有些过意不去。他二人一船于湖面上飘飘荡荡缓缓驶进那花船近前,张入云云耳边越来越听得仔细。 就闻内里有妇人教训道:“素秋,你好大的胆子,竟将穿花龙凤碟打了,这碟子十二只一套,足花了老娘我十六两银子,少了一只凑不成龙凤成祥,我今天非揭了你的皮不可!”说话已然动手,但听得棍棒落肉的声音,却没闻受打的女子呼痛。 张入云正在惊恼,就闻湖水荡漾声中,有女子轻声缓缓答道:“这碟子不是我打的,还请柳妈妈明鉴!” 先时妇人见她竟敢顶嘴,重又棍棒轮起,再又喝道:“这船尾上除了你还能有别人,我也是瞎了眼,竟以为你这瞎子办事利索,将这套贵重瓷器由你打理,如今打了一只,还与我狡赖,看我不打死你!”说完,就听一声闷声,女子到底耐不住一声低呼,想是那妇人棍杖打在她身上着痛处,已然见了伤。 可如此少女仍静声在地上一阵摸索,似捡起一物与妇人分辩道:“素秋看护不周,是该受妈妈责打,只是今番是有人故意如此,如只有素秋受罚,日后妈妈碗碟只怕还要被人打翻的时候。您看这碟片上还有胭脂痕迹,素秋身上断没有的,这碟子又是才洗净没人碰过,若不是故意栽脏的又能是谁?” 那老鸨虽恨,但却更爱惜钱财,取了碟片细看,不由回首与身后一人顿足,其身后男子见状,忙辩白道:“妈妈怎又怀疑起我来,我可是一路跟着你过来的?先时也是小六说是这贱人了贵重东西,我正巧得空,所以过来看个热闹。”那男子语声娇柔,竟如女子一般,张入云还只年少不通,闻声只觉一阵毛骨悚然,而一旁船老汉却是一阵皱眉,呸呸连叫恶心。 唤素秋的婢子见分辩,也开口道:“这胭脂是七巧斋的玫瑰红,船上姐姐们除了七官人都不曾用的这个,要是妈妈还有怀疑,我先时曾在厨下帮忙,身上沾了一点辣椒粉,正巧打翻碟子的人和我先时擦身而过,若是七官人所为,身上定有沾染,妈妈一闻便知。” 那婆子心粗,果然上前近了一步,如此倒唬的少年男子往后一跃,不想还是被老鸨扫着一点,因心痛自己物器,当时发作道:“范七!你和这小贱人作对也犯不着与我的东西为难,我知道你想要她,只管拿一千两的身价来,日后这小贱人尽由你处置。如今你却为和她作对打毁我的东西,这龙凤碟可是潘王府里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若是放在市上,少说也值八十两,今日被你损了,正好,这两月的分例你也别想再要了!”那范七见老鸨手狠,竟一句话要将自己两个月来帮闲打混,勾当买卖的盈利一笔勾销,立时不能答应,便与老鸨争执起来。 两人一个是吃皮剥骨的女鸨,一个是无骨忘德的男娼,两厢喝骂起来,真粗俗不堪之极点。张入云于船中坐等不耐,便打手势招呼船家,替自己与娼鸨喊话,欲登船。 那船老汉见张入云果然要上船,不由轻叹一声,可还是张了嗓子与老鸨报客。果然老鸨爱财,见有买卖上门,忙先命素秋与范七于船尾中避了,即打点精神上前迎客。再见张入云人物清俊,一身锦绣,又得腰囊沉重,知是身有重金,忙高声唤船上王八乌龟放船板迎客人。不想小舟上少年却是不待招呼已是一跃上了大船,见来人生的俊却是个武家,倒把老鸨子唬了一跳,再见来人人物挺拔,面色却生相,知还是个雏,砌的似粉墙般的白面越发笑的欢了。 待相迎客人,却见对方已是开口道:“我夜游造次,想图个清静,麻烦柳妈妈给预备个清静地。”说完也不多做脸色,已趁势将一蒜条金塞入老妇手中。 那老鸨见他不会在风月声里打当,出手生涩,心中本还有些看不起,可一待觉着手里多的却是黄澄澄的金子,立时眼儿只弯做了一条细月。到底娼鸨们最爱这类不通世务,出手宽绰,好勾搭引诱的富家子弟,一时里虽觉张入云面色有些生冷,可老婆子反误认为是大家子弟,趁夜游兴,今日若伺候的少年开兴,再有廊下帮闲打混的勾搭,不怕他异日不来。为此忙唤了龟奴带路,偏置一净舱。随后又结灯整治的湖上自家花船,欲多多的唤来娼妓好将张入云迷在这胭脂井里。 可还未等人物整齐,就见龟奴已是急冲冲跑进身前,言道客人只要素秋作陪,却不要别的女子,而且出手甚是大方,只传唤一声便给了他五两纹银。那老鸨闻言却惊,反疑张入云来历不明,一摇三晃颤微微的行近少年席前笑着陪话道:“不瞒公子,素秋是我这花船上粗使的丫环,寻常只能做些粗笨活,从未接过客人,且实不敢道公子,她双眼已瞎,又是满面的麻皮,平日里都不能当人眼,哪能近席陪公子您开心,我这一湖翠舫十三条船,每船都有貌似天仙可意的姑娘,任哪一个也比那丫头强上万倍,公子还请稍候,我这就为你召来!”说完正要倒身离去,却闻眼前少年冷声道:“且慢!”那老鸨平日也是见得阵仗无数,可今日不知怎地,听得少年人冷言,腿肚不由一阵打抖,硬是如转筋也似的止了身形。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玖)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玖) 待老鸨将身转过,却见少年公子脸上正挂着笑,这才心里一松,就闻对面人道:“不劳柳妈妈张罗了,我只一时兴起登船想找人聊聊天,方才听得宝舫上素秋姑娘说话倒也伶俐,所以有心上船来瞧瞧。当然虽只说说话,那胭脂花粉钱也是少不了的!” 老鸨听得张入云单要素秋陪话,心里惊恐,虽说此是杭洲南地,与京城相隔千里,但到底朝庭禁娼,素秋更是来历不同,万一张入云是个公人,追究起来可也不是玩的。正在犹豫间,又闻少年问道:“怎么还不快去?”话音不觉又转了寒色,将个老女人惊了一跳,她一介凡俗那能禁张入云这般逼迫,为其音所惑,再不敢作想,忙不迭的告罪倒退了出去。 过了良久,才闻的舱外有人声,待老鸨子进来时,却接连几位美丽女子穿花绕蝶一般进来,均手持琵琶、洞箫等乐器,而最后一个才是闭了双目,面色腊黄的一年青女子。张入云见此,知老鸨是想以美色遮掩,不令自己与素秋多说话。他等了半天已是不耐,见老婆子这多张智,也不待她开口,已然先说道:“不劳柳妈妈与众位姐姐费心,我自幼只喜一人独奏,今夜饮了酒,又怕人多喧闹,还请众位先回房休息好了!”说完又取了金银发付给老鸨,面色登时变冷,舱中气氛尴尬,老鸨至此时已很有些怕他,倒没再纠缠,陆继退了出去。 到这时张入云才得空将素秋仔细打量,就见她身量中等,却有些佝偻着身子,一张腊黄面孔生满了又黑又红的斑点,确是不能容人多看,但面孔却也方正,尤其下巴尖尖,比寻常女子更添些妩媚,双手已为终日劳作变的粗糙不堪,但张入云目光锐利,当眼已察觉她手腕上的肌肤倒白,一时已知道些究里,便开口唤她坐下。 那素秋因是眼盲,倒是摸索了一会儿方才坐下,张入云看在眼里,又笑又叹,当时举手只与她倒了一杯香茶,问道:“在下张入云,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素秋闻对方言语周道,不由一惊,她方才自入得舱内后便是沉默不作一言,只如恍了神一般,此刻张入云见闻,亦是闭着双目,好似出神的模样。张入云也曾经眼盲过一年,见其行止,已知她是在做些什么,却又笑着问了一遍。 这一回才换了对方回答:“贱妾素秋,只是翠舫上一粗使丫动,不敢劳动张公子这般客气!” 张入云摇着道:“我是问你真实姓名,并不是这船上老鸨替你取的花名。” 女子一愣,沉吟半晌方道:“忘了!”说完起身道:“贱婢手不能弹口不能唱,又生相丑陋还是个瞎子,生怕惹恼了公子,不敢相陪先请告退,还请公子成全!” 张入云见自己无心将对方惹恼,忙陪话道:“倒真不好意思,是我言语无状问了不该问的,冒犯了姑娘。姑娘请坐,我还有话讲!” 如此素秋才重又落座,张入云至此时也不愿再弄甚玄虚,便直言道:“我先时听得姑娘与这船上老鸨对答,已知你并不是寻常女子,有心想将姑娘带离这里安置,不知姑娘你可愿意?或是姑娘还有家人亲友可以投奔,也可着落在下身上。” 素秋闻言不语,只侧了耳凝神半日,许久才道:“多谢先生成全,只是我是个无用之人去了哪里也只能是个累赘,先生虽然是好人,却不怕我拖累了你吗?” 张入云不愿再与她作哑迷,直声道:“姑娘不用再听我心声了,我这般也是随兴而为,算不得什么义举,不然这湖上这多花船我也不独来造访姑娘这一艘了!” 素秋闻张入云竟知晓自己耳力可听得旁人心跳,到此刻脸上才露出一丝惊容,即时循礼道:“原来先生不只侠义,竟还是一位高人!” 张入云哈哈一笑:“什么高人?我不过也曾双目失明过,知道用心聚神的一点的小伎俩而已。何况这点本事便为高人的话,姑娘你不也是高人吗?”一番话说的让素秋有些脸红,只是她肤色深黄叫人查觉不出。倒是张入云自觉一时里因饮了酒颠狂,反有些不好意思,再又道:“我确是没有什么歹意,也不是什么高人,充其量只是个尘世中的行者,今日遇姑娘也算有缘,我知你遭遇不幸,虽有心救护,也只是看不过幽兰在这污秽坑中浸润。因身有要务,空闲时间不多,去留随意,谨请姑娘自行分辨!”说完已是立起了身,张入云修道人家终不耐这花船上的胭脂气,坐久了再也忍受不住,只等对面女子一言。 那唤素秋的女子本是饱读诗书,天性聪颖的官宦人家小姐,只是天生下来便是失了明,为一生恨事。至后家中江南失败,才得卖于人做奴仆,不料却被老鸨看中她生的奇秀,琴棋书画样样均拿的起来,以至卖通了官家,暗中劫至花船上为娼,本指望靠她作摇钱书,未想到素秋聪颖,事先察觉,已寻法毁了自己容貌,如此一来又瞎又丑,老鸨自是再指望不着于她身上生金。 老鸨因在她身上花了极大的本钱,见其容貌已毁,恨的牙根作痒,却也无济于事,每日只用她做些贱役,以泄心愤。谁想到素秋聪明绝顶,在家中从不入厨房,也不懂膳食,可只在厨房中一月便学的一手好菜。客人吃的满意,日后倒离不了她,何况她本有一手好针线,随意粗就也是市上挑不出的好活计。老鸨先忧后喜,先还有些趁意,可无如她性情冷淡,天生的傲骨,时时冲撞,反制的柳妈妈又气又恨。素秋就如此在这花船上苟且偷生,日子长了,众人里独经常作手帮闲的范七有些小聪明,看出她聪明机智,便是容貌也多半是自己遮掩过的,有心想掠回家趁意,可老鸨又怎舍得,如此二人时常斗智,但每一次却都以素秋告胜。 素秋顾虑多时,见张入云此刻起了身,似有不耐之意,久日里点波不起的静心,竟乱做一团。还未待查觉,已是不由自主道:“多谢先生厚意,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再活下去?纵是先生救了我,日后我也没有生存的勇气!” 张入云抑首轻笑道:“这话说的可笑,如今你在这毒潭里挣扎这许久,还能得处子之身,那这多日子以来活下来的勇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素秋摇首道:“那只是我不敢去死而已,论理我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了,可每次将死,都缺了份勇气,我和这船上的人一样,都只是在这世间挣扎而已,同样丑陋不堪,一身污臭!” 张入云闻言皱了皱眉,知素秋久经苦难,已将自己看的轻如草芥,尽是消极离世的念头。有心想说些宽慰导人的话,又因对方聪辩不知从何说起,且心念间又怕为自己惹上麻烦,一时意想不出些话来对答。转念又一想,事事难料,自己又不是菩萨,能到如此也尽了心力,且他生性不乐自甘堕落的人物,想至此却起了作性,又道:“即如此,那在下就不勉强姑娘了,到底如此一念也是姑娘的心志,今夜天色不早,在下也该离去了。”说完又在几上留了一金,勉她待会儿被老鸨责罚。 可才刚抬脚,张入云回望素秋一身玲珑,论资质还在百花谷群芳之上,如此舍弃让她在这娼窑里受尽作贱,心里又有一阵犹豫,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太过分执着,也许强行将其人带走,日后善加开导许是做的更加对些。 好在张入云人还未门口,却又听素秋于身后小声急呼道:“先生且慢!”见她首次动容,张入云倒是意出望外,不由止步道:“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素秋答道:“小女子冒昧,因听得先生脚步气息均与众不同,敢问先生一句,您可是世间传问的剑客侠士一流人物?” 张入云听她一个没有一些功底,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竟能听出自己气理不同,心中震惊非同小可,只面上仍照直说道:“姑娘这么说倒是夸奖我了,我虽习了些养气的功夫,但一身功劲还浅,倒是姑娘你资质不俗,我也本有意将姑娘引荐在相识的女高人门下,如是姑娘也有这层意思,便由在下预置如何?” 张入云本以为素秋还会有些犹豫,不料对方闻言便即跪下,拜道:“如此难女全仗仙长救助,只恳请仙长施恩!” 见她变化如此之大,张入云不免有些疑惑,再看见对方脸上变幻,面色坚决,心中已自有些领悟,不禁自言自语道:“难不成也是明白无力不能立世的道理了吗?”说话间少年人才察觉对方已在地上跪倒,因是女子不便亲近,忙隔空拂袖,但见春风吹送,素秋女只觉得周身一阵温暖,不觉间已是将身立起,至此刻才明白张入云果是仙侠一类的人物,心中惊喜,纵是平日里喜怒均不见颜色的她,此时也是止不住的脸上显出些兴奋。 张入云见对方首肯,因已在这花船上耽搁甚久,一心早早上路,又见船外湖上船老汉果然未去,便上前将手臂一缩笼了手隔了衣袖将素秋一臂牵带。那女子果然精灵,见状知张入云要带了自己离去,正待对方起身时,却又皱眉央告道:“仙长即带了难女去,不如也趁势也将这一船姐妹也放走了吧!” 张入云见她说这样的话,虽欣慰其心仁,但仍照直道:“你是明白人,我与你有缘,今日于湖上偶闻你叹息声才得追索而至。这一船上女子能不能救,会不会得自救,内中事怕是艰难。况且即生善心,那这一湖上的花船,普天下的苦难也都尽该有着落,可无奈世间事本就是这样,但能自扫清心已是非凡,至于再救渡他人则还是要量力而行!” 素秋闻言,只稍一沉吟便道:“但仙长不是已有意救下难女吗?”说完便不再言。 张入云见她意思点到,不由叹气笑道:“被你如此一说,我倒不好再做懒了!但这老鸨与这船上龟奴相公,以我气性全部都是要取了性命的,就不知道你能不能狠下这个心肠?” 素秋又道:“这老鸨与其恶党虽然尽皆可恨,但杀了他们也嫌脏了仙长的手,何况但留一线,说不定日后其人能改恶从善呢!即便不为善,就再不为恶,也该可让他等一命!” 听得这话,张入云笑道:“我如此也是想为自己省麻烦,即然你有此言,我只好费一番大功夫,你且去将这一船人放话骗过来,我自有处置!” 素秋得张入云这句话,忙垂首作福道:“都是难女多事,一再让仙长费心了!” 张入云轻笑道:“你救人性命,解人脱难,怎叫多事?只是我可不是什么仙长,你如此称呼,我可实在当不起!”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拾)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拾) 素秋闻言轻笑,好似深知张入云心意,也不待作答,只一恭身便移动莲步出了舱。 张入云见她出入随意,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并不显一些盲人的小心翼翼,仿佛自有一套遁迹辨位的本领,不知觉间已将唇反咬,暗叹这女子资质悟性无一不佳,可惜直到今日才得遇见自己,不然也不由受得这多苦。但转念一想又是一笑带过,到底素秋未失纯阴已是万幸,惹连一些小小的折磨都不经历,日后也难修正果。 就在张入云作想的功夫,素秋已是领了柳鸨子与众位姑娘进了舱,张入云见来的尽是些女子,船上男丁也未见一个,正在犹豫,就听素秋已朝自己恭身道:“还请公子费心将柳妈妈留下,素秋一次请不得那多人,也怕被人撞破,如将妈妈留下,我就好再去请别人来了!” 张入云眉头皱动,略微寻思便已知其意,心中有些好笑,可不好如此,以素秋一人一张口却难以请动的满船人来,想到有趣处反乐道:“那就劳动你多跑两趟!”说话间,又请各位姑娘入席,顺便又张手唤老鸨近身。 那柳鸨本是被素秋施巧言哄骗了来,只以为夜来这位公子当晚要大发布施,财迷心窍,自不怀疑别的,此刻听得张入云与素秋一番对答,到底她作恶多端,向擅度人心理,见今夜少年仔诸般有异,心中一个哆嗦打了个冷战,不理对方招呼,夺步便往舱外逃去。张入云见她竟然知机,笑骂道:“你这老鸨倒精鬼,竟看出我存了歹意,我本想给你个凳子坐,免得脏了这地,既然你愿意躺在地上,那我也只得成全你!”说话间,便是一指点出,指风激荡已撞在其腋下,柳妈妈身子一瘫,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张入云不愿她堵在门口挡人去路,凌虚探抓,已将其隔空收笼在舱中一角,当下只一双眼睛上下翻动,但为张入云禁制吐不出声间,苦不能呼喊救命,怕到深处,豆大的汗珠累满了颜面,一双满是脂粉的老脸,已是成了果酱铺,难看之极。到这时众娼妓才发觉情形不对,有胆小的,已吓的张口欲呼救命,可不想还没等出声,张入云瞬间手起掌落,就听啪的一声,身前坚硬异常的枣木桌子一角已被其起一掌拍了下来,其声好似人骨折断一般,群妓见此已被吓的魂不附体,忙都止了声息,大气不喘,只望着眼前凶煞。 但闻张入云笑道:“众位姑娘不比这老鸨儿,望几位还是暂不要出声的好,还请放心,今日事倒是与各位多少有些好处,而在下则绝不会伤害诸位的!”说话功夫,素秋已是又将一班男子带到,如此又连跑了两回上,才将人集齐,因这花船甚大,一船人竟有二十余人,待张入云将众人点倒,室中桌椅早已不够,只得安排众人躺在地上。 张入云见人物如此众多,已是多有不耐,当下放言问众女中还有愿意跟随自己逃走,果然不出所料,群女之中只有两人为柳鸨涂毒甚深,一意想走,其余人等,竟都不敢附合。素秋虽也有预料,却不料日受老鸨逼害的女人里只有两人愿走,有心再与人劝解,却又一时说不出个究竟,张入云见状摇首叹道:“你也算是尽了人事,要知世上人自堕,贪恨嗔痴,哪能这么容易解救,我等又不是圣贤,还是能完一人是一人吧!” 闻此话,素秋也没了言语,张入云又命站在一旁的二女收拾自家行礼,再问了素秋其船上众人过恶,但凡害人行恶深者均被他割耳剜鼻,以儆效尤。轻者割去一耳,因其中还有年轻女子助纣为恶,倒让张入云有些作难,略一作想,便在对方背上责了一指,如此一来,那女子要弯腰陀背一年后,方能慢慢行气血调整化去自己一指劲力,也算是作了惩罚。至于割下来的耳鼻通通被张入云顺手扔在了窗外西湖里喂鱼,被罚者见自己残肢被张入云这般作贱,再忍不住,阵阵嚎哭,却不想将张入云惹得恼了厉声道:“尔等当日残害他人时便该知有这样的报因!当日里怎不见怜那些苦命女子,却如虎狼一般的心肠一味下得毒心狠手,今日又来作这等丑态,再惹得我恼了,便打断四肢一样扔到这湖里去!” 众人见他发怒,连忙止了声音,素秋此刻立于张入云身旁,也未想到他手底会如此残忍,一时脸上惊恐倒说不出话来。张入云见状,本不想言语,但想着日后她或真会拜在高人门下修道进益,只得分辩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残忍了?” 女子答道:“难女倒没这样想,只是此刻这里血腥气太重,让我有些害怕,这些人我并不同情,但不知怎地,听了这些哀叫贱妾又有些心软了!” 张入云摇首叹道:“你从未杀过人自然是这样,毕竟想的与做的终究是两回事,所谓救人绝不是桩容易事,算来我今日也是首次独力救助他人,往日里也是如你一般狠不下个心肠。”素秋见张入云忽然话风转了温和,不知张入云是回忆起当日隐娘为自己逼迫救了百花谷众女,今日自己亲历亲为,独挡一面,才知其中定夺筹算的辛苦。 稍待,先前去的二女已收拾的行李归来,见好些人已作了残废正在惊讶,张入云却已起了身,领三女出了门首。见船老汉竟还在外等候,少年人倒是会心一笑,不想这老人倒也是个有担当的。遂隔袖擎了三女飞渡上船,随之又一拳击出将花船船舵击碎,才命老人开船。 船老汉在外不辞辛苦,苦守张入云多时,一是自己喜事,二是为了亲眼经历些世间异人的手段。此刻见张入云一人上船,返来时却多了三位女子,不由笑道:“公子真是大手笔,去的一会功夫,便携了三位美人回来,也不知那柳老鸨是怎么舍得的!可惜我这船太小,众位大姐可坐稳着点儿!” 张入云见他滑稽,一笑作罢,忙命他速速靠岸停船,又口中问他夜来何处能雇得马车。老汉倒是热心,因是地头滑熟,正有酒友作这行买卖,虽夜深了自己却能请得到,是以一力担保,反省了张入云不少心力。待老人上岸找友人雇来了车,张入云却取出金条将马车买了下来。 那船老汉虽老,却有些风骨,与张入云作别,临行时,倒是有些舍不得,少年人见此一笑,又问他可有家室,得知老汉空身一个,便背人将自己身上蒜条金尽取,只留下三根作盘缠,剩余的四十多两尽数赠了老汉。不想老人家倒不爱财,一味推辞,张入云反告道:“不瞒老人家,我这一次在这湖上做了些手脚,你在船外候我多时,为此反被我边累,即是老丈您在此地无有牵挂,这点财物正好打点上路,换一处营生,也好避祸。今日有你我有缘一聚若不留姓命,未免太显在下狂傲。我姓张名入云,是峨嵋门下后进,望老人家万不要在人前提点,小子在外树敌甚多,倘被不良人听见,老人家恐有杀身之祸,切记!切记!日后有缘,但与长者再谋一醉。”说完一揖到地,也不再回顾,跳上了马车遂驰鞭而去。 船老汉不想风尘中的侠客竟能与自己相交,一时眼怔怔望着张入云离去,心中却是起伏不定,激动不已。 再说张入云赶了车不拣方向只一味前行,直到了无人迹处,才揭了车帘探问另外两位女子去处,不想其中叫杏秀的,早已没了亲人,也没个去处,而另一位年纪小些名唤香萝的,却是被人拐卖来的,家中倒殷实,父兄都在,可就是离此地甚远,远在千里外的山东。她二人平日患难交好,同时脱难,香萝倒愿带了杏秀一同回返故里。 可张入云为二位民女却又是一番作难,素秋聪颖,记得张入云先时说过自己有要事要办,便背二人与其商量道:“若是恩人为解救我三人为难,不如先寻一处安身,待恩人办完事,再回来提携难女就是了!” 张入云想着此一去要与乾坤教下交手,自己虽然功行大造,但这魔教可是隐娘的出身来历,其厉害诡异可见一斑,此一去并无十分的把握,若是自己身死或是受了重伤,倒耽误了三女,思忖了半日,虽有些行险,到底还是打定了主意,只与素秋道:“若只你一人倒还无妨,你天生骨轻,我已练就飞腾法术,只擎带了你,一日间便是数千里也得往返一遭,可杏秀二人却很有些难办,所谓渡凡人难逾青天,也正是由此。可若将你三人安置一地,我又有些不大放心,怕你等弱质无论是于山野或是尘世间都无力自保。好在我先时已许愿带你投入高人门下,我这里有一套天下正经剑客修行的总罡,早些传了你也好为你打个根基,谅你异日师傅也不会见怪。可是还有一事有些麻烦,事先倒要和你说个清楚!” 素秋闻张入云竟真的要授自己仙术,正在惊奇,又见对方语声透着些尴尬,她机智绝伦已猜到和自己女儿身有些相关。因这一年来几经苦难,多悟人间生死,当下想也不想道:“若是恩人为我是女儿身教习不便,还请不要在此等小事上守拙,难女久在娼门下,实无一些颜面再守些什么持重了!” 张入云见她言出果断,笑道:“你莫会错了意,我即授你白阳图解,自然要将人体诸穴一一指点,虽说你我男女有别,但为教习授益,倒还不止于为此尴尬。我指的是你这双脚,想来你该是大家出身,这双足却是被先人早早涂毒了。虽说若为得剑术,只取内门功夫亦可造就,但外门一流也不该就此歇下,不然等时间长了,到时等内外不能调和,难以精进时,再后悔也早迟了。我也算习得一些小术,好在你年纪还轻,若为你开刀取正,该还能来的及。但如此多少有些不便,所以还是该当与你说个明白才好!” 果然素秋闻言大感尴尬,到底其时男女最重如此,待佳人晕红了半日,方理直声气,缓缓点了点头。张入云也算是多经风色,见长日里派自然的素秋到此时也是露了儿女态,不由笑着说些话来与其分忧,边又将刀釜伤药预备好。他自经乐长老人指点,虽为天资所限不能得正经医道,但这点穴术与针刀一类的治疗外伤的本领却已是人间罕见的医道高手,一时间用尽心力,内外皆俱,才将素秋挤做一团,分作两截的脚骨重又拼凑完整,其时更一直用自己内力加护,早早将其脉落激活,最后还取万年断续一点药皮,为其伤口处涂摸了,如此不过片刻功夫,素秋一双脚掌便已完好如初,竟连一线痕迹也不曾留下。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拾壹)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拾壹) 张入云先时也是有些托大,只为素秋眼盲行动不便,所以才大了胆子为其在荒野外施术,未想她天生骨格灵秀,又皆那万年断续实是旁门中罕有的至宝奇药,少年人得来容易,随便施救他人,全不晓的这药来历。 再说素秋自经张入云施救,一双玉足片刻间尽得恢复,待下了地,再不复往日脚下虚浮,行动也再不似杨柳一般的摇晃,长年辛苦为人,到今日方才落地生根,步动有力。她虽持重,但也不禁喜不自胜,一时脚下多用了些力,忽觉小腿肚上一阵抽搐,顿时如踩了绵花一般,身子已歪了下去。 张入云在一旁见了,连忙将其扶起道:“我知道你多年紧束,今日一得伸展必然欢喜的厉害,可是我方才只将你脚下脉络调活,而你初愈这下双腿上肌健筋肉还不够强而有力,所以如此,且再忍耐些时候,这几日里先将白阳图解前六式练熟,到夜里自己练习打理,我看你资质绝好,又生的聪疑,一月内该能授得前二十七解,到时这脚下的筋肉也早该复元了!” 说完,便启齿将白阳图解起首第一式,慢慢教习给了素秋,因是对方从未接触过武艺,张入云便依了当日授教瑛姑一般的法门,循循善诱,先将人体经络略加指点,再慢慢授其图解精要。当日瑛姑半日内便习得三式,张入云为素秋骨格还在其上,想来半日内传授三式该无问题。可万没想到素秋资质天份远在瑛姑之上,聪明悟性更是胜过瑛姑十倍,张入云几乎只是口述了一遍,素秋便得照做的分毫不差。纵是白阳图解起始的六式艰难反复,素秋也不过在一个时辰内便将前三式习会,且一旦会的三式,她更是可举一反三,驾轻就熟的将后三式与半个时辰内习全。 一时里只将张入云惊的目瞪口呆,心跳不已,为此反惹得素秋生怕自己过于激进,听出少年人心跳,起了些惊惧,连忙开口询问自己可有疏漏处。张入云也正作此想,当下取手探在其手腕上探动,就觉眼前女子体内只在半日内,已得了些许内力,虽还嫌轻浮,但已泊泊然涓涓不息于其体内流淌,哪里有一些错漏不方便的地方。 张入云极少真心夸奖他人,但此时也由得惊声道:“论筋骨你不在我平日所见任何人之下,可到底欠了视觉,有些遗憾,但就只悟性,你却是我平生所见第一人。嗯!如此说来,日后我一定将你引荐至武当秦前辈门下,虽说青莲资质也是绝高,算来还是有些不如你,日后你好自修行,怕连秦前辈的衣钵受了也不一定!” 素秋本还以为自己行功有疏漏担心,见张入云这般说法,当时解了疑惑,可转念间却又礼拜道:“难女只想习艺防身,就依恩人一点传授也就已足够,哪还敢再求上高攀,至于传承秦仙人的衣钵更是想都不曾想的事,还是请恩人不要再为难女多费心劳了!” 张入云笑道:“你也不用这样说,我知道你心志高法,这些话怕还有些口不由心,你也不要小看了秦红雪前辈,她是我这几年内见得第一正经道家门下,一身道行已可登天仙位业,至今日未有飞升想来也是被叮当二姐妹拖累的缘故。你能入其门下,日后金仙可证,我虽还认得别位功法高强的仙子,但她到底是旁门人物,伏魔法力或是无与伦比,若论道力却比秦前辈差得不只一点了!”说着又笑道:“来!趁在午时前还有些晨光,我且再教你几式,呵呵,我生性懒惰,最怕教人功夫,今日有你这样天资超然的授艺对象,当真省事痛快!” 且说张入云一时教的兴起,心上喜悦,但没留意得素秋变化,女子闻他又要教习,自然用心习练,如此午时未至,素秋便于半日内将九式白阳图解尽行习会。见天色不早,张入云连忙领了她,向不远处停在一旁马车行去。待二人行近车前,张入云忽想起一事,虽料得不差,但到底还是开口与素秋道:“我方才教你的这些运气吐纳功夫,稍时你与二女见面时却不要有些透露,白阳图解不是轻易可得,她二人又无你这等天资,你若为同船共难之谊不慎教习了一些,反对她二人日后清静的尘世生活有妨碍!”素秋聪慧,闻言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随之点首。 张入云知道自己这般也有些多虑,但为慎重计不得不如此,当下扶其上了马车,持鞭上路。至于车中香萝二女见去时素秋还是弱不禁风的举止,回来却换了一副生机勃勃,再见其足下包裹,平日里的绣鞋早不知踪影,三寸金莲已是化了天足,一番惊呼,连忙追问其根由,少不得一番吵闹。如此喧哗,倒惹得张入云有些尴尬。 因想着自己一路上携了三女不便当,张入云并未寻的饭庄客店歇息,只路上买了些食物送于三女在车中食用,又为前番隐娘寻道观歇息避人甚为妥当,张入云也是于四野荒僻之地寻找庙庵歇脚,好在江南一带水土丰美,人烟稠密,一路上行走,路两旁虽静,但总时有人家,四人一车摇摇晃晃行出六七十里,终是找到一处尼姑庵。一般的也是金银打发,寻了偏房住下,那庵中姑子为贪财倒不避人,见了张入云一少年男子携了三名年青女子落宿亦不计较,只一味的管取香火钱,其余尽皆不问,如此反倒引得张入云这住宿的有些惊讶。 再说等三女下得马车,张入云见一路上不过两个时辰,素秋便已换了一副新鞋下地,想着到底是女儿家心灵手巧,不由会心一笑。谁知素秋擅观人气性,闻声便知张入云是在取笑自己,一时脸上倒有些见红。看在眼里张入云知眼前这女孩子不比往日所见,可查人心意,连忙收了笑声,先将三女安顿。 待素秋三女安排妥当,张入云才敲门入室,与香萝、杏秀交待自己要在此地有些耽搁,半月后才能护送二人上路。香萝二女虽有些惊讶,但自己即已跟了张入云下船,自然不敢违逆,只是人心到底多疑,从此后与张入云对答更加了小心,少年人知二女怕自己才脱狼窝又入虎穴所以谨慎,这是人间常理,倒不能怪二人,想至此一笑作罢,遂又唤素秋出房,于自己房中相谈。 待二人坐定,张入云开口考问素秋功夫,果然女子不但未有一些忘却,于这路上一番劳顿后,还又得好些进益。张入云已习惯她进境神速,当下也不顾感慨,开口道:“我时间几日内就要上路,万一我有个错漏日后不得前来,倒望姑娘你于这几日内多得些进益,也好日后自保。素秋你即习了二十七式白阳图解,以你资质面论半年后即可小成,到时护送香萝二人北上,你又多智玲珑,已绝可无事。既然现在时间不多,我便在这几日里再传你一些防身小术,武当派武艺我并不从多见,怕日后防碍,我只教你一些最基本的招式,手法,并不涉及拳义精理。”话话间,便手口并用,于素秋面前比划了几式。 张入云一身拳脚功夫,以峨嵋掌法为基础,辅以崆峒之精微,隐娘之奇诡,及张入云坚心韧性,虽他此刻还未成大匠,胸中所学未能熔为一炉,但仅以技击一流而论,已不让天下英雄,此时传授素秋纵然只是三招两式,却极尽他平生所学之上乘,且少年人生性不拘一格,随想随授,因人施教。当下略授得素秋几式,便察觉她一双玉掌特别,十指纤纤,极尽灵活纤细,不由将梨花指法略授了一些。 果然素秋天资卓越,只几式下来,竟能尽得其中窍要,观度之下,若张入云仔细教习,几年功夫里,仅这一路指法,素秋便能在自己之上。张入云是个天生不吝惜藏珍,如此反越加用心教授,待得日暮西垂,惹二人只纯以十指灵动对练,素秋竟能接下自己五六指,进境这般神速,反愈教张入云兴奋,惹不是佳人到最后精神气力终于不支,少年人几乎要倾囊相授。见半日打熬下来素秋脸色已是累的苍白,张入云方道:“今日真难为你了,为我一时心喜,却传了你这多技艺,到晚间你也不用上床休息,只照我授你的白阳图解前九式坐练恢复精神。等明日卯时初刻我自会来唤你。” 素秋纵是天纵奇才也终是一凡间女子,先时打点精神晓艺,只为深知张入云确是尽心竟力传授自己真实本领,她不比张入云此刻几有半仙之体,一日精神体力劳顿,困乏的转眼便要昏睡过去,闻言连话都无力说,只面向张入云行了一礼,便倒身回自己房中歇息去了。 张入云见对方步履蹒跚出了屋,这才警觉自己对女子太过苛刻精益求精了,欲待明日不再传授为难对方,可自己已将指教到一半,好些义理已然传授,不好半途而废反误了素秋。思得良久,到底决意多尽人力,括苍山一行还有六七日,自己趁这几日内打点精神,到底要将素秋武功底子打的坚实了,才能收手。 到了第二日晨起,张入云来寻素秋,果然一夜调理,佳人已是精神尽复,不仅如此因得了真传,其气力精神更比平日来的旺盛,气息稍嫌浮燥,显是为自己一夜功进兴奋,急欲再自张入云处晓习精义。不想这一回,反换了做师傅的静下心神,开口笑道:“我昨日一时心喜,过于激进了一些,好在你天资深厚尽可收录,不过今日里倒换了你有些心急,此是修道人大忌,只怕不比昨日来的容易些,所以且不忙传授,你倒尽说些自己心得来?” 素秋见被对方猜破心意,不由脸上一红,忙施礼做答道:“难女自昨夜一番炼座,先还不得沉稳,但至后半夜终是心明见性,好像有些神有身外的感觉,除双目不得醒觉,其余四感俱得增了百倍一般的灵敏,才一睁眼,便是恩人在门外相候。自觉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不想已是到了天明,正感神奇呢!” 张入云点首道:“我料你这一夜里必大有收获,不料你竟能得如此进益,一身气息已可感与天地相融,真是奇材,要知我当年可是练了三年才到这等境地。呵呵,说来当真有些惭愧呢!” 未想素秋闻言,却是深深施了一礼,与之恭声道:“难女这点不能称微末的伎俩怎能与恩人相提并论,恩公所言太重了,好叫难女不甚惶恐!” 张入云笑道:“我可没说谎啊!你这样的天资惹为世上修道人家见了,必欲抢着收你做个佳弟子,要知良师不可得,好资质的弟子也是天下罕有的。”

第五十五回 平地起风云 荒茫遇明星 (拾贰)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风云荒茫遇明星(拾贰) 这番话触了素秋隐痛,闻言秀眉一垂,纵是脸上红黄斑点密生,也尽显了哀色,憾声道:“可是难女到底自幼双目失明,从未见过这世上的一寸阳光,就怕练得再精深些也是没什么用处!” 张入云摇首道:“你也不用害怕,要知你少了视觉,反助你少了好些烦恼,五色令人盲,你胸中无有一物,更能得求上进,杂念不生。何况只要你在功力再精深些,真气盈满顺天承地,纵不能复明,也可与常人一般查知周围一动一静,我当年也曾双目失明过,后来寻了善法,倒并未因目不能视而见困窘。”说到此处时,张入云见素秋脸色有异,知对方一定有心求救,想至此,不由皱起了眉头,只为他此般异术,是以自隐娘处得来的以肌理呼吸的奇异法门为基础,算来已有一半入了邪道,自己有异将素秋引至武当秦红雪门下,习得这般异术的话,反为她异日内功根基不美。 如此只得换言道:“只是我这法子不适合教习姑娘你,但你也不用心急,秦前辈为武当、昆仑两门长老,道法高绝,定有别的奇术相传,以代姑娘耳目。”果然素秋听罢脸上露出些许失望,张入云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叹。 当日张入云再悉心授教女子白阳图解,张入云本意只想再传她十式左右,以求稳固根基,不想素秋聪明绝顶,又经了昨夜一番坐悟,竟轻轻巧巧的将后余十八式学了个干净。要知白阳图解前二十七式为修练者最博大精深的基础,内中搬运气血,调弄真气的法门更是复杂无比,光只将内里行动运气的诸多手法记得便非常人所能办到,张入云资质也不算恶,当年也足费了一个多月才将十二式图解记会背熟。可眼前如素秋这般,不但一教就会,且还操弄熟练,少年从未想过天下竟有这等奇才。事后再问,果然素秋自幼于家中便饱读经书,更有过耳不忘之能,如今得张入云言传口授,悉心指教,自然更不在话下。可到底因未能得张入云代眼的奇术,有些遗憾,待黄昏时分,张入云已将余下的十八解传授完满,虽天色还早,也还是早早打发她回房中自行领悟,如有疑问再来问自己。 到了晚间各人回房中安寝,夜来,上半夜寂静无声,可到了下半夜却忽地刮了北风,张入云坐卧房中听得隔壁门首轻摇,知有人出了屋外,听脚步正是素秋,因屋外风大,少年人少不得起了身,挑破一点窗纸,取眼向外张望。 就见黑暗中素秋背景婀娜,一步步行至院前大树下,取手抚着树干似在回想心事。张入云见她半日不得异样,知她出得门外只为散心,正待回身,却见一阵狂风刮过,将个一地树绿叶扫落了好些,黑暗中飘落了好些于素秋身旁,谁想女子正满怀心事,心中郁郁见落叶缠身,双掌齐扬,如拔冰弦一般在空中展动,即刻间满身绿叶除有一两片为功力不纯移散一旁,其余尽都收在其掌中。张入云在室中见她不过两日功夫,便将一门浇雨梨花指练得这般精纯,纵是几日来早已见怪不怪,如今还是睁大了一双眼睛。 可素秋只将手中绿叶轻轻放落在地,并不为自己功进心喜,只垂手斜倚着树干,月光打在其面孔上只映得她脸上一片雪白,再不见平日里一些斑点,纵是张入云离得她远,也可一眼看出她丽质天生,实是个绝色美人。可到底双眼空洞,是一大缺憾。 张入云驻目素秋良久,却见她都是在树身下静立,待那夜风渡过,过得不久便乌云遮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先还只是几个雨点子,不久雨势渐大,挂在树枝头,好似一串银珠滴落在佳人肩头,虽是江南暮春天气,但夜来风雨仍旧寒气侵人。 不想素秋并未为寒雨见愁,反倒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掌心向天承接着落雨,本是驻足半日的身体,此刻也在雨下轻快的迈动了起来。张入云在房中瞅着,自己当日也曾目盲,自然知道她是在为何事兴奋。是以只在一旁观望,并不上前阻止,可时间一久,见雨越下越大,佳人还没有一些回房歇息的意思。少年人无奈终是踱步出了房门,他脚步虽轻,但一置得雨下也立时被素秋发觉。 “这雨越下越大,姑娘还是早些回房中休息吧!你这几日精炼内气,虽然如此下去身体只会越发康健,但你才刚动气,若在雨下淋久了生起病来,却比常人还要严重的多,还请安心保重身体吧!”张入云近身道。 素秋见张入云起身前来,忙回道:“难女资质愚陋,夜间行功总觉神思不宁,端稳不住,至后终忍不住起了身,于庭院中透气,不想反打扰了恩人静养,还请您见谅!” 张入云笑道:“你做的很对,修道人最寂心火狂燥,你有了心事,便止了习练外出散心乃是正理,不然若岔了气,哪才叫凶险呢!我以前曾经激进强运过真力,其后的苦楚,真是深有体会!姑娘若有心事还是极早排遣的好,不然会对行功运气有大妨碍!” 素秋听张入云语气,好似多知自己心事,想至此,便也不再作声色,柳眉一皱便直言相告道:“不瞒公子,我一年来在西湖花船早当自己身死了一般,从没想过会有得救的一天,且我亲人尽逝,纵是逃离苦海,活在这世上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张恩公!您所说的那位武当秦前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日后纵是得了仙道,又有什么用处?” 张入云见她果然是在为自己日后作难,沉吟半晌也想不到个好说辞,只得慢慢说道:“你之所问,我道行浅薄也说不出个所以来,秦前辈是当世高人,想来定能给姑娘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照我生平,亦是有太多错漏,但仍是活到了今日,只我一口气在,定要将往日愧欠补上,姑娘你不知日后如此自处,但即为我多事救出花船,总不能自行了断,寻死吧!换如是我,虽不敢自诩圣贤,强渡救人,但即会了一点本事,总要为含冤人伸口恶气。要是素秋姑娘里只为自己孤身一人,不好排遣寂寞,武当山上已有我青莲侄女和叮当姐妹,再不问用为此烦恼的,何况还有二云观与百花谷两处都有我手足好友,两边人物好些,待日后姑娘有暇也请一定来玩!” 说到这里张入云才觉得自己有些自说自话,忙又笑道:“呵呵,我说的倒有些轻巧了,万一秦前辈不肯收留你,到时却叫姑娘你尴尬呢!” 素秋闻言忙恭身道:“难女哪敢作此想,就算秦前辈不收留也无妨,反不如拜在恩人门下倒叫贱婢安心!” 张入云连忙摆手道:“这话千万不要再提,我道法不堪入流,哪能收得弟子,何况你也只比我小着几岁,又是天生丽质,更是没有可能的事!”说话间,又想起浮云子此刻已是受了五位女弟子在二云观中,自己如也收了位女徒定叫江湖人耻笑,是以手越法的摇得急了。可不想对面素秋意甚坚决,倒不好打发,无奈只得想法推搪,因想着素秋每次与自己对答自称难女,却叫张入云有些听不入耳,忙再道:“素秋姑娘,我看你不要老是恩人,难女的称呼了!一来我最讨厌这些张智,二来你如此称呼自己有些不吉利,我听着也逆耳。” 未想素秋闻言脸上却露了些愁苦,张入云先时便已晓其心意,便在旁劝解道:“姑娘若是不愿意重提旧事,不如便自己改个姓名吧!无论怎样也比得这花船娼窖里得来的花名好的多!” 素秋听罢大是心动,可左思右想均又不得,末了方直言道:“不瞒公子,贱妾一时想不出个好名字,公子于我有再造之恩,还是请您替我想一个吧!” 张入云笑道:“替人取姓名只有父母君师才有资格,我只是举手之劳,况且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就是长者都称不上,哪能胡乱替你取姓命,姑娘你还是饶了我吧!” 哪知这一回上却换了佳人坚持,一味恳请张入云开金口赐名姓,张入云好生不解,挣耐不过,只得顺口问道:“即如此,你我且一人一半,你有什么喜欢名字,或是常惯听熟的名姓说来我听,也好不作忘本!” 这话好叫素秋作难,展转半日,方犹豫着说道:“贱妾也没有什么心宜的名姓,幼时家父母只唤我小名作龙儿,如论不忘本,还是这个字罗妥当些!” 张入云听得其名姓中有龙,便是为之一惊,当下双目圆睁,竟放落不下心思,素秋在旁听得其心跳有异,心中虽有疑惑但却不敢开口相询,只过了好些时候才听得对方开口道:“我有位兄长道号虬龙子,你即旧日也曾唤龙子,倒当真与我有缘,我见你两日内便尽晓我白阳图解前二十七解,这般灵秀聪慧当真世所罕见,不如就唤作灵龙子吧!”言毕,少年人自己倒在口中一番惦量,揣摩之下也觉这名字不俗,倒配得上素秋这般人物。 果然素秋闻声大喜,当下也不顾地上泥泞,已然翻身拜倒道:“即得恩人赐名,就便请恩公收下弟子吧!” 张入云见她忽然改了口,因先时心念闪动,倒不曾有多惊讶,可思忖一番仍旧道:“我只是救你出了西湖,至于赐名姓也是姑娘本意,就如此便做的人师傅,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况且我也功力未足,尚在修行,姑娘你又是天生奇秀,如让我收你做了弟子,实没有这般能力,也不配,还是收转心意,待日后我引姑娘你至武当门下吧!” 可灵龙女闻声却坚决的摇了摇头,仍与地上跪道:“贱妾只不过是空有些资质灵性罢了,可若不得先生指教,此刻也还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且道法一流只是末技,我重先生的还是先生您一身的正气与修身立世的心境,最叫弟子佩服的,弟子自幼失明,如今之几日里得先生指教才得些光明,还请师傅不要见拒,叫灵龙再不见方向!” 张入云听得灵龙便是将身一振,遂振作精神笑道:“呵呵,被你说的我倒有些很不好意思,其实若收了你为弟子,不用费些精神便能自行进益,倒真是我平生最便宜事,昔日红叶禅师曾道我‘云者从龙’如欲证果,还要着落在他人身上,我本当是义妹红莲或是虬龙子义兄二人之一,可未想你竟也得称龙,如此思来,指不定真有造化于其内,我目下身负大事要办,如今得了些功行,正要相召往日义兄契友相助,即如此,好!我就收你做个弟子,不过且说好了,我收你为徒却是满怀私心,只想异日倚重你,可没有一点叫人好佩服的地方!”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壹)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壹) 灵龙女闻张入云言笑知他戏谑,只盈盈一笑,张入云在旁见了忽然想起道:“即然成了师徒,总该叫我见一见你的真面目,不要再用些草根树叶做遮掩了!” 听得这句话,灵龙女知道其师已看出自己寻了花根与花茎捣碎了涂抹在脸上,她当日为柳鸨强买了去,晓得日后贞洁难保,因幼读经书知道一些药理,是以被老鸨带回西湖的一路上仔细留意相冲的花草,她又得眼盲心细,一日遮掩一点,才得做的不为人知,终究娼窖里诸人都骗了过去。今得张入云开口,也早为脸上的生涩惹得烦了,便道:“那还请师傅稍待,弟子且回房中寻热水清洗。” 张入云笑道:“不麻烦了,这些花粉留在你脸上久了,一时也不得清涤干净,我也只是一句玩笑话,待日后你慢慢打理吧!”当下里,张入云因已收了灵龙为弟子,便也不再藏私,即时便将自己一身皮肤可得呼吸的密法相传,以为她日后代目的功用。 灵龙女大喜,细心受教,可这一门功夫全在身体力行,并不只是光靠智慧过人才得完备的,一时上灵龙虽将所有精要全都记熟,但真要得些气候,只怕非一两年功夫不可。师徒二人于大树下传艺良久,张入云终是怕灵龙子贪多过滥,只将义理传完,便打发她回房歇息,待见女弟子裙环轻摆,移步回自己房间,少年人不由取首望天,手指风中残雨,摇头苦笑,不只自己今夜受了弟子,到底做的是对也不对! 自第二日起二人即有师徒名份,张入云传艺时便再不顾忌,言传身教比往日还要尽心尽意,灵龙女天资卓越,自此后便得突飞猛进,虽二人只相授了五六日功夫,但白阳图解前十十七解已然尽晓,又得了峨嵋心法,便是拳法也为张入云精拣传了她十三式。 这一日张入云见离傅洁羽师徒会期不远,便与三女告辞,临行时除身上一点碎银,其余金银全部留下,更将龙阳剑与六枚金燕镖留与灵龙女防身,行前吩咐道:“我看这庵堂中的姑子倒不像是正人,我一去后只剩你三位单身女子,还是严谨些好,你虽然于这几日内授的一些技艺,但并无一点与人交手的经验,终是以趋避为上。” 灵龙子听得师命,自是恭身领命,张入云知她心细如发,如遇机要只比自己还要周全,便不再多言,倒是自己这一走好让香萝二女担忧,生怕自己今后再无依靠,又坠人恶人毒掌。张入云无奈,只得苦口好一番劝慰再将二人安抚,再又行前卖个神通,凌晨时分驾风飞纵上天,由三女目送自己远去,香萝二女此时才知对方是位奇人,如此心上才得安宁。 张入云因怕自己错过会期,一路上只急飞猛进,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赶在括苍山一带,因是乾坤教根本重地,纵是他近来功力大进也不敢放肆,因又想着事前际会傅洁羽师徒,特意又往东赶了二三百里,与金华县郊外师徒必经之地守候。 因在山前枯等,好生不奈,左右无事,便将顾老人所赠的落红刺取了出来演习。果然这件老人年轻时纵横得意的法宝非比寻常,张入云只略用丹气推动便能操纵自如,而且这落红刺别有一功,因是做了月环状,极善坚守,且刀光隐蕴,飞行时极不容易为人察觉,三两日下来为张入云练的熟了,本是金刚般的圆月刀刃竟可化做一条白线,于空中蛇形游走,威力至大便是成方的巨岩只一被缠上也顿时化为粉屑。少年人平生第一次操动飞剑一流法宝,见有些功效自然喜不自胜,可因想着自己日后练剑,却又并不着意将落红刺身剑相合,只作护身法宝运用。 这一日晴空万里,张入云正于山间坐守忽听见空中云头风声有异,他耳目均是过人的灵秀,取眼探视,便察得是有人物于空中飞渡,当下忙隐匿起身体,悄悄上了天际,见来人果然是傅洁羽师徒二人,大喜,忙显了身将两人拦住。 此时的夏超光已换了童子装束,身后直缚了一柄比他人还要高出一载的巨刃,胸前又用麻布缠了一个锦盒,脚蹬麻鞋,臂膀上套了三柄飞刀,煞是威武。而傅洁羽侧亦如昔日一般的儒生打扮,只是眉宇间气色气灵了许多,想是这数年来道法进步不小。二师徒见来人是张入云,先得一惊,再闻对方称是师祖遣来相助,这才放了心。而傅洁羽数年后再与张入云照面,却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日在鄂州城内与兄一聚,小弟却将身世来历诸多隐藏,心中好生有愧,今日还能得张兄相助,更是叫小弟汗颜!” 张入云笑道:“哪里!傅兄为师门机要事,自然要着紧些,说来小弟也有对不住兄台的地方,当时傅兄为小弟打造的那十二枚金燕镖,如今已被小弟折损了十之七八,不知道超光兄弟有没有告诉你呢!”师徒二人闻言不由一阵好笑,当下且落云头先与张入云叙旧。 正当三人落定,却忽见得眼前一道赤光惊现,过了好半日功夫远处西北方向才传来一声震天价的霹雳。张入云三人都是修道之士,见这赤雷远在天边却还能得这般威力,端地是非同小可,当下也不顾多言纷纷纵身上了山头,取眼望西方天空望去,就见本还是晴朗少云的天空,此时西面竟已被红云布满,遮了个无边无际,滚雷也似的直往众人存身处涌了过来。 张入云目光最利,就见红云驾前,有一道人正在气急败坏的飞着,身后一道白光却似闪电一般的相赶。一时上张入云看的清楚,原来那道人正是武当鸥鹭子,可是不知怎地,他这位武当上代长老,此刻竟是如此狼狈,被身后白光如钢鞭也似的追赶着,瞧起服色,还带了好些伤。不过到底他年高功深,虽是重伤之下,仍旧是步履如飞,纵是身后白光迅捷,多时里却也奈何不了他。 见来的红云白光有异,张入云心头便是一阵摇晃,再想着来的是鸥鹭子这老道,少年人心头忽得警醒,忙于身旁傅洁羽道:“傅兄还请在此稍歇,待小弟前去打探一番,二位最好不要跟进,许是来人有些猛恶也不一定呢!”话声中张入云已是起在了云头,他自得驭气飞遁,天生的要比一般仙人来的迅捷许多,只一个白虹经天便已闪身堵在鸥鹭子身前。鸥鹭子这许多日里受了身后二人大苦,好容易觑着空子使分身法儿将原形脱出,早已是惊弓之鸟,见有人阻拦自己,想也不想便将天罡剑排出,不顾厉害只往张入云拦腰斩去。 少年人见他出手即是杀着,好没一些道理,自己过去两番里都深以其行径为耻,如今功力精进,几近了大成,见眼前天罡剑精光暴涨如匹练也似向自己杀到,少年人雄心炽起,一声断喝,便将左手两指探出,身形在空中一虚一实,竟轻轻巧巧占了手中流星指力将欧鹭子多年成名的利器收在掌中。 老道人此刻几是油尽灯枯,不想一个照面就被来人夺了自己身心相合的飞剑,连运内力回挣却被对面少年人一番牵引将自己内力化解,再望身后红云白光追逼的紧,心急火燎再也忍受不住,张了口便是一阵鲜血狂散。他本就生的极矮,此时身心俱萎,三尺身躯几化得不成人形,头重脚轻,便已从云头栽了下去。 而此时身后红云与白虹尽皆赶到,因是恨得道人很了,就见红中赤云翻滚,一个闪电便将一记神雷劈下,只落老道颅枯。张入云见那神雷来的猛恶,知这一击便得将鸥鹭子肉身震毁,到时若被他破了天灵走了元神,反不如现在好擒拿,为此连忙取掌中天罡剑一引,将赤雷引过一旁,未想那雷动威力绝大,纵是自己加倍小心,也是将半边身子俱都震麻了去,到这时张入云才知道自己方才有些托大,太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果然对方见张入云竟将鸥鹭子救下,当即便生了火气,就见赤云连番滚动,凝成漩涡搅结在一块儿,最后显出一周身红甲披身,脑后绿发及腰的娇媚女子来,可人物虽美,冷眼却寒,双目如喷寒霜只打得张入云脸上一阵冰凉。再见那女子再又一个挥袖便自手中贯出一道千丈长的赤锁链,晃眼便将鸥鹭子拿了,她用心狠毒,为防欧鹭子再逃,锁链钻出已将老道人琵琶骨洞穿,再不得有机会外逃。张入云见她这般残忍不由也是皱起了眉头,谁想对方才将鸥鹭子拿了,便又转身对了自己,面孔上气愤,好似还有心与张入云对质。 张入云见她竟不认得自己,不由一阵好笑,正待与她答话,却见那白虹此时也是驻身于一旁,一团精光涌过,方显出一**身体的粉堆玉砌的娃娃来,身后更背了一只三尺来高的锦葫芦,通体烟霞萦绕,更显那童子灵秀超凡,异常可爱。至此时张入云见果然来的是他二人,已然笑开了口。而对面童子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几番辨认,终是认定了果是张入云不假,一时里已是热泪盈眶,一个飞纵已是扑向张入云怀里。少年人一把将其抱过,大笑道:“我还没来得及去太阴山找你,怎么你反倒先到的中原找到我了?” 申百草此时早已哭的满面泪痕,想要说些话分辩,却又怎么也开不动口。张入云见他还是如往日一般爱哭的性儿,心上怜爱,不由一阵摇头,却又边与他拭泪,再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就见申百草此时神光内蕴,灵元坚固,再不复昔日弱质,想这四年来,道法精进千里,无怪敢得下山来寻鸥鹭子报仇。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贰)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贰) 再说谢红莲先时为张入云将自己神雷架走,救下了鸥鹭子,还在生张入云的气,只为她当日为少年救时,自己一直都在冥冥昏睡中,并不认得他,今见百草与其亲近,虽心中有了底,但到底她千百年来只与申百草相依维命,并不见得张入云有多亲切。当下不知如何进退,手中赤链一味牵动,将一点闲气尽发在跌坐在云头的老道人身上。申百草此时功力精进,可到底碍于草木灵秀,仍是不能多作人言,当下与张入云一番亲近,却见红连在一旁面色犹豫,连忙翻开粉嘟嘟的小手,召唤义姐前来。迫不得已谢红连才移动脚步,向二人走去。 张入云为她身为女子,又是成人,不好作百草般相待,见来移动身形近身,赶忙合首施礼,正答礼间,未想红莲身法迅捷,看着只轻轻晃动,但转眼已至眼前。正待张入云见她离自己过近,忙直身扯掌,防自己撞着对方,可谁道红莲猛地手腕一翻,五根纤纤玉指已将自己单掌扣住。张入云见她异像,不知其所以然,正有些忐忑,不料红莲却凑近了身子,将其手掌放在鼻子一阵嗅动。还没待少年人事出尴尬将单掌收回,女孩儿已是手下加力,借势绕了个圈子滑至张入云身后,翘鼻抽动,却像动物一般在他颈项间问个不休。 要知当日为救红莲,张入云几将自己体内一半的鲜血哺喂了她,当时红莲身死两难,少年用来救其性命的纯阳精血无疑于仙家甘露,至此后女子也受其仁性沾染,于修行上少了好多燥火,益她不少,在红莲心中张入云这一身气息,实是最亲切不过的味道。今时她虽认不得张入云相貌,但仅凭这一身纯阳气,就已将红莲改了心意,当时心中喜悦,俏脸盈春,双掌一翻,已自少年人腋下穿过,从其身后将他抱住,她臂力绝大,狂喜之下又不曾留力,只压的张入云胸骨根根作响,把个少年人消磨的又惊又羞。见红莲也认出张入云,于一旁的百草也是心中高兴,一般的拉扯着少年,如此前捅后抱,只将个张入云挣扎不得,欲拒又不是。 未想三人这边厢乱作一团,那里鸥鹭子却瞧出空子,趁三人不备,强将自己元神镇动,顿时浑身一阵泛青,红莲那般坚固的赤锁链竟也被他运玄功不顾琵琶骨受制剧痛扯带了去,一个冲身,已挂在天际直往东南方向蹿去,果然他是多年老人精,到了此刻身势却还不见缓。 红莲见他趁自己兄妹三人欢聚逃跑,立时脸上又化了寒色,屈指扣动,便要将红链禁止,不想鸥鹭子身缠青光是他本命真火炼就的护体神光,屈动自如,威力绝大,居然挟带了赤链飞走却可让红莲这边厢作法不见灵验,他飞行神速,只在众人这疏神一刻就飞纵的老远。申百草姐弟二人见他走的远了,便各自驾起红云白虹从后追赶。未料道二人才刚起身,就见身旁一空,再往前望去,就见一道白练已从身后挂起,拖抖着长长的虹影眨眼间已拦住了老道人的去路。 当时老道人只觉面前身后一阵狂风大作,险些睁不得双眼,待得风住,就见面前已然闪身显出一少年,开口便对自己道:“老道士!难得今天人聚的这般周全,你这般公案还没了,怎这般急着要走。”还没等鸥鹭子回答,少年已是肩头一晃,道人只觉自己胃腹如遭锤击,至胸膛一处就连最后一缕空气也被少年这一拳挤压了出来,胸中一窒,眼前发黑,不由自主便将身瘫软了下去。 申百草姐弟二人见张入云出身就将鸥鹭子制住,当时大喜高呼,纷纷踩了云头近前,红莲手狠,见老道人被义兄一拳打的在云头作颤,口底流涎,腥臭异常,一作恼,便提了粉拳直击道人后脑。张入云见她手脚倒快,这一拳打实了,就是不把道人打死也得变个痴呆,当时连忙将手一探将道人猴儿般的身体拎过,救了他一条老命。红莲击了个空,正不解张入云何意,就听少年人笑道:“你也别这般急着动手,这老道人虽可恶,但也还罪不至死,何况你一拳把他打死了,你一身十三节盘尾找谁打听下落去!” 谢红莲闻言这才醒悟,她自月前将道人擒住,千百里的追索就为的是找到自己的蝎尾,当下闻言赶忙换手一把将老道人提在掌中,语声凄厉:“老道士,我的东西!快,还回来!”原来她与申百草一样,也是口齿不灵,言语不周转。 张入云在旁见谢红莲说话声中,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怒火渐炽,知她天生凶性,若逼迫的紧了,反易淘渍戾气,就看见鸥鹭子在其掌中左右摇晃,如风吹枯草一般,几不成了人形,只这般颠腾也去了他半条老命,忙智生引了红莲精神于自己一面,自腰间百宝囊中将收藏多时的风、雷、毒三节取出,递了过去。红莲见之大喜,一把将老道士摔落在地,为防老人再做古怪,张口便从口中吐出一枚红钉,当即插在道人颅顶,顿时几百年精修的老道人连元身带肉身俱被钉在了一处,再不能动弹。百草在一旁见道人被禁制,忙将身后锦葫芦葫嘴打开,但见青白两色光练倒卷,旋即将老道人收入葫芦里。 再说谢红莲见张入云已替自己收回三节,喜不自胜,忙取在掌中厮摩不已,心花怒放,忙也将自己百宝囊打长,双手不停,接连从内里取出了七面圆镜。张入云在旁看的分明,见正是当日鸥鹭子与雷音洞祭炼的七节。而那边厢红莲只将新得三节取在手里,便有心想将十面盘节结做一处,无奈还少了三节,首尾中间俱不得相联,一样的还是五行缺漏四元不失。见红莲脸上兴奋,转眼又化做了苦色,张入云连忙安慰她道:“红莲不需这般伤心,霜、火二节我已在四年前便得到手,今被我放在深谷之中,等将此间事体一完,我便与你支同取,你现在唯一未得到手的,也就是一支昊月钩而已!” 果然这番话最合红莲心意,她又心急,闻声便欲扯动张入云身子与其同行,无奈下少年人只得劝阻道:“你也别这么心急,到底还是缺了一柄神钩不够完满,稍时再去取也是一样,我先时已答应好友要助他一臂之力,还有些事要办,不如待事完我先助你二人找到月钩,再回百花谷取宝,也省得往返一番劳顿。”可红莲到底异类修行,心思偏狭,见张入云助人却不先帮自己,心头到底不乐,好在她颇重义气,知不该阻义兄为兄助力,心上不开心,但到底没有阻止。到的申百草上前提醒她此行本就要先往寻昊月钩,这才让她展了眉头。 说话功夫,张入云已领了二人排云落在傅洁羽身前。傅洁羽见张入云竟与异类结拜称兄道弟,先还是一番惊讶,再到后来见百草二人果然灵秀,气性过人这才点头称善。而一旁小徒弟夏超光更是年少没有忌讳,见百草生的可爱便欲亲近,当下首先开口指着百草身后葫芦故意道:“哇!好大的一个葫芦!” 百草闻言也不未弱,同是指了其身后所负巨刃道:“哇!好大,好大的一把刀!”二人一语便得熟稔,当中犹以夏超光皮厚胆大,见百草方才用葫芦装了人,想见其神奇,定要上前将那锦葫芦把玩个饱,全不顾里面装的是武当上代长老,若被武当门人知晓当他是有意折辱,便是一桩祸事。傅洁羽是个拎得清的,知道对面三人包括自己徒弟在内都是闯祸的祖宗,见小徒弟已是涎着脸上前欲将宝葫芦搂在怀里,早一把扯过,命自己持了后辈礼数,拜见新来的二人。 如此夏超光自然不干,可师傅一再坚持,便是张入云从旁相劝也无用,只得委委屈屈叩了三记。百草与红莲不知人间礼数,当时虽觉着惊讶也自受了,其中到底百草通晓些,因自己一见超光也是心喜,乌溜溜的眼睛连转了数圈,挠头之际,已自身后葫芦中倾出一粒白丸,遂付于夏超光手中。傅洁羽久在顾神斧门下炼兵,天南海北四方闯荡,见闻不浅,一间那白丸滚落入百草手里,便是一股清香如扯不断的丝线钻入自己鼻子,当时一个激令,精神便得大振,知此是灵药,忙一拍徒弟后脑勺:“这是奇药,得了你申师叔赐灵药,还不跪谢!” 夏超光倒不是呆子,那白丸一得触手,自己通身便觉舒坦,早知是件宝贝。此时被师傅教训,二次拜倒,虽仍旧是不情愿,但确是比方才快了许多,到底自己这一拜也没白跪一场。至于眼前小娃娃一点点年纪却比自己还长了一辈,待日后背了师父称兄道弟,讨回面子也就是了。 再说红莲见夏超光拜个不休,又见申百草出手便将轻不许人的白雀丹赠了他一粒,一时心上也有些感觉,眉间皱动,也自脑后长发长取了一物交在夏超光手里。超光见了一乐,也不待师傅答应,便接在了手里,谁知摊开手掌一看,原来只是一件女儿家夹发的象牙小梳子。看得他脸上作色,心里好一阵摇头。未料一旁的傅洁羽见了惊道:“这是玄鸟的铁喙作的梳子,每一只都能洞金穿石,是件异宝,你这小子还不再谢!” 夏超光自幼在师傅门下习艺,自然知道这玄鸟铁喙的功用,当时大喜,还在想这谢红莲出手只怕比申百草还要大方,未料到眼前女子转身摇首之际,脑后及腰的长发,便是一串叮灵作响,细心留意,原来对方一头长发竟用了十余个这样的骨梳束发结辫。当时就惊得他吐了吐舌头,也不知这娘们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搜罗来的。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参)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参) 众人在山头上久立,红莲是个急性,一心想着追索回自己的蝎尾,趁百草不备,倒传葫芦即时便将个老道人丢了出来。张入云见她如此,不由一阵摇头,欧鹭子这一和傅洁羽打了照面,便等于是把他师徒二人也拉扯进来。夏超光此时因得了两样宝物,正在欢喜,见又把先前三尺道人倾了出来,他并不认得那人是武当长老,见老道气急败坏生相滑稽,就笑道:“这猴子也似的牛鼻子都做了些什么,却让他犯在张大哥手里?”他这边话音刚落,头顶便挨了林傅羽一记,斥声道:“这里这多长辈,那里轮得到你来多口。”张入云见林傅羽果然面显难色,知他定是认得鸥鹭子,回想起来他还是峨嵋掌门的子侄,却是叫他难做。 好在那道人此刻被红莲姐妹二人折磨的够呛,早不记得傅洁羽这般后辈,他到底年岁长了,经历丰富,知此时不合强挣好汉的,落地只不开口,静待众人发付。红莲见他装死,手中一紧便将赤链扯动,链子一端还锁着老道肩骨,当时痛的他呲牙裂嘴,老眼一阵乱翻,终是前辈高人,到了这等地步,双目开合还是一阵精光四溢。夏超光从旁看了,这才知道老道人来历只怕不小,又见师傅脸上早已挂霜,想着先时失口,脚步挪移已藏到了林傅羽身后。 张入云见红莲出手折磨道人,忙伸手阻止,上前一步道:“欧鹭子,我三人你都该认得,你与我弟、妹仇怨自不心说,就是你在雷音洞为贪心相助玉音残害香丘一事,我便也该取你性命!如今你到底将我义妹的昊月钩收藏于何处,还是快些交出来?免得多受苦?” 那鸥鹭子自被张入云一拳打倒,到此刻身体气血还未调顺,他是武当两代长老,在其眼里面前少年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峨嵋小徒弟,此时仗了谢红莲与申百草的气焰竟也敢来喝问自己,多年自狂自大的惯了,哪能受得了这闲气,闻声只将香瓜般大小的头一扭,满脸的不服,不作一句回答。 红莲见这老儿竟不将兄长放在眼里,俏眼生赤,只一颂动真言,缚在老道身上的赤链即时便溅起一溜赤火。鸥鹭子本为功行高绝,可避水火,无如这赤链乃是红莲一样至宝,所生的也是毒火,先还不当在意,可瞬时老道士便知道厉害,再忍不住连声嘶叫,就见火光之下,道人颅枯赤钉根处,便生的一小人与钉下,青灰一色被赤火灼大的越来越加苍白,时间不大身形已渐透明。 张入云见此知此是道人元神,如再为红莲赤火焙炼几百年的道行都得附诸流水。虽说这老道人可恨,但到底自己连受秦红雪恩德,又不愿红莲与武当结下深怨,为此忙将其止住。待火焰熄落后,再与道人说道:“鸥鹭子,你多年行走江湖,总该知道些分寸,我看你心贪也不是什么真正硬骨头的人物,早些将昊月钩下落告知我等,待觅回神钩,我便嘱我义弟、妹将你放了如何!” 他这话说的鸥鹭子两眼便是一跳,百草闻张入云要将老道放了,因生性仁慈还不怎样,红莲于一旁听了却是大不自在,忙要开口,却听义兄摆手劝道:“我自有善处,红莲你还是听为兄的一回才好!”得了此话女子虽还有些不情愿,但到底忍住了气性,百草见她慎怒,忙上前细语安慰。而一旁少年见她天生凶性,至此却还能听得进自己良言,心下也自欣慰。如是才又掉转头与老道人愤声道:“如你还要相强,我也不折磨你。我自习得金针异术,只施动金针将你元神禁锢,百窍皆闭,以我能为,只寻一地径万丈深渊丢了,好叫你永世沉沦地底,无始无终,你就在幽冥深处做个一辈子不死仙吧!” 这话说出才听得红莲有些欢喜,一时已自开心展了眉头。可老道人闻声则是一额头的冷汗,张入云数年来多经风雨,一身气性已被浇打的刚毅无比,方才一席话虽轻,但听在道人耳朵里却像是在撞钟一般,声音沉凝不见一些异样,显见对方当真说的出做的到,激令令打了个冷战,终是忍耐不住说道:“你说要将我放走!你可做的了你弟、妹二人的主!” 少年人闻言大笑道:“我即说的出,自然能做他二人的主!且不但将你放了,还命他二人再不对你有一丝伤害。”说话声中,百草已是点了点头,红莲虽不愿意,到底冷嗤了一声。 见此老道人才得心安开口道:“那神钩是被乾坤教顾绝尘强行骗走的,本来我要以此物换他一味两千年的首乌,不想他却拿了东西反悔,反还要倒饶我一粒蓝田玉实才得答应,我前年用雷镜换了太行夫人的玉实,两次往打箭庐寻他,可都不曾得见,显是这老儿巧言骗我!” 张入云听他说的顾绝尘名字,忙回顾身旁傅洁羽二人,但见师徒两个一阵点首,知其人就是顾老人兄弟,不禁笑道:“如此倒好,此一去倒省好多事!”可面向鸥鹭子时却又横眉冷对喝声道:“只是你这老道被人骗了却一点也不冤枉,两千年的首乌早该成了形体,却被你二人当做货物一般的买卖。”一语说的百草面色即是变了,红莲手快,当时手起便是一记赤雷,亏得张入云手快再引天罡剑将其引走,没将老道人打个残废。 百草见老道又引得其姐慎恼,为防再闹出事端,忙将葫芦颠倒,道人随之便被摄了回去。张入云见状,也将手中天罡剑倒提交在红莲掌中笑道:“且先消消气!等这里事完,我自会处置这老儿,保他到时痛彻心肺!红莲你且先这天罡剑收了,到底是上清教下祭炼,不是平凡顽铁,到时如与顽敌,也可借这宝剑试练。” 那天罡剑确是人间仙兵,又经欧鹭子数甲子淬炼,早是炉火纯青,为道门下威力至大的兵刃,此番能被张入云轻松得手,也是为老道这多日来被姐弟二人追赶逼迫至心力交悴的缘故,不然纵是少年人能击败道人,却也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红莲将长剑提在手里略作展动,便是一圈圈光晕四周荡了出去,想得这飞剑当日伤了自己,银牙一作满脸俱是怨气,可如今终是将道人生擒,心里也甚得畅意。 张入云见终将她安抚,即回过头与傅洁羽师徒抱拳道:“如今这取探打箭庐一事由小弟专断,携同了义弟妹一同前去,还请傅兄见谅。” 傅洁羽正在为张入云方才一番话里多有生冷邪异心惊,见他转眼又和了色,这才知道几年下来,对方当真日进千里,无论内修外功都到火候,今番已然作就,自己怎好拒绝,何况张入云事前还是一为自己助益,闻怕便即点头道:“如此自是最好不好,张兄弟太过礼貌周全了,我也正在为超光除出茅庐好些不稳当,能得令弟妹相助,自然更加妥当!” 当下里人物聚齐傅洁羽又急着回山复命,便也不再耽搁,即时起程往括苍山脚下百里外的打箭庐飞去。张入云兄妹三人都是道法高强,身轻灵便,只一起身便是飞纵流星一般的身手。五人中夏超光法力最弱,自是渐落于人后,为此张入云正待示意红莲姐弟缓行,未想百草自空中一折已将夏超光身势揽起,化白虹当先走了,红莲与他日行如此惯了的,旋即也作了红云呼啸而去,反落下张入云傅洁羽二人在了后头。二人是众人里唯一能镇守的住门下的,见状赶忙提速追赶生怕前首三人去得早了伙出事来。 张入云快脚自不必说,可未想到傅洁羽自起程也是不落于自己身后,仍少年人几番提力也一直并驾齐躯不离左右。至此时张入云才知傅洁羽也是一般的深藏不露,无怪顾老人能命他一个后辈弟子下山行清理门户大事。可这边厢二人还在顾忌,前头便已出了事,就听空中一声鸟鸣,随之银雷赤光大作,当先而行的红莲三人已是与敌争斗了起来。 张入云二人见之大惊,忙纷纷化了火星自电射而至,待落身时,便见红莲与百草纷纷声底施动神雷,正在相击空中一尾巨鹤,一旁夏超光也是提了巨刀在手,呲牙咧嘴随时便有挥刀相助的意思。当时傅洁羽便开口问他是何道理,超光恨得牙咬咬手指着空中巨鹤道:“弟子刚才和百草小师叔飞的好好的,这泼鸟也不知那里飞来的,一个电射从云头栽落便来啄小师叔,要不是谢师叔见机的早用红云将其排开,小师叔就不被它啄伤也要吃些小亏!为这样,这回子才斗在了一处!” 傅洁羽抬头眼观俊鸟,但见巨鹤足有两丈身躯,且为其神鸟羽轻,身子虽巨,却在空中刁滑已极,任红莲与百草二人怎样雷声震天也未将其击伤,每遇有疏忽竟还有见害之意。可一身钢毛铁爪,端的是威武非常,尤其一方丹顶,更是如端了颗奇巨的红宝石一般,眩目瑰丽,每每生的红光皎洁竟还能将神雷偏倚,显是得了气候的仙禽。 正当傅洁羽见自己一时岔不上手,欲与身旁张入云商量,未想少年人却是一脸迷茫看了那巨鹤半日,事后再又皱了眉头,面显慎怒,先上前令义弟、妹住手,单掌扬动,顿时手中生出一径白虹,旋即扯住巨鹤一爪。那鹤见为敌人仙法擒住,大惊,连忙展开铁翎欲行飞遁,无如张入云这光却是先天一气,并不是法术一流,见巨鹤要逃,再伸一掌,凌虚探处便是一阵狂风大作,即将巨鹤吸在掌底。还不待俊鸟回过意,少年人已是当先骂道:“你这不省事的牲畜,三番两次害人,雨姐姐人呢?等到你主人面前,再请雨姐姐好好治你!”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肆)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肆) 玄玉到这时才认出擒获自己的人物是主人至交契友张入云,当时喜不自胜,也不顾自己为对方禁制,便在对方掌下一阵手舞足蹈,连连扯带起张入云衣袂,好似催促他快行。张入云见状揣摩雨嫣然许遇防害,不由心中也自焦急起来,但他不通鸟语,不知端地,忙将玄玉放了,欲起身与其同行,则听一旁百草解释道:“它说,主人在前方与人大仗,要哥哥快去帮忙。” 见百草竟通自己言语,玄玉当时大喜,它生性傲慢不将眼前小人放在眼里,心上高兴倒撑起羽翅欲轻抚其首以示欣慰。被张入云见了,早一弹指生的风岚,把个巨鹤吹倒一边,喝骂道:“你这可恶的东西,只一介未脱羽毛的孽障,也敢与主人辈无礼!也不看看你身后,若不是我救下你,此刻早尸骨无存了!” 玄玉不知深浅,闻言不晓其意,晃了晃脑袋这才转过身来,但见身后四处早被红云包裹,围了个密不透风,其中银电疾走不是闪动,偏没有一些声息,如再早的一点发动将自己围在红云中,当真自己此刻已变了烧鹤。它自得了龙珠,数年来也是修行精深,身形也跟着见涨,实做足了几年的威风,一时就认出那红云是张入云身后一如罗刹一般的女子所放,纵是平日里刁恶,逢事却也知厉害,见红莲气煞气缠身,晓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对方敌斗,它又乖滑,忙低了头与三人循礼,这才稍止姐弟二人怒火。 张入云因挂念雨嫣然危急,又想得知虬龙子是否与其一行,为此连忙催动玄玉速前方带路,救人要紧。得令,玄玉一个翻身,便在空中展足两丈羽翼,又是天生灵禽,一个起伏便在空中电闪而走,如一束银针直往东南角走了。张入云见它去的快,不待与众人答礼,便也动身上前,一般的迅如奔雷径往前去了。红莲姐弟二人唯张入云马首,忙也跟了上去,只有傅洁羽要承带自己小徒儿,只得从后慢慢追上。为百草心急不及携了超光同行,夏超光还在一旁生着闷气,却不料早被师傅一番训叱。 却说张入云随玄玉而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见得两三里外山丘上两方人马已杀了天昏地暗,空中金龙银蛇暴走,青光赤霞交映,耳边雷暴金鸣阵阵,显见斗的惨恶。定眼看时,就见虬龙子夫妇正在阵中,二人一边一角分敌着数人。张入云见两人无事大喜,又见来者可恶以众凌寡,愤恨之下,也不再顾,摸出撼天雷便觑着与雨嫣然相斗,身量足两丈四五的巨人砸下,就见一阵乌云翻滚,银电赤虹惊走,一雷正砸在那人物肩胛上。怪啸连连,巨人已是随着雷声轰的一声倒在了当地。 雨嫣然为对敌险峻,不暇他顾,此时倒了一个敌人,得空抬头,见相助者正是张入云,当时大喜,欲待招呼,却见空中少年双手连环击出,便是十余记白虹惊贯,瞬时间如织了一道白网,即刻将雨嫣然身前尚余的两个对头阻在身外,张入云这得自的无色和尚指教的拳法可敌飞剑,威力绝大,当时便将二寇气焰压了下去,待精光撞得地面,直溅起团团迷雾,匪人为自保接连倒退了出去。 雨嫣然为自己以一敌三,半日里不得歇下手应对,此时得张入云相助,连忙自腰间革囊中取了一方神弩,扣玉弦搭灵珠,一溜星光便自弓弩上射了出去,那射出的龙珠看似不经意,初时不过杯盏般大小一点银光,可一待袭及人体,便自爆做了三丈方圆银朦朦一方气团,看似奇幻无力,可一挨着敌人身体,就听见两声惨呼厉啸,被打中的二匪即时跌落黄土之中再立不起身来。 待烟光渐熄张入云这才跳下云头与雨嫣然见礼,因见其身旁虬龙子正独斗一人,反不好上前相助,一时只静候一旁为其掠阵,可只把眼细瞧,就见与虬龙子相斗的正是青城派玉真子,且对面闲坐的还有一位生相古朴,身长丈二,额首长大,面如金钟的老道人,一旁分付四位弟子,其中一人正是半月前在雷音洞前相斗的太洪子,此外还有一个老人也是闲坐在一旁,面泛微笑,身材高大,看身形相貌倒与顾神斧有几分相似。见此阵仗,张入云震惊不已,即时回首与雨嫣然道:“雨姐姐!对面闲坐的可是青城派。”他话未说完,雨嫣然已是连连点头,眼神庄肃,再不似平日里那般温雅潇洒。 二人这一面一对一答,身后被两人击倒的三众此刻竟又都接连站了起来,耳畔惊觉,张入云连忙回顾,至此时他才发觉为雨嫣然击倒的两人中有一个竟是当日祸乱白沙帮的花娘子,只是她此时换了一身青衣,再不复当日一般娇艳,以张入云目力匆忙间竟也没能将其认出。见三人复又立起,显有余力再战,雨嫣然也不由叹道:“这乾坤教下当真能人众多,这几个只如喽罗一般的小人物,竟也这般难以对付。” 正待她再取神弩灵丸相击,却见得空中忽然将下一红一白两道匹练,也未作警,当中已显出一小人,倒倾葫芦生出青白二气将三人摄走,可当中那身高两丈有多为张入云撼天雷击的重伤的毛人竟一个虎吼,透身显出三尺精光将百草葫芦内阴阳二气敌住,两厢相抗,一时竟摄不了那人物。红莲见了不耐,捅身而上,即刻化了红云如奔雷也似将毛人团团包裹住,瞬时里如炒爆豆也似的惊雷声噼叭作响,雷光掩蕴后,则那毛人已是一身的黑烟,鼻下闻得阵阵焦臭,软得似一摊烂泥一般,瘫倒在地,随即就也被百草收了。而立在主人身边的玄玉,直至这时才见识了红莲的厉害,张大了一双如剪子似的铁喙,叼了舌头,只惊的满眼不信,自从后再不敢招惹红莲,倘有命令也是尽心竭力的去办。 而另一边厢虬龙子与玉真子斗的正欢,玉真子几为少年辈中功力第一,青城两代人精心造就,与虬龙子相斗一番终是占了上风,但虬龙子一身本领来的迥不寻常,似张入云一般的坚强忍毅,任的玉真子一口龙咬剑如何何千变万化,始终也就与他斗个平手,至多占了些先机而已。二人比斗已有好些时候,玉真子此刻有师兄掠阵,不愿长久相斗弱了自己声气,见只飞剑拿不下虬龙子,当时张手一晃便是一记银雷击了下来,他青城派太乙神雷威力不在峨嵋之下,且不似峨嵋门下多有藏漏,较起真来,现时各大门派中当以其神雷威力最大。 不料玉真子雷动虽得惊人,但虬龙子一身道术也得灵奇,见对方银雷落下,虬龙子大口一张,一声惊叱口鼻只便显了三道银光出来,晃在空中如白练也似,将对方落下神雷一裹竟是轻轻松松消弥于无形。见对方有这等功力,玉真子吃惊非小,便是长倨于其身后,一脸安怡的黄龙见了,也是眉头一皱,似也不敢相信。 且虬龙子自见玉真子出得神雷,恐自己一柄银河剑不能尽敌,又往颅枯一拍便得一道紫光射出,当下祭了两柄飞剑与玉真子龙咬剑争斗。玉真子见敌人多了一口飞剑,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只为自己龙咬剑与对方银河剑相争半日,剑质比得自己差了不少,纵是多得一口也仍旧能从容对付。谁知这后一口紫剑,乃是虬龙子四年前新近于江南鬼脸城中得自唐时著名散仙的防身法宝,剑名飞翮,虽说剑色不够清纯,但威力却是绝大,一经催动便是十数丈的芒尾,晃眼便将龙咬剑比了下去。 虬龙子向惯猛战,半日里坚守隐忍不发,此刻一占了上风,便是暴起发难,先是用飞翮剑压制敌手,再又一个将银河剑收回,一个身剑相合,整副人形已是化了银光合身欺上,但听见二人欺近一个山崩也似的巨响,虬龙子巨大的身躯还得挺立光中,玉真子却经不得他这般神力已是飞纵倒退。正当他避退时刻,无料敌人口鼻之中又是三道银光倒卷而来,玉真子虽是天生骄子,但却从不曾于人相斗时出尽全力,难有生死一线的危机感,此时被虬龙子所算,一不留神其中一道银练眼看便要缠住其右足,正在他大惊失色之际。就觉身后一蓬银束电射而出,呼啸声中裹着千万道银丝,竟绕过玉真子身体缠向虬龙子放出的三道银光,那银丝好生厉害,只一顿空中,便得十生百千,百千化了万亿,银蓬蓬照定了身处光中的虬龙子,眼看着便要将其人摄走。 张入云在旁掠阵见黄龙老道不守信义,勃然大怒,双手交结便是如抡山岳一般的下砸了过来,顿时空中一记斗大的银匹练呼啸而出,直撞落的向老道人掌中拂尘生出的银丝上。可未想自己这一记倾力重击,势头虽然刚猛却耐何不了对方那轻柔至松的银丝,只空中一化四散,白光便已自银丝中穿了过去,未至一些伤害。张入云见道人法宝阴毒,惊怒之下,旋又收拳再击,这一回却不再击向拂尘而是公然击向对面老道,以期使其罢手,可黄龙真人乃是青城仅存的上一代长老,一身道法绝然,张入云拳下银光击至,道人身旁自有一道护身青霞生起,将其拳劲挡在了身外。可张入云最惯猛战,见自己拳光耐何不得他,拳风一偏却又换了砸向身处空中的玉真子,但见少年双掌连环,拳速快的出奇,瞬间便是数十道白虹惊走,直将玉真子也裹在了当中。 到了此际老道人不得不防,手里拂尘抖动,银丝倒卷,瞬时解了玉真子危急,将其人扯回自己身旁。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伍)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伍) 而这边厢虬龙子也自道人十亿银丝中解了困,他本不欲和青城派结怨,当时便跳出了圈子。可未想到身后红莲姐弟见张入云出手,施即也是布了满天神雷尽砸向一众道人头顶,其中百草还有些分晓,唯红莲贪功手段又高,连珠般的赤雷落下,便是黄龙道人手下四大弟子也概莫能敌,见徒弟们吃紧,老道又将护身青霞放出,托起满天雷光,未知雷光威力绝大,纵是道人青霞,一阵惊雷过后也是在空中一个收拢,只留下一丈方圆恰恰护住一众弟子头顶,这才得守得严密。如此黄龙才取眼看了看对面女子,见来人还是个妖身,不由鼻间轻轻一哼。 正待道人扬起三寸来长的指甲,弹指向空中青霞挑去,这面张入云摆手阻住百草二人莽撞,晃眼空中雷云尽去,道人青霞也随之消失,那打箭庐所在山谷灵秀,即刻又恢复的一脉山清水秀。黄龙道人看张入云眼力不俗,知机喝命伙伴住手,但听得他声如洪钟道:“你就是张入云!想不到你与虬龙子兄弟二人虽属旁门,竟也修炼的一身好本事!可你两人几番数次与我青城教为难,这又是何道理?” 老道人话里说的教兄弟二人疑惑,还没来得及展颜叙旧,便面色生疑对忘了一眼,见对方眼中也是疑惑,知有误会,尽皆一笑。虬龙子为长,当先问话道:“老道长这是说哪里话,我夫妇二人此次东来本为乾坤教下勾怨,正可拿了这顾绝尘,不想却被你将他护住,如今说这等话,可不是诚心与我兄弟俩为难吗?” 不想虬龙子无心一句话于黄龙真人耳里听来却成了骄横挑衅,纵是数百年修为的修道前辈,脸色也显了些阴沉,冷声道:“不是你这义弟将混天绫借于那两个女鬼,至我师弟玉真子见得昆仑宝物,不想强行破它伤了与昆仑两家和气,要不然怎会到的这打箭庐来寻清净台?你却到了这里围剿顾绝尘,兄弟二人一搭一挡,倒是绝户,今日却反有此一问,显是你二人刁恶,精心与我青城为敌!” 这话说的虬龙子更不知所以,一旁张入云则闻言,晓得了其中**成,当下上前一步道:“原来道爷说的是这一段书,混天绫是有我借与栖霞儿姐妹不假!不过当日她二人只说返往西地,收回当年一桩故物,弟子见她二人说的志诚,且本是根骨绝佳的女子,却为恶人陷害成了鬼魅,收回的宝物又可再造二人劫难之躯,弟子深思也没有不助人的理由,所以才将混天绫相借!怎么,倒为此事冲撞了老道长吗?” 这番话说的好不客气,黄龙道人闻得他言语刁毒,立时生了大怒,黼黻印事关重大,如得到手可渡世间怨魂,积三万六千功,正满他黄龙的修积,到时老道人内外功俱得火候即可证仙业。张入云这般助夜叉女二人与自己相夺此宝,几是犯他修道者平生第一大祭,纵是两百年清心道人,一双长年不得开合的双眼也闪了一线精光。气动之下,直指了张入云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你不要仗了有遮叶仙子与你撑腰,便敢在我面前刁顽我只为混天绫是昆仑门下重宝,你又为皇甫师妹记名弟子,两重妨碍才对你客气有嘉,今你兄弟二人即成心与我教作难,可怪不得我不顾人情!” 张入云见道者发怒,不由张大了口,故作惊讶道:“你这老道人好大的脾气!说翻脸就翻脸,无怪连秋暮蝉那样的恶人竟也能觑空钻入你门下!”遂又对虬龙子致谦道:“入云多年不见大哥,不想今日一见却将兄长拖累,好生罪过!” 虬龙子嘻笑将其扶起道:“兄弟说哪里话?这贼老道一心只想着夺天材地宝,还不容他人窥伺,当真叫人看了惹厌,今日即与他闹翻脸索性大闹一场,我见你数年功夫,功行便得了大进益,也趁此际见识一番如何?” 他兄弟二人谈笑声中便已欲惹出天大的乱子,却早急了生旁一人,当下才得刚刚赶道的傅洁羽排众上前道:“老前辈在上,弟子琅琊山傅洁羽携徒拜见!”说话间已命夏超光拜倒在地。黄龙真人认是傅洁羽是顾神斧弟子,此一来必与其弟顾绝尘有干系,想着自己还有要倚重其人,怎能容他师徒二人得手,眼见事情愈来愈复杂,不觉沉吟,脸上也犯了难。一群人当中独端坐其身旁的乾坤教顾绝尘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脸上止不住的露出些残忍的笑容。 待黄龙真人听得张入云此来也是由顾神斧差遣,相助傅洁羽师徒收夺顾绝尘的,道人面上便是一阵不自在。黄龙真人知顾神斧气性狂傲,若今日为此事惹了他,事后也是难了,可如退让却又对自己不利,思谋半日,因见傅洁羽来时除张入云与红莲姐弟外只带得一还未得满师的小徒弟,并无相助,当下有了主意,便开口道:“贤侄即奉尊师命,老道我也不便阻拦,只是这张入云一众与我青城教下多生闲隙,今日即在此地相遇,难免不惩教其一番,这一桩事,还请贤侄两不相帮,免伤我两家和气才好!” 道人这话一出口,虬龙子已是仰天大笑道:“你这老儿好能道的一张口,怕我兄弟相助傅兄弟擒了顾绝尘,好至你什么清净台不能得手。有话明言就是,偏搬弄口舌,说出这一番大道理,我看你无事出家,自该清静无为,怎么却反修炼了这一身的心眼儿!当真出家人难做,倒不如我这四海闯荡汉来的自在!” 黄龙真人即已谋定,便不再顾什么人前台面,当下只做未闻,长指一扬便命身旁四大弟子:“你四人且去会会虬龙子一面人物!”遂又取过一古铜镜付于玉真子,在其耳旁一阵言语,又命其与虬龙子再做一战。如此还未等傅洁羽师徒动手,便已将张入云一面人物缠住,自然是助不得他师徒二人同斗顾绝尘。 见状无奈,傅洁羽知有黄龙真人作扰,张入云定不能分身相顾,当下与徒弟身摇空中,隔空与顾绝尘相对,仍持了后辈礼数,与顾绝尘抱拳道:“师叔在上,弟子傅洁羽得罪了!”说话张口便得吐出一道青光,龙奔蛇走似的直杀向老人,顾绝尘见状将手一指,但见一只金鹰现显,竟将傅洁羽飞剑敌住,瞬时绞作了一团杀了个难解难分。 而身后夏超光本就是个不省事的,来时师祖已交待他路上便宜行事,遇事先以保全自己为重,当下便将身后滚龙刀摘了,他天生神力,又得顾神斧近年精心锤炼,论得一身力气,早是同辈众人第一,这巨大无比的滚龙刀也是顾老人为其量身定造的,一时论刀砸下,虽不似飞剑一般,可飞流经天,但瞬时里那刀光便化得数十丈刀影,即时便往师叔祖头顶照落。 顾绝尘见了,知道这一击可谓真材实料,夹带风雷,威力无比,不比得飞剑可以运飞术宝物相攘,没奈何,纵身便往旁避去。见夏超光骨格精奇,知兄长得了佳弟子,又造出这般威力的神刀,眉头一皱,不由骂道:“蠢是蠢了点,不过威力倒是不小!”而那边厢夏超光见自己神刀见功,大喜之下又是抡刀再上。顾绝尘见了一笑,笑骂道:“乳臭未干的小儿,只当天下便宜占不尽吗?”说话声中,再又一指,便是一尾青蛇显于空中,只贴了刀光便向少年面前疾走,迂曲宛延,灵动之极,夏超光神刀还未操练到纯熟极致,这灵蛇正是他的克星。 可眼见夏超光危急,顾绝尘却不罢手,再又一指空中又晃出猛恶的赤狮来,一声啸天,张大了血口便向师徒二人直冲而来。夏超光正在手忙脚乱,见空中妖物又来了一个,不由冷汗直流,忙将巨刃舞的跟个雪花团似的,一时护住师徒二人,倒让那三兽俱都攻不进来。可这般阻敌,到底不是长久计,时间久了,夏超光总有力竭的时候。 见此傅洁羽已是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占惯了上风,今日才晓得些厉害了吗?如你这样,我看你能支持到何时!”傅洁羽话虽如此,但心中却爱惜徒弟,当时已自怀中取出一青钟,摇手一晃,便如水泻般的一阵钟鸣,他这宝物正是顾神斧用来对付顾绝尘三宝的,当时空中金兽听得钟声,便是瑟瑟发抖乱做了一团!顾绝尘见兄长祭炼出这般克制自己的法宝,防傅洁羽趁机用昆吾剑毁了自己三兽,忙也将脑门一拍,一时蓝光经天,也祭出飞剑与傅洁羽敌住。如此一来二去,傅洁羽虽用青钟震摄了三兽,但到底两厢里不能周全,那金兽又是死物,并不是活物般有精魄,只偶有疏漏便欲肆机反扑,双方终是战了个平手。 再说张入云一方自得黄龙真人将师弟门下尽出,众人便已各自找了对手斗做一处,张入云因兄长先时已与玉真子对了一阵,意欲上前相替,但想着萧清雅待自己情重,如日后得知自己与其夫婿恶斗定然不乐,思索一番终是作罢。可又见黄龙老道自将门下遣出后,一如先时一般的与旁闲坐,气定神闲,统览大局,安心随时便可照拂两面战场的意思。见此惹得少年人动了意性,因见其门下四位弟子功行均高,但与自己总差了一线,又为自己知晓红莲与百草自经了重劫,功行大进,绝不在自己之下,当时便歇了手,只请教了红莲二人双战三名道人,其后又见二人还得清闲,便也请雨嫣然住了手,一时上红莲姐弟二人独斗黄龙座下四弟子,仍旧轻松自如,并无甚妨碍。见二人同时收了手,也做一边坐壁上观,老道人知两人是在与自己示威,心中不屑,但虬龙子兄弟几人却得这般本事,也不由的令道人动容。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陆)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陆) 就见得红莲姐弟二人力斗四大弟子,仍自己门人如何施展也不见有一些拙累,至于玉真子自得黄龙授了他师祖浑元子亲自制炼的光明镜,虽是每每射出清纯无暇的镜光,将个虬龙子照的周身火星四溅,但也只能略将他精神震动,时间久了,原本一方黑脸孔的虬龙子为镜光催逼,已是化了如关公一般的赤红,那镜光威力就此反见得小了。而因被对方制肘惹得虬龙子越发暴怒,口中呼啸犹如狮吼,两柄飞剑使动的越发伶俐,本还能得上风的玉真子,此时竟有相形见拙之意。黄龙道人为之骇然,也不知虬龙子竟有这等稳固的根基,自己师祖所留专摄修道者精魂的法宝,也不见了一些功用。 而那边厢傅洁羽因久斗师叔不下,见身旁小徒弟虽也得越战越勇,但终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生怕时久不测,生出祸变来。口中一声喝令,夏超光便闻命将胸前缠围多时的锦盒取了下来,火速打开,原来是一拜匣,超光运力将匣上红泥扣去,一时打开,便自匣缝中涌出千道金霞,瞬时里众人眼中如睹烈日,几被金光灼的不能睁眼。众人里独张入云目力远超群伦,定睛看处,原来是一金刀自匣中跃出,不过一尺三寸大下,刀柄上系了三尺有余的红绫,只在空中一个翻滚便向顾绝尘头顶落去。 黄龙道人见了大惊,知这是顾少阳请动祖师法刀,单为心枭取师门叛逆顾绝尘的首级所用,实是威力无比,老道人至这时才担心起顾老二人性命,长臂一展,便待施为,却见对面少年张入云顷刻间手里也是多了一团蓝光,显是为自己异动有所准备。他比玉音不同,虽则为求仙道犯了贪嗔,可到底守着气度做不出一些人前丢面子的丑态,当时冷哼一声,便也就作罢,至于顾绝尘生死,只看他自己造化。 未知顾绝尘竟似早有预备,见法刀落下,脸上一阵抽搐,可到底还是探手将怀中一物丢了出去,就见也是一道金光直升天际,化得团团寒光,将个本要落下的法刀拼力挡住,那金钩也是威力无穷,半日里竟得与法刀相抗,可到底师祖存留执法金刀威力迥不寻常,两般宝刃在空中七八个往还过后,顾绝尘金钩便已有不支之势,他又怕自己拼命正面抗拒,反损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仙兵宝刃,一味曲回宛转,终至金刀离得顶门七尺,眼看危在旦夕。 傅洁羽见师叔不敌,便在旁遵告道:“师叔纵得了前古奇宝以为定可护得自己,可到底师祖留下法刀森严,不是师叔取自旁人之手,便能抵挡的,洁羽行前已得师傅法旨,如师叔受伏,命弟子只用滚龙将师叔肉身毁去,元神精魄还得保存,只求今后师叔能安分守己,再不助纣为虐!” 顾绝尘闻言大怒,他修道专攻法器秘宝,一身宝物虽多,但真论功力道行却在众人之下,虽说大哥放他一条生路,但因自己道法比旁人浅薄,元神反不如寻常正宗门下弟子凝固,他又多年来为贪妄奇宝将个仇家惹得不知多少,如若失了肉身,为人俘了去,只怕下场比死还难看。到的此刻他还有奇技未得施展,之所以如此,只为宝物的正主到了,倘若祭出,便又多了一个不死不休的仇敌,可眼前危难又是不得不发。想到凶狠处,老人一阵冷笑,恶声道:“傅小子不必这么大口气,你师叔我半日不曾施展,只为惦记你还是一后辈,平日又知尊老,才没下毒手!今日你即然也在我面前卖起狂来,索性让你见识些厉害,你才知道跟在我大哥身边不过也是坐井观天的无知之辈!” 说完即取了尾指上长长的指甲将胸膛划破,趁热血四溅,老人已自怀中又取出一道金钩,只一被血水浇注便化了火色,在场众人但觉耳畔一窒,就听得一张尖锐之极的嘶啸,那赤钩已化了一团烈火炙阳,破风也似的与空中强在挣扎的金钩联在一处,当时变了一方金环,稳稳将法刀托起,不但再能近顾绝尘身体,反还被二钩连环又托起三丈开外。傅洁羽自是知道自家法刀威力,见师叔竟有这般奇宝可抵挡祖师金刀,双目圆睁几不敢相信,纵是他平日斯文温雅,此刻也是换了气度,显出些气急败坏起来。 未料得这边傅洁羽正在愁急,那边红莲见了空中赤钩惊显,玉人顿化了罗刹,一个厉啸,便不顾越众来夺,转眼见红云翻滚便将空中法刀金钩齐都裹住,正待她一狠心欲将昊月钩收回,未料那联作首尾的双钩,顿时便是金光荡漾,火光冲天竟向主人袭来。红莲为自己重宝心痛,早失了神智,见此只火着急欲夺下自己神钩,竟不顾避让,反探手来取。正在这危急时刻,又见一道白虹贯走,只在空中一个缠绕便将红莲连人带赤云尽皆卷走,逃过一场危机。 待二人落定,正是义兄张入云救下自己,可此刻红莲只想收回至宝,为兄长拦下,反不见感激,当时唬了脸,振臂便要将张入云震退。谁料义兄此一回却发了威风,当即将她双臂环抱住,连让女子施子三次力,也只觉得两臂如被生铁牢牢箍住,一些也挣扎不得。待见义妹拼动了半日,稍泄了一些火性,张入云这才收力手指空中金钩与其良言道:“你这丫头且别太过性急,这顾老儿为将你昊月钩收化,也不知从那里寻来的一方金钩,互为主辅这才能受制于己用,且他此刻又用了精血喂食,明知你这主人在旁,还敢如此运用,自然有了好准备,你且稍安毋燥,凡事皆有我防备,我保你今日定能收回金钩,你看如何?” 说完又回首看了一眼独斗四弟子的百草,因失了红莲相助片刻间便落了下风,再换了雨嫣然施动飞剑上前相助,可二人到底初为见面,好些消息不通,一时也仍只勉强防守,不得有一些还手的机会。红莲与百草千年相互守卫,情份至厚,见状心头晃动,再为张入云一番良言相诱,这才终飞回应救,不题。 再说顾绝尘初见红莲火爆也是为之一惊,见其后被张入云劝回,顿得轻松,转眼又笑与夏超光道:“你这小不点儿,顾老大竟也派你也来显世,当真那老儿越活越回去了。今日你师徒二人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不作惩治也太显我这做师叔的可欺了!”说话时竟又从囊中取出一物。傅洁羽师徒见他随身宝物如此层出不穷,当下只看的头皮发麻,心神摇晃,连忙强打精神以图应对。 那物事一至空中,便是一团雪光,待烟霞落定,师徒二人鼻下竟闻得阵阵奇香,再看那空中白光遁处,原来却是一支玉洁冰润,娇艳欲滴的美人手,五只鲜红的指甲在蓝天下轻轻拔动,红艳艳的只瞧得夏超光惊魂动魄。正待小徒弟惊惧莫名,猜不出这件宝物有何威力,就见空中玉手飞动,竟直迎夏超光掌中诺大的刀刃,还不待他反应。美人手已扣住了刀背,顿时里滚龙宝刀如嵌在铁石里一般,任是超光力大无穷,却也甩不脱那玉手。好在那滚龙刀乃是顾少阳精力打就,威力绝伦,夏超光又是天生神力,玉手虽将其制住,却也挣不得一些精神再上前相犯。双方一时对垒,只做了势均力敌,两不上下。 夏超光是其师傅强助,此刻剩得傅洁羽一人与顾绝尘交战,不过数个回合过,便已处了下风。顾绝尘到了此刻已是恢复先时轻松闲怡,口中还不时说些话来讽刺他二师徒。可老人心里也知晓,今日一战,自己已出了全力,表面上自己占了上风,但同时祭炼这多法宝,也消耗了老人莫**力精神,对面傅洁羽师徒虽见了败相,但二人都是根基稳固,虽败不乱,如再过一时三刻自己还不能将对方战下,只怕至时便要换自己做了师徒俩的手下败将了。 可还没待老人想出应对的法子,但见空中一线白光惊走,正撞在夹了滚龙刀的玉手上,这一拳好不厉害,即时将玉手震飞了出去,受其感应,顾绝尘周身也是一阵乱抖。傅洁羽根基稳固,虽则被他制肘多时,便还有余力回击,值此只得了一点松动,空中飞剑便得青光暴涨,随之古钟作响,又再将顾绝法留于空听狮、蛇、鹰制动。张入云这一拳只牵一发,却令顾绝尘露了浑身破绽,一时夏超光也晃过气来,巨刀抡舞,顾绝尘败的越发不堪了。 黄龙道人本在旁坐观,见张入云忽然出手,不但解了傅洁羽师徒之危,还得反败为胜,气恼中,再不顾长老颜面,一挥袖便将掌中定光银拂尘甩过,又是万亿银丝射出,只卷了张入云而来。未知那银丝看似猛恶,一时也得将少年人当头罩落,谁想就见得空中吹得一道徐徐暧风,把个万亿金丝吹得如同凉风下的杨柳线,当即四散败伏倒卷了回去。再看本为被银丝罩定的张入云,此刻却背负了双手,双唇仍做了抿口状,显时刚才一波暖风便是由他吹送的。 黄龙真人不料张入云竟得有这般纯正刚猛的阳煞气,仅凭的这一口乾元一气,便将自己数甲子日夜捧伏的护身法器抵当下来,惹论这份功力,只怕把中原一地所有仙家尽聚于此,也数不出来几个,纵是多年清修,不动一念的青城两代长老,此刻也惊了个双目圆睁,就见两只火眼精光四射,再不似先时一般拿大,只垂目瞧人了! 而对面少年却是强把自己体内乱做一团的真气压下,又从容笑道:“道爷哪来的这大火气,怎么竟也不开口,却学了邪魔屑小偷袭起晚辈来了!”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柒)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柒) 黄龙道人行事老辣,见对面少年如此举轻若重,气定神闲,虽不相信对方一身本领强过自己,但见敌人形迹,也显是有备而来,当下他知张入云已有意与自己相斗,心中也不禁佩服他少年意气,只口中仍作声道:“你这后辈即有心我较斗,我也拦不住你,你有些什么神通只管施展出来吧!”说完将掌中定光拂尘往腰后一插,空了双手,静待张入云发难。 张入云见老道人如此,不由仰天打个哈哈,他知黄龙真人位高,绝不得先出手,今日事已闹道这等地步,已然是收不住势,所性闹个大的,也后绝日后担忧,何况他已答应红莲要将昊月钩取回,自然要将此事办好。眼见老道人安坐一旁青山翠石,古朴稚拙,神形潇洒,显是根深蒂固的前辈仙人,自己虽得龙阳精气补完一身道法,内外兼具完了功行,功候大增,可也没自负到错以为会胜得过眼前这老道的地步。 只是张入云几经生死,早把心智磨的刚毅,今日事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惧怕过,到的如今这一刻,反有心出全力,以应证自己道法到底进步至何等地步,与这享受隆誉一甲子的青城黄龙老人究竟差的多少。就听他喝声道:“得罪了!”腰囊中无风自动,闪出一条金练,直取老道人身上打来。 黄龙道人见多识广,当眼便认出张入云施得是顾神斧年少时倾心炼化的风袅篆烟刀,若论威力实是厉害,可老道毕竟与别个修道者功行不同,仍旧口中冷笑道:“原来是顾少阳的落红刺,看来那他倒是对你小辈很器重啊!”说话时分,拈起长长手指只往空中一点,即时也是飞出一道白虹,将少年人金刀敌住,再道:“且看看你这小儿得了几分功力!” 张入云还是首次运动飞刀与敌人隔空相敌,虽未得身心相合,但这篆烟刀是金精所化,刀质奇佳,与道人一柄太阿剑缠斗良久,竟也自相持不下,可待时间再过得一些,张入云这初学乍练的落红刺哪能是黄龙数甲子修行的太阿剑能比的了的。只是少年人到底占了那篆烟刀材质绝佳的好处,几回里为道人太阿剑绞住终被将其刀光绞碎,但就如此,每一番死里打身,张入云也是如被重锤及伤,挤压的他一身气血倒流极不舒服,这尚幸是他还未有将飞刀炼至身心相合,不然恐已是吐血身亡了! 张入云多年打熬,再不是当年初出茅庐不懂变通的小徒弟,见道人剑术高过自己太多,也不待露出败相,左手一扬拳,便是一道白虹贯走,当时出人意料,正打中老道人的太阿剑上,因是气血相连,为敌所创,半日倨坐都神情自在的道人,一时里老脸一阵泛白,显是也为自己疏神,气血有些涣散的缘故。 张入云少年心性,见状不由为之一笑,当时把个老道人激怒,往空中一指,立时太阿剑光芒增了数倍,白光旋动将个落红刺围绞的再无力相争,道人本以为如此,不过数个回合便能将张入云打败,可谁知少年人一身技法尽在拳脚上,此刻舒臂展拳才是他最得意的功夫,就见得白虹贯走,仅凭此一功便将黄龙太阿剑光敌住。老道见久战不下,为自己身份尊祟有嫌下不了脸面,心头一作,白玉一般大掌扬手一挥,瞬时里一团青光惊乍,场上众人就觉得空气一颤,斗大的一记雷光已自道爷掌下拍出,直取对面敌人当胸要害。 见了青雷来的威猛,依张入云角斗经验,自是晃身避过为妙,可他此刻身后正守得多人与敌交战,自己如躲避恐伤了手足,当时不容多想只得驻身相抗,又为乾坤镯是萧清雅所赠,如惹施展于玉真子面前太不好看,是以也不曾动用,只将左掌上流星指运得真力注满,晃眼化了碧晶晶一面蓝盾,就听见空中一声沉闷之极的雷响,少年人当时被打得原地连翻了十余个筋斗。黄龙真人见自己一记太乙神雷见功,正待高兴,可却见半空中作了旋风般的张入云忽得将摇身一扭,已是气定神闲的重又站在当地,轻吁一口气道:“痛快!老道人这一记神雷威力好大,这太乙神雷这般好用,异日有暇就不知我能不能也炼得成功!” 黄龙老道见张入云吐气清纯,为自己神雷轰击,竟没有伤得一丝内息,一份功力扎得如此坚实与其兄虬龙子一般无二,如遇强敌纵是功力弱于对方,他二人也是胜算甚大,想着两人均是初出茅庐的无名之辈,偏又有这一身上佳的本领,如再过的些时日二人法力再行进展,就怕中原一地此后再无宁日矣!他本无意取张入云二兄弟的性命,可今日一战查觉两人道法远高过自己估计,虽然仍未想到要下杀手,也决意趁今日之机将张入云重创,以免后患。 当下里老道又是举手一扬,顿时掌中又是一片碧光流溢,且凝聚多时青光越显越盛,要比前一记强出一倍,正待施为,却见眼前一道白光惊显,原来张入云早容不得他半日里蓄势待发,已是劈拳砸道,他拳劲刚猛之极,虽仍被道人护身青霞挡下,竟也打的老道浑身乱颤,光屑飞溅好似打中有质之物一般。黄龙真人见张入云刁顽,心中大怒,遂将神雷击出,呼啸而出,又奔少年人颜面而去。可未想此一番张入云仍旧不作避让,浑身泛的赤光,手中蓝盾也是越发的晶莹圆润,当时即将青雷接下,竟比先时还要从容。 老道见他挨了一记后,脸上赤光久不见息,知他终是动了真实本领,登时里也将他豪气激起,掌心向天直引动的天空风起云涌,欲引九天落雷来击对面少年。张入云自然认得道人奇法,晓得接引神雷威力非同小可,以自己功力不足抵挡,为此连忙出拳阻挡,欲将道人震退将空中雷云打散,可黄龙焉能如他所原,一面抖擞精神将青霞放出以作应对,一面又将空中神雷引动。两方坚持不下,就见白虹惊走,银雷闪现,气势极是怕人。 一旁打的热火朝天的红莲姐弟因是异类修行,最忌此类神雷,见黄龙真人将雷云凝聚的如此稠密,心中烦乱,红莲第一个忍受不住,遍身的赤鳞互得一阵竖立异动,瞬时间竟化了如镜面一般光可鉴人,曲转如意显现红莲玉体玲珑。太洪子四人见她如此变化,自是吃惊非小,正在提防,就见佳人已是抖出原先擒拿鸥鹭子的火链,化了千万丈长,将个空中织得如同密网一般,疾向道人头顶罩落。 太洪子四人不知红莲还有这等法宝,心慌意乱,不知应对,其中到底太洪子为大师兄,比旁人来的干炼,当时便将怀中师长所赐的感应天罗网祭出,先将自己罩定,不令红莲赤锁进犯,其余四位师弟见状忙回拢于师兄身边,也将天罗网祭出,顿时联成一气,将火链敌住,应是四兄弟联手,又是同宗同门的正教门下,那四面天罗生出无穷威力,不但将红莲敌住,且白光大作,反有将红莲姐弟二人纳入网中的意思。而张入云这一面,到底难敌黄龙真人法力高绝,相持半日终渐渐被他将空中雷云积结,眼看再过的片刻便可成事。 正当师徒五日都占了上风之际,却见战场中忽得一阵青光暴涨,黄龙老道瞥眼看过,就见久斗虬龙子的玉真子,此刻竟将龙咬剑提回在手,遍身笼了青霞,一张俊脸上尽显凶煞,再不复平日的温文而雅,正于对面虬龙子一张赤红面孔计较的分明。随着一声惊喝,玉真子浑身尽展了十倍,即时便将身旁诸人也染在了其中,正待他强行运力施为向虬龙子杀道,便听得黄龙道人口喧真言,摆手一招,便将个煞是威武的玉真道人引回自己身前,待青霞掩熄,黄龙道人才和声与他道:“师弟怎地如此鲁莽,胜败乃是常事,你丹气未足,何苦行这等**克敌伤己,且略作休息,这眼前事就由师兄处置好了。” 见道人分心照指师弟,张入云觑着空子,几拳直袭道人,他不愿占对方太多便宜,所用拳脚并不出十分力,但为此却将拳速提快了许多,一时老道人功力再高也不能分顾两头,手中青光终是一掩而熄,随之空中凝聚多时的雷云也尽做了四散。 见被张入云寻机将自己雷云打散,黄龙也是不由得作了脾气,只口中仍淡淡地道:“你这少年也不用得意,既然你出手迅捷诡祟,且让你见见我道门真力,以警你日后猖狂!”说话间宣令将四徒儿招回身边,正待张入云众兄弟怀疑道人另有企图时分。老道人将一方大手一平一翻,瞬时里空中仍未收回的天罗网,竟在其操动之下又展了十倍,遮天盖地,将个对面张入云一众人尽都收在罗网之下。 义兄弟几人全为料到这法网竟有这等威力,欲逃又觉面上太过难看,当中红莲第一个运动赤雷相击那天罗网,未想初时天罗网威力没有尽展众人还不曾察觉,此刻宝网变的巨大无比,兄弟姐妹这才发觉那玉绳织就的法网上竟是遍布明玉璎珞珍珠翡翠,真言符篆更是无数,神雷相击其中只在网面上一阵电走便为其尽行消解,连个波浪都未泛起,虬龙子到底年长见多阵仗,知这法网在黄龙真人手底威力无穷,忙摧动众人从网口处逃遁,可未想玉真子见众人有相逃的意思,虽是与虬龙子一战略伤了内息,当时却大袖一伸又是,就见又有一面天罗网飞祭出去,恰恰将剩下一点缺漏补上,如此一来张入云一众均被困在法网内,进退不得,只能纷纷运动剑光宝物相抗,不使黄龙真人将法网收拢。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捌)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捌) 道人见把众人困住,不由哈哈一笑道:“终也有你这几个猖狂后辈被困的时候!”说话声中便将真言念颂,又将长指连点,但见一面巨网迅即收拢,眼看便要将一伙人尽行缚住。 众兄弟之中,百草生性最为胆小,眼见法网掩落,自己难以进退,惊惶之下小脸已是挣得白了,一旁红莲见了正欲安慰,却见张入云已是上前一步将一双大手抚在其肩头,安慰他道:“不用这般惊谎!有虬龙子大哥与我在这里,我众人绝不得被这几个臭道士击败的!”百草素信服这位兄长,见他言笑随意,一时大为安心,勉强得将小脸上挣出些笑容来。而另一旁一脸沉重的虬龙子听得张入云此言,顿时作了喜色,哈哈一笑道:“兄弟说出这等话来,定还有奇计,且说来听听,也好叫我安心!” 张入云闻声尴尬笑道:“小弟那有什么奇计!只是空仗法宝威力罢了,只是如此一来太折我兄弟锐气,又拖带的旁人尴尬,能不取用自是最好。数年不见,兄长一身道法绝然,小弟也略有进益,我只想再相试一番,看我等兄弟到底有无真实本领破了这老道的这面罗网!” 虬龙子转身将自家兄弟打量了个遍,见张入云双目如注神光,脚跟一线也是灵气提拔,知他这几年来功行进步非同小可,虽还比自己差了一线,但一身伏魔道法已近大乘。转眼再见对面黄龙老道一脸轻松,正与师弟门人口动指点,直面自己一方,当下也将他豪气激动,有心一展自己于幽冥深处参化面得的玄功,当时一声暴喝,大声道:“也好,我也打了半日有些困乏,手心痒痒,能把这一口气撒出来也是痛快!只是二弟你可别作偷懒,稍时我一运动,你也得即时跟上!” 张入云见虬龙子横眉一竖,一身劲气便如激风也似的旋转开来,显是要倾力与黄龙一斗,激动之下,忙答道:“自是唯兄长调遣,小弟虽只一点微末伎俩,也叫青城一众尝一尝厉害!” 一旁雨嫣然见二人斗气发作,真力注满全身,如换了个人一般,忙在旁笑道:“你这两人怎么都这大的火气,我今日前行时曾起了一课,卦象显示我等过了午时便再无凶险,现在午时都已过了一刻,你兄弟两个急得这般脸红脖子粗,拼尽了力气,就怕还用不上呢!” 不想她话音刚落,就见得一旁还在大战的傅洁羽师徒战场上已是急剧变化,顾绝尘因被张入云相扰,顿时落了下风,虽一心想着重整旗鼓,但他法力究竟没有傅洁羽师徒坚固,即显了败相就再也挽回不住,空中护体双钩渐渐失了灵动,教祖法刀也慢慢落了下来,偏有求自己的黄龙道人师徒也陷于苦战,顾不得自己,拼尽性命支持了良久终是不能再时延,他心本恶毒,见今日时难了,咬牙切齿便欲行一绝户计,又见张入云人群里更有一个申百草这样极补灵气的草仙,心中更得大定。 便在老道运祭天罗网前,将舌尖咬碎,又从怀中取出一方绿信香,搓指将信香点燃了,又是一口精血喷出,顿时一蓬绿火燃起,一兴即便灭,只看的傅洁羽师徒一阵心惊,正待奋力将顾绝尘收拾下的时候,却见双主交战空中忽显了一团黑雾。当时不住滚动,良久不息,顾绝尘见得黑雾陡生,顿时脸上大喜,被夏超光看见,心中愤恨,大刀一挥便向那黑雾斩去,傅洁羽细心,欲待阻止却已不及,当时里就见刀锋略过,那黑雾已为之趋散,正待夏超光面显笑容,即见浮于空中黑丝旋又凝结于一处,瞬时间已晃大了十倍。顾绝尘见状笑指他道:“小牲畜,你倒是再斩几刀试一试,你越是激动,娘娘来的越快,离你死期也就越近,以你这师徒二人资质,到时定教被粉身碎骨,扒皮抽筋!” 夏超光见老人一脸狰狞,心中不由一阵发寒,手底大刀一挥,口里却又骂道:“你这老不死的胡吹什么大气,都只剩下挨宰的份了,还逞这些个张狂,无论有无来人,我且先将你粉身碎骨,扒皮抽筋!”一时里心中气虚,却将力道尽使在手中滚龙刀上,可顾绝尘终是老辣,当时将嘴里尚余的精血喷出,染在那玉人掌上,立时白光大作,玉手更显纤嫩,把夏超光滚龙刀攻势尽都接了下来。而另一边傅洁羽为防真有不测忙也将剑光催动,意图在事变之前将顾绝尘拿下,以绝后患。 正在三人拼尽全力之际,那一团黑雾已是招引的四野悲风飒飒,惨雾迷漫,本是个青天白日的锦秀山林,立时里竟如了黄昏一般,空中乌云翻滚,将个赤日一时遮挡得不剩一丝光线。在场众人见如此变化,俱都惊疑不已,唯其中黄龙知机,张入云经历过,心中惊惧却比谁都要厉害些。果然时过不久,浮空烟雾愈聚愈浓,渐渐显出形体,顾绝尘见来人果被召至,又喜又惧,虽露了喜色,却又着实笑的勉强。众人中黄龙真人已猜夺来的是何物,一时面色铁青,心上犹豫,手底天罗网白光也得稍敛,思索良久,抬手便击了一击神雷于烟雾上,未想一雷催至,只将烟雾中人形洞穿,竟未得惊爆,恍眼愁雾又笼作一处,时光稍瞬已见得来人是个女子。 张入云一面雨嫣然最为灵慧,见义弟面露惊惶,忙问道:“阿云!出了什么事?怎么连你也这等紧张?这来的女子究意是何人?” 张入云闻言已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方回首道:“来的妖女非同小可,就是黄龙也绝敌不过,稍时由我与兄长抵挡,雨姐姐和红莲速退。”说着又望了百草一眼道:“尤以百草最是可虑,若被觑见,第一个受难多半是他!” 众人中功参造化的只有虬龙子一人,见来人气象不同,又闻张入云口底严谨,已料得来者多半是威力绝大的,思虑深处,竟也庄了色,手指百草二人与妻子吩咐道:“二弟说的不错,稍时嫣然你速带了这小兄弟姐弟二人往远处逃遁,不用顾我二人!”话音一落,双手背负,手指间却结了连环结,不时提动真力,转眼已是通体赤光充盈,一身劲力高涨,就连身前天罗网也感其气劲,一时节竟往后退让了数分。 且说交战三方都觉出惊异,空中乌云已在此刻胶结化出一透体玉白,身长丈六的女子来,满头如碧蛇游走的长发竟达两丈有余,四散空中唏嘘游走阴森之极。那女子只一显身,众人即觉心头好似压了一块重石,气郁难舒,黄龙道人与张入云此刻自是脸上变色,便是虬龙子与玉真子此刻也是睁大眼睛,虽得事先交待,至时方知自己仍是将前来的妖女瞧得小了。 张入云见来得果然是鬼母,额角沁上豆大的汗珠,他虽几年间功力大进,但自思也无善策可退妖女,且此一次混天绫已借与夜叉女姐妹,真到了危机时刻连个同归于尽的退路也无,更叫自己无计。当下唯有不断提升功力以期一招至敌,拖延的时刻好叫兄弟几人先走。而再看鬼母,此一番化身却和上度普救寺中有些不同,手足俱是人形,胸前**也被乌金丝绞结镶着明玉宝珠的璎珞稍作包裹,越发衬得她身姿妖娆,风致绝伦,只腰间肋下仍旧长了六七寸长的兽毛没有褪去。一片乌云也将其下身缠裹的若隐若显,直叫人看得眼跳心热,不得挪眼。 众人中红莲先天异兽,一身秽气还未尽脱,见了鬼母淫猥,竟有些动心,幸日百草看出义姐变化,赶忙携了其手,他是百草中的君子,气质最为清净,红莲得其相助旋松了一口气,得将腹下欲火压下。却说众人见了鬼母气质都不敢妄动,其人精魂凝聚却已对着顾绝尘开口道:“绝尘子!不到正日,你无事怎敢把我召来?而且还有这多生人在这里!可小心我不到正日便将你的皮囊先行收去!”说话间目光冷扫众人,不意眼前俱是根骨灵秀,纯阳之身的上佳修道弟子,如此脸色才得稍作缓和。 顾绝尘见鬼母脸色转和,忙求告道:“启禀仙子,弟子本在山中静炼神器,可无奈弟子兄长和青城教两番门人俱来倒乱,因怕遭遇不测,毁了仙子交炼的宝物,所以只得斗胆请动仙子驾临。好在这一干人都是纯阳法体,若为仙子取用,倒也可稍补仙子往返一遭的辛劳!” 不想鬼母旋即冷哼道:“只是些修道人家,哪里不能得到,只为这点事你便将我劳动,倒真好大的胆子,莫不是你得了贪狼的支撑,不用再惧怕我了吗?”一句话说的顾绝尘脚跟一软,当时便跌坐在地,正待口中叫怨。鬼母却是眼前一亮,于人群中发现了张入云,当时大喜,面作娇笑,身形一摆,已是到了众人身前,隔了法网与张入云笑道:“原来还有小少爷你在这里啊!才几日不见你竟变化的这般大,竟让我险些认不出你来!”说话间,又从头到脚将张入云打量了个遍,口中啧啧有声道:“又生的精壮了些,煞气也更加充盈,如今这一次恐怕真能与我畅快。”正要取掌来抓少年,不想却触在天罗网,将妖女玉掌打得一溜火星。 张入云见之笑道:“真对不住!只是我众兄弟此刻已成了别人的阶下囚,纵是有心与你这老妖婆纠缠,可也先得问过了拿住我们的道爷再说!” 鬼母闻声横了张入云一眼,手抚玉面娇声道:“我很老吗?几日不见你倒比原来刻薄了!”说着又转了身与黄龙道人骂道:“喂!臭老道,还不快将你这破鱼网收回去!我今日要会故人,没空罗嗦你,趁我还没变卦,赶紧给我滚!”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玖)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玖) 她出言如此不逊,自惹得黄龙门下一阵愤恨,纷纷将收回的诸般法器重又执回手,其中唯有玉真子道行最高,觉出来人非同小可,没有妄动,果然师兄一摆手已将众弟子止住。一双火眼此刻抛洒金霞,直射定对面妖女,沉吟半晌方开口道:“敢问尊驾可是食香鬼母?” 鬼母见道人说话时分,竟将丹田先天元气运足,竟欲使动火眼金睛将自己妖身射定。眉首顿时皱起,冷哼一声道:“你这不成气候的小道士居然也敢犯我!快早滚回你的金鞭崖!我若不是顾着几个老不死的面子,早将生魂炼化了,还和你纠缠这半天!”语毕,本是腰间一点黑云,旋即涨大了半面,仿佛无数黑丝在云丛中翻滚,凄风悲鸣声不绝,繁繁复复越涨越大,似有锁拿青城众弟子之意。 黄龙见自己火眼一点也不能克制的对方,鬼母神魂连一丝也未有晃动,知对方是穷凶极恶的大怪物,自己还未成道,与之相对有性命之忧,虽是舍不得放弃行将到手的清净台,但到底自己与一干门徒生家性命更为重要,老道人乃是青城多年领袖,当断自断,一时将手一摆,与鬼母打了个恭道:“我一辈门人修行有欠,即是犯不得尊驾,徒留这里无意,指望鬼母心存有怜生之情,不要与张入云一干人等性命为难,在下黄龙日后有机缘再行向鬼母讨教!”道人说罢便是扬手一个霹雳,当下一片金霞渡空,瞬时师徒六人已是消失于天际,而围裹张入云众弟兄的天罗网也在瞬间被道人收去,变化迅速,一番起落如行云流水一般,张入云和虬龙子素不服人,但见道人临走时还露了一手,知自己若想办到,不花个五十年绝是不可能的。 食香鬼母见黄龙真人去了,却望着天空妖声道:“哼!跑的倒快!才说完轻巧话就开溜,唉!青城派实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再又回首与张入云道:“好了!闲杂人等都已打发,这里就剩我和你了!”言动时又笑着与人群最后站列的百草道:“还有你!小东西!”百草见鬼母果然看中自己,言笑时口里森森白牙寒光之泛,他只一介草木精灵,哪有能为与眼前这大凶星对制,当时吓得周身乱抖,险险就要昏厥了过去。值此身旁红莲忙一个闪身挡在其身前,脸上化了凶煞却是与鬼母一番怒目对视。 见红莲身为妖异竟不畏惧自己,鬼母倒吃了一惊,细心留身下,看出对方乃是一只先天凶煞的赤尾蝎精,这才恍然惹悟,笑道:“看不出,你这女娃娃倒是有点戾气呢!怎样,我这几日身边正少了一亲随,你想不想在我门下服役啊!”还不等红莲做答,鬼母已又与张入道媚笑道:“看不出,几年不见你不但长了些本事,还结交了这些灵异,如今我外出一趟倒能办三样事,呵呵,看来今番我就惹了顾绝尘这老头吧!” 得鬼母一言,顾绝尘悬了半日的心总算落定,正在吁气之际,对面少年早开口道:“我自是长了本事,不过你这几年下来倒是很有些退步呢!不地青城门下几个臭道人便将你吓得半死,终还是让他几人从容走了!” 鬼母笑道:“你不用激我,他青城三、四代弟子中虽无一得些气候,但其老祖和一干十九位二代弟子中确实有些能人,我虽不怕他们,但到底人多手厌,与他青城做对,却白便宜了隔岸观火的贪狼他们,又何必呢!”说完,又翻了一眼少年道:“不过你的心眼却比以前坏了,无事生非,很好玩吗!虽说我挺爱惜你的,但就为你张入云这个小不点一句话却要激的我分心与青城为难,好让自己脱身,你可还不够份量,也不够精明哦!” 张入云不想鬼母这般大的本领竟也对青城一派也颇有忌讳,且能屈能伸自陈不足,果然精细,当下却行前一步道:“我本就有心想与你做一番较量,倒未如你想的这般多,只是今天我兄弟人众,惹大打出手却防连累别人,想与你求个人情,先放不相干的人!” 鬼母见张入云也说了实话,不由笑着连连点头,环视一周便伸了玉指,点动雨嫣然与傅洁羽师徒三人道:“你三个可以先走,其余可得全给我留下。”又指着虬龙子笑道:“你这大胡子我本来是想放你夫妻二人一同走的,可是你现在这大的杀气又有心与我较量,那我也只能将你留下,可别怪我心狠不顾你夫妻情份啊!” 张入云见鬼母只放雨嫣然一人,眉头便是一皱,果然雨嫣然闻声也笑着与鬼母说道:“多谢鬼娘娘一番好意,只是我夫妇二人从不曾分离,我看我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闻声张入云无奈,只得与请傅洁羽师徒先走,未知生相儒雅的傅洁羽却是斩钉截铁道:“云兄说哪里话来,今日事都为我师门,云兄才得犯险,若是此时倒先将小弟走了,却让云兄兄弟众人独守艰难,小弟不当人子,家师面前也回不得话。就连超光眼里也从此没我这师父了!”张入云无奈,只得招二人与红莲百草做一处守卫,再又开口与虬龙子道:“小弟与这妖女是老相识,她的厉害弟也略知一二,且由我先打个前战,真有不敌再请兄长出手,也好有个照应往还!” 未想虬龙子却看出妖女厉害,张入云实非其敌手,想着一众人里自己道行最高,又是兄长,哪有让张入云先犯险的道理,当时也不做解释,排众跃身,先将飞翮剑祭起,与鬼母叫阵道:“在下岭东虬龙子,有心见识一下尊驾的厉害!”说话时分,飞剑如电,向鬼母破去。 不料剑光透过,即时便将鬼母身体洞穿,旋即就得复原并无一丝损碍,正在一众人惊异,那紫电也似的飞翮剑,却在射透鬼母身体后,为其腰间黑丝化做的乌云将其包裹住,一个回合便将其剑光制住,又取了玉手将那跳跃不休,左右挣扎闪放的刀刃般剑气的宝剑取在手里,一时看了个清楚,方啧啧摇首道:“论这剑的威力也算是个器物了,可惜剑色不纯,你又才到手不久,未能两厢亲近融汇的尽意,制别人还可,要拿我,却还差了好些力量呢!”语毕,便将飞剑抛回给了虬龙子再道:“飞剑一类的对我没甚用,这里除了你义弟的混天绫,我均不放在眼里,可是。”说着又看了张入云一眼笑道:“哈哈,可是你义弟的红绫不知被谁夺了去,今天可救不了你众人了!” 虬龙子功参造化,已渐得三分火候,见鬼母方才一番手段知她并不是真身,一干飞剑利器兼不能相犯,心头念起,已是拔动身形向鬼母扑去,欲和对方近战。雨嫣然和张入云见他近身犯忙各自惊呼一声,纷纷跃身以图相护。鬼母见虬龙子空身来投,竟想与自己肉身互搏,娇笑数声,已是将腰间青丝放出,有心将这胆大妄为的家伙生生绞死。可未料青丝才至半空,虬龙子一声惊喝已将口鼻中白练放出,适时乌丝白练缠作了一处,争斗良久,看气象竟是虬龙子白练占了上风,稍时便将乌丝熔断,打开一条通路,直奔鬼母身前就走。 张入云见状忙也跟了上去,却怕雨嫣然犯险,临时还倒转身子掌底生风将她送了回去。出其不意之下,雨嫣然已被义弟阻住,她方才本担心夫君犯险,此刻见虬龙子竟有克敌之法,已稍得心安,再见张入云回送自己,不愿拂其心意,便也只得住了身,但探手又将先时神弩取出,钩设停当,只等出了险情好救二人。 鬼母见虬龙子白练竟可胜得过青丝,当时即吃了一惊,可她这天葵丝由自己身体先天淫气所化,随生随有,取用无穷,但见空中黑云一收,旋即又涨了十倍,将个天地遮了个如染胶墨,伸手不见五指,当头便如奔马腾云也似将虬龙子连同身后赶到的张入云也包裹在里面。耳畔听得吱吱作响,竟仿佛已将二人套牢挤摩骨骼时发生的声响。 雨嫣然见状,忙将手中龙珠射出,但见一溜火星直击鬼母颜面要害,却被她伸出巨大的玉掌一把接住,再笑与雨嫣然道:“没用的,我说过了,飞剑法宝什么的都难伤我!”可谁想话音未落,自己雪样白的粉掌竟即时腐朽龟裂,迫不得已只得将掌中明珠抛了出去,再又皱眉道:“想不到你这兄妹几人身上都有这些个牢什子,倒真叫人意外呢!” 雨嫣然见这赤珠有功,心中大喜,忙再取龙珠连环扣上,她这神弩本是一对,此刻夫君义弟危急,当时便将雌雄一对尽拿了出来,正待两弩齐发,不想鬼母早将移换面孔,对着她自口内猛吁了一口寒气,就听见耳畔鬼哭神嚎,眼见一阵乌烟翻滚,雨嫣然促不及防,已为寒风袭体,顿时娇躯如触坚冰,身体似坠冰窑,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背后红莲见她倒地,忙将其拉过,再待细眼看时,雨嫣然手中双弩已在眨眼间尽被寒冷冻住,弩上龙珠一时也为寒气包裹失了平日里好些灵动。 见雨嫣然倒地,鬼母这才冷声说道:“你这贱人也不要太过放肆!我只是想尽兴的玩弄他二人一会儿,这才好多手底留情,若论于顷刻间尽取你一众人在性命,我倒有的是,你可不要逼我运动出一些来,到时就又要看那张入云一张苦脸了!” 再说红莲自见了雨嫣然臂上寒冰,便有些分晓,眼神一凝便取掌放在臂膀上,但见红霞涌动,即时便解了雨嫣然之危,可她一身火性虽强,以其现在本领却极难驾御,稍一失纵,义姐面色便得通红,染得一身燥意。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拾) 幸有百草在旁见机的早,忙纵身跳过,张开小嘴将一口青朦朦的口涎唾在雨嫣然臂膀上,佳人当时即觉一阵清凉,稍时双臂不但复了旧观,且神气完足更胜从前,知这时百草腹内丹气精华,只此一记自己便得了好些益处。雨嫣然甩动手臂向其会意已无碍,又见百草灵秀可爱,不由展颜一笑。可就在这时却听鬼母笑道:“你这帮兄弟倒是各有各法,可惜还未成气候,今日即被我撞上,也怪你几人没造化!” 红莲性子最燥,先时被张入云劝退,心气早就难耐,今见义兄已被鬼母困住生死不支,自忖雨嫣然还比不得自己,当即一声娇叱,掌心一记赤雷便往鬼母打去。妖妇一丝不惧,有心逞威势,竟将玉掌推出直迎了神雷。未知红莲虽急性,却并不是失智,这面赤雷看似刚猛,可一落如鬼母掌中,居然叮咚作响化了自己惯用的火链,就见红莲翻身一抖,那千丈赤链便将鬼母半身缠得数道,嗤嗤作响直烧的妖女玉肤一阵焦臭。 食香妖女见自己不意之下竟被红莲绊住,虽则肌肤受损,却一丝也不放在心上,反又笑道:“怎么?你这小丫头就凭这一段火绳,便以为能困住我了吗?”说话间,眉间泛青,即时寒水精气如潮般的涌动,将那赤链一头已炼作了铁青。这火链与红云都是红莲身体所化,关系根本,今一被鬼母逼迫,少女额头便显了汗水,但她到底天性凶顽又得先天戾气,自历了大劫功行不可与当年相比。到焦急处,就听得谢红莲口底一阵轻嘶,一身赤甲已烧的如火一般艳红,火链随即也被其丹火激动,放出七色妖光,从红莲手底一头直烧至鬼母身前一头。 妖女见此,哼声道:“怎么?你竟敢与我较力吗?”言毕,腰身一抖,玉脐上便得透出一串黑丝,旋即缠锁住赤链,两厢里阴阳相斗,那赤链便是一阵火光四溅。鬼母本以为对面少女不过一介灵异,绝无力与自己相较,不想自己丹田下生出的丝线虽将火链缠定,但一时竟克制不了对方,且眼前这小丫头功力远比自己所预料的为高,尤其一身精力绵绵不绝,自己几次催劲,居然也没有恍动得她分毫。至此妖妇才皱了眉头,知道自己将张入云从弟兄瞧得小了。而此刻雨嫣然见二人相峙,不愿袖手,忙将已扣好灵丸的神弩激发,当即两粒丹珠于空中爆出一溜火星,一取鬼母咽喉,一取其丹田要害。 一时里鬼母三面要顾,不由惹得她恼了,俏脸一作,就见她脑后两丈青丝已是冲天而起,浮空中就见得一黑青气团惊显,雨嫣然一面三人还不得回过意,就已被迎面而来的泼天也似的黑风岚冲得远振出数十丈境地。还未得三人驻身,鬼母已将身上火链挣脱,甩落在地,顺手又从耳后摘下几茎青丝,玉掌弹出便向三人飞来,口中怒道:“你这几个小不点即然这么想寻死,我就陪你们先玩玩儿!” 雨嫣然见那及身的青丝飞的古怪,连忙放出剑光将自己与百草二人护住,不料那鬼母发丝一飞得三人近前,只在空中一滚,便已化作了三四丈见长,一指粗细的铁线蛇,见雨嫣然剑光凌厉丝毫不作避让,红信翻吐便径往剑光下射来。雨嫣然见状忙将剑光催动,谁知就听得铮铮作响,数十道火星飞溅,那七八尾铁线蛇竟已钻过剑幕直往三人扑来。三人中除红莲原身是赤蝎不惧毒物,另二人一时都作了手忙脚乱,尤其百草更是惧畏这一类毒物,只吓得脸早白了。至于那通体密鳞的铁线蛇却是身长数丈,细窄瘦滑,又得坚逾钢铁,弹指间功夫,便将雨嫣然与百草二人身体缠了个密实。 见自己占足了上风,鬼母这才放声娇笑,正待回首与顾绝尘问话,忽觉身旁一阵烧赤,久为天葵丝缠缚的虬龙子二郎,此刻竟忽得发力,将个妖妇黑丝烧了个火也似的通红,见此鬼母暗道一声不好,欲待将天葵丝抽动已作趋避,就听得一串撕破厚纸的噪耳声,一方巨掌已自密裹的丝囊下撑出,左右一分,显出虬龙子巨大的身躯,只见他此刻双目充赤,须发皆扬,口底作惊雷般的叱动,当真如天神一般。 妖女见状,不由赞道:“想不到你这汉子竟能破我天葵丝,倒真有些真本领,无怪那张入云会称你作兄长了!,可是你可要再快一些才行,不然你娘子的性命可就要不保了!”说着,手指点动一旁正自危急的三人。见娇妻受困,当时大怒,虎吼一声,便翻掌相鬼母击来。谁知一团赤影惊显,已自抢在虬龙子身前一拳向鬼母击去。 见来的是张入云,妖妇先作娇笑,眼明手快,竟得在比张入云还快了三分,一把将其双拳拿住,再相看时,但见少年此时已激起一身功劲,将个浑身上下都作了赤色,不禁笑道:“呵呵,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本是个俊俏少年就作了红孩儿了吗?刚才在我天葵丝禁制下没少吃苦头吧!真真可怜!本来我是想让你打一拳消消气的,可是对女人动手的男子叫人瞧了惹厌,所以只好再委屈你一下了!” 谁知张入云也得大笑道:“好!既然你不愿挨打,我就和你亲近亲近!”说话间,便将双拳一抖,本在鬼母巨掌中的一双手臂,一探一收,再屈臂一翻,竟似便魔术一般挣脱妖女控制,反还将那妇人牢牢圈定在自己怀里。 鬼母虽是上古,但久为得天独厚,从来少于人近身争斗,那里能敌得过张入云一身技击功夫,可她自负自己本领远在众人之上,为少年人制住一丝不恼,反还娇笑道:“怎么样?把我抱在怀里,可快活吗?”言笑声中正在得意,不想对面人眼神一湛,却令得她心头一惊。只闻得一声“破!”,鬼母身前顿时便泛出一团紫气凝成的晶球,将她身体一招打了个支离破碎。可见此妖女反倒大笑道:“小少爷!你怎么还不记得前番教训啊!都和你说本宫不是实体,这密宗真印也拿我没法子的!” 不料她话音未落,张入云又惊喝一声破雷,顿时晶球又起,内中还得夹了无数赤电雷火,将个本作得四散的鬼母残躯又打了个焦黑,可妖妇随之身形摇晃便得白骨重生,一时又恢复的先时齐整模样,口底作笑依旧不绝。她这里言笑有趣,张入云却并不放过她,依旧将其牢牢抱定,又连施了三次雷印,令得鬼母反复修补残躯,果然女子本来大声取笑,至得后来见少年人连番催动真诀,笑声也自弱了下去。 而虬龙子此时已飞身解了雨嫣三人之危,回首见张入云连番催动雷诀,知他每一番施动,身体便得要亏损一番,纵然是得了千年龙阳精气,又兼内外功大造,如此这般逼迫身体也是随时就有性命之忧。眼看着张入云连动五次雷印,做兄长的再忍耐不住道:“二弟!你不用这般与这妖女死拼悍斗,你且让开一旁,我自用法术与其交斗!”可不料张入云却是一些也没有听进耳朵里,依旧我行我素,再施了一次雷印,虬龙子见此无奈只得在旁相守,真到了万一时刻,也顾不得会被雷光误伤,怎样也要将他抢下。 而鬼母到的此刻早已止了笑声,她虽不是真形实体,但每一番复原也要消耗些许精气,一次稍不自觉,但累势之下面色也得稍有变化,更兼怀中人一双神目好似喷出火焰浇打在自己脸上,本作游猎的心思也早丢过一边。当时终待张入云边施六次雷印后停顿,这才说道:“怎么?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你应该知道这是绝不会成功的!不过你也挺聪明的,知道禁闭住我,不让我有回力的功夫!但,呵呵,年轻的小少爷!我不作挣扎只是想让你尽兴,可并不是真的斗不过你呢!”说话时,满头青丝又再膨起,双臂吱吱作响,已是生出绝大的力道与张入云相抗。 未料张入云见状,也将身一晃,顿时里少年人通体尽爬红霞,身前赤焰翻滚,竟和鬼母相较一时。妖妇不料张入云身有龙阳精气,且与自己生理丹气联成一气,此时又揉了他满腹煞气,居然便能和自己神力相抗。再闻少年人开口冷声嘲讽道:“怎么?一下子里忽然对我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动起些真力来了吗?你不是一直都高高在上的作笑吗?这时候怎么不笑了,且再笑来一声我听听,其实你笑的真的很好听!”一番话好似刀斧直插鬼母心尖,半日里都得花容月貌,此一刻却是面露青煞,立时本是玉一的肌理竟作了青红色!再闻她道:“哼!你既然不要性命和我相抗,我便索性与你玩一会儿,且看你能支持的多久。” 不料这一回却换了张入云笑道:“以我现在这点能为,我从没想过能将你击败,只看到你脸上变色,便已叫我很开心了!我不知道你这老妖精到底活了有多久,不过想来已有很长日子里,没有叫人好好的痛揍过一顿了,我今日功力还有欠缺,虽胜不得你,但自负临死前却也可让你尝一记好的!你可能已有千百年没尝过痛是什么滋味了,今日得尝,可要好好谢谢我才是!”言罢,周身赤光又得大涨,竟灼人眼球,不敢逼视。 虬龙子未想到张入云功力精进如斯,当时要上,不想竟被其气劲击退。知自己若不出全力救不得他,忙将六阳魁首内丹鼎精气再度渡出,但见白练加身,虬龙子也是一般的透体放得赤光,再见他巨掌一扬,便待冲破张入云泼散的纯阳精气,强行将其人给拉出来。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壹)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拾壹) 可就在此刻,鬼母忽得开口道:“听起来倒也挺豪壮的,可是你如拼死与我一击,哪你那位腾姐姐的神魂就不顾了吗?还有那个香娃娃?今天怎不见她,莫不是如我当日所料,真的已身遭不测了吗?你一时趁了快意,到最后却终是做了负义之人呢!”果然一番话激得张入云心头一震,当时缠身赤焰便得掩息不少。 雨嫣然一众见他竟被鬼母的话打动,不再寻死与其同归于尽,正在心安,不想张入云忽得赤光再起,摇首称笑道:“这些倒不劳你费心,你即有心取我等性,难不成我还要束以待毙不成,只为你一句话,我却要陷众兄弟性命不顾吗?”他防鬼母趁自己心头动摇时再传妖言惑语,一味提动精神,再又将阳气聚炼。 “哦!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吗?小少爷!恐怕还不只这些吧?”鬼母虽在焰光火燎下依然笑盈盈的道:“我知道你此刻很害怕!每一次你都是被人救下,等待你的却是一副烂摊子。你虽然心志不错,但资质不佳,努力这许久也还是处处受制于人,今日你众兄弟背难,难逃我掌心,你却第一个与我相斗,你可敢说,安不是你有求死之心!哈哈,好个一死无牵挂,到时身后事全由别人去打理。唉!真是个好可怜的孩子啊!是不是好想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只和你那无双姐姐回到穷街陋巷的儿时,再不用烦恼这多人间伤心事!哈哈哈。” 虬龙子于旁闻声大怒,喝声道:“妖妇休得放肆,看拳!”当时一拳挥至,直劈鬼母头面。他这一记乃是虚招,虽拳风威猛,但却暗将缠身白练操动,当时扯带了张入云,欲往外夺路而走。不想却被鬼母脑后万千灵蛇一般的长发泼风似的卷起,竟将虬龙子白练举起,阻挡在外,一声娇叱,居然在张入云禁锢之下,只取满头蛇发便将虬龙子震的飞射倒走,原来她一头长发威力竟还远在腹下天葵丝之上,这才又回目取视正惊作了色的张入云妖声道:“怎样?现在还想拼死也要给我个教训吗?” 言罢就听得她肩头一阵骨节作响,晃眼之间鬼母香肩上又生出一双臂膀,一时便将眼前少年牢牢搂定,玉颈探动已在其唇上深深一吻,浪笑道:“果然你是最美味的,是不是连你也没想到,我竟有这样的威力?呵呵,现在的你,将个强壮、坚毅、恐惧全部集于一身,少爷呀!你真的好美味啊!让人想到这里就恨不得咬你一口,说话间已是将身一抖即从张入云怀里挣脱,娇艳的樱唇上露出两寸来长的獠牙,已在他胸膛上撕开一块皮肉,舌尖滋滋吸吮少年人一身纯阳宝血。远处众兄弟见张入云危难,连忙可施法术营救,不料鬼母只将蛇发撑得个遮云盖日,便将自己与张入云围裹在当中,中间隔了数十丈方圆,一众兄弟拼尽力气也是不能得入。 正在鬼母饱饮少年人鲜血,姿意畅快之际,忽觉得腰间一紧,原来久为自己禁制的张入云,竟于此刻生出力道,再见得眼前赤光一泛,便是功高如鬼母,也只觉得身前一轻,耳中一窒,沛不可挡的阳煞气已是如刀割一般的扑面而来。至于外间虬龙子一干人,就见得眼前鬼母裹作漆黑一团的蛇女,当时便得洞开龟裂,燎人灼目的精光,一如又一轮赤日高升一般的惊现,耳中轰鸣好似天塌地陷一样,直至众人俱掩了耳目,不能闻睹。 待雷鸣精光隐息,众兄弟只听得耳旁清鸣声不绝于耳,张眼看时,原来是张入云一身法宝已自空中四溅,纷纷跌落云头,断臂残肢只布得一天。而一直盛气凌人的鬼母,此刻也被烟光烧灼的遍体鳞伤,胸腹以下半身也被惊雷震得无影无踪。众兄弟中百草与张入云情义最重,见兄长竟真的自尽爆了身体重创妖妇,当时便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将起来。不想鬼母此时受了重创,不但未显惊怒,口中还得喃喃自语道:“哎呀!打的我好痛!这后生仔竟有这等本事,打我这般疼!”红莲与虬龙子本在哀伤,此刻见鬼母未死,还说这等轻巧话,当时赤了眼睛,纷纷虎吼娇叱,双双向鬼母袭去。 可二人还未能近身,便被食香鬼母残余蛇发阻在外首,见二人拼尽全力与自己相抗,反还回首与两人道:“你两个别在和我纠缠,若耽搁了时辰,救不得你义弟,可别来怪我!”红莲不解其意,还再拖动红云布置欲行雷击,虬龙子生有见底,闻鬼母话头,却将她阻住,一时只在一侧静观鬼母行动,看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果然鬼母见二人不再进逼,便将蛇发放开,即时便将张入云飘散于空中的残肢尽行收取了回来,她功行法力当真深不可测,不过片时功夫,张入云一副躯体便已被她拼揍完整,就是她自己已被烧焦的身体,也已红肉重生了一多半,且肌理晶莹玉白更胜从前。随着鬼母脑后残发复生,张入云身体在一时内又被修补的愈加精致,除浑身上下遍布的伤痕,手足五官竟是不少得一些。再见鬼母口底一吸,便见空中隐有青白两色的烟气为其吞入腹中。 虬龙子几近炼得火眼金睛,当日便知是张入云元神魂魄,见被鬼母取了,正在愁急。谁知妖女已是手拖其下颌,红唇探动已将少年人精魂送回其躯壳内,遂又连声娇笑,将对方于怀中紧紧搂定。鬼母本就身高丈六,张入云在其怀中直和婴儿也似,但见她口底渡出青光与少年人五官七窍内不住游走,过得盏茶功夫,就听得妖妇口中一声轻笑,扬手在男子天灵一拍,少年人便得滚落在地,因是他多年练得一身功夫,身体还未落地,张入云已是一个翻身立起,只和前番一般的神龙活虎,英气勃勃!待少年张眼见自己残肢竟已复全,他虽心智深沉,但也不解其中道理,一时双眼眯茫的看着鬼母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救我?” 鬼母此刻正在将自己脚下最后一点残缺扶正,闻声笑道:“你管得了这多做什么?你不是我一副高高在上的举止吗?今番我将你救下也只是为我一时高兴,等我想取你性命时,随时便可办到,这又有什么好让你疑惑的呢?” 张入云心存疑问,在旁思索片刻,缓缓摇首道:“不会的!你定是有什么图谋,有话还是赶紧说吧!要是等我走了后才想起,可就迟了!” 鬼母大笑道:“小少爷你倒是一下子大言不惭起来,你这六七口人的性命此时还是在我掌心里,我但要你众人活就能活,要你众人死就得死。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便宜话!” 张入云摇首笑道:“这可不一定!我今此一劫,可要比先时又有些长进了!”说话间,周身又是气劲流溢,掌中也起了一道白虹,看材质倒与虬龙子腔中白练有些相似。 鬼母见少年人抖手便将白虹探出,不由笑赞道:“哎呀!当真我眼光不俗,你竟这么快的就掌握了你这副新躯体,不错,我刚才救你时,是将你原先一些体质上的缺陋稍稍修补了一些,但你以为就凭这一点长进,也想和我较量,那可是痴心妄想!再说你才刚被我救了性命,就不当谢我,也不该这快就反目与我相斗,这可不是善人之举啊!” 张入云笑道:“我若再在你面前行善,敢不又要性命不保,你有本事再救我一回,我却没胆子才轻易丢此性命!” 鬼母点首道:“这话倒说的是,不过你可别以为便宜已经让你占回家去了,你且看看你胸前,再来回我的话吧!” 因先时张入云破功,身上衣履早已尽碎,脱得个精赤只留得裆下一块布帛遮羞,方才生死之间,少年人不曾留意,此刻觉察,脸上不由一阵尴尬,再取目落下,就见左胸前已多了一圆三点一处黑印,初看好似花影,再察却又觉该是个兽爪。张入云细心见之暗道不好,先运气一周天以做试探,觉得又好似无碍,正在奇怪,身旁鬼母已知其心意,先声道:“你不用再做试探了,你前心已被我摄了印迹,从此后我取你性命之需意转,连手指头都不用动的!” 再见张入云只凝眉动了动便又释然,妖妇又道破其心意:“我知道少爷你嫌这副躯壳已破了童阳,往日狠不下心,今番却可干脆舍了这道身,待日后元神凝固可自在修行,但你当我是什么人物,自此后即有印迹加身,日后纵是你崩坏了泥丸宫,且瞧瞧你元神可能出窍!” 张入云见这妖妇心毒如此,连个尸解修仙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心中虽狠,但仍不由赞道:“原来你还会读心术!只是你这般绝户,将我如此摆布到底是何居心?难不成也想收我做你手下吗?” 鬼母见张入云脑筋转的甚快,放声娇笑道:“少爷你脑筋转的倒快!你如今也算得上有几分本事,不过真要做我臂膀还不够资格,嗯!日后也许难说,不过现在还早的很呢!我至所以救你,只为数千年来我一直和几个老东西赌斗不胜,心上气闷的很,而你今日一番挣扎竟将我打的好痛,也算有些资格,故此才留你一条性命!你也挺聪明的,我话都说了一大半,下面的意思,少爷你也该猜到了吧!” 张入云闻言回首望了虬龙子夫妇一眼,他二人都是久惯江湖,见鬼母张狂,又得如许言语,自已猜到了**成,雨嫣然心上关切,即时摇了摇首,意示二弟不要答应,而虬龙子则捋了捋了腮下虬髯,面色深沉。张入云见状领略长兄心意,当时回首笑道:“是个什么勾当,你且说来听一听。”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贰)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拾贰) 鬼母扫了众人一眼道:“你等一干人,或已知晓我食香与贪狼、勾绞五人被拜为乾坤教五祖,其实这些做作都是你等人间界凡人教众自以为是的举动,即是无谓也乐得享受一干教众香火,也怪你等凡人贪婪自立了这破教后,便非得要推什么教主,我五人都无意长驻人间,但为一时娱乐玩笑,各自收了人间使者以做候选,本来也只是一些不上心思的小事,可最近接连两百年三次比斗,都为斗母月魁占了先筹,一个什么天君黑摩什竟将与我在内四人的授使接二连三打败,如此一来几个老妖怪都有些不下抬面,才用起了心思挑选使者,三年前我与你普救寺一遇,便觉得你有些与众不同,怎样,可愿做我的授使,如你将其余四人斗败,可作一教之主一甲子,若以你人间享受而论,可谓至高无上,不枉为人一世呢!” 张入云不料鬼母竟会要自己做这种事,不由哈哈大笑道:“就为了这事?不好意思,蒙娘娘抬举当真不胜惊喜,可这乾坤教我可是没有一些兴趣!” 鬼母笑道:“你也不要这般就拒绝啊!你若为教主,不是正可救了你的腾姐姐吗?再说我五个也不是都如你想像一般邪祟,其中也有光明紫微生俱仁善,其座下授使于唐时也曾斗赢了一次,之后可整整让这乾坤教端正了六十年啊!”她一提到隐娘,份量即时不同,张入云脸上登时显了犹豫,眼神晃动,脑海里不由得一番思索。 可张入云到底多年教习,行施方正,略作思筹,便开口拒绝道:“还是不要了,隐娘我自会想法去救,至于这乾坤教主,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兴趣!统领教众六十年?呵呵,我可从没有驱使别人的心思,更没有那个心境!” 鬼母大笑道:“少爷你倒真不识羞,胡吹大气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就凭你这微末道行还指望打败天君?便是其座下随意一名护法也可轻取了你的性命!我是抬举你才找得你,可并不是因为你的道法高强!” 张入云就着话说道:“那你还找我做什么?你也说过了,接二连三比试失败,你与其余三个怪物下不来面子,自然应该从优而选才是,挑我一来是害了我,二来也薄你面子!” 鬼母笑道:“我说过了,与我一众人来说,这也只不过是一个游戏,纵然有些薄我等面子,但总是以好玩有趣为先,若为了这点子小勾当便当真较起真了,反让人笑话了!”语毕见张入云依旧摇首,便冷了些语气道:“再说,你也没有什么选择,你若不答应,我便立时将你与这一干兄弟处死,所有的话都当我没说,所有的事我也都当没有发生过!”即刻间鬼母一头遮天避日的青丝便纷纷落在一众兄弟的头上两三尺境地,耳畔刺耳声不觉,众人抬头相望,原来那细指粗细的蛇发,俱都变成钢刺,倾刻间数十万把钢刺凝悬于半空中,铺了数里方圆,看上去无边无际,杀气阴森,众兄弟中除虬龙子与红莲还在挣扎,其余便连众斗的心思都已弱了! 张入云见鬼母第一次出手,便是这等森严,知她是蛮荒邪异,如今与之较力绝不能胜,回望众兄弟都是危在旦夕,脸上作色,只得张口道:“如此,且依你!不过你得先把我众兄弟放了!”见张入云屈服,鬼母纵声娇笑,一众人只觉天地一清,瞬间内那遮天的青丝便已被其人收了个干净。再见她招手相唤张入云近前,玉指纤纤竟一把插时自己肋下,耳听一声脆响,已被她折下自己半截肋骨,黑血流溢,腥臊气逼人,可待她将白骨推近,却已变成了一块形如镇纸,不足一尺长,三寸宽的黑石。再听鬼母道:“这是夜精石,你持此一物便是我授使的身份,今后只要不是教主行令与你为难,其下教众便不敢与你为难,不过你也要小心,乾坤教教义便是包罗万象,百无禁忌,真要有人与你为能,这石头也保不得了,何况你的本事又是五人中最差的一个,离下回比斗还有十七年功夫,可别在此之前就死了,到时我还要费心思救你或是找人代替,我最怕麻烦,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张入云见那骨石乌黑,其上又有好些污点,他耳目灵便,当时已听出其内有鬼泣之声,石面上也隐隐有千万人面与其上浮动,知是一件极邪秽的东西,眉头一皱道:“这夜精石恐还还有别的功用,不只是一方信物这么简单吧!” 鬼母笑道:“到底少爷你有些精细,这夜精石,向擅收人精魂元魄,日后你与人相斗如对方斗败势衰,这精石便可吸得那人魂魄精髓,你如愿意便可收归己用,这样不得多少时候,你便可日近千里,与另四人一争高下了!” 张入云摇首道:“那我要是不这么做呢!” 鬼母道:“那等你日后交还我这石头时,就便宜我了!”张入云闻声冷笑,鬼母知晓其心意,又道:“你要是不愿取用的话,就当是一件锻炼自己的法宝吧!反正每一回你与人比斗结果若不将其施展,自己便要受其反噬,哈哈,你这人这么倔强,正好可磨一磨自己火性,又能趁势磨练自己心志。不过这宝贝还是挺方便的,我包你越用它越是爱它!”妖女将一番话吩咐完,便也不再逗留,当时便告辞道:“好了,这十几年内你好自修行,不要让我异日失望,等到了正日,我自会显身将你引动周旋至妥善处!”说完又回首与顾绝尘笑道:“老头子,本来我还是想留你一条性命的,不过没想到小少爷意会答允我的要求,我要再护你性命,倒见我不爱惜他,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顾绝尘闻声变色,当时一阵颤抖,便大袖一挥,却见其掌底挥出一抹金霞,一个跌步便向远方飞去,他年老功深,只一转眼便消失于天际,如此巨大变化,倒叫一旁的傅结羽师徒不及应对,想要从后追赶,又觉已迟了一些。鬼母见顾绝尘去的甚疾,不由一阵讥笑,摇首之际,一头长发便如匹练也似的电往去飞遁处流去,未知一遇得那淡金色霞光,却好似有些惧怕,当时竟将其阻住。鬼母查觉,心头恼恨,脸上一作色竟将自己双肋撕开,扯出两团血肉,往空中一祭,但见妖光闪动,驻身时居然化做了两个小妖精,背上生的一双肉翅通体漆黑,遍身**,只三尺高下,看体态还是一雄一雌,只是男的好似雷公丑陋之极,女的却偏又生的俊俏。二妖与空中一驻,便拜在鬼母脚下,抱着起玉足脚趾一阵厮摩,再见得鬼母向顾绝尘飞遁处一指,立时一阵暴哮,两道黑风骤起,二妖已然闪没在空气中。 前后功夫不大,不过半炷香功夫,两只小妖精便已携了顾绝尘的尸身回来,当时甩落与鬼母身前由其发落。妖妇见顾绝尘已死,却连看也不看,反转过头与张入云道:“怎么样,我如今将这老头子杀了,连行将祭炼成功的天方环也不要了,你总该知道我是与你当真的了吧!”说话时又命二妖将顾绝尘身体翻动,一时间老人方才施动的几样法宝和腰囊都被妖精翻拣了出来,遂又抛于张入云脚下道:“这些都是这老头子炼得些小法器,你如今道法不足,有这几样法宝在身边多少能添些威力,就不济也可赠人,受人以惠,打通关系用!”说话时鬼母瞥了傅洁羽师徒一样,显是有指而发。 张入云见鬼母将二妖收回掌内,便要随空而化,终忍不住开口道:“我如万一到了比斗时节,真替你赢了另外四个妖物手下,你当有什么好处!” 鬼母早知他挣捺不住有此一问,笑答道:“你把我五人看的太小了!宇宙广大,就只你人间一处而已吗?我五个只是活的时日太久,无事淘制打法时光而已,一场游戏耳,你芥子一般的小人总以为会有甚图谋,不过是你心里还有贪念的缘故,放心好了,天地有道才能存留如此之久,我五人纵有法力也不敢逆天而行,至多巧取腾挪一番罢了。你不用多做妄想,现今只一门心思的修行就是!不过临去时我与少爷你一个忠告,不得修行根底时,还是不要惹天君为好,我可不想临时再找人代替你啊!”她一番话诸多机要张入云一时琢摩不过来,却见妖女已然晃身消失于空中,只留得香风阵阵,落瑛缤纷。 见妖人一去,众人齐都大松了一口气,张入云回首第一个与兄长虬龙子相望,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许无奈,摇身动处二人已凑近于一处,张入云为弟,当先求教道:“兄长见识比小弟广博的多,可看出这妖女的来历?” 虬龙子伸手捋了捋钢针也似的胡须,叹声笑道:“当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等得**力,唯我平生仅见的人物,竟还是个妖邪,二弟你惹了她,日后可当真好有些烦恼!观其形迹,总没寻常妖物炼化那般简单,从她最后说的‘天地有道’一番机要话来看,五个妖物只怕来历久远,甚或蛮荒时节已然得道,一直存留至今日呢!” 张入云闻言点首道:“兄长所见与小弟不谋而合,照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做想,可恨他几人竟谓游戏风尘是得天地之道,如此当真仁善难分,教世人没有个落脚处了!” 雨嫣然在旁见他兄弟二人一番对答,已然不奈,上前分辩道:“好了!你兄弟二人多时不见,一上来就谈论这吓人的妖怪,还是稍作休息再论处吧!倒是入云你方才肉身迸裂,精魂四散,虽被那妖女修补,可得再小心查看还有甚疏漏才好!”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参)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拾参) 张入云摇首轻叹道:“多谢雨姐姐挂心,小弟也早揣探过了,如今我不但体魄尽复,便是筋骨还更胜从前,想是那鬼母有意如此,真不知这妇人到底有多大神通,日后有机会等我至一位石老前辈处再请教个仔细,想她前辈高人纵能有些讯息。” 雨嫣然崆峒门下高弟颇通易理,当时相问张入云石老人来历,再得知是久历劫难却又未登仙藉前辈仙人时,脸色倒是一变。张入云心细忙问之,雨嫣然犹豫一晌方答道:“我见入云你内功渐进,以为你再得百年修行,恐能证道。只是听你一番叙述,如今就我知晓,连这鬼母,石、绿二老,还有玉阳山密林中的沉香儿你就已会得四位高人。说来他四人尽都是妖身,便是被贬谪的沉香儿也不例外,入云你实在与妖物有缘,我怕你日后前途难料,欲证仙道却愈发的劫难。” 张入云闻言哈哈一笑:“雨姐姐想的太多了!我此来行前曾与石姥姥求教过,她嘱我日后该无大劫难,今日虽遇上这难缠的鬼母,但也只是一收一纵,事后她反倒助我修行,如此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雨姐姐可不要为小弟太过劳心才是!” 雨嫣然与虬龙子都是多年经历,怎不知二弟一番言语是在安慰自己,但到底人之常情,纵是心有蹊跷,为当事人说出些宽心话也觉心头稍安。虬龙子为人豪爽,见眼前已脱了大难,便抱拳与张入云告辞道:“今日意外相聚见兄弟功行大进,倒教我省了一桩心事,如今我与乾坤教暂作了结,因与你大嫂要去碧游岛清修,至多五年之后必来寻你,到时你这什么鬼母授使的身份,到时我也与你嫂子帮你一起张罗打发了,没得受这妖妇差遣!”说完便要起行。 张入云听得他言语沉重,显是五年内与雨嫣然要参玄功得大造化,本想开口与其一同清修,同时为其护法,但看兄长脸色气象镇定自如,便没再开口,当时忙将红莲百草带过,与二人见礼。红莲众人里本只服张入云一人,此时见又添了两人作兄长,要得人前行礼,好生不奈。好在虬龙子夫妇素不惯这些俗礼,见是入云交拜的义弟、义妹,即是当作自己人一般的看待,临行时雨嫣然还将头上一支吸星簪送与红莲,便是百草也得了一柄玉锄。且又召唤张入云近身,从行囊里取出雌雄赤焰弩与一条银腰带交与他道:“这是我当日自得了沉香木和龙珠造炼的日月神弩,新近才刚炼成,本还以为要玄玉跑一趟二云观,今日与入云你一聚,倒省了它一番辛苦了。还有这银腰带是蛟龙筋所化,五行避水,你佩在身上也有些用处。” 张入云接过双弩百感交集,如香丘在生,自然自己与其各执一柄,睹物思人,不由气色大丧。雨嫣然本想上前劝慰一番,可又想他才得还原身精魄,自己二弟心性又乖僻,如再多言反为不美,一番思谋还是早点起身的好,当时便与义兄弟三人作别,携了玄玉化了一流火星径往南方去了。少年人见兄长嫂嫂离去,这才想起百草背上葫芦里还装了花娘子三位妖人,未请虬龙子带走,见兄长夫妇走的远了,也只得作罢。 傅洁羽见虬龙子去了,因自己急于回山复命,当时也作声告辞。张入云处事自然,闻声也不拦阻,忙将鬼母刺死顾绝尘后留与自己的一干宝物尽行交归师徒二人。不想傅洁羽尊师命,倒不敢将师叔妄自打造的法宝带走,除三只金兽材质不俗,想来其师面前还能说的过,其余美人手和锦囊连顾绝尘一柄幽冥剑也都送与张入云三人。张入云本不贪这些器物,欲待推辞,可恍念一想,便也欣然受过。此时红莲为昊月钩终于索回正在心喜,又见得这多宝物,她是异类,见了宝物炫目光华也觉有趣,尤其那玉人手首先为其看中,当时被张入云看出,顺手便递于了她,至于剩下的若干物事却都尽发付给了百草。傅洁羽师徒见诸事具备,当时也告辞化了剑光往来路遁走。 至此时张入云才得与姐弟二人独处,当时笑问二人可曾要回山清修,百草两个俱都摇首,其意是自己内功已堪造化,此次出山正为了江湖行走修积外功,以为日后打算。张入云笑道:“即如此,且随我来,我数日前荒唐收了一名女弟子,红莲和百草也为我把一把关,看我新得的弟子气质如何?可还能得造就。”姐弟二人闻言都告欢喜,原来他两个久在深山修炼,平日里白云深锁,洞府高寒,又闲又闷早就拘束的乏了,今闻得张入云收了弟子,人多才得热闹,怎能不喜,再后又听兄长言道二云观内还有六七位门下,更是拉扯着张入云急着上路。 三人都是遁光迅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已落身至灵龙女三人安身的庵堂,入院后三人都觉有些异样,正在惊觉,恐灵龙女生了不测,忙冲至院内,不想灵龙女似早已查觉,正俯身于一旁循礼。张入云上前询问其中详略,果然那庵内的姑子不守清规,觑着自张入云走后只留得她三个弱女子与庵中,意伙了强人欲行不轨,为灵龙女查觉,先一步将为首的尼姑制服,其后强人也被她运计拿下了,绑成个棕子禁闭在柴房内,正为数日张入云不回,恐时辰久了为当地人瞧出异样,寻思要觅地暂避,今见张入云准时回返,心中一颗大石尽去。张入云见她只初习武艺便将七八个男子一一擒获并妥当安置,不由一番夸奖,当下避了香萝二女领灵龙女拜见红莲与百草。 待一番礼敬后,张入云这才开口与二人道:“如何?你二人看这灵龙日后可能有造化?” 红莲见灵龙气质绝流,身形清俊,虽才初得道法,却又一身自然,心中喜爱,当时便照了前样,却将新得自鸥鹭子的一柄天罡剑授与了她。张入云见之眉头一皱,这飞剑是鸥鹭子数甲子修持的宝物,敢教中原正教里还没有哪个二代年青子弟有这般威力绝大的仙剑,如今被灵龙子得了,虽说是红莲爱惜她,可无心之下却又得为自己徒儿惹上许多麻烦。可转念一想,自己目下已身为鬼母授使,已可算是邪异门下,日后烦恼定多到数不胜数,今日多这一桩也不过九牛一毛,当时释怀,反叫灵龙子走了近前,将囊中雄赤焰弩并十二粒龙珠交与她道:“我本想将落红刺授了你,可你谢师叔即传了你天罡剑,多一道落红刺反不如这赤焰弩更堪用。这神弩一套的十二粒龙珠威力非同小可,虽被你雨师伯祭炼过,只怕威力还未得尽展,你日后可要小心收化,且看你能不能将这龙珠的精髓尽得了去。” 灵龙闻言忙恭身接过,因知张入云不细做作,并未作多礼,正待定立一旁,不想却被百草伸出小手将其拉住,他人矮身轻,只一纵便跃起勾住灵龙女肩头,灵龙虽得了张入云传授反应甚为迅捷,却哪里敌得过百草,正在女子心惊,不料两只眼皮上都得一阵清凉,当时刺痛,眼前便得一片白茫茫的迹像。原来百草为救她双目,竟将其把定,伸出舌头分别在灵龙女双眼上舔了舔。后得有光线射入瞳孔内,灵龙自是两眼生痛。 可待稍时,女子眼底仍旧白茫茫一片,至多只能分辨光线,却连人体的形迹也看不得半点,百草为她是张入云弟子心热,见自己舔舐无功,遂又张口将一朦青雾喷在灵龙女双眼上,后见不得多少功用,正待再张口,早被张入云一把拉过。他这做兄长的自然知道义弟无论是涎水还是青雾都是其自身精元所化,每施得一次都对自己有妨碍,见义弟连番发动,先将其止住,又劝道:“她不过一个才得接触道法门径不过十日的女弟子,想我三人哪一个不是千劫百难才到今日地步,她更是初修道法怎能当我众人这般调治,就只这十二粒龙珠,便够其日后消化,百草你这连番施动,更是太过。何况两番里无效,显是灵龙生有异数,这双眼不能视物恐还与她造化有关,强过捏造反不利于她也与兄弟身体有损!” 灵龙女机智,当时便已俯身相谢,并口中称道,虽未能视物,但已可辨光明,就此也是自己多年来未敢奢望的事,还请师叔不要再夸损自己强行替自己提炼。百草见她对自己礼敬反而很不好意思,一时又从葫芦内倾出两粒玉露丹与她,张入云笑着摇头,可还是终命弟子受了。三人只在庵堂了歇息了半日,待张入云考教了灵龙女几日功课便行上路。临行前又嘱灵龙女将众歹人与姑子放了,虽未取众人性命,但还是被少年人斩了左手三指并一只耳朵以做训戒。百草不想数年不见张入云杀气却比当日重了数倍,心中有些疑惑,可到底没有阻止。 待一行六人出得尼姑庵,红莲仗自己有驾风的本领,欲裹了二女日行千里送至山东,却被张入云阻道:“红莲里御风夹了二女飞行,极易被修行人士误会,且御风比不得行云,如此一桩小事哪里需得你出这诺大的气力!”说完又唤过灵龙道:“香萝、杏秀是你患难姐妹,此去山东两千多里,为见心意,还是你一人护送她二人上路才是正经。我与你二位师叔先回鄂州二云观,你将二女送归便来寻我与浮云子师伯,虽说路上辛苦,但也不要将功课丢下,到时我还要考教你的!” 灵龙女第一次见张入云以师傅语气吩咐,连忙跪倒领命,这一次做师傅的倒是拿了些架子欣然受了,待女弟子起身,也不做罗喧,大袖一摆便领了义弟二人纵身飞走。

第五十六回 初遇乾坤教 聚云龙逍遥 (拾肆) 第五十六回初遇乾坤教聚云龙逍遥(拾肆) 申百草不想兄长这般刚硬,只一句话便打发失明弟子跋涉数千里,苦送二女,飞行至半途中,终忍耐不住,开口相问。张入云笑道:“兄弟说哪里话,灵龙根骨奇秀只以目前进境,日后证果是无异的,可如教她这般容易便得了仙业,只怕将修道看的小了,所以才让她经历经历。呵呵,兄弟放心,灵龙若在我门下打熬不住,我也好将她送至秦师叔处正经修行,岂不比我几人野狐禅强上百倍,但她若真有意留在我众人门下,以我日后所遇阻难,定要将她伏魔法力提高数倍才能保全自己,兄弟放心,等我三人一至二云观,我便请浮云师兄大弟子前来一路守护,她三人至多经历些辛苦,绝不得遇难的!” 百草这才知道兄长苦心,始放了心,三人纵光迅速,一去鄂州虽达千里,但半个时辰后,离二云观也不过一二百里路程,张入云眼见就要到的地头,忽想起一事,因觉不妥,忙唤百草与红莲落地,红莲本就有心事,见兄长相唤,自是乐得停身。待相问时,果然张入云想起百草宝葫芦中还收得四人,他众人生性疏懒,留得这四个麻烦在身边做甚?还是及早趁当地荒芜打发了才好,免得于二云观中再将人放落,却露了众人藏身之地。 当时百草得张入云言语,先将花娘子三人放出,虽是为葫芦中禁锢半日,但百草心仁并未在法宝内蕴藏利害禁止,一时放走了出来,三妖人倒不见有些精神萎顿,花娘子是三人中的首领,见张入云一年多不见,精神元气比往日大不相同,几可比神仙一流,而自己却为上遭白沙帮事败,为天君打落道行,降了职位,更不能与眼前少年相比。当时脸色变化不定,只不知自己凶吉祸福。 张入云见她本也是个修行人家,一年不见却变得这样委琐,心中一叹,也不难为她,只和声道:“几时不见,花娘子容光倒显清减了,当真玉人消瘦让人瞧了生叹!” 花娘子功行虽未教主打落,但心智还是一般的伶俐,少年说的话里似有取笑之意,却仍被她猜出对方语气温和并没生杀机,当时依旧做了往日般笑道:“这还不都怪你!若不是你当日横岔一手,范不死和刑天兰那两个老东西都被我制服,待取了《大日轮经》我不但不会遭贬谪,反还能得好多封赏。”说话间,又扭动腰肢将自己一身青衣抖了抖道:“最可恨我还被主上罚三年内不能穿红着绿,只以这一身土布衣服见人,实要把我逼疯了!” 闻还有这样刑罚,张入云忍不住呵呵一笑,再道:“如此说来,倒真委屈你了!花娘子,我与你并无什么仇怨,且也未听过你有甚恶迹,我也不想为难你,只问你几个问题,便放你上路如何?” 一番话说的花娘子面上一喜,可她心思灵巧,转念又是一黯,答道:“有什么话,你就问吧,不过能说的我自说,不能说的,还请先生不要强求我!” 张入云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终还是将鬼母交与自己的夜精石取了出来,与花娘子一众人前展示一番,再道:“这物事你可认得!”话音未落,早见花娘子领了另二人跪下。张入云不知这夜精石还有这般威力,摇头叹息之际,忙命三人起身。但花娘子早行了大礼俯身叩拜道:“贱婢不知神使驾到,方才无礼冲撞还请神使责罚!” 张入云相不惯见人卑躬屈膝的模样,再命三人起身,又笑道:“花娘子也不用这样,我倒不料这授使的身份还有这般尊贵,呵呵,到现在想来,都还和个假的一样。不过你也不用这般怕我,鬼母送我这破石头时,有说你乾坤教下百无禁忌,你等又是什么天君门下,我不过一人孤身,有什么能力可以挟制于你们呢?” 花娘闻言这才知张入云当真一点也不通晓教中禁规,犹豫一番,知终是日后瞒不过眼前人,便从旁解释道:“神使不知究里,虽是我众人乃是教主辖下,神使日后也不定就能击败教主代之,只是您手中一方夜精石却是我教下大禁制,凡入我教下都喝了血光符水,只神使运动这夜精石便可将我教众血肉精髓汲取。贱婢已为教主打落道行,现又身落神使手中,形神俱灭只在神使您一线间,哪敢还有违背反抗的心理!” “哦!”张入云惊道:“还有这样没道理的事!”说着将那粗糙不平的夜精石在眼底又仔细瞧了瞧,回味花娘子话里意思,再问道:“如此说来,日后再有乾坤教下与我为难,我只取出这块石头,那岂不是你们只有望风而逃的份了!” 花娘子见他言语诙谐,当时也陪笑道:“正是这般,就是本教法力绝大的护法,也不能与神使相抗。除非。” “除非什么?花娘子怎么说话倒不痛快起来了?”张入云问道。 见问,花娘子忙禀道:“除非有天君或是其余神使在旁,众神使夜精石威力相抵,贱婢性命倒有些生机!“张入云笑道:“还有这桩故事?呵呵,这倒有趣,如此说来,这夜精石也还是没甚用,异日你的什么天君教主率你等来围剿我,我一般的克制不了你们!” 花娘子见他想的倒快,一时不只如何应答,只能在一旁尴尬,禁声不语。 见对方惊惧自己,张入云也觉甚没意思,当时便道:“好了,我也不为难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家做天君的教主,到底是个何样人物?我知道我现时功力定与其相差太多,就不知依娘子见,可差到多少里计?” 如此这般的问题,倒是花娘子早就料到的,换了旁人她定是不敢开口,但张入云身份特殊,只得直言道:“若说教主形象为人,倒是与神使有些相像,至于法力本领,确如神使所说,相差甚多。至于差的多少?贱婢位卑实不足以评论。” 张入云闻得天君竟与自己有些相类,心中一惊,对鬼母为何挑选自己,倒是有了些觉醒,但口中仍不由问道:“花娘子所谓的相似是个什么缘故,还请道个详细?” 如此倒让花娘子为难,想了半日方道:“贱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常人眼里,我教主必定雷厉风行,杀阀决断。但依婢子所见,教主大人却绝不是个毫无慈悲的人!”花娘子说的这里便再不敢开口,张入云知她也只能言尽于此,便命她先行。 离去时他才发觉花娘子身旁那位先时不受自己撼天雷惊动,身高两丈有余,瘦脸黑面的大汉形象奇特。尤其与红莲一直怒目而视,竟没有一些畏惧,更加张入云心惊。至于红莲也似是天生与对方是对头,为其不顺服自己,一般的粉面慎怒,若不是旁有义兄,恐还要动起手来。如此,直到花娘子率了二人远行,少女才将瞪的圆睁睁的眼睛收了回来。 张入云似有知觉,但想着花娘子临行前交待的一句话甚是教自己疑惑,一时也无心相问,思量半日不得,双手一合,砸了一记手背,方展了眉头与红莲百草笑道:“胡思乱想实没甚意思,也闹的我头痛,不如还是寻些有趣的事做做。这一回我包管你二人开心!”百草二人见他片时里就得忘形,都感惊异,正在不解,却见义兄又命自己将鸥鹭子放出。 老道人事前被张入云重击了一记,虽是他百年精修,又得童身修道,身体锻炼的如同金钢一般,可至如今还是被少年人那一拳打得直不起腰来。待落身时见四野无人,只得身前恶煞三个,纵是多年武当上代长老,此刻也是面显惧意,未知对面少年人却笑道:“老道人,你今日落我兄妹三人手里,量你也没有多话讲,我义弟义妹看不出来,你却瞒不过我的眼睛,趁早把你半边后脑勺藏得宝物交出来,我便放你走人,不然的话,我即如先时所说的一般,把你填了地眼。你是多年修道能手,其间轻重,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张入云一句话即刻将鸥鹭子气得脸色血红,当时急的欲跳起身来道:“好臭小子,你倒眼毒,你即想盗我宝物,不如把我杀了才是正经!” 未料少年人闻声却是换了面孔森严,哼声道:“鸥鹭子,你不要以为我与你言谈轻笑,便忘了香丘一事,你夺天地造化多年,今日只要你将护身法宝交出便放过你,实在已经是便宜极了你!你若再做刁顽,我便把送了乾坤教做人情,也认你知道为人炼化的滋味!如此因果正是你的报因。哼!杀了你让你尸解脱身,天地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红莲百草先时正为义兄如此轻易便将老道人放走,好生闷气,今见张入云也嗔了色,红莲当先第一个施威,已是放出火链欲上前相拿道人。鸥鹭子道法虽高,但眼前三人中,他已胜不得其中一个,何况又是三人齐聚,生生逼勒自己。张入云修道至今,心性已有变化,见老道人半日还在犹豫,想着他修道数百年,手下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心头一作,便命百草再将老道人收入葫芦内。 鸥鹭子两百岁的老人,见惯场面人物,见张入云眼光泛暗,便知对方已是起了死心杀机,当时知这是自己唯一一条生路,心中悲伤,一番锤胸顿足,终还是取过枯柴也似的小手,从自己半面也似的后脑勺下摘取过一物。 百草姐弟二人初并未将其什么宝物放在心上,可稍待老道将那玉石也似的物事托在掌中,但见一圈玉光,愈旋愈大,好似海浪一般重重叠叠,一浪一浪的脉涌不息,将个荒效野林之中拂打的如捅在光海之中一般。每一波光海过后,姐弟二人都得心头一阵清明,这时才知道老道人这件宝物当真非同小可,无怪义兄肯允诺他只交出宝物,便得将其放走。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壹)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壹) 张入云慧眼无虚,但也未料到鸥鹭子所藏的竟是这样一般奇宝,再见一旁老道人自将玉石放出后,本是一双小眼却瞪的如恶鬼似的血红,逾发证明自己心中所想。张入云道力至今尚浅,终究已入门庭瞧出眼前异宝是鸥鹭子多年祭炼用来应对日后成道雷劫所运用的。且这宝物又是宝光绚烂,其原胎本质倒不似是出自身前这委琐老道之后,想是别有来历。 申百草因是百草灵长,生平见惯宝物,但眼前这一桩物事也是认不得,一时好奇问义兄道:“哥哥,这,这是个什么宝贝!” 张入云闻声看了百草一眼,见向来胆小气弱的义弟此刻脸上也透了些兴奋,知他虽比不得红莲,但有异宝在前心中也抖动了一些贪念,终究不能免过,于是笑道:“这一物我哪里能够认得,想来不是凡物就是。”说话间把眼观望鸥鹭子,见老道人早将脸背一边,明白对方绝不会开口道破,自己也不愿再逼勒对方,又与百草道:“我知识浅薄,但前途还有一位老师兄见多识广,多半能认得,待我四人见了面再请教吧!” 宝物即然到手,张入云也就不在挟制老道人,即时将其放走。鸥鹭子多年打雁,素惯都是强占别人的法宝,今日被雁啄眼,反将自己第一宝物失去,如何叫他不恨,当时只一得脱缚,便怒目圆睁,盯着眼前三人,只恨不得将血都射了出来。张入云不愿在与其争执,当时便领姐弟二人先行,无料才挪得数步,身后便是暴起阵阵杀气,少年人脸色一嗔将头掉转,果见欧鹭子于片刻之内已是祭出六粒宝珠,滚动流转于掌间,显有一发之势。 见此张入云也显了怒色,正待放些手段,未料一旁红莲早第一个动手,昊月钩即时显了无边火光,也不搭话,赤光一纵便往道人天灵落去。鸥鹭子先时在葫芦中不知事,未料红莲已复得了昊月钩,当时见赤光万丈大惊失色,半托起神珠应对,可哪里能拦得的,就听见**两声,当先两粒宝珠已作了烟花四散。至此道人吓得汗如雨下,也顾不得狼狈,忙借地打了个滚,倒纵了出去。 张入云见红莲施动昊月钩,知其本来恶质,凶毒无比,若不上前阻拦,鸥鹭子今日绝无幸理,当时忙闪身至义妹身旁,叮嘱其手下留人,红莲这才好不甘心的将神钩宝光收敛,却不收回,只抑在半空中。见此,张入云无奈一笑,再又厉声与鸥鹭子道:“臭老道!你平日里素惯占人宝物,今日才第一次为人占你宝贝,就显了这等恶相,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贪恶嗔痴尽在你脸上。昔日你窥伺我兄弟和义妹二人宝物,叫他两人受了多少苦处,又在当日欺我法力不济,与玉音二人一同为恶。论理我三人都有理由杀了你,你心中自明,论本领,我三人每一个都在你之上,今后你也再无机会报复我三人。趁早快走,要是你不识好歹,再敢相犯,我便一掌将你了结图个爽快。” 说完一身亦自遍布杀机,气势如虹,直在道人身前密布,张入云一时激起煞气,如似刀尖一般直杀向鸥鹭子,老道人见状知自己对三人无能为力,心气一松,立时瘫坐在地上。见状张入云只将袖一摆,再不理他,率百草二人径往二云观飞去。 因行程已不多,兄妹三人谈笑间便已降至玉泉山前,但见青山依旧,绿水常流,少年人也是不由得心中一番激动,他此一回离观才一年零数个月,但却比往日多得些感触,一时见了二云观坐卧山头,不禁心头一暖,有了回家一般的感觉。待三人按落云头,不想浮云子已有知觉,正率了门人与观前迎接。 老道人一年不见,气质未改,见张入云竟是乘风而至,当时高兴道:“老弟这一年多不见,便已学会这般高来高去的本领,真叫哥哥我高兴,就是还得快些落下来,先时我已抬头寻你踪迹半日,把我脖子早仰得酸了!”张入云见浮云子诙谐,忙落身一揖到底,遂又将百草红莲拉过,命二人拜见兄长。不想百草谦逊,见人便已拜倒,而红莲却看出浮云子本领要差得自己不少,心中作傲并没见礼。好在浮云子相观人面,也风闻过红莲来历,道人胆小,怕她还来不及,哪里敢以兄长自居,当时只作不见,连忙将百草扶起,再命身后五名女弟子拜见新师叔。 众人此时终究已得道家仙气,于观外久立防人识破,只稍一循礼,便登堂入室,往观中花厅中行去。张入云心上还挂着阿蛮,见其人不在,不免请教兄长。浮云子闻声答道:“兄弟你来的正好,这丫头我是管不住她,前几日更伙带了惜霞、措霞这两个丫头赶了四百里路去和人大打了一架,先正在山上药庄上治疗被救的孩子!哦,对了,兄弟有空也去看一看,若是能救了那三个孩子也是一番功德。” 张入云闻言不解,见兄长又气又叹,遂把眼看了看道长身旁的女弟子,因惜、措二女平日里被师父宠惯了的,闻道长又再怪罪自己,脸上便有些悻悻,此时见师叔有探问的意思,也不待请教师长,便主动开口道:“师叔不知究里,其实这桩事,顾然有弟子的不是,但小蛮也是为救人,事急才未与师父商量。弟子早已知错了,不过那三个孩子真是可怜,师叔若有法子解救,还是早些救了他三人才好。” 见惜、措二霞说的如此镇重,张入云倒是有些坐不住,当时起身道:“即如此,我且下山走一遭,小弟这一年里在乐长老人门下多少学了些医理,还有。”说话间,又转身看了百草一眼,见对方将头直点,遂笑道:“还有百草兄弟炼有不少丹药,许能帮上大忙!” 浮云子本想安排兄弟在观中休息,见他如此言语,又知其心性是一刻也待不住的,当时也不好推辞,说道:“那好,我也随你们一同前去。”说完吩咐珠珠与巧巧于观中留守,自己领了徒儿与张入云三人往山下行去。 因是到得人间繁华地,不能驾云飞走,不过数十里地,便走了半个时辰,红莲早已不乐,便是百草也不惯人间腌臜气,连连抚动鼻首,很是不耐。好在不久众人进了药庄上,店内药材堆积,香气四溢,百草这才精神一振,脸色好了许多。 惜霞二女轻车熟路,当先带路,等行至药店后院,又穿了一径门廊,这才在一排木屋前驻足。张入云耳目聪便,只一入店便听得后堂传来小儿痛吟声,即时眉头一皱,待至屋前见门外有一妇人正在提了木盆打水往屋内行去,也不避讳,便也跟了进去。 待进了屋里,只将一排长板上铺了褥垫有三个孩子躺在上头,至于阿蛮则在一旁静立守候,见张入云一行进得屋内,当时一惊,又见随行人甚多,她一年半来在山上习艺到底知道些礼教,忙于旁躬了身,但终究下不来面子上前与张入云请教。到这时惜霞引着师叔行至板床上睡卧的三小身前一一指道:“这三个孩子都是我和小蛮三人从几个江湖骗子手里救下的,这三个孩子都饱受了折磨,师叔要是有法儿,还请快些救了这三个孩子的苦处!”说着又指着方才打水的那妇人,说是其中一孩子的母亲。 张入云与百草上前探视,细观端地,都是满目生火,原来其中一孩子身披兽皮,本是个人看去却和熊仔一样,另一孩子周身皮肤如老人一般的皱起,好似长久被浸在水里,手足也俱得扭曲变形,偏又头大如斗,形象丑陋之极,至于第三个孩子却最可怜,初看除身子显瘦小外,倒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张入云目力灵动,略一观望,便之这孩子脊柱已然断了,身体除头部以外皆不能动,且还被钢丝架起固定,显是怕颠簸移动伤了孩子脊髓,要了其性命。 惜霞、措霞见师叔变了颜色,忙在旁交待了起来。原来一个月前,那妇人病倒路边被每日往返路上的阿蛮救下,之后待人苏醒,才知是她本是个寡母,因孩子为人拐走,得了信息一路循踪至此,阿蛮因自幼无母,最见不得这人间惨剧,当时激动意气便将妇人安置在山下。自己也不与浮云子交待便上了路,事后还是老道人见她久不归来,方派了惜霞措霞前去寻找。未料这两个丫头也是胆大喜事,将阿蛮寻到后,不但未劝其回返,还伙了她一同前往寻找歹人踪迹。 三女在二云观中修炼,有了些本领,却不知到底与外人交手是何等地步,今次借了事头,自是趁了性子的胡来,一路上惹了不惹闲事,最后终于将一伙江湖卖艺的骗子找到,三人均不知江湖规矩,不多时便动起手来。虽仗着在二云教下本领不俗,但因全无经验,上来惜霞措霞便被对方用麻药翻倒。反是平日里看着憨厚的阿蛮却有内秀,当时避了暗算,一人独斗众人,到最后杀了几人才将二女救出,一时用冷水将二人淋醒。至此三人都动了大怒,二次往来再不留手,将个一众歹人杀了个尽绝。这才将三个被拐骗来的孩子救下。 可未知江湖险恶,人心至毒,三个被拐去的童子都受了歹人的毒手,当先一个披了兽毛的,是为歹人用了特制的胶水将熊皮粘上,从此后于人前装做野兽一样的卖艺,骗取钱财。第二个孩子却被歹人养在特制的坛子里,只露出头首四肢,也是一般的居为奇货卖艺,却骗百姓说这孩子生来如此,一为奇怪,二来搏众人同情,好多施舍钱财。至于第三个孩子却最可怜,因被人逼迫练缩骨术,最后竟将脊柱崩断,成了一世的瘫子。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贰)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贰) 这般歹毒的手段本是江湖下九流常惯的勾当,但张入云从来只在正经门下修习也是首次得见,见三个幼童年纪小小受此折磨不禁也动了意气。浮云子知自己兄弟也是火爆脾气,当时在旁劝道:“这三个孩子受伤甚重,被填补在坛罐中的孩子假以时日还能慢慢调养。披兽皮的这个可恨惜霞她们手重,将恶人当场打死,没问清解脱兽皮的法子,我也在观中熬炼丹药,不过一时这孩子身上所敷胶水药性难明,还要耗些心思才得脱难。就是这脊柱的孩子最是难办,入云你是知道的,脊椎关联百窍绝难治愈,我怕这孩子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渡此一生,唉!这孩子还小,好可怜啊!” 张入云虽在乐长老人门下修习,但眼前三人几都算是奇症,自己也是难以为力,回首看了一眼百草,见义弟也是手指瘫倒的孩子摇了摇首,一脸无奈。张入云见此也是皱了眉,心中思忖不由望了阿蛮一眼。小丫头平日胆大不将浮云子的教训放在心上,却不知怎地竟有些惊惧于张入云,见他望向自己一面,心里便是一拎,只待对方责怪自己,不料张入云却已对百草道:“即如此,先能救的一个是一个吧!” 当时先走近为坛罐屈身,四肢变形的孩子身前,出指便点在髀关穴上,气劲冲动便欲将童子所扭屈变形的双腿收转复原,不料自己指劲虽然柔和,但对方还是幼童不比成年人,当时那孩子身体一颤便呻吟呼痛。一旁妇人正是其母,见状知年轻的道长是在为幼子施救,忙上前软言抚慰。 见此,张入云眉间一皱,想着对方体弱不堪受自己劲力冲动,只得探手入囊寻找些丹药为其镇压,可他平日用度早将冷香丸与胡伶草用了个干净,一时也探摸不到,正待解了顾绝尘的锦囊,却见百草已自一旁倾出一粒白雀丹递过,微一踌躇便将丹丸接过,再笑道:“如此耗费兄弟灵丹,这孩子倒算是得了些机缘了!”他这一般话说的那妇人不解,待浮云子快嘴说破,连忙跪下与百草行礼。百草总怕见人气,见妇人与自己施礼,却吓得连连倒退,躲在红莲身后。 再说张入云喂食了那孩子白雀丹后,童子便渐渐昏睡了去,见药力发作,赶忙施术,半个时辰过后,幼童骨格已复了旧观,只是因常日受折磨肌肉尚是萎缩的厉害,唤其母至身前道:“这孩子现在为我施术周身骨格已然复圆,就是身体脆弱不堪,要得三个月上才能慢慢恢复,这期间还请大婶多多细心照顾,不然若留下些症候,可苦了他一生了!”妇人闻言大喜,忙又在施礼,却早被张入云命惜霞将其扶起。 而恰在此时,百草也用了葫芦中的寒水,将另一披了兽皮的孩子熊皮解去,那孩子只皮肉受苦,倒没甚大妨碍,只是因长时间与兽皮胶连,此时解去,浑身皮肤俱得红肿,百草心仁见状不忍,又舍一粒丹药合水将孩子浑身涂遍,稍时也因身上清爽昏昏睡去,张入云闻那幼子鼻息甚重,再取眼观时见他生的甚是壮健,倒是练武的好资质。至于最后那孩子却是百草也无能为力,张入云左右回顾,却唤了阿蛮道:“你且随我来!”说着又不令众兄弟跟随,自己一人领了阿蛮于庭院中僻静一角与其问话。 阿蛮见张入云单唤自己一人,正在心惊,不料对方却从腰囊里取出半丸玉润光洁的丹药与自己道:“这是万年断续,因前番救人用了一半,且不去说它。今还留有一半,本来我取此药是为了治你脚上残障用的,今见那孩子伤势更重,此物论来该为你所有,如今和你商量,就由你论处吧!” 未想阿蛮想也不想便道:“先生不用犹豫了,那叫丁山的小孩确实可怜,阿蛮难道只为了自己一只脚便见他在床上躺一辈子不成?何况当日我若不是身有残疾,先生也就不定能收留我,阿蛮也早习惯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张入云不料阿蛮竟有内秀,浅浅一言却道出两人机缘,当时一笑道:“即如此,我也不用再烦心,还是先治了那孩子再说!”说完又领了阿蛮回木屋,待见过浮云子后,便吩咐众人且领了两个才刚治好的孩子悉数退去,只留下百草与自己在屋中为伤者施术。 未想众人退走后,独阿蛮皱了眉头,面相有些尴尬的留在在屋内不肯离去,见状张入云正待开口,阿蛮已抢声道:“还请先生能容阿蛮在一旁见先生施法救这小孩!”说着便已语结,面上犹豫显是怕他追问。见状,张入云已猜出阿蛮心理,倒是一笑,只开口道:“也好,你就在旁看个仔细,只是不要惊动出声,免我分心手慢,与这孩子有妨碍。”果然阿蛮忙紧紧闭了口,屏住呼吸,连大气敢不敢传。 张入云轻轻一笑,随从腰间取出乐长老人赠给自己的金针,一时又驻了铁砚指真气,本是锋锐的金针立时更显晶莹剔透直似水晶化成的一般,如此一连刺了十三针与幼儿胸腹中柱一线,又请百草将孩子轻轻翻转再刺了九针在背上,因见金针不够敷用,便摘了自己头发化了钢针继续施针,不多时,那孩子周身已被张入云下了近百口钢针,且他口中还得自言自语道:“这孩子被歹人下毒手逼迫练什么缩身术,其实并不是真实本领,而只是将骨格移动错位,看似缩小了一般。人体脊柱关联百窍,此一断便成废人,所以在他身上诸穴关窍上下针便为的是日后他恢复时做准备,这孩子年纪太小,周身生理还在发育,日后若不精心调理,纵是痊愈也得留下症候。”说话时,张入云仍得施针,间或运指力点动金针冲撞孩子经络,因是他指法神奇,只把阿蛮看了个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就如此,张入云一面施针一面指教,纵是他功力精深,也足用了三个时辰才将万年断续与敷的完备,待起针将孩子放倒睡卧后,已然是天色尽黑了。待行出屋外,浮云子与红莲早是等的不耐,见三人出来开心道:“总算是出来了!兄弟才刚回观便受这般辛苦,且先回观中歇息,我早叫了措霞回观准备饭菜,此时天色不早,恐怕饭菜都已凉了。 因是连番争斗救人,张入云也觉有些精神厌倦,欣然从命,去时却又吩咐阿蛮道:“小蛮你且留在此间细心观察那叫丁山的孩子,我施针不久你应该还有记忆犹新,且在琢摩琢磨,还有待他醒后,千万不要使其移动,万年断续虽是奇药可保这孩子一日痊愈,但如此却将金针施术白白糟蹋,你且在这里连守他七日,待其伤势稳重后再回观见我,如此一来这孩子也算是得些小补,不枉他受这一番大难。 浮云子在旁虽听得一头水雾,但多少也能猜得着一些兄弟心意,当时见阿蛮诺诺受教,只在一旁笑道:“即吩咐完了,入云你且快随我回去,你修行精深可不食烟火,哥哥我这肚皮可早饿了!”百草不知浮云心性,见他说的诙谐,不禁莞尔一笑。 待六人回到山上,果见措霞与珠珠二女早将饭菜预备。因浮云子与张入云均皆随性,当时便命众弟子也一同列在席上,惜霞生性活泼,见今日人多,心上高兴,不由道:“可惜小蛮留在山下,不然正好凑得十人整数,倒是圆满!” 张入云闻言被惜霞提醒,忙面上有些泛红禀报兄长浮云子道:“入云于半月前也收了一弟子,方才为救人倒将此事健忘了。且还想请玉柔下山走一遭,往兄长应允!”说着又红了脸将灵龙子人物道了一边。果然,惜、措二霞听得收的又是一位女徒弟,登时笑了开来,只惹得师父连声叱责,师叔脸上又红了三分。 祝玉柔闻灵龙女只在数日内授了最基本的入门功夫,且还目不能视物,当时便离了席,欲起身上路。张入云知她在众弟子中本领最高,便是兄长浮云子也不比她强的多少,飞行绝迹更是因一身异质早已完备,实已可独挡一面,前去暗中护卫灵龙决可放心。但还有一事要请教浮云子,也想叫众弟子见些眼力,便开口道:“玉柔且慢走,我这里还有几件宝物要取出来请救你师父,正好众弟子都在也一并观赏一番。” 五位年轻女弟子都是喜事,又不曾多经历的,听有宝物,忙都来了精神,只催促师叔快将宝物取出,如此便是老道人浮云子也动了心,好想一睹为快。见众人目露红光,张入云不禁一笑,便请百草将鸥鹭子的玉石取出,递给浮云子请教。果然浮云子功力虽较众兄弟浅薄些,到底多年经历,又为近年来饱览群书,见到那玉石顿时大惊失色,于手上展玩了半日,方才开口道:“这宝贝可不得了,兄弟是从哪里得来的!” 张入云少不得又再一番罗嗦,却听得浮云子连连点头,摇晃了脑袋嘻笑道:“如此说来,这贼老道终是久惯江湖跑翻船,在兄弟三人手里栽了这大跟头。”说着又取了玉石在眼前细看了看,才终下了决心开口道:“以为兄所见,这玉石恐是经典上记载的九华量天尺,也不知那老杂毛是从哪骗夺来的,如今被兄弟将他这几关性命,它年避天劫的宝物夺去,只怕此时已是心痛的正捧着心在地上滚烂了肠子呢!红莲妹子有此一物足可自慰,哈哈,也该那臭道士痛一痛了!”他一口一个杂毛,贼道,通不想自己也是直裰加身,只听得身旁五女抿嘴盈盈作笑。而红莲虽不知他说的好笑,但见他人物温和,处处为着自己,倒将先时有些小瞧他的心去了,觉着眼前这老道士看着也挺顺眼,不比鸥鹭子那等恶道人可恶。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参)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参) 张入云只在技击一流上独步群伦,真要是在浮云子面前论这些道家数典,却是堪称门外汉,虽不知这量天尺是何等样宝贝,但见兄长喜笑颜开,知定是件来历久远的道门重宝,他知红连与百草俱是妖身入道,得了这般正经仙宝日后修行可省好些手脚,不由也带二人开心。想着还有顾绝尘的锦囊未有取验,忙又将那皮囊打开。 果然顾绝尘不愧乾坤教下制炼圣手,一时竟倾出一二十样法器,且除有限两三样是刀剑一样的兵器,其余尽是各色各状古怪奇异的法宝。浮云子数十年修炼,都未炼成一件法器,如今见义弟三人一下子就得了数十件,他生性有些小气贪婪,又知张入云对法器一定向不放在心上,知内中定有自己一份,想道此处,登时喜上眉梢,险些连嘴都有些合不拢。 张入云于一旁见老道人眉开眼笑,不禁莞尔,因想着祝玉柔下山为自己一番劳顿,伸手便将其中顾绝尘一柄幽冥剑递于她道:“玉柔你下山一回,暂佩此剑行走,也好防身,只是非到不能趋避时不得运用,如此一次下山平安回转不生外务,这剑日后就赐与你做兵刃吧!” 众弟子都是道门出身,最重仙剑,祝玉柔虽是五女中性情最合宜恬淡的一个,但此时得蒙长者授剑,也是心上激动,脸色大变,惊喜之下忙离席拜倒,奉双手将剑高举头顶承受了下来。惜霞与措霞与她最相交好,又是昔日主仆关系,见姐姐得了剑,忙伙着她把宝剑抽出细看,可玉柔守礼哪敢在师长面前炫耀,当时即是不允。引逗的二女只把眼望张入云身前法宝张望,只想着可有自己的一件。未想早被做师傅喝骂道:“你这两个惹祸的丫头,私自外出开杀戒,与人结怨一事,我还与你二人没算完,如今却又想着取了法宝助长威风,再外出为祸了吗?” 二女本在兴头上,闻言便是脸上一冷,惜霞撇了嘴道:“师傅教训弟子不敢忘记,只是我和师妹只多看了法器两眼,却没敢想如大师姐一般的也得一桩宝贝啊!” 张入云从旁听了,知惜霞两个在浮云子门下少有约束,不然也不敢这般大胆在人前分辩,当时见兄长果然为此有些脸红,忙自开口道:“你五人中只你大师姐修行的有些火候,我这才敢讨了你师傅的令遣其下山,但就如此也得事事提防,小心应变。惜霞你二人先时不得告命,便私自随同阿蛮下山救人,虽为善举,但实是太过鲁莽,如不得天幸,此刻说不定已是遭了大难。且修道者功力越是精深,虽负责任也越是重大,如还是你二人这般玩童也似的性子,日后必要惹出大乱子来。今日授你大师姐飞剑看似轻许,其实也是我与你师傅多时往查的结果,今后待你二人火候到了自有遇合,但于之前还是守心养性,于山中静修才是正经。” 自得了龙阳后,张入云终将一身缺陋被完,道法日益精进,惜霞二女上山修炼也有三年功夫,不是初入门第,自白日里见了他便知其道法大长,平日里这位师叔就不比师傅诙谐,于今一见更是不怒自威,一派气度,轻轻几句话,便将二女说的一阵心惊,俏首不由都低了下去。好在张入云身旁的百草却很随性,见二人尴尬,即取了葫芦中白雀丸分付了五弟子一粒,那丹药是百草多年修炼,当时人手一粒,便得满室奇香,众女弟子不知这最小的师叔看似婴童,出手却是大方,知手上的是奇药,忙展了颜拜谢。如此一来红莲也取了五粒晶光耀眼的玉酥珠与五人,那宝珠是采自与红莲争斗的蟾精颅顶脑海里的宝物,可避百毒与毒瘴,外出江湖行走最是有用,五人为此又是一番拜谢不提。 再说张入云四位师长将桌前众宝都翻拣一边,除红莲见内里一只金漆梳子造的精巧,随手插在脑后长发上,其余的他姐弟二人都未看在眼里。张入云也不喜身上这多累赘,便将其交付与浮云子,由他掌管,日后查验威力,再相形赐于众门人。不想浮云子法力虽低,但一双老眼却不昏花,当时见皮锦里还有一个用蓝布做的荷包,当时心中一动,却将诸宝收好挎在腰间后,独留了那荷包打开来细瞧。倾刻倒出,却是一只三寸见方,制造的极精巧细致的三层矮塔,透体玉润,直欲流出水来。 众人见那宝塔制的细密,也不由眼前一亮,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浮云子自经那宝塔入手便觉一阵沁凉,展转把玩,见塔底下有一阴阳鱼太极图案,白眉垂动,心上念起,扣指轻轻一扳便将那太极阴阳分得开来,当时就听一阵玉钟声响,那本还是宝光掩蕴的玉塔顿时精光大造,光芒涨了足有百倍,把个玉泉山二云观都照了透亮。其光晕一**荡漾,度起光华竟不在那量天尺之下。老道人胆小怕事又心贪,见那宝光冲天,忙俯身将其掩住叫道:“乖乖!这是个什么宝贝?怎有这般亮的宝光?不行,还是先收起来在说,别让山下那臭狐狸看到,不然这宝贝可留不长久。”说话间老道人便又要扳动机括想将玉光收笼,谁想那阴阳鱼易分难合,老道长拼了几次力气也未将那机括扣动。 正在浮云子忧急时,坐于一旁的张入云腕上的乾坤镯为宝光长时照耀好似不奈,当时也是一阵金鸣,旋也显了威力,宝光大作生的金光万道,竟与那玉塔白光斗在了一处,一时双方不相上下,金白二色精光越来越盛,修为浅薄些的惜霞四女,最后居然连眼睛都不能睁开。张入云见这两般宝物克制,显了如此灵异,忙压制乾坤镯将其光芒收笼,果然对面玉塔也得宝光掩息,缓缓收动威力。于是浮云子才得空将玉塔下太极图案收整,赶忙又揣回荷包内,这才抹了一头的汗水,慌乱之下气息粗重的好似才与人大斗了一场。待回过意来,这才问张入云道:“这是个什么宝物?贤弟可曾知晓?” 张入云见兄长来问自己这一外行,只能皱眉苦笑,但猛一回想,却忆起当时青城黄龙一行人曾有道要与顾绝尘想借克制自己混天绫的异宝。这才若有所悟道:“我这腕上的乾坤镯与混天绫一般的阳刚劲猛,莫不是这小小玉塔便是黄龙道人所说的什么清净台?”一番说的百草连连点头,浮云子却是一头雾水。为此少不得张入云又将前番事说详了一遍。到底老道人久在玄门,不比张入云识浅,听得一番话,已能知晓那玉塔的功用,当时便是开了颜,满面惊喜。 张入云见道人这般颜色,知他有意与这清净台,有心成全,忙开口道:“这物事在我和百草红莲三人眼底都不曾发觉,只兄长一人认出,足见与兄长有缘,莫如就由兄长取了,日后也好于修行上运用。” 浮云子虽是脸老皮厚,但也能听出义弟是在有心成全,心有所在,即时眼花耳热,可老脸也终究一红,好在他自有说辞。当下里先滋了一口酒,方遮羞红了脸眯了眼睛笑道:“入云你有所不知,非是我贪图这件宝贝,只是阿云你平日里总是在技击降魔法术上下功夫,但正经坐化修真上却少用了一分心力。哥哥我这三年来修习白阳图解和五雷正印也算小有进步,而那《内景元宗》我也修到了第三篇,自负虽不得大进益,但与三年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你这清净台擅于收敛阳气,若得运用可收转阴阳,正是道者炼丹时最大的庇护,仗此一物,至丹成时节宝气也不得升腾,恰可容我安心祭炼丹药。呵呵,我也入得峨嵋门下一甲子时光了,到今日才具道力制丹,若得丹成,倒了我一桩心愿。” 张入云知自己兄长诙谐风趣,但于正经道法上却是绝不敢开玩笑的,峨嵋为天下正宗,道法严谨,能自负炼丹者不独是法力高深,便是道法心术也是超人一等,今见兄长开口,知他于这几年内也是道法精进,不同凡响,心上喜悦,忙起身行礼与兄长道贺。众弟子见师叔大喜都恭身为祝,忙哗啦啦跪了一地与师傅进礼。浮云子多年道法不进,只在江湖上打混,与张入云结识后不足四年功夫,便得当日想都不敢想的境界,此时安能不心喜若狂,再回首五十年风雨飘摇,老道人虽笑的开心,但眼角处却不由露出些泪花。正在众人兴高采烈时分,忽听得当中道长惊呼道:“大伙且莫忙着高兴,这个!这个!师傅我一时想起来,虽然有了这清净台做庇护,只是丹炉还无从着落!入云啊,这桩事,老哥哥我还得和你好好商量商量!”一句话说的张入云打了趔趄,众弟子险险摔倒! 再说众人第二日晨起,祝玉柔领了师命,备了行囊挂了宝剑往东方护送灵龙女不题。张入云却早起,步得浮云子内室与其商量一事。老道人因昨夜高兴不防多喝了两杯,此时还未全醒,见兄弟于门外静候,忙披了直裰来迎。二人昨夜因弟子跟前不得详谈,如今才得了空闲将张入云出行这一年多来境遇道个周全。待听得义弟交待,果然已失了童身,道人脸色一黯,劝慰他道:“世事难料,兄弟即已出了心力便不用再多挂怀,许是你数中该遭这劫难,不然的话,你也不得西行万里,采了真经,又盗了龙阳,得今日功行了!” 张入云早将此事看透,闻言也只一笑道:“兄长不用安慰小弟,此桩事弟已不放在心上,今晨来请见兄长,主要还是为了红莲一事与兄长商量!”一句话说的浮云子好生奇怪,忙道:“红莲妹子怎么了?我看她不是挺好的吗?”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肆)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肆) 浮云子虽是口中这般说话,但脸上却有些尴尬,张入云见了如何能不知,当时便剖白道:“当日红叶禅师曾嘱我替她索回十三盘节,但小弟多年功行难有寸进,至使到的最后也只收得五面,最后一件威力至大的昊月钩也是假手于人取回。我今番特意绕了远路,不曾将两年前夺得的霜、火二节交于她手,就是怕红莲一将十三盘节到手,便行法祭炼复原,所以想与兄长商量一番,日后怎生应对。” 闻声老道人已笑道:“呵呵,老弟原来和我一样,也有些惧怕你那妹子!不瞒老弟,昨天我刚与那红莲大妹子打个照面,她那眼底寒光一扫便将我打得背上寒兢乱战,原来她如今已将蝎尾凑齐,照此推论,若得复合,这丫头功力还得大进一番。现今还有你和百草两人能够克制与她,如被她再得了功候突飞猛进,这二云观里以她本事最强,红莲妹子又火性,若出了乱子谁能制她,唉!想来着实有些可虑!” 张入云见老哥哥忌讳的却是红莲闹事,心中苦笑,忙在旁分辩道:“兄长所虑的倒不是入云最担心的,我只怕红莲复了本来,却容易沾染邪气,她上一番好容易躲过天劫得悟修行后,已犯了嗔痴开了杀戒。我只怕她今后易近妖邪,再堕魔劫,把千年道行葬送。” 听得兄弟心中所虑的是这一层心思,老道人也不由皱了眉一番思索,一时二人久对无果也想不出个对策,到底浮云子气性不够张入云沉稳,多时不得妥善计策,干脆拍了一记大腿说道:“即然想不出个善法,我看兄弟也不用太过记在心上,到底你我与红莲百草四人哪一个不是熬得几重辛苦才得今日,虽是各有各的苦法,但最终数中有定,四人也得聚在一处。红莲妹子有百草兄弟扶持,谅纵有些变化,也不至太过,何况还有你这救了性命的兄长在旁,顶多你自此后费些精神,时时看顾于她,等其得了**,归了宗元,便不碍事了!我呢!这几日里也将《内景元宗》精义教授于他姐弟二人,助长他两人一些灵气,也好修身静心,灵台清明,不使拙坠!”说到这儿,老道人又挠了挠后勺脑自言自语道:“再不然就找个比她更厉害的镇住她,呵呵,只怕这般人可没地方寻去!” 最后一句话倒将张入云提醒,脑海里第一个便是浮现隐娘俏影,心中忖道:“若是隐娘在世,虽则本领上不敌红莲,但必有法子克制于她!”只是隐娘身葬百花谷,哪里能够应援。再又想到秦红雪,欲领红莲前往进见,求其上清正法渡化,只是红莲自被鸥鹭子所伤与武当派已成水火,如何能得前去。何况要她受制于人,本就是犯其嗔性的大事。正在张入云连番思谋,兄长浮云子见他连连皱眉,苦自琢摩,想着他才回观不过一日,见其操心劳累,于心不忍,劝慰道:“入云你也不用如此烦恼,你多年奔忙,才刚回观不宜过多操劳,且先多多休息,此事我二人才合了百草小弟一同从长计议就是!” 未知道人话音未落,其兄弟已然举首,面上露了些古怪,却又有些轻松道:“有劳兄长挂怀,小弟方才已想到一人,想过几日再外出一次,去去就回,顺便也为兄长丹炉一事问些下落。唉!算来也是我的魔障,终究到了日头应该还上才是!”他一番话将老道人说来个糊涂,但从义弟脸上古怪又能猜得出其分,正在琢摩,又听他请自己于这两日先授红莲姐弟《内景元宗》以拖延一些时日,好容自己将月前收炼的龙阳尽全功消化容纳。 老道人闻言自是满口答应,当日里便将自己两年多来修炼所得悉数搬出,引百草二人观览择优修炼。果然红莲只在二云观中过了一夜便欲找义兄去取剩余两节蝎尾,幸是被百草劝阻,于她解释若得正经道法护持,金钩复原更添威力,而一旁又有浮云子正宗道法相引,这才终按下性子与百草一同进修起《内景元宗》来。如此张入云得了空闲,当时便在二云观内寻静室闭关精炼,直化了月余功夫才将一身内外功夫与龙阳煞气尽纳了一处。得此一番造化,张入云一身道法虽还不曾修得和光养蕴,不露锋芒,但已得水火相济,体内真力自此后源源不绝永无止歇。 待少年跨步出屋,穿回廊,入庭院,就见二云观中所有人等都在后花院内作耍,便是派出护卫的祝玉柔,与新收得灵龙女,还有山下救治少年的阿蛮也尽在其中。见张入云比自己预料的还早出关两日,浮云子知他自此神功已成,再无阻滞,心上高兴,忙高了嗓子贺喜。众弟子听闻,忙也伏身道贺。张入云不惯如此行为,早将五指拔弄,便生得气劲将一干人尽皆扶起。未逞想,阿蛮今得也列在众人群中一同拜贺,见张入云出指扶动她,却绕了几个身,重又跪下。见她出此行状,众人都晓得些意思,却不明言,只脸上挂了笑,退过一旁。 可不料张入云最不喜如此张智,见她反复跪下,反将大拇指一按,但听嘭的一声,刚气催处,已把阿蛮膝下打了一个窟窿,一时劲风顿起,把个阿蛮小小身子平空震上了半天。再听他冷声道:“有话便说!众生平等,哪个不是赤条条来去?如你这般作声作色,反倒叫人看了讨厌?” 谁想阿蛮自在二云观中修习近两年功夫,又受了白阳图解,内外几是皆修,被张入云震上半空中,只如一片浮叶与空中幽幽飘荡,待离地三尺,忽又一拎身,便是重得伏在地上。只是此一回却是单膝跪地,不如刚才倒地拜伏。众弟子见她露了这一手轻功都得一惊,只为这般身法,向是张入云平日最擅长的,不想今见阿蛮也是一般的迅猛绝伦,干净利落,几如自己师叔一般佳妙,二云观里再找不出第三个人去,焉能不惊。张入云见她果然一年来功行精进,且又得内慧,心上也是佳慰,见她换了单膝跪地,这才和了些声音道:“有什么话快些道来,我与你红莲百草两位长辈还有远行一遭,不要耽误我三人物程!” 阿蛮得此话,这才换了身,当时跪下与张入云叩首道:“小蛮打扰先生,只为求先生能受我做个弟子,好与先生学艺,从今后做个有用的人!” 张入云笑道:“我有什么好教与你的本事?再说你这一年多来,也受了些我二云观中的本领,只你现在这一身功夫,纵是行走江湖也已绰绰有余了!” 阿蛮闻言连忙摇头道:“小蛮求先生教授的非是这些技击练气的本领,而是想求先生教我如为丁山三个童子施救,能得治病救人的医术!” 张入云不想她会有此一说,疑声道:“这是为何?实与你说,我并不通药理,上一回施术也纯是与自己修行一途相关的旁末伎俩!”他这话一出口,忽得醒悟阿蛮的心意,不由回望一眼身旁兄长,果见老道人也是对着自己暗暗点头。 而阿蛮见张入云推辞却是有些心急,当时深叩一记,便见身前已显了一个深坑,额头浮土深印,急声道:“只求先生教我!我,小蛮以后想做个女郎中,好治病救人,再不收穷苦人一分看病钱!” 听得阿蛮一带一些装饰的直言,倒让张入云张了面孔,半日不曾言语,左右想不出个拒绝的话来,最后只得一声苦笑。一旁浮云子见状,知事已做成,忙命阿蛮行了重礼。只是他生性诙谐,至此不忘调笑,仰天打个哈哈道:“呵呵!你这小丫头也是嘴硬!当日教你拜师你不愿意,放着大师姐不做,却偏要做个小师妹?唉!真是不懂经营算计啊!”一番话说的阿蛮炭脸也得一红,不经意回忘了一眼灵龙女,好在这位师姐比自己年长,倒不算冤枉。 至此时,灵龙女才领了阿蛮上前,重又与其师行礼,只是知道张入云不惯做作,只深揖一记做罢。并回禀香萝二人已然平安送到山东老家,虽是途中小有阻难,但都不曾涉险,安然渡过。张入云见灵龙一月不见,虽在几千里往还多历风霜,但人物并不见萎顿,反因此身形挺拨了许多,气质也有些变化,甚是欣慰。上前吩咐道:“你一路辛苦,且在观中休息一日。不巧的是我今日就要起身外出一行,今后你且随你浮云师伯请教,你祝师姐道法精深,也好请其授益指教。好在我此一去不久,快则五六日便得回返,阿蛮是你师妹,也要好生管教,不要容她生事!”说完又得阿蛮一番训诫,便要上路。 浮云子见自己兄弟急于上路,问道:“兄弟这一回是去往哪处?可也说出来让我知晓放心才好啊!”他话里有些古怪,好似已知其弟去往何处,故意刁难。 张入云闻言一红,抱拳道:“兄长且在山上劳心照顾,弟去去就来,至于去往何处?一是弟月前说的百花谷。另一处,咳咳,也与兄长炼丹一事有关?早晚数日便回,还请兄长不要挂怀!”说着便领了红莲百草尴尬起身,一时飞逃也似直往西方去了。但留得老道人手捋五柳长须长笑,一众门人惊愕不解。 再说红莲在二云观中隐忍一月,幸有《内景宗元》修炼好打发时间,可心上总是挂念剩余的霜、火二节,今见张入云只一出关便领了自己去取,正趁心意,一路上正待高兴,不料却听兄长说道:“妹子还请稍耐心火,我三人且往西方走一遭,一来去接一群人物再往百花谷取双节,如此也好携众人认认路,省一番手脚,二来也为浮云子大哥炼丹一事请教前辈真人,好从容计较!”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伍)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伍) 红莲闻这一遭不是先往百花谷取宝,面上自然有些不悦,好在她这一月来受《内景元宗》正宗心法洗炼,气质已有些改变。何况二云观上都是正人,日夜受其浮云子师徒淘制,红莲一月来火性也大为收敛。要知浮云子在众云中道法本领虽居末流,但一身气质中正和平,纵有些诙谐却又极容易为人亲近。且他数十年江湖行走苦熬,遇人待物经验丰物之极,自有其精擅过人之处,不然也不得位居云龙之列。 一时上红莲皱了皱眉头终是没再多言语,张入云见之欣慰,又为多日不曾松动筋骨,静极思动,当时笑对红莲二人道:“我多日不曾施展筋骨有些困乏,红莲百草!这前去西地还有千里路程,我三人尽意与空中急驰,看谁的脚力最快如何?”百草二人都是初出茅庐,又是山野惯了的,闻声哪有不欣喜同意的道理,当时连连点头,却不妨张入云见二人首肯,已趁其不备,一声怪啸临空打了个筋斗,就听空中传来笑声人影一虚已是拖动着青芒走了! 百草红莲见兄长耍诈先行一步,且身影转眼就只剩一个小点子,纷纷娇声喝骂,遂也化了红云,白虹随后赶来。百草身形细小,飞渡长空时只一点光影还不现眼,可红莲只一起身便是红云翻滚,如万马奔啸,这还是她此次只为赶路不似上一番擒鸥鹭子那般尽意施展,可就只如此,少女身后也是裹了足有十丈宽窄的排云,行动间惊雷隐蕴,极是触目骇人。当先的张入云闻得身后奔雷,回首一看气势也是吐了吐舌头,再一回首,又觉百感交集,他三人今日这般明目张胆的与天际奔走,必为修道参玄,灵山妖异看在眼里,可如今自己三人一身尽皆本领,不比当年弱势,又哪里有人物敢来招惹自己! 三人你追我赶直飞了一个时辰,这才分出来高低,当下你终是红莲功高众人一筹,时间一长已是过张入云,将二人甩在身后,张入云虽未尽全力,但自知若以飞行而论,自己至多只能与红莲交个平手,长日子里怕还赶不上他。至于百草却比自己还要稍逊一些,但他这位兄长多时看望,又见百草总是只离得自己身后十余丈距离,并不见落后多少,知道这位义弟也是未尽全力,一直以来都被真正实力隐藏起来,如此看来有他在红莲身边真可让自己省心不少。待少年人寻看地头,见离目的地甚近,连忙作啸唤红莲驻身等自己与百草并肩而行,以免失礼于主人家。红莲争胜心切,自将兄弟二人抛在身后,好不得意,闻兄长呼唤还有些不尽兴,直又尽意飞了老远,这才收势将云头按落。自此三人并了一道,径往西方而行。 因是五月初夏天气,张入云三人飞纵晴空下,但见阳光明媚,万木葱茏,四野如碧,三人越往前飞越得山林锦秀,真一处好所在。红莲和百草往日太阴山故居,一年中三季都得披霜带雪,只盛夏时分才得见绿色,此刻飞纵在此锦林秀水之间,心头欢跃,好不快活。正在二人于风中自在,却见远处忽得空中纵起千百个墨点,也是飞纵绝速,于空中盘旋劲舞,好似电光流水一般。 红莲身为灵异,只一触眼便得心喜,一个振身便疾往前纵去。百草见状怕她生事,赶忙也从后撵上。唯张入云目光敏锐,当时已查得来物,不想一年不见竟繁衍了这许多,连忙也快步上前,只是才刚起身,便见对面一道青光一纵即隐,倒教少年人皱起了眉头。 再说三人势快,转眼便已置身当地,对面群鸟此刻也早惊觉来人,只是怕对方与自己不利,当时便排了阵势以做应防。可待定睛看处,来的一面三人里还有张入云,顿时去了敌意,当中仅有的三只赤羽其中一个更是一声怪叫,振翅朝着主人飞去。红莲不知它是张入云收伏的哀劳鸦,以为于已不利,又是双方都得火性相冲,当时振掌便要将其制服,幸亏张入云眼肯手快,抢先一步将她拦下,这才又招了那被艳娘起了名字叫“龙牙”的火鸦道:“一年不见,你也做了首领了!齐前辈近来可好?还有你三位兄长呢?还在前辈座下司炉吗?” 说着取眼望了一下龙牙身后,见另二尾赤羽比它还要细小,显是这一年内才化的羽毛,而再看龙牙,却比一年前健壮了许多,头顶红冠越发明显,身后翎羽末端也隐隐显了七彩,知这一群鸟儿在乐长老人门一年多来多有长进,一年里休养,元气已恢复不少。正待良言安慰,不料就见得远处玉母峰上又多了一道白影,飞行绝迹,快比仙剑,眨眼便到的三人面前,只将兄弟三人惊了一跳,再把眼细看时,原来却是白猿,未待张入云开口,老猿已是拜倒在云头开声说道:“小畜迎驾来迟,万请主人恕罪!”这猴子倒真机灵,当时拜完张入云,却是移动身形将个百草红莲也一同拜了,倒先叫二人有些不好意思。 张入云见才只一年不见,白猿竟能开动人语,惊叹之下也为其欢喜道:“什么小畜不小畜的!不想你一年多功夫,竟能开口说话,倒真是可喜可贺!” 白猿闻主人夸奖,也不起身又施一礼方回道:“不敢劳动主人贺喜!只为属下一年多为齐真人采药奔忙,真人见我辛苦略有微劳,于年前赐了属下灵丹一枚,才得化了横骨开了人声,如此都仗主人当年救赎,才有小畜今日!”说完欲再拜,却早被张入云出指点动将其扶起。可就如此白猿也只一身如披了银霜一般的长毛略有滑动,便将主人指劲消化,又施了一礼,这才立起身来。红莲和百草都得灵异中的能者,见白猿露了这一手,便知它本领实在不小,当时聚拢了过来,只是那白猿虽是一年中精进,却也知道红莲是个凶煞,不敢招惹挨近,见状已略移动脚步,竟不被人查觉的退了一尺。 张入云见它一年功夫,除两眼金睛,一身披毛,可举止行动却都已作了人态,不似年前还是山猿一只,知这老猿不比别个,一身功行底子打的极牢,今得在乐长老人门下服役,纵只一年功夫,必得了好些请教,度起功行,只怕再有个一番洗炼便可脱胎换骨,位列仙班了。少年人心里这般做想,口中也与老猿请教起乐长老人的近况。 就闻白猿道:“禀主人,今晨时齐真人曾命小畜在玉母峰外静候,有道主人今天午时必至,可没想到主人却早到了两个时辰,若不是。”说到这里,老猿却打了个哆嗦,才又犹豫着道:“若不是艳娘娘提醒,小畜还在后山置办果品,不得前来呢!” 张入云见老猿精鬼,也知避讳自己与艳娘一事,当时也不由自主尴尬起来,如此反引得红莲百草二人觅得些迹像,纷纷把眼看了过来。见二人双目精光火辣辣的打在自己脸上,少年人也不禁变了红脸,当下只随口遮拦命白猿带路,又与其说道:“你不要以什么小畜自省,即然开了人声便该起个人名!齐前辈可与你赐了名姓了吗?” 老猿闻声恭敬道:“回禀主人,真人他老人家只为属下是主人座下,有道不便越礼,要主人赐名才可以呢!” 张入云笑道:“这是齐前辈抬举我呢!无妨!你是数百年精化的老猿,论年纪比我长了不知多少,今得天地灵气,即能开口人言,便该自在行事,自己的名字当然自己取了才趁心意,何须分什么尊卑长幼,行这点挠人烦恼的俗径!”无如白猿闻声连连摇首,当时连急打比划只作不能够。张入云知这老猿精灵又有些酸气,见状也不再与它争辩,只道:“即如此,且待艳娘为了主持一个名姓吧!我肚里没多少墨水,还是艳娘作主比我来的妥当。”老猿闻得要求告艳娘,知道厉害,当时便不作声。张入云见它一年过后还是十分畏惧这位女主人,不由也是一笑。 一行人并那空中神鸟都是脚程迅速,说话间便已飞纵数十里,行至玉母峰前,张入云遁了后辈礼数,于半山腰上落下,步行上得峰上老人行居。行的半途便见清弦于山道显身,当时遇见连忙做一处亲近,清弦见张入云一年不见,一身气质只如换了一个人,只赞不绝口道:“张师兄一年功夫便得这般进益,真是叫小弟羡慕不已,你来的正好,师傅他老人三天前才刚起炉出关,如今炼得一炉丹药合该师兄有份,只是这一回来可得多住几日,自师兄上年远走,小弟这一年来于拳脚功夫上有好多不得解之处,趁这一回,师兄可得一总教我!” 张入云见清弦一年时光过后,还是如先时一般酷爱拳脚功夫,偏放着乐长老人一身绝学不太上心,真是连自己看了也叫无可奈何。只是闻他言道真人炼丹自己也有份,却又觉奇怪,正想要开口问询,见一旁白猿脸色有些古怪,这才若有所悟,垂首沉吟,面上终是露出一丝喜色。清弦性直,哪能料到张入云心中所想,为急于让眼前人见过师长好教自己功夫,却拖了他直往峰上疾行。 待众人进了医王行院,穿过前院,绕过正堂,就见后院花园上,老真人正坐在草地石桌前,围了茶炉烹茶自饮。张入云多是不见老前辈,此刻见乐长老人花下静坐,悠然自得,一如往常闲怡,心生尊敬,忙上前恭身施礼拜见。老人见张入云倨礼,忙笑道:“张师侄不用如此多礼,快快请起,一年不见进步如许,当真叫人刮目相看,只是你这一番造就,实在太过行险激进,日后可要好好化敛,小心谨慎,不要大意才好!”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陆)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陆) 张入云听得道长话里意思深长,忙屈身施礼道:“多谢前辈指教,只怪弟子愚昧,还请老前辈指点迷津!” 乐长老人笑道:“张师侄也无需如此烦恼,快快请起炉前围坐,我众人还是边饮茶边商议来的轻省!”说着又笑对一旁有些孱孱,躲在众人身后的百草道:“还有这位小娃娃也一并过来坐下,呵呵,不想能亲眼见得参仙,说来也是我这行医问药者的福气!”再又大袖一摆,开声请红莲坐下,一点也不为眼前姐弟二人妖身出世为意。 百草本来最怕生人,又因前来时知齐乐长是当世医王,算来更是自己的凶神克星,来到玉母峰后正一味的害怕,未想对方却是一个极和蔼亲切的长者。因奔行的久了正在口渴,一时将一盏碧滢滢的喝了个涓滴不剩,但觉清淳至极,非是那茶叶是仙品,便是煮茶的水和烧茶的薪柴以及装茶的茶具无一不是精心挑选的器物。当下里一盏清茶过后,百草倒是对个眼前老人大有改观,这才端端正正坐稳了身子从容了些。 再说众人坐定,当张入云再欲请教时,乐长道人已是先开口道:“师侄此番精进,虽说是行险急进,到底也是从容渡过,如今看来你确是修道艰难,不能以最正经的门径进身。可也如此你身边才得聚这多灵秀,以老夫来看,往后师侄的前景倒得看好,就是望你少做杀伐,还是以静心渡人为本!” 张入云听老人意思自己今后倒少阻难,心中一安,可想起自己做了鬼母门下授使,此事非同小可,赶忙说与老人知晓。果然长乐叟闻言也是一惊,他为修医术,精通易理,同辈人物中最擅前知,不料今番事却一无所获,只此一斑便知鬼母难惹,当时又闻张入云还授得一块夜精石,心上疑惑便命少年将其取出于自己一观。待后生将一方墨斗般漆黑,凸凹不平的方石取出后,老道人触目便是一惊,未料他这里才将心头惊疑压下,一旁老猿却是忍耐不住一声惊啸,原来它生得火眼与众人不同,虽道行不如老人精深,但也一样看出那石头的怪异。 而张入云也是一双神目无虚,当眼之前便觉这石头上的花纹虽仍旧是杂驳不堪的斑斑点点,但却和前番好些不一样。他也曾数度运动目力细观那怪石,但每一回都觉神魂有被怪石吸走的危险,如今有乐长老人在身旁,这才大了胆子运目力仔细观察,果然凝视良久后,被他看出那夜精石上斑点俱是无穷无尽人类的面孔,重重叠叠俱都堆砌在了一处,可偏又如深陷涡流中一般与石面上缓缓移动,每一张面孔都在尽力嘶叫,本来声音只细微的厉害,但少年人越看得惊心,耳边噪动便越是倍增,至后只震得他心神皆晃,两腋生汗,背心冰凉,若不是乐长老人见状在他肩头拍动,张入云还得沉迷于其中呢! 再见老人重又归坐,这时面孔上也露出了些不能相信的神色,张入云身为晚辈见前辈静思,自不敢打扰,只在一旁等候。而老人沉吟良久这才开了口疑惑道:“不瞒师侄,你来之前我已为了卜了一卦,虽则有些小烦恼,但却并无大忧患,可如今见这一方凶器,又不犹得不叫人心惊,谅来还是我修行有限,并不能知那鬼母的根底。纵有心帮衬也是有心无力!” 闻老人这般说话,怎不叫张入云心惊,可他生性不惧事,见此事难测,便轻笑道:“弟子无知蠢动,倒叫老前辈分心挂念,当真该死。方正我这条性命也是几次三番拣回来的,再要看的太重,反是无味,何况前一番弟子便在与鬼母对阵中死了一回,如今算来都是我平白赚回来的,还能再有甚妄想,我只一步一实尽心竭力罢了!” 乐长老人见眼前少年将性命看的淡泊,连忙安慰他道:“贤侄也不需如此,因我修道年浅不知精深才得不知鬼母根底,你不是拜见过石姥姥那般根深坚固的前辈仙人吗?如惹请教于她当能得些指点!”得老人指点,张入云也是不由心动,可只为这桩事便要再次惊扰绿孩儿两位前辈,又觉不妥,且香丘还要再过上半年光景才得回生,莫不如年后再往进见得好。 事即如此,张入云也就不再多想,当下又与老人提起自己师兄浮云子炼丹求炉一事。就见乐长老人哈哈一笑,不无称赞道:“原来令师兄道法精进,已可开炉炼丹,嗯,这可是一桩大好事。你兄弟几人多年苦修,到的今日也算是开花结果,有见收获了。只是我道法与你师兄各有不由,丹室中各般炉鼎倒不好相借,这可怎么是好。”说完老人便得垂首沉吟,思考半日,忽得双目生光,展颜笑道:“有了,与我玉母峰往西不过百里处,便有当年桐柏老人沈清奇的故居,他是雪山派门下,虽与你师兄峨嵋有些不太对路道,但却总是玄门之下,好过我这一门。且他雪山派少清道法绝然,威力奇大,你浮云子师兄自幼少习峨嵋正宗心法,倒与之有些相合,甚是得益。” 张入云得老者提醒,立时便想起当日自己为尸姬重伤,也曾在桐柏老人洞府内躲了一宿,此时回想还能记得洞府所在,只是心中奇怪,再问乐长老人道:“禀前辈,那桐柏老人的洞府弟子也曾经探访过,只是记得并无什么丹鼎之类的器物啊!” 齐乐长见他追问,欣然作笑道:“那丹炉也是他多年心爱之物,怎能平白空置在洞府,若为凡人无意得去,倒是一场罪孽。你今番再去,只管往地下去掘!”说着想了想,却又改了主意,取指蘸了茶水,唤过在静立一旁多时的白猿,于其掌上画了一个符篆又道:“这桩事还是再劳你这老猿走一遭吧,有这一道清符,遇山开石便如触糜粉,这两下里又近,恐怕一个时辰你便能得往返呢!”白猿得老人命,当时便拜退,又为此番是为自己主人办事,加意的殷勤,有心卖弄,当下倾力一个振身,众人就觉眼前银光一盛,耳边只听得一声清微的呼啸,那老猿化作的白点,便已是挂在玉母峰外群山之间,再一个抖动,便已不见了踪影。 它这番卖弄,只激得好胜心强的红莲冷哼一声,乐长老人则在一旁抚须夸奖道:“呵呵,你这只座下白猴子,一年多来倒真帮我好些,省我不少繁琐,此番随你回二云观,老夫可得授它些好处,以慰它一年辛劳。” 张入云此一番前来,本只想求丹炉,并未有想携回白猿的意思,今见老人开口,忙道不用。不想老人却道:“不必了,我得师侄相助已省了好些心力,今后再有几味灵药,一来必得自己亲临,二来也该清弦走动走动,这一年来他功课不得进益,正该行走经历吃些辛苦才是。何况你二云观日后人气日益兴盛,此时也正需得它前往服役,采药炼丹有这老猿看顾确是合宜。”少年闻老人说自己二云观日后人丁还有兴旺,欲待再问,却为长乐叟查觉自己失言,再不得提及。 时过半晌长幼又得一番叙谈,老人见已近午时,而少年人却仍旧一直与自己请教,终是开口轻笑道:“你这孩子在这里与我纠缠半日总也该有个了时,如此这般长久坐在此处尴尬也终究不是个办法,还是快些去吧!我看到午时那老猿也该能回得来,难得今日这我里人气旺盛,一众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岂不是好!” 张入云为老人点破心事面上一红,再不犹豫,连忙站起身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半日里也是如坐针毡,总是要见的,不如痛快些为好!”老人闻声不禁大笑,少年人则行了礼站起,往后堂行去。红莲百草见状不知端地,欲待跟上,却忙被乐长老人阻住,遂又吩咐清弦至厨下造饭,好为众人接风。 且说张入云穿过后堂,行进艳娘昔日旧居探望,不想室内空无一人,少年人心中不免一惊,略作寻思,便举步往老人收藏药典的书馆走去。待置身馆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笔墨划动的细微声,当下张入云进了房内绕过一段书柜,就见得佳人身背对着自己立在案前,蘸墨在纸上细细勾勒。多日来张入云几番思量见了艳娘该如何应对,可到了临见面的一刻,却早将往日准备的言语忘了个干净。再见她长身玉立,一身如笼青霞,烟岚也似的绫裙袭身,虽比往日素净,却将丽人装点一副清灵气,迥不似往日娇艳。当下忍耐不住,终是开口唤了对方一声。不想对方却如未闻,依旧笔尖划动,在案上书写着。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张入云只得皱了皱眉,行得两步,置身于隐娘身后瞧她在书画些什么。 仔细看时,原来艳娘亦如即往的还是在案前抄写药典,就见她笔尖点动,一株兰草便得跃然纸上,且精微细致,竟比原图还要生动。如此这般情景仿佛又回到当日,张入云不禁又冲口赞道:“还是你厉害!又得手巧,又得满腹文章,只这几笔便将这异草画描的如此精致!”他不意之下,便是冲口而出,待发觉时却见自己竟如往常一样的随意自在,迥似忘了两一番经历。不由一阵心惊,默然垂首,却又见艳娘粉颈正离得自己眼前不过两尺距离,温暖馨香好似腻玉当前,当时心中一阵荡漾,竟忆起昔日与艳娘寒窖中火辣缠绵,此欲念一生,张入云便是激令令一个冷战,正在如坠冰霜一般尴尬,却听见眼前佳人丢了笔,轻启朱唇冷声道:“你不在前院和齐乐长老头子叙旧,却跑到这里做什么?难不成那糟老头子竟答应你,传你炼剑的法门了吗?”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柒)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柒) 张入云本还难堪的紧,未知对方开口后,语气声音无不如旧,顿时一阵清松,想也不想便答道:“前辈倒是没有恩准,只是我见你多时不出现,故前来寻你!” “哦,这我倒是不曾想到,你才得大半年不见,本领就长了这么多,看来定是连番奇遇,如今你内外兼修,该是趁心如意了!”艳娘哼声道。 张入云见她口气虽强,可话里却又得幽怨,连忙解释道:“哪里的事!我这一点微末功夫,远未能登得上抬面,如今来寻你,也是想请你帮忙。” 听闻对方寻自己帮忙,艳娘心里心思翻涌,当时忍耐不住回过首与面对张入云道:“找我帮忙!帮什么忙?你不是从来都不求人的吗?今天却又来装什么矮子,找我帮忙?” 见艳娘回首,张入云正要回答,却又见眼前一亮,原来艳娘此时一身青装比往日清淡不少,半年多来在医王教下修修,周身气质也是清洁灵静,可待对方正了面回顾佳人俏面,依旧得妩媚动人,娇艳欲滴,只与昔日一般无二。不自禁张入云倒是大为清松,当时就道:“呵呵,方才我还好生害怕,今见你与往日一样,倒是不用再做担心了?” “你害怕什么?担心什么?倒是说来我来听一听!”艳娘不想张入云竟忽然转了笑脸,难得她脸上竟然也泛了一层红晕,只是咀嚼少年人话里意思,眉首又是一皱,故此气声道。 被艳娘逼问,张入云先是一惊,他自然是回答不出个所以,是以只能转了话题道:“这个!被你问的太急,我一时倒给吓忘了!只是我这一次真的是来寻你帮忙,想请你和我同去二云观,近来我师兄浮云子道力大进,已可炼丹问药,观里又人丁兴旺,诸事俱繁,却又少聪明能干的人调理,所以想请你前往帮衬主持。” 艳娘聪明绝顶,闻张入云如此开口,虽有相请自己帮忙的心思,但真实意思却不在此,到底两人过去一桩尴尬,便是机智如她一时也难猜对面少年人心里意思,为此只得又道:“你二云观里那五个女徒弟哪一个不是千灵百俐,随意挑拣一人,都能将那观内事处理的景景有条,偏要来找我做什么?” 这段话张入云倒是早有预备,闻言答道:“若论灵俐,玉柔五位姊妹倒是合以堪用,只是近日我义弟妹二人也投至二云观下,他二人都是山野脾气,我在的时候还能听从一些,若我不在,只怕浮云师兄压不住他二人,而玉柔她们辈份更低不便管束,所以想请你走一遭。” 艳娘闻声冷笑道:“我算是什么人?怎配教训起他二人来,何况浮云子那老道士我看了就讨厌!那一班小丫头也不趁我心意,何必无事自找!” 张入云见艳娘拒绝忙道:“这倒不用你在意,我这一次来就是想请你回二云观里与我众兄弟一同结拜,从此做了异姓兄妹,自然好管束他二人,再说你一个人留在这玉母峰恐也太过孤单寂寞,二云观此时倒比原来热闹得多。而且。”说到这里,少年人又脸上一红道:“而且我近日也收了两个女弟子,也好请你瞧瞧她二人日后可有造化!” 艳娘见张入云竟有意与自己拜作姐弟,她心思灵巧深智,怎不知对方用意,正待开口喝问自己与红莲百草二人连面都没见过,怎能结义。再又听张入云为自己一人独留在玉母峰上担心,眼里当时一黯,怪罪的话终究没有出口,思绪纠扯做一处,想了好久到底开了口道:“好!我就与你兄弟几个结拜一场,不过话要说好了,等结义之后,你和那老杂毛可得小心被我好好整治,这都是你自找的,到时可不要吃了苦头反悔!” 见她终究答应,张入云长吁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如此作为有些委屈了艳娘,但左右也想不出个更好的主意,何况艳娘一事他终究放不下,如能自从后当真做得姐弟一场,倒好了自己一桩心事。正在少年人心头动念时分,却见艳娘已是行前移步,见张入云还驻在当地,却伸手一把拽过他衣袖道:“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早些到了你二云观,早结拜了,我也好早些整治你兄弟几个?”听得艳娘说话时一副咬牙切齿,张入云当时连连苦笑,心中思忖待回山后,浮云子若得知自己自作主张,将艳娘纳入一伙,老兄长只怕比自己还要担心害怕,不由心中祝告,只望浮云子能原谅自己一番苦心。 再说艳娘莲步轻盈,虽然手里拽得个张入云,但一路行的甚急,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行至前院众人围坐的石台前。她素来性傲,在长乐叟门下多时也一直不曾礼敬,反倒是老人家见他二人终于从后堂中出来点首与二人示意。而坐在一旁的红莲与百草见兄长入的内厅好一会儿功夫,却陪行出来这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当时俱是一惊,百草性灵见艳娘眉眼身行间尽是一副娇媚凶煞气,心里害怕,不由便往红莲身后挪了挪。而红莲虽是妖妖身,但天性也是爱美,见艳娘美的惊人,不由自主便将自己与其比较,一时便有了些敌意,好在只是心里计较些争胜的心意,并不是与人为敌的杀伐气,再后来又见艳娘与兄长甚为亲近,便连最后一点疑惑也是尽去了。 就在众人相互打谅时,就听见空中清啸示警,转眼银虹倒挂,就见得白猿已自天上飞落下身来,早拜众人身前。张入云知它礼数周全,落地时鸣声示意,才作了清啸,可艳娘却是和往日一般,对其冷言冷色,当时便又是冷哼一声。 而待老猿落地时,就见它掌中正托了一件不过两尺方圆,一尺六寸高下,通体似火一般的矮鼎。张入云道法在众人是最差的,因不知内里玄妙,见白猿一番辛苦才得来一件这般小的炉鼎,心中不免疑惑如此小的丹鼎,携回山去,一炉可熔得多少丹药。 再说乐长老人见白猿将桐柏老人混光鼎取回,当时细观之下连声称赞,见张入云好似不明白,便与其解释道:“这混光鼎虽难比当日九疑鼎一流,但也不是俗物,‘和其光,同其尘,混和随定。’呵呵,堪称神器也!且这鼎神奇,无论制丹炼剑都可完备,有此一物,待你二云观日后兴盛,恐要占它好些益处呢!”说话间老人又定睛将那宝鼎细观,遂又笑与白猿道:“你这猴子在我门下不过两年功夫,却也有这等进境,实属难得,这宝鼎被你拘法掩了形迹,但到了你主人面前,也该施法还原才是!” 白猿只为那宝鼎神光冲盈,所以才行法拘束,今见真人开口,当时连忙将混光鼎置于地上,手擎其中一足,指尖点划,口里称颂,即时就见得火光冲天而上,一径火光便如立柱一般冲天而起,鼎身也在同一时刻大了三倍,变做七尺方圆,四五尺高矮,通体赤光索绕不绝,好似密密的裹了一层云岚一般。 乐长老人见那宝鼎果然灵异,宽袖一拂,宝光便已为其袖袍下生的清风掩息,这才露出原是深紫色的原身。到此时张入云才得看清楚,见鼎身上满是图腾古文,纵被老人行法紧闭仍旧一般的不时精光乍现,难以尽掩其锋芒。老人在旁看得仔细,又道:“瞧年历,这鼎只怕也是上古留传下来的,入云你异日有哀劳鸦司火,可添这混光鼎三分火候,如此你与浮云子兄弟二人初炼丹药,就怕一举成功,比同门修行者还要强上不少呢!” 张入云闻得老人还要将股径的哀劳鸦送回,本待谦退,但想着自己兄长浮云子头回炼丹,诸般事还是越妥贴些越好,为此也不再拒绝,忙恭身谢过。如此倒换得乐长老人一声清笑,连道他连自己是其主人都忘了! 众人观玩那混光鼎半晌,清弦也在厨下将饭菜置备,召待一行人入座。长光叟一身法术不入佛道,并不绝晕腥,是以也一同入席,反倒是百草和红莲自来都是素食,倒让清弦又换了好些异果奉上。至于白猿哀劳鸦则各归山林自在觅食,一众人连乐长老人都是个好酒的,便是百草也能饮上几杯,一席下来除艳娘外个个都喝了个三分醺色,直至申时才撤了席。 自此后张入云一行人,直在玉母峰上逗留了五日,其间红莲虽然有些焦急,但无奈清弦将张入云缠住,日复一日只缠着他教授自己技击本领,自己这位兄长五日下来简直就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至于百草却被乐长老人唤去,申百草是天下奇草中的领袖,便是乐长老人不能分辨的异草奇花,到了百草手里,只略做试探便能查觉出其中药性生理,老人即是药王哪有放过眼前奇人的道理,一时师徒二人将个张入云兄弟二人俱都粘住,几到了出入起止都要做了一处一般。 为此反落得红莲与艳娘终日相对,她二人都是气傲,本不能轻易接近对方,可二人到底气性相类,红莲是天性凶顽,艳娘则是生性毒辣,纵是开始时均自眼高于顶,但相处之后,却又觉兴趣相投,做一块处甚是相宜。何况艳娘为张入云先时曾有道自己管束红莲,当时留了心,她心机深沉,手段高强,只放出一点心思,便将红莲逗哄的言听计从,好似交契了多年的老友一般,纵是张入云不于红莲有道日后与艳娘结义,就其义妹此时心思,也是一百个愿意。 再说五日过后,红莲终为蝎尾一时事急不愿再拖延,脸上见了急色。而乐长老人也早算得停当,这一日唤了众人前往前厅,有吩咐有话要与众人细说。张入云这几日被清弦纠缠不过,早想见机请教老人机要,闻命自是欣然前往。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捌)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捌) 待张入云率的义弟义妹来到老人跟前,就见艳娘、清弦也得在列,连白猿和为首的赤鸦也驻在台前。长乐叟当时正与艳娘说话,见了三人近身自然住了口,未等张入云见礼,老人便已摆手与三人笑道:“我也不惯这多俗礼,入云贤侄你三人且坐下,我有话说。”张入云心上尊敬真人,闻言依旧恭身方才落坐,只闻老人开了口道:“我知道你兄弟姐妹还有些事要急着办,这几日里清弦把你纠缠的够呛,如今也该当早些放归你回山才是。你心中为红莲姑娘担忧一事我也有些分晓,我只道些计较与你兄妹二人听,可妥当吗?” 见老人垂询,张入云自是起身听命,连道不妨,直恳请乐长道人指点。见状老人才笑与红莲道:“谢姑娘,老夫知道你有心将旧体复圆,好整就的一身功候圆满,藉此也可功行大涨。只是我心些不入耳的话要劝一劝姑娘你。你自出身赋承凶戾能修道今日实动了大毅力,五百年大劫渡过也极尽一番辛苦,为此连这法体都毁损了好些,但你十三节盘尾虽然宝妙非常,却也是你凶性所化,如今即得离体,以老夫拙见,还是毋要还归本来最好,以免再坠劫难,到头了为求激进反误了多年功行!” 谢红莲自这双长尾离体,无一日不是苦心盼望能收整原体,今闻长乐叟要自己临到最后一步放弃,哪能听得进一些,当时变了脸色,若不是有张入云与百草在身旁,只恐已经嗔怒拂袖而去。谁想真人见她变色好似早已谋定,即时又笑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劝你舍弃这十三盘尾,只是不想你还复其本来,若以其天材宝质,另造一些新的法宝一个趋避凶戾,二又为原胎所化同样也是厉害非常。两面算来,岂不是更好!” 不料真人原来是如此作想,红莲这才稍收了一些心头火,可她整日里便是想着恢复真身,到时可仗金钩叱咤风云,如再连了别物,总及不得原来,可她也是千年苦修,知道老人所言非虚,也不由犹豫了起来。而张入云在一旁为老人所想,心中暗赞高妙,当时请教长乐叟道:“就不知造祭一件什么样的宝物才得妥当,不使威力收减,还请前辈再行赐教!”乐长老人知张入云定会有此一问,笑答道:“以老夫见,红莲姑娘最好是将十三节盘尾合炼一件护身防具最佳,借此可将这十三面宝物中戾气得最大的消融,又为这盘尾十三节,内藏五行水火风雷,制防具则最佳,何况今后成道时节以此渡天劫岂不是更好!” 得老人这番话,便是一旁百草也觉齐乐长极有见底,他姐弟二人苦渡五百年大劫,百草生性胆怯柔弱,能得绝坐的护身法宝渡劫,又不会因此与人结怨持法宝伤人,在他来想自然是最好的。可红莲与他气性不同,值此之际,还是有些不趁心意。老人见,微笑不语,当下重又唤过艳娘,与其和声道:“夏艳娘,你在我这玉母峰上一年半的时光,虽说从不与我请教,但你聪明伶俐,只在后院中观览群书便已习得一身医术,若细论起来怕是我大徒儿也有些不及你,纵是你心傲,到底也算得一番你我师徒缘份。再后来,你在这半年来又为辅助我炼丹药出得不少气力,今番你即将离去,怎说我也该留一信物与你,也慰你在我门下一场!” 说话间便从宽袖中慎重取出一泓碧玉,付与艳娘道:“这是我当日在玉母峰立行居时,坐守十六年才得到手的遐观宝玉,此物光可鉴人,可照人神魂幽骨,日后你每日持此玉坐功,若得法修行,三十年内可将你魂魄凝聚,凶性涤除。”说着又侧首看了看张入云,方又道:“也就不用再劳入云为你跑一趟海外,去寻那天一圣水了!”长乐叟这最后一句话,只将一旁年青人惊的将身一震,不想老人家修行造化,洞察秋毫,连半年前自己为老人一句话心动留意都得明察。 再说艳娘,见真人赐自己奇玉,倒是未有一些拒绝,即时取在手里,待拿在掌中,就见不过是一如锥状一尺三分长的青玉,上宽下窄,并不见有多精奇,但偶一精光泛动,却似碧水洗入人眼一般,将她打的一身清醒,细观下,见在宝玉背面浅浅刻了“遐观宝鉴”四字,艳娘聪颖,望之便晓乐长老人用意,知这是一方奇宝,可嘴上仍不依不饶与真人道:“老爷子,想我改恶从善,遇事淡泊周详,做个清静良人吗?哼!天下间可没你老头子想的那般简单容易。”正在张入云为她得奇宝非但不领情,反还讥讽奚落老人,苦自皱眉时分,却又见艳娘又撇首柳眉冷挑沉声道:“不过我确是看了你好些经典,本来不值什么,但今番再得你这件劳什子,两厢添凑,还是谢谢你吧!”说着竟以手敛衽,朝着老真人一福。艳娘礼下于人,这可是张入云想都不曾想的事,当时双目精光闪烁,眼里即如看见一片光明。 见艳娘与自己行礼,乐长老人轻笑摆手,遂又与艳娘道:“这遐观玉为我多年熬炼,其性又是纯和,日后红莲姑娘若仗你取此物镇守,再经那混光鼎祭炼,可致十三节盘尾灵性不昧,威力不着伤损,想来若是能如此,谢姑娘你该不会再做多犹豫了吧!”老人起始与艳娘吩咐,语毕却已是朝向了谢红莲。 到的这时红莲才得点了点头,百草见状大喜,连忙上前拐了她手,口中呀呀而语,忙着在一旁安慰她。长乐叟见此事终得化解,心中甚慰,却又唤过张入云近前,命清弦将一葫芦丹药交于其道:“这是我炼得一葫芦三十六料瑞风丹,这两年来白猿火鸦为我司炉采药花了不少气力,贤侄日后回山可不要忘了多赐它几个一些,也不枉我门下一番效力。”他这话一说出,远处阶下的白猿还能持守,其余三只已是三尺见长,头顶显了赤冠的火鸦闻声却是耐不住性子,齐声欢鸣,只是到底老鸹子出身,纵是开心欢叫,其声也是难听噪耳的厉害。 再见乐长老人又取了一羊脂细玉瓶递于少年人道:“这是水火龙虎丹,药力不小!我近日一炉不想竟得了五料,今且送了你三粒吧!” 张入云闻老人总共才得了五粒,却要赐自己一多半,当时惶恐,便待推辞,不料长乐叟早笑道:“入云你也不用推辞!我这一炉丹药本指望能得两粒便已足够,可未料因得白猿采药完备,赤鸦司火纯青,艳娘调治精细。不意竟有五粒之多,呵呵,想来也是福缘到了!我知你性情,不喜仗药力提拔,但如今你二云观内,门人弟子众多,日后人丁恐还要兴旺,有这龙虎丹在,到时择忧而选,即时添长不少火候,也好助你一臂之力,岂不是好!”见真人这般指教,张入云才将那灵丹尽数收了,老人见诸事都得周全,心上欣慰,即时道:“好了,在我这玉母峰上你众人也耽搁了多了,趁天色还早,只管赶紧上路吧!日后有暇,入云你尽管携了门众前来,我虽是道法算不得精严,但小小一些指教怕还是添为助益的!”众二云观闻言大喜,得老人这一席知今后不但可以常向往来,还可于修行上求助老人,得这般前辈真人指教,只比自己一意修行强得太多。各人俱都感激不已,其中犹以百草和白猿最为心动。 说话功夫,张入云便率众离了玉母峰,他兄弟来时只得三个,回转时分却是为首裹着七八道精光,其后还得黑压压近千只神骏异常的哀劳鸦。声势豪壮的吓人,为免生事,张入云只得领了一行鸟兽飞纵在绝高天宇上。数时辰过后,为途中顺道二云观,少年人不欲携了这多鸟兽示众,倒让百花谷隐秘泄露,当时唤过白猿,依旧将混光鼎交于它,让他领了群鸦先回二云观,行时收敛气性,不要打扰任何人。而艳娘却爱那龙牙堪用听话,当时却将其留下,其余哀劳鸦尽由三只老鸦带走。 再说剩得四人一鸦再往东行,飞纵不过半多时辰,便与百花谷中密林降落,可不料临到了地头,却让张入云大吃一惊,原来待其到了山谷之中,竟见得漫山遍野的香雾足有数十里,将个百花谷四周群山围了个密不透风。纵是张入云多年苦修得来的慧目,到了此时也不见功用。虽说那香雾清淡,但云透深处,任少年人如何逞动能为也见不得个仔细。 无奈之际,众人只得索了山道而行,红莲性燥本有意仗自己毒火,施放出来将林中云障烧个四散,可百草却分辨出这香云似是仙家一流置办的法术,一来此处是兄长藏匿难女们的重地不该毁伤,二来眼前云幛神奇,纵是姐姐施动本领,怕也见效甚微。而待四人入了云障内,不多时上却又转出林外,几次都是如此,艳娘、百草均是精晓五行精奥的奇人,可如今却也一般的不见功效。正在四人大眼瞪着小眼,连张入云都有些不知如何举动的时候,却听见山径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过多久,便见有两人从雾中深处走了出来。举目抬头,正是张入云与隐娘遗冢前见过的女大侠和轻风。 二女本来只在香云深处试探,见来的四人均甚灵奇,不由心里有些惊恐,小心隐匿窥探,他百花谷成日都在担忧为乾坤教知道自己藏身所在报复,所以个个女子平日里都深具戒备。之后到底轻风人较精细些,见其中一人好似百花谷男主人,当时渐渐耐心趋近,见真是张入云,这才赶忙自云幛深处奔出,急急拜倒。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玖)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玖) 待张入云命二人起身,因心怀疑问,忙问二女这百花谷外的烟幛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二女中轻风人精细些,闻命恭身答道:“主人不知,自当日谷中姐妹绣的祥云和凤图交与地藏娘娘后,不过十日便又织娘前来恭贺,原来那祥云图虽与瑛仙子所织绣物赌斗未能得胜,但也并不下于她,后得了个平分秋色,两方仙家俱得欢喜,为此上地藏娘娘加意的赏赐谷中姐妹礼物,本来还想赐我姐妹们一方困龙印永镇百花谷水土,但被瑛姑姐姐与赏雪姐姐为这神印与腾主人名讳相冲婉拒了。 后来,娘娘才为我谷中女子本领低微特意将这万里起云烟赐与守护,虽则瑛姑姐姐说自己修行不足,但已可将百花谷五十里范围内尽皆封比。又怕主人回谷不得门径,终日里派我姐妹们在雾中守候,只今日不想主人从天而降反落在谷外驻守姐姐身后,才反被我二人看见,如今且由轻风带路,主人随我二人入谷!”说着轻风便将手腕一抖,即时一道金光纵过,但见得前路风起云涌,张入云四人多时不得化解的香雾竟在这片刻间为轻风施展的金光映射出一条云路,甬道一面正得见谷中香田。 张入云目光敏锐,见轻风起手时,掌中便有一道金符闪现,知道这定是谷中女子每一人都得俱备进出门户的秘法。当下就连他也看不出其中神奇,不由间回望了身旁艳娘一眼,却见佳人也正目注于已,见张入云望她,立时面露不屑,叱声道:“我看你这谷主做的也真怨枉,如今连个自家门户都不能进,反还要手下女子提携,真真可笑之极!”张入云为她平日嘲讽惯了,自然不放在心上,见谷中女子得了神物护持,隐娘肉身自此更见安稳,自己反倒由衷欣慰。而红莲百草也大感兴趣,尤其百草五行秘术精湛,半日里徐徐而行,不时张望,一心想窥探出万里起云烟的秘密。 当一众人行至谷内,早有女大侠抢身禀报了瑛姑,众女也携幼在谷口山径上驻身等候。张入云不喜这般阵仗,但想着这一回自己将百草和红莲也带来了,日后二人若再独自往来,先与谷中所有女子见上一面,也得些方便,便也作罢。而众女见张入云不但带了两位生面孔,连上一番当众毒害他的艳娘也得一同前来,心上不由一惊,好在艳娘此一番一身戾气好些收敛,这才让赏雪、瑛姑略放了一些心。 可艳娘高傲又聪慧,见为首的二女眼神不定,自然猜的对方心理,当时反显了些嗔厉,装了些颜色,又回复往日周身戾气,被张入云惊觉只能摇首作罢。而红莲则一心想着自己剩余的两面盘尾,焦急心思显于面上,少年人见状忙先请瑛姑将霜、火两面盘节取来,又转身请众女携幼先行归去,不用为自己进谷多作周折。瑛姑见张入云有意与自己商议事体,便也不再多礼,命众女回返,只留下闻雨和翠微为首三人,领了张入云四个于议事厅来休息。 待众人落坐,不多功夫,赏雪便双手捧了一方朱漆红匣入得厅下,红莲见那红匣上宝光萦绕当先便跳起身来,一把将赏雪手中物夺了过去,反倒将她唬了一跳。正在赏雪惊慌时分,就见面前赤、白两色大涨,一时里寒风炎流扑面,半面身子冷热数番变幻,只将她打个措手不及,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张入云见红莲一得最后两面盘尾,面色大变,禁不住的立时里展完开来,转眼再看赏雪四女即时被其盘尾威力冲撞,面显不支的神色。正待出手将红莲手中舞动阻住,不料耳闻娇笑就见眼前宝光惊爆,一时里连有十余面精光闪烁的宝轮一一升起,精光万丈把个众人眼睛几乎都灼瞎了,再听一声巨响,那议事厅木梁再经不住红莲蝎尾宝光映射,轰的一声已自塌了下来,也幸的厅内众人都是一身本事,纷纷及时闪避并未被砸伤。 再说张入云见红莲将十二面盘节祭起,面露狰狞只在冲天而起的光轮下声声娇笑,至后面上显了些犹豫,可终忍不住,自怀中将昊月钩抽出取在了掌中。百草见此面色大变,忙跃身而出,便欲将宝钩夺下。未想平日那般爱护百草的红莲至此一刻却作了凶性,振臂一挥便将百草小小身躯甩飞了出去。见姐姐发了性,百草忙以声与兄长示警,见此张入云知红莲背了前约,有心即刻便将蝎尾伸拢化了原身金钩。眉头皱处,忙将真力提动,本想用拳劲将十二面光轮打散,但又怕伤了红莲,只得将流星指套在掌上,一个纵身欲空手夺的一两面,先将红莲神智催醒了再说。 不料张入云这面才刚晃身,便见一道青光冲起如夜下月光般轻洒在了空中十二金轮上,当时青莲便得周身一抖,手中昊月钩宝光掩息,空中金轮光华也随之黯淡了不少。张入云回首看去,就见艳娘已将乐长老人亲赐的遐观宝鉴祭出,一团青光正射在了十二盘尾上,看情形,这宝镜竟有挟制蝎尾的意思。正在张入云欣慰,对面艳娘却已作了色,立时骂道:“你是死人啊!没看见我初将这牢什子取在手里,还不能尽行发动效力,何况你这妹子蝎尾何等厉害,我怎能长久治得住,你还不快把她的昊月钩给夺下来再说!” 一句话将张入云提醒,忙顿足拔身再起,遁光拖动立时便晃至红莲身前。可红莲事前也听见艳娘一番话,早做准备,见兄长冲了过来,反手便将宝钩切出,竟向张入云杀了过去,好在她还留有一些神智,终是没有刺向张入云要害,只是奔着他的肩头切下。而此刻的张入云却为心上挂念红莲失智做出甚歹事来,当下再不犹豫,双手如舞月轮一般的圈出,但闻红莲口底一声惊呼,眼前金光一噪,手中昊月钩已是冲天而起。正待她跃身相夺,就听耳边一阵劲风掠起,香肩受力一沉,身子已不用向下坠去,而兄长身形却是电射般的冲起,揽手便将宝钩收在掌中。再待红莲振身又起时分,百草却早从旁飞掠而至,连连将姐姐身躯晃动,这才终让对方神志有些清醒。 而那空中十二金轮自少了红莲主持,也纷纷殒落了下来,张入云见自己即然出手,索性人在空中也将剩余盘尾尽数收了,放在腰间囊内,可十二面盘尾聚在一处仍旧是精光四溢,纵是张入云皮囊也堪称一件异宝,依旧遮拦不住其中宝气,正在少年人犹豫时刻,耳旁一阵劲风渡过,惊疑之下揽手已为他收在掌中,相看时,原来是艳娘的遐观玉,再闻艳娘说道:“将这石头和那十二面镜子放在一处,便可镇了,只是你手上这昊月钩不能同放在一处,你妹子又将它看的和姓命一样,还是先还于她吧,免得她日后伺机抢夺反为不美。” 张入云闻声大喜,忙笑与她道:“还是你精细聪明,今日要不是有你在,只怕这百花谷要被红莲毁个一多半!” 艳娘不屑道:“不用你虚情假意的夸奖我,我知道你是故意这般做作,你天生不是这般人,何苦勉强自己。” 张入云摇首笑道:“所以我才说你精细聪明啊!”说话间,便将昊月钩抛还于红莲,先由百草照顾她,再转身与瑛姑四女道:“我这趟回来,本没想多耽搁,如今你四人也看见了,只怕再多留一日,恐都会生出些乱子。我这两年来虽有精进,但于法术秘技一门却没甚进展,且正经道法又有好些疏漏,如今这一番前来,一为索回盘尾,二想打了谷中姐妹几个到的二云观里,由我兄长浮云子教授正经道法,待的日后,先行的女子可再回谷中教习其余诸女,依你四人看可能使得?” 瑛姑四女闻今番可随张入云一同前往随待,四人到底都是年轻少女,多年在谷中潜心修行静极思动,也极欲到谷外行走,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不知该由哪几个前去才是。张入云随性,见状只说由她几人自己商量,而他却并不指定要哪一位。为此上,四人不免一番谦让,到最后终是瑛姑身为群女首领下了决议,四人除她留下外,其余三个均随张入云前往二云观习艺。 少年人见众女分派妥当,便上前将乐长老相赠的瑞云丹留了十粒与瑛姑,又命众女先回返收拾行囊,自己却孤身一人往隐娘存身竹庐探望。而留下来的百草见姐姐一发性便将谷中建筑损毁,心里惭愧,连忙施法将议事厅修补完缮,又取出些丹草送与瑛姑四女,以作小小补偿。而四女先时已从张入云口中得知百草红莲,甚或是艳娘都将是其结义兄妹,见百草赐药少不得一番礼警。而其中闻雨自幼便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为百草赐了好些仙草灵根,欢喜不已,连忙返身到了谷中花圃内,将草药种下,而自己行李反倒是托赏雪带来。 瑛姑见张入云才到的谷中便要回返,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她终是引领管制百花谷多年,一时将烦恼抛下,招来轻风和女大侠从谷中新进得了异宝中挑了好些随三女一同送入二云观内。而待张入云于两个时辰后失魂落魄的自山上归来时,众女早将行囊准备妥当,立等在当地。 且不表张入云山上烦恼,此时心神荡漾,见众人准备齐全,当时便与瑛姑告辞,因是赏雪众人飞遁功夫不济,且有三人之多,当时里只得分派由自己与百草携了同飞,至于艳娘,却是连张入云也不敢开口求其帮手,而红莲则为方才一事心上气浮,他这做兄长的也未敢相托。当下里由百草施法将身为处子骨轻的赏雪与闻言带了,而自己则独揽了翠微一人,轻摇直上,飞纵经天,随艳娘身后归返二云观。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拾)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拾) 一路上百草携了赏雪二人飞遁急行,二女与百花谷难女不同俱得是处子之身,且得张入云传援已习了白阳图解前二十二式,又是根骨尚佳,这一路下来倒没为百草增添多少负担。而张入云一人独揽的翠微,竟也不比二人多添的一些滞累,加上他飞行绝速,也没有落在众人之下。张入云素常少有与翠微相待过,此时见女子被自己携带于空中急驰,脚下乃是万丈虚浮,周遭又是寒风凛冽,可女子俏脸却没有一些惊惧的神色,虽是身体纤瘦,显得过于单薄了些,但一双秀眉又黑又亮,于天风下一瞬不瞬,气势沉稳端正,知自己平日有些将翠微疏忽了,当日隐娘曾特意提拔她与瑛姑三女并列,定有其深意。 百花谷与二云观相距并不算很远,时间不久,众人便与二云观云头落下,白猿礼数周全,早在观中观望,又兼得一双火眼,见主人来了,已跃在空中迎驾。一时待张入云入了二云观庭院,见门下七位弟子尽在,独老道人浮云子不见踪迹。祝玉柔见状忙待进内室去寻,惜霞嘴快,当时笑道:“小姐别去内室了,师傅此时多半在就修的丹房里观摩那宝鼎呢!这才申时刚过,不到酉时二刻肚子饿的时候,他老人家是绝不回出来的!” 祝玉柔见这昔日婢子自得了师长真传后,越法的不遵体统,本待斥责她一句,可一来浮云平日娇惯她二人,二来师叔也在身前不便开口教训,闻言只瞪了她一眼骂道:“哪你还不快去请!”说完又与张入云回禀道:“自今天早上白猿赤鸦来投,带得混光鼎后,师傅高兴异常,连连观览研摩。只玉柔未料到他老人家至这时还在丹房内,还请师叔稍歇,一会儿功夫惜霞便可请来!”语毕又看了看张入云身后三女,目光里显是想请教三人来历,只为位卑不敢逾礼请教。 张入云见浮云子不在,这诺大的一个二云观内,除百草一个婴童外再无一个男子,只让他好不自在,当时便笑道:“不妨,还是我先行进见兄长才是!”正在他起身时分,院后已传来脚步声,就见老道人已是满脸欢笑,从后厅中跑了出来。当时见了兄弟,便得高声笑道:“哈哈,还是入云你有办法,只跑了一趟玉母峰便将诸般物事准备的如此齐全,连采药烧火的都一并办妥,还个个一顶一的能干。嘿嘿,这次老哥哥我可一定得炼出一炉好丹药才行!” 再说浮云子走得近人前,他本从白猿口里得知艳娘要回来,心上虽有些忐忑,但总算也是先有些准备,可走近当真见艳娘俏影,依旧忍不得有些发寒,且见这女凶煞两年不见,神魂逾法凝固,知对方也是功力进步不小,度量自己多半还是处了下风弱势,当下略打了个揖首,便赶忙掉转话头转向赏雪三人,和声询问。待闻得是自家兄弟带来请自己教授正经心法道术的,不由眉头笑意有些尴尬,如连这三女算在内,他二云观中已收了十名女弟子,当真是花团锦秀不见芳草,虽说秀气是秀气了,可是到底阴气太重,直压得老道长有些不顺气。回首看了看端立于一旁的白猿,不由自嘲一笑,心中思忖:“倒是你这猴儿是个公的,看来我二云观下想找个正经男弟子,还当真是很不容易。” 众人见道人诡笑,均得疑惑,可在场诸人除张入云外,个个都是玲珑剔透的心窍,见道长目注白猿,又打量打量一旁众女儿家,已多是料得些老道长所想。艳娘本就不奈烦这杂毛老道,眼光在厅中游移,一一于众女子身上扫过。最后终在偏立于一旁的灵龙女与阿蛮身上落下,当时便得走进二人身前,又回首与张入云道:“这两个丫头便是你新收的女徒弟吗?”少年闻声虽有些尴尬,但终还是得了得头。 艳娘眼光高强,一眼看出灵龙女气质与众女均不同,暗自称叹之际,却又哼声道:“和这老杂毛相比还是你眼光高的多,这丫头奇秀,日后定是这破道观二代弟子中第一人了!”她言语无忌,当众讥损浮云子,只听得众弟子俱都变色。偏艳娘见阿蛮面色变化却又笑道:“你放心!虽然你比这位后入门的师妹差些,但也是天授异禀,除了她之外,日后还是你最强,不过要想今生今世赶上她,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阿蛮心粗直放,倒不为艳娘说自己不如师姐灵秀着恼,只为眼前娘子人前放肆不乐,当时嗡声嗡气道:“她是我灵龙师姐,我才是师妹,你这妇人可不要信口乱说!”她这里话才说完,艳娘却已是大笑了出来,直指着张入云与阿蛮道:“怎么?你当初先入二云观下,反倒后拜在你这师傅门下吗?哈哈,当真有趣,你不知道,你这后生师傅生性蠢笨,若再拜在他门下,纵是你本事比这灵龙师姐差得多,也可授他衣钵,可如今却是落了空,当真连我也为你有些可惜呢!”这一番浮云子也曾说过,可是老人只是在语言上开个玩笑,哪能和艳娘这般明摆着挑唆相比。 浮云子在旁闻得艳娘纵声作笑,两道白眉几拢在了一处,心道有这婆娘在二云观中,今后自己可别想再有清静日子好过,若看顾的稍有闪失,怕不把自己几个好事弟子也擎带的坏了。想到这里,不由瞅了一眼也在旁作难的张入云,其兄弟见做哥哥的目光撇向自己这里,知推诿不得,当下干咳了一声,便待上前相劝艳娘。 不料艳娘伶俐,早将身转过来道:“我知道你要做些什么?那臭老道想叫我住口怎不自己过来与我商量?还有他生**贪小便宜,这时节心上不爽利,你只把从玉母峰和百花谷两处带来的宝物取出来,我包他立时眉开眼笑,再不作这些嘴脸。只是现如今最重要的,却该是你与这些小辈们告示,自今后我便是你二兄弟义姐,免得这些小丫头不知尊卑,做些脸色给我瞧!”她这一句话,说的众人除张入云一个俱得一惊,原来白猿为这是桩大事,并没有告于浮云子。而老道人一闻得此事,又听得这女妖精大言不惭意说要做自己的姐姐,脑子里嗡的一声,脚下一虚,若不是为众莺燕搀扶,险些栽了个嘴啃泥。 艳娘本为赌气争胜,得个口头爽快,今见浮云子震惊如此,也再忍不住笑骂道:“真没见过你这样没脸面的出家人,才听得要以我为尊,心里便想着以为我起了占你这二云观主宝座的心思,你当你这破道观里有宝呢!当我愿意与你结义?哼!认了你这老杂毛还没得丢我脸面呢!”她一时说的痛快,却有些语漏,观里众娇都是灵巧心思,当时祝玉柔与灵龙女便已是省觉,顾向艳娘这一面,至于惜霞四女,赏雪三人也在眉光交接着查出些讯息,如此倒让艳娘有些脸红起来。当下却乐了浮云子一人,知道这观中自此后看着可容她称王称霸,实则还是有人能制得她的。 再说张入云见众女弟子目光闪烁,脸上大窘,想着艳娘先前话,忙命赏雪三人将百花谷中多件宝物都呈了上来,自己也将乐长老人交与自己的瑞风丹取出献上,至于龙虎丹却没有言明,只留待避了门下众弟子后再交与老兄长。 果然浮云子贪恋宝物,见不仅得了宝鼎连百花谷还有异宝当时便迈动步子,第一个抢在台前赏玩。而张入云素不在意这些身外物,此时只为避了众弟子灼辣的目光才行的近前,未料那百花谷自与地藏娘娘往来,的确是收了不少异宝,其中只各样仙果玉露便有十多种之多,且闻言生**搬弄花草,连种子也携得有不少,他二云观自有灵角树提拔灵气冷泉,若能栽种,不只可填后院景色,便是日后浮云子炼丹问药也可多得好些异处。而仙果中最珍贵的还是一对自百花谷中分植的金莲,青荷叶白玉藕无一些毁伤,显是闻言想分植与观中的,其后最古怪的确是十余粒有些混浊,又得半透明状,龙眼大小的肉丸。浮于金莲荷叶下一同被瑛姑施了小乘法术连湖水一并带了来,纵是红莲百草一时也看不出个明白。 见众人都看不出个明白,闻雨不无得意的解释道:“这些小肉球是地藏娘娘赐与的一对龙鱼所化金鲤产的鱼卵,听织娘姐姐说这鲤鱼要三十年才能产一回卵呢!因那对龙鱼年齿还小,这一次总共只产了二十粒,瑛姑姐姐却叫我带了十五粒来。听说这鱼卵极能养人的,再重的外伤也是服之即愈,合炼各种丹药也有帮助,就是这么做有些可惜了,不能看着小鲤鱼出世,怪可怜的!” 浮云子与张入云听闻不由相视一笑,到底老道人精细些,唇须翻动咧嘴笑道:“即如此,那我们就不用它来合药,以后没事养金鱼玩也挺有意思的,而且这东西罕见,送人作礼物倒是又大方又别致。”可老道人数了数,一共十五粒鱼卵,就是再怎么凑巧,做了七对,也待要有一尾落了单,不如还是事前妥善运用来的更好。至于那两朵金莲则更是有用一些,上下一身都是宝,今后可仗此物得好些益处。 正在老道人心中思谋,小算盘打的当当响,眉开眼笑之际,却忽听得后院里传来娇声道:“喂!这道观里怎么也没个人出来走动,太阳都快下山了,难不成还在一个个正经的参道修禅?”因无人回答,那女声又道:“喂!这观里有个活口没有?且开个声让本娘子放心,或是早准备元宝蜡烛啊!” 浮云子闻得声音,不由咬牙骂道:“这臭狐狸早不来晚不来,偏生我观里有宝时便寻了来,定是存了打秋风的心思!”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拾壹)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拾壹) 浮云子嘴里如此称道,心里也知三娘子纵再怎么伶俐也绝不能得知观里才得的这几样奇宝,何况现如今二云观人才济济能人众多,三娘子虽为练的《内景元宗》进步比自己多,也不能比自己兄弟张入云强出一头。想到这里,浮云子腰板一挺,自觉心里从没有今日这般舒畅过,转身与惜霞一招手,端足架子道:“把那婆娘给我召进来!哎!待回见了面和她说,以后上我们这儿来请走正门,别没事翻我们后院墙头!” 哪知他这面“婆娘”二字一出口,却惹得艳娘冷声一哼,她百样心思,怎不知老道人现在是倚了自己众人势头为大,又见浮云子放浪不愿趁他的意,遂便伸手指动一旁巧巧道:“这里人多气闷,我待的不惬意,你这丫头给我前头带路,找一处静房给我休息,记住!最要紧是离这杂毛老道卧室远些,本娘子没功夫听他整日疯颠,胡言浪语。”艳娘这里一作性,果然将浮云子兴致打了一多半,一时眉眼也自收了不少。 而一旁张入云见了,心中算计红莲今日为盘尾一事惹得她正性燥,不要到时见了三娘平白起些争斗,至于百草是最不惯见人的,于是也吩咐措霞与珠珠领了两们师叔于内厅歇息。至此浮云子见去了三员大将,只留下这本事高强,却又极讲情理的兄弟留下,为此气势尽萎,五柳长须当下也败伏下去不少。 就在道人败兴,反闻得厅外回廊上一串娇笑声,浮云子此刻心情虽败,可大节上还防备的仔细,他不想三娘子来的这般快法,身前宝物还没来得及收起,当时心中焦急,就见他道袍宽袖翻舞,瞬时那一桌子十几样宝物,皆被他收在了袖笼内。身旁张入云看了作笑,他自负自己要比这位老哥哥拳脚上本事高出不止一截,可若论眼前这袖里乾坤一门功夫,自己无论如何也得甘拜下风。 转眼间狐女便得至二人身前,察颜观色见浮云子面上有些尴尬,气息粗重,袖笼间似有宝光隐显。她狐性精灵,又深知老道长脾性,当时背人对着面前道爷撅了撅嘴,才又娇声道:“本娘子这几日在芙蓉谷内见贵观山头祥云涌显,心中想着道长定有遇合上好事了,不想原来是二观主回来了,真真一桩喜事!”说话间又将其上下打量一遍,见张入云气象大变,功力不止强得几倍,便是气性也盛了好些,为此心中惊惧,可面上却仍笑着不作一丝颜色。未遮掩心头惊叹,还故意将老道人也细瞧了一番,这才出口称赞道:“两年不见,你兄弟二人倒是内外俱得大长进,唉!如今你两位精进,可不要趁机重提旧怨,向贱妾讨要起前账来?” 浮云子听得狐女妖声说的自己得意事,心中兴起,但面上仍不得不装典道:“三娘子说哪里话来?这《内景元宗》四篇都是你先行修炼,我兄弟二人就是从后急赶也追不上三娘你啊?何况我兄弟年少不经事,我又是老骨头一把,内外精益说什么也不能和三娘相比的!” “哦!你这老道士竟也学了你兄弟变的谦虚起来了!可我倒见你大有长进,尤其一双袖笼里寒光惊显,怕是两年来你又练得些神奇法术了吧!” 浮云子见这婆娘存心要损自己脸面,开口便是讥损自己藏了宝物,心上作恼,但素来有些怕她,也不敢发怒,正待想些刻薄的话也损损对方。不料张入云在一旁省的明白,知自己兄长论斗口怎么也赢不过眼前狐妖,当时便自开口道:“说来倒叫三娘见笑,方才我兄弟二人正在观览属下几个女弟子送来的几样小玩器,闻三娘前来作客,生怕贱物不堪反惹三娘耻笑,正待收拾,不想三娘身轻来的快了些,只得先收在掌下,如今倒被三娘法眼看破,真显得我兄弟二人气量狭窄,惹三娘不快,恕罪!恕罪!” 见兄弟一段话说的周正,几乎滴水不漏,浮云子不由开了脸,方才张入云说的明白,几样宝物乃是门下弟子呈送的,三娘子心高气傲,即得了这句话,怎样也不能染指宝物的了。为此,老道长反倒做了大气,晃过一边惜霞,将手中诸宝付于她道:“去!快把这些小玩意收回房里,没得在这里惹三娘娘耻笑!” 三娘子回眸瞥了一眼,见惜霞手里霞光闪现,所谓微物,可着实不微,又听他兄弟二人一搭一挡,配合的紧凑,不由心上有气,走近二人身前,指了指张入云道:“还是你会说话些,如今本事长了,头脑也越发变的缜密精细了!至于你。”说话间三娘又指着老道长骂道:“就是你,本事高了,也不见能修身养性,一张厚脸皮倒比原先还要坚实了许多!” 浮云子到底此时贵为二云观观主,眼前观里又是人丁兴旺,面前还有自己兄弟新收的两位弟子在一旁,不愿人前太过弱了自己声气,当下里头一次眉头一皱,脸上有些嗔色。哪知三娘子见了,反抢声道:“哎哟哟!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府上客,才刚来你连盏茶也没对端出来,却是我只一张口,你这老道士便对我呲牙咧嘴的,做脸色给我瞧,真吓死我了。罢罢罢!贱妾还是回芙蓉谷才是,没得留在这里受你这老道士的气!”说完扭头便走,不想她步子走的快了些,一幅白绢竟从其窄袖内飘了出来。在场人物除灵龙外,哪一个不是目光雪亮,尤以浮云子最乖觉,见得白绢上写满了字迹,早想起是《内景元宗》译注,当时那绢帛飘的正在他脚下,勾得老道人想也不想俯身来拾,不料那白绢竟似被线扯住了一般,只一个抽动便重又落回三娘子手里,再待老人将头面抬起,却见三娘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一旁张入云见二人又得重演二云观夜下一幕,不由又笑又叹,无奈何时分只得轻啪了一记脑门。当时就见身前老哥哥气的苍白的一方面孔,转瞬之间便灿烂的如绽了花儿一般,只在堆满了笑容的脸上却又是一字字吐着道:“玉柔!给你三娘娘砌,啊不,将我观里新到的玉露添上满满一盏来!” 三娘子闻得他观里竟得了玉露,不由玉掌扶面,嗤嗤笑道:“哎呀!想不到你观里还存有玉露,怪不得今早我芙蓉谷里好多喜鹊争闹,原来是该我今日有口福!” 浮云子见三娘子得了便宜卖乖,口里奉迎“不敢,不敢,见笑,见笑。”心中气恼却又压低了嗓子小声道:“什么喜鹊?多半是观上才到的那许多不规矩的大老鸹!”偏被三娘子听到一些,忙问他小声说些什么?老道长忙着堆笑道:“没有!没有!我是暗自猜想那喜鹊定是因三娘谷中灵秀才得在宝地栖憩的,照我看,三娘修行地那般丰美,这喜鹊自来了,日后一定不肯走了,日后恐还越聚越多,包得你芙蓉谷今后一团喜气再也散不去了!”三娘子人再精明,也不过是无心说了一句玩笑话,不想从此后却照惹是非,日后近千只哀劳鸦在其谷中争闹,只吵的她再无宁日。 玩笑过后,宾主终的坐下,三娘子几年清修妖气散了不少,当时也不再作难老道人,伸手便将白绢奉上。老道士看的心喜,忙叫徒弟再填玉露。可细眼端详,就见今日这白绢比往日字迹少了好些,心中疑惑,不由把眼撇向狐女。见道长疑问,三娘这才皱了眉剖白道:“这《内景元宗》第四篇最是繁难,我花了两年心思也才只译出前半篇,至于再后来的内容,字意艰深,失之毫厘,便得差之千里,所以我不得不慎重其事,只为听得玉柔曾到你已将第三篇习会,怕耽误你老人家精进,这才紧赶着给你送了来,不想你这人却又这般小气,唉!真是好人难做呢!” 闻三娘子这般说话,又见其面色不改,并不似是存心欺瞒,兄弟二人也只得皱了眉头。而在一旁静候的灵龙女查觉两位长辈异色,心里计较,一为自己师长脸面,二也不愿二云观一面处处受制于人,当时不得张入云吩咐,便上前恭身拜祝,轻声与三娘子道:“师长在上,恕弟子冒犯,就不知三娘娘说的第四页后半篇,其上记载的可是炼丹化物与一处要紧所在的笔录?” 她这一句话虽轻,却将三娘子惊的不小,当时改了脸色将她上下一番细打量,只为方才为浮云子袖间宝光引诱,这才将灵龙女错过,今再端详,这才察觉眼前盲女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尚佳根器,再听得她话里说的明白,不由惊声道:“怎么?你这女孩子也看的懂那《内景元宗》四篇铁页上的字迹吗?” 灵龙女听闻,不敢在师长便前逞能,不敢道“是”,倒是一旁祝玉柔只数日功夫便得与她交契,一时连忙上前禀报道:“前些日师傅师叔要我提携与灵龙师妹同修,弟子本想由浅入深慢慢的教益,不想灵龙师妹已被师叔授了白阳图解前二十七式,之后十五式也是一日内便得晓习,日后我二人无事,便翻弄起师傅日常道卷,可灵龙妹子过目不忘,三两日功夫便将师傅精藏的七卷道藏全都背熟了,我本无意玩笑才将真经拓页取出,哪知师妹竟也能认出十之**,这六日下来,反倒是我授其提点,又获了好些益处呢!” 祝玉柔素日里最是稳重,即得她开口,灵龙女能识得经解自是无疑的了,一时上闻此消息,只将张入云三人俱都震惊不已。其中她少年师傅和三娘子还只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唯老道人浮云子此刻却是意气奋发,脸上险些笑开了花,好在他这一回倒沉重了些,并没再回首与三娘子作脸色。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拾贰)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拾贰) 再说三娘子盯着灵龙女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问道:“我见你目不能视物,怎能观览的典藉,且还能如此快法?” 灵龙女为三娘质问,倒不曾恼,只恭身垂首答道:“弟子目不能视物,但好在双手还算灵活,但凡书典上有些油墨痕迹都能用十指触探知觉。”一旁的阿蛮胆大,见三娘子开口便道出师姐身有残疾,心中不忿,忙在旁高声道:“是的!是的!姐姐看书可快了!小蛮亲眼见到的,那《内景元宗》姐姐也是在一个下午别辩认熟了的!” “哦!”三娘子闻的阿蛮提师姐争风,不但不恼反倒露出些喜色,当下再问道:“你即得说那下半卷有提到一处隐敝的所在,且说说到底位居何处啊?” 灵龙子双目虽然失明,但辨声度意已知三娘子并没有嫉妒忌惮自己的意思,到此刻反扬首微笑与三娘子道:“若弟子猜的不错,该是‘云梦泽’!” 三娘子听罢呵呵一笑道:“八百里洞庭湖,如此广大,你却到哪里去寻找?” 灵龙子回答:“弟子这两日也在翻拣静心回忆历代经史,有心想绘制一幅地图来,只是不堪造化,质陋浅薄,到如今还是没得多少进展!” 三娘讥笑道:“你这孩子这些话说出来不是打你两位师长的嘴巴吗?他两个不学无术,连字都识不得几个,今却得了你做门下,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说完又笑对张入云道:“这孩子是你新收的弟子?”见对方点首,不由赞道:“到底还是你有些眼力,你二云观今后有了她,可少走多少弯路呢!只是太便宜这老与我作对的杂毛师兄,你一点功夫尽在外门伏摩功夫上,倒是内养修炼,今后好处更多!” 当下也不顾浮云子脸上窘迫,遂又和声与灵龙子道:“你即这么本事!可愿意到我芙蓉谷来坐客数日,我为这桩事也烦恼了好久,如你做我臂膀,想来总能让我少操劳一些!” 灵龙女回首征询二位师长意思,就辨得师伯浮云子已是将头一阵猛点,可后又摇手不已,急于形色连摆手势,只恨他以为自己这位师侄目不能视物,不能领会自己意思,可灵龙女早已能可感触气流变化,明晓对方动作,自己师伯这边厢再有动作,她已领会的意思,当时便与三娘子拜道:“能得娘娘指点进益,自是灵龙心愿,只是那四篇铁券,弟子斗胆,等日后娘娘道成,还请发还我二云观才是!”果然三娘见灵龙已晓得《内景元宗》四幅铁页的功用,不由脸色犹豫不定,一团烦恼。而灵龙女早开声安慰道:“至于娘娘坐下两位弟子,我师长定会妥善安排,不令娘娘您烦恼这些身后事!” 三娘子不料灵龙女竟将《内景元宗》勘的这般通透,她狐性好占上风,思忖其中意思,虽是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但为此自己一双弟子日后又得有了照料,二云观目前日益盛隆,日后恐还能独占一方,二位观主又是修行的正经功夫,若能将子弟托负与其门下照顾导其正途,正好了自己一桩心头大事。且虽则浮云子老道士有些精滑不牢靠,可二观主张入云却是言诺千金,为人正义守诚,能得其一言倒不怕他二云观反悔。 想到这里,忙把眼看了看二人,就听浮云子早嚷道:“不错!不错!我这师侄说的明白,三娘子但有些托负只着落在我兄弟二人身上。”说着一拍身旁兄弟肩膀,又笑道:“入云,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张入云见兄长闻宝眼开,一张嘴便将两件麻烦事应承了下来,心里本还在犹豫,可兄长即已开言自不好不从,当时也只得点了点头。 见二观主点首,三娘子疑虑尽去,当时便起身道:“即如此,我也不在这里多耽搁了,你这孩子此刻便随我走吧!也不用收拾些什么,这二云观上但凡有的,我芙蓉谷中一样也不得缺,若没有的,只怕我芙蓉谷还能多添两样来!” 浮云子见她临走还不忘刻薄自己道观一番,正在吹胡子,身边兄弟却开口道:“三娘子包涵,入云外出多日还不曾与灵龙面授一些机宜,且请三娘先回谷中稍待,不多几日我便亲送灵龙到府上如何?” 三娘子闻声望了张入云一眼,她知这位二观主虽看似有些木讷,但内里却比他兄长还要精细,如此吩咐其弟子自有深意,想至此,嫣然一笑,遂又道:“即如此,贱妾便不打扰你师徒二人授艺了,到时我芙蓉谷也扫榻相迎,定招待些别致细巧与先生,不然枉为令兄长一番心痛今日这两盏玉露了!”说完也不顾浮云脸上难看,盈盈一笑已是脚踪浅浅,平步香尘踱至厅外,一拂袖,便见她足下彩云堆涌,簇捅着佳人如一抹轻云径往芙蓉谷去了。 浮云子见她临行前露了这一手本领,知自己随与她同时修习《内景元宗》但功行却相差实在太远,心上悻悻,但口中仍就惊道:“哼!这狐狸不过三四年功夫,便得了这般火候,不怪她有胆子在我兄弟面前还这般端架子!”再又回首与灵龙女问道:“灵龙贤侄,你且快些说说那内典最后半篇到底是述了些什么缘故?” 灵龙女见大师伯相问,忙回道:“弟子浅陋,初拜在师长门下不知道门深浅,但有一些省悟也不敢妄言,但依弟子一些见教,那最后半篇该是修炼灵丹的法门,至于云梦泽要紧所在该是传闻中的离合神光,三娘娘八百年道行,一生守贞慎节,今得内典正宗,以弟子度算该是她修行到了,一旦得了神光便可修成通天狐,位至仙班得成正果。” 浮云子听得三娘子功行火候,竟可成道,见被人抢了头去,心中不忿不无嫉妒道:“哼!不想这狐狸倒得了本事,竟能得正果,如此说来,灵龙贤侄这一去帮她译经绘图,她却只将个原属我二云观所有的铁券交还,这可实在太便宜她了!”话到此处,忽又想起一事,忙再问灵龙女道:“贤侄至后这般爱惜那四幅铁券,不知到底何事?那铁页子又有甚功用呢?” 灵龙子见到了这时节师伯还在打这些小算盘,心正作笑,再闻询问忙答道:“这四幅铁券是真人当年费尽心血制炼,其上妙法精微,不只载了字迹,还是修成昊月星罗阵的重要法器。弟子近闻师伯已得了清净台,虽说再修星罗阵都是一样护法作用,但到底多一层防备日后更紧密些,何况星罗阵还可用来困敌,若能取用,也长我二云观一门威力,只是弟子方才擅专未用禀报师长,还请师长责罚!” 浮云子听得明白,见灵龙子自责,忙乐呵呵的摇首道:“无妨!无妨!今后这般擅专的举动,贤侄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万事有我,定不教你师傅知晓了责罚你!”老道人因方才兄弟曾有言要授灵龙子本领,今见诸事完备,便欲领了祝玉柔先行避过。不想张入云慢将他唤住,面上露了些烦恼,看了二云观两位大弟子半日,方终按定了主意,与他道:“兄长且随我去艳娘哪儿一遭,我有几样事要和请教兄长和艳娘的意思!”老道长见他说的慎重,虽有些惧怕艳娘,但也没奈何只得一同前往艳娘卧室。 待众人扣响艳娘门首,见有这多人同来,倒让佳人一惊,再见张入云脸上有些尴尬作难的神色,又见浮云子与二云观最灵秀的三位女弟子尽皆来了,心中豁然省悟,只闻张入云开口求告道:“有一事想与你商量,不知。”却不耐艳娘已是不耐烦道:“不就是几粒龙虎丹吗?也没见你兄弟二人这般没眼力的,搬动这多人来,只怕我不愿意吗?” 张入云不料艳娘这等聪慧,转眼间便知自己心意,为此也不再尴尬,直声道:“你即知道那就不用我再多言了,我见玉柔几年功夫本领大造,欲提拨她一纪,至于灵龙也是我偏心,为她有些灵秀,近日又有用着她处,所以想事先布置一番。至于下余的一粒当由你处置,这龙虎丹有你当日调理才多得了这几粒,怎样打发如何也得听听你的意思才行!” 艳娘不想张入云还留了一粒与自己,倒是有些意外,只口中仍冷笑道:“只是听听我的意思而已,何必又来问我?我知道你想成就她二人,日后你不在观中,她姐妹两个好做这老杂毛的膀臂,哼!就怕这浮云子以后羞愧的无地自容,一双弟子却比自己道法精强。不过如此反倒趁我的心,你即出口,便这么办吧!”说完又打量了一番阿蛮,虽也有心相助,但一来如此太过褊袒张入云门下,二来阿蛮身形资质是三女中最好的,龙虎丹与了她反不能尽得药力,略一思量便也得了主意,又道:“即是还有我的一粒,那好,你且拿来!”说话间得了丹药,便踱向窗外,摒指打了个唿哨,顷刻间便见得廊外一道白光疾驰,还未等张入云众人看定,就见白猿已拜倒在艳娘门户外。见此,张入云兄弟二人即刻为之一笑。 再闻艳娘庄了声与白猿喝道:“我知道你这牲畜这两年道行精进,又开了人口,想当真做起人来,先时张入云曾吩咐你,要我相中一名姓于你。哪好!我想了半日,你腿脚快捷,用来看家护院最是相宜,还是取个‘旺财’比较贴切,又添喜气”未想艳娘话才说了一半,那老猿已是苦了一张脸将个星火般通亮的双眼连闪个不停,后又悄悄转首,直往张入云一面递眼色。艳娘见它在自己面前作做,当时骂道:“怎么?我亲赐名姓你还敢有不满意?哼!即如此,那就‘来福’好了!只是比‘旺财’终要差着一些!”

第五十七回 助人识重宝 觅炉炼仙丹 (拾参) 第五十七回助人识重宝觅炉炼仙丹(拾参) 说罢艳娘便口称‘来福’命白猿平身,众人见白猿晃了好久才将身立起,一张苦的几能挤出一把水来,终是阿蛮年小,闻的艳娘硬要提老猿安排个狗名,忍俊不禁,一弯腰便得大笑了出来。到此刻张入云也只得开口安慰它道:“艳娘与你玩笑呢!此番唤你来是有好事吩咐你,不由如此委屈。” 谁想艳娘却不依不绕,只命其列过一旁,又捧出灿烂如火的龙虎丹托在掌中训道:“如听命的话,这龙虎丹便是你的,若不依从,我便丢了这丹药喂狗!”她这里话才出口,浮云子舌头一伸却在嘴边打了一转重又收了回来,险险便把“可惜”二字道出。 那龙虎丹威力绝大,偿一粒可得百年修行,老白猿也是七百年修行,道力就是相比狐女也差不得太多,得此一粒灵丹功行即得超拔,且二云观内还中异类修行的经典《内景元宗》日后老猿超升几是无疑的。白猿今番事艳娘与张入云为主,自知自己得了造化机缘,可艳娘如此发付自己,也叫它很有些难堪,无如只得垂了首向张入云求助。 张入云知艳娘一番做作是她挟私必报,为出当日一口怨气,今见白猿为其玩弄与股掌之上,已该令其满意,此时自己再不出声,反将好事做坏,当下连忙再旁相劝艳娘道:“这猴子这两年来采花献果也很出了些力,你也耍得它够了,还是莫再与它为难了吧!” 可艳娘素性高强,闻言不理只哼声道:“好!你即不乐意,我也不强你,我知你心高,一味的想投天仙位业,即不原做我家鹰犬,我便赐你名作‘超尘’,只望你异日早些超拔,攀了高枝再不用在我面前走动,碍本宫的眼!”说话间,众人眼前火光一黯,原来是艳娘玉掌合拢,将龙虎丹宝光尽敛收了起来。 白猿见得了“超尘”作名字,自是比“来福”强了百倍,可如此却失了一粒龙虎丹,当真亦失亦得,真不知那般更叫自己欣慰。正在叩首心痛之机,却见眼前一豆如火,似火丸一样跳掷在自己面前,老猿长臂一舒即将弹丸抓在手里,放大眼睛细瞧,不是龙虎丹还能是什么!正待心上喜悦,开心拜服艳娘。不料艳娘已然厉声道:“死猴子!今日得了我的好处你可记下了!异日若敢再有反骨,我只教你吃了我什么?却给我吐出什么来?” 老猿闻艳娘动了火气,只吓得一身激令,忙五体投体再不敢起来,张入云本欲开慰一两句,但转念一想,也庄了色道:“你本山中老猿,虽得了精气,但终究还未脱贪嗔余有恶根,尚需仔细修行,小心异日劫数。今日于在我等门下办事,我纵随性不欲过多制责你,但异日若你又为贪嗔行凶,可小心我追你性命毁尔法体!”张入云素来言辞纤和,一但换了庄重,却教老猿耳畔如遭雷霆,当时再不敢作一色,只连气都不敢吁喘了。 艳娘见张入云难得和自己一气,虽知他一番话确实出自心声,但到底面色有些转和,又知道白猿百年修行,道法不俗,得了龙虎丹可自己尽行化炼收敛,当时佯怒将其叱退,方又与张入云道:“你说了有几桩事寻我,这龙虎丹才知一桩,那剩下的还有些什么呢!” 张入云这才沉声道:“这一桩事倒慎重些,今日红莲为蝎尾性发一事你也见了,我怕不是长久之计,欲与你商量,玉母峰临行前齐前辈曾有赐教,你在他门下更久,当知真人心意!” 艳娘闻声不乐道:“我虽在那老头子山上住了一年半载,可从没将他当做什么师长,你可别在我乱编排什么名份?不过谢丫头心燥,日子久了性发起来,把你兄长这宝贝道观拆了倒是大有可能,确是该替其安排才是!”说着,回首与浮云子冷声道:“喂,牛鼻子老道!事关你宝贝道观,你也动动你这大脑袋想一想啊!” 浮云子倒有自知之名,连忙摆手道:“我这点玩意可不入艳娘子法眼,有你和我兄弟两家主持就足够了!我如今一点心思只放在炼丹修炉上就够我费尽心思的了!” 艳娘皱眉骂道:“说什么蠢话!你当你兄弟真的那么拙笨,这二云观里算来只有你一人是个正经修道人家,一身气性不染一些邪祟,道法修行也不沾一点污秽,诸般人物均须你这老道士调合,你又一甲子修行,到底有那么点道行,但有些见识也正是我等缺漏的,所以才霸了这道观坐个观主,不然我众人纵是不稀罕你这破道观,谁又愿位居你之下!”说着又朝向着灵龙女道:“如此一来你也该知道你师傅对你期许,所以才得初入门便授你龙虎丹,你这孩子性灵,我不必多言,日后也当得知道如何处置了吧!” 灵龙子当时连忙福身在地,受听训教。而浮云子见艳娘一副颐指气使气派,显是不放自己众人在眼里,可艳娘方才开口,也终是等于抑自己为长,她气性如此高法,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想到这里倒让老道长心里一乐。 当下艳娘才收了作色与二人商议道:“以我见底谢丫头盘尾数量众多,不宜单造小样防器,她又本用原身铠甲炼化了一身赤甲,不如将其十三节盘尾与其相融,再造一副朱翠如意由心甲,如此倒能克制住她一身火气,又好将其盘尾威力发挥至极致!喂,老道士,这宝甲与盘尾生克相制正是你所擅长的,到时你当与百草和谢丫头一同拟造才是!” 浮云子听得艳娘吩咐,为怕与红莲交接,又有些畏难,借故推托道:“可是我还有丹药要炼,只怕丢不开身子!” 艳娘当时冷笑道:“你忙个什么?我先时已问过你座下弟子了,只仗你这几年采办的那数味草药,显是你自己也没敢作想真费心思炼你首炉丹药,现如今放着你兄弟和那猴子两双天下少有的快脚不用,还待怎地?何况灵龙这孩子现下道行还弱,待半年后有些精进,才好为你护法炼丹,而这半年时光内还是为谢丫头置办宝甲重要,你当张入云是与你作谎吗?这丫头心燥起来,便是你兄弟也难制的住,到时真若将你道观毁了,有你哭的时候!” 言语间艳娘望了张入云一眼,就见的对方也正扫向自己。张入云因见艳娘安排的妥当,句句都说出自己心事,心上好生惊服,自己已破了童阳,满道观里日后当日能为兄长护法抵御阴魔的只有灵龙一人,自己相授龙虎丹也正是为了此一节,今被艳娘轻描淡写说破,心知自己将佳人从玉母峰请下,实在英明,心上欢喜,再看艳娘时分,却见对方已将俏首移向一边,嘴角微微仰起,倒像是在负气一般。 当日二云观两门大弟子便将龙虎丹择吉时服下,分别由各自师长施术导引将药力尽行消化,浮云子功行虽较张入云差了好些,但他这两年来修习《内景元宗》有成,施仙法妙用,功效倒不在自己兄弟之下。何况祝玉柔到底是多年修行,又兼灵秀,只一得将丹药收归己用,立时道力大增,形容气质大改,于众弟子中脱颖而出,几和红莲百草一般的气像,生生将自己师长浮云子也给比了下去。 待七日后张入云兄弟五人择吉日于观中结拜,众弟子门下观了礼,方亲送灵龙与芙蓉谷中,至于阿蛮张入云不愿意其过早授的自己技击本领,便将其托在艳娘身旁央前相授阿蛮医术。不料艳娘早有成算,当日她在长乐叟门下便将老人一生经典抄录,纵还不是完璧,但已得了十之**,且艳娘只略施小术便秘录订制成册,事事周详远比张入云安排的妥当。至于阿蛮初还有些不服艳娘,可稍一接触便察觉艳娘灵性不在自己师姐之下,而心思毒辣,行事方便更是自己师傅师姐不相及的,她年齿尚幼,不能世务,又兼有些歹性,倒服艳娘一身手段本领,至后言听计从,俨然倒成了艳娘子弟。 而艳娘与浮云子四人则终日价为红莲宝甲筹谋,每日里费尽心思,张入云于这般动心思的灵巧勾当帮不上忙,见还有好些时日才得圆满,便与超尘两个分派各自采办仙草灵根,又再想起多年不曾拜会昆仑沉香儿,当日曾有相助自己采撷灵根的言语,目下自己正的空闲便领了超尘一路西行,一人一猿都是世上罕有的身法,当日清晨起行,不过午后便已到的玉阳山下密林中。 张入云为此处乃是昆仑重地,自己又为白鹿堂抢亲一事与昆仑结了深怨,当时忙压低了云头,与林中穿行飞舞,白猿天性喜游猎山林,一时在林间飞渡,但见两岸苍天古木,满眼芳草萋萋,灵气四溢,沁香扑鼻,真好不快活。不想,张入云这一小心,倒让两人从容预备,待飞渡不久,就见林中最为高阔的古树下,正围拢着一群人物。主仆二人都生的一生秀目,当眼便看了个仔细,却为张入云认出内里竟有峨嵋崆峒两派人物,尚幸沈、叶二人俱不在内,倒让张入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再说张入云于远处张望,见峨嵋一众人中有沈、叶二人师傅伽难师太与东方文宇在内,至于昆仑一面倒有少年向为尊敬的昆仑长老天矶道长,为此少年眉头不由一皱,以天砚道长本领,自己实无把握胜得过,虽说此刻众人聚在沉香儿原身前不知做何端地,但张入云多得江湖行走,却已闻出些不自然的味道。可再待他留意时,却见贵为天矶道长与峨嵋伽难师太,竟处处向着人群中一不足四尺,一身锦绣,唇红齿白,赤了一双光足,驻中空中通身云光萦绕的童子礼敬有加,行动言辞都是做后辈的礼数。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壹)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壹) 白猿灵秀异常,又为日前得了龙虎丹费七日功夫用本命神火尽行收敛,一身功力激进,堪为二云观中强助,当下见得那道人便是一个冷战,周身油水一般光洁的皮毛竟是一阵惊乍。张入云见它畏惧那道童,心里疑惑更是确信了一层。 主仆二人当时便在林中深处窥探不再靠近一班正教门人,而昆仑门下于桂树前多时,几番招唤,却并不见沉香儿显身。到底那身材矮小的童子法力不同,见半日不曾有人答理,便自怀内取了一截漆黑的木块,运法力点燃了一角,不多时便得五彩烟岚生出,沉香儿得香烟做凭依,不多时刻便显出形体来,且神形凝固倒比前两番与张入云在梦中和夜下所见要清晰的多。 再说那童子将沉香儿唤出后,便由一旁天矶道人与其交谈,一番言语下来,原来却是想请沉香儿移身海外,与那做师伯的童子随行,日后与一班昆仑门下修行,两番补救各得好处。这番话说将出来的时候,天矶道人面色有些泛红,而远处少年主仆听了,却又都面露不屑。而沉香儿则半日不曾开口,她生性心怯面嫩,虽是数千年修行但却不能世务,且是待罪之身,道法很有些欠陋,心中好些不愿,但身前两派人马人多势众,拒绝的话儿终是没能道出。白猿机敏见长此下去女子多半要被对方说动,如此自己主人只怕是空跑一趟,它虽是胆小怕事,但为主人故,当时也不再顾忌,一时与张入云身旁恭身,请教其心意。 张入云皱眉半日,他并不在意自己一场奔忙,但这般又是利诱又是倚势强犯的场面却让他很看不惯,他本不想与昆仑再相交恶,可生性见不得这些做作,意气一涌便待举步。可就在这一刻,却见身旁老猿一身银毛刷的一声陡地立起,同时心头动念,举目便向南面天空看去。而那远处童子好不厉害,隔的这厢远近超尘不自主抖动毛发的悉索声竟也被他听去,当时目光一绽瞥向二人藏身处,后也为南面来犯敌人太过凶戾,只得将眼光收动,暂不理张入云两个。 而此刻南面片天空则已被赤光布了个通透,好似烈火燎天,将个碧油油的蓝天烧得一片惨色,行首一人身高丈二,双耳挂了两枚足有碗口大小的银环,鼻孔处更是穿了一枚晶莹玉洁的兽牙,头上裹了红头巾,周身披挂皆是红色,将个长人一身密裹,形容气色煞是威风,只是脚底一片黑云,行动时烟光不散,猛恶异常,身后还随行了十二个生番也是一色的赤装打扮,排动云幛时都是一脉的赤色,可红的有些古怪,不似谢红莲那般质地精纯,好似混了油彩一般,入得人眼极不舒服。 昆仑、峨嵋两派长老见来的这十三人,有知晓的,面色俱是一惊,为首童子见来人猛恶,一张粉白的小脸瞬时也得皱起,他深知对方性恶,再不相机预备周详,自己与众长老纵是无碍,可今日一行还携得不少门下三代弟子,折损起来,终是无益。于时一个跳身便已闪至云头,众门下见师祖行动,自也纷纷拔起身形相随。可到底昆仑一脉不比当年,其中还有好些三代弟子驭气飞行不得,至于剑术更是差得还远。 再说昆仑门人一跃至空中,十三名生番便已急滚至身前,那童子一驻空中也不与对方答理,便开口喝道:“赤摩诘!你不在你南疆修行,不远千里到我昆仑重地来所为何事?” 那为首的红衣番子闻童子问话,脸色先是露出鄙夷神情,可再相细看眼神又是一亮,当时笑道:“我当是谁人这般胆大,原来是你这悟真子老不死的,你不在海外纳福,无事又回中原做什么?” 悟真子见赤摩诘不答反回问自己,气势倨傲,不由激动意气,当时骂道:“只为近日风闻中原很有些不太平,一行长辈仙人且派遣在下来走一遭,倘有幺魔小丑作乱,只管就手除去,免得遗祸世上,为患人间。倒是你!赤摩诘,无事到我昆仑一遭,可是有心为祸?” 红衣番子听得悟真子与自己斗口,当时纵声狂笑,得止声时却是厉声喝道:“悟真子!我知你相惯经营算计,今日聚峨嵋一众与门下这多小辈定是算计些消息先行一步计划,可是你昆仑、峨嵋两派今日不同往昔,只当还能如当日一般的支手遮天吗?你爷爷我不喜与人多做口舌之争,实话告诉你,今日我奉天君之命就是来取这桂树精回山的,你若识相趁早让开一条路,若不然的话,就斗个生死输赢,力强为胜,我南疆一派讲的真材实料,不似你中原正教那多的虚伪精制,背后放些冷箭。”言毕只等悟真子开口,见对方脸色犹豫不定,这教祖倒真火性,见对方迟疑当即便将食魂妖刀祭起,即时火蛇照耀一方天空,急刺刺直往悟真子颅顶落下,其身后十二弟子见教祖动了手,纷纷显露本领,将法器亮出,他南疆一派实有些真本事,一意力拼,但见半边天空又是被众人手上异宝染的越发娇艳了。 悟真子见赤摩诘也不待理论便先行动手,他素常相于趋吉避凶,本被他算的玉阳山下沉香儿几日内便有不利,便意图先行一步将她请走,未知乾坤教下竟还是赶在了头里坏了自己机益。今时见免不了一番动手,心气一作,甩手也是一道金光跃出,便将当空火蛇拦住,一个指尖掐动,就见得舍意剑金光一爆,竟将赤摩诘那般威猛毒辣的妖刀震退一步,得了这一线空闲,真人才喝声道:“且慢!即要较量,便要斗个真章。那边林子里藏的是何样人物,快快显出身来,不要藏首露尾的,免为我双方相争时不分敌我,误伤了你!” 张入云在林中听了,知道这是在叫自己的,即被人识破,也不好意思再行藏匿,可正在迈动步子,却闻的身后超尘一阵乱颤,一身皮毛尽皆竖起,正在瑟瑟发抖。张入云见此,知它当日为食魂刀伤了,到如今心上还在惊惧,当时安慰道:“你也不用如此惊慌,有我在此地,绝不教这妖刀再伤了你!”说话间,眉间一动,又将流星指分了一节与他。这铁指套可抵挡那妖刀,白猿一时得了,心下稍定,这才于主人身后小心跟随。 悟真子本以为张入云是赤摩诘安排下的一支伏兵,不想却是位貌不惊人的少年,当时回望门下,天矶道人这才相前一步相告,听闻的对方就是上次破了自己计划于白鹿殿上抢亲的少年,真人不由眉头就是一蹙。而这时赤摩诘也得门下禀报,眼前少年男子便是当日救走楚妃子门下女弟子的贼子,他比不得悟真子深沉,当时便叫道:“你就是当日打伤我弟子的臭小子吗?哼哼,今日倒方便,稍时一同拿了你,收回山中剥骨扒皮,炼了!” 张入云见他强横,口底猖狂,也作笑道:“原来你就是当日纵劣徒行凶,仗妖刀伤我门下的什么教祖,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想来也只有你南疆那方穷山恶水才养的出你这般不开化的野人模样!”赤摩诘火性,见一少年竟敢与自己面前撒野,一声怪叫,空中火蛇即是化了个之字,直向张入云身上刺来,未知才敢动作,少年人拂动衣袖也是金光一盛,当见两般兵刃交击一阵金鸣,爆出千万点赤火金花,双方主人都是摇身一震。刀光掩息,赤摩诘见少年人依旧是微笑着不动一色望着自己,知道将对方看的小了,眉头一皱,便不再犹豫,一声令下,身后十二弟子已是放出宝物与正教门下斗在了一处,至于自己一面妖刀仍旧是顾悟真子而去,而张入云与他眼中到底是个后辈,分心处甩出三柄鬼头刀径往少年一面飞去。 张入云见双方人马斗的凶悍,自己无意惹这趟浑水,身形一缩一纵,便是跳出圈外,那白猿本就看着妖刀心惊,见主人趋退当时便自跟上,它飞行绝速比张入云还要强上一筹,退时却是迅捷无比,只见空中一道银虹拖过,直划了百丈深远方与主人家在一株树冠上栖身。而赤摩诘正与悟真子斗到激处,见少年人退去,也无心分顾,即时将鬼头刀收了,凝聚精神直与眼前敌人斗了个你死我活。 再说张入云与一旁树冠上看个分明,南疆教下来势凶猛,但除赤摩诘一人强盛外,门下弟子也都一身道术,但天矶道人、伽难师太一般的正老教长老到底功行不同,与之相斗的南疆教众则相交更为不济,只几个照面便将生番气焰尽皆打灭干净,若不是众位长老多少有些留手,其弟子恐已是伤损了好几个。可正教三代弟子中少有人得剑术,此刻虽是聚在了一处,却处处只有受打挨击的份,内中倒是东方文宇自得了纤微洞遗宝宙天剑后,这两年来得教下重用习了剑术,一时空中裁云、宙天两方宝剑在空中经天飞渡,竟将正教门下弟子护得一多半,出尽了风头。 天矶道人见三代弟子有难,至此时也不再相让,他一身气功罡劲天下少有敌手,与敌相斗多时也只是空手,今被催逼的狠了,只得将身一晃一道白光便身脑后飞出,就听空中风雷阵阵,七尺白光过处便是将红番飞出的血刀斩损了三面,至此门下弟子压力大减,心头振奋,纷纷使动暗器飞镖,只在东文文宇与陈劲松众位得了剑术弟子的防御下向敌人打去,虽说相比剑术只是小道,但众人都是多年打熬的苦炼本领,一旦施展开来也是不容小视,有两三位功力有欠的生番疏不留神也被伤了几个,虽得咬牙继续征战,可凶焰到底被打灭了好些。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贰)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贰) 如此,正教二、三代门人一携手并力,赤摩诘门人弟子压力倍增,时间不大已改了攻为守,他教下本领本重杀戳,防守抵挡不是其擅长,一时形势逾法窘迫。那教祖见自己门下危急一个气作,大吼一声,将长袖抖开,瞬时只见数十道寒光惊显,如电梭一般杀向天矶道人一侧,而其门下七位年长弟子见师尊终将教祖神刀放出,当时精神一震,纷纷跃前,每人掌了七柄飞刀,不多时便将两派人物围于四十九柄飞之下,初时正教门人还人往对,时间稍久等刀阵结了首尾,纵是天矶道人与伽难师太仙剑威力也不能将刀阵破去。 张入云于远处看的真切,见赤摩诘施动的是当日笑罗汉曾施动的四十九柄修罗愁云刀,先时听得对方曾到是奉了天君严命来搬动桂树精,此刻看来这南疆教祖所言当真不假。少年人知道这愁云刀威力不凡,当日连刑天兰与范不死两位海外散仙还得靠锁妖阵反制,今日天矶道长与伽难师太果也为其围困,至于门下众小更是无力抵挡,想至此不也再作壁上观,一个振身便待跃起,可就在此一时,就见悟真子也是得弹指点处,便有一星丸射出,一时上生的一青一蓝两点星光,直似风车一般在空中转动,说来古怪,悟真子一将那宝物使出,在场所有人等手上都是一紧,但凡是金器都受得感应,天矶道人知这是师伯新炼法宝,当时便将自己仙剑收回,双手张扬依罡气应对敌刃,可此时空中四十九柄修罗刀早被那青蓝两点星光引动,再无力杀向众人,威力一减,众弟子门人当时便从刀阵中跳了出来。幸是天矶道人出声示警,这才没有将手中兵刃也被师祖宝光牵扯了去。 而此时的悟真子也早将自己舍意剑收了,伸手换了一柄玉如意应敌,而空中火蛇一般的食魂妖刀,此时也被空中精光引逗,虽则是那妖刀威力无穷但也一样受制于人,尚幸者只是终没精光收扰,但若想再与悟真子却也是再不能够。见自己这一面占了上风,昆仑仙童这才开口道:“赤摩诘,今日一较,你胜不得我,我正教门下念你南疆一脉也是数百年经营,令师又得了正果,无意与你为难,你还是早些打道回府吧!” 不想南疆教祖却不领情,裂开血盆大口嘿嘿一笑道:“悟真子,你指望你炼的这些两仪精气便能稳占上风了吗?果然不外主上所料你为这桂树精不远万里奔忙,却是为了好炼制神木剑,你也不伸伸自己斤两,却只当神木剑这般容易炼就的吗?” 悟真子被地方在众弟子门人前道出心事,小脸一红,不理对方与自己纠缠,直声道:“我有心放纵,你即不领情面,就别怪贫道开杀戒了!”言毕,双眉倒坚,空中精光大作,那四十九柄修罗刀再不能为红番操动,尽皆脱了控制往。正在昆仑仙长心上得意之机,但见空中一道青光闪动,碧滢滢的直奔悟真子两仪磁石而去,老仙长见了心头一震,忙欲待将磁精收转,却已是来不得及,但闻空中一声碎断金石的清脆声泛起,一点青光便从云头跌落。那两仪磁气只被破了一极,功效便已失去,但见漫天被磁极收扰的修罗刀与南疆教下飞刀飞剑,顷刻之间重又被一干妖人收回掌中。瞬时节攻守易势,重又回到南疆一派占得上风的局面。 其中最心痛的莫过于昆仑悟真子,他百年采集的子午磁精只在一刻内便被赤摩诘放出的神木剑破去一半,日后再要收集少说也得花少十年功夫。而一旁赤摩诘见他急红了一张小脸,偏又火上浇油道:“你这等自诩正教门下,专一的想走捷径欺人,如今炼得这子午精气只为人前露脸索拿人成名兵刃,谁知聪明反被聪明,不料我主上早料的这一着,将神木剑赐与,如今破了你这害人的东西。哈哈,老杂毛如今可知我神教厉害了吗?”赤摩诘一朝得势再不留手,将空中火蛇舞动的越发勇猛威力,不多时竟将悟真子舍意剑压了下风,剑圈越收越窄,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至这时正教门下才知这南疆教祖果真有其威能,眼见师祖危急都是惊得一身冷汗。 眼见得正教一方久落下风,悟真子心头忿恨,心上动念便欲拼尽全力,将教中真传施展,天矶道长见师伯动了大怒,一直也得警醒再不留手,当时身剑一合,周身精光一爆也待往刀阵上撞落,可就在这一刻,却见又一道金光纵起,当时便将赤摩诘妖刀敌住,合悟真子舍意剑威力,将食魂刀震退了数尺,得此空隙张入云已是大声喝道:“且慢!请两位暂切罢斗,小子有一言请教!” 赤摩诘不料张入云这般后辈竟也敢在自己面前卖弄,开口令两家罢手,口中一个惊雷炸出,高声喝道:“你这不知自活的娃娃也敢在我面前逞能,只将你击成靡粉,你这不知进退的野小子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前强出头的下场。”喝罢,拦头便是一刀,这一击鼓足了赤摩诘真力,当时火光冲天而起,就闻空中火蛇狂嘶厉吼,直张了血盆样的巨口欲将少年人生吞入腹内。未知这边赤光烧灼,那面也是碧光绽起,但见碧幽幽的蓝光涌现,直从张入云掌中流星指上排出,好似海水一般的冲起,当下里两般兵刃交回,却是无声无息,刹那间风起云涌,狂风怒吼,把个周围人等冲退十丈远近。而阵脚中间的二人,一个是凌空打了个筋斗,另一人则将身一晃,硬生生倒退了两步。 值此众人才知张入云实力非同小可,南疆教祖更是惊的黑面通红,一双铜铃也似的牛眼直瞪的如流出血来也似,恼羞成怒之下,赤摩诘正待施为,却听对面少年微笑道:“怎么?到如今也听不得在下说一句话吗?”在场所有人等虽说都得修道之士,但若真称的上的清静无为,真的是寥寥无几,多年尘世间打拼,只在乎的各人实力,如今见得张入云一身本领,自是心中起了敬畏,纵是性燥如赤摩诘也不得不放出三分颜面,当下终是暂抑心头怒火,只听得这眼前人如何逞动口舌,搬弄是非。 张入云本也是心中顾忌,不愿趟这一遭浑水,可眼见昆仑这面落的弱势,如再斗将下去恐要折损性命出来,其中更有东方文宇与伽难师太诸位峨嵋门下,不得不顾,何况也不愿见个沉香儿为两派人马来回争夺。有此原故,这才皱了眉行前施助,今见赤摩诘终被自己气势逼迫,忙将背后毛孔尽皆打开,不露声色的将自己胸中乱做一团,几欲自喉头冲出的气血归顺。待气息归顺,方开口道:“我闻教祖说得此行是奉了天君之命,敢问尊驾说的天君可就是乾坤教教主!” 张入云这般言语却将个赤摩诘与悟真子也惊的一跳,当时眼望着少年,不知对方所谓何故。要知乾坤教向为正教门下避违,该因它虽是邪教,法旨却又是遁自然之道,并不是寻常邪教一般单为个穷凶极恶,只是多年来教下阴气积聚,门众害多善少,近年逾法恶行累累,才惹的海外散仙重又注目,可如今被一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提将出来,仍旧是教人听了心忧不已。赤摩诘思忖一时不得要领,只得开口大声道:“不错,你老爷我正是天君座下,你这臭小子胆大包天,竟也口颂我乾坤教主名讳,当真不要性命,连神魂也不顾了吗?” 不想他话才说了一半,便见对面少年从怀中取出一物,在眼前招摇道:“如此就好,不知见得这方物,能不能请动的教祖大人!”那赤摩诘是乾坤教下四大护法之一,怎不识得夜精石,当时面色大变,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可是他见张入云一身本领只与自己差不得多少,且真论功行,还比自己要弱上一筹,如今惊闻的对方乃是五祖授使之一,心中虽畏惧,却又有些不服,当时回顾了张入云一番道:“这东西倒似有些像我神教的夜精石,可是你这小子多大本领,怎能做的了五祖神使?这倒叫我不能相信!” 张入云笑道:“哦!即如此,且待在下施动一番,可试一试这夜精石到底有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威力!”他这一句话说出,赤摩诘脸上横肉便是一抖,一旁子弟更是咬着牙根的惊惧。 可那南疆教祖火性,纵到了这一刻也不愿示弱于人,只大叫一声:“即如此,倒痛快,且让我戳破你这冒名顶替的画皮!”当时空中妖刀便又是一阵精亮,冉冉落下,直欺张入云而去。见对方凶蛮,少年人倒是有些没了主意,虽说他从花娘子口中得知此物可吸取乾坤教众神魂化为己用,但自己从未施动过,也不知是怎生用法,何况究其心性,最恨的便是这般修行伎俩,纵是对面凶徒也难教他用手中妖石制敌。可眼见刀光迅速,却是不能容人细想,当下里张入云一面将落红刺运出,一面运动真力注入那夜精石相看有无动静。 可不料少年这面才有动作,空中落下的火蛇,却忽地倒转乾坤,出人意料的径往天砚道人所在的众昆仑门下射去,他刀光过于凶猛纵是昆仑长老也不能相及,何况为偷袭缘故,等众人取剑迎对时,已是晚了一步,一时正教门下只得纷纷趋避,却不料赤摩诘已挥动袖内云幢,即时如匹练一般的排出,竟在众人睁底,硬生生的将一三代弟子裹了回去。还不待众人营救,那童子已是被他拿在巨掌之中。张入云见对方逞凶,擒来一个道童,心中一寒,但嘴里仍旧装作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与我拼斗,却和这童子为难,也难为你是一教之主!”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参)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参) 赤摩诘闻言大笑,也不待还口,便将利爪自手中唤明月的童子项间一抹,顿时血光四溅,那童子竟被他将喉头撕裂,连叫都叫嚷不出,只见其喉头深陷一血洞,血水泊泊如泉水一般不绝涌出。张入云从没见人这般凶恶,当时被激的浑身血涌,一声暴喝便往恶人身前纵去,谁知对方早有准备,见张入云欺来,暴笑声中,已将明月尸身如扔草垛一般的掷了过来。 那赤摩诘天生神力,又是功力精湛,这一掷威力无比,如卷带了风月一般,夹隐着雷声便向少年头面送到,张入云见来的势猛不得不救,当时于空中一个转身,先将巨力让过,这才勾手将尸身扯住,一连打了三四个圈子才将其上威力消解,再待将人抱定,知自己救不了,第一时间便要将其掷还于悟真子手中,不想即时间手中托的夜精石便其了变化,就听得鬼哭声四起,那粗糙不平的顽石上,竟生起一缕黑烟,旋即越生起密,其间赤身露体的鬼影缠缠叠叠不下千万,只纷纷伸出手臂来拉明月身体。 少年人见此大惊,忙双手一送,将明月身体抛于悟真子,可不想明月身体虽被自己送出,可生魂反被自己这掷之力留下,为鬼影摄在掌中,张入云见之,也不知该怎生应对,挥手来夺,纵是他修为日益精纯,但也无力将亡者神魂收拢。且刚一纵力但见那夜精石又得大放光明,凶魂翻涌的越法活跃,明月精魂只一瞬便被众魂魄拉入怀里。而少年人即时却得精神一振,陡然间即觉得明月一身精华竟要被自己取用,当时只将张入云惊的两腋生汗,没奈何下拼起精神,将自己才刚试炼还未见成功的精气放出,但见指尖两道白光惊走,即时如锁链一般的将明月一缕残魂收裹,一个惊叱便自众凶魂网下拽起,抖手往悟真子怀中送去。 可到底慢了一步,但见明月生魂一分为二,纵为张入云扯起一点,但仍旧留了一半被夜精石收去,而张入云自己,只感的无数精力涌入自己丹田内,直拼了好几重精神,才将那精髓重又逼回妖石内。经此变故,少年人早已是惊累的满身大汗,只险些坐倒在地,而那夜精石为张入云不授明月精魄,得灵气缠绕,一时间本是粗糙至极的石块,却如化做了美玉一般,直放出皎洁的莹光,宝光闪烁,动人心魂,教围观者看的心惊不已。 悟真子见自己徒孙顷刻之间殒命,对面少年虽抢的一缕残魂被自己收了去,但眼看得明月伤的如此沉重,恐耗费累年心思,多重心力才能恢复,他是久经成名的前辈仙人,如今被赤摩诘与张入云两人合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门下被折磨成如此惨状,实是自入昆仑门下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当时双目泛赤,甩手便是一记太乙神雷打向赤摩诘,未想那凶顽异常的南疆教祖竟懂的趋避,见悟真子雷光猛恶,袖下红幛随之泛起,那般威猛的神雷与其撞在一处却不爆炸而是被解将出去,可只才一出的妖人身外,便又惊爆,赤摩诘当时身无微恙,可其座下门徒,却有不少波及,当时便有两人被雷火燎伤,只痛的满面俱是冷汗。 正在妖人见老道不能伤损自己,欲待高了声取言语讥损,可话未出口,便心生警兆,待查觉时,只见先时少年已是高高跃起,手中舞着一面晶轮,正恰无声息的砸了下来,赤摩诘身为教祖道法绝流,虽惊不乱,一面拖动身形往后退去,一面空中妖刀便往来应援,当时竟听得一声惊爆,二人各自又是一番惊退。张入云刚一落地便待再击,却见对面妖人已是将红幛放出,排在自己身前大声道:“即然你果真是神教授使,那本座徒留于此地也是无益,今且回山复命,待日后如有缘再与你这位神使大人相见吧!”说罢纵声高笑,大袖一挥,便放出红云,卷带了众门徒化风而去,顷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昆仑、峨嵋两派门人与一身狂燥,气血翻滚的张入云。 而悟真子则更是羞愧无地,他与赤摩诘本领只在伯仲之间,且对方妖刀法力巨大,竟无能为将对方当时留下,一时脸上阵青阵红,犹豫半晌,却是怒目圆睁盯视着尚留在当地的张入云。少年人见昆仑上代长老果然欲将未能渲泄的怒火发在自己身上,心上暗道不妙,忙将夜精石收回腰囊中,欲开口解释,却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当时场面尴尬,众人不作一声,连个针尖掉在地上也是清晰可辨。 却说张入云一心帮忙反落得明月惨死的结局,悟真子虽也见得他与赤摩诘作对,但算来终是害死徒孙的仇敌,几番思量还是放任不下,手底虚探,即时便是一道白光催出。那一面张入云正在自责,见老道人欲与自己为难,也不知怎生应对,只空闲着手,并未有动作。一旁超尘见主人不知防备,心惊之下,反将背后两柄金精剑抽出,它得此剑已近两年时光,受乐长老人指教已是可飞剑御敌,当时摆了架势倒也不容人小视。只是如此一来却也将张入云惊动,连忙命白猿将双剑收回,不要与昆仑长老对阵。 再说悟真子将剑光纵起半日里不落,又见对面少年含愧目视自己,多时里终是将剑光收起,一声长叹道:“你去吧!记住!他日与我昆仑门下再相见时便是仇敌,再不得如今日这般放纵!”可不想自己言毕,对面少年还不见身退,当时气恼道:“怎么?你还留在这里做甚?” 张入云虽则不愿再留在此地,但心中还牵挂沉香儿一事,不愿对方终是被昆仑门下勒逼了去。当时想的明白,这才去了脸上羞愧,坦然道:“晚辈今日来至此间,只为这树仙沉香儿是晚辈旧识,如今人未见到,总不能平白就走,还望前辈恕罪!” 悟真子相擅趋吉避凶,本算准沉香儿有遗漏这才先一日登门造访,如今事败,张入云却又说出这等话来,怎不料到后果,可他今日阵前大丢颜面,再无意与人计较,心灰意懒处,面色一作,口中一声惊叱,已是于冷哼声中拔地而起,竟往玉阳山方向飞去,众昆仑弟子有分晓的看着张入云还得叹息,有忿恨的却是口中喧哗骂出声来。临到几位长老辈时,却是连连摇首,直待众人去的干净,东方文宇却趁众人不备留了下来。当时进身抱拳与张入云道:“多日不见入云兄本领大造,当真令小弟刮目相看,今日事入云兄事出无心,还是别放在心上才好!” 张入云正在心神颓唐,不想昔日敌手今日反来劝慰自己,不由苦笑道:“东方兄这是损我呢!小弟若有进境怎能害的明月师弟性命?” “这!”东方文宇犹豫道:“明月师弟也是修行人家,所谓祸福无门,能得今日结果,未始不是他日种下的因由,入云兄好心助人,只是为歹人连累,是想你今日若不出手,也许此刻已日有更多位弟子折损,若明月师弟地下有知,是绝不会怪罪兄长的!” 张入云闻言一笑,暗道这东方文宇倒是能自编自话,以不着边际的猜测来周旋理由,安慰自己,可对方这一番话终是好意,当时抱拳施礼道:“多谢东方兄宽慰,如今亡者已殆,再说些什么也是无用,只待日后除了妖人稍慰明月师弟残魂吧!” 二人当日敌对,不想今日反倒尽释前嫌,虽说算不得契友,但双方关照,都有佩服对方的地方。东方文宇在当地不能旧留,只得不择言语问道:“入云兄可知道沈师妹现在何处?不瞒兄长,自叶师妹一行回归金顶后,沈师妹之多日来却不见音讯,有闻入云兄是最后见到沈师妹的,不知可知晓她的踪迹。”说到此处,东方文宇不由尴尬笑道:“倒不是小弟多口,只是叶师妹很挂念沈师妹安危,所以才得这般罗索!” 张入云瞧东方文宇神色,料度他心思敏捷,待叶秋儿一行回的门下后,定是看出一些沈绮霞与自己有情痕迹。如今做作,只当其师妹与自己做了一处。少年正在为失手伤了昆仑弟子失意,见对方忽问起这些儿女私事来,心头不悦,但又不好发作,只得懒懒地答道:“沈师姐去向,小弟当真不知,不过当日师姐曾有言不回转峨嵋。以小弟愚见,沈师姐该当无有性命之忧,不然的话,以伽难师伯**力,一定可查知师姐去向的!”他这一句话将东方文宇长辈搬了出来,自然是对方止了口。正在对方有些尴尬,张入云已从腰囊内取出龙阳短剑递于东方文宇道:“烦请东方兄将这剑带回与竺师弟,就说小弟心上甚是挂念,他日有暇定往峨嵋拜见!” 东方文宇正待要走,见张入云说的这番话正待上路,可心头还是有一疑问,终叫他不能丢下,于当地踱了几步,到底开口问道:“今日见师兄手里握了一方奇石,难道以这石头为凭信,入云兄当真就是什么乾坤教的授使吗?” 这桩事正是张入云目下深为恼恨的,见对方开口相闻,直摆动双手黯然道:“这事还是请东方兄不要多问,不是小弟见隙,只为此一般事内里好些凶恶,纵是兄为峨嵋门下,也最好是少知觉些为好。所谓我言无意,弟是何等人物,兄长与我相交数年,该当有些体味。”一时言罢,又再想起些什么,忙又道:“这一事还望东方兄不要告与叶师妹,兄长是知道的,叶师妹为人心燥,可不要为此事又闹出些周折来!” 东方文宇寄情于叶秋儿岂能不知内里仔细,当时连连应诺,再又做一番礼敬才拔动身形,往昆仑方向走了。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肆)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肆) 见一干人等都走了个干净,张入云至此方皱眉叹得一口气,身旁老猿乖觉,见主人不悦,渐行渐退避往一侧静立,不敢生出一些响动。它在那方行动,张入云如何不能得知,但为其细心,心中也有所感,正在思顾不得时分,忽觉得身旁清风徐徐吹送,当下朗声道:“今日事仙子看的明白,不知您有何见教?” 沉香儿刚刚与张入云身侧显身,闻少年提问,心里也无头绪只照实说道:“公子且勿再言婢子是什么前辈之类的话,我只是一被贬下界的精灵,当不得公子这般称呼。若论今日事,张公子也并未做错什么,想来也是那小道童命中该这层劫难,公子也不用太过自责,那昆仑长老悟真道人法力不俗,假以时日道童的性命该当能救的活,只是。” “只是心智精深能恢复的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是吗?”张入云接着问道。沉香儿见他省的明白,也只得点了点头。不想少年人反面泛冷笑道:“我是想救人来的,可有心帮忙,却反害了人家,真是无用的很。其实我最担心的倒不是明月一人性命,而是担心今后如再出现这番情形,怕自己还是再救不得人,当日鬼母将这石头交我时便曾有过一番言语,只是我并未将其当真放在心上,至使有了今日事!”说话间又将那夜精石取出,托在掌中向沉香儿请教道:“以仙子多年清修,可知这石头的来历?” 那夜精石在沉香儿眼底,可谓触目惊心,当时忙捂着双耳道:“还请公子快将这奇石收了,这石上鬼哭神嚎以婢子陋质实在闻不得!” 张入云不料沉香儿连这石上阴魂嚎哭的声音也挡不得,心上疑惑再见身旁仙子,却是早蹙了秀眉,面色惶张,额角也在片刻之间沁出几滴香汗,知对方实在痛苦,赶忙将夜精石收回皮囊内。待石头收拢,沉香儿才得面露轻松,轻吁一声道:“好厉害!”张入云见状不由惊问道:“这夜精石真有如此大的法力吗?” 沉香儿摇首道:“这物事倒不关法力大小,只是贱妾遭天庭贬谪,元神于近日内才刚凝固,又皆出身草木精灵,感应至深,不耐这内中幽魂凄苦沉沦,所以才得如此!” 张入云道:“如此说来,这石头果然是至阴至邪之物了!” 沉香儿笑道:“公子说的不错,但并不十分对,以公子今日修行也该悟得阴阳相生道理,世间事也不能纯以善恶区分,这石内的精魂虽说沉沦,痛苦不堪,但这也只是他的归处而已!” 张入云不禁问道:“弟子拙陋,不知仙子此话怎解?” 沉香儿皱眉道:“天生万物,然又经的万世,到如今正邪还得并立,这就正是善恶非不能两立的征兆,想佛道两家**力数千年处救渡教化众生,然也不能将人间化为乐土,公子修行已有根底,该当分晓一些其中道理!”又见张入云仍似不解,又送了一句道:“公子修的玄门正宗所以有些迟疑,但只想一想佛祖道君出世前,这乾坤难道就不是今日的乾坤了吗?” 张入云一得提醒,深思半晌,方举首与沉香儿道:“如照仙子这般说来,这乾坤教也就无谓是甚邪教了,也无怪当日鬼母曾有道它五祖中还有光明紫微这样的人物!可为什么我所见乾坤教众几乎都是为非作歹的狂徒,就如今天那什么教祖赤摩诘便是这般的歹人!” 闻此,沉香儿又得皱眉道:“如此倒恕贱妾修行浅薄,不知尽释公子心中疑惑,但我只知道善如是纯善并不一定就使人安乐,恶如是至恶也并不定教人可怕,其中最惹人烦恼恐惧的却是人心向背,如以人心的贪婪污秽去行使善恶这才是最丑陋的。更有不足道者,却以善恶自古而生,却任意举恶行,行伪善,这等粗俗不堪的无赖行径,就更叫人不堪了!” 张入云笑道:“不想仙子也深恶此等人物!” 沉香儿闻声,少有的面露一丝狡黠微笑道:“如此一类人物自古有之,只是这一番见底乃是贱妾一己私念,公子切勿与天地道义混为一谈!” 张入云道:“这个在下倒是明白,以仙子清静,若无有前尘往事,也难有这般言语!”遂有换声道:“可是明月师弟终究因我而死,这桩事无论如何日后也得寻机弥补,我修行浅薄脱不得烦恼,只能日后行一步,再看一步了!” 沉香儿明其心境,当即就道:“公子此言太过着相了!” 闻言张入云只得一笑作罢,遂又与对面佳人道:“今日在下前往拜见仙子,为的是当日有曾请教仙子指点采撷天地间草木精华,可方才昆仑长老似有请仙子移居海外的意思,就不知仙子意下如何?”说到此处,张入云脸上一红,他一席话里到底有些出自私心,并不希望沉香儿这快就飞赴海外。 沉香儿虽然天性清纯,但也能料的少年人一时心理,当时一笑,却又慎重道:“我本是根基浅薄的一段枯木,只为当年蒙夫人提携才得升座天庭,至后因天性愚笨,侍主不当,打翻了天仙玉露,昆仑长老悟真道长虽有言今后合作一处修行,彼此两便,利于日后重返天界,可我自经这一番虚幻,已将修道参玄看淡,并无意重返天庭,如今看来只能让悟真道长失望了!” 闻沉香儿连修行长生都看的淡了,好叫少年人惊叹,当时赞道:“仙子这一番言语,可真当得上是清静无为了!只是如此一来,却被弟子拣了便宜,日后少不得相扰!” 一番话倒让沉香儿面上一红,自取笑道:“我只是天性懒惰不堪造化罢了!如公子这般上进,才是众修道人家应该效仿的!” 张入云大笑道:“哈哈!仙子这是在损我呢!如我这般也能为人效法,只怕有多少条性命也被我葬送了!”至此少年人才向沉香儿请授机要,并将超尘唤至跟前与沉香儿记认。沉香儿是数千年的桂树精英,虽是她天性淡泊,但终是年深日久的木精极熟悉同类生理,且海外仙山灵岛记认的众多,当下只指点一二便令得张入云与白猿得了好些机要。 待主仆二人欲告辞时分,张入云面露忧色请教沉香儿日后可任就在此长住。沉香儿知晓自己因行藏已为正邪两班人物识破,日后于这玉阳山外密林中恐再无宁日,眼前少年说的这一句话乃是有心相助,心上感激,忙福身道:“多谢公子美意!如今贱妾藏身所在已被好些不方便人知觉,今后恐无宁日,如今看来也只剩得迁居一途了!” 张入云仰望沉香儿身后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计较女仙子竟然要迁居他往,不由惊声道:“仙子莫不是说要连这本尊巨树也得迁栖吗?”见沉香儿闻声点首,这才知自己将对方法力看的岔了,又问:“如这般行**力迁动,只怕仙子要做好一番劳累吧!” 沉香儿叹道:“公子说的很是,贱妾修行不足,行此一番举动怎样也得折损三百年道行,如此也实为无奈之举。何况另择良地又是一番心思,哎!” 不想桂树仙子一言叹息,倒叫张入云眼前一亮,正在少年自感不安,一旁白猿却是生性和浮云子一般,转瞬间两只火眼便如烧红了一般,若说张入云神情变化沉香儿还能装做不知,那老猿这般变色,却羞的少年人脸也红了,当时与沉香儿自嘲道:“我这门下猴子倒是与我一路,连心思都是一般,在下斗胆向仙子请教一处所在,如蒙应允倒好便宜我二云观今后常向仙子讨教!” 那沉香儿本就为天性淡泊少有知交好友无处投靠,今见张入云相助,纵有些私心,但她知眼前少年心性倒不是一味只为自己谋好处才开的此言的,当下有些心动,可转念一想又摇首道:“公子盛情,贱妾心感,只是公子日后恐为修行还有好些走动,贱妾心窄并无向上之意,就不能随同张公子一同进益了!” 张入云早料的沉香儿心性是绝不会愿与二云观兄妹一同修行的,早答道:“仙子切勿误会,在下纵是有些私心但也绝不敢教仙子与我一众兄弟同流合污,相扰仙子清净,我有一至交好友其心境也甚淡泊,修行所在人迹罕至,以入云来看倒与仙子气性相合,我本欲带的座下白猿前往认路,仙子如不嫌弃,且由在下带路,纵到时不愿意,也多交结一位修行同道,如何?”张入云话说到这个地步,沉香儿自然不好拒绝,她心为正邪两教滋扰,心中忧急,急欲寻一处善地避祸。当时左右思忖,才含羞点首应允,主仆二人见桂仙答应,精神一振,忙就行前带路。不想沉香儿虽怕见人,但今为造访主人,却多礼数,一时倒回返树身内,好一番运动这才起身上路。 且说张入云行前带路领了超尘、沉香儿择了西方径往坐望峰紫祥天隐居墓城中飞去,除时他不知沉香儿修行根底并不敢催动身形,待时久见桂仙半日里都是神色轻松,这才加紧脚步,未想待少年连将速度展至极致,佳人也是无知无觉,反观张入云倒是有些力不从心,再见超尘竟也有些余力,这才知道自己神行本领竟还是三人中最差的,摇首称羡不已之际,才知天地间到处都有能人,自己浅薄,修行路径还远的很。 待三人飞的一个时辰之后,沉香儿似有些不耐,这才开口与张入云问还有多少路程,待张入云告之才行的四分之一路程,仙子方笑称自己有些小伎俩,倒好让三人少劳动这多精神。少年从未见识眼前这昔日上清仙家施动法术,闻言自是欣然应允,就见沉香儿言笑间,双手如绽可拈了一个法诀,口中称颂,即时于三人脚下吹的一股神风,直将众人裹作一处,风驰电挚,似坠了流星一般径往西方去了。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伍)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伍) 顿时里三人行速快了足有十倍,张入云只听得耳边呼啸,但见天际流云,如排浪似的往身后急驰,值此际才知上清仙法当真微妙,心神摇晃之下,不过盏茶功夫,一行三人便已于坐望峰前驻了身。待沉香儿收了法术,张入云这才得开口夸赞,不想沉香儿只微微一笑道:“这只是内庭行步,缩地成寸的法术,当不得公子夸赞,况且贱妾法力浅薄仗此法也行不得多远,也是为事先得公子告与只有万里之遥,这才敢放开胆子显丑。” 张入云闻沉香儿有道不过万里之遥,忙开口问道:“仙子即开口说只不过万里之遥,足见您涉足四海,恕弟子浅薄,就不知这天地到底如何广褒?” 桂仙轻笑道:“贱妾也只为当日于清华夫人座下做待香使者是常于夫人随行走动,若论天地之大,真可谓无边无际,有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纵是百万里也不见得有甚稀罕!”张入云与白猿都是喜欢四处游猎的心性,今得闻沉香儿形容天地广阔,不由两眼俱得冒出些精光,只想着日后驭气腾云的本领再厢精进,定要将这天地游个尽兴。 三人入得墓城内,紫祥天母女未料到张入云这般快便回返探望二俱都欢喜,又见领的一位清洁端丽的女仙子一同前来,更是开心。不知怎地以紫祥天心性许是同样不理世间烦恼,倒与沉香儿一见之下甚为投缘,至于祥草见张入云还带了一只通体银毛,火眼金睛的大猴子,更是得意,一时间只上来抢着要抱超尘玩耍,全不顾它可是七百年长生老猿。 待众人坐定,张入云才将沉香儿迁居一事告与祥天,佳人当时应允,众人皆喜,且为听闻沉香儿迁栖拔升时需耗绝**力,心中不忍也愿助一臂之力,沉香儿观紫祥天气质绝伦,知她一身道法高强的厉害,胜的张入云许多,有此一言并不是妄语,当时大喜忙起身拜谢。紫祥天助人只为心安,哪想的要人敬谢,反不知所措,但为此一事,两位仙子情份又深了一层。 此一番前来,沉香儿备的一枚千年桂实赠于祥天母女,更有许多数百年所得的桐子大小桂实分赠众人,虽是年代浅薄一些,但如人服了也可添寿一纪,浮云子近日欲炼丹倒缺这一味灵药。可如此一来倒让张入云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他这一番来的匆忙,并未携的些玩物与祥草玩耍,当下想起百花谷中数枚鱼卵,这才允诺日后定送来一对小龙鱼,投放与灵城莲花池内。谁想一番话却将祥草引动,只一味的马上就要,至后张入云无法,只得借着沉香儿与紫祥天施**之际,命超尘多走一趟将二云观中龙鱼卵取了两枚。 且说一日夜间紫祥天与沉香儿行莫**力将参天古木拔地飞升,所纵金光只将玉阳山一侧照映的如同白心昼,金光耀眼,转瞬即逝,其时悟真子与众长老正在白鹿殿下讲谈经法,见金光乍现,老仙长自是知道为的何事,仰望金光纵望西方,也只能摇首叹息。 一个时辰过后,坐望峰外一阵山崩海裂的巨响,沉香儿原身桂树便落得墓城中一角,本在城中静候的紫祥草与张入云连忙晃出身来相看,不料祥天与沉香儿一时俱都面目苍白的与树下危坐调息。至这时少年才知当日沉香儿所谓折损三百年道行,并不是妄语,他与祥天习艺甚久,当时忙从旁相助其运气,即这样也静坐了一夜才得将佳人扶起。至于沉香儿一身清洁,张入云却不敢冒犯。待扶得祥天与灵城冷热泉里一番静养,才得恢复些力气,但仍旧好些亏损,并不立时见好。 张入云不晓得如此一番花的这大力气,当时即改了主意,于坐望峰上多留得数日,一心要待两位仙复元才走,如此一来,却便家白猿终日与万香园中留恋,自太行夫人失势这园子里再不如当日看守的那般严谨,前一番张入云还只采撷了花园中最灵异的几味做礼物赠与同门,而超尘久在乐长老人门下,惯识宝物与药性,一时间入的宝山,只恨不得将整个园子搬回二云观里绰的女主人开心,多日只在园内双爪不停的侵吞园中宝物,反将每日里与祥草玩耍的事故丢下。张入云见白猿如此贪心,纵是自己与紫祥天交厚,但也脸上挂不住,时常规劝,可老猿心灵,知二云观中日后作主的还是艳娘与浮云子,是以人前遮掩,背后反越掏摸的紧了。 过得十六日后,沉香儿才得从树下显身,恢复了往日气色,当时先进身与张入云、紫祥天作谢,有言经祥天力助,自己只伤损的一些元气,并无大碍,倒是连累紫祥天受了一场折磨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又感张入云辛劳,便将超尘也唤之近前,一时说得些相不与人授教的隐秘,并规劝二人,若往相试只能听凭机缘,要是相强小心杀身之祸。 张入云并不是很在惜一类仙家洞府,并盗人经典的伎俩,可白猿超尘却与自己主人不同,它数百年修行最慕仙道,清苦修炼至今仍是一身皮毛未退,有闻沉香儿将仙家秘典所在相授,一双火眼只冒了金光,张入云见它心贪,只得一阵摇首,不想为此一事却牵涉出一大段是非来。又过得三日后,,张入云方见紫祥天身体大好方与其辞行,令行前佳人交待不用太过于催逼自己,若有闲暇再来探望自己,少年人知祥天只一力为自己着想,当时心上动念,到底还是拂袖去了。 等的主仆二人回得二云观时,不想四位兄弟正在治炼宝甲紧要关头,初偶换得浮云子与艳娘外出打理休息外,一副心思全留在丹房内红莲那十三节盘尾上,而百草更是与红莲情深姐弟,终日留在其身边,寸步不离。当张入云回观时,正好老道长才得出关,一身焦悴,只做了苦脸看着自家兄弟。 张入云见状,忙道兄长辛苦,又命超尘将沉香儿所赠桂实取出与浮云子进补。那百年桂中精英凝聚的桂实果然效力不同,老道人只吃的一粒,立时便得精神抖擞,当时大赞道:“好东西啊!我说贤弟啊!你这红莲妹子一双宝甲可把你老哥哥我累的够呛,偏那艳娘还说再有四十余天才得圆满,这长日子怕不是要把你哥哥我这把老骨头也熬干了!”说罢又揽了手对着超尘道:“猴子!别太小气,再来一粒我尝尝!” 那桐子大小的桂实沉香儿赠的甚多,一时上倒尽够老道人补身的,只是后闻每服食一粒可延寿一纪,浮云子才计较起来,当时不舍得再多吃,立时将超尘身上桂实要了过来与自己房里收了,好在这老道还知体恤门下,当时唤出七位门人,俱是一人一粒尝了鲜,至于灵龙还未自芙蓉谷归来,却先由祝玉柔随身藏了!至后超尘趁张入云不备暗将从万香园中采得的异宝与浮云子承览,一时上贪心老道大赞它很会办事,日后在外取药只当便宜行事,万一有个疏漏还有他浮云子担待。 自这一日起,张入云因闻兄长规劝,便不再外出采药,而是坐守观中以代浮云子行日常俗务,至与白猿自得了沉香儿指教则日日往来海外深山不断,不过十余日下来便外出的六七次,每一次均有不小的收获。可每次归来,浮云子虽是大赞它办事干练,艳娘却常笑它心贪。至最后一次有说往北行走一趟,行前超尘与往日不同,脸色有些慎重只道这一去恐有四五日耽搁,只望主人不要为时延担忧。而张入云则为的它多日来采药办事,素惯常事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按例嘱它路上小心,不要生事,为采办得罪了异人。 不想超尘这一去便是十日功夫不曾回转,张入云虽不比浮云子那般精通易理,但修道参化一般的有所感悟,知这猴子此一趟定是遇上麻烦,有心前往解救,但终还是又等了二日待浮云子出关后与其商议了才做定夺。待老道人与兄弟见面后,信手占了一课,张入云只见浮云子一张老脸即时变了色,嘴角抽动脸上尴尬半日说不出话来。见状张入云自然知道不好,待请教时,浮云子却是脸色犹豫,终忍不住先命兄弟稍待,自己却入丹房中将艳娘请了出来。 待艳娘问了兄弟二人仔细,不由与浮云子冷笑道:“我就知你主仆二人不折腾出些事非来绝不得收心,如今事出了,你自己与你兄弟说明白吧!” 张入云心思细密,见艳娘这般说话,已是能猜想的兄长与超尘商议的何事,当时不忍浮云子尴尬,忙开口道:“如小弟猜的不错,当日桂仙曾有言北海数万里外曾有一座浮心岛,岛上有上清仙家遗留的宝物,超尘这一去定是投奔的那一方了!”张入云口里说的轻巧,却将沉香儿谆谆相授的各类危险略过不提。 老道人见兄弟替自己遮掩,自是眼中一亮,投射来感激的目光。可艳娘却丝毫不留情面,当时连张入云也骂道:“你以为你替这杂毛老道和那猴子遮掩我就不能得知内里详细吗?告诉你,今日出这般事,顾然是这贪心老道和好贪心猴子不知好歹,但也有一半是你日常纵容他二人惹的祸,那上清仙家遗留秘典,看似留赠有缘,其实最是促狭阴险,岛上定是百般布置,只凭一只不成气候的猴子便想去盗取,你这主仆二人当真是痴人作梦。如今这一趟惹下乱子,丢人丢到数万里外冷海深处去了,我看你可怎么收拾!”说着又笑着对浮云子道:“至于你,定是闻的那浮心岛有个‘浮’字,只当和你道号相合该你成事,却不知人家就单等你个浮滑的人物前往相投,做笑话看呢!”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陆)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陆) 一番话将个老道人说的羞愧无地,只恨不得寻条地缝钻了进去,张入云不愿见兄长被艳娘过多斥责,忙从旁劝说道:“如今事即已出了,难得你二人都在,还是从快计较才好,红莲那边厢也少不得你二人携助!” 艳娘见张入云为浮云子担待,冷笑道:“依我看,这猴子不救也罢,等过个三年五载我哪天心情好时,再前往寻它!” 张入云听得艳娘气话,只得陪笑道:“如此就怕时日太长久了,超尘纵是为心贪故才至陷身,但到底这多日来也为我众人效得不少力气,何况兄长才过些日子便要开炉炼丹,也少不得它再做一番奔走。” 艳娘气声道:“你以为我是在和你玩笑吗?这猴子野性,不趁此一事治一治它,日后恐惹出更大的乱子来!”说着回首又看了一眼浮云子,哼声道:“当然,还不只那猴子一个!”又道:“幸是老道士卦里显示它只有陷身之忧,并无杀身之祸,如此一番纵时间久些也不妨大碍,若是你二人心疑它日久变了心,投靠别的主人门下,哼!这般不知死活,眼里没有主子的牲畜,留了它也是祸害!” 艳娘一作气嗔恼,即时便将张入云兄弟二人吓了一跳,少年人思忖良久,终皱了眉开口道:“我一番寻思,反正艳娘你四人此时分不开身,不由就先让我一人前去一番探望,真若是如你说的仙人难犯不讲情理,我且暂退,待我五兄弟聚在一处再作计较。若是有相机处,便将超尘救回,它到底此一番劫难也是一心为主,真有什么过责,也该收回山来惩教才是!” 闻得张入云言语,艳娘冷笑道:“说是它一心为主,以我看便做不得真,这猴子有连梦里都想着修身证果,此一行怕有一多半是为了它日后修行打算才是!当然了,还有一个和它一样贪心的,只想着窥伺人家宝贝,一意让它便宜行事的靠山!”说到这里,一旁老道人好一阵干咳。 可张入云主意已然打定,即时道:“不必了,我已想好了,还是一人先往北海一探,到底我一先去,纵不济也好为日后有些准备!” 艳娘知张入云心性,即是打定主意便不能再改心思的,无奈皱眉道:“即便是要去,也该再耐心个二十几日,等谢丫头宝甲治好了,我四人一同前去才得万全!” 哪知张入云果断地摇首道:“不要了,我就是怕去的人多,反不好动作,你知道的,红莲一身火性只怕有些什么风吹草动便是喊打喊杀的,至于你?呵呵,也是心气高受不得委屈的,到时我四人做了一路,遇些小事多半又是一场争闹,不如我一人去简洁些,寻机将人救走就完,倒不生事!” 见张入云说到这个地步,艳娘也是无语,她被浮云子强唤了出来,离不得丹房时久,当时蹙了眉几番思量,最后只得庄重道:“即如此,你且走一趟,就盼你到时也不要动些无名火,自己反陷了进去!”张入云闻言忙笑了连道不会,浮云子见艳娘对自己与自家兄弟语气不同,完全两个待遇,嘴角一动正欲说些俏皮话儿,不想早为艳娘发觉,一个横眉便将他到嘴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张入云久在外奔走随性惯了,即说要走,当时也不再做多准备,便与艳娘浮云子辞行,一时平步青云,便径往北方去了。 张入云脚程迅速,不过一个时辰便已到了北方寒地,他此时已是半仙之体又是多年打熬的一副精铁般的身躯,可与寒风中逆风而行,也是不沉身上有些凉意,当时一个皱眉,只道:“这才不过是到了北地而已,若到了极北的苦海之地,怕这天风就有些经受不起!”当下激起少年人意气,运功戒备,立时脸上作了红润,身体轻快,这才又再上路。 少年人起身后不止不休,一意飞纵,待过了极圈,正逢极昼纵是再过的多久头顶日轮也是再不见落下,茫茫天地尽是白浪涛天,冰风刺骨,再行的远些,却又是无止无尽的冰山,往往只一块便有数十里深远,鸟兽罕见,人迹更是不到,可往往却能见得海面上常有巨鲸欢跃嬉戏,喷吐着十数丈长的水柱,一丝也不惧当地寒冷。张入云从未曾见过这极北所在的异景,初次涉猎也觉甚是有趣,但往往飞纵数个时辰也不见一二活物,久而久之,心头不免有些烦恼起来。 再说张入云奔行多日,不见人物,又不知过得多久,忽见远处金光一显,势比雷电只在空中急驰,少年人心性多时不见人迹,正在烦闷,他眼力又好,见那金光内蕴了一人,当时心喜,心道能与来人攀谈几句,便是问得浮心岛确切位置也是好的。当时有些不警醒,立时改了方向,便往来人身形所在迎了上去。 不想对方好似不欲和自己相会,见张入云飞纵,却是在空中一个转折,便错了方向,加意奔走,张入云有心向来人请教,见对方加速,少不得也加快脚步追赶。那金光纵的好快,初还未张入云追近了一些,但其后一声清啸便是陡然绝迹于天宇之间。少年见状,撩起他争胜心思,一面将玄功运转,一面将身体十万八千根毛根尽皆放开,就听得身外一阵摩搓着空气的尖锐细啸声,张入云已是流光一般向对方追去。可到底他也是个警醒的,一时好胜心起才得这般作法,只追出不过百十里远近,便忽然省悟自己这般好没来由,来人即不愿相见,自己这般好不省事,当时将云头按落,重又掉转了身子,分辨方向往原路上飞去。 不料世间事总有些蹊跷,张入云先时那般急着追赶,不见来人愿意往见,如今弃了那金光,反倒引逗的对方一点兴趣,一时间心上有些不忿,却似金虹垂过天幕,竟得无声无息的赶在张入云头里驻下,显身时分原来是位仙子,就听她开口喝问:“你是哪派门下?无事追赶我做甚?”那女子脸上好些不悦,显是事前便与人赌气一般。 张入云见来人去而复返,正觉有些意思,脸上微笑,但又为自己有求于人,倒不好开动玩笑,一时正待恭身回复。不料略将对方打量,却是脸上连作了几番变幻,对方也不想来的会是张入云,二人心惊当时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原来那空中驻身女子,正是当年张入云与峨嵋金顶上与无双做一路降临,少年男女三人中的另一位名唤姝凰的少年正妻。 那女子也万不料会在这万里北海极地外能见得张入云,纵是她法力高强身份尊贵,一时也回顾不过来,当下愣了一双眼神,满脸的不可思议,稍时才换了笑脸说道:“怎么会是你!想不到才不过四五年的功夫,你这孩子竟能有这等进益,已可飞渡流星,四海游兴了!”她见张入云神情激动,嘴角似动非动,心思细腻忙取了纤纤玉指在朱唇上屏指佯做掩口道:“我知你想问我些什么?只是以我身份却不方便告诉你,何况无双妹妹也无意你再自寻烦恼,这件事还未在人前说破,你若真关心爱惜她,还是不要令她令我难做才好!” 张入云闻言失魂落魄,虽不愿就此罢手,但左右也不能得计,当时一揖到地道:“如此弟子便与前辈别过,日后有缘再瞻仙颜!” 那女子不料张入云这等傲气,即不得如自己意,便立时告辞,虽是轻慢自己,显也为自己是正妻身份厌了自己。她向为一班女仙中首领人物,见一后辈弟子如此轻待自己,纵是仙家也不由激起一份意气,当时笑道:“你这孩子好大的脾气!怎说我也是你峨嵋一派尊长,今见了本门尊长,我未开口命你离去,你倒走的快!” 张入云心里正自起伏,闻言忙回首道:“是晚辈的不是!只是四年前家师已将弟子逐出师门,如今算来,却也不敢再在人前稍是峨嵋宗下弟子了!” 女子笑道:“你倒好滑的一张口,你好像是沅江金燕门的门下吧!纵是你为你师长逐出师门,可到底你一身峨嵋功夫还在,无论你愿意不愿意,你如今这一身修行也是仗了峨嵋的好处才能得如此,这总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吧!” 闻此言,张入云不免皱眉,他无意与女子斗口,再看对方神色也并不似有意一自己做难的样子,他自幼为母亲教诲,养的心思细致,今见对方与自己纠缠,转念想了一想,已有些明白,当时也笑道:“原来是此般缘故,说来倒是晚辈的不是!前辈如有何见教,还请相问,只是弟子却不保证样样都能说的周详!” 那仙子不料张入云脑筋转的倒快,一时猜到自己有心想从他口里问得些当日他与无双的遭遇,见被对方说破,不免脸上一红,只是这等样事怎能出得自己口,当时脸上一红,微嗔道:“你才多大年纪,这般口毒,倒与我开起玩笑来?论理。”说的此言,女子忽然查觉自己今日已是太多口舌,不想竟为了双儿一事,竟在这少年面前失了方寸,当时心生懊恼,忙道:“算了!今日是我遇上些小不顺心事,一时不查,反牵怒于你,倒让你受委屈了,这北海一地少有人往来,你虽然修的驭气腾云本领,但我看你剑术未得,终还是小心些好。”说着丢于他一只铜铃,手指西方再道:“西面千里有一座灵鳌岛,其上子弟都是我后生晚辈,你持此铜铃前去,定受岛上人礼遇,我见你飞行时久,也该累乏了,前往小坐休息也是好的!” 说完便待起身与张入云作别,倒当真是一副长者看顾弟子的气派。 不想她这边厢才刚动身,却为身后少年开口唤住。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柒)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柒) 女仙子正在疑惑,就见张入云已是改了恭敬道:“前辈留步,晚辈还有一事想请教前辈,还望您不吝赐教?” 仙子似有些不耐烦,皱眉道:“还有何事?只不关紧要,说出来又何妨?” 如此张入云才向她请教起浮心岛的地址来,只是超尘心贪犯岛思谋一事,实在没脸色说来,可那女子倒是知道浮心岛上仔细,虽不曾料的白猿已先一步于岛上遭擒,但她知张入云力求上进,即知浮心岛,定也是为了岛上藏宝去的。她对张入云没甚好感,只为心中一时别扭为显前辈仙子威仪才将那铜铃赐与,今见少年要上浮心岛,倒是有心想让他碰个软钉子,当时也不阻拦,只开口道:“原来你此一行为的是浮心岛上清遗宝,告与你知道也无妨,只是那浮心岛遗宝向为丹阳岛黄氏姐妹视为私有,你这一去,定为其阻拦,她姐妹二人本领不小,今又恰逢岛上秘藏两百一次的开封日子,防范的越加严密。以我见识,倒是不要去惹她二人为妙!”那姝凰仙子只说黄氏姐妹难惹,却不曾说这二女还是自己密友,她又见张入云方直,却是绝不会为自己这一段话,便灭了兴致的。 果然张入云闻言只抱拳道:“前辈尽管放心,晚辈此一去只为一试机运,到时见不能成功,自当知难而退,那黄氏姐妹再怎么厉害,总不能赶到头里制裁晚辈才是!” 女仙闻声轻笑道:“这可难说!你还修行的剑术,总该少惹这般长仙遗老才是,何况那岛上遗宝,本就是她二人师叔祖遗留下来的,说是自家之物,也算不得过!”说完便手指方向,又道他于极昼下每一日天空最昏暗时刻,能放的百里七彩云幛的海岛就是。至此时张入云施礼相谢,仙子欣然受了,她本是心上不快,不想为遇见张入云这一桩事,倒将心事丢下,一时间却又是笑盈盈的上了路。 而待对方走后,张入云提起掌中八角铜铃,轻轻晃动便是一阵清脆悦耳的金鸣声,恍然间只以为如做了梦幻一般,万不料自己一趟北游却能碰见自己最不想遇得的人物,偏还受了对方指点帮助。心中感慨再行上路,因是胸中气闷,飞行的逾法快了,至于姝凰仙子指教的什么灵鳌岛,张入云自是没脸去。不想再往北行的千里,本就是奇寒的气温,竟一下子又冷上了数倍,少年本为御寒已将真力运动,又是几日里不眠不休的飞渡,纵是他如今功行大进,也不由的觉得疲乏了,可当下满眼皆是海水,便是连前番常见的冰山也不见一座,举目之际,竟是海天一色,没个歇脚处,至此时张入云才知道女仙指教自己于灵熬岛稍歇,并不是没有缘故,可他少年气性,实又不愿回首受人恩惠,一作气只鼓起余勇,再往北地行去。 谁知越是张入云疲累,却越是寻不得落脚踪迹,待少年远行至北海深处,那本是波涛汹涌的怒海,竟是点波不扬,平滑的好似一镜湖水一般,往来不见飞鸟,海底不见游鱼,连个巨鲸也不曾显,不然张入云倒是好与鲸背上歇息片刻。好在他多年打熬,相惯的刻苦修行,每每在艰难困苦之下还能守住精神苦挨,如此又飞了不知许久,只在张入云神虚气散,气喘如牛之际,才得见眼见有一方陆地。到的此刻他也顾不得是不是什么浮心岛,当下强挣精神,险险于岛外最偏僻一角降落,始教人意外的,张入云一路来都是贫瘠不堪的蛮荒景致,可那岛上竟是一派鸟语花香,不知有树木还有四季不败的花草,待少年一头栽倒在岛上绿地上,但觉身下绿草厚如毛毯,且地心深处似有温暖的热流溢处,一时身上安怡,他又实是累乏了,只将头一偏,便昏昏睡去。 张入云这一觉着实香甜,也不知过的多久,少年人于困睡中互觉身旁有气息流动,他是多年的苦修,又是随隐娘修炼的秘术,纵是疲乏到了极点也是立时惊醒了过来,待留心探查时,果然有人物向自己一面走来,当时不辨敌我,张入云只得小心戒备,再又将身体舒动,就见通体的舒坦,一身精神已然尽复,且还更胜平常,张入云知道这海岛地上定有灵气流动,不然绝不得如此,只是一觉好睡,腹内却又饿了,若不是自己克制,只怕肚皮都能叫出声来,当时少年摇了摇首,只觉自己麻烦好多,当眼瞥过,见身旁草地上尽有一些草莓样的浆果,老实不客气便已采摘两个送入口里,正在他大叹滋味甚佳,那远处脚步声已然渐行渐近,待少年偷眼看时,原来是两个童子跑动了过来,手里还提了一只西瓜大小,通体滚圆,生的寸许毫光的皮球。 那两个童子只置身的张入云身旁宽畅绿草空地上,便放下那皮球,以脚踢动做戏,张入云见二童子年纪虽小,但身手着实敏捷,那放光皮球在二人脚底亦如双掌盘弄一般的熟稔,一时里就见燕子翻身、青龙出海、鱼跃龙门,二人你来我往尽意的卖弄各样花色,将来皮球滴溜溜如这中翻舞的流星一般,正在张入云看的也觉有趣,其中一着了紫衣的童子忽的卖弄的乖巧了些,凌空倒着抽了一记皮球,对方着蓝衣的童子事出意料一个不及防备,却被那放光的皮球跃过张入云存身的巨石,失落在海水里。张入云当下看的真切,就见那皮球一落在海里,忽得浮出一颗大大的怪兽头颅,似人照样有鼻有眼,似兽却是满脸俱是鳞甲,一张血盆大口足有水缸一样,一个张合便将皮球吞入腹中,旋又悄无声息的沉入海底,连个水泡也没溅出。 那皮球是二童子心爱之物,一见丢失了,忙纵身跃过巨石背后,往海里探望,却哪里能看寻的着。再待回身时却见张入云身驻在二人身后,当时将二个童儿吓了一跳,惊叫道:“什么人!胆敢擅闯我丹阳岛!”而另一着蓝衣年岁较小一些的童子又补充道:“还有,他还偷了我们千年鲟皇鱼的鱼浮!”紫衣童子一得提醒,忙再道:“对!还有我兄弟二人的宝贝鱼浮!”说话间又将张入云一身打量,偏又瞧见他方才吃剩下的浆果残叶,登时大怒道:“你这野人好大的胆,还偷吃了我岛上的灵果,当真该死!” 张入云见二小一番快嘴,自己连个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又见紫衣童子说的那般慎重,倒有些害怕自己无心中当真吃了他岛上要紧的仙果,可垂首看处,那浆果在岛上不说漫山遍野,可也是处处得见,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可到底自己吃了人嘴软,当时苦笑道:“对不住,在下吃都吃了,又吐不出来,不如另寻些东西补偿二位小哥就是了!”说完便往怀里掏摸,想寻些万香园中遗留的仙果。 可不想这类东西再一并交于兄长浮云子和白猿打理,一时半会儿还真掏摸不着,那两个童子见他脸上有些尴尬,只当他一番做作,为首的紫衣童当时喝道:“凭你这野人也配吃我仙岛上的灵果,凤元你先唤三姑姑来拿贼,这人有我看着!”那做凤元的蓝衣童子平日里学成一身本领,却为海外仙岛荒僻没有伸量的机会,当时见了张入云,倒巴不得有机会一试身手,闻兄长命他去唤长辈,倒不乐意,当时便从腰间提出一柄银钩来欲亲自上前擒拿张入云,不想却将他兄长惹恼,大声喝道:“你做些什么?我叫你去你还不快去,小心我和姑姑说出上年你将她调制的芙蓉露喂了北海的人鱼换了十粒夜明珠一事!”这才闹的那凤元泄了气,只得将银钩收了,急向岛内奔去。 可临走时还不往与紫衣童交待道:“凤先哥哥你可别耍赖皮,这人是我和你同时看见的,等我和姑姑回来时,你要先将他制住了,我可不饶你!”那作凤先的只想他快走,闻声自是连声答应,可一待其兄弟走的远了,便也送腰间小皮囊中抽出一条金银二色,镶满了珠玉的锁链,满眼诡笑的看着张入云,只一将金链提在手里,便往张入云甩了过来,当时便将少年背后山石打的火星四溅,足足划出有尺许深浅的痕迹,原来他和自己兄弟一个心思,只是好强心切,只想凭一己之力将张入云拿下了,好在师长面前露脸。 张入云本是为怕自己未交待清楚,一走了之,那少年鱼浮一时倒真扣在了自己身上,何况自己得他这丹阳岛休息,又确是吃了人家几枚果子,事了拂袖而去,实不是自己气度,这才留了下来,可只几个照面,便见这岛上两个童子好多强横作派,心道小孩子尚且如此,那大人则可想而知,本待振身就走,却又想起姝凰仙子曾有道丹阳岛黄氏姐妹也想染指浮心岛遗宝,若是超尘也曾与其姐妹照面,恐就是这岛上人拿了,想到这里,倒不好走了。可眼前这叫凤先的小童出手便是这般毒辣,不见一些慈辈,当时却将张入云惹的有些嗔怒。 而凤先见张入云身手不凡,只轻轻交身侧过便让过自己必中的一击,连个脚步都没移动,当下更激动他好胜心起,一个娇喝,便又将锁链放出,此一番他先将金链一端送出,振手又将另一端甩过,他这星光锁一端坠与北海奇铁铸成的银球,虽只有核桃般大小,却可击万物,当时只将那银锤直取张入云中宫,满心希望,此一记纵被对方让过一些,但只稍稍碰的一线,便可令张入云断上好几截肋骨。 正当他眼见敌人又是侧身将金链让过,而一端银锤却眼看要击中敌人侧肋时,就见张入云铁掌一伸便将那银球抓在手中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歹毒,不止想取我性命,还在暗底里使诈!”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捌)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捌) 那凤先锁链一端自入了张入云掌中后只似铸在生铁里一般,仍是小童子如何挣动,运力蹬踢也是如同蜻蜓撼树全无一些消息。凤先出世便是占惯人前,那受得了这一些折辱,当时将锁链一挣,抖的笔直,竟借此力道如电矢一般,纵得敌人身前,提起小粉拳便往张入云鼻上砸了下来。 张入云见他临急还能用智借力飞纵,倒有些佩服,暗道这孩子功底扎实,心智又迅捷,无怪是仙人门下,再过的几年功夫得一番仔细调教确是一副好身手,可见对方出手便是歹毒只想将自己头面砸开花,心中又不由有些气动,可对方到底还是个孩子,当时只伸出两根,屈指扣出,弹中指正在凤先粉拳上,即时打得他倒翻了好几个筋斗出去,这还是张入云手下留情,他掌中弹指神通功夫已得大造,若是有心伤那孩子便是将他拳头弹碎了也是容易的。 可对方终是个顽童见张入云出手便将自己出其不意拳脚尽行化解,且只取两指应对,只当敌人有意取笑自己,因是年幼脸上当时便挂不住,脚底一跺也不待驻身回气便施动拳脚尽往张入云身上要害捣来。少年人见他小小年纪气功底子却已得了十足,就不回气也是力道惊人,心中称赞,且凤先一身招式本领均是玄门正宗,一路拳法使的变幻莫测,便是张入云平生所学也难以企及,可那孩子不知对手乃是多年熬炼,一身临敌的技击功夫几乎是打出来的,纵是招式怎样精纯,在张入云眼里也只是寻常,当时只空着一副手臂便将他所有进犯招式尽数架住,时间长了那孩子一路拳法精义反被张入云看偷去不少。 可两人如此纠缠终不是办法,张入云自忖与这般大点的孩子斗久了,会为其长辈以为自己偷艺,若出手将其制住又失岛主面子,当下两难倒真不好处,偏那孩子顽劣,时久占不到一些便宜,又见张入云一副轻松的气度,似是在玩弄自己作耍一般。时间长了再忍耐不住,也不顾平日长辈训诫,趁对方不注意,一个细袖巧翻身倒纵了出去。且心上歹毒为怕击不中张入云,只在翻动身形时从袖笼中偷偷将暗器放了出去。 而张入云一面见那孩子与自己多时对敌,忽得退身,只当他见不能胜自己终是罢斗,正在高兴,忽见眼底一溜暗赤色光华,当时触目惊心,知那是何物,就听得当场一个山崩地裂,镇海似的惊雷泛起,少年人身后巨岩已被炸成糜粉,就是存身所在也被炸出一丈多深的深穴。这暗器是前辈相授,凤先从未曾使动过,未料道惊有这般大的威力,见地上深坑也是暗暗乍舌,可眼见张入云连个尸身也不曾留下,虽是为初次杀人惊惧,但又觉终是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畅快,止不住的拍手欢跃。 可就在他兴高采列之际,忽觉一双铁手猛地扣住自己头皮,当时自己如遭电噬,虽不曾被对方扣动穴道,但一身瘫软已再施不出一些力气来,再闻耳边暴喝道:“你这小子怎地这等手毒,我又不犯大奸大恶,竟用霹雳子击我!却不知是何等样人才能调理出你这般凶徒。”张入云方才若不仗自己经天身法,就不被凤先霹雳子击死也得身受重伤,想自己多年打拼历险无数才保的这一残躯,今日险些要命送这看似可爱的小儿手里,当时性起怎地不怒,欲待动手略作惩戒,令眼前孩子吃些苦头。可临到手起,转念想到自己怎能与一孩子一般见识,想到这里,当时便松了手,垂落手臂又慢慢将凤先放落在地。 可未想正在他将紫衣童子刚刚放落,便闻得身后劲风袭至,张入云想也不想已翻腕将流星指扣动甩手抵挡,但闻的一声清吟直贯脑海,金光扑面只将少年半身裹住,纵是他一身本领也为敌人仙剑震的倒翻出去十余个筋斗,一时单膝跪地落下,只震得张入云浑身乱颤。再闻有女子喝声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到我丹阳岛放肆!”话音刚落,金光又得送至,只是这一回却不见对面男子再轮银光相击,而是赤火流星迸显,自己一口落瑛剑竟被对方抵挡下来,虽是再将那男子打的倒纵,但亦使得的自己胸中一番气血翻滚,荡动经脉,时久未平。 再说张入云被对面女子打了个神佛出世,气血狂燥直欲透胸而出,刹时也是激动气无名业火,只一轮动乾坤镯将对方剑光逼退,却是心头念起,已是三朵金花甩手而出,还不待自己会过意,又纵落红刺向滞荡在空中的飞剑再向一击,当下里两道金光相交一出,只打得天空一个霹雳,对面女子金剑自是又被震的倒退,而张入云落红刺则更是如断了线的风筝,直坠入一旁海底。可张入云攻势未尽,自己击落红刺纵金燕镖都只是为了前探,待女子两面受敌难以兼故,额头青筋一暴已是将手里乾坤镯如轮红日一般的掼了过去。 此宝是张入云所有法器中威力最绝大者,但见一方天空也被那金镯耀成了赤色,那女子万不料张入云如此悍猛出身竟是这般威力,眼见不敌,忙也脱了手上玉镯陡然间化了磨盘一般大小,向金轮迎去,可她这玉镯虽是妙用无穷到底是个玉质,当下金打玉顿时青光乍现,将个万宝定心镯打了个粉碎。女子见上手便失了自己重宝,好不心痛,还待晃出护身金钩就见拦空一个人影飞渡,伸手已是夺过飞荡在外的乾坤镯,一个提步跨近,挥臂便往自己头顶轮来,至时女子才刚将金钩抽出,又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声,少女手中金钩已是落在地上,一条玉臂直被震的施不出一丝力气,正待她欲回力换左臂分出一支分水刺相击张入云。可眼前少年空余的一手,只向自己内身一探,一曲一控便将女子手腕撞落一旁,再又伸手一探,已将女子胸前诸穴扣动,随即拎起对方衣襟,大喝道:“你是个什么女子,出手不问青红皂白便要置我于死地,我张入云几次相让,三次险送命在你这恶岛上,当真以为我手下容情,便不敢杀你这等贱人吗?”他一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拙赘,将个声振北海的丹阳岛三娘瞬间就给制住,一时如电光流星,只看的众人应接不暇,一旁二小至此时才知他身负绝艺,当时心里害怕,只险些坐倒在地。 再说张入云掌中女子为出其不意,三招两式便被敌人拿下,又为对方口称贱人,此是她平生奇耻大辱,此刻落在对方手里非但不见一丝惊惧,反将粉面挣的痛红,张口便是吐出一口唾沫,直打张入云脸颊,却被对方侧首让过。正待破口大骂,不想如铁钳一般扣住自己胸前诸穴的敌人手掌忽的放落,当下又见对方后退数步,陡然间改了气质告罪道:“对不住!方才在下一时急怒攻心气的糊涂了,有得罪姑娘处还望多多包涵!” 原来张入云陡然间被这岛上一众人打得七窍生烟,一个收势不住,发了雷霆大怒,方才乾坤镯也是拼尽了力道砸向敌人,若不是那女仙又异宝护身,自己险些犯了大恶。他自与艳娘当日破了童身开始,时时训诫自己小心谨慎,不生贪妄之念,今不防只是为敌袭扰便犯了大恶,尚幸对面女子倒有能力自保,这才没铸成大错,思及此处,顿时胸中万丈火焰化了个乌有,再仔细打量,自己身上还有夜精石好吸人精髓,越想到后来,越是后怕,只惊的他一阵头皮发麻,称雄为胜的心意也早不见了个踪影。 那女子见张入云先擒后纵,竟在转眼间便将自己放落,又换了一番好言辞,却叫她有些不知所措,可稍一定神,便得将心气又提起,当时骂道:“哪有那么容易,你打伤我侄儿,又伤我宝物,还又趁机折辱我!这账咱们有的慢慢算!” 张入云见对方一点也不理自己将其放纵的好意,无奈之下只能将眉头皱起,如今看来祸闯都已经闯了,对方也不像是能够理遇的,情急无法已是生了脚底摸油之意。正在对面樱口不停数落自己的时候,却见又于岛上升起一位紫衫女子,身后还跟了两位青衣婢女,看气分模样,倒是众人中的首领,当时飞凌近身,两小一女同时便往起身前捅来,大大小小满口是话,直指着张入云乱骂。到底那被张入云擒纵的黄衫女子声音大些,一时压过二小童音,直牵了姐姐手哭嚷道:“大姐你看,这恶贼出手便将师祖传下的万宝定心镯打碎了,过几日便是万隆盛会,我少了这一宝怎么斗得过史家姐妹,你快帮我报仇,今日怎么也不能让这贼子生离咱岛上!” 那紫衫女本还有些和气,耳问小妹说师门重宝被人击碎,当时惊的她脸上变了色,再俯首细看,就见满地玉屑,当真一丝不假,她这定心镯是其师门遗留五宝之一,威力均是奇大,犹以师祖爱护遗赠给自己三妹的定心镯更有妙用,今被敌人毁了怎地叫她不心痛。再待她往张入云一面打量,就见其腕上金镯,当时惊喝道:“这是昆仑派奇宝乾坤镯怎能在你这狂徒手里!有闻这宝贝传了精英岛萧家妹子,如何却能在你的手上!”说话间两眼已是杀意尽泛,只恶狠狠的怒视着眼前少年。 当时张入云见后来的这一位年长些女子也是转瞬便生了大怒,满眼皆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意性,当下摇首,只觉自己今日当真背星照名,遇得的这一岛人物,通无一个能说理的,当时强笑打个哈哈,只又恭身道:“这内里实有些缘故,这位仙子若是能耐心些,在下一定说个明白!”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玖)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玖) 于是张入云将自己经久飞行辛苦,无奈与岛上小憩片刻,事后屡次交手相让,却仍有这一桩事故,并恭声答礼,有道将三姑宝镯毁去也甚后悔,有意异日寻得宝物补偿,至于萧清雅赠乾坤镯一事,他只含糊说是用藏龙剑相换,并未言及两人交契乃是好友。 那黄氏大女还有些分晓,驻立一旁终是不开一言将张入云一番听完,可那黄氏三女黄蕴巧,听得张入云有言用宝物相偿自己定心镯,当时忍耐不住,便骂了开来,直怒声道:“我这定心镯是师门重宝,就凭你这个乡下野人能用什么赔偿?趁早收起你这副嘴脸,先吃我一剑再说!”说话间已将飞剑与金钩祭起,可又为张入云方才一轮砸的她右臂酥麻,几抬不得起来,一钩一剑滞在空中少了好些灵动。为此黄心俏更怒,扯动大姐衣袂娇声道:“大姐帮我,却要小心这厮出手狠毒!” 那大女黄蕴洁本是一岛之主,心性比三妹要和善不少,可眼见师门重宝被毁,过不得几日又是浮心岛灵穴升光的日子,虽则周围水仙惧怕她姐妹几个,但为重宝利诱多少还是会有妖人生事图谋,如今少了妹子这定心镯,到时只怕不能顾的周全,到时恐要被妖人取巧偷的一两件仙宝,她丹阳岛一门从来便将浮心岛遗宝看作自己私家产业,如被人取了一些也不能甘心,如今少不得牵怒于张入云身上,思谋一时也是俏脸生煞,恶对着眼前少年。当时又为小妹催逼,也是庄了声道:“仅凭你这男子一言,难教我相信,且你一身剑术未成,凭什么要将威力绝大的仙剑换萧家妹子乾坤镯,于理也是不通,这一二日我岛上还有大事要办,不能容你在此间生事,望你自取轻重,先将一身宝物解下,且留在我岛上几日,待过几日我再往精英岛问个明白!如何?” 张入云见自己委曲求全,还不得让对方满意,自己此刻也是强抑心头燥气,当时也动起意气哈哈大笑道:“即仙子不信在下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今日事我自问也没甚错漏处,至多伤了你家妹子宝镯心上有些欠疚,倒不是真怕你姐妹两个,即事情不能善罢,在下权且告辞,无论仙子信与不信,日后待我寻访的重宝,必偿还你妹子就是!” 言罢便要起身,不料对方早有准备,黄蕴洁招手就放的七彩云烟,当时就如绳索一般欲往张入云脚下圈来,可少年人一身拳脚功夫无敌,只在空中如猿猴一样,一个蹿伏便冲天而起十余丈躲过对方一击。见张入云这般灵巧,二小中的凤元当时骂道:“大姑姑你看!这恶贼这般爬高蹿低的猴样,直比前几日生擒的那白猿还要像猴子几分!”一句话说出来直惹得黄蕴洁身后两个青衣小婢也掩了口微笑。 可黄蕴巧方才与张入云一斗却深知他一身本领,见其升的高空,只怕一时就走了,也不待大姐再行施展,就手夺过凤元捆龙金索,一个娇叱抛于空中便是金银两色暴涨,转瞬间便把百丈范围内围了个通透。张入云见对方放出灵索,正待趁其布置还未妥当,从空隙处飞渡而出,不想黄蕴洁翻手便将一团寒光抛出,好似银梭一般直向张入云胸前钻来,那寒光好不厉害,还未到的少年人身前,便将他身前十余丈空间内冻得寒雾升腾,张入云身在其中就觉从头顶心凉至脚底,恍惚间仿佛觉得空气都被这寒光冻住,四肢运转不灵,眼见要被剑光伤了。 正在黄氏女欲放开手段将敌人生擒一刻就听见空气中一阵撕扯破皮似的噪耳声,张入云已是一个振身将身旁冰雾震散,见头顶金链已然成形,知从上已走不得脱,忙一个猛子扎了下来,将手中乾坤镯赤色宝光逼出,先与黄蕴洁寒剑相抵,一时又将流星指运出,生的三尺银盾,直向二女身前砸来。黄氏姐妹见他势猛心惊之下忙先退了一步,再放出飞剑迎敌,未想张入云并不真心要与对方猛斗,只在空中与两姊妹剑光微一接触,便借了力倒纵,一连十几个筋斗翻了出去,扑通一声便栽入了身后冰海之中。 见他一个猛子下了海底,黄蕴巧当时明白其心思,遂也跟了前去,欲待下水,却早被姐姐拦住道:“这贼子水性极高,你我不是水仙,入了海宝物威力要打好些折扣,且他刚才轻而易举便将我冰奴剑寒雾震退,内外功行也到了相当根底,你又失了定心镯,去了反没意思,如今浮心岛眼看便得要升光,今被他走了,也就算了!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黄蕴巧闻言当时就不乐意,欲哭又止道:“那我定心镯怎么办?无端端毁了这宝物,就这么放过这贼子了吗?” 她大姐见妹子伤心,忙上前安慰道:“当然不能就此了结,如我猜得没错,这汉子也是为了浮心岛一事奔忙,过几日定然要来相扰,且等我姐妹两个从容布置,专等这厮上钩就是,再说你二姐有言到时一定前来相助一臂之力,到时有她在场便是再有多少狡猾的狂徒也绝走不得脱,你又何必在意这一时!”说话间又瞧了一地定心镯玉屑,不免也叹了一口气,当时从怀里取出一支金瓶,口颂真言当时便将玉屑尽收在瓶里。 黄蕴巧见姐姐一番手脚,顿时两眼放光忙问道道:“怎么?大姐这定心镯还有修补的机会吗?”其姐轻叹道:“这就要看你造化了!你也知道的,能恢复原貌容易,要是诸般妙用一丝不损可就艰难的紧了!”一言说中小妹心事,当时也是没了言语,空欢喜一场,只将张入云恨得可深了! 再说张入云自坠落海底后,一个猛子径往海中潜去,直过了多时才将落红刺找到收回,可又不忙着上岸,因方才凤元一句笑话将超尘被掳一事露了底,当下他只在海底思忖如何才能将超尘自丹阳岛上救出。他方才与敌一番激斗,二女法宝均较中原剑仙厉害不少,向来应用自如的流星指今日竟有些不得力,自己只仗有乾坤镯方能克制,至于黄蕴洁事后祭的一口寒剑自己更是一个无从下落处,想了半日终觉自己一人恐难从这二姐妹手下从容救出超尘。欲待回观去请红莲与艳娘,可两人都是坏性情,如与这黄氏姐妹二人相遇只怕比自己还要激动的许多,他一行只为救猴子,不想无谓生事,想了半日还是自己一人施救来的谨慎些。 好在张入云耐心很足,一番寻思,想起姝凰仙子有道,过几日浮心岛便有一场奔忙,反正自己又不想图谋他人物事,且在岛外观察,等到了正日,二女去了浮心岛,丹阳岛上必然空虚,自己从容救了超尘离开就是,至于那定心镯大不了日后再相补偿也就是了!想到这里,少年人已是打定了主意,他多时在寒水下浸泡,虽是自己身有秘术可封闭毛孔,但一时被浸的久了,四肢业已有些麻木,这才连忙于海底游现十余里,才浮出水面,心想最好在丹阳岛附近寻的落脚处好观察,便升上高空仔细留意,无奈那岛子周围并无其他岛屿,少年只得才向远处观望,一时查觉往东三百里远近有一片礁石,其中有一二巨岩竟占地甚广,隐约可辨的一些绿色,张入云为寒水浸润,此时又被天风激荡当下也不再犹豫,一个划身便是往礁岛上飞去。 过得不久少年人便登了岸,见那小岛上果然生有一人高的数十株矮树,树下绿草葱郁倒也能住的人,只是不比丹阳岛安怡有四季不败的花果好取食,他为方才一斗与在海底潜行半日,又是一番疲累,肚子里更饿的紧了。为此踱至岛外石岩下,因不想生火惹人注意,便欲采些牡蛎生食,往日他在地径内行走数月,食惯了无鳞鱼,如今换了鲜美的贝类已是好了不少,丝毫不以生食烦恼。 正待他从礁岩下采了数只回到岸上,却见有一女仙正在树丛中相候,见张入云行近,忙打了揖首与他道:“山外野地不想竟有贵客临门,公子若不嫌弃可愿到贱妾舍下尝一杯淡酒,弃不比这活吞生啖来的强些!” 张入云自负功力精进,一身灵感更是远高与常人,这礁岛最多不过亩许宽广,可眼前这女仙现身时自己竟无一丝查觉,再见对方是在原地相候自己,知道对方性子和善,当时心中戒备不由去了好些。为对方施礼于人,忙也恭敬道:“在下中原后进张入云,久在空中飞纵,因感累乏方想着与此岛上稍歇,不意打扰仙子清修,当真该死,只望仙子恕罪!” 那女仙闻之一笑,称善道:“原来是张公子,贱妾已有数百年未曾踏的中土了,今见公子气象,显是正经门下修行,却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高足!” 她这一番话,倒让张入云有些羞愧,当时面上一红,却照直将自己本是峨嵋宗下如今却早已为师门逐出,一丝没有隐讳的搬了出来。不想那女子只是一番客套话,并没真将中原正教放在心上,当时反开口相慰了几句,张入云见她言语谦和与黄氏姐妹迥异,可言谈举止自有一股子威仪,只如平日里相惯做人领袖一样,一时又见对方身高不过五尺,比寻常女子矮了不少,可一身超凡绝俗的气质却是张入云平日里罕见的,真要评算起来,与只沉香儿石姥姥一流可以相较,少年人如今也算得入了门庭,本当对方也是个异类出身,可看的久了,却见她羽袖飘飘,身影鲜艳明丽,忽然想起其举止与遮叶仙子好些相类,知对方是个以元神修炼的仙家,照对方气象估算该是个地仙无疑了。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拾)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拾) 那仙子见张入云目光闪烁知对方已瞧出自己不是原质肉身,为他还是个后进子弟却有如此眼力心中也是暗赞,当时和颜笑道:“我这沙硫岛上海风甚紧,公子不嫌弃,还是入妾身洞府内相叙如何?”张入云见对方热心相邀,自是点头称善,忙跟了仙子往进,就见得对方拂袖自空中轻轻一划,本是左近一方突出的巨岩上意显出一金光掩映的门首来,少年人见了奇术心中自是赞美,只是瞧气色那女子道法倒不是个正经玄门,心中不由有些生疑,不想已被女仙查觉,当时就是一笑。 见被对方窥破心意,张入云面上一红,再不多想,便已随女仙入了洞府内。谁曾想那外表甚是孤寒的沙硫礁岛,内里却是富丽堂皇之极,其内府庭不小,两壁遍布了拳掌大小的夜明珠,将个原本漆黑的岩洞打的好似白昼一般,脚下五色石也是后铺垫入洞府的,但有人脚踪落处遍是平步生的寒光,生生印的人脚痕迹。张入云仔细看处,果然那仙子不是人身,所过之处并无一丝痕迹。稍待两人进得一石厅下,女仙请起稍待,自己却入内堂端出一茶盏来。 张入云与寒水下潜渡多时,身子正在困乏,骨骸也是被侵了寒气,见有热茶更是高兴,当时也不客气,只略与仙子请教,便是一饮而尽,果然那浓茶不是凡品,自一经入腹,便是有一团暖意在少年人肚里化了开来,不但将一身寒意祛的个干净,且还于顷刻之间倍增精神,一身疲累也去了个干干净净。当时张入云忙起身相谢,却被仙子笑着劝了坐下,又请起尝尝四色茶点,俱是又香又糯入口即化,虽只是些小糕点却极能充饥养精神。 席间张入云开口请教对方名姓,女仙却稍有的露了些愁容道:“妾身姓方,因是戴罪之身倒不便倒出名姓,还望公子海涵!”二人一方交谈,张入云自不免将一方遭遇道了个明白,因对方日当地地主,自然向方仙子有所请教。果然仙子笑道:“那丹阳岛黄氏姐妹本有三人,今日公子见得还不是全部,她姐妹本是青城门下,实是玄门正宗,只不过最厉害一个二娘子多年前已拜在微海寺寒伤师太门下,今日不曾与公子照面倒是公子的运气,不然恐还到不得妾身这沙硫岛呢!” 张入云知女仙不会与自己说谎,闻言便再请教如何能将超尘妥当救出,仙子想了想又笑道:“想来想去也不能得善法,若真要救,以我看,公子还是趁七日后浮心岛开光洞府显现,他丹阳岛疏于防范时刻将座下仙兽盗了就走,反倒便宜省事。”张入云不料对方看似正经模样,却也是如自己一般存的活动心思,且言道之际,眼角也是闪过一丝狡黠,倒不以一番言辞为意,生是不在乎这些做作,心道对方果然算不得正经修道人家,但能得这般和蔼与人相善,实比丹阳岛二女强的不知多少。 张入云无意之下能得遇这一位异教奇人也称的上是大幸,自此便在女仙洞府内留驻,那仙子倒不曾因他是年轻血气的少年而有所防范,反倒是一派自然,每日里只招待张入云与偏厅歇息,自己也到了申时二刻便消失不见。张入云几日相对细心留意,见对方虽然是一副花容月貌,但估量必是多年修行甚或几百岁的老人,当时便改了前辈称呼,果然那仙子也不与他客气,但口里仍只称其为公子。 因难得有缘见得异教仙长,张入云自是不放过这机会,待有机会时分,便开口相其请教,仙子也不拒绝,只是少有开口,至后因见少年求的诚恳方透露道:“我道法本是亦正亦邪,只怪当年为一时性气,反坠了邪流,事后从头来过已是打了好多折损,不然也不得今日这般地步,公子一身法力尽显于外门功夫上,与我好多不类,若开了口只怕误了你,只留待异日公子道术进益再来沙硫岛切磋吧!” 闻得这一句话张入云知道方仙子一身道行倒与艳娘相类,只怕是自己兄长浮云子在的当地所获也比自己得多,无奈只得自叹缘份有限,日日在洞府内调理,好容易挨过七日功夫,正待上路与仙子告辞,不想对方反倒皱起了眉头。张入云心思缜密,当时便请起指点,女仙思谋了一会儿方答道:“我方才请的一卦,倒与公子不十分好,只怕就是你这一趟丹阳岛还是要生出一些麻烦,还请小心才是!” 张入云倒不方在心上,笑着抱拳道:“多谢仙子授意,晚辈去丹阳岛一行只为救人,但将人救出立时脚底摸油,再不问此间烦恼!若真有什么丢不开的麻烦,想我也是忍让再三,真要是没回旋处,也只得听之任之了。”说完又对方仙子一揖道:“至于仙子,晚辈日后定然再来拜望!” 那仙子摇首笑道:“我担心的也正是如此,公子你外和内刚,真若起了性,只怕和她黄氏姐妹好一番对决,她丹阳岛二娘子已得佛家真传,以你修行是绝胜不得过的!也罢,真有心要得仙辈遗宝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且让这一群女儿家受些辛苦也好!” 张入云闻言心动,忙开口道:“那黄家二姑娘究竟功行高的何种程度,还请仙子提点?” 仙子笑道:“佛家金刚大手印,可是好了不得的呢!好在黄氏二妹已是佛门教下,性子也是三人中最和宜的,但能言断是非,总比动手相强的好!”张入云也是多年修行,今得方仙子提点,再想起姝凰女与黄氏姐妹的气性,知道这一趟丹阳岛救猴只怕没那么轻松容易,好在他也是多历险难,当下也并不畏惧,只与女仙恭身施礼,便抖擞着精神再向仙岛去子。 张入云先时得了女仙指教,知道浮心岛在丹阳岛以西数千里,倒与沙硫岛正好截然相反,是以并不用担心会被黄氏众姐妹查觉自己飞渡踪迹,此一番又是精神完足起驾飞行,直比当日要快捷了许多,待上得了岛上,果然如自己所料并没有什么阻难,就连他先时担心海岛上布有奇门阵法也是没有一些消息,正在少年人跃上高处欲待打探丹阳岛内中地理的时候,忽见得岛心上有朱光绿火交映,旋又听得数声娇叱,似已有人在岛子上斗了开来,心上忧疑,连忙也展了身形前往窥探。 待少年人行的近前,就见场上好一番热闹,就见绿焰升腾,将十余只怪兽困在中间,只奇怪内里还有当日那蓝衣童子倒身在地,而绿火外黄氏大女黄蕴洁正施展一口冰奴剑与一身长一丈开外的巨汉金戈斗了个旗鼓相当。张入云见识过那冰奴剑的厉害,见来人能与其斗个平手,也自心惊,再细向相看时,就见那空中一柄戈头形状古朴,来历久远,运动之间似有七星流动,威力竟不在冰奴仙剑以下,只是难挡敌剑寒威,时过不久剑上挥出的寒雾依旧将巨汉裹了个严实。 就在张入云心疑那汉子一些不畏惧剑上寒气,就听那巨汉已是挺着似巨鼓样的胸膛大笑道:“黄大仙子!今日一战我看你我还是罢手了的好,你冰奴剑即胜不了我太洪戈,我的也同样胜不了你,你姑侄已被我擒在手里,再若纠缠我便命小的们将你这凤元贤侄肉身吃了,到时好端端一个粉搓玉揉的仙童子,却只剩的个残魂一缕,大家从此结了深仇也没甚意思!” “住口!”黄蕴洁喝声道:“破风虎,你速将我侄儿妥当交还,再发誓不打那浮心岛宝藏的歹心思,我便放了你这一般门下,从此后再不与你辟魔岛为难!” 那作破风虎的汉子闻声哈哈一笑:“这个怕是恕难从命!我虎爷只是辟魔岛第二把交椅,仙子有商量还是去问我大哥去,大仙子您与我这二当家磨牙恐不济事!”说着振奋精神,竟将金戈耀起万丈光芒,一时间倒将冰奴剑光压下许多,张入云见那汉子猿背蜂腰,一头乱发和着颏下针须连在一处,身形高大着实威武,最奇异的却是他一张四方脸上生有虎皮一样的花纹,当下据地起势,倒真有些百兽之王的气像。张入云异性,并不以对方生的古怪为念,反为其人法力高强,竟能与黄蕴洁一柄冰奴剑斗个平分秋色,深为佩服。 时光迅速,转眼二人便又斗了二三十个回合,那破风虎见双手僵持不下,又再讥讽道:“黄大娘子!如今你我二人这般久斗也不是办法,你这石冥幽火投鼠忌器不敢伤我门下,不如你我改换个地点,搬动各样家私再到浮心岛外合了众门人再斗一场岂不通快。只在你这岛上打扰,我这不请自到的客人也甚沉不好意思呢!” 黄蕴洁知他携了凤元到的浮心岛还能再挟持二妹,三妹,如何能得了他的心愿,当时见状心下激动,只狠声道:“妖徒!不要以为我丹阳岛没有克制你这妖人的法力,我只为上天有好生之德,才得放落,真要动了我气性!只叫你在场诸人都绝了性命!”张入云和那破风虎都是生经百仗,见女仙子咬牙嗔怒,不似是在说谎,心里都得一惊。少年人本是为了妖人行举不堪,丹阳岛一面受制,所以才驻在当地有心授手,今见女子又犯了毒辣,心中不悦,当时想到:“再不趁此际救了超尘,更待何时!”想到此处,便直往岛心中亭台水榭处落下,不料一番搜索,却不得消息,无奈之下,欺岛上人都在恶斗分不开身,当时一声清啸催处,只想引动的白猿啼声相对,果然啸声过后就得有猿啼相合,少年人遁声觅径,直在荷花池一方巨岩下止了步,待推倒了巨岩,恰是那老猿灰头土脸蹲伏在浅窄的地穴内。 张入云本有心将白猿一番教训,可见超尘一得见主人音容,老眼内便是蕴的一层泪花,反倒将一番话收回肚里,只笑骂道:“怎这般没出息,且先起来收整收整,但有些事等回山后再与你慢慢算。”说话间便伸手将其自洞穴中提了出来。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拾壹)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拾壹) 张入云本有心将白猿一番教训,可见超尘得见主人音容猴眼内便是蕴的一层泪花,心上一动,反倒将一番怪责收回肚里,只笑骂道:“怎这般没出息,且先起来收整收整,但有些事等回山后再与你慢慢算。”说话间便伸手将其自洞穴中提了出来。谁想伸手过处,白猿却似个粽子一般被主人提起。少年细眼看处,原来老猿一身正被一道信香粗细的白练前后背缚了个密实,见此张入云虽不曾显于颜色,但心中已是暗生嗔怒,两指并出便将流星指逼的寸许蓝光,欲将那白练剪断,不想这索儿是黄氏姐妹采自大风岭下寒潭每日子午时分放的烟云精英所制,实是一件宝物,纵是张入云流星指也奈何不得。 因见不能剪断那白练,少年人意气一作将个掌中流星指催逼的如同落了地的慧星一般,直耀的人眼不能逼视,却兀自只能将那白练松动一些,但原质并无一些损伤,超尘见主人嗔怒,欲行真力,它自己虽是生恨这困了自己多时的绳索,但心上贪婪,也想趁机窍为己用,当时连忙与张入云道:“主人还请闪开些,这恶锁已被主人松动,超尘自有法脱的身!”说话时分卖弄精神,已是闪过一旁,它本是通臂神猿,又是多年修行,一身筋骨早是锻炼到了极致,当下身体一阵摇动,转肘屈身,腰脂柔软好似化了面条一样,只挨动的几分,便从那白练下从容挣了出来,多日被藏地穴下身子不得运动,此刻得了自由,超尘喜不自禁,心上欢悦又是一阵清啸。 张入云见其举止不由摇首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一得了自由便换了轻狂。”言罢便领了超尘欲离丹阳岛回转中原,不想却被白猿阻住,开口道出自己一对金精剑已在被擒拿时分,为黄氏姐妹取走,因是艳娘主子亲赐之物,不将宝剑索回,实无脸回观。张入云本不在意这些小物,况本是崆峒不屑弟子故物更是厌烦,只是想起艳娘气性,虽说常对老猿斥责喝骂,但却护短,今超尘为黄氏姐妹所困已惹艳娘不悦,若再将宝剑被人夺走,日后恐暗中记念,终要惹出事来!况且方才自己也见到童子凤元为妖人挟制逼范,对方怎说也是正教门下,纵有闲隙也当出手相助,思量于此,方点首应允。 不想主仆二人才到的当场,一时从天而降,却将个丹阳岛主惊了一跳,见白猿得脱,只以为此时张入云趁隙报复,哪想到对方还是有意相助,她与破风虎旧斗只落个平手,此刻若再填张入云自是有败无胜,更有甚者许是两方人马本是纠集于一起安生与她丹阳岛为难。想至此,仙子再不犹豫,一咬牙便自腰囊中取出一粒海碗大小金珠,但一放在空中只射得万丈金光,只比天上红日还要耀眼,旋又取玉指抵唇轻颂法咒,旋即金珠金光万道竟化了青朦朦一片,其光至洁,百里方圆内无论山石海水俱被映射洞穿,望眼之下只见万千虚影,除张入云与黄蕴洁姑侄三人外身影凝固外,俱是面泛痛苦神色,有那法力微小的妖兽已是晃动身子,眼看就要载倒当场。 破风虎见了头顶金珠转而大放青光,知是佛家重宝,当时再回顾四周,但见属下儿郎们性命危在旦夕,那近百里岛外海面上也不时浮起得了灵性的海兽只在水面翻滚挣扎性命,当时嘶声大骂道:“贱人!你用这佛珠照化四方把个百里之内灵禽异兽尽都制死,你就不怕杀生造孽,永坠地府吗?” 黄蕴洁也为此宝太犯杀劫才于犹豫多时下运用,今见敌人喝骂,却暂将经咒松动,口中仍自强道:“你等本就是披毛戴角坠落畜道的枉法之徒,今得了些气候不思好生修行,竟还敢触犯我正教门人,本就该死!我已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迟迟不将此宝祭出,今你也是见了厉害的!快将凤元侄儿还我,我就放你众人回辟魔岛,倘若再有异心,休观我用这舍身珠照你这妖怪七日,将你神魂身体俱都化为浮沙,再无轮回之日。” 女仙这般说话,不想却惹怒了一人,张入云当时正在放出流星指盾光欲为白猿遮掩,不想那盾光对付妖法有用,于这眼前佛家神器却是没有一些效力,反是白猿自己身后还能稍得些遮避,正在心痛,却闻黄蕴洁说出这般没道理的话来,当时喝道:“即如此,却换了我这凡人来会一会你!只小心我胜了你这婆娘,将你元神抽出锁于牲畜体内再用你这牢什子妖珠照化你一百年,却看你还能剩得下些什么!” 说话正在振身,欲往黄蕴洁身前袭落,却忽听得身边一声好似婴儿一旁的悲泣,直谓动彻,声振百里,只将个修行多年的少年人震得身形把持不住,险些倒地一旁,再回首相看声音源头,却见为黄蕴洁绿火环绕的十余妖众内,有一周身披了皂袍,将个头脸也得蒙住的矮小身影正在当地一阵乱颤,倒不似其余同党那样跌坐了一地。正在张入云心疑是个何等怪物,却又这样大的嗓音,那小妖却一把将自己身上皂服脱了下来,显出一只不过四尺身量,明眸皓齿的女童来,看年齿不过七八岁模样,生的却是如雪砌玉琢的一般,若不是额前生了一只独角,全无一些妖兽的迹象,且周身蕴了一层飘散不去的玉光,更显得她与众不同,气质绝伦。 那破风虎见自己半路捡来的女童竟有这般法力,不惧佛光,心头电念,一时猜到其来历心上狂喜,只大声叫道:“小丫头,你再不出手救人,我和这一班兄弟只有束手等死,日后可再没人来照顾你了!”那女童听闻嘴角一撇,到底有些难过,可是自己无能无为,只能大声哭叫道:“我什么都不会!不会救人的!”说话间又是一阵嚎哭,张入云耳目聪辨,当下耳畔巨声,头顶精光只教他好不如意,又见白猿为自己进身,已是倒在一旁,意性发作当时也是一声清啸,为眼下危急,也顾不上再怎地处分对错,终是要先将黄蕴洁拿下,解了超尘之危再说。 谁想他这一作啸,却将正在啼哭的女童激动,立时哭的逾加凶了!而一旁破风虎则非但不阻止,反扇风点火,口中不停诉说女童身旁倒下同伴的惨状,那童子到最后抑至不住,忽得将点漆似的眼珠一个白翻,其人似是晕厥了过去,可身体并不摔倒,反是脚尖离地浮于空中,额前灵角此时也是如点燃的明灯也似冉冉生起一抹朱光,其光玉润精莹,好似有质之物,一圈一圈荡漾开去,与个空中舍身珠相互交映,斗了个平分秋色,至此一众妖兽连同超尘身上大感轻松,纷纷站立跃起。 白猿心中记挂自己一对金精剑,一得自如,便纵身往黄蕴洁身后凤先童子跃去,为仙子查觉一口冰奴剑忙拦腰向其斩去,不想却其主人用乾坤镯挡下,再待黄蕴洁欲将另一口飞剑放出,却又被破飞虎金戈截下。张入云见对方竟比自己还先了一步,虽说是好心,但眉间不由一皱,他知这一般妖人俱非善类,若因此事打混在了一处,日后二云观只怕是有无穷烦恼。 超尘得主人相助,精神大振,回想眼前恶童,累日的怨气都欲施放在对方身上,谁料凤先此次却学得乖滑,知真若较技自己实斗不过眼前这猴子,当下想也不想便将困龙金链放出,反结了巨网欲将超尘网罗。白猿见了心头怒火直升三千丈,它是经年得天地灵气的灵兽,平日因心情和顺不显威力,今见对方欲再擒拿自己,心中作气,将身一晃,就见银光一闪,其身影竟如化了一道细风,凭空眼睁睁自凤先网下空隙处渡过,铁爪一合已是将童子项后厚皮揭起拎在空中,一时两只火眼金光闪烁,只扬起另一支手掌便待落下,可过了好些时候终将手掌放下,只抽出童子腰间金精剑,便将其人摔放在地,跃身又回到主人身旁。 张入云见它能将心头火压下,很是欣慰,不免称赞道:“不错!看来你这两年确是精进许多,不枉艳娘当日收留,今日事一旦了结,这北地咱也不用再来了,你也毋需将一些小事放在心上!”超尘见主人夸奖自己,心上激动,又待盈泪,却早被张入云骂了声“没出息!” 但闻身旁劲风急掠,却见得主人已是拦空飞渡,竟往那困妖兽冥石毒火阵中投去。老猿见主人犯险正在心焦,不想少年人跃得空中,胸膛一鼓,屏口便是将一口真气吐出,此是他多年精修才得的先天一气,威力不比平常,当时竟将火阵吹漏了一角,旋身过处已是入的阵内,此时凤元正跌倒在阵内人事不省,被张入云伸手提在掌中,回身便又出了火阵。那阵中群妖个个精滑,见被平空落下的少年打开了个口子,立时便从火阵内鱼贯而出,俱都得了救。 而待张入云也出了阵,只将凤元腰间另一口金精剑抽出,便提手将其抛向对方黄仙子。如此一来却惹得破风虎心中不悦。张入云这才转了身庄声与对方道:“在下中原末进张入云,今斗胆相犯二位争斗,只是为了收回这两回金精剑,我与二位俱无仇怨,也犯不上帮谁的忙,只是不乐见阁下这等要挟他人的行径,今双剑已然收回,在下即刻告辞,还望二位怜惜我修道人修行不易,少做杀孽,但有商量处,终是以和为贵。”说完便将金精剑抛还于超尘,旋即便要启程。 谁想那破风虎眼珠一转,却抱拳与张入云请教道:“只闻公子一句话,便是个正经修行人家,今能得公子义助救了我一众属下,我老虎便只有感激的份,那敢还有不遵从的道理!”

第五十八回 会南疆凶蛮 斗北海冷仙 (拾贰) 第五十八回会南疆凶蛮斗北海冷仙(拾贰) 张入云不料眼前巨汉倒比黄氏姐妹说得些道理,只是又见对方目光流动,眼放异彩,终不似个好亲近的人物,眉间一皱只一意想尽早离开这是非地,当时抱拳回礼道:“首领如此,入云深感,只是在下身务烦杂,不能久。”张入云正欲告辞,不想身旁超尘拉过他衣袖,似有隐秘话要说,只一待主人住口便长了身附耳与自己道:“主人且慢走,刚才那顶上放朱光的孩子乃是灵兽,以超尘看实在非同小可,主人最好能将其救走,再不成也比留在这帮歹人手里好些!” 见白猿于这般境地还要自己留心那小女孩,张入云自然留了心,况且这老猿生具火眼又是异兽出身,相惯的辨宝识人只比自己还强上不少,当下少年人回首见那女童此刻还在昏迷,正被身旁妖人扶住了,而顶上朱光宝角依旧一脉的涌起宝光与空中舍身珠相敌,见其年小身弱,又是孤身置于群妖中间,张入云不由起了侧隐之心,可事情到底还是要问个明白,当时也不管破风虎怎样胡编乱造,便开口相询这女童的来历。 那破风虎耳目聪便,先时超尘低语已被他听去,当时脸色便是一变,今见张入云询问来历,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方道:“这是舍妹,不知公子怎会有意相问?” 张入云见他语气口吻与先时诸多不类,心知对方在说谎,但自己不知内里也无法说破,他本耿直不愿说谎,当时照直道:“不瞒首领,我门下白猿素惯识辨灵异,方才有言相告在下,倒是有好些与首领所说冲撞,我看这女童年少,不合相犯想等她身醒后,再探问她几句话如何?” 对方不料张入云竟这般鲁直,但方才也见过他身手气概,知道不是轻与,再若黄蕴洁趁火打劫,自己恐身死在这丹阳岛上也有可能。虽说心中为对方无礼恼怒,但眼前形势倒当真发作不得,无奈何只得改了笑容道:“公子心善如此小心是为了舍妹好,虽说有些直鲁小弟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说话间假意抑望天空又道:“只是如今天色已然不早,小弟与家兄与浮心岛外本有约有前往,不如公子且随我一同前往,一来到时舍妹身醒正好问话,二来也想请君与我兄长一会,免得幸遇异人失之交臂,留下诸多遗憾!”他一番话里有软有硬,暗藏威吓有意将对方惊退,张入云行走江湖多年如何能听不出。 于是开口相告道:“在下也曾习得一些急救的医术,既然这孩子晕厥多时,不如由小弟施些小手段如体?”不想破风虎立时庄声拒绝道:“这就不必了!公子虽说热心但毕竟与我等乃是初交,且现在黄氏大娘子正与我等性命相斗,公子是敌是友此刻仍还难料,且小妹灵角朱光正为我诸人甚或公子座下灵猿庇护,倘若有个闪失,可交我难对众家兄弟!” 张入云不料这破风虎看似身巨形憨却能说这般老倒的话来,一时无言以对,心中思忖,只得微微一笑道:“即如此,在下便随首领走一遭,只是我对浮心岛藏宝无意,到时两不相助,只问这女童一句话就走!还望首领不要责怪!” 破风虎见他旋即答应前往浮心岛,脸色又是如此轻松,明是艺高人胆大的风范,眉间皱动,心上好生烦恼,但口里仍旧笑道:“如此便有劳公子了!”说完又对黄蕴洁姑侄三人道:“黄大娘子!我老虎这就去浮心岛,就不知道你这婆娘是不是也随我一同前往呢!”一言取笑,也不待对方回答,便振身半空,旋从手下怀中将女童接过,化了金风往西方走了,而起手下妖众,或乘风或腾云也是一一相随,更有甚者只在海底蹿行,不料也是迅捷无比,竟不弱腾云飞渡。 张入云见众妖走了,心上无奈也只得腾空而起,回首相望时分,就见身边老猿此刻却是目放精光,双眼有神,知它仍是在思度浮心岛异宝,不由笑骂道:“你这猴子到了此刻贪心还是不去,真是无可救药,可小心此一番回观后你艳娘主人对你责罚!今回若想我在袒护你却是不能够了!”超尘闻声便是苦了脸,即时改了忧色,因见破风虎去的远了,女童灵角朱光已渐渐隐去,不奈顶上舍身珠佛光,忙催动身形急驰。 那浮心岛相距两千里纵是众人遁光神速,也过了近半个时辰才相到达,而张入云身后多时下一直跟着黄蕴洁姑侄三人,瞧对方剑光果然迅速,始终不离自己三四里处相随,好似有从后压阵的意思。张入云见她果然还将自己作敌人相待,摇首轻笑也奈何不得对方,而与浮心岛外数百里处便见得前方大放光明,待到的近前相看时,果然两方人马已是斗了个不可开交,诸般奇宝只在空中翻腾,两岸持咒经颂的真言只吵得少年耳鼓生疮。 仔细看时就见阵心中一男一女斗得最为激烈,男的是一枯干瘦小身高不足五尺头戴七星观的道人,使一柄松纹剑,身前有七面银镜列了北斗阵式,直耀的浮心岛上一片寒光,灼人眼目。女的则是一妙龄女子,生的与黄氏二女有七八分相似,但瞧气象却又比二女清雅的许多,空中祭起一道青色剑光威力至大,左右运动直如银河倒卷,好似匹练一般挟带的十余丈威风。 那做黄蕴雅的黄二娘子与枯瘦道人久斗不耐,终是开口喝道:“扶摇道人,我怜你多年苦修已近大道,又为家师交待方诸多留手,这浮心岛是我姐妹师叔祖故物,与尔无缘,如今强求只能招至灾劫,受血刃之苦。今特意相告,你要是再与我无理纠缠,可莫怪我佛法无情!” 那作扶摇子的瘦道人见黄蕴雅出言威吓,嘴角抽动,泛起两声似笑非笑,只比哭声还要难闻的细声道:“黄二娘子,你不用借寒伤师太的名头吓我,我扶摇能有今日修行也不是轻松便宜不渡一灾一劫换来的,你有甚本事尽管放马过来,且看我能不能接得下!至于这浮心岛参漏大师遗宝,大家都是道门教下的出家人,却说什么是你家故物,真真笑话!何况你早在已拜入佛门,无论从哪一处说起也与你黄二娘无关,有心与我辈争宝便毋须说这多花头,还是手底下见功夫吧!” 黄蕴雅见自己一番好意提醒,却被对方不知死活一阵抢白,心上好生不悦,只是对方这辟魔岛的首领确是多年修行,功底深厚,来时其师有言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其性命,如今轻重不是,倒叫她难做,当下气恼只得皱眉骂道:“你即是冥顽不灵,且别怪我下了重手!”语毕便是玉指点动空中青荧剑,只翻动的一阵青光似海浪一般重重叠叠向扶摇子压来。 那青荧剑是寒伤大师重宝,扶摇子本是异类修身怎能敌这佛家奇宝,一柄灵宝松纹剑当时便抵受不住,往后退至道人身前三尺。见此道人忙将脑后九根粗如儿指的辫发忍痛扯下三根,只一抛于空中旋即化了三条身长数十丈的无鳞海蛇,个个吞涎吐腥,经游天际喷的无数紫气与松纹剑身上,把个原本玉润精黄的宝剑刹时做了紫青色,当时也是剑光暴涨,万重白刃,虽仍教青荧剑弱些,但已尽能抵挡的住,且那海蛇只一将剑身铸至灵异便四野游动,有寻机相犯黄蕴雅与正在一旁和扶摇子手下恶头的黄蕴巧主婢三人的意思。 黄二娘子见扶摇子当真法力精强,知今日不行重手不得善罢,忙趁空引掌向天,一时就见空中云海如煮沸了一般,方圆数百里内的雷云齐如奔马也似为仙子召至,立时空中如染了墨一般,将个顶上赤日遮避了个严密,若不是众仙家异宝生光,雷云中疾电惊走,早已是一片漆黑。张入云当眼便知是青城派接引神雷,只是其威力怕比汪剑秋当日大了数倍,当下落雷不住于黄蕴雅身前落下,却并不爆裂,只化做其掌上雷球,越聚越大,浮于半之中。 到了这时黄蕴雅仍开口相劝道:“扶摇老道,我青城接引神雷威力众仙家尽知,你当不是不知轻重,趁现在我还未有发动,速速退避才好,免我杀身,你也为之形神俱灭!” 那扶摇子闻言嘴角抽动,口中仍作笑道:“什么不知轻重,我倒要看看你这佛门子弟,使我这道家雷霆到底能得几分火候,黄二娘你废话少说,只管出手吧!” 见对方丝毫不领情,黄蕴雅一声叹动,指尖一点青荧剑便已收了回来,再又玉掌翻动,瞬时掌中惊雷已是奔赴扶摇子头面,而空中雷电此刻也被发动,纷纷化了电雨泻了下来,只是黄蕴雅心仁,留了生机,所有惊雷俱是往扶摇子一人身上招呼,免了其手下子弟的一场杀劫。 正在刚刚飞奔而至的破风虎一声怒吼,众小妖也是连声惊叫之际,便见得雷场中心的扶摇子眼前七面银镜居然伸出了手足,原来那光镜竟是活物,张入云目光敏锐看的最是清晰,就见那活物原来是七只磨盘大小的银蛛,只是背上光洁如镜,又是雪一样的银色,倒转身子收拢手足,只叫人一丝也看不出来。再见那银蛛挣动已在空中为扶摇子催逼放出银丝再取长爪勾动相联结了一个好似鲜花盛开样的七星银星,但见七蛛联成一线,其银镜也似的背上便各显了一记符印,顿时便如风车般的旋转了开来,纵是黄蕴雅接引神雷强横无敌也是被银星收裹在了当中。 黄蕴雅见此不屑一顾,只面露鄙夷轻笑,当时便再将掌心向天,就见得空中神雷那似永无止歇一般,叠浪似的向着扶摇子银角中央泄去,果然那枯瘦如柴的道人只不过经受片刻,腊黄的面孔便已涨的如血一般通红,任谁看了都知抵授不得一时三刻。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壹)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壹) 张入云见扶摇道人受不得接引神雷,不由也为之提了一把汗,到底对方也是多年苦修道人,虽是异类出身能得今日修行也是难能,今若被黄蕴雅击死到底于旁看了不忍。不想正在少年深叹时分,雷庭正央扶摇子忽得将上身袒露,也露出胸膛正中一个符印与七星银蛛和了八字金印,但闻扶摇子一声怪啸,精光作出显了原身,纵是张入云目光精锐也只看得一团触须中裹了一副肉囊,耳畔传来山海样的沉重的呼吸声,再见那怪物尽得将空中雷光于一瞬间连个七星蛛做一处吸了个干净,顿时雷光尽掩,这才教众人看出其是一只身阔十余丈的乌贼,剩余的六中触手却有数十丈长短,各捧了明珠宝玉向着黄蕴雅一面打来。 黄蕴雅不想扶摇子法力这般高法,竟可收了自己神雷,又见对方仗海底蕴化千万年的神珠宝玉向自己袭到,倒不能不敌,当时先放了青荧剑光护住自己。再回首看顾小妹,就见黄蕴巧一柄疏星剑竟敌不过扶摇子手下一名通体着了黑衣的妖人,若不是仗了随行两个青衣婢子淡月镜护持几是身遭不测多时,若再为扶摇子相击,只怕要误了性命。想到这里佳人秀眉皱动,只得将发际一只玉簪取下,轻轻挑动,但见空中一波玉光生出,好生有质的海水一般,将个扶摇子触手拦下。因见扶摇子挟势逼人,心上嗔恼,又不耐他原质是这般丑陋的模样,素手再招,仍将空中残余雷云收拢,不多时雷球再聚,又收拢的足有三尺大小。 众人不晓得黄蕴雅佛道两家参化,为当年峨嵋、青城二代弟子后起之秀,几是直追七矮的人物。今见她再卷雷云,均为想到其有这般大的法力,当时触目惊心,俱是一片称羡,只破风虎一人看了惊惧莫名,心中胆怯为兄危难,一个暴喝便挥了太洪戈上前欲拦下仙子神雷。不料身旁风云卷动,就见张入云已是阻在其身前道:“二首领不必如此惊慌,首领关心则乱,以在下看,令兄倒还不至于为黄二仙子重伤!”破风虎正在为张入云拦下自己震怒,闻得一度话再向兄长看去,却见怪物口中此时也是掩蕴银光,知眼前少年说的不假,甚感其情当下就是一个抱拳。 可让二人均未料的却是扶摇子竟于黄蕴雅之前发动,好似血窟窿一般的巨口大张,当时就见得银光一乍,就在众人均以为那雷动是取向黄蕴雅的时候,未想到他却将雷霆直击向浮心岛上一处正冒的七彩云烟的火山口。只打得大地晃动,冰海蒸腾,原本如玉柱一样高耸的火山竟被神雷生生打陷了一角,立时那缺口处便是闪出七八道各色精光,如龙蛇般向四方蹿走。 黄氏三姐妹多番运畴只未想到会落得这个结果,但见浮心岛宝物四逃心中焦急无比,可除黄大娘外二姐妹均被敌人绊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物四逃无踪。而张入云主仆身处一面也正有三道精光往自己一路飞来,白猿见状目光大动,正待上前抢夺却被主人按住肩头。果然就听得身后一声娇叱黄蕴洁一柄冰奴剑已是祭起在空中,旋又放了蹈海金钩与七丈红绫放在空中欲锁拿三宝。 这宝物是扶摇子放弃自己反击黄蕴雅神雷的机会换来的,破风虎见状怎能容黄大娘子占先,一声虎吼太洪戈便将空中最具威力的冰奴剑拦下,再一声嘶吼身后小妖俱是飞蹿在空中欲以多胜少夺下宝物。张入云见双方打了个不可开交,不欲参与其中,当下只领了超尘避在一旁,一心看那扶摇子怎生抵挡黄蕴雅一击,且又分心留意那头戴朱角的幼女。无如因破风虎一面斗太过的激列,其中为黄蕴雅红绫索拿着的一道银光终是挣脱其束缚,破风虎手下小妖欲趁机夺取,不料那银光威力巨大,个个抵授不住,终是任那银光逃了,正在黄蕴雅见银光遁走,心中叹息不已,却见灰影一显,张入云已是手举一轮碧蓝色寒光将那银光摄在手里。 少年人初将银光夺下,不想来物力道沉重,只连自己也险些丢出手去,幸有流星指可以克制,一时花了诺大力气才将银光收稳在掌中,低头看时,原来是一柄不过二尺长短银外向锤,朱色长柄足有一尺五六,拦头一个小香瓜样的锤头,实是精巧异常,纵是惯不以宝物为力的张入云见了也有些爱不释手,心道若带回与众弟子观赏倒是个好器物。 而远处黄蕴雅见宝物被张入云趁隙压了,一双明眸只瞪的通红,可是又无暇分身,终没空再强夺回来,就在她焦急处,却听远处少年招呼,掌间放动,那银锤已是向自己划了银虹飞来,翻掌就被黄蕴雅收了,再待佳人乍了色望向少年,却见张入云只是面露微笑不语,倒让女仙子不明所以。哪知就在仙子疏神一刻,为破风虎瞧出空子,虎吼一声,太洪戈一个不意将黄蕴雅蹈海金钩击退,原本被缠住的一色金光也脱了佳人控制,那金光倒好并不似银锤样的飞纵而是飘飘荡荡坠落云头,瞬时众小妖便是涌将上来齐夺那异宝,未知又是一道银电拖动,但见疾风拖过,白猿超尘已是探猿爪将宝物收在怀里,只是它却不似主人那般大方,又深恨黄氏姐妹多日来相欺之苦,当时却是将那宝物含在口中素囊内。 张入云见这猴子一脱自己挟制终是夺了一件宝物,虽是觉得不甚光彩,但终是超尘自己夺来的器物不好叫它放落,何况异宝有缘者得之,超尘不似自己,乃是异类出身,灾劫甚多,有此一宝也好为自己他日做准备。张入云行事本就有些乖僻,如此一收一纵在黄蕴洁眼里却是看不出个道理,反以为眼前少年心智深重,城府至深,心上更是多了一层提防。 再说扶摇子自将腹内惊雷吐出破了浮心岛玉峰禁制,无以抵挡黄蕴雅残雷,当时空中金蛇乱走,直将他炸了个四分五裂,破飞虎本在一心争宝,见兄长身残,一时分了心神终被黄大娘子最后样宝物夺走。而黄蕴雅见扶摇子终被自己炸碎身躯,先时愤恨也化了叹息,不忍目睹,只是再取眼望向海岛,防备再走了奇宝。谁知空中一团墨云激动,原本被炸的四散的扶摇子残躯竟在片刻内重又收回一处,待云烟收尽复又还了一个枯瘦道人。 黄蕴雅见道人有此异术心中大叹,知道这等不生不灭奇术只有扶摇子这般出身才能修成,且到底尽此一役,道人身上还留得好些伤痕,虽未曾形神尽灭,但已是元气大伤。破风虎见兄长未身死心喜若狂,也再不顾与黄蕴洁交战,晃身便飞至兄长身前,正待探视,不料却听扶摇子一声嘶吼:“没用的东西!嘱咐你擒一个黄家小子也办不到,到现在落成这样,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做声做色!”破风虎见兄长怪责并不敢做一些委屈,可又见瘦道人目光移动,一面又挪了嘴往火山玉峰处弩了弩,心中才有些惊觉,却被扶摇子不耐,一个大喝掼起他诺大的身驱直往玉峰甩落道:“还不快去!蠢东西!”到这时他这辟魔岛二首领方才再不犹豫径往火山塌陷处飞去,又因借了兄长一掷之力,身子只如流星栽落,其势迅捷无比。 黄氏三女不料扶摇子竟还能得知岛心上还有师门重宝,同时大惊失色,俱往来要抢,却为扶摇子将其中黄蕴雅截住,而那与火山甚近的黄蕴巧一对厮杀的黑衣人,见众人俱得往前,也不顾对手,舍了佳人一个趁势便也岛心落出,谁料扶摇子腋下忽得多出一手,同时放出一道青索,先将黑衣人嘴下缠住方道:“段老弟勿走的这么匆忙,先下正是用人之际,少你一个我可拦不住黄家这我姐妹。” 那黑衣人不想竟被自己一面人放青丝将身裹住,当时将头领揭过,露出头脸来与扶摇子骂道:“我就知道你这兄弟两个趁势想作鬼!也罢且看你兄弟有什么伎俩,我也不怕你兄弟闹上天去!真要失了前约,你二人可等着异日人头落地!”他为人精细见身旁已走了黄蕴洁若再容黄三妹前去,破风虎更没些机会得逞,当时一拳惊天,旋即又将黄蕴巧缠住,只气得佳人回首迭价的一阵乱骂。 而张入云见正邪两面各显手段只闹了个天翻地覆,心中无味,正合自己觑了空子将一侧仍怀抱在妖人怀内的女童夺了过来,再待他欲将幼女端详的仔细,心头一个电念,就见身旁超尘浑身一个乱颤,竟是不与自己探问一个冲身也往岛上冲去。少年人不料白猿这等心贪,心中不悦只得将个眉头皱。 而此时的超尘飞在中途心中也是忐忑,一味的提心吊胆,正在展动身行间,却见身后劲风掠过,忙回首相看,就见主人竟甩过乾坤镯击向自己,当时只吓得神魂出世,不料张入云竟下得这般狠手,只未想到的却是金轮一到得身前旋又缓了势子,轻轻驻在身前,再听少年人朗声道:“黄家大娘与破风虎俱有上方奇宝,你不得这乾坤镯不能抵挡,此一去只凭你机缘,断不可为些微陋物送了性命,若是不能全身而退,再或失了我至宝,你也不用再回返我门下了!” 超尘不想张入云不但未阻自己反将乾坤镯相借,回味主人话里意思,眼角不由一片晶莹,当时身驻空中,只道一声道:“得令!”双肩摇晃即将金精剑祭出,白猿本就飞纵绝速,此时又祭动飞剑,更是如化了一道赤电银芒一般直往岛心处投去,虽是起步比众人晚些,却是后发先至,当先第一个于岛子上落下,闪身没入玉峰宝光内。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贰)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贰) 张入云见超尘化银光抢身入了山腹,观其身形知这猴子到了今日才在自己面前露底,不由为之一笑,可到底如此也让自己放心了些,又见眼前一干人等都在为了宝物各显神通大打出手,有笑众人痴醉,只是此番行走万里之外的冰海,竟仍是能遇着段惊霆于此处觅宝,他前番在坐望峰一战智勇并出方侥幸胜了对方,今再见故人,心上踌躇到底有心照顾,只是段惊霆一双冰掌与黄家三妹斗的正猛烈,自己也无从有个落手处。 当时无事,便又垂身俯望自己怀中幼女,就见女童此时仍在熟睡,额上异角宝光也已收隐,但仍就一抹朱红,好似水晶明玉一般,让人瞧了温柔舒顺,忍不住就想取手搓揉一把。好在张入云也算老道,又得事前超尘提点,知这类异兽好些禁忌,自己不知深浅还是少妄动的来的好。因他怀抱女童儿,两人生理呼息离的甚近,每每怀中童女胸膛轻轻沉浮,便见得她口鼻间便有几不能分辨的白线穿梭回渡,且香气四溢沁人肺腹,却不是香丘身上那股子花香,而似檀似麝,叫人嗅了倍增清醒爽利。张入云已是修行甚深的人家,今还能得女童香气益处,当时好让他震惊。 也就在张入云为女童惊叹之际,浮心岛山腹内三人已是纷纷跃出洞外,当先白猿身轻第一个渡出中空,一手持了乾坤镯护身,另一手却擎了一枚大如鸡卵,赤光涌尽,不在张入云护身金镯之下的宝贝,只是肩胛一处映了红迹,显日身上带了伤。而身后破风虎此刻腋下也提了一只青玉葫芦,却因黄蕴洁放出冰奴剑拦阻脱不开身。上方扶摇子见兄弟得手,当时也不再与黄蕴雅恋战,一个惊啸便回手刺破自己耳垂,放下十数滴血水,顷刻之间化血分身,作了自己模样一样的仗宝剑与女仙子较计。此是他独门分身法术,威力不弱,黄蕴雅纵是手段高强,一时三刻竟也破不得他分身。 趁此扶摇子急坠揽了兄弟就走,段惊霆于一旁看的真切,连连护拳打出十余记银光,将黄蕴巧来路封死,自己也驾了云随两人一路奔逃。众小妖见主人走了,自也是流水价的往后退去。黄氏三姐妹见了当然不让,便待要从后追袭,可又见张入云主仆二人并不与他众兄弟做一路,反有些犹豫,不知该先追哪一面才好。 黄蕴雅本欲请自己大姐三妹将张入云二人留下,只是方才有见白猿遁光飞速,且还能从自己姐姐手掌下抢得祖上奇宝,怕自己离得当地不能妥当。左右思忖不得,心上焦急,生怕宝藏为妖人得了,后患无穷。当时秀眉深皱,终是一声叹息,先俯首往南方一拜,这才起身面对众妖逃路向向,素手一扬,立时就见她袖下金光抛散流溢,再转眼时就见一只淡金色的玉掌已自空中拍出,纵是妖人顷刻间奔出数里,也逃不出那巨能擎天的佛掌范围之外,就听得轰隆一声,只将百里路青云拍个四散,蓝天静海一洗如碧,再望众妖后路,小妖们已是纷纷被震成肉靡,只扶摇子段惊霆三人还在勉力支撑。 见自己佛门金刚掌力竟能被妖人接下,黄蕴雅也是大吃一惊,到这时才知扶摇子修行精深,难怪师傅一再交待放其一条生路,当时渐行渐近至的妖人身前,见对方早已是汗出如浆,命在旦夕,心中不忍,和声道:“扶摇道人,闻家师有言,你也是千多年的修行,能至今日地步已是非同小可,只要你将我师叔祖一葫芦灵丹归还,我也就不再为难你,只将你放纵。如若不然,我佛门金刚掌力你已见识的厉害,任是你再百般支撑,今日也是难逃一死。” 不想她一句话落地,扶摇子尚未回答,却已先惹恼了一人,就听段惊霆大骂道:“放屁!你这贱人有本事就将我拍死!胡吹大气,哪个不会?”说完还未等黄蕴雅回答,便回首与扶摇子喝道:“老章鱼,你兄弟二人先将这手掌抬起一线,我自有办法对付这帮贱人!”谁想破风虎兄弟二人都是身有城府,闻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段惊霆趁机开溜,俱是不作一声。段惊霆见状鼻腔里重重一哼,深为二人不信任自己恼怒。 可未想正在为白猿调理肩伤的张入云听到了,心里思忖似有所悟,他当日从段惊霆手中夺了金精,纵是以力取胜,终有些欠疚,今有心相助其一臂之力,当时白臂就觉单臂一沉,主人已将童女交在自己怀中,再又眼前一亮,就见得张入云已是排身而目手托乾坤镯飞渡金掌下,一个奋力挺身正立于段惊霆身旁。 见来人是张入云,段惊霆鼻内生嗤,果然矮身低首让得身去,倒身退向破风虎一旁,探手便将妖人腋下玉葫芦摘下,正在众人见他背信弃义双目圆睁之际,万不料少年惊笑一声,挥掌便拍去了葫芦嘴,再一抑脖,咚咚咚一阵海饮,就见得精光流溢,其中灵丹竟不知被他食了多少!到这时众妖人才知他存得是这般心思,虽说总好过弃了众人奔逃,但眼下就见他一人消受仙丹,仍是险些气炸了肺,好在段惊霆今次倒也顾着信义,一时间就那一葫芦灵丹腹了尽有一半,便止了手,再又探手将其放回破风虎怀中,并不再多占。 一旁黄蕴雅不意段惊霆竟生的这般歹行止,心痛一半灵药失去,再不怜息,一声娇叱,单掌向下一压,陡然间空中风云惊变,巨大无比的佛掌又向压下。此一回上力道大不比先时,将个本已胸腔透不过气的张入云,一个颤抖,当时闭过气,胸中郁闷,喉头一阵甜腻,扑的一声便是一腔血水涌了出来,旋即头晕目眩,周身瘫软,仿佛于瞬间骨断筋折,再无一些力气。而身后二妖人连同段惊霆于同一刻内也是不能支撑,当中破风虎本领较弱些,两声脆响过后,双肘已被生生压碎,就是新近才服了灵药的段惊霆也是玉面挣的血一样,不过片刻也是被压做内伤,口中鲜血狂涌而出。 白猿久闻佛法无边,不意居然有这般神威,纵是尽集四大高手也耐不住黄蕴雅这一双佛手,眼见主人危急,命在旦夕,自己不能不顾,一声猿啸也待逞动法力相助,不料却将怀中幼女惊醒,当时哭泣顶上朱角宝光再生,冉冉游动,竟让佛掌抬起一线,可黄蕴雅金刚掌力不比舍身珠呆滞,当时感应复又加力,立时便将幼女挣闭过气去,待黄二娘子发觉与自己相抗的不过是一五六岁的幼童这才惊觉后悔,重又收一分金刚巨力。 只是如此之下张入云四众也还是不奈佛门法力,正在众人生死一线之间,忽见得远方天空一点玉光惊显,转眼便是一根玉柱指在金刚掌下,将佛掌托起三分,解了众人性命之忧,只是那指力有限,并不能放得四人脱身而去。而待黄氏三女周游四野想瞧明白是谁有这般**力能从自己手下救得四人时,就见远处一抹黄云翻滚,显出一位道装仙子手点玉指,幻化为玉柱相助众人。三女见的对方气象,知来的是前辈高人,正待恭身遁礼,不想对方已然开口道:“贫道沙硫岛隐居修士,今斗胆请教三位仙子放的这四人一条生路,只是素昧平生便开口相请,好让贫道惭愧!” 三女眼观其气象,只来人是非常辈,可为不识其人根底,当时也不知该如何就对,正在三女作难时分,又见南方天空飞来一道金线,转眼便是渡至身前,见眼前危急,忙也放起金光,将佛掌托起一线,再显了身,却是三女旧识好友峨嵋二代弟子黎姝凰,大喜之下忙上前请教。谁想对面佳人却面绽芙蓉轻笑道:“三位姐姐有礼!此间事外子已然尽知,浮心岛今日升光虽然出的这许多意外,但好在定海神珠已被黄大姐姐得了,这四人中虽多有些歹性,但算来也与这浮心岛藏不是没有机缘,今即被他得了,以外子之见也就罢了,免得日后节外生枝,徒留后患无穷!”说话间又笑对张入云道:“当然,也不尽都是歹人,只是有些坏性情徒作无谓烦恼罢了!”张入云闻声,只对方是在说自己,当下一声苦笑却也不作就对。 黄氏三女中除二娘子黄蕴雅闻言不语,其余二姐妹都不愿师祖遗宝被他人夺去,尤其段惊霆性歹,上手便将一葫芦灵丹如王八食大麦一般断送这许多,心中不忿,还有心讨教。幸在这时,黎姝凰自怀内取出三样宝光冲天的法器付于三女道:“此是方才浮心岛洞府塌陷走了的几样宝物,妹子为追它,花费了不少功夫,不让怕是早到了!” 而一旁方仙子此刻也自腰囊内取出两柄仙剑送于三女道:“这是贫道于先时收留的,今物归原主,正是应当!”黄氏三女见她这般厚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黎姝凰知她是紫云宫旧主,昔日独霸一方,道法精湛,受领一方煞是威风,便是自己也得尊一声前辈,当下连使眼色,大姐黄蕴洁这才从其手中拜领了仙剑。见事已如此,黄蕴雅也再不能推辞,金光掩落,瞬时便将金刚掌力收了。就见得其掌下四人如同被抽了筋髓一般,登时纷纷跌坐于云头,只张入云好些,及时为白猿相扶,倒不曾太过尴尬。 只是自己受了人好处,不得不起身相谢,方仙子温和善雅倒没什么,待请教起黎姝凰时却有些不心甘情愿,见装仙子笑道:“我知道你很不甘心,这件事本和你无关,若不是你为人心善也不得趟此浑水,依我还是免了吧!” 谁知少年人化了愁眉反笑道:“一码归一码,仙子能施恩,小子便不应该相谢吗?”说话间仍是一揖到底。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参)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参) 黎仙子倒是知他为人,见状将身一侧只受了他半礼,独黄蕴巧年少年修行浅些,见浮心岛宝藏自己一面只得了其中一半不到,心私偏窄仍旧不忿道:“有黎姐姐主持公道,小妹也没有话说,只是这般班人很是可恶,为盗宝藏不只和我众姐妹大打出手,还伤了凤元,纵是今番让这几人得了宝物,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饶!” 黄氏姐妹中,以蕴巧一人是为大姐二姐先入玄门后,多番提携才得今日造化,三人中也是她经难最少,知识也浅,当时开口只对着黎姝凰一人,并未将另一边方仙子放在眼里。见此黎姝凰心上暗暗摇头,但口中还是安慰道:“辟魔岛一从损伤大半,便是二首领也得重伤,以妹子来看还是算了吧!至于这位。”说话间,仙子又指着正坐地一旁,面泛痛苦的段惊霆笑道:“呵呵,参漏大师一炉金丹何等珍贵!你这孩子顷刻间硬生生吃了半葫芦二十余粒丹药,便是大罗金仙恐也挡不住这药力,何况其中不只一味,内有水火相生相克四五种妙药,你又不是孙猴儿,如今在你腹中绞作一处,还不知能不能被你熔炼消受。就这般活罪,以我看,也足够你受得了!” “哪,哪还有他呢?这小贼最是可恶,前番偷袭我物蝗不只毁了我定心镯,且还讥损过我,方才姐妹们争斗只作自己壁上观,看似大方,却命手下臭猴子连得我师祖两般宝贝,尤其摩合四星轮也被这白猿盗走了,真气死我了!”黄蕴巧心中激奋手指着张入云主仆怒声道。 “这!”黎姝凰皱了眉道:“这后生是无双妹妹的记名弟子,三妹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且饶了他这遭,至于定心镯一事便交在我身上,只要旧物还在,妹子倒能保证完璧奉还,且再过半年便是极地子午线磁光百年消减的时候,至时我且带了妹子远赴海外一行,众位师兄都已堪得大道,好些昔日异宝也不得运用,想来定有收获的!” 黄蕴巧知黎姝凰指的是峨嵋门下二代长门弟子,均是超渡世外金仙一般人物,仍有一件当年随身法宝都是威力极大,且均是几世修行法宝众多,这一去定得满载而归,当时大喜,只笑着央告道:“这可是黎姐姐你说的,半年后你不来找我,我便到南海栖凤岛先去找你!”黎姝凰即开了口自然不能不算,当时笑着点首,而一旁其两姐姐见小妹这般以宝物为重,不由连番摇首,可到底黎姝凰一片盛情,心中仍是极感激的。 张入云于众人中最不愿得的便是承黎姝凰的情,自有些烦恼,一脸的不得意,为黎仙子看出,当时笑道:“你这北海一行也闯荡的够久了,尚幸安然无恙还得了些益处,今后还是谨慎些为好,日后再有见了前辈仙人可得要礼貌周全些才是。”因见对方不乐,却怕张入云误会刚才口中说的前辈仙人指的是自己,再又道:“我知道你没想将我当你长辈,但不惹尘俗烦恼也是我修道人家要领!” 黄氏姐妹听得张入云为峨嵋门下子弟却不将黎姝凰作长辈,此是修行者大忌,当时便都将柳眉坚起,不想半日不作声的少年人此刻却开了口道:“弟子不敢!若论修行一途以弟子来看,也是路途久远,今见众仙家长辈也是难逃贪心痴念,弟子无德更是于此中深坠了。可是佛门**力,今日倒叫入云长了见识,异日有缘定当再相领教!” 众仙子见他张狂,黄蕴巧第一个面红气堵喝骂道:“小小的后辈好毒的一张口,你即是这般看的开,且将四星轮和扶琼梳还来,至于我二姐金刚掌力,只领了你回微海寺有的你尝的!” 可张入云闻言倒先笑了,只道:“这怕不能够,虽说此宝我并不放在眼中,但若要我交还,还得凭你黄三娘的本事,我本领虽还浅薄,但还没蠢笨到见了些高人便束手待毙的地步!” “你!”黄蕴巧见对方出言顶撞,俏面立时挣的通红。黄二娘子见状,不愿为一后进伤了峨嵋青城两家和气,当时上前一步劝道:“好了!好了!此一事已有黎姐姐说和,你这丫头还多说些什么!”说完又掉头与张入云道:“你这后生,我知你已立了道基,一身本领也确有些可观,但若论修行到底还差的我众人甚远,你若真志向远大,日后有暇只管来请教,我三妹心窄,你与她斗口也是无益,今事已揭过,还是早早离去,免留是非,我丹阳岛到底不甚欢迎你!” 见黄蕴雅口快心直,张入云忙告身道:“仙长有命,但能不辞!”当时便吩咐白猿将段惊霆提起负在身后,又将其怀里幼女接过,再做了个罗圈揖,最后于方仙子面前镇重道礼,欲待起身,却为仙子劝住,当时问张入云道:“公子要带了这麒麟儿回山吗?” 张入云闻言心中一动,忙回道:“弟子不才,确有此意!以前辈看来可妥当吗?” 方仙子笑道:“也不怎么不妥当,只是你观中如今云龙齐聚多了这玉麒麟只怕逾加的热闹,我见公子也是个心有慈悲,不原多作杀伐的,不如且将这孩子舍了我,与我做个徒弟吧!” 张入云闻言见自己所料不错,当时交过,言道:“若能留在仙子脚下,自是这孩子的福气!” 哪知方仙子道:“呵呵,这也难说,只怕也是我的福气呢!”遂又与少年人道:“这孩子与公子有些缘份,异日待她长大些,或可相助公子效些微劳,到时还望公子帮扶才好!” 张入云闻言不置可否,但眼看仙子和眉善目,知不是坏事,赶忙连声称是,众人中又是黎姝凰与黄蕴雅晓得玉麒麟乃是佛门座下圣兽,难怪先时可与金刚掌力相抗一时,见方仙子一举收了做徒儿,不由也是一番惊叹。 值此张入云见北海一行也是闹的不成样子,即时振身便是排云飞渡,行前遥对黎姝凰恭身施礼,为佳人觑见,知他少年人性高但却又能落下架子,不由摇首微笑一阵叹息,知觉对方也是一人物日后必成大器,可为此心中烦恼却又添了一层。 白猿还是初次遇上段惊霆,今见主人无故将陌生人命自己负了,好些意外,又为自己凭空得了两样奇宝,好生喜悦,虽连番强忍,仍就遮掩不住一双笑脸,被张入云看见,只连价的叹气。后终忍不住开口相问其中缘故,却得主人开口道:“你我一路南飞,但寻得见一处有水草的荒岛便将这人留在岛上,我这位故人心高气傲的紧,若携了他回观,却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堪!”遂又回首笑与段惊霆道:“段兄!小弟猜得可对?”可此刻的冷面少年,早已是一头的冷汗,脸上阵青阵紫,腹中丹气雷火早已是炸作了一团,就连吞吐间的气息也是寒热不均,把个老猿看的好生惊诧。 三人直飞出数万里路程过得极圈后才寻得一妥当孤岛,超尘本待尊主人命将段惊霆放置在岛屿上,可见背上少年此时精神逾法萎顿,耳畔不时传来骨节吱吱作响的声音,此时对方正与腹中丹火苦苦熬炼,若生差池随时都有裂体丧生危险。见对方危难,老猿不由开口请教主人将其弃之于海岛不顾是非妥当。未想张入云却开口笑道:“不妨事!你若是将他带回山中尽心服侍才是在折辱他,只管将他丢在岛子上,其余的且看他自己造化吧!”超尘得令忙沉了云头落身,只是害怕段惊霆一对鹰眼怒睁自己,不敢与其神目相接,一待将他放在安稳地界,便一个恭身重又与主人合路往二云观去了。 不过一日后两人便回返得二云观前,算度时日红莲宝甲重生还当有六七日光景,自己二人回观,正在得力当时。可不想才行的观前二三百里,便远远望见赤光冲天,张入云害怕山上起了大火,忙不辞辛苦赶至,却见非是起了火,而是二云观丹室上空升起燎天也似的红霞,一班哀劳鸦正集群在空中飞腾,其中龙牙正领了另两只赤羽成三队在空中巡伺,往往爪牙闪落处都是擒起可样不寻常的异兽。 张入云于法术不识周详,但也知观内出了状况,回首相询超尘,反得白猿答道:“回禀主人!瞧此气像倒象是老主人升坛炼丹为群妖环伺的意思,只是浮云主子有清净台护法,不该这般样势将宝光泄漏啊!”少年人闻言微一寻思,倒有些分晓,当下不作一言只率了白猿先与观内落下,只问明白了详细再说。 果然待二人落了身,见观中正堂内恰有三娘子与法坛上做阵,见了他二人回来,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再笑道:“你这二观主快进去看看吧!你那位兄长自不量力出了丑,这几日可没少受艳娘子喝骂呢?”张入云见与自己意料不差,摇首苦笑,只抱拳道:“多谢三娘周全义助,入云日后定相报答!”三娘子闻言轻笑道:“不由你再多谢了!你兄长已答应那一炉子丹药事成后分我一半,等你报答,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张入云得此言不禁笑道:“还是三娘办事稳重,如此倒是入云多虑了!”被对方讥损,三娘子不由的脸上一红,遂啐了一口又道:“就你这张嘴刁毒,与我在这里争什么闲气,还是进去照顾一下你的佳人和兄长吧!你若再迟几日回来,怕是那浮云子老道比你身旁猴子还要精瘦了呢!”至此张入云再不敢耽搁,赶忙跨步入院。 此时早有众女弟子在内庭中相迎,一个个俱是萎顿不堪,精神气短,除阿蛮一人双目圆睁立在庭院中粗粗画就的法阵内一身气概,可好笑的是身上正穿了浮云子祖上三宝,不伦不类很是滑稽。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肆)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肆) 再看众女弟子中并不见祝玉柔与灵龙女,张入云心上烦恼不免又多了一层,惜霞见师叔回观,秀目放光如得了救星一般,也不顾身上疲乏忙上前进身拜见,又为长辈询问,便将其中仔细禀报。 原来自张入云走后,观中祥和,红莲宝甲一事也进行的甚为稳当,眼见时辰要满,浮云子不免有些将累日打熬的精神放落一些。谁想到得十日前,混光鼎炉火忽得纯青,当日异光惊显将个玉泉山山腹都映得青了,众人见了大喜,都道红莲宝甲必能提前得圆满,可浮云子却为炉火难得,有意趁余火将丹药先期熬炼尽量多得些药力,许是当日好多顺心顺意,也不曾有人担心阻拦。无如待初下了仙根草药炉火还见良善,直到了两日前炉火越法了不得,竟由纯青化了金红,火光猛烈便是老道人新得的清净台也遮掩不住宝光升华。艳娘精细,见之就道不好,连忙唤了惜霞去请芙蓉谷三娘子前来救援,果不其然,不过半日功夫,四野内灵兽妖物便为宝光升腾纷纷云集山外,若不是三娘子回来的适时与祝玉柔先行立了周天八卦阵预作护卫,这小小二云观怕是顷刻间便被众妖淹没了。 当时事态紧急,红莲宝甲炉火又绝不能熄灭,艳娘与浮云子各出奇技,先是强唤来祝玉柔勉为驻守炉火,相救一时二人好外出行法,先后由艳娘走了一趟二云观藏宝阁,而浮云子却为阿蛮天生异禀,将祖上移下法器由阿蛮披了,立金甲阵仗其元神坚固化了甲神镇摄二云观。至于才刚到的观中赏雪三女有心外出抵挡,又怕力不能胜,心急之下,相约回百花谷借万里起云烟以保万全,现已过了两日,仍不见人回来,直好叫人心急。至于惜霞四女这三日内连为三娘子驱使行阵,也早疲惫不堪,幸得师叔及时回观,好叫众女精神一振。 张入云皱眉思索心中惊疑,口里还是安慰众弟子道:“此是你谢师叔原身补完需经的劫数,你众人不必惊慌,好在人都无恙,如此算来绝可安然渡过的!”再看一旁阿蛮挣这个脸,好生不耐与阵中持立,脸上却没有一些疲倦,知道她禀赋过人,便不再多顾忙进了后庭。 到的院中丹室外,果见老道人正苦了脸垂首顿足一身的丧气,见兄弟回来精神大振,忙待上前相告,却被张入云看出他方寸已乱,先笑着阻其开口,旋又对身后超尘道:“我知道你一身玄功造化不在我众兄弟之下多少,且再辛苦些,将艳娘换出来,稍支持的一时半会,自有人去替你!” 白猿见主人相命自己镇护炉火,脸色一凝,却并不畏惧,忙施礼禁声入了丹房内。过不得片刻便见艳娘也是熬红了眼睛自室内出来。浮云子见了艳娘心上畏惧,忙将身往后顿,却已被佳人叫住道:“你躲什么躲?就是你找道地缝钻进去,这观外满天的妖精也不会退去的!有精神趁早多想些主意,臊面皮的事等这场乱子过后我再和你慢慢的算!” 张入云见她教训兄长,欲开口相劝,却被艳娘阻拦道:“你也不用再来罗嗦,今回事连我也有责任,惹不是那几日太过容易,后又为贪心所制也绝闹不得这大乱子,如今想来,还是谢丫头盘尾复完又干天和,定要走的一场劫数,都怪我算的不精细,放任了这老道士!” 见艳娘说的干脆,张入云也没了话说,只道:“哪以你所见现如今该当怎生处置呢?” 艳娘哼声道:“还能怎么处置,这炉火只要一天不熄,周遭妖魔便会源源不绝而至,你这兄长的清净台又没能参研的深透,一时也解救不得,观外妖兽凝聚不退,如今暂为狐娘子抵挡住,可依我看也是迟早镇守不住,万幸这老头一炉丹药不是上宝金丹,不然这漫天的妖魔可绝不会是如今这个级数。你不是向来很有精神的吗?且外出与龙牙一道将群妖驱退吧!不过这些不得造化的妖精可不比人类,尽是些不死不得休,除非你若舍得放动杀手才好幸免,不然枉出些力气,也不会见功效。” 她一句话正说中张入云心事,闻声当时皱眉不语,看得艳娘不爽快,侧首与浮云子喝道:“你也该休息够了!快进去帮辅你女徒弟一把,她这几日着实辛苦,真要累倒了可再没人能换替我俩,至于那猴子倒不用替它担心,这畜牲正经本事比你还高强不少,只管任意驱用就是!”说完又驾了云扯起张入云衣袖急声道:“且随我外出巡游一番再做道理,在这里愁眉转眼能想出什么良策?” 等二人飞上二云观上空,就见龙牙率了众鸦已是缩至观外不到百丈处,张入云修行多年已具法眼,垂首看去,但见漫山遍野均是灵禽走兽,其中犹以遍身长鳞硬甲的毒虫为多,法力大些的则已是换形于空中,个个厮机待闯二云观。幸是哀劳鸦甚多,又兼火性当时还能勉强应顾的过来,可群鸦也是多日操劳,精神萎顿,眼见的也是不能再支持了。 艳娘见状先行命龙牙率群鸦露出一面空隙由自己防范,还未待张入云瞧真切,便见她已将遐观宝玉祭起,一时节青光生处,便将群兽纷纷惊退,有去的迟了些被玉光照拂到的,立时背甲上生起烟火,嗷嗷惊叫声不绝,噪耳钻心直震得二人心神摇晃。 那遐观玉虽然是长乐叟重宝,无奈艳娘把持时日无多,还未能尽其威力,行法操控的稍久一些,艳娘本就疲惫的精神越发的短了,正在张入云欲放出落红刺相助,就见身边女子伸手入怀,竟将当日收藏自己的桃花扇取出,只随风一抖正反两面便各自飞出四位魔女,于空中顿首听命。张入云细看,这八个女子便是当日黄种蓠困在玉屏上狎弄的女鬼,当时庶叶仙子曾有言这些女子不多得镇守,时日长了要变罗刹鬼,无奈他这几年内走南闯北又是急于修炼,这八女只交由浮云子打理,本想这几年下来受二云观纯阳正气洗涤纵不曾脱胎换骨,也该不差于当日妖气缠身。不料艳娘今番却已将其收在桃花扇里与自己当日一般炼作了,如此一来这八个女子异日解救可要多费上数倍的辛苦。 见他眼神犹豫,艳娘已抢声道:“这八个小妖精不得我提拔确实不得至此境地,可要等你兄弟二人慢慢炼化她八个又要等到哪年,何况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不出一些力气只等他人帮顾便得消了身上罪业!我不比你那般性善,近日观中有难,这群妖精正堪听用,你若要阻拦我,可小心我翻脸!” 艳娘脸上嗔恼,却换来张入云摇首笑道:“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不堪世故,不知轻重缓急吗?我虽不才,但也知今日事关红莲重大,若出差池,她可不只会受重伤!” 艳娘冷看他一眼,方转了眼珠骂道:“哪可不一定!你这人经常做些不知所谓,不顾死活,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来,说你蠢都是在夸你,说你不要性命才是真的!” 张入云闻言挠了挠脑袋,倒露出些当日年少的心境来,可才只艳娘展眼之际,便见对面男子已近身突地提过艳娘臂膀沉声道:“人之性命虽然宝贵,但在我眼里总也有轻重之分,与我亲近人的性命相较,便是死伤些再多性命我也是不会顾意的!” 艳娘见张入云说话时,双眼低垂,目光黯淡,一身杀气如海浪般源源不绝的奔涌而出,纵是艳娘杀心深重,也直刺的她浑身好似被钢针包裹,一颗心险跳出胸膛来,心惊之下,忙伸了手将张入云手掌挣开道:“即如此,你就别纠缠我!我还要行功作法,没时间与你耽搁!”被对方提醒,张入云立时回过意,见自己无意之下已将艳娘玉腕拿住,很不好意思,忙退过一旁静观女子施法。 艳娘一待张入云清醒些,便高声命妖女上前抵挡群妖,众妖女得令后只在空中一滚,瞬时便显了鬼相,身卷愁云,眼含煞星急急往山间去了。因是遍地灵兽妖禽,但有妖女过处,随手俯身便是擒获,就口取血生吞,果然将一方震摄住。只是终是人数有限,不能将整个二云观护卫住,且越晚来的妖兽越是神通幻化往往飞形无踪,疲于妖女们应付。艳娘见状只得将修罗刀祭出,十四口妖刀过处,生的紫黑色的刀光,但有妖精隐形遁迹,皆逃不过刀光映射,纷纷露了原迹,为艳娘或杀或纵,不能往进。 只是艳娘本就是强打熬精神,一样撑不得许久,张入云见她辛苦心里也不由生了怜惜。可与这些相比而最令少年担心的事终是发生了,就在二人疲于应付眼前危急时分,东南两面各飞来数道剑光,南面来的是一腰悬玉葫芦,手持一根青杖的老丈,一身仙风道骨着实叫人看了佩服,可张入云眼光敏锐,又得心细,只觉得老者眼底有些青紫,隐隐有些黑气蕴泛,不似个道家上流,其身后各跟了童男童女八人,均是粉堆的一般,可是眼角间也均流露些邪气,俏脸堆笑,虽说年少却总叫人瞧了觉着妖艳。东面而来的却是武当一派弟子,其中鸥鹭子为首,身后跟了三位道人,均是仙风道骨,非同寻常,其中更有张入云旧识故友天石道长,两人一打了照面都是面色犹豫,暗暗皱眉。 艳娘见来的这些人都得法力精湛,也是深为烦恼,当时故做不见,只一味放动刀光,喝令妖女迎敌。反倒是鸥鹭子与那气质不俗的老丈相互见了面之后,脸色都显了些异样,到底鸥鹭子为宝心贪,又是欲报红莲宿怨,先自忍耐不住开了口道:“商羊老人,你不在采石矶阴葵洞躲避天劫,到这里来做些什么?”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伍)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伍) 那老人不答反笑问欧鹭子道:“你这杂毛老道不在剑门山老鼠洞里钻着,也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又是见了后辈弟子宝物伺机夺占吗?呵呵,你这老道越来越不长进,今日竟连带着自己门下小道士也一起伙来欺负幼辈,几百岁的人了还是这般不知羞!好没意思!” 欧鹭子见商羊老人张口就语出轻狂,讥讽自己,皱纹密布的老脸也仍不住泛了些红,当时骂道:“你这老**怎还不遭天劫,只你终年不法干的那些污秽勾当,再该受雷劫粉身碎骨而死!” 商羊老人闻言不恼,反又笑道:“你这老儿说的有欠道理,你修你的武当上清心法,我自有我的动门之道,天地乾坤阴阳交泰乃是再不过的寻常至理,怎到了你这老道口里就成了污秽了?想你道门讲究个肉身成圣,却不道自己也是精血孕育而生,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的历了血光之灾,我看你这老道丑是丑了些,但也总不是石头里崩出来的吧!”他一句话说的身后童男童女齐声欢笑,把个老道人脸色气由红转黑,一旁三位长老弟子,眉头皱处,瞬即气分大是不对。不想商羊老人见状一丝也不畏惧,探手便从宽绰的袖袍内取了一柄朱红色的折扇来,轻轻于袖前扇动,他人本装点的儒雅,此一时更显的人物清洁,卓然不凡。 欧鹭子见他将扇儿取出,眉头当即便是一皱,身后数位武当长老见那轻若无物的纸扇也好似心有察觉,面孔改了严肃,一时被张入云与艳娘瞧在眼里,知对方一方宝扇不凡,竟可震摄住四位武当高手。武当老道人见对面老人出手便将至宝五火七情扇取出,知对方今日志在必得,明是有了准备才来的。 这秋石叟柳商羊与自己一般也是几百年的修行,论功力绝不在老道人之下,而欧鹭子近日正走背运,失了好几般最具威力的宝物,真要遇对方翻脸,怕还要吃亏。何况张入云一面功力也自不凡,不是轻易便能搬倒的,他一心想着索回量天尺以应五十年后雷劫,其余倒是次要,眼珠连番转动,计算得失,到底耐下了性子开口与对方和声道:“柳商羊,你这老儿今日到这玉泉山到底为了何事?我与这后辈弟子张入云素有仇怨,正要教训,柳老头你不要无故阻拦与我武当为敌,想你也是几百岁的人了,几经修行又善避天灾,才到了今日地步,该不会不懂世故精细吧?” 欧鹭子一番说的直白惹得老人再笑道:“我看你这老儿真是贪宝贪到棺材里去了,连这般不知羞的话也说的出口,为你一人贪欲便连你身后祖师也折进去了,当真教你祖师爷爷张真人丢脸!也罢!我这一番来只是行游至此,因见这道观里根器善佳的娃娃不少,只欲渡几个门人弟子,并无意和你抢甚宝物,你有本事自管施为,我不拦你发财就是!可这观中人物却是我的,你若伤了谁,我只管教你武当门下作陪!” 鸥鹭子闻言眉头深皱,可思索半日并没有说些拒绝的话来,当时鼻腔里哼了一声,一指袖便不再回顾对方,众武当长老均是其晚辈,见状自不得多口擅作主张,唯天石道人方正,见二老一搭一挡竟将二云观人宝分配,心中气愤,脸色刹时挣的通红。 就见欧鹭子怒视对面张入云,正待开口,却先被张入云阻道:“嗳!老道士!我知道你心系那九华量天尺,还有一柄天罡剑,只是这两般东西都被我送了人,今日只能叫你空跑一趟了!难为你还请来上了一班武当长老。”一句话说的老道人脸上羞红,转而睁大了眼睛怒声道:“小牲畜,到了这时候你还敢卖弄口舌?今日不比从前,你二云观上下不知死活自以为是,犯大险引来这多妖物,就我不曾前来,也保不得你一门性命,趁早快将宝物交还,我或可看在峨嵋派情面上,行法帮你解难,不然就我不动手,也自有人取你性命!” 柳商羊不乐鸥鹭子借自己威势逼勒对方,当时插口道:“老道士,你这话说的可仔细些!这满山除了你我之外再无别的人迹,可不要暗指我有伤人之意,这位小哥功底实打的牢靠,我凭什么要取人性命?” 一句话将张入云说动,换了人又与柳商羊道:“我二云观平日清静,不知柳老丈今日路游此地意欲何为!” 柳商羊不怪他无礼,反和颜笑道:“柳某修行多年自问得了些造化,平生最恨见人间疾苦,常渡人苦难,今日巡游小友一方地界,见你观中好些根基深厚的俊雅幼辈,有意渡脱尔等至无边福地,日后金丹造化,大道指日可待!” 张入云见柳商羊说的一席话当儿,双眼生花只望艳娘身上闪烁,当时沉声道:“只怕老先生你只渡得女子做徒儿,而在下这班男子辈却没这个福分吧?” 柳商羊正贪艳娘美色,闻言随口答道:“你这孩子不要心有成见,凡入我门下不据男女,只问有缘,你先天是差了些,但后天锻造的极佳,一般的可成大器,和你身后女娃娃正是天生一对,日后入我门下,我即主持你二人做个夫妻,从此不用再顾忌什么玄门禁忌,纯阳道基,阴阳调和岂不比做个木头人好?呵呵,以你二人资质,不出十年功夫,便该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弟子了!”遂又笑与艳娘道:“你说是不是啊!小娘子!”他眼光独道,一眼即看出张入云与艳娘一正一邪,修行迥异,尤其艳娘一双杏眼招耀,是个天性淫邪的,此一番话一为试探,也为投艳娘心之所好。 艳娘见老人出言挑逗,一般的堆了笑道:“老先生真是法眼无虚,知贱妾是嫁过人的,难耐闺中寂静,这二云观平日里实是乏味的很,拜与先生门下有这多活色生香的妙人倒是正合小女子心意。”说罢倚了张入云宽肩,腰枝轻送,只抵了樱唇嗤嗤轻笑,百媚生娇,只落得人如坠花丛,满眼缤纷,空中似兰似麝的香气流溢,纵是风月场中的能手秋石叟也是一发的眼花耳热,胸膛发堵。老人手下男女俱是其得力弟子,平日里长坠温柔乡,自以为早是个中能手,可眼见艳娘只一举手之间便得放出千种风情,万般温柔,实叫自愧不如,又为个个淫邪,不论男女都是齐齐双目生光,落定在艳娘身上,直在佳人身体上下一翻滚动,淫秽猥琐不一而足。 正在众人悦目之际,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张入云移步已将艳娘身体遮挡住,刹时里春色消减,只惹得一门老少尽皆怒视眼前少年,再听少年冷声道:“只可惜在下全无兴趣,我二云观一门也是一样!”一番话还未至柳商羊见怒,便惹得艳娘盈盈作笑,一时玉臂轻舒已自张入云腋下穿过,勾搂于其胸前,娇声道:“柳老先生已经看到了,非是我不许,只是我这位二云观副观主不让,如此倒叫贱妾不知该听谁的才好!” 艳娘生的丰盈秀致,双臂一阵扣动,娇躯如同化在了张入云身上一般,不只将柳商羊看的一番颠倒,便是怀中男子也是心上意动,诧异之间,忙回首与佳人对视,就见艳娘杏眼含春正翘望自己,心头念动,不知道艳娘这番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正欲开口,却听佳人已自作嗔道:“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你才见了这姓柳的老色鬼便也生出些邪欲来了?” 张入云确是为艳娘搂抱自己有些动心,见被对方窥破,脸上一阵尴尬,轻轻将女子双手解下,再与柳商羊道:“柳先生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一门各有修行门径,不欲另投良师,如此只能教先生失望了。且今日我二云观好些变故,又有强敌来犯,未免误会还请先生暂退,异日有缘入云再厢请教!”说完将袖一摆,已是下了逐客令。 柳商羊此一行为的就是二云观众多女弟子与好些灵药,哪里将张入云放在心上,可他偏有些好性情,又不愿在艳娘面前失礼做出恶态,当下好是好言语与张入云道:“原来小朋友还是二云观观主,失敬!失敬!只是男女大欲,总该由自己作主,纵是你这做尊长的也无权侵犯。实不瞒阁下,我见你身边这位娘子与你气象好些不同,在我门下正是相宜,若强在你之所谓玄门教下,只怕异日超不得灾劫!” “超得超不得均与老先生你无关,艳娘是不会随你去的,至于我师兄门下弟子也是一般,老先生到现在言语几近无礼,依在下看,还是不要再强言相犯的好!”张入云答道。 柳商羊冷笑道:“即如此,也怨不得老夫与这杂毛老道士联手教训观主你了!” 谁知一听了要打,张入云即来了精神,旋即左掌蓝光闪烁,右掌一轮红日,生的碧灿灿赤炎炎两道精光左右隐显,好生惊人。柳商羊不想对方年纪不大,手里两般宝物却均得**力,且对面少年还有一身极精纯的内外功底,不意自己却将对方看的小了,遂将笑颜肃起,掌中折扇轻摇,眼力精湛者已可见那朱红色的纸扇下生出一缕青丝来,清风徐动,如灵蛇勾走在空中飘飘荡荡宛宛延延,静向少年人身前游去。 张入云目光精锐,那清风绿线怎能逃过他眼去,见老人暗底里已然出手,也不待作答,便是一声清啸,跃起于空中,金轮银盾携向老人颅顶击去,虽是未语先动手,但声势惊人,又于空中累势,倒也不算是偷袭对方。 柳商羊见他来的势猛,可是动作太过单纯,当下并不畏惧,凝神戒备,掌下晃动,又得一片青光抛洒,登时将自己一身映得惨绿,他原本清雅,如今为碧光加身反显得他长须翻舞诡异非常。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陆)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陆) 谁想张入云跃起空中正待下击,忽得人影一淡凭空不见,老人多年修行,一见之下便明白对方展的是经天身法,不意眼前少年轻身功夫竟到此绝流,心中惊动忙将左掌下掩蕴的青光放出,原来是一口七寸来长的飞剑,短小精悍,出手便是万道青光,旋即化得剑光如秋练一般,将柳商羊一身包裹的无一丝破绽。 正在武当一众人乐见张入云和商羊老人大打出手,未知鸥鹭子忽得周身一寒,心头念起暗道不好,三尺身躯一个飞星流转,转瞬间倒划出十数丈外,金光惊显,掌中已多一柄金铲。可终是慢了一线,张入云早是冲至道人身前,赤轮风雷般的砸下,当闻一声清呤,金赤两般莲花迸显只将空中打的霞光四溅。一干人耳旁只听一阵细碎,少年老道两人掌中宝物均为奇力至大,脱出手去。老道人数百年修为,功力相较张入云超出一截,掌中相借自佛门的戒光铲威力也不在乾坤镯之下,可为少年人偷袭在先到底只落了两败俱伤,一阵细碎声中,二人单臂皆被震碎。 不想张入云身震空中,并不罢休,他为臂上无力,一个凝空倒抽竟将跃在半空的乾坤镯再自击向老道人,如此一来鸥鹭子无奈只得勉强祭起自己三柄飞刀,可是宝光微弱难挡乾坤镯重击,瞬间被赤轮将精光打灭,鸥鹭子也被余威震退数十丈外,跌座云头如一滩泥般瘫在地上。众武当长老见师祖重伤忙纷纷超身上前,终被张入云一个闪身在先,一脚踏在道爷身上,耳听身后剑光呼啸,早将左手银盾挥出,一串金鸣过后少年虽被打的面色苍白如纸,可仍自屹立不倒,再待众长老指剑光压下,张入云左脚一探,便将鸥鹭子前胸肋骨踩断了一根。 武当长老们见张入云这般残忍,投鼠忌器之下,只得将剑光稍纵,但并不收回仅来回游走于少年颅顶十余丈方圆内。未想张入云见三五道剑光在自己眼前不奈,脚底运劲,又是两声脆响。众长老见对方凶顽,无奈之下只得将剑光收纵。 正在天石道人欲开口相劝张入云时,就见空中青紫两色乌光翻滚,待显现时,但见艳娘掌中已多了乾坤圈在手,回首俏笑与赶来抢占宝物未得的柳商羊道:“嗳?柳老先生!您这是要做些什么?难不成这女人小孩子戴的金镯您也有心想要不成?” 柳商羊不意艳娘遁光这等迅速,又心系张入云战况,虽还要操控八位魔女与十四柄修罗刀,可仍比自己快得一线,他本以为艳娘风情万种功候只怕稍差,此时见了对方身手,这才去了小觑之心,尴尬声中只得笑道:“哪里!小娘子想错了,我为这山下妖物众多,若将金镯拾去终生祸害,一时心急有意为小娘子分忧,倒叫你误会了!” 艳娘笑道:“只是误会就好!我正不耐烦戴着牢什子呢?”她这话说的倒真切,艳娘身为阴魄残魂,乾坤镯乃是纯阳正器,虽只片刻功夫已将佳人玉腕烧灼的一片乌青,艳娘身外索绕的烟气也消减了不少。柳商羊见了,心里纵有些畅意,但也为娇娘受苦,心生怜惜,可再见对方态度坚决,并不以此为意,动念之间不由回望了一眼远处少年。 张入云见之忙与艳娘道:“快将乾坤镯交我!这镯子不是你能亲近的!” 艳娘闻声骂道:“你省省吧!都已经断了一条臂膀了,哪还有能耐用这破铁圈?” 张入云见她终是不喜欢这乾坤镯,不由笑着改了和色道:“我自我的法子,你不用多虑!”如此艳娘方置身近前,将乾坤镯交还于他。就见张入云伸手便将金镯套在左腕上,瞬时又换了脸色对脚下鸥鹭子喝道:“老道士!可记得我当日曾与你说过些什么?你今日即敢再来犯我,便早该有所准备了吧?”说话间,取左手在脑后顺过,指尖便得多了一根青丝,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将长发铰作三截,取指搓动,本是随风飘舞的长发,立时便化了三枚两尺余长的钢针。再见手起针落,那几有鸥鹭子一半多身高的钢针便同时自其颅顶插下。武当众长老见他要下毒手,忙欲再放剑光护持,早被艳娘修罗刀拦住,娇声骂道:“你三人怎么这般蠢笨,这傻子要是有心加害还做这许多张智?”果然一句话惊醒众人,剑光陡弱,驻于当空。可张入云此番下了狠手,三枚钢针入脑,还是痛的老道人双眼挣的赤红,周身乱颤,口鼻均流出涎水。 少年只将老道人制住,便收了脚步,返身不再理他,众长老见了连忙上前将老道人扶起,有心将张入云长发起出,可只见发丛中三个血点,哪还有一些迹像。见长老们焦急,张入云一边重抽青丝化了钢针,于自己折断的右臂间来回穿走,倾刻间垂落的臂膀便自复原如初,当时取下左腕金镯,一个振动仍就是金光迸溅声势吓人。 柳商羊不料张入云功力这等高强,倾刻间将本领强过自己许多的鸥鹭子击败,且心思沉重竟还取密法将武当一门挟制住,至此才知二云观并不是如自己想像的那般软弱可欺,而眼前的少年人更是独秀其中,老人百年打熬,心机至深,再见对方正双睛耀动逼视自己,不由心中便是一跳。 就听张入云与众长老道:“鸥鹭子体内被我种了头发,我纵然不会什么下流邪术,但终是我体之发肤,从今后只要他敢再近得我身,我便行法将头发化了钢针刺其心尖,他长的这般丑怪,化了这臭皮囊也没甚稀罕!”一番话说的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个落下处,眼见今日不能再造次,幽幽叹声中,顿足只待扶了鸥鹭子起行。不想却被张入云唤住喝声道:“且慢!我二云观哪里来去的这般容易?你一众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知这妖道生性贪婪,平生最喜欢四处搜罗宝物,今日惹还想再从我手中溜走,只将你腰间百宝囊留下!” 天石道长于师兄弟当中半日不作一语,见张入云行为越来越发肆,至此时才终开口叹声道:“张师侄,你如此咄咄逼人又是何必!今日一番事,你已与我武当结下深怨,再惹逼勒势成水火,总该为日后留后往还曲处才好!” 张入云素重天石道长为人情义深重,见闻忙换色道:“前辈说的是,只是这鸥鹭子屡屡相犯,今日若真被他得逞,我义妹必再坠重劫,到时他可饶不得我等!至于这百宝囊,红莲妹子当日擒下他时,便可顺手拿下,只为我一念心仁无意与贵派作伐这才放过,不想却还是换得他一副狼子野心,若再不给他一些教训,却当真以为我软弱可欺。往后这恶贼若再敢来惹我,也叫他细想想今日事,好做个念想。” 天石道长见张入云说话时神情张厉知对方起了狠心,再不能劝阻,他不知当日雷音洞鸥鹭子轻负张入云与汪剑秋一番嘴脸,至相助玉音终害了香丘一事,眼见不能劝阻只得一声长叹。而艳娘心细,见两派立了大仇怨,虽说并不将个武当派放在眼里,但也不愿见张入云处处吃得人亏,见他鲁直,便在旁开口附和道:“你一帮老道也不要这般不知轻重,这傻小子心实,如今没借你们师叔这副残躯要挟,命你三人将柳老头赶走便已是够省事的了,若再叫本娘子想起些什么来,可就没这么容易打发了!” 长老们闻得艳娘一语,又见其人浅笑盈盈,身子庸懒,好似一阵暖风便能吹化了一般,可眼角青煞却是遍布杀机,知艳娘说到做到,心中惊惧,只在一旁沉吟。见三人被自己震摄住,艳娘摇首叹息道:“哎!你们这班道爷都是诺大的驾子,少不得只能是我这弱女子屈尊降贵了!”说罢行近三人身前,玉足轻挑,已日将鸥鹭子腰间宝囊摘下,交在手里。见道人们还在犹豫,佳人笑骂道:“输了就是输了!一班大男人怎么这般不爽快,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徒留在这里装什么声势?难不成还想要拖累这老道士性命不成!”一句话终将众位长老打动,当时不再纠缠,裹了鸥鹭子催剑光往来路去了,临去时张入云仍持了后辈礼数相敬天石道长,老道人见了,只一声长叹,方顿足而去。 见艳娘三言两语把武当一众打发,商羊老人不由笑赞道:“你这女娃娃当真本事,这小伙子能有你在一旁招拂当真是他的福气!” 不料艳娘自见武当一众离去,压力减了一半,论情势要好过刚才好些,见柳商羊再来取笑,即时冷了脸,寒声道:“你这老**知道些什么?凭你也配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不想大出艳娘意料之外的是,商羊老人竟没有一丝羞恼,仍就高声乐道:“我怎不知你来历?你是昔日南齐太妃,为宫乱坑杀。黄种篱那小子走遍南朝旧墓才将你这位绝代佳人请出,就是你此时手里一柄桃花扇也是仿我五火七情扇造的,只是我没种篱那般运气和耐性,你即为黄种篱炼为阴魔便该当知道我七情扇的厉害,我历来是顺天命,承天运的,并无意相强委屈你,况且你一个昔日贵人和这傻小子搅和在一处做甚?不如归我阴葵洞一同修炼,我知你精灵造化,并不只是待你做个弟子,日后我大道将成,你一样可得个正果,什么玄门教下才得金身成圣?如何能比我一门风流快活与世无争又和你的心性!” 艳娘不料商羊老人竟深知自己来历,且听起来黄种篱还是其后辈,一时身世被对方一语道破,纵是深智如她也是玉面阵青阵红,回首瞥过,果然见张入云也是眼睛瞪大了好些!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柒)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柒) 见对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艳娘好生着恼,正待开口,却未想张入云已然笑与自己道:“我只料你往日必是一位贵人,不想你竟如此尊贵,怪道当日你多番怨恨我,如今想来倒真是我的不是!”言时神情轻松,终让艳娘长舒了一口气,可艳娘伶俐当然知道张入云这番话说来是安慰自己,心中不乐,又是皱了一层眉。 正在艳娘气恼之际,一旁少年人却是跨步上前与柳商羊道:“多劳老先生登临我二云观,只是在下有言今日观中烦恼甚多留不得客,至于艳娘身世则多谢老先生一语解了在下多日疑惑,可这终究是艳娘的私隐,先生妄语终究不好。恕入云无礼,老先生还是快请返转回山清修的好,免得避此不便,多生仇隙!”说罢,右手伤臂一伸已是摆手相引下了逐客令。 为张入云语出无礼,商羊老人已是将白眉微皱,由不甘心又开口道:“艳娘子,你现为阴身,虽说得了些妥当修持,但怎比原身肉质来的好,今日你与我同归,不上旬月我便要为你觅一张妥善躯壳,以后与我在采石矶修炼可享无边艳乐,难道不比这寒苦的小小山头要好吗?你是世间绝色,何必空付于此?这可是老夫的实意啊!”他一番话确有些将艳娘打动,一时美娇娘无语一旁,竟将柳眉深锁,商羊老人见她心里活动,由不住面上展了笑容。 未想张入云又从旁拦阻道:“老先生太健忘了,在下已说过,艳娘是绝不会随你去的,先生赖在这里也甚意思,何心令主人为难,自招人耻笑呢?” 商羊老人冷声道:“你这小辈!我只问你身旁艳娘子,你又算的什么东西?一味的横加阻拦,你又不是她本人,如何能做的她主?” 不料少年人心气一作,瞬时里双眼生寒精光流溢,沉声道:“不错!在下确是要替艳娘作主,老爷子你即已听得明白清楚,还请回吧!”一时话音大了些,却将一旁艳娘惊动,不意张入云会行的此举,心中生疑,眼神中好些不明白。 柳商羊见此冷笑道:“原来你二人真有些好路道!”再与艳娘道:“只是这后生有些什么好,倒叫夏贵人如此上心,即是我良言相劝不肯听从,少不得与你这小娃娃走上两阵!” 张入云闻言笑道:“劝不动时便是要动手吗?哈,倒也痛快,就是换在老丈身上,却又显太做作了!” 商羊老人讥讽道:“后生仔,你可莫笑的太早,你这二云观外群妖云集,只你这些不成气候的火鸦与临时添凑的女鬼如何能防范的住,我知你观里在炼灵丹异宝,稍时被妖物侵入,功亏一篑,不知徒留心叹,还种了恶果,我看你还是先忙你自己的大事要紧!” 张入云心怀两处,早瞧见火鸦与女鬼们渐渐不支退缩到二云观外一线,再往后已是没了退路,哀劳鸦尚谓一心为主,全力死守。可八只女鬼却是心中怨恨,只是被艳娘强拘再勉强留在观外,时日一久,艳娘为其牵引,俏脸上也是沁出些明珠般的香汗。张入云为此早就关切,又见眼前商羊老人语动轻松,深知艳娘根底,瞧气量竟比鸥鹭子还要高深许多。钢牙一咬,便是一声清啸,山间哀劳鸦闻主人示警要自己退避,先是不解,再见张入云长袖一挥,当时一点寒星飞渡,待落定二云观上空,只悬在空气中不再移动。众鸦虽不知夜精石为何物,但只观其形色,便知是大阴寒极怨恨的凶物,正与其火性相克,惊慌之下纷纷抖动翎羽后退,倾刻间便退出十余里,与二云观外桃花坪栖身。 此刻张入云也嘱咐艳娘将女鬼们收拢,防备为夜精石所伤,艳娘曾见他竟将夜精石取出,当时明白其心意,一面将艳鬼们收整,一面又开口打趣他道:“怎么?以你生性妇人般的婆妈,今日也要大开杀戒了吗?” 不意张入云凝眉沉声道:“你记性一向很好,我先时说过的话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怎么你就忘了!” 一句话将艳娘警醒,待回过意来时,身旁少年已将自己脑后长发散落,运掌为刀切出即时便将发尾末梢数万茎青丝斩下三寸长短来,合掌运处使铁研针内力即刻化做了钢针,待捧在手里,使满天花雨手发向正在攻打二云观外早做预置法阵的群妖散去。张入云长发为其精血凝结,再得乐长老人平生得意功夫铁研针内劲凑和,早比金钢还要坚硬,此刻再为少年运内劲射出,当真是强弩硬矢一般的刚劲。纵是妖物众多,也一样为钢针所伤,虽说创口甚微,但只一见血,便为空中夜精石牵动,一时间妖石紫黑色的精光大放,有力量小的妖物已为夜精石放寒光摄取,缀在了石上。 待张入云掌中发针放完,观外妖物未受伤的不过其中一成而已,而妖兽们为夜精石摄取,早激得一方鬼母肋下恶骨奇光大方,生生拖带的群妖如倒扣的涡斗一般与云中翻滚,又似乌龙取水绞吸的空中百鬼嘶吼,惨声一片,惊煞的群妖惶乱失措,有威力警醒些的,再顾不得灵丹宝药在前,撒开四蹄展动翎羽,观外奔逃,余下力量弱小的,则只能哀泣不已,被夜精石生生吞下。 张入云本只想杀鸡吓猴将群妖惊走,不想鬼母这番夜精石竟如此大的法力,震惊之下,忙待将妖石收回,可连连出手也不能将空中夜精石摄动,往日自己拼力之下还能见些消息,可今日使尽平生本事也难动那夜精石分毫。艳娘从旁理会的明白,无奈上前安慰他道:“不要这样了,再多辛苦也是徒劳,你即先前下了杀机,现下纵想放落这些贪心的妖物也已是来不及了。有力气还是省些在这老头身上吧!我看他并不是很容易对付的!” 这话让柳商羊听去由不得一笑,只又笑的有些勉强,到底张入云一方奇石威力至大,老谋深算如他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当时轻摇折扇,放出五缕青气,索绕与身前一团翻涌,旋即又消失于空里之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张入云见对方率先施法,自不敢怠慢,微一沉吟,翻腕便将落红刺祭出,但见一道金光于空中疾掠,尖啸声中直往老人胸前斩去。不料商羊老人见张入云运动金光如此,方倒笑了,招手将折扇轻松,暖风骤起,将个顾少阳精心制炼的篆烟刀如同扯了线的风筝一般一挥冲天,远远直落在二云观正殿屋顶上。张入云因心生他念,多日来并不曾将落红刺身心相合,如今刀光离得自己远了,已无法控制,虽是明见金刀插在屋宇上,也无能为收的回来。再听老人笑道:“这刀是不错!不过就你这点微末伎俩,又未有身心相合,收为已用,如何能耐何的我?这还是我老人家有心放落,不然趁势收了你的金刀,只怕你这小子哭还来不及!” 张入云方才只觉身上一暖,即时落红刺便不受自己操控,正为老人七情扇威力惊骇,一时没顾着说话。一旁艳娘却不愿被老人说些便宜话,反唇相讥道:“柳老爷子您也别这大口气,这落红刺来历不同,就你一身本事,怕也不是招手就能取的回来,倘若为贪宝露了你身体护身法术空隙,为张入云所乘,你该是知道他身法的,只怕到时受不了的却是你了吧!” 见被艳娘一语到破,柳商羊也不由老脸一红,他虽是相来淫恶不法,但因深爱艳娘美质,并不愿在美人面前失态,为示自己法术高强,却又笑道:“即被你这般说了,倒像是我怕了这小子一般,不如我站在这里立地不动,任他一双拳脚招呼,且看我在不在乎!” 老人如此言语自是张入云二人一惊,艳娘虽是明知他护身法术高强,但同时也对张入云击技本领极有信心,何况一方乾坤镯更是至刚至猛的纯阳宝物,惊异之下仍是笑道:“你即这般托大,我二人却没想与你争个口强,就依你又如何?”她这一番话说的又引得老人一笑,七情扇连摆,这一次却只是故作风雅并不见一些异像。 张入云当时不置可否,可心里却明白一件事,即是若不将眼前这老不休狠狠教训一番,他是绝不得离开自己二云观的,当下也不与老人争锋,只气定神闲移至其身前,左手拳一记直捣黄龙,径奔对方前胸要害。果不出所料,但得自己拳至柳商羊身前一尺处,便有觉手底如触鱼浮,滑腻湿润之极,纵是张入云劲拳威猛,举力用气炉火纯青,竟也被老人身外真气拂动滑过一边,就见空中一击响雷惊动,虽是拳掌落空,但还是将老人身后摇摆天际数十丈径深的浮云打了个洞穿,其门下弟子看了纷纷咋舌不已,便是柳商羊见了,额角间也渗出一丝细汗。 可张入云心中惊惧之比老人还要厉害,他对自己一副拳掌深具自信,眼见老人护身法术古怪,自问就是击技本领高过自己一线的虬龙子与无色和尚亲至,也一样只能落得个眼前下场。剑眉锁动,也不待老人再开口讥讽,肩动虚晃,双拳便如同灌了风一般的奔雷而至,拳速之快,好似暴雨下房檐鱼贯的连珠,当时只见空中少年人影虚幻,好似幻了半身于空中一般,可即便如此,也是拳拳落空,不能着一丝一毫的劲力与老人身上。素惯佩服张入云身手的艳娘,见到了如此地步柳商羊也不曾受的一丝伤毫,心里震惊也是如雷鼓击打一般。 正在她出神一刻,又见空中赤日高深,原是张入云手擎乾坤镯,顷巨力抡掼的如同一轮炎雷直向老人身上砸下。直到此时柳商羊密法才见了些首尾,只见赤日落下,老人身前青光一盛,隐约间似有一群赤身女子,袒露着玉体相迎,不知如何,纵是如乾坤镯一般刚猛威力也是奈何不得,徒留下千层赤浪,万点火星,待火光掩息商羊老人还是未受得一丝伤害。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捌)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捌) 见拼动乾坤镯威力竟也难伤对方分毫,张入云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手底金镯宝光随之熄落却惹得柳商羊大笑道:“如何?你这昆仑奇宝虽是至刚纯阳,但也难破我护身真气,我动门相重阴阳调和,哪是你仗了一件年深奇宝的这点纯阳蠢劲能相比较的!年轻人别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屡次相让,只为有心顾惜你与艳娘子,今见了我法力当该自重,不要再自惹烦恼,免你二云观生灵涂炭,毁了这一方水土!” “哦!妾见柳老先生方才施动密术时有女子浮显,难道柳老爷子这护身真气并不只是仗了七情扇一味法力吗?”艳娘闻言若有所悟道。 柳商羊见艳娘聪慧过人,只自己透露一丝信息,便被其洞晓了些门径,心知对面佳人实是自己多年难求的修道伴侣,大喜之下又兼心上正在得意,不由骄声道:“还是艳娘你深谙我动门之道,几是讲究阴阳,自当是有为有作,老夫数百年攀弓踏弩,摩脐过气,一身真阳岂是这后生小子能够敢望的!” 艳娘听了大笑,纵声骂道:“我虽然乐见声色,但也没见过老爷子你这般不要脸的!这把年纪还在少年郎面前逞刚阳,好叫人听了恶心!”遂又吩咐张入云道:“喂!你牢什子铁镯破不了他护身法是为了本是少阳纯火,他得了多年采战积下的金丹,以极阴极阳相应,自是无恙,只是这老头修行还不到家,需得内外调和,还要这扇子上的阴葵精华相附!”说话间艳娘粉面含煞,咄咄逼人道:“你不是自负得了龙阳吗?又兼你年少精猛,哼!我就不信这臭老头能胜得了你!” 她一语道破天机,柳商羊自是气得五绺长须一阵抖动,而张入云得了教益,心思闪动不等对方有所防范复又沉着近身,冷声道:“再请教!”言毕已是纵身至老人身前,将双掌上乾坤镯与流星指尽数收起,重又是一拳击去。只是此一番与先时好些不同,少年人不问一击得手,只在乎拳势如虹不再留一些余地,他本是天下一等一的拳肢功夫,此时放量行为,但见柳商羊身前如看了雪点似的拳花一般,只绽了个精光四射。到后张入云使发了性,为自己右臂已断,不能出全力,干脆只以此单臂勾勒盘旋于老人护身精气外,空出两腿连环相击,他多年前便可以脚代手,且这多年下来功力精修,脚力直大到无以复加,就见空中连声霹雳,向是沉稳不为外力伤损的秋石叟,此刻也被张入云这般无所不至拳脚功夫震得自己于护身真气所放的精球内一阵乱颤,虽是少年人连番累力也破不得他防身密术,但如此翻江蹈海一般的攻势已打得老人与圈内气血翻滚,无处周详,本是一方妥当修饰精清雅的白面孔,此刻也见了红色,至后额上冷汗挂落,已是在强逞力支撑。 可张入云已得艳娘指教,知对方虽一般的得长力,但却是平日里采阴补阳,以女子阴身进为炉鼎得来的阳火气,真要较自己纯阳真劲,实差了一层,再说他平日里最恨这般催促女性,为自己进身修炼的妖道,有心凭自己刚力将对方拖的狼狈显了难像,一时里更是鼓尽平生勇力,直好似一轮扯了火的风车于老人周身游动,直要将老人灼烧的枯焦化干为止。 果然两炷香过后,商羊老人再经受不住张入云这般催浪似的劲力,一副面孔已是化了紫红,力不能支之下,再顾不得先时夸下的海口,双手起扬,便欲将七情扇与柳叶剑操动。谁知张入云早有所防备,见对方变故,立时将胸腹内长积的一道真气吹处,这日他历年修道积下来的先天一气,历尽辛苦才由这至刚至阳化得清净虚浮的一气,一经吹出亦是如七情扇一般的温暧和宜,可是老人身前的护体青光却是随之如冰雪与了炎阳一般,瞬即净化消融,商羊老人见了只痛的如针锥刺了心尖,忙着宁可受了张入云一击也要将阴葵精华收纵,不意对方早将流星指运全力祭出,当时化了七尺长圆的光盾,只一催劲便将阴葵丹液拂了个满天四散,老人身后八个童子深知此是异宝,忙不待倒在云头一个翻滚,纷纷显出本身做了四男四女天仙一般的人物,张口摩脐欲将散余的丹液汲取,谁知人群里早有一人先知先觉,纵掼人前取手中玉扇如风车一般的收拢,便将四散的丹气收了大半,剩余下的,还不待众人再施展,恰有一道天风经过,立时将青气吹了个无影无踪,连一丝也未给商羊老人留下。 见自己数百年修积的丹气为张入云一举破去,商羊老人直气的发狂,长须如抽线一般在风中扯动,还不待他发作,艳娘已在一旁奚落他道:“老爷子你甚是无味,没意思价的这把年纪却还要与少年斗雄心壮气,如今失了宝贝,真是自招烦恼!” 一番气的老人逾加嗔恼,气急之下不怒反笑,大声道:“原来你也是一把年纪喜欢年幼少年,即如此,我俩倒真是一搭一挡,即是今日不能善罢,索性闹的大势些,也让你见见我老郎的火性。”说完折扇一拍,手下八名男女纷纷捉对呼啸而出,径往张入云与艳娘扑去,艳娘见对方终于翻脸,知不得善罢,桃花扇一阵卷扬,扇中女鬼也是悉数而出,当时十六人遇在空中一处,均是袒身露体少有遮拦,只见十二位玉天仙与空中云燕般的翻滚,四名金童也是往来其间尝尽妙处。 可艳娘手下八鬼终是修行浅薄,难敌商羊老人多年栽培的阴阳,虽则玉屏女鬼们已是幻化真身,显了厉像,也一样奈何不得四男四女,不多时已被对手按落在云头展不得凶性,遇得金童的纷纷为其扯落衣裳竟与于当空行淫,就是遭了妖女的也是一般的玉体厮摩,淫猥作色却比男童还要百般作态。张入云见之了深恶其淫秽了玉泉山宝地,伸臂展动拳光,白虹过处便是将妖童打了个的肢离破碎,可为想对方不竟是阴身,且还受了商羊老人密法,阴魂随聚随散,即被张入云连番打散也并不见重创,可是到底痛疼难忍,气急之下,纷纷显了原质露了厉鬼形态,张开血盆大口与少年人呼啸,只是舍不得掌下美人,又有些畏惧对方才没有出手。 而一旁艳娘见自己一方受困,眉头皱处,连忙上前将桃花扇收动,欲将八女救下。谁知柳商羊正为深恨她无处发泄,见状纵声大笑,同样将折扇轻挥,瞬时十八股扇骨只抽出十八道彩绿色的烟气,如绳索般向女鬼们拿来,艳娘见状知自己桃花扇多半不能抵敌,连忙放出修罗刀相救,她这十四口宝刀自得了顾少阳一番祭炼,威力大了许多,又为得了罗刹女丹毒,却正是众妖童的克星,待查觉刀光生寒,众妖童无奈只得将身下女鬼放落,可到底慢了一线,绿烟索已然将女鬼们摄住,艳娘还待回夺,不想商羊老人趁势一送,竟将八女加力送还。幸得艳娘伶俐,张入云及时救援放出盾光将众女拦下,才未被柳商羊借力将艳娘打伤。可就在二人叹息之余,七情扇烟索已借势袭得艳娘身前,纵是艳娘疾退也终被一丝绿烟勾着香肩,当时青烟得了着力处,即是附在艳娘肌肤上,张入云慧眼,只见烟光凝惧处便是一通身惨绿的赤身女子,面绽盈笑,随之钻入艳娘七窍内。 一旁商羊老人见艳娘终中了自己的道儿,当时欣喜若狂,大叫一声:“成了!恰看你这艳娘子如何逃出老夫掌心!”说话间引扇一招,艳娘立时玉面涨的紫红,四肢瘫软,如痴如醉,不能自主,径往老人身前飘去。张入云见了连忙阻拦,可艳娘此刻竟是力道大的惊人,便是慌了手脚之下欲横肩搂抱也止不和是她脚步,柳商羊见了非但不阻拦,反还在一旁痴痴作笑,手中折扇引揽,只催动法力将艳娘摄取。 张入云见自己几次拦阻均不得意,且越往前进,艳娘力道越是大的不可思议,遥见柳商羊扇中青丝缠裹只牵引着艳娘魂灵儿纵前。无计可施之下,张入云钢牙一咬,旋即取了发针,插入艳娘百穴,将其阴魂锁定,如此商羊老人也是摆布不得,见行法无功,当时嗔恼道:“想不到你竟得的是长乐叟那老不死的真传,两般密法都让你得了去,倒真让我大开眼界,只是你这后生仔倒真下得狠心,艳娘子无论如何也是与你相交过的雨露夫妻,你这般钉摄她的残魂也不体谅她所受的痛苦!” 老人本想借此摇动张入云心智,不想对方却是主动相自己身前探动,气势逼人,喉头有似坠了巨石一般的沉声道:“所以我要尽快将你拿下!不然艳娘便要多受一份折磨!” 柳商羊讥笑道:“就凭你!只你这点功夫也想伤我?哼,你不要以为行运毁了我百年丹气便能再得手,方才若不是艳娘子袒护你,我早下的狠手将你腰斩,还容你猖狂作色到此刻!” 不料张入云亦冷笑道:“比斗是比斗的伎俩,杀人有杀人的手段,二者不可相提并论,你纵是功力高过我,又得有这般肮脏的法器为助,但我要有心杀你,你也就是一时三刻的性命,我相不乐于人斗口,你若识机便将艳娘放了,速离此地!若不然,今日你怕是难生离这玉泉山二云观!”少年人说这番话时,目光低垂,眼底精光掩落,周身杀气似迷雾一般向四周涌去,纵是数百年深造的商羊老人见了也是如针芒刺于脊背,只觉身前少年刹时里原本一身的生理刚阳全都隐息不见,只好似一副空洞一般招引着自己魂灵向内中陷去。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玖)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玖) 正在老人心神不守之际,少年已如一条蓄满了力道的豹子一般蹿出,还未及柳商羊反应便已左三右四击出七枚金银两色飞镖,一时里七朵海碗大小的金花与空中先后摆了七般手法飞渡于空中,交相辉映煞是好看。无如柳商羊手中五火七情扇确是邪门至宝,远攻近守无不具备,虽不意间为张入云占了先筹,可只待老人将七情扇绕指一个掂量,便是左右分布了数名娇艳异常的妖女,均是惊鸿一显,只撩动起周身萦绕的彩绸将金燕镖悉数挡落便于娇俏声中隐没,空留下数缕彩烟青气与空中时久方散。 而正奋力蹿身而至的张入云此时也为柳商羊扇中显身的妖女截住,当时齐显出两位美女,也不取势进攻少年人,只盈笑着张臂欲将他搂在怀中,待妖女指尖稍一接触张入云身体,少年便觉一阵酷寒,心中惊觉,赶忙硬生生拧腰于空中倒翻了出去。可未等他站稳脚跟,柳商羊一柄七寸柳叶剑已是袭身而至,少年人勿忙之际甩左掌以流星指一尺银盾相迎,当时一声金噪,张入云便为对方击出数丈开外,颠翻于云头。 柳商羊见对方逞动伎俩也是难当自己两般至宝,心骄之下当即喝骂道:“小畜牲找死!不过这点能耐,竟也敢称口狂!”可还未待他笑声落地,只见眼前十余道暗芒飞渡,直打自己眉眼首脑七窍要害,待他再待引七情扇神女回护已然不及,无奈何一声惊叱将自己腹内长年积蕴的阳精吐出,一阵火光惊艳后,才将张入云暗放的发针烧尽,为生死一线,只吓得老人两腋津凉,惊魂落定之际,遥见少年人已盘龙绞珠似的倒跃而起,嘴角正露得一丝残忍的讥笑。商羊老人见了怒不可扼,大声骂道:“卑鄙!”当下伸手将修琢的极为精致工整的五寸当长的指甲连连弹动,命闪在一旁的妖童妖女相向敌人,欺张入云没有仙剑防身,铁了心要杀了眼前少年才得后快。 那八名男女被老人行法术压制的不耐,只得张了血口,纷纷惊啸,瞬时里鬼哭神嚎,将一个方天地也叫得惨淡了,再见八人已是化了丈二身长的厉鬼,凶狠惨厉竟比艳娘手下女鬼还是强过数倍,于空中化得青身魔鬼,张起铁钩也似的爪牙鱼贯向敌人杀去。 张入云见敌人来的势猛,忙挥拳纵拳光阻挡,无如对方乃是,不似金铁,随伤随生,一时只将众鬼打了一身是伤反惹起其凶性,腋下尺许长兽毛一阵抖动,立时身形又长了三尺,复又往张入云扑来,终是不敌群妖凶威,片刻之间少年人已被众鬼迫至身前六尺。正在商羊老人心上快意,只当张入云不久便遭不幸,谁知少年人忽然与危急之下,举手向天,立是一道银虹自起掌中脱出,只不过七八尺长短,当时好似长鞭一样绕身一周,催枯拉朽一般将身前八鬼拦腰斩断,也不待众鬼将伤处拼凑,少年人已是一声龙吟,复又向商羊老人杀来。 老人见张入云悍猛,也不再如前一番轻松,宝扇连点,瞬时化出十二位妖魂将个六方守了个严丝合缝,不露一些破绽。张入云见柳商羊竟用受难女子阴魂护卫自己,大怒之下,只道了一声:“无耻!”钢牙咬动,重又将仅余的五枚金燕镖放出。 柳商羊见他又重施估计,笑骂道:“无知小丑,微末小技也敢连番逞动!”当时并不管顾,而是玉管似的指甲一个弹动,又将钢羽柳叶剑祭出,青芒过处直似电梭般向张入云心口打去。不料此一番敌人还是不做避让,只一个挥臂甩出一粒墨点,至于钢羽剑,则复又取流星指化成晶蓝色的水晶盾相迎。商羊老人满以为此一番柳叶剑还能收功,并不顾张入云只将心神留在他甩出的墨点上,未知此一番少年人有备而来,顷了全力将流星指威力施放的最大,以硬对硬,虽一样的落了下风,可那钢羽剑也是一般的受水晶盾光震动,为的是身剑相合,老人当时一个激令,浑身一阵乱颤。不意慢了一线,已让空中墨迹近得身前六丈,待柳商羊定睛看清来的是一暗放赤芒乌光闪烁的铁球,心道不好,撼天雷却已与他身前炸响,就见乌云翻滚,赤光流溢,金蛇蹿走,雷声轰鸣将个道人身遭三丈范围内反反复复炸了数十动雷响。 张入云知老人修行,撼天雷绝杀不了他,只待烟光稍息,已是一个玉女投梭于乌云中钻入,还未至老人身前,便见有一妖魂厉声向自己袭来,再不似前般温柔娇媚的形态,张入云不欲伤她,只掌中放出先天一气将其弹开,便复又向老人存身处冲去。果然柳商羊此刻只是一身褴褛,闹得个灰头土脸,上下虽有多处为雷动打的青紫,却连个伤口也不曾留下。张入云眼见心叹,一个冲声又是举拳砸过,掌中流星指化为一面银镜,光可鉴人,边缘更是如刀刃般的锋利。 柳商羊此时钢羽剑尚未收回,又被群雷砸了个天旋地转,见张入云性猛,不留自己一丝转还的机会,心气作出,胸膛好似扯了风一般的雄起,本是七尺五六的修长身躯也立时长了一尺有余,再听刷的一声已将掌中七情扇收拢成一钢尺,直点少年人拳心,当时一声霹雳,两人同时受对方巨力震动飞退的十余丈开外,可不料张入云已将柳商羊引的发了真怒,当时再不展法力,也是腰间一挺,抡手中铁尺往少年颅顶掼来。 张入云见柳商羊竟欲与自己斗近身本领,正搔着他痒处,一声清啸也是奋力相迎,当时两人又是交在一处,不意一番猛斗过后,老人竟是改了七情扇为点穴笔,倒提扇柄直往自己左腕间勾来,其指法精炼便是一等一的外门高手也不过如是。不想对方外门功夫也是一等一的高强,倒让张入云吃了一惊,他倒不担心自己会为柳商羊所败,只是艳娘正被自己钉了魂魄,若时辰久了只能使其元神受损愈重。心燥之下,只得取险求胜,一个左臂间划动,竟让过对方点来的钢尺,沉腕之际,指尖也同是往对方腋下极泉穴点去。 柳商羊也是点穴圣手,见张入云竟不顾手臂比自己还要短上三寸,何况自己掌中还多了一柄铁尺,当时想也不想便是沉臂下击,直捣张入云心口,谁料到生死一线之间,少年人手臂忽然放开关节,多生出了一尺,一时首先打到柳商羊腋下要穴,老人掌上登时没了力道。可他一柄七情扇到底是件宝物,一时贯力于下虽被张入云错开心房要害,一样是为扇柄将自己肋下插了一个血窟窿,两下相较反是少年人更吃亏一些。 商羊老人见了怪笑道:“小牲畜!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蚀了米,看你还敢再施狡诈不敢!”说话时分正待将扇柄抽出再相进击时,不料张入云倒翻手腕已将自己臂膀捉住,肋下收紧也将七情扇柄锁住,好使柳商羊进退两难不能收拢。 正在老人惊心这际,却见张入云已挥起伤臂一拳向自己面门捣来,商羊老人见了大声喝道:“找死!”当时提起左拳,只一作气,胸膛立时高耸,半边道袍竟也被他鼓涨虬结的筋肉撑破,拳风呼啸只比少年拳头重了数倍的打了过来。谁想张入云一拳虚晃,只待两拳相接便已将老人醋钵大小的巨掌引下,再待他欲收拳时,却不想少年人劲气真力绵密细致之极,将个自己拳头封死,再摆脱不得对方。 柳商羊不料张入云断伤的右臂竟可驱动自如,其中内力行施更是未有一丝拙累,心惊之下不知少年要出甚张智,二人如此这般绞缠于一处可谓谁也伤不了谁。惊心之下不禁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与我同归于尽不成!” 张入云听闻笑道:“谁要与你这老淫棍同归于尽,没得坠了小爷的名声!”说话间钢牙一错:“只是如此一来,你便再不能施展本事躲闪了,只这一般便就足够了!”当时里就见他面孔赤光一泛,顿时上下筋骨如绞结作了一处,柳商羊只觉张入云瞬时里如做了铁人将自己牢牢缚住,正在他焦急间,少年人却张口轻轻一吹,将口里寒铁刀片吐出,虽是极力之下,并没有注的一丝真力于内,但刀光闪烁也一样将柳商羊惊了个神佛出世,欲待奋力脱逃,可周身如缚巨锁,哪能闪得分毫,眼见正要打在自己喉间要害,老人奋力挣扎的一线,终是将颈项间要害让过,可刀锋锐利仍是从其耳根擦过至左侧脸颊一面划出四寸来长的血口。一时上血光淋漓,可柳商羊见寒铁刀片随之失势坠落云头,心中大石到底落了地,却连面颊上的痛楚也忘了! 待危险一过,柳商羊旋即运动空中钢羽剑回转救渡自己,果然张入云眼见不敌,只能将老人放开,一个倒纵闪了出去,可他此时已被老人七情扇重伤,行动之间未免拙赘,当时钢羽剑飞至身慢一线,不得已只得运盾光错身相迎,一时被强横剑光扫出五六丈深远,将本就受创的身体震动,一个忍耐不住胸中翻涌热血即是夺口而出。柳商羊深恨张入云,不只以钢羽剑迎击还招揽刚刚被撼天雷重击的七情扇妖魂复又来袭,至此张入云拖着伤体左右遮拦,好生狼狈,柳商羊至此时方趁心意,纵声狂笑道:“小牲畜!今日我定要取了你性命,再将你魂魄拘炼千年,永世沉沦再无回天之日,方消我心头之恨!” 谁想张入云虽败不乱,待群妖及剑涌集身前,寻机掌底结印,一声惊叱运起藏传真印,但见紫光升腾,旋将妖魂剑光震落一旁,待紫气掩落,少年掌中已多了一物,并于当空高声笑道:“就凭你这破了相的玉面老郎君也想伤我?当真痴人说梦!”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拾)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拾) 柳商羊素日里最擅精饰,自负华美,此时为张入云提醒,才刚省起自己脸颊正如炭山烧灼一般的痛疼,取手相探,一道深痕直从腮下划至中耳。当时气的发狂,也不顾剑光妖魂均被张入云扫荡,正要强拘伤张入云性命,可就见对方少年掌中已自多了一朵精光,定睛看处,正是才刚收化了群妖的乾坤食香鬼母恶骨夜精石,只是此刻握在张入云手里,却又与方才驻于空中不同,本是乌黑的墨石,此刻却化了雪一般的晶白,一时里如明珠在手,将个一方天空打的雪亮,商羊老人是见识过此宝的威力的,今又见张入云面色放了张厉,受创的面颊不由自主便是一阵抽搐。 张入云口里逞强,可心中却是无底,自己尚是首次凭自身意志运动夜精石,当日鬼母也说此石用法,他好容易才将柳商羊打伤,自负也再无力将敌人重创,此刻妖石在手,只晓得催劲逼勒,并不知怎生运用。哪知一待夜精石入手,前胸为鬼母刻有的印迹便如触烙铁似的滚烫,瞬时里还不待自己反应,精石便已大放异彩,宝光冲天,胸前鬼印也放出光芒来,至此少年人心念电转,于刹那间功夫便得晓夜精石与自己经鬼母修补过的身体合融一体,心念流传便可运用,直比任一样宝物还要来的妥贴。 为柳商羊为自己伤的不重,张入云生怕夜精石不能克制,想着艳娘还在一旁受苦,再不顾惜,钢牙一咬便是强力运动,当时就见雪光散处,商羊老人面颊兀自在流淌的血水,却似寻着了源头一般,箭涌而出直往精石白身上投去。柳商羊见自己精血不由自主流逝,直惊的三魂不见七魄,忙不由自方取掌将自己伤口紧紧按住,再又念动妖魂轮番相上,谁想夜精石里早蕴的百万残魂,妖魂虽经商羊老人多方祭炼,但一样也是阴体,当时便受妖石感应,一般的往石中投去,尚幸众妖受创不深,且自身也很有力量,连连惊啸,便是柳商羊未下命令已是迭价的往外逃去。而张入云也为其中多是女子,有心放落,只一意的在敌人身上下功夫,终让群妖从容逃走。柳商羊也是心痛自己多年饲养熬炼的精魂,深惧为张入云收化,连忙招揽七情扇将妖魂收回,八位鬼童子也是一样的叱其身退百里,在天一方相候,而自己则只用钢羽剑伤敌。 果然自己一口仙剑不凡,又为金质并不受夜精石制肘,当时飞流经天,一般的威猛杀向少年,可张入云也是全力相拼,见对方剑光掩来,立时也取了乾坤镯在手相迎,此刻的他只取守势,自然容易了许多,多时下剑光攻不进来,虽则自己被仙剑余威震得连连后退,血气逆行直欲透脑而出,可柳商羊也被自己夜精石强拘的血水连珠也似的坠落,他知这老**一生采战,每失一点气血便是丧落一分功力,比不得的自己伤势日后可轻易复原又不受妨碍。 到了此时商羊老人也知自己进退两难,耳边血水不住为夜精石吸吮只艳的妖石越发明亮,片刻功夫,原本玉润的肌肤也为精气流逝显了苍白,再后额头皱纹也得深陷,柳商羊知若再不见机退走,自己纵能将张入云收拾自己功行也要丧了十之**,老人一生逆天命,犯淫孽,全靠一身本领渡劫,如今日与张入云一战过于亏损日后必遭恶报,想着深处透体一身冰凉,再不敢恋战,当时将指尖咬破挤出血水于空中化为一道黄云,以此代形,先做趋挡,可临行前终深恨张入云重伤自己,奋力将钢羽剑祭出,当时一尾柳叶即化了匹炼,闪了十余丈芒尾向少年挡头击落,自己则一拂袖化青云往来路去了。而老人这临去一击果然沉重,虽则张入云勉力挣扎一样的将他打得口吐鲜血,再欲截击敌人飞剑,可那钢羽剑实不是凡物,又经与柳商羊身剑相合,纵是主人远去数十里,也一样破风似的为老人招回。 见柳商羊终被自己惊走,张入云心头也是一放,当下再不敢耽搁忙飞回艳娘身旁,先见其身上钢针收纵,再又摸出一粒瑞风丹送至其唇边欲让佳人服下,却不料指尖才刚抵至艳娘口边,但听艳娘喝声道:“别碰我!”便猛地一把被女子推过一旁,一下里力道好大,张入云又是重伤在身,一个不留心,险些跌落云头,被震动伤口,只痛的他眉间紧皱。 换往常张入云只会料得艳娘定是责怪自己不惜伤损她精力,也要用重手法将其身制住,可今日又觉好些不对,对面女郎一将自己推过,便是浑身微颤,自己一身也是难挡痛楚一般,一面又将俏脸避过,好似不愿为张入云看清她的脸色。回味先时,张入云想起艳娘前番中的七情扇妖气,至今并未排出体外,心中警觉,忙上前急问道:“你怎么了?先让我看看你气色?” 艳娘闻言冷笑道:“就被你看了又如何?你的医术还不及我,在我面前又装什么本事?” 艳娘越是隐藏,越是引的张入云担忧,当时不再顾忌,上前一把将佳人强扭过身子,果见她面泛青气,双眼却是充作了血海一般,几连瞳孔也不得见,生似一副鬼相,相触的手臂上肌肤也是时冷时热,好似体内正有两股劲气相斗,搅得艳娘痛苦不堪。张入云是过来人,一见之下便即醒觉,心上震动,不由颤声惊愕道:“你,你该不是!” 见被张入云察觉,艳娘也不再隐瞒,当时直骂道:“是又怎样?还不快放开我!免得脏了你的手,又坏了你的修行!”可她话虽是这般说,腰身却是不作主的往少年人怀中挨了过来,待艳娘察觉时分几是附在了张入云怀里,她素性高强,见自己做出丑态,心中气恼,一个振身便将张入云甩飞了出去,无奈至此浑身力道已然用尽,虽说她原本阴身魂魄身子轻的厉害,但到底还是从云头跌落了下来。张入云见艳娘于甩下身子,赶忙纵步上前将其搂住,他生性有些乖僻,临此危难之际,仍是一个忍耐不住,笑出了声来。 果然艳娘闻声即是着恼,虽为张入云搂在怀中心上快意,但仍是张口骂道:“你笑些什么? 不想张入云却与她开了玩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中人暗算的时候,如此看来也算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只是往下该当如何?你可有方法破解?到底眼下人多,总有个商议处。” 见张入云到此刻竟然来取笑自己,艳娘不及回味,只当他还在记恨当日被自己坏了童身一事,有心要骂,只是脸上似烧了炭,腹下空乏虚涨的厉害,她在世时本就荒淫,此刻置身于张入云怀中为其身上刚阳一冲,终忍耐不住撤双手入男子腋下,一时价快美难言,心中留得最后一点神智仍旧开口道:“快!替我找个有寒水的地方浸一浸,兴许能有些效用!”说话间,身子再抵授不住,十根玉指已是插入张入云宽厚的肩胛肌肉里,登时心上大悦情动之下便往少年颈项上咬去,被对方转颈避过这才察觉自己失态,一时大愤,因寻不得发泄处,只将十四柄修罗刀运透身于背上,自玉肌上来回划动,纵是艳娘隐身又是自来修炼的宝物,也一样割得玉人白肤一片粉零破碎,让人触目惊心,心痛不已。 见艳娘这般作性,张入云不由叹道:“哎!你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生这么大的气!”当下忙取流星指将其玉肩上下修罗刀尽数收了,将几是昏迷的艳娘牢牢抱定,放开神目,四下探索山间隐处,待终寻得一处有山泉的所在,眉首反显了些犹豫,他本想将艳娘带回二云观后龙角树下灵泉浸身,可万一不见功效,为观中人物看了定是一番大尴尬。迷神之际,终是一声轻叹只携了艳娘往山林处飞去。 未想少年这才刚起动身形,却见得玉泉山一侧纵起一道金光,张入云现下正在慌乱,见来人剑光超然,不知是友是敌,大是忐忑不安,待稍近一些,却见正是秦红雪携了赏雪三女飞到。当时脸上一红,心中却又生了希望,连忙摆身上前相迎,相求前辈相助。 果然秦红雪已然查觉艳娘中了淫毒,见张入云为自己撞破心事,正手足无措,纵是修道人家也不免莞尔。见秦前辈查觉,少年人连忙请教遮掩道:“前辈您来的正好,艳娘不意为妖人暗算,正在不省人事,还请秦前辈出手解难!”说话间运力将艳娘松开,一旁赏雪、翠微都是心思细腻女子,见他尴尬连忙双双进身将艳娘驾起,不想艳娘虽然神智渐丧,但一身法力还在,即脱了张入云身体,心上不悦又为女子相扶,当时冲动了她便是振臂险些将二女甩翻在一旁。秦红雪见状赶忙手指烟岚运法术将她禁制,再上前探视,观艳娘眼底深红青荧秽气蕴藏于脸上不散,纵是有所准备也是为之一惊。皱动秀眉道:“她这是中了柳商羊的牡丹青,其中暗藏有游魂的精魄,若不将其提炼,艳娘一生要受其牵制,幸亏你还没有造次,不然一样也是救不了她!” 张入云闻言脸上大红,只是心上又为艳娘急燥赶忙再道:“如此该怎生是好!秦前辈若有良策还请快快施为!” 秦红雪见张入云心焦,忙安慰道:“张少侠不用如此惊惶,想艳娘久日为妖多做恶行,至今日也能为公子归善,人心向背,天道不欺,自有救治处,只是我功行有限还不能替少侠分忧!”她见自己一席话说的张入云眼神又是一番黯淡,又笑道:“还请放心,我行前曾卜了一卦,主你二云观有惊无险。”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拾壹)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拾壹) 正说话间,秦红雪见少年背后远方又是一抹红云掩至,忙笑道:“果然有救星到了!少侠还不快去相迎!”张入云忙回身取视,果见一朵红云掩着两道绿点如星丸浮空一般的飞投而至,只是云光刺眼,连自己神目也不能逼视,直待人物行的近些了,才发现原来是当日相借自己混天绫的石冥儿及手下二只鹦哥儿。张入云虽不知两人有何异术能救得了艳娘,但有秦红雪一句话在,自己再不怀疑,忙转过飞身相迎,又为二女遵守信诺,心中安慰极是喜悦。 那石冥儿正在空中率性飞驰,见拦头一道青影将自己云头截住,正待不乐,见来的是张入云这才轻哼了一气,上前略点了点头。张入云不知她有何法术能解救艳娘,为艳娘身体受苦顾不得礼数正待开口相问,未想石冥儿怀里抱着一婴儿却让自己看了心惊。原来她此番前来并未与其姐妹尸姬栖霞儿一同前来,怀里却多一位三尺不到面容苍白的女婴,看形态倒是栖霞儿有**份相似,直与母女一般,张入云也是累年经历,多见异邪,一见之下已明白那女婴就是栖霞儿本人,当时不由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令姐怎么会有这般大变化?”心里虽知觉不是好事,倒到底没敢直言道出。 果然石冥儿闻声不悦哼声道:“这与你没什么干系,不用你假慈悲!”说话间,已自袖底甩出一物,出手便如一条火龙一般,直往张入云身上打到,还不待少年人回意,已是将缠在身上,只一相触张入云便已知觉是自己心爱沌天凌,只是此刻绫身上遍布火云赤彩流溢,只好似一段天上红霞落在怀里,只是心中纵为宝物物归原主心喜,当下心有急事也顾不得细瞧,伸手便将其纳入袖内,随之归于腰腹间收用。正要再开口,又见石冥儿摸出一道月轮般的圆镜,其光皎皎如流星直坠他怀里,当时捧住,初觉重如泰山,随即便又轻如鸿羽,就听石冥儿道:“这是幻影生花镜,有此一物相谢,也抵得过你相借我沌天绫一场!”言罢横眉一皱,反身要走,张入云哪里肯放,当时便闪身将她拦住。 见张入云阻住自己去路,心气不佳的石冥儿正待不悦,却被对方不歇气的将事由倒出,这才稍稍和了色,虽是与张入云有过怨,但终也有恩,一时推讳不得,只得道:“你且带我去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症状。”张入云见她点头当时大喜,连忙行前带路,不意秦红雪已领了诸女摇身前来。石冥儿也是有眼力的,见对面女道人气质迥异平常,心上便是一跳,细看之下就见对方不只露出服外颜面和双手玉润异常,便是一身道袍也散着若隐若显一层玉光,知对方是个正经修道,得了大功候的玄门道士。纵是石冥儿相不放人在眼底,此刻也是不禁为之心折,无意之间已是点首与秦红雪致礼。见女子与自己礼敬,道人一笑间连忙将艳娘递了过去。 因是女子,石冥儿也不避讳,当时便分出一手将艳娘揽在怀里,见其面色青紫,鼻下更是妖秽气袭人,她本就是多年老尸修行而来,怎不知内里有阴魂作祟。当时秀眉一蹙,便唤过一双绿鹦鹉一番吩咐。被主人交待,两只鹦哥一声欢啸,纷纷抖动彩翎,张开铁口,伸出细长的雀舌,当时便是两道青虹自二鸟腹中射出,先后钻入艳娘口鼻之中,直好似牵了井绳于深井中打水一般,但见艳娘一身紫青,便如鲸龙取水为二鸟收入腹内,不过一炷香功夫,艳娘一身秽气便被汲了个干净。可二鸟尚自不肯停歇,又过得一炷香,才见一身泛乌烟的赤身女被二鸟合力摄了出来。 当时正要为它两个一人一半嚼食了,早被秦红雪身放彩虹将女子拦下,与二雀劝慰道:“这女鬼也甚是可怜,还请二位放过它吧!”说着又自怀里摸出两粒手指般大小的朱红色丸药抛于二鸟道:“屈屈丹药不能为礼,且将就些稍慰两位辛劳吧!”一双鹦哥甚是刁滑,当时便收了礼,本待再与女仙理论,不想那丹药一入的腹中,便好似体内如融了暧玉一般,当时得了好处,双睛更显精捷,至此大感满意,这才连声欢啸谢仙子赏赐灵丹。 自艳娘被救治过后,初时人物清醒,但不久便为一番大劳累重又昏厥了过去,石冥儿见她人物灵秀,又是阴身修为,与自己当日落难时好些相像,不由更起了一番怜心,倒有心与艳娘结识一番,可到底她心气高傲不愿在张入云面前落架,旋即便将艳娘推给对面少年。张入云见了,只好张手揽在怀里,只是此时场上尽是女子,却让他好生尴尬。 正在石冥儿为一桩琐事了结,要起身离去时,却被秦红雪和声留住道:“这位姑娘且慢走,我知道你姐妹此时大损元气,折了功行需安心觅灵山宝地潜心修补,若依贫道愚见,不如且在二云观稍歇,玉泉山二云观里好些同辈能人,倒与你姐姐有些益处,若能在此观中停居一时,说不定你姐妹便可早些时日恢复元气呢!” 石冥儿正是为自己姐姐身受重创,大丧道行烦恼,今得秦红雪一语当时便已心动,虽说气性但她更是姐妹情深,再望怀中栖霞儿相看,见对方也点了点头,于日欣然应允,倒让张入云望外,连忙施礼行前带路。赏雪三女都是精觉的,知一干人都是观中贵客,一时路上更是细心服持,所谓礼多人不惯,纵是石冥儿心冷,但见主人家恭敬到底心上也觉适意。 稍后张入云相问秦红雪怎会与赏雪三女一同来到,就听三人连忙分辩,原来当日三女一番百花谷往返相借万里起云烟,本该一日内便可回转二云观,可她三人所纵剑光太弱,又都是妙龄美貌女子,在回程便为妖人阻劫,相斗两日苦苦支撑正在不敌,幸遇秦红雪及时赶到放剑光将妖人惊走这才保三女清白。可如此一来却为耽搁时辰,以至二云观出了好些险峻,张入云更是为此身负重伤,直让诸女好生过意不去。 为三女提醒,少年人这才回味起自己身上也带了好些伤痕,一面连笑三女无谓自责,一面包裹伤口,秦红雪见其肋下伤势甚重,再赐了他一粒丸药,果然止血生肌,不过多时便去痛无碍了。 待众人落下二云观,早有祝玉柔被白猿换下,与观中领了众女弟子相候,见秦红雪驾临,张入云艳娘回转,知灾劫已去,心中都得大喜。唯狐女相忌秦仙子剑光过正,悄悄避了人先行一步回了她自家芙蓉谷,倒让张入云有些不好意思。他二云观内女子众多,料理客事十分方便,不多时便将观中纷乱理的清爽,再相请客人就坐,一时奉了茶答了礼,秦红雪这才与张入云提点道:“你观中此刻宝光依旧升腾,虽是一批伺掠妖物被你惊走,但保不齐还要生出些祸患来,不如及早压治宝光,也好除了这后顾之忧。”这话张入云自然赞同,可是他哪里有这样一般本事,无料秦红雪笑指石冥儿道:“这桩事还是要出落在石姑娘身上,你求她相助便了。” 石冥儿是当事人,自然知道仙子所指是何物,当时起身与秦红雪答道:“仙姑所指,小女子也是明白,只是黼黻印虽得了手,但其中封印还需我真火相炼百日才得化开,这其间为时过我,怕是解不得二云观眼前危急了!” 不想秦红雪笑道:“那黼黻印匣外封印也算是一件宝物,强被姑娘你烧化了岂不可惜,我也算得了些玄门功夫,姑娘若不在意宝物为我一观,且让贫道施些小手段如何?” 闻得这一句话,石冥儿即刻大喜,因眼前仙子正气,并不如相待别人一般不疑秦红雪是来抢夺自己宝物,当时便趁手入怀取出一只黑木匣,不过五寸见方,三寸来高,其上贴了一纸金篆符印,虽是年代久远,玉帛纸已是有些见黄,但其上金字却是如往昔一般,直放出寸许毫光。秦红雪见了肃然起敬,当时端身走近结印颂念,直过了盏茶功夫,掌心才升出一泓清光,当时向金印上抹过,符纸随之便已滑落,那金符一离得木匣便是大放异彩,过了多时方才将金光掩落。而一旁木匣也自动开启,立时显了一枚两寸长短,四四方方,墨玉相琢上雕有一只怒狮的法印。只是通无一些宝光流溢,乍看之下实是寻常的紧。 而石冥儿却全不在意这些,一见宝印启出,脸上即时喜不自禁,更为甚者眼底竟还见了些浸润,秦红雪于一旁看在眼里,也不禁叹息道:“这一方黼黻印为你姐妹二人数百年辛苦才得到手,孰得熟失,实在是不能以常理相计了!”说话间,又镇重揖手与石冥儿作礼道:“今日来也为得一观法印真迹,若石姑娘应允,还请让贫道细观一番才好!”石冥儿不知秦红雪何意,但至此刻已知对方是真正的前辈高人,心悦诚服,当时便点了点头。 果然秦红雪将真印取在掌中,只依印上纹路,指尖略微划动,那不过两寸见方的小小玉印即时便大了十倍,当时驻在空中,其身如墨,虽也不过一尺高小,但实叫人看了心上生寒,好似泰山压顶,直重的让人不能取视。众人里初秦红雪一人功力高深,当时将玉印上怒狮身上兽纹仔细看了足有两盏茶的时间,这才收了目光,将法印收纵,归入匣内,还于石冥儿,至此方显了喜色,与石冥儿再施一礼道:“今日得观龙伽上人真迹,至我异日外功完满,全仗石姑娘重义,往后但有些小事,还请往我武当冬凌峰,贫道断不会推辞!”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拾贰)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拾贰) 石冥儿这才知秦红雪原来借宝印一观是为了日后升化预备,她姐妹二人便是要靠这真印超渡化了弱身,秦红雪为当世高人此刻即已得了真印法言,想必日后广渡亡魂,积修外功异日飞升差不多是无异的了。她本聪颖旋即猜到仙姑即有这样法力,相救自己姐姐定是无疑的,姐妹情深,当时连忙与秦仙子作礼,相求对方出手。不料道人笑答道:“按理我是不该推辞的,只是我虽有补炼你姐姐残身的本领,但一来我刚得奥义,难免有些欠漏。且我刚得剑光上三年功夫,虽是登峰造极,却还欠些炉火纯青,不免有些过于刚猛,如此倒对你姐姐此刻弱质有些妨碍。他二云观人秀群集,其中尤其张入云与参仙姐弟道法出众,且又有地藏灵泉与道门正经功夫,不是我说些过妄的话,现如今你姐妹俩以和青城势成水火,又被人伺谋黼黻印,倒是先在这二云观内修持疗伤的好,你众人本就有缘,今时相遇定可相辅相继,彼此两便,如此何乐而不为?” 一番说的石冥儿犹犹豫豫的,她与栖霞儿西域一行,虽是侥幸得手,但其中也伤了青城派两名弟子的性命,已是结了大仇,其姐又为外逃时震崩妖身,若不是多年修炼,怕是连一缕残魂都守不定,虽是石冥儿气高,但日后却是要小心藏匿,免被青城玉真子寻仇,连番作想心里也有了些活动,再见怀中姐姐伤重无力,便没再犹豫只点了点头,如此倒叫秦红雪有些欢喜,当时笑着称善。石冥儿不知她怎地会如此欢喜,唯张入云于玄门教下知秦前辈当日修行所发愿功定是太过艰难,今能渡得石冥儿姐妹向正,实是为人为己彼此都有益处。 再说自秦红雪启出黼黻印后,石冥儿相重言诺也不待主人相告,便持了宝印与中堂下放落,她姐妹二人生前都曾于这方佛印有过羁绊,只仗印持重一方却是轻松省便,一时间将真印压于神武堂前,但见那法印重又现了真相,只弹指间功夫,其上怒狮为石冥儿施展下,忽如活了一般前足一跺,但觉灵山一阵乱颤,就见那本作冲天而起召集群妖的赤柱立时消散了好些,丹室里浮云子虽不知出得甚状况,但他生性活泛,见天降好事,连忙运动清净台重将炉光收敛,果然不久好二云观冲观赤柱彻底消散,便是不再有黼黻印相助也一样能将丹炉收整,再不出一些危难,二云观这一番劫难总算是履险而过。 见黼黻印果不愧迦楼国镇国宝印,威力之大还在自己意料之外,纵是秦红雪一般前辈高人也是不自主的开口称赞,至此诸师皆料理的妥当,仙子便也不在观中多耽搁急着上路,又与石冥儿相告自己日后将黼黻印化作兽纹的真迹整理后,便飞剑传书相授其姐妹二人,再又拉过张入云于一旁,摘手便从怀中取出化蛇剑递于他道:“这化蛇剑太过威力,当日你为痛爱青莲将这宝剑交她,不想近日来她央了两位师姐自修了剑术险些生出祸患来,我看这当世除隐娘子外也就你最合宜相佩,今日交来还你,还是妥当收藏的好!” 张入云听青莲任性,竟险些仗剑生事,大惊之下忙求秦红雪担待,再问她到底做下什么乱子。便是一惯温柔和婉的秦红雪也是皱了些眉,苦笑道:“倒没什么大乱子,只是她还年幼又得天生禀赋奇高,事事均占人强,难以收纵自己心骄。哎!当日我见这孩子锋芒太露便不太敢收了她,算来也是为少侠所累了!”一句话说的张入云诚惶诚恐忙连声告罪,却又被秦红雪笑着推过道:“这也只是贫道一些牢骚话,管带徒儿哪能有这般轻易,少侠不必过谦,只好生管教你一门众兄弟姐妹,日后若能同归大乘,便不妄贫道一番辛苦了!” 秦红雪这一句话说的甚重,张入云闻言不由心动似有所悟,再见对面仙姑微笑不语,知不是自己该问的,当时便不再开口。秦红雪见他已能有些体会,便也不再多言,正在她起身离开之际,忽见众弟子里灵龙女与众不同,竟留身回返,近得灵龙子身前一番细打量,随又开口与张入云道:“这是你的弟子吗?” 张入云见秦红雪竟会为了灵龙女驻足,心上甚为惊讶,忙道正是。女道人闻言点首,又将灵龙一番细看,也不与师徒二人说明,只道了声:“你这孩子日后但有些疑惑,可来冬凌峰寻我,到时或可授你些益处!”灵龙女本就禀赋奇高,又为天生失明,却得了便宜,心眼几要修得圆满,闻言自然领略前辈意思,当时连忙与秦红雪拜下,女道人也不客气,欣然授了,即时拜了众人平空而去,她到底武当奇女子,一时下便是师叔鸥鹭子兵临二云观,铩羽而归,以至两门又生祸怨一事也未提。而张入云也知她武当门下女弟子好些不同,今见前辈未有提及,知对方也是故作不知,彼此两便,便也不再口动是非了。 此刻二云观内危难一过,又待秦红雪一走,众弟子尽皆松了一口气,尤其惜、措二霞心性有些轻狂,见师叔忽得了一口宝光泛滥的水晶仙剑,心喜之下只管上前索看。张入云见她二人一脱得危险便复萌故态,甚是无奈,好在自己现下身上也是轻松,并不曾着恼,只是想着这宝剑与众不同,观中怕除了自己外无人能够收纵的妥当,只将着手稍一展玩,便命众弟子赶紧与石冥儿主仆四人收整客房。 夜叉女石冥儿虽说相不惯与人交接,可他这二云观却有所不同,观中只有半数人物俱是妖身,其中尤以艳娘较众人厉害为自己所喜,便是日前深恨的张入云,自得了龙阳后,气息里也染了三分妖气,倒不似往日那般为自己不喜,一时里倒是静候二云观副观主置办,至于肩头一双鹦哥早为观中哀劳鸦引逗,遥身室外寻乐去了。 再说艳娘事前为张入云服了灵丹,又被石冥儿一对神鸟摄走了秽气,一时三刻里身体便得康复了大半,因有些放不下白猿初造丹室,有意前往,却被张入云拦住有言还有祝玉柔从旁携助,该是无事,至于艳娘还是静养一晚才好。艳娘本就有心事,心思放丢不下,也怕自己入了丹室反坏了炉火,静下心思后便得依允,只回了自己净室里休养不题。 到了此刻少年才得了空闲,他一日里与敌剧斗实是将一身精力挣扎的干了,一待回转自己房内便险些在床前坐倒,仔细回味今日万幸适凶化吉,可不知怎地少年人竟觉有长久以来从未有过的心累,论今日事虽则险峻,但与以往千钧一发的各种劫难相比,怕还差了好些,可他心底深处却有一些不足道的心思在提醒自己好些困惑。探手自腰间取出化蛇剑,但见剑上精灵来回游走萦萦不去,如寒星点缀空浮其中,不由想起隐娘容颜,一时感叹更觉心思沉重。回手又将夜精石取出,本是墨色的妖石此刻却便得尤如浑玉一般的晶莹剔透,一味的宝光掩蕴,温柔适意,哪还有一些凶煞气。当时两般宝物在手,只将个少年人左右相顾,不知不觉已是昏睡过去。 到得夜中张入云忽然心头警醒,振身而起,见两般宝物还在怀里,心中才得稍安,忽闻得室外夜风摇曳的观中树木沙沙作响,皱眉之际已有所感,叹息之际只略整了整衣袖便推门出了室外,在观里观外一番巡视均不见有人,一时明白了,一声苦笑却往后院花园中去了。果然待少年人入的后花园,艳娘正于古树下静立,见张入云近前,一些也惊讶反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不在室中静养,夜里偏受寒露到这花园中来为得何故?” 见她还是往日里一副咄咄逼人的性子,少年人不由摇首叹息道:“你来做什么,我就是是来做什么的!”一句话将艳娘说的恼了,当时骂道:“你都胡说些什么?我不过夜里气闷,到这庭院里散散心,这里偏静,你一班门下的小丫头又爱热闹,整日里吵闹,我不得安,所以才到这里来,你却在想些什么?” 张入云闻声疑问道:“我有想些什么吗?不过你说的何尝不是,我也是为躲清静而来的,只是被你后一步罢了,不想却被你骂了一顿,即如此,我还是先回房去吧。” 说罢正待上路却已被艳娘唤住道:“说吧!你这一番远走北海都遇上了些什么不顺心的事,倒至你这般灰头土脸,灰心丧气的嘴脸!”见艳娘果然伶俐,虽则观中生的大事,竟也渡觉自己心气懒散,少年人不由便是一阵苦笑,被艳娘觉察,遂又骂道:“我就知道你此一番行走定是丢尽了人,吃了人亏,不然你今天也绝不得将那牢什子夜精石放出,哼!为你一人气不顺,却将万千妖物送了性命,你这自负玄门修士可积得好大的功德!” 一句话将张入云骂得如针芒加背,叹息这下终顿声道:“你说的不错,今日却是为我一己心念送了这许多生灵,往日我或可说是行了些小善,但今日一事却是犯了重恶,两相冲抵,昔日善行实不足道了!” 不想他这般说话,反倒惹得艳娘心疑起来,反止了骂疑问道:“哦!不想你倒真堪破了此一层关节,如此说来你已是为今后打定了主意了吗?安安生生做你这二云观副观主,日后斩妖杀神立足一方了!” 张入云闻言大笑道:“你也不用这般取笑我了,确如你所言,我心思是有些改动,但我终究还是我自己,我在今日一番角斗前也曾与你说过的,你这般聪明的人物,该不会这快就忘了吧!”

第五十九回 佛法力无边 对影不自怜 (拾参) 第五十九回佛法力无边对影不自怜(拾参) “为了亲近的人,你就是再多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艳娘自言自语道,又道:“看来你异日若行些歹事,便要出在这一桩性子上!” 张入云不置可否,只就口道:“我不是圣贤,就有心为善,但若真犯我大忌,却也什么也顾不得了!”说话时分口中一顿,铿镪有力,掷地有声,便是艳娘闻之心里也是一惊,当下想起什么,半开玩笑道:“那要是有一万人强要取你亲近的人性命呢!” 艳娘因知张入云仁厚故有此一试,未想少年人只微一沉吟,便复又抬起头镇声道:“性命的珍贵并不是以多寡来分辨的,有些人物活的越久害的人物只会越多,我虽也有心放纵,但若相犯起我亲近的人起来,宁可这些人物不复存在的好!” 听得这话艳娘冷笑道:“你不是向惯说的一草一木也是生灵吗?又道是众生平等,怎么会今天又来这样的道理!” 可哪想张入云似已猜到些艳娘的后话,当时竟笑了道:“我这话并不觉有些矛盾啊!谁都是爹娘生父母养的,赤条条的来,便若多行不义,我又没有佛祖那样的大智慧,可普救众生,若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就算说出满口道理那也不得叫是道理了!” “那你平素怎么一副满口大道理的样儿?瞧你现在说的,不是很通些世故吗?就算是有些生涩,但至少也很懂的保护自己!”艳娘不由问道。 张入云笑道:“是人都会有向善之心,我这般计较起了大杀心,便已是落了极下乘的境界,但能爱惜些怎不该爱惜!即做不到菩提非树,明镜非台,则也只能时时常拂试,不使染尘埃了!” 艳娘见入云说到后来,眼光异样,心神不由一阵摇头,当时脱口而出道:“你倒是善忍!” 少年人又笑道:“我生来资质不好,不刻苦耐性些,怎有机会到今日!,再说,终是人犯我在前,虽说与人命相较起来这只是些不成体统的理由,但到底也少我一些烦恼!”说到这里张入云似有些发了性,又道了声:“不瞒你说。”竟俯身于艳娘耳边小声说一句话。 说想一语竟将素来杀性沉得的艳娘也惊了个目瞪口可,急问道:“你当真这么想!想不到你竟有这大的杀性! 哪知张入云倒不在意,反轻轻一笑道:“这也不能叫是杀性,混沌开天原是没有一物的,相较尘世沉沦,我只想叫万物复个本来面貌,亿万生灵只是一念间的寂灭,有甚痛苦好言的,你艳娘也是数百年的人物了,回首往夕再看看今日,你能觉得现如今真的有你这样的人存在过吗?万物变幻无常,什么时候曾经又有个真正的‘我’!你当真能寻得自己一些以前的踪迹吗?” 一句话说的艳娘也有些呆了,当时无言以对,只低头在一旁不语。可她终是爱惜眼前男子的,为他平日正直仁善,未想一旦认了死理,却比谁还要难以开通。他又实为二云观一众的首领,真要寻人说教于他怕也只有复生的隐娘或是远在海外的虬龙子才能让他信服,想到这里反倒让艳娘担心起来。展眼看过,就见身旁少年正性气勃发立于风下,一双眸子只亮的如天生明星一般,身形更是矫健挺拔的似个铁板一样。触目动心,不知不觉之中,张入云竟已成就了这般人物。想到这里性气一涌,也不顾身上虚乏,忽然上前提起张入云的衣襟,用力一扯便将其领袖撕下半幅来,露出内里铁一板的身段来。少年见她忽然动起手来,不知究里还有些惊慌,哪想艳娘又取玉指戳在他肩头上骂道:“怎么就没有印迹,你且看看这就是明证!” 张入云脖项修长又是外门功底绝佳,转项垂首看去,原来艳娘指的却是当年她取自己生血时留下的齿印。张入云这二年来功力精进,一身生理大有变化,往日受得无数伤痕总在平日一动一息之间慢慢消化了不少,纵是数处要紧受创极重的伤痕也已化去了好多。不想独艳娘当日于自己身上留的牙印倒是还如往昔一般的清楚,细看之下竟有十余处之多,自己此时见了也觉惊心,不料当日艳娘竟会取了自己这多次生血。可眼底齿痕又都细小秀致,虽说是一般残忍举动,但生在艳娘口里,却只容人有香艳绝伦的遐想,张入云自失了童身,又取了淫兽刚猛的龙阳,两厢添凑一身定力逾法的弱了些,当时被艳娘逼住,倒没一句话好讲。 不料艳娘自待醒觉时,见自己竟将张入云衣裳撕了个粉碎,心里也觉荒唐,甚是不好意思。正待将手比下,却忽觉对方脖项间的血管一搏一搏的大跳个不休。她是久经风月的人,知对方已然动了**,心里不由觉得好生奇怪,按理平日里的张入云断不能如此轻易显出心迹,正在惊叹间,又发现自己两只手几乎都放在对方身上。鼻子底下尽是男子雄状的气息。自当日二人于古墓中春风一度艳娘便很放不下张入云,虽也时常恨他,但到底心上挂念的更多,今时发觉自己不自禁失了态,脸上立时羞成了玉红色。正待要将手收回安分一些,不奈终是身不由已,娥眉挣动,头脑里一个不自禁,竟反将双臂合拢,自张入云腋下穿过,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事后想着尴尬,但她与张入云不是一个心性,即做都做了,反倒加意的收紧,同时又将身埋过,尽贴在对方胸膛上,什么也不再去想。 张入云不料艳娘会做出这般举动,他本就有些情动,此时为艳娘紧抱自己,一副软玉一般的锦绣身段竟贴了自己一身,只觉对方胸间绵软挨着自己的一颗心只如玉兔样的蹿动,当真叫他禁守不起,连忙挣身欲脱得对方娇臂,不想竟不能够,怕自己力气使大了反振动艳娘伤势,不得已只好运力来扳动她手臂。谁想艳娘身体娇盈些,纵是一双玉臂,握在掌里也是柔软香滑异常。 至此少年人无奈,只能一声叹息,正在艳娘见张入云久不见动静时,却忽得肋下一凉原来是男子取掌揉搓自己双腋。为此艳娘只当张入云是激动自己痒处,好放开了自己,艳娘会如此作想,只为张入云平时里尽有些出人意表促狭的举动,心里正在取笑对方不知道自己绝不怕一些痒的。谁想此时的张入云掌底却是极尽温柔,尤其十指指尖划动细致,只撩拔的艳娘心尖发痒,几不能自禁,且怀中少年虽只与自己一度**,但手下竟很有些分寸,指尖轻滑重抹与自己肋下细骨与玉肌之间,居然十分能事,弹指间功夫纵是艳娘也禁不得娇吁了出来,不由自主的便想看看张入云此时到底是何等脸色。正在她当时抬了头了,不合有些疏神,终被张入云寻了机巧,连忙一个振身,抽云汲水一般的滑了出去,待立定身时也是与自己一般的面红耳赤。 被张入云脱身,艳娘又羞又恼,又见他也是一样的脸色尴尬,胸膛起伏的厉害,知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意乱了,正在担心张入云说些什么来?谁知少年人将气喘定便只一笑道:“你怎地行事还是如此荒唐。”只是话才出口便见艳娘满脸不得意,一片的不以为然,遂又寂了口,寻思半晌方幽然道:“你到底与众不同,实在是我荒唐了!” 艳娘性高与众不同,一时情迷有些举动并不曾放在心上,只是为不得张入云携意才觉有些害臊,此刻闻的对方言语里尽有些慢待自己的意思,反升了性着了恼立时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如照你说来我便是让你责备的资格也没有的了!你竟敢如此轻贱我!” 哪知张入云此时反不再服低,摇首轻叹,脸上露了些苦笑,一时倒行上前端看了艳娘片刻才慢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若说起当日事也有我自己的不是,其实这样也很不错,有些事情确是该当即立断,免得害人伤己!我反为此觉得轻松了好些!”见艳娘听得心神恍惚浑忘了方才嗔怒,再又道:“且不说这个了,你现在身体可还好些,到底虚亏到什么地步,夜风可还能禁受的起?” 艳娘绝顶的聪明,虽说方才张入云一番话关心关己,很有些辨不得明白,但听内里意思却是好的,反复回味,终是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在旁痴想,她性子又高又傲,一想到竟会有些留恋张入云便是深恨自己自取其辱,嗔恼间心头添堵终又是有些割舍不下。她本生的绝等秀丽,为出身缘故,骨气里都是透着贵人身份,未免艳丽有余清秀不足,但这会子脸色变幻时忧时喜倒作了些无主妇人的脸色,又兼她正在伤下虚身,一脸的苍白的厉害,反倒将个平日里绝艳的妇人化做了幽幽叹息的玉女。 张入云看她一嗔一笑之间,两般丽质不时变幻,只觉得心神一阵摇动,实禁受不得艳娘风情,忙再冷看一时自己反倒先乱了,当下忙上前打断佳人思绪,和声道:“要是无事,还是早些回房中休息吧,到底你身体还很虚弱。” 谁想一句话还是将艳娘说恼了,当时只冷哼一声,也不作声便是提身如一羽轻鸿般登落在二人存身桂树的顶端。艳娘是素常的一袭黑罗裙,当时栖身树冠倒身的长裙直垂的几能坠至地面,当晚夜风又大,劲风里把个艳娘罗裙吹送的如同乌龙翻滚,虬劲有力,一身的阴煞气如染了墨的湖水一般一圈圈的荡漾开去,只在枝头再不理张入云,偏是这一般行色,越显得的玉人冷艳,秀冠群伦。 张入云见了心有所感,忽然想起这树冠当年小雅也曾卧过,寻思之下有些知道艳娘为甚又生了嗔怒,当时苦笑女儿家心细,想想回去不妥,只得也上了树,稍离的远些静守,不想二人就这么静静渡了一夜。

第六十回 纵就无穷苦 不负有心人 (壹) 第六十回纵就无穷苦不负有心人(壹) 到得第二日艳娘与张入云再无多话,仿佛没事人一般只在观中照顾,众弟子门人一些也看不出。因是此一番仗赖石冥儿姐妹好多,两人自是第一个前往探望,再见时见栖霞儿焦悴不堪,身形缩至婴儿状,且连残魂也有些若隐若现,几有涣散的危险。张入云不料她伤的竟是这般重法,他只精一门点穴术,为人针治还有法可循,但这一类精魂元魄修道术法却是自己相不擅长的,反是艳娘在齐乐长门下多待了半年,老人所有内典都有所窥伺,今一见倒有些手段,只说对方亏损太重,需得寻仙草灵根好生调治,至于合炼丹药一节,纵是艳娘平日最恶做这些劳碌事,今也收拾心性为栖霞姐妹费起心来。 而二云观中积年置下的仙草甚多,正是堪得受用,少费了艳娘好多手脚。石冥儿本与艳娘一面相见后有些倾心,今又见对方出力,不由好感又添了一层,当再闻张入云相询二人这一趟西行如何,其姐到底怎生受的如此重伤,便也没再作性,尽管一一道来。 原来当日两姐妹借了张入云沌天绫后,花了足有旬月功夫才将宝物上重重盘锁的云龙纹解开,复了纯天绫旧观。姐妹俩本以为经此一故,待到了西域定要被青城道人被占了先去,哪知反是自己先一步到的地头,借无人阻拦自是奋力开凿,姐妹俩受迦楼皇族迫害深重,虽是掘人坟墓大犯天条的重事,却也是顾不得了,一味的涂炭陵园,雷火相顾只用的三日便将重重墓室打开。至后遇得镇穴奇兽十首狰狞,虽得了沌天绫火鸦相助也直过了十四个日夜才将神兽逼退。正到了开棺一刻,不想却被由玉真子统领的青城一众将姐妹二人阻住。 姐妹二人本为了自己身有纯天绫也不惧一干道人,为想玉真子上次顾绝尘清净台未得,今次却被上祖临时借与了重宝册神幡,其威力竟不在沌天绫之下,又兼二人不是沌天绫正主不能发挥宝物所有威力,反倒处了下风,直临到眼见不敌反为青城道人所趁时分,栖霞儿不顾神幡宝光威力强支持下将棺内除黼黻印外只取了有限两样,便与其妹借残尸化身飞逃,如此反便宜了青城众道人将棺内下余几件宝物取走,又不干天报,每每想起只气得石冥儿白牙一阵作咬。 张入云听了也是一阵皱眉,但她姐妹二人此一举也算不得是个正行,自己也难向偏袒,当时只说了些安慰的话,为石冥儿甚不相宜自己于是提前一步离开,不想转步走后忽想起腰间还有自前一日夺自鸥鹭子的百宝囊,想着这老道身上藏得的宝物甚多,心念泛动,当时打开细验,竟不料内里却有一枚青灵丹,张入云虽受过这丹药两回好处,却还是从长乐叟经典藏图上得知此宝形象。知道这灵丹威力非凡,当时又转身慢付于石冥儿为栖霞儿受用。一时得了灵丹,倒让石冥儿好些意外,她虽深恶张入云为人,但几番里对方都尽意照顾自己,石冥儿本是个性灵的,又有些古怪性情,往后虽还是恶向张入云,但心里到底明白对方乃是好人一个,心念也再不一意只将他做了仇人看了。 再待张入云见了众弟子,为众人多日辛苦不免一番褒奖,好在众门人弟子就是根基最浅的珠珠与巧巧也是在门下有三年修行,只一夜饱睡便已将精神恢复了大半,至于阿蛮与灵龙子天生异赋,虽是入门最浅但反比师姐们还要强上一些,一丝也不见困乏,见此倒让张入云放下了心思。自此后众人仍是各按平常职司安份渡日,艳娘于当日便将玉柔换将出来,如此反复几次,终是将二云观建观最大危难平安渡过,浮云子诸人也得收整,重换了从容为红莲精炼宝甲。 又过了七日功夫,这一日观中绕天巡游的哀劳鸦忽然纷纷聒噪不堪,直将个玉泉山扰的无有一处安宁,石冥儿座下一对绿鹦哥也是如是,只为功行高深许多,倒不曾鸣叫,但也是安捺不住抖羽振在空中。至于刚为浮云子换出的白猿当下里也是火眼透了红光,泛出一二丈的精光,将个四周打得一条赤线,叫看着好不吓人。观中人物多日来等的就是这一刻,见观内神兽这般举动,越发的如履危冰不敢有一丝大意。直待的午后纯阳冲充时分,忽得观内丹室一个惊雷炸起,就见得一道红光已冲破房梁直上云天。张入云不敢大意,忙振身随了上去,不过刹那间功夫,脚下也是三四道精光冲上,回顾时分,正是艳娘与浮云子三人,其中犹以百草遁光最盛,一时倒超过众人第一个驾临中天。 待众人赶至,就见一粒红珠正耀在当头,未待张入云回过意,宝珠已是于霹雳声中崩裂,显出浑身**,一身皮肤红的好似赤玉一般的红莲来,本是一头黄绿相杂的长发此刻也已作了乌黑,再不负往日那般妖气萦身。就在浮云子张入云有觉红莲一丝不挂好不尴尬之际,却将佳人眼耳鼻口联着腹下玉脐忽攒得五彩霞烟,瞬时里便将玉体笼住,好似云蟒一般将周身一道道的紧紧缠锁,待烟消云散,则见红莲已是得了一副晶莹剔透好似红玉制成的一副贴身宝甲,胸间腰背隐隐还能看出十二盘甲拼凑的痕迹,只是肩上拖了一条当日傍身火云织就的红披风,玉胸前又缠的昔日赤炼,细腰上更挂了昊月钩,尚幸那玉钩也做了赤色又仿佛与鳞甲融为一体,倒像是个不能再取出运用的样子。如此才叫浮云子看了心头一落,他这多日来怕的就是前时为自己不甚,或叫红莲通心甲出些防漏,今见大功告成,心头一落,险些从云头跌了下来,幸是一旁有兄弟照拂,忙伸授手,才没出甚危险。 众人里当数百草最为欢喜,见红莲终是无事,看出无恙一声欢笑便扑了过去,本是面露茫然的红莲见其倒身而至,顿时清醒,忙也将百草抱在怀里,一时里百草想着多年辛苦,其姐姐才还了本质,心甚安慰竟不觉潸然泪下。如今这一刻却换了红莲来安慰他,一面拍他后背相哄,一面将宝甲运动显些威风来与他看。不料红莲这边才相运动,就见那缠锁在胸前的火链便是甩出去数十丈引向天空,空中云雷为其感应,即时风云变色,本是个晴晴朗朗的天空弹指间便做了个伸手难见五指。当时无数霹雳在云间翻动,打的那玉泉山一阵乱摇,正要红莲将宝甲威力再展动个几个见见颜色,早被一旁浮云子吓得忙高声喝止,只怕再逞多些威风他小小一座二云观便要被云雷震塌了去。至此佳人才收了本事,一刻间云散天晴,又恢复了本天风清云朗的大好天气。 直如今观中一场风雨才尽数躲过,且老道人一炉丹药也与此日炼就,只为途中变故,倒少了好些,但也得了十五粒霞露丹,更有幸者老道人竟还炼成四粒青灵丹,当时望外好叫道爷大喜,可随后狐女三娘子便腾云而至,老道遂又换了一脸苦色。待被三娘取了一半更是面如土色心痛的直扶着胸口眼见的便要倒过一旁,不料艳娘见了反是一顿臭骂,几句话功夫里倒把个二云观观主骂的坐卧不住只得起了身,反与众人赔礼。 张入云见艳娘责怪的过了,不免上前为兄长遮掩告罪,又引了浮云子与石冥儿姐妹相见,告其此一会多仗二人助力,而栖霞儿日后精魂补化还要赖兄长多多帮衬,说话间又将前一日得自鸥鹭子处的百宝囊交与他。浮云子生就爱仗便宜的小性,方才还为失丹误漏心痛不已,今时见自己兄弟又觅来宝贝,当时双睛一亮,一处心病便好了有大半,手里拿着百囊老眼笑了只剩一条细缝,口里却满满与石冥儿保证定要寻法将栖霞儿恢复本来,道行上不受一点缺损。直到的这一日二云观里方集下了云龙九子,众人此刻还不曾醒觉,但离十三人相聚之日已不多矣。 自这一日起,二云观安宁祥和,观上众人多自在修行,张入云等为首众人再多将心思用在了栖霞儿身上,浮云子虽则是不比众人法力高强,功行霸道,但他确是数十年峨嵋正经本领,只此一项便是艳娘与张入云比不上来的,虽说艳娘晓得好些调养栖霞儿法子,但每到关键时刻还是需要老道人施放,为此石冥儿虽是一来有些看不起老道人,但见他处处费心,心里倒是十分感激他。而栖霞儿得蛟角灵泉日夕涤灌残魂日近精炼,又得观中丹药补喂,不过半月功夫,一身气象便大有改观,虽则尽复旧观旁还有些长日子,但眼看形式倒好,终让石冥儿定下了心来。 而张入云自有一件心事藏着,见连日来石冥儿心情大好,这一日终是忍不住与石冥儿开口道:“有一件事藏在我心里想求告石姑娘姐妹,今见栖霞姑娘身体一日好过一日,量日久必能复元,今日勉为其难,就不知道石姑娘肯不肯答应?” 不料石冥儿看似烈火一般的性子,但也是聪明绝顶的佳人,当时为张入云开口已是摆手与他道:“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是想要我姐妹二人借黼黻印威力好使艳娘子阴魂聚炼,不复今日还是个妖身残魂,我姐妹两个受你二云观好些好处,就这一事本不该拒绝的,但那黼黻印只我姐姐一人会施用,便是我也无能为力,这一件事只能稍放缓些,待我姐姐复元后必不负你就是!”张入云见石冥儿如此爽快,开口便将内里剖白个清楚,自是满心欢喜,当时不再多扰便退了出去,却不料艳娘竟在一旁将两人对白听了个仔细。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贰)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贰) 张入云本是避了艳娘才相告石冥儿的,不想艳娘心细当时就在室外,听得张入云明知自己得了遐观玉,日后定能复身,只为时日长久些,便还是礼下求人,心里思忖却有些不自在起来。待与石冥儿相见后,又回转正堂中,心上留意却不见张入云踪影,正在疑惑,但闻惜霞姐妹二人私下对答才知他是相往浮云子处去了。艳娘性傲,虽是有心想见张入云一面,但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寻他兄弟二人,正在她转动秀眉嗔恼时分,不想浮云子已是携了他兄弟手步出内厅,四下寻探,见了门人弟子张口就问灵龙女哪里去了。 按说本没有师伯师傅亲身相寻弟子的事儿,但他二云观这正副二位观主生来特别,自是不能用平常道理算计,众女弟子见师长匆忙,忙急着将在后院内与闻雨栽花的灵龙寻了过来。老道人从来就是个活泛,不重师尊的性儿,见女弟子来到,便指着与自己兄弟道:“哪!这事你还是问你自己高徒吧!前多些日子我偶有空闲,你这徒弟倒与我说了天大的事儿,哈哈,还是兄弟你眼力高强,竟掏摸的到这么本事的门人!” 老道人这番话说的太重,艳娘素不服人,闻声自是将一双俊眼注定在灵龙女身上。再见张入云也是脸色疑惑的看着自己徒儿,半日里方开口道:“你师伯道你这两月功行大有进境,上月更是将《内景元宗》最艰难繁复的第四篇译出,得了全功,甚或当日得自乡人处的四片竹简也被你破解了,可当真是有此事!” 灵龙女见师傅动问,敢忙拜身恭敬道:“大师伯说的都是,只是灵龙资质浅薄当中有好些不当的地方不敢狂妄自言对了个十足十,只为近日又接连揣摩多遍自顾当差的不多,所以才敢先报于师伯老人家知晓!不知是不是出了甚差漏?还请师傅责罚。”说话间又再拜下。 张入云早挥袖成风将她扶起,一面又笑道:“你若是资质浅薄,那我这做师傅的就更薄的没边了!”浮云子人更诙谐,当时在旁也凑趣道:“可别忘了,还有我!”做兄弟的见兄长开起玩笑,为灵龙是自己门人不比玉柔五女,当下朝兄长欠了欠身,反再与女徒儿道:“那四片竹简当日我也曾揣摩过,却终看不出个仔细,就不知你是用什么法子看出来的!” 灵龙女见问,连忙答道:“弟子也没什么妙法,只是用些死功夫,一字字用手指细细的摸搓出来的。”一句话说的浮云子口中一阵惊讶,他是知道自家兄弟的,身兼弹指神通与梨花指两路绝世的指劲,又加上往日曾眼盲了一载,就他这般还揣夺不出竹简上字迹,偏灵龙女却是不多日便连字迹带经义都译了清楚,只这一份指上功夫便强过她师长不少。 “好!即如此,自今日起你便将两处经解中但凡是习练剑术的法门尽都择优教习于我,且看我有无一些造化,可在短时间内炼成剑术!”张入云从旁道。 他一言虽轻,却在众人耳里如触惊雷,灵龙女第一个俯身道:“弟子不敢!弟子哪有资格于师长面前逞能施艺,这可万万使不得!” 张入云笑道:“哪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和小蛮当日都是我推拒不过才勉强收下的,在我心里从没想过我有甚本事可授艺带徒,你天资绝顶,我二云观中相不拘这些俗套,所谓能者为师,一施一技只不过是下乘手段,真正可为师的还是修身立本的做人道理,你不用过谦,我也没将从你习艺放在心上,你可明白了吗?” 灵龙女当真聪颖自是一点便透,可是到底张入云行事乖张的有些出了格,当时便这位千伶百俐的女徒儿也是心上惴惴大是不安。众人中唯艳娘洞察的明白,眼中满是犹豫的冷看张入云一行一举。就听他又对灵龙女道:“即如此,你从今日起便随我习练浇雨梨花指吧!当日我为你太过猛进,功夫苦无根底所以不曾传授,今日即晓得你指掌上有这般厚的天资,量来就是传的早了五六年功夫也不至将功底打的差漏了,何况你先习梨花指再后练弹指神通,路子比我走的正,你又聪颖日后多下些苦功,这两路指法该能超出过我甚多。” 听得这话,灵龙子忙又大声道:“弟子不敢!弟子从没有超过师傅的心思!” 哪知张入云呵呵一笑道:“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天下间有那做师长的不盼望门人弟子们超过自己的吗?再不然就是你不思上进,躲懒推闲的借口,你且快起身,我不乐见弟子们诸多世故,今早先休息半日,待得午后我二人便各自晓艺心法武术,各自进益吧!”说到此处灵龙再不敢多口,闻声只得应口从命。当时无事,各弟子门人便都退出厅外。 再说艳娘是个醒觉的,见众弟子都走了,也不顾张入云身旁还有个浮云子老道,当时直闻少年人道:“你怎么起了习炼剑术的念头,难不成你又要想做些大事吗?” 见被艳娘说破,张入云也不推避,只笑与道:“还是你精灵,一句话便说出我心里所想,我是有些心思,只不过现在剑术未成,还是等过些天再说吧!” 而一旁浮云子一时半会儿没能省的明白,只皱了眉道:“什么!什么!入云你要做些什么大事!怎么倒是艳娘当先第一个知道?” 见浮云子愚笨,艳娘不乐,当先骂道:“你怎么这么笨!你这兄弟将那化蛇剑当个宝贝也似的,只许了他姐姐从不曾想占为己有,就是连顾老头送的那把落红刺也没有做了护身法宝,只用些虚壳子应对旁人飞剑,可见他心高气傲成什么样子。今却起了将化蛇剑身剑合一的念头,怎不是要安生寻些难事去做!人笨的像你这一般,真的不如去做猪算了!”艳娘话里太不客气,扫得浮云子面皮顿时价直做了猪肝色,偏是老道人知晓对面女子无论智、力都在自己之上,便是今生骑了追风马也是拍马赶不上的,好在他心宽,当时笑笑也就过去了。 张入云见艳娘又是这般,正在不乐,但眼见兄长不曾将女子言语放在心上,也就罢了。一时又从腰囊里取出篆烟剑观看笑道:“我本来还想将这落红刺送与你的呢!只是你这一般说话,我倒不好意思将这剑送你,否则也太显我做人不厚道!” 听者有心,艳娘当时脸上便是一红,遂又为自己面红着恼,伸手便将落红刺夺在手冷笑道:“什么厚道不厚道!我不比旁人,还要顾些什么脸面,这落红刺即是顾老头少年时得意兵刃落在我手里自然受用,你说三道四的多些什么口舌。”浮云子虽不知道二人打的是什么机锋,但口气里却大有些尴尬的意思,正待开口取笑,再被艳娘眼底生了寒霜,直打的自己脊背生凉,终是没敢多口惹这冤家。 自这一日起张入云师徒二人便是互相传授本领,灵龙女果是不世奇材,纵是一路艰难无比的梨花指法,也只在短短不过十日内便晓习了个通透。一招一式俱都得了精髓,余者只是火候浸润而已,且她当日已多得了一枚龙虎丹,纵是骨质较阿蛮差得一些,经这一枚灵丹滋补,一身道法根底也得提升不少,算来前后不过三四个月光景,便已可平步青冥,虽还是有些虚弱,但瞧气量也不过一年时光便可凝固,到时于观中二代弟子中至多只有祝玉柔能与其一较长短,余者皆不能望其项背。 而意料不到的是,便是其师张入云与剑术上也迥不似平常法术勾当上见弱,先后也不过两月,便可将剑光收合,虽还欠了几分功劲,但也几无丝毫差池。二人思量计较,只料的剑术一途终不是平日里法术一流纯考张入云心智法力相就的功夫,少年人一身外门金刚功夫,气功几是练到了人间化境,与剑术操演上正是相合,是以才得这般轻易收功,何况那化蛇剑与寻常仙剑太多不类,竟是气息相合,一观中除了张入云外也不作有第二人可以操动,如此看来,能得一时地步,也日几番里机缘巧合才得达成的。 且说尸姬栖霞儿在二云观中小住两个月,一身气息按理早该弥补的完备,可佳人终日里总是精神恹恹的,身形飘忽,若隐若显,通不似个多年功深尸妖气像,反倒更似是孤魂野鬼一般。为此只急得石冥儿终日里食不知味,夜不安寝,本有心一待姐姐复元便取黼黻印将众人妖魂涤化,自是更加办不到了。至后为艳娘与张入云仔细相看了,二人商量之下俱算得是石冥儿阴魂不只伤损的厉害,其中更有被神幡圣光照化,将元阴丧了几许,如此回转本来才得这般艰难,为此一番估算若要叫栖霞儿尽复当日,只怕不是三年五载便能成就的。 石冥儿本就是个急性,见二人如此说话,自是心焦的厉害,幸得事后为百草上前相看,有言道需得得了寒潭碧水犀灵角摩出的**与自己参血两相合就方有哺灌栖霞儿元魄的可能,石冥儿这才见了些喜色。可茫茫天地,到哪里找的寒潭碧水犀,这可让众人无从着手,正待众人预走访名山高人相问灵犀下落,却为石冥儿连道不忙,当时便指了张入云将前日自己相赠的万宝生花镜取出,一时取了放于中厅,刺破指尖将精血涂摸在宝镜上,做法一刻,果然便见那法宝片时里云雾轻泛,好一时才显了神兽的痕迹,连连闪动搜索,原来是在南海三千里的枯木岛上存有。石冥儿急性,得了讯息便预马上动身,张入云与艳娘一再强留也不曾拉得住,被她一径的走了。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参)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参) 石冥儿去的勿忙,行时只将片刻不离左右的绿鹦鹉带走,并不曾相请观中人物帮助。只是张入云念她姐妹二人一场义助,随后便想追上石冥儿与她一同赶往枯木岛,却被艳娘拦住道:“只是捉只笨牛而已也劳动不了你的大驾,再说石冥儿血气高,你要是前去,不定被她认做你是有小觑她的意思。反不如遣超尘走一遭,这猴子飞的快,办事也仔细,有他在,至不济出了事也可回来报个信!” 张入云笑道:“我就是怕它见宝心贪,又被高人擒了去,且石姑娘也是心气太高了些,就怕为得灵角,又误会出些什么事来!” 此时为石冥儿运生花镜威力,召得一群弟子均向前来观看,白猿自然也在其列,当时艳娘故意骂道:“它敢!再要是敢在外给我丢人,我只把它猴皮扒了,收了魂魄放在桃花扇上任八鬼天天缠它!”一句话说的一旁老猿闻声就抖,膝下一软便当场跪了下来。艳娘见它倒也识相,方轻哼道:“这几日事忙!我没空抬举你,等过几日闲下了,自有请教你的时候!” 白猿听得话重,心中发颤,险些吱的一声叫唤了出来,微举首爷望一旁浮云子,满心想他照前言帮衬自己两句,可没想到老道人比它还要心贪,自见了石冥儿用生花镜取照宝物后,一颗心便尽放在那宝镜上,此一刻正在生花镜前仔细打量,一心也想要将这宝物运用的熟稔了好为自己置办东西。双耳不闻外事,更别说老猿的目光闪烁了。 见浮云子救不了自己,老猿忽想起一事,忙自怀中取出两样宝物恭恭敬敬双手高举,逞在艳娘眼前,当时放的宝光冲天,将个正在一旁醉心生花镜的浮云子也给召了过来。张入云细眼观看,原来正是前番超尘拼死夺得浮心岛参漏大师的两件遗宝,今见白猿深感自己坠了主人威风,怕艳娘责罚却取了出来将功补过,想着这猴儿不知艳娘性情,马屁拍错了地方,不由也是一声轻笑。 果然艳娘并不在意这些玄门异宝,见超尘用这些手段贿赂自己,柳眉当时便又是一个倒竖,刚待怒骂,却听得张入云已从旁劝道:“超尘此番为得这两样宝物也甚是辛苦,虽说其心不正,但它这般贪图宝物,今献将出来,也算是有些省悟的意思,艳娘你就不用再过多责罚它了!” 谁知艳娘劈手便将两样法宝夺在手里,见其一是金光闪烁的扶琼梳,一是赤光掩蕴,中有四点星光如风车也似转动的摩合四星轮,又骂道:“你这牲畜,又不是女儿家,脑袋上又没生一根头发,要这梳子作何用?至于这车轮。”说到这里时,艳娘才查觉那四星轮威力非同小可,惊讶之际也暂将话头放住了。 张入云见状笑着解释道:“这件宝物叫做什么摩合四星轮,该是参漏大师最要紧的两般宝物之一,如今超尘能将它舍了,也足见有些改过的心思了!” 艳娘闻声横了他一眼,心中虽惊诧,但仍是不肯放落,将白猿一阵乱骂道:“这般宝物凭你也配拥有?你一个未脱毛的牲畜,就是戴了千多样旷世奇宝也是被人侵夺的,一颗猴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早迟横死山野的命!” 浮云子在旁看他俩只一个劲的诉说白猿不是,偏不将心思放在法宝上,连忍了再忍,终不耐不住与艳娘道:“这猴儿我迟早教训它,艳娘你且把这四星轮放定喽也让我开开眼,别老是收在手里晃呀晃的,我上下点头看了眼晕!” 艳娘本是性燥,可见浮云子这般痞赖像也是忍不住笑骂道:“我看这猴子还是拜了老不羞为师的好!你师徒二人倒是一个性情的人物,今后保管处在一块儿,朝聚暮聚造些天大的家私!却不要再遇上个败家的,卖了你生家性命,到头来哭死你两个!” 不想为人心贪者,这脸皮便自然要来的厚些,艳娘骂的虽刻薄,但却也只换来老道人嘿嘿一声讪笑,至于白猿则为见艳娘回嗔作喜,也是腰板直了许多,不再像前时那般害怕了。一时艳娘火气化了,众人皆是心头为之一松。 再说那摩合四星轮确是一样极具神通的法宝,但又为其威力太大,经颂繁复,众长辈中除艳娘外再无一人能妥善使用,相较起来倒是入云大弟子灵龙女也能持咒运用,可到底年历太浅,且又是白猿得来的法器终不好赐与。艳娘为罚戒超尘,略一思忖便将四星轮暂且收了,至于扶琼梳则为灵龙女多日来译经辛苦,也被艳娘顺手送人。为防老猿不乐,艳娘与它约定过上三年才将四星轮归还于它。张入云见诸事分派完毕,正感艳娘分配的恰当,不料末了艳娘却又多了一句道:“哼!日后迟早要与黄氏三姐妹见个高下,纵是我门下为非作歹,也轮不到她三个强出头替我教训!” 一句话说的怕事的浮云子脸色一变,怀恨的白猿却是眉间一扬,张入云见艳娘终是护短不肯放过这件事,有心规劝道:“此事依我看也就算了,到底超尘这北海一行颇有斩获,那黄家二姐也是颇通道理的,并不能与其大姐三妹一概而论!” 哪知艳娘早有成算,当时冷笑道:“你瞒的过别人却骗不过我,今番若不是你在浮心岛冷了心铩羽而归,也不会就这快要习什么剑术,这类取巧的法子只有在你周折不开的时候你才会俯就,今时却说些这般言语,可见你其意不诚,内里也是与我一样有所怀恨!” 张入云闻言笑道:“你倒是真说对了一半,可惜你当日不在,真没见到佛法威力,如这般神通,恐我一世也难修为的!” “哪鬼母呢!你又不是没见过手段高强的,说的到害怕,怎么而今才把你吓落了胆!”艳娘分辩道。 张入云摇首道:“两班人物不能相提并论,黄蕴雅终究是玄门教下,一点一滴修身寸进得来的佛法威力。至于食香,依我见该是年深久远的宇内妖魔,相较之下,绝不是我等人物能够效法的!” 话说到这一处,以艳娘这聪明自然不再多口,回想片刻,又耐不住道:“你如今自灵龙处将剑术修了个差不多,就只差些火候而已,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总该说出来了吧!” 见被艳娘点破自己心事,少年人当时目注西方良久方道了声:“我前番见了佛法高深,按理该当知深浅潜心修炼才是,可不知怎地心头一口气却怎么也难以舒展,为此也顾不得当日鬼母劝我不要与天君做对的话了。只是前往括苍山之前,我需得先赴一趟崆峒,有人欠了我好大一笔账,到了今日三四年过去了,也该是收回来的时候了!”言动之际目光泛寒,一身萧杀气泉涌而出,将个中厅内一干人物俱都打的一阵心凉。 见张入云终要找玉音算账,艳娘目光也是一番闪烁,不禁道:“也好,不过这一次我也要去,你可不能阻我!” 张入云闻声却皱了眉头,只道:“此番我只想将红莲白草携做个臂膀,至于你,你还是留守在观中最好,浮云师兄近日也要为《内景元宗》修行到关窍脱不开身,如再少你一个正人主持实在太不妥当!” 艳娘哼声道:“如今玉柔与灵龙两人功力也都长进了,二人又都生的伶俐,就是少了你几个她二人也能将这破道观收拾的下,我不整日价想着炼功寻宝贝,崆峒山这桩热闹自然少不了我!”见张入云还在犹豫,佳人竟首次平和了语气,降声道:“再说今日又得了这四星轮,威力至大,绝不会让你分心照顾就是!” 至此张入云也没了话说,只得由她。当下里将白猿打发上路去寻石冥儿三人,少年人又在观中教习了灵龙指法一日,便携了姐弟三人上了路。红莲自将金翠如意通心甲炼成后,正为无机会尽展法宝威力不得意,今得知前往崆峒山便是要大打出手,寻衅闹事的,且又是素来不生事的兄长带头,只喜得她一路飞奔,恨不能一脚踏在崆峒山山头上。至于艳娘也是天性好杀,今回上也是心情激动,一心想看张入云到底会犯下多大杀机。 四人都是快脚,一路而来,不过大半日功夫便至的甘肃崆峒山下,张入云此番志在必得,自不然有失,想着山下水月庵是崆峒别院,便先行一步,欲在内中打探些虚实再做定夺。可不想等四人费了些周张到得水月庵外,却见庵门紧闭通没一些生气。张入云仗当日紫祥天曾授了自己五行秘术可借物遁行,当时便施了法术,一人独自进了庵堂内,可谁知内中还是空无一人,诺大一座水月庵从内到外不见一些生迹。虽说如此,但少年人隐隐觉得一些煞气笼于庵中,为此忙将艳娘三人唤来一同参详。 果然艳娘与红莲感应比张入云还要强上很多,到底艳娘是多年凶鬼不过片时便在庵内偏室中寻得一丝血迹,她二人与别个不同,当即便得辨认出是修道人的血迹,内中蕴得精华非是常人能够摄有的。至于百草在室中一番寻觅也查觉四周很有些异样,当时取着小手将厅上石柱略为摸索,便显出些糜粉样的石灰,却是一片被宝光照耀过后,石柱不堪神光威力而生生酥了外表一层石面的痕迹。 艳娘见了失笑道:“看来这崆峒山不由我四人前来,便已和敌人交了手,还是吃了人亏的迹像。”于是又劝张入云快快上山,只是艳娘心毒,却有意要张入云如见了事不要出手阻止,且让双方斗个两败俱伤才好。可她不料张入云只恨玉音一人,并未将崆峒视为仇敌,何况雨嫣然还是崆峒掌门女儿,自己更加不愿冒犯。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肆)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肆) 四人说话里便往山上崆峒派根本重地莲花宫飞去,一行人都是多年经历打熬的出身,除红莲一人天生性强不怕事其余都是心思甚细,又为在崆峒派门下对方高手如云,不愿预前惊扰敌人,一时俱都敛气潜身小心戒备过了良久才都俏无声息行近莲花宫前。 正当他四人还在为入宫内怎生做法才不为崆峒长老们查觉时,却不料忽听得身前大殿一个惊雷便是一片海样的金光泛出。再展眼时,就见诺大的宫中如奔马也似飞出数十道彩云,一时分了三处与殿外栖了身,其中人数最少的正是玉音师太一面,只她与毒龙师太弟子在内一共六人。仇人见面自是分外眼红,可让张入云奇怪的却是玉音身旁一对着了麻衣的两个怪人,惧是死气沉沉的一副面孔,纵是以少年人此刻功力一时驻目也觉心烦意燥,偏两怪人中有一人手里擎了一片金光,看光华那莲花宫中方才一声惊雷倒是他捣的鬼。 艳娘自也看出这两个怪人来历不同,可为防张入云初遇仇敌便乱了方寸,却在一旁故意打趣道:“看不出便是这班堪称前辈仙人的长老们相斗起来也是和个市井汉子一般的习气,俱知要在殿外打斗,舍不得伤它崆峒那点子破砖烂瓦!”张入云闻言一笑,确是如艳娘预料的稍松了一口气,却不知待他回眸再看时却又是一惊,原来另两拔人马,其中数十人由崆峒掌雨惊雷率领自不必说,剩下一拔却也只有五人,其中有老有少,正是峨嵋汪剑秋与伽难师太领了叶秋儿、竺十八、东方文宇三个二代弟子独不见沈绮霞。 惊张入云惊异,艳娘三人自是也将峨嵋派一众留上了意,艳娘虽从来未遇叶秋儿打过照面,但当日也风闻的一些口信,又是女儿家心细,稍一分辨就见叶秋儿长身玉立,生就一副好相貌,腰间配的两把长剑古朴稚拙精光流溢,更是称得佳人风姿绰跃俊雅不凡,纵是眼前一班神仙人物中也是艳压群伦,招人耳目。可当张入云见她腰挂双剑,心思不由便是一沉,想着沈绮霞当日与自己在罗浮宫外一番话今日终究应验了,心上翻动好生愧疚。 正在少年人心思沉重时分,就听得玉音师太开口朗声说道:“掌门师兄,今日都是我崆峒派家事,你怎地却邀峨嵋派诸位相扰,如此行举与情与理只怕都说不过去吧!”玉音师太为日前服得蓝田玉实不只将当日容貌伤损复原,更是变的如少年时一般青春美丽,从此后再不好以貌示人,终日都戴了一顶青罗帽将头脸遮掩,可是她嗓音特别,众人闻音尽皆知道是她本人。 雨惊雷见她开口,寻思半晌方沉声说道:“玉音师妹,今日峨嵋道友只为两派义气方才前来相助,倒是你!你为何引来昔日二代教祖严令重返中原的劣徒,如此祸乱我崆峒你到底安得是什么心肠!” 玉音闻声讪笑道:“掌门师兄差矣,如何峨嵋派弟子前来便是义助,反是我崆峒派师叔祖归山便是扰乱门庭?再说当日若不是峨嵋派作梗,两位师叔祖又何至于被二代教祖赶出中原,究其原由都是峨嵋派做下的手脚,如今已然百年了,我二派都是当世名门,他峨嵋也不再是当日的峨嵋了,难不成我崆峒还要看他人的脸色行事不成?” 玉音一番话虽是有些狡辩,但到底一干前辈长老们最重脸面,当年峨嵋派势隆,又得有不世出十数位前辈长老,恩威并施之下才将崆峒如野马似的教祖归顺导正,如今百年过后峨嵋已显得人才凋零,反是崆峒广收门徒丝毫不见势弱。即有了势,自也想着名,而今玉音一番话倒是说到崆峒派好些人心里去了。 雨惊雷见玉音一句话头,倒让身后弟子暗暗点首,正待开口指其不尊二代教祖训令,不想玉音又得开口道:“倒是掌门师兄你今日来行的有些不是!” 雨惊雷不料她有此一说,心上着恼,不由就口道:“我有什么不是?” 玉音师太轻笑道:“四年前雨师侄下嫁昆仑陈静松,本是两派极大的好事,却不料半路杀出个虬龙子结拜义弟张入云,当日天矶道人有心放纵才让这恶徒逃走这是他昆仑派的事,师妹我自不好去说他。可当日掌门师兄你也在人前施展法术送了一阵神风为张入云解了围,逃下山去,要说事关雨师侄,父女情深自是人伦当有的事。可是师兄乃是修道人家,又是我崆峒一派数百位弟子的统领如此大伤崆峒昆仑的举动,只怕着实有些欠妥。 而最要紧的却又不是这些,那虬龙子狼子野心平日就是横行不法,自赚得雨师侄后更是胆大妄为,接连的为恶脱累雨师侄,当日在江南将宝树院智远大师打伤后想是为避祸再不见其影迹,可他却令自己义弟张入云收揽一干妖邪,开山立柜为祸一方,数日前我还与武当金石道长一会,只说那贼子在鄂州二云观行法积聚群妖想是在炼什么害人的邪物,又不知那张入云小贼今日又得了什么本事,仗自己阴险狡诈竟将武当上代长鸥鹭子打成重伤,算来他还是峨嵋宗下弟子,可如此不尊长辈竟还行暗算将前辈真人打伤,当真罪在不赦。若不是当日师兄放纵,只怕那小贼今日还在昆仑山中囚禁,师兄护犊一念却养来他兄弟这两个妖邪,虽说不是本意,但我修道人向重因果,到底与我崆峒脱不得干系!” 说话间老师太躬下身子与崆峒众弟子施得一礼又欲开口,不想远处一条火龙忽得凭空蹿出,直打玉音要害,正在她将袖底金光抛动欲抵挡火龙之际,一旁站了多时的麻衣怪人却突然将手底金光甩出,正与电射而至的火龙做了个迎头相撞。就见当头一个惊雷炸响,金红两色雷雨深长了个遮天避日,夺目非常。一时里麻衣怪人一张黄脸也不禁得红了一红,而远处突施暗算的红莲当时也是娇躯一抖,倒身便往后仰,幸有百草将她拉住。可就此一来已将红莲激怒,一声娇叱,也不顾眼前这多人便是自藏身处跃出,将手一指,缠身红云便又往那麻衣人飞去合了空中被激荡回的火链双双又向敌人杀到。 那一对麻衣人乃是当年崆峒开山弟子,虽说与峨嵋七矮一众弟子算是个平辈,但若论资历却要比七矮长的多,其后为恩师驱逐在南海蛰伏数百年,如今峨嵋一班老人俱都移往海外神山,二人自负于中原境内已是无敌,不想才来到崆峒门下刚做威不久,却与一人异教少女斗了个难解难分,一时心中惊骇,脸上也是早挂不住,当时那人也未与自己师兄交待,双手一合一搓便是又添了青白两色光华合了先前金光与红莲斗在了一处。 而这边厢艳娘三人见红莲为玉音背后中伤张入云激动义气,突施暗算,露了众人行迹,无奈之下也只得从隐身处跳出。玉音见了来人,当时脸色一面可随后面泛冷笑,又与崆峒众弟子道:“众位且看,这为首的便是虬龙子兄弟张入云,他一干人私上我崆峒山于一旁匿迹厮伏良久显是欲图谋不舅,而手下妖女又是突使暗算真个卑鄙无耻,诸多劣迹尽显其歹毒心肠,若再容这虬龙子一党猖狂,怕是用不了几年便成巨奸,涂伤无数生灵,如此狂徒还请掌门师兄出手除患!”她一番话总说张入云一干人是虬龙子一党,只想将雨嫣然也拖带进来,如此崆峒掌门不能不理,一番心思不可为不毒。 可张入云今番明着就是来闹事的,见玉音挑拔并不曾见惧,正待还以颜色,却闻一旁艳娘娇声笑道:“这就是你做下来的对头吗?不怪你吃了她这多亏,光只这般不要脸的话就让我听了肉痛,也难为你能活到现在!”说话间假意抚了抚张入云额头,口中又是一番啧啧叹息,艳娘生的俏丽,语音更是柔媚,虽说众人并不曾将其话听在心里,但闻其声却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了过去,反倒暂时没有为其辱及自家长老而生怒发作。 再说张入云闻言一笑,目注玉音师太良久,方平声直气道:“玉音!我此一番前来就是与你算账,你也不用将我兄长虬龙子与雨姐姐一事在你门人面前唠叨,好拉雨掌门落水。我张入云是不是巨奸巨恶也不是你这一张口说得的,今日前来,我便是要从你身上讨回赤炼、浊漏四双宝角,还有香丘灵胆再加上你自己一条性命。我这多日不曾来与你讨账,本是想在你治炼绝阴丹时至你功败垂成,可是今日我又为事忙,实在不愿再见你留在世上害人,你有伸量就准备好与我一番决斗,至于想再逞动你这一双巧嘴,再害得旁人替你丢了性命,我看还是免了。到底你要是不怕造孽,我也不再在乎多伤几条无知人物的性命,你可站在原地听仔细了!”他一番话说的目中无人,狂妄无比,只激得崆峒门下一众义愤,正在众弟子欲开口相骂时,却见少年已是举动脚步向玉音师太身前走去,一步一踱真好似泰山般稳重,眉首更是一片张厉,双目生赤真好似要喷出火来,偏是没有一丝晦色,一身正气凌人,众修道人家都是明眼人,见张入云一身道气正而不邪,实该是正经人物,当时思量本要说出口的话,却不作言收了回去。 而百草与艳娘见两人已将动手,随即也跟了上去,只是艳娘见张入云鲁莽,秀眉笼处终是多了一丝烦恼,正在她心中谋度时分,忽觉一道目光有异正打量自己,取眼看时却见峨嵋派中叶秋儿正面犯嗔疑的望着自己,一时上艳娘回味觉得有趣,不作主便是一声冷笑。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伍)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伍) 见艳娘一行一止邪气甚重,叶秋儿不免眉间一皱,倒将玉音师太方才说的一番话信了个三四分,欲待回首询问恩师与汪师叔的意思,果然二老眉头也是显了一丝忧色,正在佳人烦恼时分,对面张入云已是与玉音师太交上了手,而崆峒门下到底没有人挺身阻拦,两人多年恩怨仇深似海,又是知根知底晓得对方心机本事,是以上手便都是倾力而出。当下玉音也不答话,只将肩头一晃,一柄伤恙剑便是卷起数十丈匹练向张入云杀到,数年不见老师太功行精进,一口仙剑涤炼的比当日越发精纯了。 而对面张入云见玉音抢先出手,早在其意料之中,当时一笑便将单掌轻扬,即时放出如游鱼一般在空中闪动的数十点寒星,于中途便将伤恙剑截住。耳畔不绝传来嘶嘶响动,似银蛇样的将玉音仙剑缠在空中,当时老师太便觉胸腹郁闷难受,一口真气竟不能如意回转。待玉音奋力将仙剑挣动,就见精光闪烁一个霹雳过后终将群星摆脱退过一旁,而数十点寒星一时凝聚成形,这才显了化蛇剑原形。张入云得势不让人,指尖一点那邪剑便是拖动的十数丈芒尾向敌人扫去。玉音师太不料他竟得了这样一口独具威力的仙剑,出其不意,自己剑光为少年人压制,即时处了下风。 此时剩下的一名麻衣人见玉音师太势弱,面无表情的一张黄脸不作一色,却将手一抬,亦如他师弟一样便是一片金光飞出,欲往张入云化蛇剑裹去。未想自己才刚动手,百草即是也将小手一扬,一个山雷打了过去便将其金光阻住。麻衣人见与自己作对的原来是一个不满三尺的孩童,口中嘿嘿一笑,并不再增加自己剑光威力只将双手合拢又是一分,就见那一片金光立时化了一粒金丸,于空中改了势头倒向百草头顶落下。见状百草又是一雷击出,不想对方金丸沉重之极,只一接触便觉胸口沉猛,幸是艳娘见际的早挥手便将落红刺甩了出去,即时空中多了一面金轮与那麻衣人金丸交相辉映,谁也进不得对方一尺,终解了百草之危。 可艳娘不出身则已,一出手便是连施辣手,先是十四口修罗刀将麻衣人团团围住,再接着又是将桃花扇祭出,立时八鬼自扇中鱼贯而出,这多日来艳娘一有闲暇便着意焙炼这八鬼,威力比先时又厉害了不少,一经祭出便是满天烟瘴,闻者只觉满腹沁香,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昏昏欲睡,显是群鬼周身害施放的毒瘴。艳娘这一出手只惹得正经门下又是连连摇首,那与其作对的麻衣人更是嘿嘿怪笑,回手便自腰间摘下一个绿玉葫芦,拔开瓶塞,只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直闪得不能逼视,依稀间可辨的其内是一只俊鸟,可并不见其抖擞翎羽击敌,而是在空中如星丸一般的跳跃数周,便听得空中连连娇吁惨呼,那八个女鬼竟在片刻里过半数人物被那俊鸟腰斩作了四截飘荡在空中。幸是俱是阴身,玄功变化只不灭了根本还能还复本来,可如此被麻衣人法宝重伤到底大伤元气,一时里艳娘只得将桃花扇收拢召得八鬼回扇中修养。而那白翅神鸟经此一番劳动也是显得极为劳乏了,也不待其主人招揽便是飞渡入葫芦里。仗此绝技,麻衣人技惊四座,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再不敢以貌取人小视他兄弟两个了。 可艳娘心比天高,见自己手下受了折损,面上遮掩不过,顿时大怒,粉面生煞只交十四口修罗结下的刀网如疾云般的向对方散去,一柄落红刺更是金光闪烁,夺人耳目。偏那麻衣人功力绝高,又与师弟穷百年之力练有五行剑,见艳娘势凶便又将水土二剑祭出,即时三色剑光合在一处,威力陡增,任是艳娘十五柄利刃上下翻飞竟也攻不得进。 正在麻衣人得意之时,不想百草将小手一招依样又是道红雷自其掌中击出,麻衣人只当他重施故计,并不曾放在心上,不想那红雷是百草精血所化的雷珠,并不是寻常物,虽看似出手红光微弱,可一至的五行剑便是由红转紫,陡时空中结了一个拳掌大小紫气球,一声闷声过后,其力大的如同山岳虽是麻衣人法力高强,五行剑更是万般幻化,一样的也被百草雷珠打得平空跳起,剑光高高被甩落在一旁。艳娘看出便宜,玉手一指,刀网便向麻衣人当头罩起,顺风也似的待过,直取敌人脖项要害欲一举伤了其性命。 可对方乃是崆峒开山弟子,就只一手道法便不是在场任何人能相就的,今为艳娘百草所趁,激得其人大怒,当时再不顾及身份,也不管敌人俱是个妇幼。当时一张麻黄脸几涨成了猪肝色,一个挣身便将脑后稻草也似的发辫挣开,好似风中雄狮周身俱结了一层淡青色的气墙,纵是艳娘修罗强横也近不得身。旋即于其中将一茎乱发放在口中咬碎,遂张了口一气喷出,就见空中一篷银雨落下,待到了艳娘二人身前早是纷纷化了利箭射了过来。百草见状忙将背上锦葫芦拍开,弯腰搭背,默运玄功,即时里竟将麻衣人银雨收了个干净还以颜色。 见自己法术被百草破去,气得麻衣汉子连连怪笑,又将指尖咬破,再从怀中取出一面冰盘,血光洒下立时将盘中一团银星溅的火红,再又挥手抖出,一盘里无数银星顷刻洒下,只一驻在空中,便纷纷化作石磨般大小的银盘,其上花纹密布直好似兽类的鳞甲一般,当时银光飞舞又裹着身外火光。如九天外坠落的殒星一般流水价向百草打到。一时里为对方法力太过威猛,便是百草也不该再取宝葫芦收纳,生怕毁了自己宝物。 正在百草欲与艳娘打了招呼暂避一时的当儿,忽觉得眼前一阵香风,艳娘已是挡在自己身前,玉掌一张便是一道金光闪处,迎风便长,转眼便结了一丈方圆赤轮抵挡在自己身前,还不待百草开口与艳娘未警,就见得无数赤焰银盘已然砸下,可艳娘这件宝物实是宝妙非常,待到银盘及身,就见赤轮上四点绿星风车也似的一阵翻滚,耳听得无数金脆相击声,那麻衣人威力无比的法宝便被赤轮轻松破去,待宝光掩息,艳娘手里反夺了一把冰片,仔细看处果然是数十粒蛇鳞。为此上艳娘不由得意赞道:“臭猴子果然有些眼光,不想这摩合四星轮竟有这般威力与功用,到底不愧是青城上代长老护身法器!” 而那边厢的麻衣人见自己两次施法,均被敌人破去,更又痛失自己费尽心思得来的灵蛇鳞片,心痛之下更是大怒,一声呼啸,即时将掌一压,但见无数青雷往艳娘二人身前坠落,此一般法术艳娘与百草都无能为收纵,当时只得仗摩合四星轮硬架,虽是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二人于宝轮后不免为其波动,但四星轮确是非同寻常尽可将麻衣人青雷挡下,且挨得时久那宝轮外忽也泛起一团青光,倒将原先赤色收起不少,当时再待敌人青雷落下,却见得每一雷相击时轮外青光都似有莲花隐显将神雷托住,直至此时艳娘才知这四星轮实俱威力,有此一宝在手,日后可省得好些心神。 再说张入云自与玉音交手后,二人都是各纵剑光相斗,少年人自来凭得是一对拳脚,今日改了飞剑只觉事事新鲜,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一口化蛇剑剑质超出玉音伤恙剑不少,却也没占得对方一点便宜。战得时久,张入云已是不耐,一时抢身而出同时又将剑光收纵,两厢里一个汇合已是身剑合一,捅得众身寒星闪动挟了剑光往玉音身前投至。他本是天下难有的身法,此时添了剑光威力,其速更是超得电光火石,一瞬已至玉音身前,也不待伸拳动脚便已是反握了剑刃,借身形往玉音胸腹要害划过。 可不想玉音师太最担心的便是他这一双拳脚和惊世骇俗的身法,见张入云身剑相合早猜到他打得是何算盘,同样也是将剑收回与身体相合在一处,看似有心想与对手硬拼一记,不料待得两人刚要架身于一处时,老师太臂上已是多了一团紫光,当时竟将张入云奋力一击架住。正在张入云心上惊骇,老师太早又是扬其另一条臂膀反手便是一剑。她崆峒派剑法向重精微,玉音又是门派里资质超绝之辈,虽只一剑也是威力无比,一剑击出便是十余个后着,纵是张入云自负拳脚功夫不让当世英雄,当时见了也自心惊,一样凝神应对不敢有丝毫大意。 谁想玉音剑光过后又是将自己左臂那只紫玉拐击出,一番连环进击只打得张入云连价后退,少年人此时心盛不欲暂避锋芒折了自己锐气,一面将化蛇剑递出撞在对方伤恙剑上,一面将流星指银光抖动欲接对方玉拐。可正在拐盾相接一线,忽见得那紫玉拐上一道紫光蒸腾,从未失过手的流星指银盾竟互为其精光将自己银光打散。张入云当时一惊非同小可,忙变掌横切用个“卸”字诀,欲将玉拐卸过一边,他自习得梨花指指掌使力蕴劲都得长足进步,自负至多只被玉音将自己一条臂膀振得麻痹,但也绝可接得下对方这一拐。 可叫少年人意外的却是,待自己手掌抚近玉拐一瞬,便觉手掌间一片冰凉,少年人多年打熬一副拳脚直炼得和铜铁一般,此刻触手寒气侵人只叫自己不能禁受焉能不惊,忙撤了手,足间弓处便已是倒身滑出了五尺,再抬手时取看时,就见左掌上已是拐上冷光割开三条血口,其深见骨,血水早是泉涌而出。再回首时,就见玉音正摇首隔了围帽看着自己。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陆)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陆) 张入云再将眼瞥过,见玉音手里提着的玉拐紫气缠绕,朦朦冷光清沌之极,只将老师太一身宽大僧衣映得如虚如幻似化了烟雾一般,玉音法力高强本就是个世外高人气像,此刻再得宝光相衬,更显其人清俊仪表非凡,端地是个修真仙佛的气象。为此张入云冷笑道:“这便是赤炼角化就的兵刃吗?也不过如此,师太你花了诺大的功夫才造就这一般蠢物,怕是太过周张了吧!” 玉音闻声笑道:“这其中缘故也是拜你所赐,你即知道我得了三枚浊漏角,那这法力尚在其次的赤炼角便也不算得怎么珍贵了,如今做了这象玉拐岂不正是相得,不想一出手伤的第一人便还是你,看来冥冥之中自有数定,你一个峨嵋劣徒怕是今生今世一条性命便要挂在这宝角上了!” 张入云亦笑道:“这话倒说的是,只是当日我九死一生终是逃过了一条小命,如今更有胆量亲上崆峒与师太叫板,就不知今次是不是还有能为逃得过这一番劫数,甚或是又撞着了什么好事,倒是能取了师太你的性命呢!” 二人都是深恶对方,一番唇枪舌战只将话说到此处便都没了兴致,玉音当先第一个道:“那就放马过来,且看我今日能不能将你性命断送在这玉拐下!” 张入云即时也将乾坤镯取出放在左掌内,生的七尺金光与玉音玉拐光芒敌了个不相上下,当时也道:“即如此,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加高强吧!”话音未落其人已是抢出身去,还不待旁观人物回示,就见空中一团金光紫气迸溅,二人兵刃已是相交在了一处,斗了个平分秋色。 按理张入云一身拳脚功夫本要高过玉音一筹,可不料今番不比前时,玉音自将一柄伤恙剑提在手里展动她崆峒嫡传剑法,一招一式精微细致俱是妙到毫颠,纵是本门弟子见了也是心生向往浑身发热,兴奋莫明。张入云不料玉音剑法竟到如此地步,纵是对方阴险毒辣,可一柄长剑展在手里偏是不带一丝邪气,偶有疏神便有性命之忧,当时心头一沉只不是三招两式能将对方打败,他不惯剑法,手中多一长剑反显累赘,掌心收拢便将化蛇剑收于体内,当下乾坤镯交在右手又将流星指催动分敌玉音一剑一拐,两人一番大战,千招过后仍是个难解难分,没分出上下。 而另一面的红莲、百草两对战局则更是打了个热火朝天,两麻衣人已尽将五形剑祭出,一时当空,金青白红黄五色十道剑光只映得当空做了五彩,一时千变万化,众人好似置身在了万花筒里一般,有那崆峒后辈弟子,修行贫弱的已是耐不住剑光炫幻,激得体内真力潮涌,当场已是载倒了身子。而战圈中的艳娘三人则兀自守了个严实,并没有落一丝下风,尤其红莲自经将通心甲炼就,一身法力更得大造,并没将对方神剑放在心上,若不是百草时时提醒早就不顾剑光抢入对方身前一举将敌人擒获,即便是如此自己红云赤链也时向对方招呼,更有得空时,香肩一摇,但见宝甲上便是一阵晶光涌显,一声霹雳便是挟了一记银雷向对方打去,时间久了,反倒是对阵的麻衣人见了些弱势。 见时久难胜,做师兄的那霸忽得开口道:“雨惊雷,我两兄弟今日回得崆峒山并不想夺你这掌门之位,你只将先师集下的玄武星石火交出,我二人自不来扰你,你只管放心做你的掌门大人就是!”一旁师弟查延闻声怪叫道:“师兄!怎能如此放过这厮,他目无尊长,先时多番无礼,可不能请饶了这一班后辈!” 那霸不理师弟歪缠,只一弩嘴复又庄了声与雨惊雷道:“我二人数百年修炼再已不将你这崆峒掌门位子看在眼里,只是不忿当日为峨嵋小辈受辱,如今才有意将先师星火取走,好再与他一众见个厉害,这星火你现今这太平世界留着已是无用,交我师兄弟手里自是妥贴的多,何况我崆峒这多年来总是屈于峨嵋之下,量而等也是委屈的久了。而后峨嵋一班小畜牲被兄弟教训,也当可伸一伸我崆峒百年来的怨气!” 可不料雨惊雷朗声答道:“崆峒、峨嵋已是交好百年,当年太上师祖更是得峨嵋真人大力方渡过四九重劫,临仙去时更是一再交待两派合好绝不可重是非,此是太祖训令,崆峒自上而下无一人敢相犯,两位师叔祖也是崆峒门下,也当谨守太祖遗训才是。如今又说两家相恶的话来,如何能让弟子遵从,何况星火威力绝大,论根行怕是我崆峒门下再无人有太祖那般的**力可以挟制,于公于私弟子也请两位师叔祖罢了此一念!” 见雨惊雷不允,那霸脸上虽怒但到底还在踌躇,而一旁查延则早不耐一声怪笑道:“师兄!既然这姓雨的不识死活不辨好歹,你还和他别辩什么,今日也有峨嵋一班小畜牲在,干脆发个利市,先结果了眼前小辈,再让咱门下后生张些眼界!”他一番话说的顺畅,其间指尖点头便将红莲潮水而至的攻势纷纷瓦解,虽则攻守易势,但竟此一般也见得这崆峒长老实有一身真本领,法力高绝的怕人。 他二兄弟本就是天生的恶质,得师弟一言,那霸也觉有礼,当时也改了生气道:“即如此,也罢!”遂又转首与雨惊雷道:“所有崆峒弟子听着,尽速退出六十里外,我两兄弟要出重手严惩这一辈,为免伤无辜方才良言相劝,若是不知死活的,也就怪不得我俩手狠了!”说话时分便自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环,乌沉沉的好似墨玉,提动之间又隐见一层金芒,端地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而另一面查延也是取出一色玉环在手,与其师兄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他人更凶残些,当时便将玉环一晃,即刻便是一团玄青色的烟雾自宝环里射出,将个半空染了一抹惨绿。 雨惊雷与汪剑秋都是多年精修,一见玄雾迷漫便觉不好,当时各自吩咐手下门人速速退却,只留得一干长老辈守在原地。而查延心毒,有心要致峨嵋弟子死地,黑玉环一晃那漫天玄雾即时便断了峨嵋众小的退路。恰是叶秋儿三人本就心高,见退路被封干脆便又留在当地与师父师叔汇合,安生的不走了。可才刚将身落定,就见玄雾已到身前,纵是自己半仙之体也是触风生寒,如坠冰窑,一身血液顷刻间都似凝固住一般。到这时众小才看了个清楚,原来那玄雾并不是真的烟雾一团,而是亿万青砂合就的,本只是星尘一般细微的几不能分辨,可到了此刻即纷纷涨大,到最后尽有鹅卵般大小,就听得头顶噪耳的雷声阵阵,万亿砂雨倾盆落下,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直到这时叶秋儿等才知道厉害,早纵出各自剑光舞成剑幕防守,可无奈那神砂沉重非常,众小功行还浅,剑光不敌,只一出手便被压进身前不足三尺,便是叶秋儿新得了师姐的紫炎剑,一时双剑合壁也支撑不得多时。 见此情景,伽难师太无奈,口中颂得一声佛,拂袖之间便将一方玉斗祭在当空,即时便是重出泊泊玉光一团和气,将那神砂托起数丈,众弟子这才得轻松,东方文宇、竺十八的剑光更弱一些,一时松懈,剑光先收了不说,双肩则也是垂了下去,不想只弹指间的功夫,二人一身真力精神便都已耗尽。 而那霸人较沉稳些,见崆峒门人并无全退,总以同门为念,多用了些手脚方才将神砂放出,也是顷刻间将艳娘三人围住,泰山压顶般的打来。三人中艳娘最为精细,见对方法宝威力迥不寻常,先一招手携了百草飞渡在红莲身旁,两厢合拢后才放出四星轮将三人同时护住。至于张入云她虽也有心,但知对方性情,是以也并未多言。 可正与张入云厮杀的玉音师太却不愿与少年做无谓的生死缠斗,见麻衣人已施了煞手,自是乐得借对方之力灭了张入云一众,当时将掌中玉拐一翻,即时一束紫光如做了烈阳般荡了开去,即是张入云也为其光芒锐利不得有有所防备,借此玉音已倒身而退,与毒龙师太师徒三人做一路避在麻衣人两兄弟当中。张入云见状正待展动身形前探,无奈那霸早为两人半日里拼斗至使自己神砂不能发动全功,一见有了空档,便将冥河神砂密布,扬手更是一个霹雳以助神砂威力。 被妖人逼退,张入云无法只得潜身往艳娘三人处飞去,正值冥河砂掩来,当时四面八方俱有神砂压身,一般的震得少年人难以禁受,瞬时里一张面孔也成了紫色,正待他欲振身将罡气抖动,排开身外狂砂之际,未知张入云通身忽地寒光大放,即刻如染了一层星霞,原来是收入体内的化蛇剑感同主人危急,一时数十尾蛇灵挣出体外,纷纷逞动精神将及体的神砂挡下,得此一助张入云大感轻松,忙将流星指光盾幻化护了自己要害,排身往艳娘四星轮处飞纵,弹指间少年人便离了险地,可就只一点功夫,化蛇剑上蛇灵也是大感疲惫,而掌中本是四尺有余的银盾此刻也只剩下一尺少些,见麻衣人这神砂威力无比,艳娘张入云相视之际也从对方眼底看出些许惊异。 四人这面汇合在一处,艳娘便尽意将四星轮宝光运动,终是至宝威力不同,任是麻衣人将神砂怎样运动也不能近身。那神砂是那霸两兄弟为克制峨嵋大仇,花尽心思,不顾危险自冥河畔掏渍来的精砂,见头一番运用便不奏功效,二兄弟大怒竟将所有神耗全部倒出,果然时隔不久,艳娘一面只觉压力越来越重,四星轮正面尚自还可防守,可到底只能护得一面周全,余者虽仗轮上宝光也渐渐不能抵挡。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柒)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柒) 红莲性火当先忍耐不住便欲遁出四星轮宝光外,依仗自己宝甲威力强击两兄弟,却被艳娘唤住道:“不用这般鲁莽,不到要紧当口和这两个蠢货拼什么生死,我看你前番得自鸥鹭子老杂毛那里的量天尺很有些威力,不如取出相试一番,反正是平白得自别人家东西,就不济毁了又有何妨!” 一句话将红莲提醒忙从腰囊内将量天尺掏出,只往空中一丢便是一团玉光涌现而出,这本是鸥鹭子应对天劫的护身宝物,此刻运用正是对症,但见玉尺宝光与神砂一接触便是生了斗大一朵玉莲花将神砂托起,虽是即刻就为神砂打灭,却是生生不息,随生随有,且玉莲破碎而落的玉屑也得能结成一道光幕,如伞盖一般恰恰将四人罩在里面。 艳娘反应甚快,见量天尺奏效,旋将四星轮位置移动,将神砂威力最强的正面与脚下掩落,自此终护了个周全,众人反得空将仙剑纷纷收回。这一轮一尺都是新近才收的,艳娘与红莲都不得尽展其威力,却也为此两人都不用耗尽精神操动,纯以宝物自身威力应对,如此一来艳娘压力大减,一时与张入云、红莲二人笑道:“看见没有!这才是倚仗宝物的手段,如你二人那样只知强打硬撞实在是讨的太多便宜了!”说得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无言以对。 而另一边厢那霸师兄弟见自己冥河砂竟被对方轻轻巧巧仗两样法宝就给尽行挡住,脸面上挂不住,他二人不知四星轮与量天尺均是俱大神通上乘法器不比俗物,若不是艳娘与红莲行修的均不是正经道路,只仗一宝便可尽挡得下二人神砂。他二人见时久不能得功,怒火中烧,纷纷施动法力吞吐罡气,掌击惊雷,片刻间便是一片惨淡的绿砂全又结了冰凌,原本只围得个二三里范围的砂幕,此刻寒冰飞溅愁云翻滚,威力直如兄弟二人告诫的足有数十里。雨惊雷见师叔祖法力无边,实在无奈只得率众同门后退五六十里,这还是那霸查延到底念在同门有心放落,才让众弟子遁出砂幕外。 可峨嵋门下却是不容逃遁一样的也是愁砂密布,只威力相较张入云一面小些,就如此伽难师太一只混玉碧玉斗也已不能相抗,渐有不支,见此汪剑秋一声长叹,左掌相天一托,即自手心里拍出一枚金剑,瞬时里金光直射透重重砂雾,将个身前绿砂排开约有丈余,到底他峨嵋正经剑术与别派不同,威力至大,此时仅仗一剑便将自己五人一多半处护了个周全,剩余之下碧玉斗已可遮拦。叶秋儿三人见师叔终得复仙剑,心上大喜,同时又是一振,也将自己将出鞘的剑光收了回去。 那霸查延见两面均不得意,只气得眼耳鼻口俱嗔得一团火气,气恼之下更是竭力将神砂威力施放,果然他二人顷心祭炼的宝物非凡,时间久了张入云一干人虽仗二宝防护,但却为护光外重若山岳样的神砂压得自己几透不过气去,无奈之下艳娘红莲只得将宝光收拢,一寸一寸的被神砂逼近。之后退得转还之地越来越小,已无绕身的余地,张入云只得揽起百草放在自己肩头。再看四星轮宝光外的绿砂此刻竟似结成了晶岩一般,耳畔就听得四下六面纷纷传来挤压收缩的擂动声,到了此际胆小的百草顾是小脸吓得苍白,便是一向稳重的艳娘俏脸上也是隐了一层忧色。 到了这一地步艳娘与红莲也顾不得耗惜真力,均自勉强将宝光祭动,可她二人均无妖身,手中两样法宝又都是玄门正宗宝器,一时就舍得花心思精神,所得威力也是有限。艳娘多时不见功效不由也咬了唇骂道:“可恨这四星轮才得到手,若多得我三五日好生筹划,怕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尴尬!”说着又瞧了张入云一眼道:“你虽是正经功夫,但又与法术上来不得,照这般算,合该我四人有此一劫,看气象还不是一日夜的功夫,且尽人事,能防得几时是几时!”红莲见连艳娘也有些气馁,不由出声要自己强运法力崩坏神砂重幕而出试一试,张入云虽不说但心头也很有些这个意思。 艳娘闻此冷笑摆手道:“不用这样!我们这里受苦,他峨嵋一面也是不好轻受,这两个妖怪言明了要与峨嵋老人为难,就是个摆明的勾头。他峨嵋自负天下正宗,二代弟子都是深俱大神通,这点子事怎能不知,就是不原和这两个怪物作对,如今其门下小辈受难也是却不过的。不如且观望一时,再做定夺,再说你两个强施真力都是与自己有亏损的,我们事后还要与玉音老尼姑作对,现时也不值为两个幺魔小丑费心思。” 艳娘一番话说的甚是镇定,由不得三人不信,张入云自经当日浮心岛一战,看到这般前辈高人的法力,心上更信了两分,只是口中却与艳娘笑道:“算来我也是峨嵋门下,你这般轻慢本门长辈,到底有些不好!” 艳娘骂道:“你是峨嵋门下吗?不过是个弃徒而已,还有脸自说,当真是用菩萨时拜菩萨,不用时便改摔菩萨,你这人没些正经又小性,此刻又自打脸面,无怪人家要逐了你!”一句话说的众人一乐,心情也松动了好些,其后百草又自葫芦内取出两粒丸药与艳娘红莲提神,果然百草药力非凡,姐妹二人精神为之大振,重又提炼起宝光向外又将神砂逼退得三尺。 自此一连十六日功夫,张入云与峨嵋汪剑秋两面人物都被困在冥河砂阵里,一干人故是逃不得脱,而玉音一面却也取不得众人性命。只是一连十六日被困砂底,将个张入云四人憋得好不闷气,精神也越觉困顿,好在量天尺与四星轮均是宝妙非凡至后被神砂侵犯的厉害,直及四人面前三尺光景,宝光立时化了绚烂,光幕外神砂也再不能进。为此无法那霸查延只得催动掌心雷与冥河砂特具的寒凌,即时冰封百里,身处其中的人物顿时如坠冰窟里。可不想艳娘本是阴质向不惧寒冷;红莲更是火性,虽说冰火两厢克制但此刻她有通心甲护身自是全然不惧;而张入云正经玄门功夫打的极牢,后又得了龙阳却是四人中最处之泰然的;只百草一人惧寒不能防御,可也早被兄长牵入怀里,一时用心火暖他,百草又是天地灵根极擅采拔灵气,两兄弟当下相互提携,却又比红莲艳娘还要从容许多。 可过了二九一十八日后,宝光外神砂威力陡增,纵是艳娘与红莲怎生支撑也不能镇守,幸是姐妹连心四星轮与量天尺神光不灭始终能联在一处,将四人团团护住,可已是耐不住狂砂汹涌,在砂海里为砂浪催残的如一叶轻舟,颠簸顷覆,如搅在旋涡里一般。如此一来可将四人整治的不轻,红莲入云两人都是外门功夫高绝,一些颠荡还不甚放在心上,百草也还对付的过,独艳娘一人体外功夫最是平常,却受不得这般折腾,不多时便是心胸烦恼,再不能支持,四星轮登时宝光掩息,不能为力。 见此危急张入云忙将腹内先天一气放出,再将化蛇剑运动暂将缺漏处填被,虽有心施动乾坤镯与混天绫相就,无奈两般法宝都是重攻而不合防守,虽是激起惊天宝光反易为狂砂乘虚而入,竟不如自己真气剑光奏效,见势不好,遂将艳娘往百草怀中一放,再又身剑相合,欲待强行排开砂海直捣那霸二人原身。 可就在少年人起行刹那,忽见天外一朵金光飞渡,待打至身前便是山崩也似的一个霹雳,那般坚凝厚重,多日不曾见破的砂震竟被一太乙金雷打了个四散,如同撕裂厚纸一般,吱吱有声分做了三片,即刻之间张入云一众压力顿去,红莲眼光将量天尺宝光一放,四人俱都坐稳了身形。至此待往金雷纵落处望去时分,就见得云头正立了两个少女,俱是天仙一般人物,其中一人正是峨嵋黎姝凰,另一女子看生相还叫其年幼些却又听得黎姝凰口称师姐,且行动之间极是恭敬。 正在张入云疑惑时分,就见峨嵋女仙与同行人物略诉说了一两句,便见同行女仙甩动长袖即时便见有两枚赤环飞渡而出,耀在云头如两轮明月各自散出宝,但见金光四射交相辉映,刹那间便是可自生出两股巨力,将散在空中的冥河砂收去无数。 见宝物被来人强行收去,那霸兄弟又急又痛,暴跳之际,连连将掌心雷打出欲坏来人性命,不料早被黎姝凰拂出一道彩云将无数神雷拦下。见掌心雷无功,二兄弟无奈只得纷纷收动玉镯亦一力将冥河砂收纵,无奈来的二位女仙早有成算,见两兄弟与自己强着收宝,黎仙子又将一条白练祭出,当时如白龙出海搅得冥河砂泼天似的纷乱,任二兄弟怎生运用也不能得力。到此一刻二人战又不敢,逃又不欲,多年心血的神砂更是不能舍弃,两相交持只在乱口痛骂间却已被另一女仙收去大半神砂。 而一边厢惊魂落定的艳娘见机却比谁都反应的快,为两边人马相互斗力无暇顾及,只一定神也将四星轮收纵将个剩余一面神砂青龙取水一般的海吸,但见四星闪动,空中神砂顿减,而艳娘手里又多了一掬青砂。可那神砂不似前番收揽的蛇鳞巧巧,虽知一掬也是重若千钧,艳娘本身法力在四人中本就最为浅薄,当时竟不能提起,幸是张入云连忙抢在手里,又经百草提了葫芦将神砂收了。而到的此时女仙一面已将空中三分之二神砂取尽,见艳娘也在取砂,一时轻笑,自持身份并未与艳娘争夺,即时便将朱环收了。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捌)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捌) 黎姝凰见女伴收了法宝,便也不在那白练上十分下得力气,遂为那霸兄弟二人也将余砂取了一点,可到底两兄弟心分两面使不得全力,终让艳娘将绝大多数神砂取走,算来女仙取了青砂十分之六,艳娘也取了有十分之三,剩余只有不足一成为兄弟俩收归。等空中惨雾涤净,只见那霸兄弟二人已是怒火烧热了半边天,他两个数百年修行均是深具神通,此刻虽被收了冥河砂但元气并不见伤损,仍一样的凶顽并未见一丝怯态。 当时两兄弟连放十三口飞刀直取二位女仙,却被黎姝凰取了一只玉杓尽收了,又放出无数飞箭却正中了女仙下怀,重施朱环复将飞箭也收了。等祭出三枚火炼也似的妖刀欲取二仙首级,可天下剑术以峨嵋为正宗,黎姝凰一口灵风秀雨剑更是峨嵋后起之秀,只出的一人之力便将二怪妖刀阻住,连个身旁女伴都不用出手。时间久了更被她秀雨剑一道金练将三柄妖刀裹在当中,未几就听得一声金击玉碎,一刀已被仙剑绞了个粉碎,撒下万千火星煞是好看。妖人见刀不能胜,心惜法宝忙将法刀收回,这还是黎姝凰只想让二人见个厉害,不欲真扫尽了兄弟俩的脸面有心放纵的缘故。 而那霸查延见宝物不能取胜,直气的钢牙吱吱作响,就在兄长还在犹豫时分,查延已将一柄短刀取在手里哧的一声正插中自己肩头,只见鲜血喷涌而出,化在空气后却作了一团黑雾,再见查延一拳打在脸颊上只激得自己满面生赤,耳鼻之内更被激得数点火光,一时落在黑雾上即成了火海,即时如一尾火蛇长吐红信直往二仙身前飞来,且同时又被查延行法,本是数十丈长远的火龙旋又长了数倍,直到最后几是绕天而走,但见火见冲天,已是辨不清首尾。一重一重直向黎姝凰二女烧去,复带着也袭向张入云与汪剑秋两面人马。 张入云四人有了前车之鉴,再不敢小视两人法术,见火光比先前绿砂还盛,自己绝无置身险地的道理,当时早将遁光拔动先避其锋芒,就如此那火烧得比电还快,依旧从后赶了上来,为此红莲、艳娘复又将量天尺、四星轮祭出,不想此一回威力还叫前难为胜,一时竟是不能隔得热浪袭进。见状张入云只得祭出化蛇剑剑光防护,不想他化蛇剑深具威力却为剑上附了蛇灵,有着五行怕火这一般短处,当时宝剑才刚祭动,剑上寒星便是没命价的飞了回来,即时宝光掩息放惹得张入云无可奈何。未想到的却是艳娘一柄落红刺很有些威力,到底这剑是顾少阳年少时得意之作,不比寻常,纵是二妖邪火高强也能抵挡的下来。 再说那霸查延邪火威力无比,只一放出便将双方交战的山头烧了个灰烬,再望山外火势仍在曼延之中,黎姝凰见状秀眉一竖,终是忍耐不住嗔声道:“两位先生不用如此涂炭生灵,弟子黎姝凰只是峨嵋二代末近,只为因得师兄号令才自海外远来相劝两位一番。不意两位行此邪法伤得无数生灵,罪恶至大,再如这般下去可要教姝凰不得不下重手了!” 查延才为行的毒火落魂煞见些功效得意,见黎姝凰与火光中虽是粉面含春但精神并不见短,一时里误以为自己火功还不够圆满,当下里不得不扯带师兄也将毒煞发动。那霸此时也将凶性逞动,只为比师弟早入师门多了一点灵台清明而已,可一被查延撩拔也是忍耐不住,当时滴血施法,一样的火光冲天,且他功力更高毒煞的威力也自更强,当下两条火龙合在一处威力复增了数倍,本已是被毁了灵境烧至灰烬的崆峒玉峰此刻更是化为一方焦土。 到此时张入云一面也不能支持,正待再走远些,不想红莲早被连番逼迫,惹得心头火起三千丈,她又是五行向火,至此被二妖人撩起了性情,再不顾艳娘事前一再交待,只玉掌往脐上一拍,顿时里金光一颤,佳人已是作了一团光人,体外宝甲此时已然解下,露出一丝未挂的赤身。那宝甲即命通心,便是可随意变化,但听一声惊啸本是一方金光闪烁,绿烟缭绕的宝甲此刻已是在红莲受命下化了一尾赤龙,项上载了红莲手擎昊月金钩,也未与张入云商量便直取二妖而去,当时便为空中火龙所阻,一时三尾神龙在天际斗作一团,又均是一色,当中只红莲手里昊月钩是金色,乍看上去好似三尾赤龙龙同抢金珠,实是世间奇境。 张入云知红莲如此发动宝甲必要伤损元气一次,心上爱惜,也顾不得危险,只将混天绫随手缠动,复又取了乾坤镯在手,一时也往妖人击去。不意混天绫本就是火性,此时运用正相合理,只见毒火炎炎却烧不得近身体,金光晃动,旋即一声惊雷,少年人已将金轮舞在二妖头顶,却被二人取出两柄金杵敌住。 此时久在黎姝凰身旁未开口的女仙一见张入云身外宝光异样,便认出是昆仑奇宝,略一思量便知其人是谁,当下开口笑道:“久日里听师妹说的就是这孩子吗?”黎姝凰闻言点头轻笑,女仙见了笑骂道:“即如此,他也是你峨嵋门下,你这丫头怎不快救?莫不是心上生了醋,安心要用这火将他烧死?” 听得这一言,黎姝凰即脸上羞红抢身过来捶那女仙,满口娇嗔道:“虞姐姐太没正行,你明知这两个蠢汉实有些真本事,若论法力还在我之上,我太乙金雷虽是得了,但这火煞不比方才毒砂是有质之物,一雷击不破它。正欲和你商量,你却在这里耻笑人,本来众姐妹里你最热心,所以才请你前来相助,到这当儿却又说这些胡言乱语,即如此,我就出神雷试一试,若出了差子你可得替我兜着!” 说罢正欲举手施为,却听虞仙子笑道:“我说是你不欲施救,果然被我一激方才挂不下脸面要伸手,即这样我偏不从你的愿,也叫你留个骂名,好待我日后回山和众姐妹说去。”说完却凝了眉,举了一只玉手向天,瞬时里天地变色,但见上方白云如流水价的奔至。黎姝凰见她动手,眉梢间自是一喜,再又听得后话,嘴角间却又起一层薄怒。可就在思转之间,对方已将接引神雷发动,弹指间天雷落下,终是毒火难敌天火,万千火蛇银雷惊走,即时里便将那漫天火势打了个尽熄,偏来人手段高强法力无边与其交战的张入云与红莲均是未获丝毫损伤,而那霸、查延二兄弟却因法术被破,即时颜面成了猪肝色,幸是年久功深,到底未曾摔倒在地。见两人实有真本领,一旁虞仙子也是不由点了点头。 而乘这当儿,黎姝凰已是取了六面旗幡及十二粒金珠,按生死明灭方位遍布在二兄弟当口,同时袖起彩岚也不待张入云防备便将少年从生门中拽出闪过一边。同时又对二妖喝道:“二位先生也都算是弟子前辈,今日一战虽还未分高下,但也请两位自重不要再伤损贵派灵境。峨嵋、崆峒自上代起交好已有百年,家师兄们也早脱世俗苦海无谓与先生们再做纠缠,且方才一战足见你二人功行俱已完备,再若勤修就不能身登天庭也尽可抵御天雷成就地仙位业。修道者百年修行只为长生,二位前辈何必为百年前小事拙坠,反误自己修行。今家师兄们特只遣小妹一人前来,也正是为了留个相敬的余地,如今我为先生鲁莽不听良言已舍了敝派法阵,想二位已该知些厉害,现还留了生门为众位留个退路,再若不进善听可再毋怪弟子手狠了!” 二妖人见黎姝凰设下得旗门宝光森严,此是峨嵋第一法阵,二人如何能不知道厉害,只是天生凶顽又已发了性,一时还欲待强挣些脸面再做退避。不想一旁虞仙子窥破两人心意,当时骂道:“姝凰妹子还和这两个蠢货罗嗉些什么,依我性情早发动阵法用雷火打的他神形俱灭,再有些干系只由我与贵派师兄面前领罚就是!”说着又与玉音师太四人喝道:“你四个小辈只是从犯,并不是正主,有分晓的快从生门里出来,若留在阵里到时也被打成靡粉,到底我在你派上祖面前难交待些!” 一时里毒龙师太与周氏兄弟已被说动,只为脸面上下不来不好挪步,不想反被玉音开口将三人遣出,自己却终是留在阵内。见此虞仙子俏脸也是含嗔,不由开口说了声:“果然冥顽不灵,倒让人没了脾气!”又见二妖还在犹豫,心气一作,再将玉臂一举,却将空中余下的雷云尽数收了,当时排掌而出,自生门内尽数打了进去,她雷法精熟到匪夷所思,就见一条万千雷雨直化了长蛇一样的雷龙潜进旗阵内,当时往还游走将个玉音与二妖打了神佛出世,尚幸此一次出手只作示威,并未真个要伤三人性命,当下里就见玉音三人袖袍作了个粉碎,玉音头脸间的围帽也被毁去,露出了真面目,见她生的人间绝色,黎姝凰与虞仙子也不由侧目相视,俱是暗赞了一声。且更让人惊讶的却是玉音宽袖里当时还闪出一抹玉光,不意竟将及身的惊雷扫去一小片,事出意外,又惹得两位仙子一番惊讶。 而那霸、查延此刻却被虞仙子神威吓得呆愣在当场,两人终是多年苦修才到今日地步,此次往来崆峒只为到手星火后重与冥河砂合炼可得一旷世奇宝好与海外峨嵋门人大斗一场。不料今日才刚起了个头,却被峨嵋二代一小师妹打落个下风,至于身旁一位青城女弟子更是法力高强,为自己不能相敌,事到如今雄心早就馁了,当时略作支吾便遣身出了阵外,飞一般的往西方遁走了。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玖)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玖) 见两个怪物退走,黎姝凰自也将旗门与金珠收回。为二怪毒火神砂折磨,本来好好一座翠峰业已化为一荒焦土,叫崆峒一干门下看在眼里着实心痛。只是眼前摆着两位前辈,不能不先行参拜,一时雨惊雷忙携众上前。 那虞仙子人较痛快,见雨惊雷来拜,当时笑道:“雨掌门你也是一派尊长,不用如此多礼,我是个外人,今番纯为姝凰妹子相邀才得到此,不意方才施动的过分了些,倒损了贵派盛境,如今想起实在不该,还要望雨掌门恕罪才好!” 雨惊雷见她先时霹雳般的性子,到此刻却又改了恭敬温和,反将两位师叔祖罪过担在自己身上,心里称赞连道尊长言之太过。不意那虞仙子相惯成人之美,又是青城高弟近百年未逢的对手的,见崆峒派灵境损伤心上不忍,素性卖了个神通将云鬟上两多珠花摘下,抛在云头顿时节落英缤纷,做了个漫天花雨,一待落地便见个青翠绮红,不过盏茶功夫便将整座山峰布满,事后又将空中珠花收回,目光锐利的瞧在眼里,只见那珠花仍和先前一般大小,只是内蕴光华消减了些而已。 正在众人眼见仙子大展法术,奇幻莫测百口称颂,却又为落地植被太过细窄略有些遗憾时,竟又见虞仙子檀口颂咒语拘来当地山神花仙,遂吩咐众小神加意将山间灵泉灌溉,言要做足一月功夫方能罢手。众神被她持咒差遣均不敢违,连连称诺方才化身离去。到此刻才见仙子与雨惊雷笑道:“我今日来并不曾携的甘汁露水,所以才多了这些张智,一时旁门末技倒叫雨掌门见笑了!”说罢,只略与雨惊雷作礼,便又将目光移在了一旁正为张入云扶持,脸色已做了苍白的红莲身上。 百草、艳娘知红莲方才一番施展要减却十二年修炼火候,也早围了上来,自是先从葫芦内取出丹药医治。众人不想一旁虞仙子看在眼里,却动起了侧隐之心,只为她身上也是附有妖血,并不是完全正经修道人出身,心怜红莲也是异类修行,又是心性如火甚得自己心意,是以待她与别人不同。当下乘了香风飞近人前,略作检视便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这丫头也就是一时施脱了力,也难为她与敌较斗时一往无前的气量,倒叫人瞧了心折!”说话间自腰囊取出一玉葫芦,又从内顷出一粒碧玉也似的丹药,遂递过道:“这是我教青灵丹,服之一粒料来也抵的过这丫头一番伤损!” 百草姐弟情深,见仙子施助自然心喜,再将灵丹捧在小手里就见得碧澄澄的,轻若无物,直好似浮在半空中一般,气味香冷,纵是自己也险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知是极好的丹药,心上欢喜忙对着虞仙子连连恭礼。仙子也爱他的生的灵秀,只为在人前不能亲近,当时亦笑道:“你这孩子倒生的趣致,可惜我这次来的匆忙并没带什么好东西,这青灵丹我葫芦里还留有一粒,即送了你姐姐一枚也成全你一枚吧!”说话间又倾出一粒丹药放在百草手里。 一旁黎姝凰见了上前笑道:“这是青城老祖亲身制炼的青灵丹,药力怕比后世晚辈弟子烧炼的大上好几倍,你姐弟二人能得虞姐姐垂青,倒真是福气呢!换了是我怕也不能有!” 一番话说的虞仙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回身笑骂道:“你这丫头当年不知收了我多少好处,论福气倒比他姐弟两个多的多,如今这张嘴越发厉害了!你峨嵋什么宝贝没有,却在我面前计较起来,改日到我洞里由你取个干净,省得你在人前盘嘴。”她与黎姝凰情份厚重,不比别的同门,相互斗口并没个顾忌。 二女一番说笑,虞仙子趁机将张入云细一打量,见他相貌平常,不由有些轻慢,再后又看出气像确有些不同这才皱了眉暗暗点了点头,只是口上仍饶不过,又摇头道:“资质寻常的紧,除了骨格强些外,再往下就没可取之处了,好在气底子还算深,就是遇敌相斗时却要女儿家冲在前面,又要女子为你筹谋,如此算来又显短了。唉!见面不如闻名,好没趣味的人物!”张入云在旁听了,估量是在说自己,他倒不在乎于旁人眼里观感,闻言思量也只一笑。倒是一旁黎姝凰见虞仙子人前议论好没意思,连着在暗里扯其衣袖劝其止声。 如此相扰了一番,早有汪剑秋率了一班弟子前来谨见本门长辈,众人里虞仙子最爱叶秋儿人品一流,又见她腰挂双剑更显得人物清俊,自是一番称道,而黎姝凰见了反是为沈绮霞离群孤处甚是不平,见此仙子笑道:“你想的多了,论理你峨嵋这般手段,一班门下却是几派里最不往顾的,明明好灵秀的人物也被你这班心冷的长辈们断送了。至于姓沈的小丫头,只看日后机缘吧,她若当真自甘堕落,你这长辈再拉也是不能回头,何苦自寻烦恼。”说完,又从发际摘下一枚金针送与叶秋儿,称是有名的暗器,为叶秋儿是女儿家,所以赐与护身。 至此虞仙子已是不耐,便拉了黎姝凰要上路,临行前又见玉音师太孤家寡人一个,驻在当空为张入云虎视眈眈去留不定,摇头叹息间,却并未开口,只闻得香风一阵便裹了二仙子一径走了,汪剑秋等门下晚辈见了自是赶忙跪送。 而张入云见走了黎姝凰心里也是一定,当下先与雨惊雷告了罪。崆峒掌门为张入云一行虽为私怨但到底也算相助的自己一时,且自己女儿又是其兄婶,多少还有些人情,并不曾深责只请他众人赶忙离开崆峒山。 张入云笑道:“晚辈要走不难。”说罢指着身边玉音道:“只是与贵派玉音师太有段公债要了,还请雨前辈包含!”言动之间又转身与老师太说道:“玉音!我二人不必再多周折,此是你崆峒地界,你若还顾着门户便与我另觅僻静所在决个生死,不然的话倒叫方才青城仙子一片苦心都做化了流水。” 崆峒门人听得张入云口气甚大,内里已有些不服气有了些响动,可到底玉音方才伙了二位师叔祖将个大好灵山烧得跟个炭炉一样,不得人家青城峨嵋为力,连个绿色也不能见,张入云说来也是个勾头可到底不是正主不便说他。 不想此刻的玉音反倒光棍,并不再逞动口舌拉别人入水,搅揽事非,开口便与张入云喝道:“也好!你这峨嵋弃徒即想找死,我一再容忍也当有个限度,只是毒龙师姐前番被你暗算直到今日还不能复元,周氏两兄弟为你辣手断了一臂也是于今成了废人,你若还有些天良便不要再加害他三人!如何?” 这话说的艳娘先笑出声来,正待反唇相讥,却为张入云怕崆峒门人面子上难过忙将其阻止道:“毒龙只是从犯,你即愿一人担待我也无意再多做辣手,就望你不要再口是心非,临到最后还是送了他人性命,换了自己好处!” 玉音闻言不理,只将烧损的僧衣残袖一挥,人便起在空中,高喝道:“有胆量的便随我来!”少年人笑道:“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遂也排云独身前往。艳娘三个自是怕他中了玉音的暗算连忙跟了上去。至于汪剑秋五人还想着当年公案,又防张入云坠落,同时也起身赶往。毒龙师太与玉音多年情份,自是不能相弃,即时晃动剑光跟了上去,却未将自己两个现世徒儿携同。到此时好些崆峒门人也欲前往,只是苦无剑术,就是有些腾挪驭气本领的也跟不上一伙人的飞速。 雨惊雷想着玉音心性,若今日被同门见了她根底,异日定要报复,当时故意道:“尔等都要做什么?今日我崆峒祸事还嫌不够多吗?且快些回观扫清灰烬,有能修复的楼宇便快行修理。”说完吩咐一旁同门师弟道:“贺师弟,这里且由你主持,玉音师妹那面还是由我去一遭!”贺长老闻声皱眉道:“掌门师兄,依我之见,还是由师弟我去一趟方便些!” 雨惊雷摇首道:“不用了,玉音师妹的婢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门内只我一人或还见惧些,其余师兄弟她均不放在眼里。今日事好些气象不好,真要是玉音师妹恼羞成怒起来,只怕我崆峒又要多些祸事。怎说我也是一派之长,若在当场也好压服一些!再说她终是我崆峒弟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得别派人物欺侮!”说话间,雨掌门又是一声长叹道:“唉!往事如烟,当年谁又能料的她这般人物,却会乖张到今日地步,当真聪明人为聪明误!”一旁贺师弟听得此一言也是忆起玉音当年风采,其时同门同道多有仰慕者,一时回忆也是不甚唏嘘。 到了此刻雨惊雷方才动身,他为崆峒一门之长,得了本门天书,一身功法远超群伦,其时只在原地将袖袍一展,也不见他腾云驾剑,只身影一虚便是电渡而出,因见玉音一干人是绕山而走的,遇得山岩时却不效法,而是将身一横,立时穿山而过,端的是神出鬼没,法力高强。 谁想玉音飞行绝迹雨惊雷赶了好几百里方赶上地头,就见玉音与张入云正立定在一面巨大的平湖沙滩上,相随三面人马则分立三处,雨惊雷见之也寻了一处落下只在一面旁观。 张入云环顾四野就见自己正处在一四面环山的山谷中,身前一波碧水极是清洁,难得脚下白沙更是莹白如雪,湖外尽是参天古树,临水一面横枝长垂伸出足有十丈深远,形成半面天然的水径,若泛舟湖上定得奇趣。那树下湖面上则各有奇样水草,开的异花,结得异果,端地是个极幽静雅致的所在,少年人本就爱这山水之乐,一时为眼前景色娱目,倒将胸中杀气减却了几分。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拾)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拾) 回望玉音,见她面色已是一派深沉,不由讥讽道:“怎么?难不成你已知今日大限到了,便选了这一处好风景做自己的埋骨处吗?”玉音不理,转身见湖外四面俱有人马,嗤鼻一笑:“好好清静地,却生是被一般蠢人物糟贱了!”她话音不低,在场人物都听得一清二楚,这般狂放举止,确是与其人平日深沉稳重有异。 张入云与她累番为敌,近年来一心的便是想着如何将玉音打败好为香丘报仇,今二人终于落阵放对自是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此时见玉音师太言动与平日大不一样,心上惊异逾加的不敢怠慢,眉间皱动,双臂沉拳,将体内真气运动的足而又足,就指望敌人惊变好先下手。 谁知玉音见他含势待放,也将袖间紫玉拐取出,此宝赤炼角祭炼,尚一运动便是一团至纯至洁的宝光,提在玉音手里但堪称佛家宝器。再将右掌一伸,手里则又多了一面菱花小镜,堪堪握在玉音瘦掌当中,却是出手便是冲天而起放出数十丈进深的玉光,其光与紫玉拐差相仿佛,可宝光深湛却又强的何止一倍。 张入云见了大惊,略一思量即知此宝当是用青鬼浊漏角研磨而成,想着宝光太盛,深恐自己流星指不能相敌,遂将四丈混天绫如翻云也似的尽裹在自己单臂上,指间再将流星指运动,这才略定了定神。而远处艳娘见玉音镜光不同,适才还能挡虞仙子接引神雷,防张入云有失,有心将四星轮借他却又知张入云法术上实有缺漏,略一思忖便从怀里将遐观玉取手,甩手抛向少年人,盖为这遐观宝鉴运用简单,纵是张入云也可自用使动。 玉音见玉光闪动之间,对面人手里也多一面细菱样的宝玉,射出的精光竟不在自己宝镜之下,一时冷笑一声,再抑首探望,见是艳娘递过的,再见佳人生的妖媚一身的煞气,遂骂道:“当日我见你气色便知是个与妖人为伍的,只香丘一人不算,如今更是裹在妖怪堆里去了。可恨花影执迷不悟,为你葬送了大好前程,此刻想来真当打得你下十八层地狱,永无超生之日。” 张入云笑道:“这话说的是,我也有意送师太归返西天,即是我二人一样的主意,还是快些动手吧!” 玉音见张入云转眼间便做了满面杀气,知对方恨自己入骨,为乱其心又开口道:“你不是一心想收回香丘的灵胆吗?怎么?现在这般急着动手,却连它的下落也不问了吗?” 果然一句话激的少年人眉眼煞红,本自凝起的真力已是乱作一团,欲待相骂一番,却料得对方绝不会说出其下落,他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心气虽作,神智并未丧,自忖只将这贱人擒在手里万事总有个下落,至此再不忍耐,一声清啸冲身而出,右指弹出便是一道白虹贯走直打玉音颜面。 玉音师太见了也不避让,右掌翻出菱花玉镜便也催出一道精光,刹时白虹精光撞落一处两相冲抵,只惹得空中倒洒玉屑,且她掌里宝镜到底威力大小,虽是同时湮灭,可其玉光还是往张入云一面冲出数尺才相爆烈。可此时张入云已是借势跃前三五丈,眼看再进得一丈深远便可与玉音埋身肉搏。玉音师太何等人物,上一番在万香园中吃的一次亏,到今日怎能再容他重施故计,见张入云投身将至,早把袖底金光抛出做了个金幕挡在身前,且不待敌人近身便是金光大涨。远处观战的众人只觉眼底如插了针刺连忙纷纷躲避,而首当其冲的张入云则更是可想而知。好在张入云身手着实矫健,见金光打到便是一个细袖巧翻身,生生将前冲的身子,倒旋着闪了出去,左臂抽动腕上的混天绫便如红龙般的蹿出,挡在自己身前,耳畔就听得悉唆有声,那金芒好似有质之物与红绫撞在了一处。 玉音见张入云蛟龙般的身手,只冷笑一声,伤恙剑便已得空斩了出去,同时掌中玉镜也厢挥动,施动的一径光柱专打张入云颜面双睛要害,她一门外功也是登峰造极,若论招式功法之老到还在敌人之上,当时就见得张入云处处制肘,竟是好长一段时间里落了下风。而玉音数年来功力也是精进,除多得了菱花镜外伤恙剑剑光也是大涨,本就一道白虹此刻更是锻造的好似一水秋练,纵是张入云得乾坤镯之助,相互交击也不见落得多少下风,况且玉音此刻动的剑术,张入云则单凭自己一身体力真气,两厢比较吃了大亏,只闻得几十声金响过后,伤恙剑剑光并未见衰,激战中少年一条右臂却已是抖作一团,指尖无力几握不得掌中金轮。 红莲见兄长落了下风,心中愤恨,也不顾二人公平决斗,趁手便将仍握在手里的昊月钩甩出,就见金钩未至,早就是一波金浪先至,凶狠猛辣纵是玉音伤恙剑也不能敌,硬生生被劈过一边,红莲得势更将赤炼送出,叮铃一声已和金钩联在一处,扯手过处又是一圈金波赤浪打到,这一击更是猛烈,直打得玉音师太飞崩出数十丈,远远摔落在身后湖面上。可她到底一身功力不凡,虽为红莲所趁但一丝不乱,至时也不飞纵在云头,反而就势落在水面上,但见她一身仙风道骨,飘飘然御临于鸿波之上,恰是神仙人物。 而艳娘见红莲出手已占足风头,为免为崆峒掌门看了嗔怒,张入云心上不自在,遂伸手将她点住。而张入云得空隙已将化蛇运出,那剑上蛇灵本就向水,此刻两人决动处正在一面碧湖上,满剑的寒星一阵欢跃,于水波中不时蹿行反复游走与主人身旁,只弹指功夫星光便涨了一倍,剑光自然也得见涨。 玉音被红莲暗算,好不气恼,一待身形顿住便朗声骂道:“你有说与我独斗,却又借旁人之力,如此卑鄙,好不识羞耻。” 红莲虽不懂人情世故,但也听得出玉音是在骂人,心头恼作又欲放火云炼她,被玉音见机运玉镜宝光逼住,有此艳娘又劝红莲住了手。一旁张入云面上泛笑,却并没趁机取玉音要害,只是等老师太将宝镜方讥笑她道:“你即处处道我与妖人为伍,做恶人相待,此刻却又指望我行君子道理,话里自相矛质本就是个大笑话吗?我先时便已对你说过了,今次来是为取你性命的,你若当我是与你相互较技,这就错的可怜了!当日你仗势并没放我与香丘一线生路,今日合刻你报应到头,且让你也尝尝死到临头的滋味。”言动中,少年人一步步便向玉音身前踏来。 见对面敌人此刻剑眉深皱,双目充赤,浑身如冒了火一般的踱向自己,玉音师太竟一丝也不见惧,她面目娇艳,但眼光总是如昔日一般的阴冷,只轻声道:“你若自负本领,只管放手试一试,只强拼一口邪气,你便指望可以改天灭日不成!天下事如能行的这般轻巧,那也真叫我苦心修道一辈心冷了!” 听得玉音话里苍桑反叫张入云心头一动,放眼过去,不意原本瘦小的女僧人此刻飘摇在碧波之上竟宛如凌波仙子,眉目如画,丰秀绝伦,见此张入云倒抽一口凉气,不料玉音姿色不下姚花影,却比沈、叶二女还要胜过一筹。有想到此,少年人旋即又是作气,自己多年打熬才到今日地步,香丘更是为己惨死,怎到了临阵一刻还在想着仇敌相貌。当时将心一横,也不与玉音纠缠,点指便将化蛇剑游动向敌人。那剑上蛇灵一得近水,越发的威力,其时少年人心念一动,竟不由自主的分了一半剑光潜游入水自下而上暗打玉音要害,剩下一半才迎了伤恙剑而去。此分合剑光的法门甚为深奥,张入云若不是仗化蛇剑灵异也绝做不到这一点。 玉音见张入云剑光来的快捷,早将伤恙剑祭出,不想化蛇剑虽分了一半威力竟还与自己飞剑斗了个平分秋色。如此倒将她盘算打乱,无奈之下只得运左掌中玉拐与化蛇剑残余剑光相抵,一时玉音拐剑相撞震得倒射而出,直退了十丈深远。可还未等她站稳脚跟,果如其所料,张入云已是驾身而至,可玉音身手已自不弱,且又尽擅法术,当下脚尖翻出,身下碧波便已被撩的荡起十丈方圆水幕,口中念颂,右指弹处,那水便被老师太禁住,顿时便做了一座铁幕铜墙。可不想张入云早动了杀机,见有水墙阻拦,也不待试其深浅,右臂运了平生力道,便将掌中金轮甩了出去,只闻得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乾坤镯光直耀得万丈金光,竟可与赤日同辉,把个十丈水幕打的成了万亿冰屑。呼啸声处,如驾了小山似的径往玉音当身贯去。 此刻的玉音师太堪堪用玉拐将化蛇剑残余剑光震退,见乾坤镯其势来的太猛,纵是她也不敢正面相对,移形幻影,身子便相旁让出四五丈开外,耳畔轰鸣,一面火轮恰从身被渡过,再闻的身后山崩海裂,只可惜这镜湖灵境已被张入云金轮打塌了半面小山。再觉颜面生风,少年人又是埋身而至,玉音深恨他毁了湖中景色,一声清啸,掌中玉镜竟被她捏碎,显出一八角钢钻中镶玉镜奇形法器,只一架在空中便见有一道金线钻出,所过之处但遇些阻挡便是一阵青烟化为灰烬,便是那湖口碧水也被金线烧灼的开了锅一般,虽只一线之地,却亦是水汽蒸腾,眨眼间将个平湖起得一条数十丈的烟幕蔚为状观。眼见那金线即可将身处空中的张入云切割得两半,少年人见那法轮威力太不寻常,心中愤恨,无奈正待让身绕过,却不料近身的化蛇剑似感主人危急,竟得临时便了模样,但见数十寒剑抖作,居然平空化了一面水镜,拦在少年人身前。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拾壹)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拾壹) 玉音师太做梦也不曾料到张入云这口飞剑竟还能有如此妙用,眼见水镜成形,自己金刚钻宝光业已出手,若想撤手回护早来不及了,当时心上一横,翻腕之下将个金刚法钻如风车般的转起,一时节射出的赤光愈加精髓威力。但闻哧声惊作,钻底赤线便自与水镜撞在了一处。 张入云早时也不知化蛇剑有此异动,只将艳娘遐观玉换在右手为强近玉音身体以做准备,今见化蛇剑化了镜光,当时大喜,并不做一丝犹豫便挥袖展动身形,加快往师太身前欺去,恍惚间只见得眼前一阵赤银二色炫目,再听得耳畔细碎玲珑声不绝,本为化蛇剑变做的水镜便为那赤线击个粉碎,余势不歇依然往少年人当胸射来,可那水镜经与赤线一交,却也将部分赤光回击于玉音一面。张入云安心要取玉音性命,当下连流星指也不运用,只仗遐观玉宝光便将金钢钻赤芒挡下,且又不愿受宝物震荡坠了自己身势,少年人当机立断便将遐观玉撤了手,同时腰间强扭身化流云,直追那镜射回去的赤光,瞬间也到了老师太身前。 经此变故玉音不得不先扬臂将法光挡下,见张入云左掌中的又擎了一面沉实坚凝的银球又相砸来,老师太无奈只得举手中紫玉拐相搁,一时里二人两般兵刃撞在一处,一个是蓄势待发,一个是仓促应对自是高下立见,把个崆峒高人激的粉面通红,箭射般的倒退了回去。 可就在围观人物见张入云占足上风时刻,却见同样倒退而走的少年人袖间拂动,即时一道火云如卷了匹练一般向飞退的玉音腰身间拦去,艳娘认出是张入云的混天绫,不意自为石冥儿姐妹借了封印竟得这般威力,当下经天翻滚只布了百丈深远,牢牢缠住敌人腰身,只见张入云臂间一振,玉音师太已是如同扯了线的风筝一样,为红练拽了回来。到了此刻张入云则是立在当场,以逸带劳,因方才一记重击一条左臂早颤抖的不成样子,指尖更是无力,遂鼓起平生力道注于右掌上,他习有弹指神通,梨花指数般上乘指劲,此时奋力挣动纵无流星指在手,也一样撑得一抹赤光。再等玉音飞退却是足踏弓步,身做虎形,一声兽吼也不顾师太将手中法钻迎往自己,右臂伸动就见一道火光惊叱,早是一拳砸在玉音护胸的法轮。 这一拳奋尽张入云平生精神,盖为他出世来从未有过的大力,多年积下的荣辱嗔痴尽挟与这一拳威力喧泄了出来。当时就见得玉音法钻被少年人一拳激得金莲迸溅,只待将他这一拳挡下,不料拳力之重直是无以复加,纵有玉音重宝护持,那空中金莲也终在一声悲鸣中为张入云拳风击碎。再听得两声闷哼,空中少年与师太已是同时飞震了出去,徒留下空中破碎的金莲摇摇欲坠,撒得平湖碧波中金光荡漾,旋即便是消失不见。 此番变故实在太大,双方人马全都始料不及,本以为二人法宝重器总要多时才能见个上下,不料不过数个回合,两人俱都受了重伤,张入云一面,早有红莲飞身来救,玉音一面却是雨惊雷身形最快,长袖拂出便是一道青光围裹了玉音将其托在空中,再往看时,就见她胸口心尖要害正印了自己法钻,直入肉有三寸有余,受了关及性命的重伤。而回眼看望,张入云一条右臂也是断的做了数节,如绳线一般挂在肩下,也是一样口吐鲜血可到底无性命之忧。 双方人马都是第一时间救治伤者,张入云有百草灵丹自不必说,雨惊雷见玉音性命危在旦夕,眉间略有皱动,便自怀里掏出一玉瓶,稍时便在掌中倒下一团碧青色的药粉,一道真气呼出便欲将那药粉吹入玉音七窍救其性命。不料玉音见状,一声冷笑右掌抬起,只一召竟将那青粉收拢在掌中,指间弹处却又将那粉末送回雨惊雷手里。 见玉音这般性作,雨掌门急声道:“玉音师妹!到了此刻你还与我斗什么气,你伤势极重,又被你法宝自伤,内外都受了重创,再若强撑,便是兵解也要折损多年道力,你我终是一门同进,何苦如此?” 玉音师太轻笑道:“掌门师兄,我脾性倔强又不是一日,你即能得了掌门位职怎还看不透我为人!何况那贞木散稀罕的很,我又不是门中要紧人物,就不劳师兄费心了!”雨惊雷当年本与玉音是同门中奇秀,若不为玉音当年性情大变掌门之位怕还轮不到自己,见师妹临危时刻还在强与自己斗口,其实却为自己方才将贞木散掏出时略有些犹豫在制气,当时哭笑不得,想着派中只毒龙与其交好,为相劝她赶紧示意已在一旁的毒龙师太上前进言。 不想玉音师太却一丝也不将毒龙师太言语放在眼里,有心说话却为伤势沉重口不能言,当下柳眉一竖硬将舌尖咬破,一时脸色大转红润,这才挣扎了身子,举手将掌中紫玉拐交与毒龙师太道:“师姐,这万象缺月拐便送了你吧,花影这丫头是不中用了,我洞中丹药也一并送了你,只望你看在我情谊上将我丹炉下自译的经解十三篇待异日交与花影手里。哼!本门中只有你与我交厚,不是师妹我不欲再多留些物事与你,只为你两个徒儿不长进,纵得了我宝物,日后只怕也是为你多惹事端!” 毒龙师太与她百年同门相交一场,虽是自己师妹平日待自己也是冷冷的,但眼看其今日地步,纵是老师太素来性硬,此刻也是眉头深蹙,将心早化的软了,当时哀声道:“师妹,我知道你性高,可如今又不是不得解救,掌门师兄有心用贞木散施救,依你道行,不过几年功夫便能回复而已!” 玉音哼声一笑道:“不用了,我近百年修为却难敌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少年后进,这是天在欺我,不是我不自救,我这一世修行到此也该有个了结,素性弃了这一世,受人恩惠苟延残喘到底不是我玉音的行径!”说话间斩钉截铁也不待毒龙师太回答,便又高声相唤汪剑秋。待峨嵋众人行的近前,老师太这才始露哀色,叹了口气道:“汪师弟,你我也是相识百年,今有事托你,就不知这句师弟叫得当不当?” 汪剑秋见玉音声息甚悲,想她平日气性,当年人物,心中不由也自悲凉,赶忙答道:“师姐当年风采均是我一众同门后进中最为称羡的,今有事相托哪有不承应的道理。师姐只管开口,我汪剑秋一力承担下来就是。” 听得这句话玉音声音更悲,只哀声道:“同辈之中就以你是个正人,当年虽鲁直些,如今却是最为长进。只是你也为一身正气拖累,受了几十年的委屈,我知道雷音洞一役有些对不住你,只是我性气如此,事到临头却也顾不得了。”汪剑秋知道玉音心性,能将话说到这一地步便已是平生未有的事了,当时连连应喏,只道不必挂怀。再见玉音将伤恙剑提起,同时又硬将胸间法印扯下,不顾创口血水泉涌而出,当时付与汪剑秋道:“这口伤恙剑与翠筠冷香钻只请你日后将其交给我徒儿姚花影,再对她说,若指望她与我报仇自不用了,只望她自此后正经修行不要再如她师傅一般人前落败受人折辱,便是拜在我门下一场,听与不听只请她自便,汪师弟只将话带到即好!” 汪剑秋闻言眉间微皱,可这是玉音遗愿,也只得应承了下来。而远在一边的艳娘听了,却亦是眉间皱动,知有这一句话带到,姚花影终此一生不与张入云为敌便已是幸事,若两人有缘再见,只怕亦属妄想。正在佳人思谋间,却听得玉音又施解体**,逞动精神相唤张入云。少年人伤势不如她重,闻声却是挣扎着向老师太走去。 见张入云近身,玉音道:“有几句话想和你这恶贼说,不然好不快活!” 张入云笑道:“我也是一样!” 玉音哼笑道:“如何?今番胜了我,可觉得身心大快,终得扬眉吐气,扫却前愁!” 少年人垂目摇首答道:“没有的事!到如今我只觉得你很可怜,死去的人都已死了,纵杀了你也救不回来,可是不杀你又不显人间公理教人心郁难平,如今你垂危在际,只是一团行将腐朽的尸体而已,对我来说除了触景生悲,哪有一些开心的道理!” 玉音冷声回道:“骂得好!如今日你被我打死,我也一样是这个心境!” 张入云笑道:“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玉音疑问道。 张入云道:“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若被你打败危在旦夕,只会一意求生为下次再来与你斗过,盖因我有一身冤屈,终想伸的一口怨气。而你此时被我打的重伤,却已是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则为的是你早是一堆枯骨,活在世上早如死了一般。两厢正邪相较差的何止千里,不可做一回事计较的!” 玉音寒气道:“想不到我临终时分还要受你这贼人教训,当真胜王败寇不屑说了。我如今唤你来只为我知道香丘此时已然转生。” 张入云惊道:“你怎知香丘已经转生?” 玉音闻声冷笑,只不答他,又道:“当日我本不想要取香丘性命,都是你一众人逼我出手!其后我采炼灵药,结庐炼丹,不料三年不得丹成。”说到这里玉音亦叹道:“也是我心生杂念,不能摒弃人情的缘故吧!即到了如今地步,非得大乘仙术者不能追返,索性便告与你丹炉所在处,也算是对你这多年隐忍,苦行修行的奖赏,不过若是让你取的太易,我又不舒意,我只告诉你鄂拉山绵延数百里,你有本事只管去寻吧!”

第六十回 纵有无穷路 不负有心人 (拾贰) 第六十回纵有无穷路不负有心人(拾贰) 张入云不料玉音在临危之际竟会开的善心,说出自己丹炉所在,虽有些不信,但再见素日高高在上的她到了此时也能如此,思绪翻滚,却是五味杂陈,艳娘在旁见了讥笑道:“你不要以为是她发了善心,这老尼姑两腿一蹬,炉火无人照看,迟早为妖物外人厮夺,若是日后成了妖孽这笔账可还要算在她的功劳薄上。她崆峒派家里又是不安分,你没见嫡亲的师姐只留了一副拐杖,其余重宝却还要借峨嵋汪老爷子手授于自己徒儿。几番算计她实在是走了最省心的一条路,你只将人往好处想,自然不能体会她的心事!再说她此刻失势,我四人不辞辛苦走了这一趟,她不将香丘灵胆交出,你我又怎得会放过她!这老尼姑到此刻还有这般精神机智,反是更要提防些的好!” 艳娘这番话说的人人尽皆听到,玉音闻言更是目放精光,眼光移动注于艳娘,开口道:“这位娘子又是哪家人物?” 艳娘笑答道:“我姓夏,至于别的却犯不着和你这行将就死的老尼姑说!” 玉音闻声并不见怒,反与张入云冷声道:“你如今越走越远,竟与这般**邪祟的妖女为伍,依我看再过不得多时必遭恶报!” 张入云听玉音大骂艳娘,心上气恼正待开口,艳娘已抢声道:“若早与我这般不堪的妖女为伍,张入云怕也不会受你过往那多好处。你这秃毒只是顷刻间的性命何苦与我斗口,我不比别人心善,可当心我在你尸解之后取了你的残魂收炼永为我阶下恶鬼!”她这话语太毒,毒龙、雨惊雷还在近前,纵是平日里有些闲隙却如何能容她一介妖女这般放厮,闻声眼都红了,只怒视于她,却不料艳娘一丝不惧,其后红莲见义姐为众人敌视,她是只问自家人安危不管他人死活的,当时便将宝甲抖的痛红,瞬时里剑拔弩张竟得与崆峒人物对峙。 汪剑秋见双方又再争闹,为防两面人物再相交恶,正欲开口,不想一旁伽难师太却已抢说道:“玉音师姐,今日事难分众家对错,依我之见还是留待异日结果,师姐现在肉身难保为防功力损伤太过,伽难正与日前新制一口‘琴润’,尚幸还未曾运用,不如就由师妹我送师姐一程!” 玉音不料伽难师太与自己曾无交情,却愿用自己新祭炼飞剑为自己兵解,她峨嵋教下剑光最为纯正,此时又未沾过血刃,与修道人士兵解防碍最小,有心如此实是舍下自己好大一桩益处。可她向来人见人强,不欲欠人恩义,当下只谢道:“多谢师姐好意,只是我玉音自有我玉音的去处,还是不劳师姐盛情了!”说完眼顾四周,尽览众人眉目生相,即刻再不做犹豫,举起右掌忽得天灵重重击,就见得颅顶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旋又泛动起一层赤火,待张入云眼落处,就见云头已然落定一身形不过盈尺通身透明的小玉音师太,眉发眼首无不清晰可显,足可见其平日功行深厚,一时驻在空中,仍入平日一般的倨傲,当下略与崆峒、峨嵋两派长老略一还礼,便起身往西方飞去,间中遁光迅速与张入云日前见过的元魄出窍一无凭依的举止完全迥异。 艳娘见玉音自震天灵,一身修行却还能留得大半,知若待异日修行精进只怕对二云观还有妨碍,终究忍不住开口道:“不如趁此刻这尼姑失势,拦在前头结果了她,终好过她异日再来寻仇,却陷你什么香丘妹妹与险中来的好。” 张入云眼观玉音遁光所行的方向正在发怔,闻艳娘话知是为自己好,当时婉言拒绝道:“还是不用了,玉音伤了香丘性命,到底后为石仙长救治转身,我将其追了性命打落道行,这一节已可相抵,至于丹炉所在玉音也已在事前告之,欠债还钱已然了了账,还是就此罢手的好!” 艳娘冷笑道:“你倒好说话,若说欠债还钱却也不加一些利息,何况这老尼姑口说无凭,你也就能信的过?” 张入云摇首答道:“这你不会明白的,玉音为人虽说奸恶,但却不会在人前说谎的!”一句话说的艳娘连声冷笑,但她知张入云性情,到底没再开口。 到此地步,三方人马都颇尴尬,汪剑秋身为外人起先告辞,张入云素来最为敬重的就是这位峨嵋奇人,连忙进身拜见。汪剑秋见状早将其扶起,回顾其身后弟妹一番后,皱眉之际又和声道:“几年不见你这孩子颇多进境,实不曾叫我失望,只是你与玉音这段公案今日即已了结,日后你二家还望财勿生闲隙的好,这也是我一点苦心,还望你多多思量!”少年人闻命自是迭口称是,汪剑秋再将艳娘诸人一番打量,到口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就此拂袖而去,张入云知他对自己与妖人为伍多有些微辞,也不敢强留,只得恭身相送。 其余众小见长老们面色挂霜,自也不敢多说,只略道了些问候便也起身上路,至于伽难师太师徒更是恨他,连看都没看便驾了剑光遁走。正在张入云颇尴尬时,却见远处青光忽然折返了回来,顿在身前正是叶秋儿,还没等他回过意,女子已然举了腰间紫炎剑开口骂道:“好好一口宝剑却自此失了主人,你这恶贼只管还我师姐来!” 她这话说的人好些疑问,艳娘百伶百俐的一个人自是听出其中意思,当时便侧首看了看张入云,再又回转看了看叶秋儿,为对面峨嵋女弟子觉察,心中有心即时又骂道:“你这妖女看我做什么?这傻子都是被你们带坏了去所以才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艳娘何等人物岂能在人前受气,当即冷笑道:“难为姑娘你眼光深湛,一眼即看出我是妖女,可你眼前这位爷也不是什么善人,他此刻盖为群妖首领,若说妖气只怕比我还胜三分,倒是难为我被他拐带,事事要听命于他,你若爱惜他还请命他日后不要再管顾我,倒是两家都好,少些负累!”果然一句话听得叶秋儿更气,她也是年纪长了,知道话语轻重,当时也不和艳娘斗口,只将一双俊眼,罩定在张入云身上。 少年人见二女斗口,他又为今日一战玉音自残心甚迷茫,也不曾深思只沉声与叶秋儿道:“沈师姐一事我也甚为愧疚,即致的如此地步,日后我定寻遍三山五岳也要找到其人,劝其重返峨嵋以稍赎我一番罪过!”如此叫过叶秋儿也没了话说,当时拔动身形,只丢了一句话道:“如此就看你的能耐,就怕你口不对心,一句话将人搪塞!” 艳娘不忿她相骂自己,眼观其剑光远去,亦骂道:“这臭丫头竟敢骂我,日后不让她见个厉害,却当我是容易欺负的一般。” 张入云见她与叶秋儿生了闲隙,连忙开口劝慰道:“叶姑娘只是为了她师姐失踪心焦,一时心急而已,你何苦就为人家一句话便结了仇怨。” 艳娘哼声道:“我是什么为人你难道忘了不曾?伤人害物只是一念间的事儿,何须要有什么理由!更何况这丫头无理,日后更是饶她不得!”张入云见艳娘发了怒,知说不动她,无奈只得日后暗地留意,不遇大事再不放得艳娘远离自己身前,却不知正中了佳人这一句话的圈套。 一待峨嵋人物去了,张入云一行自也欲开跋,行前少不得与雨惊雷略打个揖首。不料雨掌门却是大怒道:“张入云!你今日伤了玉音师妹性命,终日与我崆峒结了不解深仇,异日江湖行走只管带好你弟子门人,且小心遭得报应。至于嫣然那丫头,你只管带话与她,只教她今生今世莫再落足中原,不然为我觑见必飞剑取其性命!”到了此时此刻,少年人自是无意与他争执,闻声只皱了皱眉,便起身上了路。 等众人起了身,张入云却带领艳娘直飞玉音交待的鄂拉山寻往丹炉,不意连花了十日功夫,其中更有百草穿行山岳地腹却也寻不见炉鼎。艳娘心上不耐讥讽张入云误信人言,反至自己众人山中受累。张入云却不疑玉音欺骗自己,只为玉音临终前一句,知道这丹炉定不是这样容易寻见的,所以只一意的细心留访,他炼就的一身忍心耐性,又过了五六日不得,还并不曾在意,艳娘却无耐性陪他,略思量了一番,便劝张入云求石姥姥相助,香丘此时已是其弟子,按理无论如何老人也是不会见拒的。 张入云闻言也觉艳娘说的有理,何况老人与绿孩儿都是异类修身能偿大道的老前辈,正可谓艳娘三人的榜样,一同前往拜见,以老人风范当可收敛三人心性。一时主意打定少年人便携了姐弟三人起身,好在纤微洞离此倒不甚远,四人遁光迅速,不过个把时辰便到了地头,守山的雪狮依然看护在树洞外,只不过这一次来四人遁光炫耀已被雪狮看清来人是谁,自然未显法相,只连忙上来相迎。它本是巡海神兽,当时与红莲一遇两人都有些惊异,各自存了些小心,至于百草更是怕他,早躲在张入云身后,独艳娘心细知这畜牲本事甚大,为以后进身有心贿赂它,却从怀里取了两粒浮云子新炼的霞露丹丢于它。雪狮子修行精深,这两年来更拜在石姥姥门下早不动血食,这般的灵丹异草更是它最爱,这牲畜本就贪小,得艳娘灵丹滋补立时便将其视作亲人一样,当先开路也不待张入云开口便捣蒜似的敲起槐树树身起来。 不想这一回绿孩儿来的甚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开了树身显在众人身前,一如往常一样呆呆愣愣的也不说话便引了众人前行,只是他与百草同属草木进身,气理相近,却是伸了小手一把拐住了他,百草平时最是怕人,可此刻二人将身一触却觉通体舒坦,竟是首次不见惊惧,随也挽了绿孩儿的手掌起身相随。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壹)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壹) 绿孩儿平日面无表情,喜形不露于色,今见百草却难得面上显了一丝笑容,招待众人进了洞中后,张入云等才知石姥姥竟不在洞中,一时绿孩儿指动门下子孙早捧了仙果甘露招待,张入云知他虽是个孩童模样,其功行却与石姥姥只在伯仲之间,更为他当日赠了香丘灵涎果心上感激,当下一行一动甚是恭敬。未想到红莲与艳娘自进了树里乾坤后却是举止大方,一丝不曾见外,见有珍品果露自是开动,只是艳娘举止潇洒淑静不比红莲一张红唇上下翻动只管大嚼,倒让其兄甚觉不好意思。 好在绿孩儿极是随和,见红莲口阔,却是招呼的儿孙将个珍肴迭价的端了上来,艳娘食量有些不过略进了一些便止了口,红莲却是直嚼了一个时辰方才酒足饭饱住了口。见她小肚子高高笼起,艳娘忍不过指了好一番讥笑,说的红莲不好意思,只倒在艳娘怀里拿头撞她。不想绿孩儿只当她二人恼了,忙又命人捧来一盏碧油油的绿茶递于红莲。 红莲见了不解,但贪那茶色炫丽,她虽性高却也不是不识好歹,有前辈赐良茶自然是一饮而尽,不想那茶倒不是什么大补身体的仙茶,就见得一盏茶汁入腹,红莲肚子里便如煮开了沸水一般,好将众人吓了一跳,正在惊异间,又见她本是塞满食物的小腹转眼间便消减下去作了平日模样,而同时绿孩儿又命人上了果品招待红莲进膳,原来那茶仅是用来消食之物,绿孩儿神智呆顽见红莲被艳娘便笑,只当她肚腹消减下去二人便能和好,故尔多此一举。 正在众人平白过来莞尔之际,厅外传来声响,张入云耳力非凡已得晓石仙姥回归,连忙离了座恭身起迎,艳娘等见他如此,少不得忙也立身相迎。转眼间便见石姥姥手里捧了一件红衣包进了迎客厅内,当时见了张入云,便笑了开口道:“前番你来的不巧,前日却又来的很巧,我刚将香儿从善娘家中引来,可见你二人一场缘份实比旁人不同。” 张入云闻得老人掌中婴儿便是香丘转世,即时眼睛红了,正待上前近观其转身相貌,不料石姥姥却皱眉阻道:“还请公子止步,不瞒公子,你近来大犯嗔痴一身杀气甚重,香儿此刻刚成阳体若为公子多相沾染只怕妨碍她异日气性,事关这孩子一生,恕老身不得不小心留意。”张入云闻言自是失望,可到底石姥姥话理要紧,不得不停了脚步。 绿孩儿在旁见少年人面色难过,却走到石姥姥身前低声细语了几句,老人闻言皱眉,略作思索又看了看一旁百草,到底摇首笑道:“都是你惹得麻烦事,你自是她长师傅,如今就由你发付如何?只是日后可要耽误你好些功课,异日可莫怪我再多口!”绿孩儿闻言忙点了点头,遂送老人怀里小心将小香丘接过,再又招了小手把百草唤进身前。一时也不待百草反应便将婴儿交在他手里,如此一来却把个百草惊得险些跳了起来,他本就胆小,初生婴儿更是颈骨还未生硬,抱在怀里始得要两手小心翼翼左右护持,安得让他不怕。正待还于绿孩儿,不料那婴儿自入怀内却是满腹的沁香,百草本是草木中的精灵,焉有不知小香丘生具得异赋,竟与自己生理极为相合的道理,当时两人灵气联在一线,不但百草浑身舒爽,便是婴儿也感身上受用,一些儿不曾哭闹稳稳当当的卧在其怀里闭目熟睡。 石姥姥见百草果然与张入云兄妹三人气理不同这才放了心,又与少年人解释道:“你兄妹几人中除百草一人外,余者都是煞气深重,香丘此刻初生乃是纯阳之体与之会面极有防碍,如今得百草护持,灵气相合倒可容你一观,只是还不可看的久了,要紧!要紧!” 张入云得了这一句话,心上欢喜连忙上前隔了百草怀抱探望,就见婴儿一身玉润,稍一近身便亦如当年一般一团沁香,一张小脸只如粉琢玉砌一般,眉间更有天生一记朱印,莹光掩蕴大不寻常,张入云虽不知是何缘故,只是想着其两位师傅是何须样人,如此异像但也不难解释,可是细观小香丘相貌倒与当年大不一样,只眉眼间一些娇气有些仿佛,少年人不解,当时便回首相视石仙长,满面疑问。 石姥姥见状解释道:“香儿前世多经劫难,此一番转世我与绿道友商量合计,只为她成人后修行顺利故做了好些夺天地造化的行举,张公子此时修行还浅或还不能深解,待异日修持精深些便可知道其中缘故,要知这一行一相好些关乎异日遭遇呢!” 少年人闻言虽不深解,但也多少晓得些其中道理,便不再言语,只是想着香丘娇俏身形今日却落得这般结果,心上亦喜亦哀,其中滋味实不足为外人体会,一时情盛,想也不想便将右掌中乾坤镯取下欲放在婴儿襁褓中,却又想起此物与自己常相接近,怕也沾得好些杀气,当下便改了主意又递于石姥姥道:“香丘今日这般造化直让弟子内愧无地,此乾坤镯多少也算得件宝物,还望前辈异日交于她做个护身法宝,也算弟子一点心意。” 石姥姥知此是昆仑重宝,落在张入云手里正堪大用,何况此物与混天绫合用威力还能见长,为此连忙拒绝道:“这如何能成,此物是你防身至宝,混天绫你今日还不能妥善运用,乾坤镯实是你最得意的法器呢!” 张入云苦笑道:“前辈不用多言了,再怎么说也只是件物器,无论如何也抵不得当日鲜活一条人命,弟子向不以宝物为念,不然当年也不会相赠萧姐姐藏龙宝剑了,这只是我对香丘一些心意,真若换了旁物倒不心了!” 石姥姥知张入云倔强,当时不好拒绝只得勉强取在手里,稍一验视便见那金镯透体射出一寸来长针尖也似的赤芒,不留神间更有金光如水银般与镯上流溢,端地是玄门重宝比不得寻常,即是以她年长功高也不由得连连夸赞,终将其收入怀里。待红莲与艳娘上前也将略作打量后,百草旋如脱了难一般欲将婴儿还与其师,不想香丘得百草灵气身上受用,一时二人分开身体感应,反在绿孩儿怀里哭了起来,声音清脆倒把张入云吓了一跳。石老人见状笑与百草道:“如此说来你二人倒是有些缘份,她得你灵气薰染很是安怡,这孩子在其母亲家里连哭了三日虽得我灵丹哺喂却还是有些受累了,若得在你怀里熟睡一晚,怕是得的好处更多,还请你能多分劳些吧!” 百草闻言虽有些尴尬,但他也实爱香丘生的俊美,又闻得老人道香丘哭累了三日忙与她真阴受损。一时眨了眨眼睛,耸动鼻子当即便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却是一团青雾沾得婴儿一头一脸。见此张入云自是吓了一大跳,忙待上前看护,早被艳娘在旁拉住道:“你这人眼界怎么这般低,你这弟弟生来小气,平日里你有个三灾五难的都不舍施精元来救治,今番却爱这丫头出手这般大方,难不成改了性不成!”张入云一被提醒忙再细看时便见空中青雾当时已为婴儿眼耳口鼻七窍吸进体内,本是新生婴儿眼光未开,眼皮尚在紧闭,此一刻却忽得睁了双眼,即时点漆一般的明眸晚射得数尺毫光,险些耀晕了百草眼睛。 正在百草左右不及臂上摇晃,早有石老人移形换步一把将香丘收在怀里,同时又谢道:“多谢参君施舍精元,得君这一口仙气香儿可早三年与我和绿道友二人进身修道呢!”至此香丘已打了吹欠醒了过来,张开小手便索姥姥搂抱,且身骨硬朗许多已可转首巡视众人,其中更在见了张入云后面上露了笑意一样的索他搂抱,被石老人看出不妥便吩咐门下将洞外雪狮寻来,一时雪狮隐了法相前来,香丘一眼认出眉开眼笑,只乱抓其头颈间的鬃毛更要骑了它乱走,如此才被绿孩儿引入后堂始忘了与张入云亲近。见香丘走了,石姥姥又重引众人落座,张入云心上哀痛不欲再谈起香丘,略一思量便从怀里取出夜精石向其指教。 未想石老人自见了夜精石便是满面的疑惑,直将眉深皱了好一番这才自少年手中取过了黑石,教少年人大吃一惊的却是本在自己手中好好的精石此刻落于老人手中旋却了百般变化,先时赤光冲天直将老人的手烧了个漆黑,可不料石姥姥道法高深,不过片刻功夫不但将火光压落,掌上焦黑处也只扬起一层灰屑,至时又复了往日玉一般的晶润。再见精石又作了灰白,老人手掌旋又附了一层寒冰,稍时竟将手臂也冻的青了,此一回合取时甚久待一炷香功夫后老人才占了上风将个精石重化了原质,仍是鬼母体内一段白骨。可再往下老人无论怎生行法白骨亦是如旧,时间一久反越法明润起来。到此刻石老人这才罢了手,当时叹了口气道:“好厉害的人物,不想这与公子缠身的害器以老身法力竟解不得,如此想来公子日后怕还有好些麻烦呢!” 张入云见以石姥姥本领还不能制鬼母,心中惊骇,忙乱中只道:“前辈不是曾道弟子异日该无劫难了吗?怎地还会这许多麻烦?” 老人闻言摇首答道:“老身推度只是依自己道法而论,过去未来事因缘术定该当如此,只是那妖魔年久根深,几堪天地造化,这般人物已经三灾便是天庭也不能管顾的到,却不是可推研度算的到的!” 张入云不料鬼母竟有这般神通,赶忙再问:“就不知这鬼母到底是何样人物,却有这般道行!”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贰)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贰) 石姥姥笑道:“这可说不得,这般凶物若一提名姓道破了天机绝是闻风即止,我等不能制她还是趋避些的好!公子若真要理个明白,只往叶法善猜度张果来历上想就是了!” 张果是开天辟地白蝙蝠这个故事,张入云幼年相道自是知道的,可其中典故及于叶法善这样的故事则限于识阅不多并不清楚,艳娘见他面露迷茫便晓得他肚里货太少,当时耻笑了一声,却与石姥姥笑道:“我看石仙姑话里有些虚头,听您语气并不真像是怕鬼母的样子!” 石姥姥亦笑道:“难有夏妃子礼敬倒让老身惶恐了,真若说怕此了物倒也不能,只是天生的神通广大,我与绿道友又不是好杀劫的,无味与之争较,夏妃此言则是为你云龙众兄弟着想,只望还是不要为难老身才好!”艳娘见自己心意为其窥破,面上自是一红,晓得石姥姥为化外仙家,即开了口便绝无改悔的道理,对方神通不是自己能比的,无奈只得罢了此念。 张入云听得两人言语颇多尴尬,当时忙开口询问自己修行又及绿孩儿当年曾允诺自己乙木剑气一说,其后也不遮掩直道自己童身已破不知还当不当得其为绿孩儿洗炼涤身。 石姥姥见说到正事,当时也收了笑容只庄声道:“若以修行,公子此刻总教入了厅院,至于广厦楼宇则少说还差了百年道行。我看公子平时倒能沉得下心,你不是一心要炼了真金而后才寻剑术的吗?此是正经道路,也好日后往精深上打望,至于公子此刻便问剑气一流,老身说句过妄的话,怕还早了些!” 张入云听得面红,答道:“弟子本意也是如此,只是近来有些不能定性,总有一步千里作想,前番又见了佛家金刚**力,自问对方至多也不过是近百年修为却能到这般地步,所以竟沉不下心来!” 石老人闻之,眉间不由皱动了起来,思索一会儿方道:“公子现在也是修行人,即动了此念怕也是难以丢下,你所说峨嵋一干海外仙家则多是累世修积才至今日功果,且佛门法力无边确是讨巧了一些,我知道公子心上记念甚多,即已如此也该当为你谋划一二。” 见老人有言相助,张入云自是大喜过望,连忙施礼相谢,石姥姥一笑作罢复又开言道:“公子此回得了西方真金便是为了完平生第一志愿,算来也是今年修行小辈中难有的人物了,我知道你有心将真金化炼一口奇剑,只是那金髓颇多若反复洗炼抛只以最纯流金化剑以公子此刻纯阳真火怕是难以做到,如我一言,你现下兄弟颇多,各人尽心竭力合炼宝剑则要容易许多,倒时只依个人气性随取能得什么是什么,如此作想倒有些眉目,其后以公子纯阳收藏洗练肉身,估计有个三年座功当可来我洞府为绿道友开化了!当然只此一般的话,宝剑威力不免要打折扣,公子还是要再思量思量!” 不想张入云从没有一人专美的想法,闻言即是大喜道:“如此最好,照前辈所见若以此行事,不知晚辈一人,便是众兄弟姐妹都能分润,所谓炼剑只是我平生志愿,能炼成自是最好,何况还有各人自取只看机缘心性的话呢!” 石姥姥点首道:“不料张公子当真随性,又顾兄弟义气,只此一念便是个进身的道理,只怕日后还能有望外之想。即如此,老身也再多句口全凭公子机缘,自来炼剑便需有灵泉,顾少阳玲珑山泉质虽佳终是人间地步,若能得天宫圣水洗炼金髓,则异日成剑威力可增十倍,照公子修行自还是不能得到,但老身看公子这般豁达,但该是个有缘法的,或能成功也不一定!” 张入云不想石姥姥对自己这般期许,说的得心痒难熬连忙问道:“就不是知有什么天水可以炼剑,还请前辈名示?” 老人见素常稳重的张入云此刻也显了些贪色,只笑道:“一为西昆仑瑶池水,是美玉石髓所化若得此水仙剑可多得神通变化;一为北天玄武银河水,是素金之气所化,若得此水飞剑威力则难挡!任取一样都可补公子分化炼剑的缺失,至于何处可得,所谓一步登天,机缘到时行将到手,况且西昆仑哪里有门径可入,北天亦是一样,公子只存留于心,日后若有机缘留意收取就是了,只是任哪一般都不是善舍的,张公子还是先留些防备才好,好在公子这多年南征北战,呵呵,倒不怕这些周折的!”宾主话至此处一笑作罢,再不问炼剑一事,只谈些修行精义,石姥姥本是异类修身自知众人苦处,当下言无不尽一一指点,其中更爱百草、红莲美质,愈加的尽心着力,百草又是难得见一随和的真仙,更是虚心求问,多时里不曾止歇。 如此张入云一众在槐树洞中一连待了数日,朝夕求问很得了些精义,且过得三日后又换了绿孩儿指教百草两人更是莫逆,却是越法没个完,看情形百草不在这洞中待上数月都不能走。张入云心上有事,便与艳娘三人商量自己先行一步,有意寻往故友,好在三人此时与石、绿两位仙长早已熟分,倒不用因张入云离去也一同起身,且百草与红莲正在兴头上倒舍得兄长先走,如此少年人又呆了一日便自动身。 谁知才刚飞出不到十里,却被艳娘从后潜行追上,张入云见了有些头大,只得硬着头皮笑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你也留在洞中,等日后与红莲他们一同回二云观的吗?” 艳娘冷声道:“你瞒得过你这一双天真活泼的弟妹,却如何能瞒得了我?我问你,是不是想一人孤身前往括苍山去救你那位腾娘子?” 见被她猜了个透通,张入云也不遮掩直言称是,又怕艳娘与自己开口说不过她,抢先道:“我也是思量好了的,此一去多有危险,我只一人反而好相机行事,不怕你恼,你如今功行还浅些去了反而不妥,百草良善不能见敌的,又是身据奇草,被妖人窥伺更是可虑,红莲本事倒能去的,可她性情太过火爆到时怕不懂个趋避,而且她宝甲才刚修成还有些不够坚凝完转,此刻正在石、绿两位仙长洞府更该多多求教!” 艳娘听了骂道:“你自作多情什么?我来便是要与你一同前往救人的吗?真是大笑话!”听了这话又让张入云不解,正在疑惑,却见艳娘将四星轮取出丢于他道:“你倒大方,乾坤镯即然送了人,有这四星轮伴身倒也抵得过!”张入云为艳娘心细,感激之下,却又道自己并不擅用法宝,留在身边怕不能运用得当。一句话把个才有些温和的艳娘又惹恼了,当时骂道:“你又不是笨的如猪狗一般的人物,自己不精擅不会下力气学啊!只成天凭莽力打个自在终是个卖力气下作相,看了没得叫人恶心!” 被艳娘这一骂张入云只得将四星轮收了,又欲告辞先行却见艳娘今日分外娇媚,樱桃红绽,玉粳白露,腰身细软如能随风拂动,便连脚底红鞋也是步履香尘,娇俏的不成样子。一时动念竟笑道:“你这般屡次助我,却和当日第一次见面时大不相同呢!” 艳娘被他这一问粉脸上也是一惊,口中却强道:“你想知道?就怕你听不得!实和你说,我平生只爱威武绝伦的男子,你今时虽还差些,我却看好你日后,何况你纯阳我至今也未到手,怎能轻言放弃!” 张入云笑道:“你把我看的太高了,普天下的威武男子多了去了,我与此可还算沾不上边,前番鬼母不就曾说过乾坤教教主天君神威难犯,要我千万不要去寻他的晦气呢!只此一般便比我强!” 艳娘遂皱眉回道:“哪你不会再想法求个进身,量你也算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却只知道说这些丧气话!” 张入云得了这一句话却又笑了,忽然出其不意行前一步,一时垂首竟在艳娘如坠了珠玉一般的耳垂下轻轻笑道:“如此看来,你还是向着我一面的呢!”待收回身时,终忍不住艳娘领口下笼香淬玉,鼻间探动已取了佳人玉项间一缕奇香。如此变故倒把平日里占足上风的艳娘弄的羞惭了,正待喝骂,却见男子已在笑声中拔云而去,空留下艳娘抵着玉颈,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说张入云自方才一番放肆长笑而走,面上虽有些惶恐,但心底却不自禁的长舒了一口气。他多年禁欲,本已修炼得一念不生,可自被艳娘破了童体尝了人间男女大欲的滋味,终日却又要回头与**挣持,尤其在艳娘面前更是难挡难禁,刚才一点举动正偿了平日夙缘,又见艳娘为自己羞的惭了,心上着实快活。可也只能到此为止,再往下就怕自己也不能禁受的住,又做出糊涂事来。意气风发间脚下急云走的越法快了,可心念间一番绸缪也自生了些主意。 少年人遁光迅速,不过两个时辰便渐行至括苍山脚下,看看还有三五百里,忽又想起艳娘交与自己的四星轮实在不懂运用,即然一心前往乾坤教重地救隐娘自然该全力全策才是,想到这里终按下云头,寻了一处僻静所在便将四星轮取出,照浮云子往日救自己的仙术御炼四星轮。 这摩合四星轮本是参漏大师防身宝物,威力只在那一颗定海神珠之下,本来这般宝器以张入云修行资质还不能妥善运用。可好在参漏大师后转投佛门修持,这四星轮内藏佛法教化上有四字真言,遇敌时只心中默念自有效用,且张入云本欲佛家有缘,当日东海神僧欢喜佛**自己也习了一二,倒有些门径,当日少年人举动了一下午便已十分熟悉,自负以此处护身已得了七八分威力,所差着只是用四星轮收取别人宝物而已。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参)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参) 至夜张入云正欲趁夜色探往括苍山虚实,未想才刚起了云头,便听得东方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尖锐声,张入云多年修行已能分辨出是法力极高强的人物自空中飞渡,不然不能这般细巧。果然还不待他抬头细看,就见三红一白四道细线向自己来路射来,当真是浮空若电,快到不可思议。少年人不知来的是何等人物,连忙潜匿行迹留心观察。 待他潜入山林抬头仰望时,当先三道红线已被后追的白光追上,就见一个金花四散,后一人拍出太乙神雷便将先形三人阻住,看雷光却是个正教门下,至于前三人则是法术神奇带些妖气,见金雷闪动即时有一人带出一抹红云将个夜空布了个一半,晃眼造就,如此神异叫个张入云看的心上委实叹服。不想那后追白光金雷威力无比,一闯入红云虽被密云缠裹制住,竟也是冲出十余丈深远才得惊爆,再见银光惊显,又被追者放出一道剑光,那剑光威力无比只一出手便将满天红云照拂了淡了六七分,再一个呼啸与空中浮渡,显一些阻滞当场便将那施红云的人物透胸刺穿,遂有剑光一个缠绕可怜那人便被削成了肉屑,碎肉散了个无数。 张入云见后一人手辣,正在皱眉,不料心头一个警醒,忽地查觉那被剑光击中散落的残云竟有剧毒,少年人修炼至今又占隐娘本命元蛊已是百毒不侵,可值此际仍觉得心浮气燥喉头如中炭火,这才是他嗅动的残雾一星半点,那红云毒之深猛可想而知。为此他赶紧潜身往山下栽出数十丈先避锋芒,同时运动真气欲将一星残毒逼出体外,无如那毒竟似活物随动气血便往丹田钻下,端地的歹毒无比,张入云只运了九成功力将个背脊铺湿了一层这才将余毒逼出,一时吐了吐舌头暗称侥幸,抬头再望空中妖人心头早是恼怒到了十分。 而此刻剩余的二妖人纷纷祭炼赤练一般的妖刀与追者相斗,不上两个回合便纷纷为剑光绞碎,到的最后眼看命在旦夕,其中一妖见实在无力与敌人相抗,冒死自怀中取出一物事,却是玉光皎洁,当时提在手里大了胆子往追逼自己的剑光迎去,正想着九死一生。不料银光与玉光相接,竟听得空中立起一个无音神雷,追者剑光立时被逼的退避,妖人手中玉光居然生的九朵金莲,将个午夜黑天直耀了和白昼一班。追者为宝光逼迫,震身退出百丈开外,那擎了玉光的二妖人溜滑的厉害,见机立时乘了红云往南面飞走,顷刻去了个没影。到此刻张入云才看清追杀二妖人的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青人,只是不知怎地以自己目力竟看不透个对方仔细,有心上前,可心里又不知此人是友是敌,自己还有重任在身不愿过多手尾。 那后追少年见被二妖人走了,脸上嗔怒,提步便欲追赶,正当起行却见山谷中花草树木在此当儿已被毒云伤损子大半,不由起了仁心,将手一招但见一道银光乍现,如青龙汲水一般,便将那漫山残云于顷刻间收了个干净,最后竟成了一粒赤霞隐耀的红珠,滴溜溜于少年掌中滚动,复被他藏入怀中。再待他动身时似有查觉张入云于林间隐伏,起先面生嗔色,又转眼间便释了怀,一声清笑便往妖人遁迹方向去了。 到的此刻张入云方松了口气,方才四人一方大战他看了清楚,如论功力自己怕连一个也及不上,他此来为的是救人,不想还未到的地头便被一场无端的争斗折了锐气,再往后怕还不只于此,想到这里张入云心气竟有些馁了。可他也是百炼成钢的人物,只此一念才刚升起,便旋又被打灭了,当下取笑自己道:“万事若只留下便宜的给自己做,哪世上也没难事了,任他乾坤教怎样藏龙卧虎,如今我张入云到了此地定要见识个厉害,过往种种险难也是一点点熬过来的,今番就是舍了这一身道行也要将隐娘救出,方显男儿本色!” 轻笑间,少年人雄心再起,拔动了身行便往括苍山飞去,三五百里的路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未料到张入云满心希望往括苍山一探,当时起在云头远远的却瞧见了诺大的一座括苍山竟被百里彩云封裹了个通透,纵是少年人神目也瞧不得云雾中丈余进深。张入云见了知道那彩云定是如百花谷的万里起云烟一般的宝物,可是眼见彩云竟得一座万丈高山遮了个严密,两厢威力又差的不可做道理记。其时夜色又黑,云雾更显深遂,张入云多方打探也不得个门径,穷了一夜功夫也只勉强将个山脚走了一遍,并没窥得什么门径。 无奈张入云只得收拾起死功夫,自此一日便在山脚下寻的简陋山洞住下,日夕刺探山中虚实,只是今回不比往日纤微洞容易,到底括苍山内尽是仇敌,若自己错漏一点显了形迹,此番相救隐娘心思便要再难上十倍,是以张入云每日里越发的不敢大意,小心备至,他本深俱忍心,当时连在山中坐了四十余日几乎将括苍山外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也不见些破绽,有心指望此地是乾坤教重地,该当有妖人往来,可任是他如何小心也是四十余日内不见空中有一丝影迹,只把他急得没了一些脾气。 这一日少年人度算的自己在山脚下足待了四十九日,合了七七之数,张入云也不是只懂呆施功夫的蠢人,想着艳娘时常取笑自己不懂变通,又怕二云观中众兄弟见自己时久不归前来观望,反误了事,当下便欲回观中略告一二,免得众人记挂。想到此胸中一放,无奈只好起身,因于山中五十日困窘,动了口腹之欲,脚步上便往人烟稠密处去了,可是不知怎地张入云行去的方向却是转了南面,盖为他还记挂着日前一场惊斗,有心无心便往了妖人退避的南方去了。 行不过百里,张入云便在一名唤龙溪的小镇落下,先寻了酒店饱餐一顿,后为镇外有一平湖方圆几有百里,岸边种满翠柳,已是初夏天气,湖畔清风徐徐,绿影婆娑,少年人酒后行走其间极是惬意,可行不得百步,张入云忽得查觉湖边莫名多了一名男子,以自己功力也不知对方是何时显身,此是江湖上犯忌的事,张入云又是倍受折难的,自然留了心。 定眼看时却将他吓了一跳,原来那人正是前日追剿三妖的少年,当日不曾将此人看个明白,此刻正阳之下终让张入云睹了真面目。就见那人身量与自己仿佛,一般的沉敛内蕴,举动之间龙行虎步,一样的是个外家高手迹像,遥想当日对方法术却是一样的精奇好让张入云心生相往。最让他吃惊的却是对面人物眉目生气竟与自己有些相似,少年人不知怎地直没来由的对对方生了些好感。 那人见张入云也是一惊,本无一丝表情的面孔也稍稍起了些变化,他守的龙溪湖已不是一日,今为见张入云一身道气方才显了身,待见了对面人也是一般的气宇轩昂,虽不在意自己,但从对面少年气像间却仿佛见了些自己昔日影子,不由也是一番惊异。隐约间心上不安怡起来,但他行事素来不问就由,一时间生了主意便往张入云身前走来。 他这一动不要紧,却将张入云震的心惊,盖为方才来人只是静身而立气质虽佳还看不得个通透,可此时一迈动的脚步,却让张入云看出对方一动一静竟能取自然之道,周游外物竟与其人相比好似失了颜色,湖天一色得有眼前异人行走其间竟仿佛融作一体,却又似被来人尽行遮掩,直分不得是人是景,一无生迹气像可寻,此是正教玄门最上乘的修行功夫,张入云多年修行,盖论起来就只有当日金顶所见的无双少年丈夫与其差相仿佛,余者便是自己最敬重的秦红雪也不能望其相背。 眼见对方向自己行来,少年人竟是第一次人前有些慌了手脚,他是外门出身内功道法不足,一见对面人物内外俱是高强,不自主便是生了遍身力道,无意下已是将对方当做了敌手,欲与对方一较长短,可顷刻之间手心脚底便已起了一层热汗,其人竟被钉在当地,动也不得动,眉间皱动,立地踏足一身劲道已是散出体外,将个身前三丈方圆气息震得如狂云翻滚,好不骇人。 好在来人已查觉张入云内力外劲被自己引动,即时收了自己气息,一时下张入云无了凭依,如抽了筋一般身上鼓勇了半日的劲气无处发泄,险些便将双掌推了出去,可他此时外门内功也已登堂入室可与天下英雄一较短长,虽是千钧一发之间也是抱残元气,双腕一振只在空中一个提拿,同时吞气吐息,足心亦是一探一仰,生生将一身巨力化解于无形。 对面汉子见张入云外门内功这般精纯,虽从不服人,但一眼之下也是神目一凝,舌底不由自主轻吐了个“好”字。待近了人前,只闻他轻笑道:“兄台好精纯的外门功底,直让小弟好生佩服!今日得与相见该是有缘,如不见弃还望见赐名姓,好让小弟海内多得一知己,也不枉我在这平湖畔守了数十日。” 张入云闻他也在湖畔守了数十日,心感自己也是一般,不由便是生了些亲近的心思,当下抱拳也与对方请教,只是此地与括苍山离得甚近,终日多了个心眼没敢说出真名姓,依旧口称自己姓石,能与对方相见更感荣幸。两人气像相仿,一见如故,虽只往一两句功夫,便觉有好些亲近的意思。只是当张入云问起对方姓名时,少年人却是露了难色,一时不语竟是皱了眉眺望平湖半晌。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肆)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肆) 见此张入云知犯了对方忌讳,他生就随性,也不以对方不告姓氏而觉轻慢,当下反为对方开脱道:“白云苍狗,瞬息变幻,天底下有那多不足依凭的事,我与兄台相见便是有缘,执拙名姓倒是小弟的拙陋了,劝兄莫为嗔怪,倒让弟不安了。” 未想那男子此时已是转过头来,改了色笑答道:“石兄太谦和了,适才在下留神平湖偶有疏忽,倒让兄见笑,小弟姓商名暮云,哪里有不敢道名姓的道理!”张入云查颜观色见商暮云遮掩的虽好,但眼神终带了一些郁郁,知对方话里有些虚头,自己当然不便揭穿,只随口问他如何会留意平湖,又为何在这湖畔守了这多日子。商暮云闻言先有些惊讶,后又似想通了些什么,即又笑道:“不想石兄心倒细,如此看来也该有一番缘法,不瞒兄台,此湖底为我追索藏了两个恶人,我为那二人身上藏了秘宝,又不精水性方这多日不曾亲身前往。看石兄气色也是个修道人物,且功候不差,能得兄相助,这事怕是多半能成,事后少不得与君同览宝物,算来也是一场缘份!” 张入云见他语气轻松,就好似与自己拉家常一般,全无一些倚重宝物的念头,可他也是心思深湛,度忖那异宝定是当日妖人御挡商暮云仙剑,生的九朵金莲的奇宝,就不知这般重宝凭什么对方只遇自己一见便答应分润,这般轻巧的事怕是普天下也没处找去,心想自己生来就不是个讨巧行大运的人物,一时踌躇不由不寻问对方个仔细。 商暮云见他有疑问,大笑道:“石兄不用疑心,虽说是件重宝可也就是件器物而已,我看石兄也是个豁达随性的,该不以些许珍宝便记念于心,何况常言道有德者居之,我商暮云也不是什么品性忧良的,能与石兄分办宝物只怕才能成功就手,不让再过的五十日恐也没个结果呢!” 见对方说到这个地步,张入云自是没了言语,至此时商暮云才开解释道:“湖底藏了两个南疆异人,因不受规矩竟从我眼皮底下将一方宝物得了去,这二人都是罪大恶极之辈,杀了也就杀了,只是伏了重宝护持,我竟不能犯他真真可恨,若说逼他二人出水的法子我也不是没有,就是自己空身一个,妖人却是两名,生怕对方行起无赖伎俩到时分头就走,却让我不能分身,那宝物甚是要紧,若被妖人得去,怕不过上几年便为巨患,到时便能制的住他,也伤了无数性命了,今石兄来的正好,你我一人真好一人一个,只兄到时略将妖人阻住,小弟便可得机结果了其性命。” 张入云是见识过妖人毒雾厉害的,虽觉商暮云杀心过重,但对方讲的入情入理也没个指摘处,可他到底心仁仍旧道:“就怕对方罪不至死,还望商兄杀作些杀伐才好!” 商暮云见他有些婆妈心中虽恼,但口里还是附合了他,当下即得了张入云应允便不再犹豫,口中念颂,就手一指,那本是个点波不扬的镜湖便得起一层清波来,时间不大碧绿的湖水竟显了赤色。张入云就不知道其中法术奥妙,也可知湖心下变得炽热起来,可半晌又没见湖中鱼儿被热得翻开肚白浮上水面,有心相探湖水温度,在商暮云面前又有些不好意思。 过得片刻,果有异像,就见湖岸边忽然爬上来一群人物,穿着极古都是张入云不曾见过的服色,当先一个老人满头大汗,面色赤红,气息更是粗重,直三步两跑,引领着儿孙辈急急的投向商暮云身前尽都跪下,口称:“上仙饶命,留我一族性命!” 就见商暮云慢声答道:“你这牲畜不是想与赤摩诘兄弟分润宝物的吗?怎么这会儿功夫又上岸来求我?” 老汉闻言大是惶恐,连忙叩首如捣蒜几将头皮触破,哀声道:“上仙明断,小畜不合贪妄益助妖人实在是死罪,只是罪尚不至连株一族,若上仙不能息雷霆之怒,只将小畜一人屠诛,余下儿郎还请上仙开恩留一条生路!”言罢又是一阵拜伏,身后儿孙见此也是依样施礼,放眼过去甚是壮观,张入云心仁见众人里男女老少皆有,年长的此刻还能禁受,年小的则已是瘫软在地,其中更有数名只十二三的少女,均是生的国色天香,一身上下尽披着世间不曾见过的锦缎,更将幼女装点的明艳照人,几不能逼视,此刻伏在湖堤柳下娇吁呻吟,由不得他不动侧隐之心,可回首看时,却见商暮云左手法诀始终不曾丢开。 正待他开口讨情,却听得商暮云已先开口道:“若论我平日气性你这班畜牲怕是没有一个留活的,今日得有石兄在此,他是个心仁的,且又是名讳里犯了你一众出身,倒叫我不得不放了尔等,只是记好了今日能得活命,全仗石龙兄情面,却不是我有心放纵。”那老丈闻领得是张入云的情,即时磨过身子带领儿孙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倒让张入云好不是意思,他不比商暮云身俱大神通,见之只得单掌平扬,即是便得暖风一道吹拂的众人触体生春,不由自主直了身子,不再拜伏。那一干老小正被商暮云禁咒的厉害,此时得他一记纯阳真气,心胸一阵轻松,旋纷纷趁隙吁气回息稍振精神,可张入云功力有限,不过瞬息功夫真气便已吐尽,由不得又是炙烤难熬,好在商暮云即时也将手中法诀丢开,这一丢不要紧,当时只听得一片响声,那一众老小触了为首老丈皆身后为长的几个儿郎其余尽都累瘫在了湖堤上。 商暮云见此犹不得意,张口骂道:“如今只将你这老儿一门放落实在太过便宜,你一族且换个地方别在这里现眼,我稍时还有计较,速离!再若滞留别怪我又施重手!” 听得这话老丈如得圣旨,虽则离了自家水府好生难作,可总比取了一族性命强,当时忙领了众老小离开,可是受商暮云一番折磨好些儿孙早已是疲惫不堪,行不得路了,无奈老丈只得取了枯柴也似的手臂一人记打在其脑门上,登时里张入云就见眼前一道道精光涌显,那无力年幼的已是化了七八条螭龙遁空飞走。他早想着眼前老少恐是龙子龙孙,不料竟真个被自己猜中,一时见那几个少女也化了无鳞的小龙随风走了,心中也自一阵惊叹。 商暮云见他目注幼龙以为他挡不得龙女美色,在旁戏笑道:“今日如不是这几个小龙女看着可怜,断不能容这老孽龙如此轻松就走!” 张入云知道他是在讥讽自己,只作不解道:“商兄方才所持的可是传闻的禁龙咒吗?不想世上真有如此法术,当真神奇无比,竟以此兄便可驾御神龙,怎地还入不得水府呢!” 商暮云摇头道:“禁龙咒是不假,可是说到驾御这些孽龙却还谈不到,我一番禁咒只能制得它一时,待过后这般龙子就不找我报复也要将怒火发在周遭百姓身上,我虽狂妄却不欲无谓多事,是以借机收手也是不多些手尾。好了,闲话不再多说,赤摩诘见群龙走了此刻只怕已察觉我在湖外,石兄还请与我一旁护持,莫让他难兄难弟走了。 听得妖人是南疆恶教教祖,张入云倒松了一口气,决意不再姑息一意相助商暮云成功。当时他也不再遮掩,平步起在湖畔上方百丈开外,度量以自己快脚,不论是妖人从平湖哪一面脱逃也能追得上。 谁想商暮云真个辣手,见把龙族驱走,便又送了一朵玉莲花入湖底,前后不过盏茶功夫便将那龙溪湖冰冻的几做了个倒扣的冰山。正眼见着最后一点湖水也成了坚冰一刻,就听得湖心一阵山摇,一个惊爆散去无数冰花,便有两道赤影纷赴两面而逃,其势快捷到了极点,纵是张入云也见不得个真切。眼见两人均要逃脱,少年人心急,想也不想便展了经天身法,堵住南逃一妖,瞬时抖动起混天绫将前方百丈拦了个铁桶一样,复又取流星指银盾急砸那妖人。就见得一团赤火射出,与自己盾光正撞在一处,轰的一声,张入云便是倒飞出四五丈开外,耳畔一阵雷鸣竟险些将盾光丢出手去。再厢定睛细看,来人正是赤摩诘本人,张入云正要再上前阻拦,不想对方见了自己却如同见了鬼一样,居然忘了再施动食魂妖刀大声惊叹道:“怎么会是你!这、这怎么可能!” 可他话音未落,却见得一道银光闪动,以赤摩诘妖术竟不得回护,当时被打了个透心凉,一道剑光已自胸口蹿出,待其回过首来则见商暮云民布得千丈罗网将其师弟捕在湖面,正舍了他往自己一面电射而来,赤摩诘见了只自己凶多吉少,一声不吭竟借了方才一剑兵解,瞬时里元魂出窍,空中立时多了三道黑影竟能不约而同向三个方向逃蹿。 商暮云知他练有三尸分,若被走了一星半点日后依样能恢复本来,见其拼了自身元神受创也要挟宝私逃,大笑道:“你当我杀神剑是什么威力!即为我所伤还逃得了一缕残魂吗?”说话间空中剑光也是一分为三组了剑网盘龙也似的向三尸杀来。赤麻诘见状正欲闪身逃走,不料自被对方剑光重创,元神竟虚弱至无力,平日里电光火石一般的飞速,此刻却一点也迈动不开,眼睁睁的见剑光飞来,自己倒身不过才蹿出数丈开外,至此时方至无幸,正要取了怀中玉盒护身,早见商暮云一个刀掌切了个过来,翻腕间即是一道惊啸掌风如好似利刃,妖人三尸俱连哼都未哼一声便作了六截,施即杀神剑剑光擂动,精光大作将个半天也耀成了银色。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伍)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伍) 多时之后才将赤摩诘元神绞作了靡粉,再为商暮云举手一个神雷直打得最后一丝粉屑也作了青烟四散,至此威镇南疆的妖人便这般轻松落得了形神俱灭。张入云在旁见商暮云法力如此高强直将眼睛也瞪的大了,可至此擅未完,又见商暮云收起漫天罗网,同时又将杀神剑祭出,将落在网中赤摩诘师弟也绞了个烟消云散不留一星半点。见他如此辣手,张入云思忖赤摩诘也是一派教祖,多年修行才至今日底步,摇首之际不由一阵轻叹。 一旁商暮云想是查觉出少年人心思,行前笑道:“石兄太过仁慈了,这般可恶的妖人早一日杀了便少害人一日,可恨这贼子仗重宝竟能敌我飞剑,至我多费这多手脚,真真杀了他也不足泄我心中之恨。好在终于服诛,宝物也得收回,来来来,石兄且与我看看这天书宝卷到底有什么灵异!”言动之间,就见他将掌中一方玉匣举起引张入云相看。 张入云本以为只是件玄门至宝,可未想道竟是本上乘经卷,又闻是天书宝卷四字,纵是他平日相惯的大方,此一刻也不由得将身一抖,两眼直勾勾的望着那方玉匣。商暮云见果然将他兴致引逗,亦是笑道:“就不知是个什么宝卷,连我也想知道个究里呢!” 少年人见他也不知究竟,兀自不信,始开声询问,果得商暮云道:“倒不是与石兄开玩笑,当真是不知道个真切,尝闻天书共一十二卷,初一卷记载行兵列阵为人间帝王专用,其余十一卷得一俱可位列仙班,现如今这一卷小弟还真不知道是哪一卷来的。”说完又将玉匣递于张入云道:“俗话说‘一人技短,二人技长’,石兄也请上眼看看,或能瞧出些端地!” 见玉匣近得身前,少年人不由自主便将其取在掌底,未想那方匣竟是滑不溜手,上无一丝纹路,通体就好似一块玉坯,除显得晶莹玉润、玲珑剔透完看不出一些灵异。张入云贵在自知,略相把玩便又交还于商暮云道:“商兄这般高才都瞧不出个究竟,小弟这般后进就更看不出个结果了!只是这玉匣也没个开合处,全不知怎生将它打开?” 商暮云冷声道:“这也就是个道祖做的张智,有道是天书宝卷非玉皇玉旨不能赐,非神女不能开,非有道之士不能得,如不依得有天火烧你,天雷打你,还有邪鬼妖魔伺机相夺,说的神而又神。若事事都依得如,却又怎见四洲四海闹出这多幺魔,又闻得好些盗天书为非作乱的故事?” 张入云闻言明白几分,亦笑道:“如此说来这玉匣不但我无力开,还是开不得,不能开的,小弟自问不是个了道的,怕是无福缘得窥了!” 商暮云恨声骂道:“通通都是放屁!天地间的事说到底都是强而得之,今这块破玉落在我手里岂用不作贱一番的道理,且看看里面都填了些什么枯枝败叶,若不见些灵异我还要笑话一番呢!” 见商暮云口气越说越大心底暗身震惊,只是面上未有显露在旁静观其变,果见商暮云吞罡吐气竟从口内射出一道赤炼,将个玉匣如缠了火链一般摩勒的火星四溅,未几本是一方润玉便做了赤色,可越是烧它也只将石玉烧得越见晶莹,时久并不见变化,至的后来直作了红灯笼一般,红艳艳的照的平湖百尺水深都做了透明水晶一样,将个水中鱼虾尽被照了个通透,奇幻莫测,纵是张入云多年经历也未见过这等异象。 见真火不能得功,商暮云遂将火焰收回,复对张入云道:“我以为这玉总是石土化得,先天终归是个木质,又怕施重手将这匣子斩碎了毁了可惜,不想一口纯阳真火不能成功,如此也说不得只能用飞剑试一试了!”说完伸臂只在背上一取便将先时斩杀赤摩诘的杀神剑摘下,依定势头便欲往那玉匣斩去。 未知张入云见他剑光活跃,通不与平日所见飞剑相类,心上称赞将眼亮反驻在了剑身上。被商暮云发觉却又将手臂放下,回首笑与他道:“如何?小弟这柄剑可有甚不妥当处?”张入云见被他查觉自己惊异,当时不好再隐瞒,便直言道他剑光灵异,自己一时看了心折,谁知商暮云听罢笑道:“能得石兄青眼,当真叫小弟欣慰,只是这剑也是不堪得紧,当日费尽我心思也不得落个圆满,实在是弟资质拙劣不堪造化!” 张入云闻得这剑是商暮云自行祭炼,当时眼前一亮,再闻他又说杀神剑并未修祭的圆满又是心中一凛,不由开口道:“兄长剑光深遂,哪能有不得圆满的道理,小弟一心慕剑至今未得,如兄这口神剑还不堪造化,那入云倒真要收了修剑的心思了!” 商暮云闻言摇首:“话不是这般说的,各人有各人的心性,造剑自然各不相类,我是个没忍性耐力的,安知石兄没有?以小弟看倒是石兄更宜炼剑呢!”后又见张入云目光炯炯只注定自己手中长剑,遂也不待其开口便笑着将宝剑让过与他手里提了。 张入云知商暮云谦逊,待取手将杀神剑握入掌中一丝也不敢大意,果然那剑只三尺,竟是重的不可思议,虽说少年人两臂均有数千斤的气力,可只一入略微持掌,筋肉便皆虬结而起,额角汗水也不由浸了出来。再一展动则见了那剑光虽是银色,可剑丸两端却均负了乌青,他耳目超群,隐约见那剑身上蕴的一血青,内里更似有鬼啸神嚎,纵然张入云素来胆大,晃眼间手臂上汗毛也尽为宝剑所生的寒光激的坚起,心中忐忑,只道这剑如何相看也不是个正经来历。 商暮云见他脸色变幻已猜到其所想,笑着道:“这剑当年未尽火候,为我取了铁坯用石火冰泉锻淬,后又入幽冥界斩了不下千余只恶鬼这才成了今日模样,石兄想是为剑上厉鬼临终前留的怨念冲撞了。呵呵,这剑虽有些成就,但为祭剑却又太过杀戳,血气冲天所以取名杀神,今日想来实在是我当年太过少年顽劣不知深浅的厉害!” 张入云见他话虽如此说,但目光落定却紧紧驻在自己杀神剑上,显是心爱至深的意思。当时忙将宝剑交回。果然商暮云接过,剑交左手翻腕横握,便取右手在剑身上轻轻摸索,目光也转了温柔,实是衷爱的紧。为此张入云笑道:“兄虽谦逊,但看气色却是宝爱此剑非常!” 商暮云摇首道:“你不懂,人情冷暖,计较起来倒是剑实在些,至少在你需要的时候,它时刻都在你身边,不会胆怯也不会退缩,任何时都是如原来一般的刚强,小弟久日厮杀成性,至夜里休息时分还是提剑在手才能睡的踏实些,是以有些不雅相,倒让兄见笑了!”张入云闻他说的人情冷暖,临阵胆怯刚强的话来,自己感同身受,回忆过往凄然间只点了点头,又取眼看那杀神剑上青光,恍惚间倒不觉得那血气有多狰狞了。 见张入云眼神也有些迷茫商暮云又笑道:“我与石兄比剑倒把正经事忘了,且再试试开着破玉,真若再开不了,索性毁了它也是好的!”言罢,也不待张入云回答,便一剑往那玉匣上猛砸了下去,就见得莲花迸溅,金玉二色潮涌瞬时便将商、张裹在莲花阵里,商暮云被玉匣生的金莲逼的不耐,又是一剑下去,就听得一声嘶吟,张入云在旁看的真切,原来是剑身上青影浮动与玉匣莲花拼动,杀神剑又商暮云联为一气助威玉匣时久不能相抗竟绽出来个缺口,当时便有金光便从匣内泄出,打得张入云眼底几不能视物。 见挥剑下去起了效用,商暮云大喜,又待再斩一剑,不想空中一声惊雷便是个车轮般大小的金雷落了下来,为张入云窥见正待示敬,谁知商暮云早有准备,翻腕也是一记掌心雷相迎,打得空中一个惊爆,燃了半天的烟火,惊云耸动,气势千条,本一个静湖也被二雷惊得个翻江蹈海。湖中鱼虾不耐雷声惊扰顿时死了个无数。可事由未完,当先一个天雷落下,转眼便又是连珠一般的神雷打落,商暮云起先也只排掌将太乙神雷击出相敌,至后似有不耐,搅得他恼了,惊啸一声,遂将玉匣往张入云手中一放,大喝声:“石兄稍待!”一个跌足便上了云头,本来玉匣换了人持掌,惊雷便自换了方向,也一一被行上的商暮云挑剑拨落,当时雷霆散遍四野,打坏了无数林木庄稼,看得张入云摇头不止,有心相助可乾坤镯已送了香丘,虽有流星指,但总不够得力,何况手里还多了一个玉匣,自己走哪儿雷声跟到哪儿,也十分不便,只得作罢,尚幸这龙溪湖与小镇还略隔了两三里小路,不然惹出人命,纵是张入云也恨上天庭了。 再说商暮云渐逼渐近,直到了云间便换了气象,一个冲身便即劈出一剑,当头乌云竟被他这一剑之威分了两半,旋又将宝剑祭出直取残云而去,再偶有惊雷落下却运得周身三尺神光抵挡,只击得他火光缠身也伤不了他,可只一时那残云便为其杀神剑搅得散落不堪,遂又被商暮云双掌擂动聚起了斗大的青雷,当时放出将个漫天残云打了个干干净净。张入云耳闻天空有神风呼啸,抬头相看时,就见一道狂风掩了数道青云电射一般的向九天遁走了。至此商暮云才仰天惊啸,收了剑光往地面投来。 等走得近了,张入云见他一身衣裳已烧焦过半,忙道声辛苦,倒将自己长衣解下递于他遮身,二人身量差不多,虽是商暮云高得一二寸也能将就的过,商暮云从不肯受人恩惠,可见张入云举止自然,未有一些作色,眉间一蹙便也接在手里。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陆)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陆) 待张入云询问起来,商暮云才笑道:“说这破石头是宝贝,果然我要强开取了看,便有雷部诸神前来阻扰,惹得我恼了将其逐走。只是怕事还没完,所以还是早些取来看了,免再多手脚。”张入云听得说的玄虚,不知其中深浅,脸色不由有些犹豫,被商暮云见了笑道:“石兄想是有些惊怕了,其实神仙也是凡人做,归根到底也只是力之强弱而已,也不见得他行的便是义举,我二人则是恶行。纵是势大些也不过和那人间恶势力一般,石兄是个闲游自在的,只往这一层上想便能释然了!” 张入云本就是个乖张性子,闻商暮云说的投了性情,当时也笑道:“小弟与暮云想到一处去了,只是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按说天雷难犯,雷部众神怎就这般容易走了,倒让小弟觉得事有蹊跷!” 商暮云知张入云说的婉转,意似却是不意雷神怎会如此不堪敌不得自己,哈哈一笑道:“石兄弟原来是问这个缘故,也是你会错了意,以为但凡天将便是神威难犯,反把自己看的小了,就只这眼前一卷天书而论,便是众神也看不得,看不全的。如今来的只一雷神天君小部又非天尊驾到,岂能犯我?再不瞒石兄,这宝卷我昔日也曾得过两部,除一部载降龙伏虎、荡魔诛仙,另一部只合六丁六甲、奇门遁术,照如说我说来均不乘我心意,就不知这一部录得是什么?”说到这里,一直面露不屑的商暮云也是眼望玉匣露出希寄之色。 张入云见他如此赶忙将玉匣递过,商暮云也不推辞就手拿了,取杀神剑在手再又一击,顿时金折玉断,残莲破碎,尽散于平湖内。而商暮云手里已多了一页玉简,其上描龙绣凤尽是天书符篆,张入云不事道家经典,肚子里墨水更少,却是一个字也认不得。而商暮云取在手里,只略看了看便是一声叹息,满脸都是失望,瞧气色并不甚放在心上,又将玉简两面俱都瞧了瞧,便随将玉简交与张入云手中。 如此一来颇让他尴尬,商暮云也不意张入云竟认不得玉简上字迹,见他面上泛红立时知觉,面上不由一暗,遂又道:“原来石兄并不专于经典,这简上鬼画符却认不得吗?” 见为对方看破,张入云反倒轻松起来,搔了搔头皮笑着点首,只道日常也均是靠同道好友帮衬这才有所进益,自己只专工技击一流,于道术上实在缺漏的厉害。商暮云闻言若有所思,稍顷才道:“如此说来倒是石兄的福气,若拜师则太过拘束,若苦自钻研又太耗费精神事倍功半,有贤友帮衬各仗天份精进才是最好,倒让小弟羡慕的紧!”接着又与他解释玉简道:“这是天宝二卷,内藏移山倒海,役使灵祗之术,可惜并不是最要紧的,无怪雷部天君被我一逐就走,倒不下十分狠力。”说完也不接过张入云交来的玉简,推手便送与少年,自己连看都不再看,把个天府秘录看如同草纸一般轻贱。且又笑骂一匣玉石碎落在平湖内日后倒是便宜了龙溪湖老龙,张入云将眼望落,果然那湖水得玉石碎屑,本个一镜碧水更是深堪了许多,就可惜方才雷霆震死水中生灵无数,满眼狼藉让人瞧了不忍。 商暮云见了笑道:“这只怪湖中老龙贪妄,不然也害不得这多手下,石兄弟心仁不辨好坏也有些太过了!”说完便邀张入云往府中一叙。 张入云本想早些回二云观略事交待便再往括苍山救隐娘,不料为吃一顿却落了一页天书,心中虽有些惊疑商暮云,但到底受人盛情又赠了宝藏,推却不过只得答应了。不想商暮云的洞府也在括苍山方向,张入云多年经历,警觉机敏,当时就想到对方可能是乾坤教门下,可见商暮云举止闲淡,面上没有一丝可疑的地方。一时又想着自己为救隐娘不该如此惧怕乾坤教,心里已有了犯险的主意所以并不停下脚步。 可才刚二人起脚,便见东方一声唿哨,一道碧线便从天边射来,其速非常竟是张入云生平仅见,当时迎面撞了上来,转眼就到了面前,疾风劲扬难得脾性甚大的商暮云倒没生什么气。待刺眼的剑光息落,张入云这才分辨出来人却是段惊霆,只是对方变化甚大,往日一身戾气此时却是改了真仙一般的模样,一身玉光隐然若现,端地一副仙风道骨,可惜身上还是以往一副劲装,不然倒真像是玄门教下了道的。 张入云与他几番交手笑骂惯了,见他改了气性不由笑了起来,先与二人引荐,后又对道:“段兄才几日功夫便换了一副正经修士气象,就不知是那半葫芦丹药的功劳还是另有遇合得了好机缘!” 段惊霆这多日就在为自己仪表改动不乐,见张入云也来取笑自己,当时骂道:“放你的狗屁!当自己占我一次上风便以为我可欺了吗?我也与你多日没有交手了,如今你像是又添了本事,待打发了这贼子我再与你较量!”说完却是双目怒睁直取张入云身旁的商暮云。 张入云见他一打照面便有与商暮云交手的意思,心里惊疑,只道两人有夙怨,当时开口相请欲周旋一二,不想段惊霆破口大骂道:“你这蠢货白长了一双好眼睛,怎么连个好歹也分不清!这姓商的臭的要命,就连地狱底的恶鬼也没他这般恶臭,我只用鼻子一闻就知道他是个极恶之徒,亏你还与他做了一道,待会要是入了他脏洞只怕你连骨头都不剩下一根!” 商暮云闻言非但不恼,反又笑道:“阁下倒生了一双好鼻子,只是说了不怕你恼,以你这点毫末本领可不配与我叫阵!” 段惊霆摘手便将冰魄寒光剑取了出来,剑锋挥动便是直斩下来,口中喝道:“哪也得试试再说!”剑光过处便是百道冰锋,直刺商暮云周身要害。 张入云不料两人这般容易便打了起来,再看商暮云也换了一脸畅快淋漓的狞笑,却又不出自己杀神剑,掌心一放便是一团白光惊乍,耳听得一声崩震,那寒光剑祭起的冰锋已被商暮云震成了漫天冰屑,如开了水晶花一样的奇幻夺目,叫人看了叹为观止。 段惊霆与敌相斗一往无前,见冰魄剑不能得利,早合身欺近当心便刺,无如商暮云将双掌一合便将剑夹在掌心,任是段惊霆一刺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再进得一分一毫。段惊霆早知对方功力高过自己太多,见宝剑被对方制住,也是一声狞笑,握住剑柄的右手旋即放开,撤手时指尖与柄端一弹,就见那长剑一阵跳晃,瞬时里寒气直透商暮云掌心,即刻结上了冰冻将对方双掌绞结在了一处。而此时段惊霆早举拳穿胸打过,直取对方当心要寒。 正以为行将得手,不料商暮云双肘一沉,竟将段惊霆断金裂石的一拳内夹在双肘之间,硬生生封了他这致合的一拳。二人都是技击一流,拳掌被封第一个想的就是沉臂掼膝,就闻得一声雷霆,段惊霆斗不过商暮云力大,已是断了线般往后飞了出去。商暮云见机涌身夹了风雷般,一双铁掌早生的尺许方圆的精光,竟欲连番追击誓夺其性命。就在要得手之际,终见段惊霆于空中跌翻过正了身子,双肘沉拳欲硬接商暮云这一拳,不料二人中间平空添了一道灰影,也是掌放银光,当时交击在了一处便是结了一丸雷球,待雷震过后,龙溪湖水几被这惊雷激飞了半湖水。 商暮云纵是功高盖世,当下里也是不由一阵身形摇晃,再看对面反是段惊霆将飞震于空中的张入云接了下来。尚幸他是积势而发,不比商暮云临时仓促,虽同样禁受不住对方巨力被震得倒飞,却到底没受了多少伤害。见张入云也出了手,商暮云微笑道:“怎么,石兄也有意与小弟为难吗?” “好说!只是段惊霆是在下朋友,商兄出手这般,小弟也只能如此了!”张入云回道。 段惊霆为张入云挡下重击本就不悦,见二人这时还在称兄道弟更是恼恨非常,骂道:“到现在还在称什么兄长,小弟!当真蠢似猪狗一般!”说着便是一拳击出,他当日也曾见了无色僧绝技,事后更得对方指教,此时一拳惊天飞挂长虹,一丝不弱于神僧当日绝技。 商暮云见他一拳打得热烈又是拳势刁钻,见猎心喜当时大叫一声好,遂架了臂膀只一翻腕便将白虹砸飞,看的张入云段惊霆额首筋暴,惊汗直流,如此这般内外兼修,只取肉身便将拳虹击出的伎俩,二人自负纵是再修炼数十年也是不能企及的。可段惊霆天性欺强凌弱,见之一丝不畏惧,又是低吼一声,纵身而至欲与对方肉搏近战。谁想他此番举动正对了商暮云心思,怪啸一声也不阻拦就放段惊霆近身,一时间二人拳来脚往即时黏做了一处。 交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负,拳拳相较均是骨肉崩绞的刺耳声响,商暮云见段惊霆如此擅战大喜过往,有心相试趁双方架拳震飞之际便是抽冷子一记倒挂横扫,右足起脚倒翻身转了极潇洒漂亮的大回旋,自上而下直砸段惊右肩,力量大到极点虽是尺寸之间竟也夹了奔雷之声。 可段惊霆见了非当不让反取双臂交叉硬架,只看得张入云在旁大喝道:“快闪开,绝架不住的!”果然倒足砸下只听得一连串骨碎声响,正当商暮云得意之际,足弓却被少年人用左臂掀起,颠倒了身子,硬拼着右臂巨痛挺了肩头只往其下隐要害撞去。 眼看就要撞身,不料商暮云拧身如风车一般的飞转,只绞了数十个旋身,终将段惊霆左掌挣开,待取视时自己足弓再被夹的青紫,不由虎目陡地一睁,无限杀气即时放了开来。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柒)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柒) 段惊霆深恨自己被甩脱,也是双目生赤怒瞪对面仇敌。张入云知依他个性绝不容自己插手,可二人功力相差太多,如今又折了一臂,想起段惊霆是为了自己才涉险,断不能容对方有性命之忧,脚下举动已并肩立在其身旁,果然少年见他挨近便是口中生叱,面泛不悦。本当商暮云回趁势追击,不料对方忽得开口称赞段惊霆道:“我本以为石兄技击功底可观,未想你这半路杀出来的野小子竟也不弱于他,你两个也称得上少年英勇,论真本领实在差我一截,真有意便一起上如何!就不知二人联手可会有甚疏漏?” 受对方激动,段惊霆当时便欲冲身而出,却被张入云拦住,正待喝骂,就闻对方笑与自己道:“还是先趁空将臂上伤势略作打理,也该换我相试一阵了!”说完上前一步,却把怀中天书宝卷丢于了商暮云。 被商暮云接了笑道:“我虽说并没安什么好心,但这一页玉简倒是真的,石兄又何必推拒!” 张入云亦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有这玉简携在腰间总觉得相斗起来有些牵挂,倒不如先寄于商兄处的好!” “哦!你竟指望可力敌商某吗?”商暮云笑道。 张入云提气进身,左提右引,摆拳冷声道:“不试一试终是不知个端地,总要伸量一番才叫小弟有个计较!” 商暮云点首赞道:“瞧你气色倒有些意思,总比那姓段的多了一分沉稳,就不知身手。”话说到一半已是无及开动,原来对面少年早已是一指弹出,星丸跳动直取其咽喉,被商暮云运掌成风,手蕴精光硬生重将张入云一粒无形无色的弹指神通指力拦下。这一招出其不意算来甚是下作,不想商暮云反笑道:“不错,也不该小瞧了你,依你这般气性还能活到现在,当该有些与众不同之处。”见一击不中,张入云知自己功力与对方差的太多,心中愁疑也想不到个制胜之法,只得将流星指分了一枚右手戴了,合身向上几步近了商暮云身前,看架势也是与对方近身缠斗的意思。 商暮云自是知他心意,当时将手一摆,道了个“请”。张入云也不谦逊,沉腰晃臂便是当心一拳抽出,商暮云应时也是一拳相还,就见得精光四溅,金星银蛇乱走,已在二人怀中炸了开来。 当下张入云使尽浑身解数也只与商暮云勉强打了个平手,可对方拳脚轻松并不见丝毫章法便得将自己累势的精微奇奥绝技一一拆解,仍是自己一身揉合数门精义的拳脚功夫在其眼底亦如无物一般,相较了多时便只能与对方缠斗,他素有长力,可如今角斗多时自己心神拳脚早具与一处,气力消耗不少,再望对方累番的力战到此时却亦是初斗时一般生猛。又坚持一阵终被商暮云觑着自己力乏之际一个沉肩,如狮虎一般的合身猛扑,自己费尽了精神也才让过大半,当时只被对方撞着自己身侧一角,便是抵授不住,倒翻了出去,待落地时,右胯间如被火燎一般,竟没了知觉。 商暮云一击得手并不追击,反沉声点首道:“看不出你竟合了众家之长,更得了齐乐长那老头梨花指的本事,能将我真力压制到这般地步的人物,我已是有百年不曾见了!可惜你终敌不过我,不是你不用心,只是还长了百年火候罢了!”说完竟咬了唇似在用心思索,一些也没有刚刚经历过生死大战的模样。张入云多年生死一线,见对方犹豫自然落得借机赶快调气回息,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体力,同时头脑里全意回忆思索,他是个遇强不弃的,虽说对方无论那一面都比自己武勇,打的自己只有招架之力,可到此时也没有心慌怯战。 再听商暮云思索半晌不得,终是低声嗔道:“若不济事,杀了也自省心!”主意打定,即时目射精光,提足而来,再不似先时和平沉静气象。张入云也觉对方通身尽是杀气,只激得自己浑身刺痛,咬牙低喝也是合身相上。不想此一番商暮云却是抢先出击,一个沉腕,右臂间作了刀状下砸而来,只身还未至,便已如割裂了空气好似似刀刃一般划空而过。 张入云见状知自己绝抵授不住忙闪身让过,不想商暮云变招极快,已趁当儿一脚抽出,张入云避无可避,明知自己双臂抵挡不住,只得也是一脚抽出相迎将商暮云惊天一击挡了下来,要知他足下功夫也是当世数得着的,虽说略弱一些,但终是逃过一条性命。 见张入云竟能挡下自己一脚,商暮云却如获至宝,大喜过望,也不待震飞与一旁的敌手放稳身体便又是欺身上前追击,眼看一脚穿心却又心头警兆,忙架起双拳,一声惊雷过后,则见段惊霆积势晃动自己左臂把个商暮云倒得倒翻出去。可也将其人惊恼,身在空中竟还双袖一分,陡时拂出连环两记刀刃,先后而至,总让段惊霆没个追击的机会。 无奈少年只得回身耻笑张入云道:“如何?被人打成滚地元宝的滋味如何?” 张入云笑答道:“滚虽滚了,到底还不如你说的那般不堪!”段惊霆放眼看去,就见对方双掌此时触地一个倒拧便已直了身形,气势犹在本不见弱,知方才张入云已知自己不能翻身就起决意脚上头上行怪招抵挡商暮云重击,想至此只得一声哼笑再不理他。 商暮云为段惊霆一击拦了自己兴头,未能试出张入云功底到底还存得几分,即时生了大怒,涌性之间人物便似换了一个,再又振身而起虎吼而至。依段惊霆气性自是不会退让的,仗自己左臂奇异竟图硬挡对方重拳,不想商暮云一旦全力施为,力量即是大到不可思议,纵是他一双得自孽龙的臂膀也是力不能继,只一相触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口喷血水倒飞而出。幸得张入云及时上前挡下商暮云重拳追击才没能结果其性命,可只这一拳下来便也将他打得面色青白,周身气血被对方重拳威力尽逼与丹田之下,险些没将张入云活活震死当场。 只一招之下二人便都瘫软了身子,再待商暮云追逼早成强弩之末,勉力缠斗一二回合终是解不去商暮云重手,段惊霆左臂已自受伤,当下又被打折再又避不得当胸一拳,旋即倒在地上,张入云也只撑了一式也轰然倒地,摔跌在其身旁。 见商暮云慢步踏来,段惊霆吐了一口血水哼声骂道:“没见过这般没天理的拳脚,只是死在这姓商拳下倒也不算冤枉!”张入云本欲笑了附合,只是他腰间中拳受创极重竟是笑不的。而对面商暮云被二人力斗引发了凶性,亦步亦趋逼了过来。张入云无奈只得将自己化蛇剑祭出,虽说自己尚有手段,但商暮云的杀神剑他也是见过的,自忖绝不是敌手,如今将化蛇剑祭出一为作抵挡,二也是想与万分危急之下驾剑光逃走。 可在场三人都是一往无前的神勇气性,于商暮云面前,张入云纵是想逃,也不敢弱了气势,不然为敌人杀气逼迫只怕死的更快。无奈之下只得强自支撑,段惊霆也是一般心思,同时也将寒光祭起,他二人飞剑甚是相合,一时合在一处竟比单剑大了数倍,可就这般也只与商暮云杀神剑斗个平手,这还是对方有意为之,不容身剑相合欺身而至只怕顷刻间便没了性命。 正在危急处,张入云忽觉腰间一沉,正在惊异间,却闻的商暮云一声虎吼,竟将杀神剑收回,改了方向径往三人身旁平空斩去。张入云在一旁心念电感已知来者何人,果然一声俏笑就见一团黑丝缠动已将杀神剑敌住,再闻娇声:“商郎子怎么只一照面便动杀神剑取我性命,竟是一点情分也不讲吗?” 商暮云闻声大骂道:“你寻来寻去便找的是这一对废物吗?只这点毫末伎俩,还是早杀了完事,你不怕丢人,我还嫌脏了我一双拳脚!” 鬼母笑道:“张入云此时本领低微是不错,不过异日倒难说的很,商郎子今日若放过他一条生路,我保定日后不会叫你失望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人间界是我的地头,就是你食香妖妇又能拿我怎样!”商暮云暴喝道。 “哎呀呀,到底做了教主身份不同与以往再不一样了!”鬼母行近其身前,竟将商暮云从身后抱起盈笑道:“我只记得当年的你可并不是这样,有一段时间里,你可是乖巧的很呢!” 一句话将商暮云引动,瞬时怒发冲冠,周身如燃了赤焰一般为火云紧紧缠绕,直烧得鬼母面容焦枯,浪笑间终将双手放脱,再见杀神剑已是布了十数丈剑光涌至。商暮云飞剑可伤元神,便是鬼母也是忌惮三分,当时伸手一指迸出一团乌云将剑身敌住。正待开口,却见商暮云一声暴喝,便见一条白练透掌而出,当时便将鬼母身体洞创,端端正正印了一拳在胸口,半日竟不得复圆。 这一拳将鬼母打的好不疼痛,可那妇人竟一些也不放在心上,反而大笑道:“果然你这两百年来将这双铁拳磨炼的越发威力了,只凭肉掌便能伤我,月魁那贱人倒真有眼光,百年以来仅仗你一人便多得人间这多好处!” 商暮云大喝道:“谁和你这蛆虫罗嗦!给我滚回你嚼蛆的食尸界,可没有你立足的地方!”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与段惊霆面面相视,均是满脸疑问,再又相看商暮云其意自是明了。见此乾坤教主大笑道:“原来你还不知这妖兽出身,说与你听也好早让你羞死,它不过是条浸在死人堆里的食尸虫。算来你二人也是个英雄少年,可却甘愿做只蛆虫的爪牙,当真折了英雄锐气!”说罢仰天长啸,直闹了个声震九霄,怕是千里外都能听得口底雷动。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捌)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捌) 段惊霆在旁更是嘲笑张入云道:“原来你还拜了这女人做主母,当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便是投不得个善门也当该找个两条腿走路的才是!” 他这话说的鬼母在旁盈盈作笑,只摆着腰枝与他笑道:“你是小少爷的朋友吗?倒是比他生的还要精壮些,就是一张口太刁毒了,该有人治一治!” 段惊霆冷笑道:“我最恨的便是老女人骚首弄姿,轻贱下流的模样,虽说你先天是条虫,可如今也算得了个人形,我倒不把你当个牲畜看!”一句话说的商暮云也伙着大笑,他先天真气早修至极顶,一时惊笑起来,纵是功高如张入云与段惊霆这两个少年高手也是为之气血翻滚,每一波笑声催至即堵的自己胸膛发闷,几想着把心胸撕裂。 可鬼母闻言却一些也不放在心上,反摸了摸自己脸颊娇声道:“怎么?我很老吗?你这小少爷真是顽皮,怎可在女人面前道她老!这般不留情面。”说完轻轻摆腰身,袅袅婷婷的径往段惊霆身前走去,边行边与他道:“再说畜牲有多不好吗?你不知道,你眼前的商大教主当年可甚是爱我另一副怪模样,当时的他可没有说过我一些不好啊!只怕是爱还来不及呢!你说是不是啊,商郎子?”言罢又与商暮云一声媚笑,直笑的三人骨头尽酥了。可就在她移身近至段惊霆身前就见张入云已是踏近前一步拦住自己去路,妖女不由皱着眉道:“你怎么老与我做对,没听你好友说起吗?你都拜了我做主人了,却没一些个正经待主人的模样!” 张入云亦笑道:“我是个恶奴才,从不懂照拂主上的,不过你及时现身来救我二人性命,我自是很感激你的!” 鬼母听了这才欢喜道:“几日不见,你倒是学的伶俐些了,说出来的话也比往时好听了不少,就是你这朋友嘴太不好,可不要从他学得满口的毒牙,那就又不好了!”说完伸出玉臂便绕了身子同样也从背后紧搂了张入云,仿佛有意为之,本是身高丈六的身形,竟似鲜花般收拢一样,顷刻间便收缩了身子恰比张入云矮了一头,作小鸟依人一样绕颈钻过少年手臂将身偎在其怀中,周身兽毛也在同一时间支了干净。仅剩了一头瀑布般光滑兼又奇长的秀发,与一手弹指得破,水滑湿亮的玉肌,玉足缠动又往少年人跨间探去,同时又对身后段惊霆道:“怎样?是不是我现在这副模样才招的小少爷口下留情些!” 段惊霆见她缠动张入云,不顾一些廉耻,本欲再开口讥讽一下,未知鬼母此时做了少女一般的形态,实是人比花娇,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明明一尘不染,偏又像是被雨水浇湿一般好似抹了一层油彩,把个鬼母妆典的似真似幻,虽是芙蓉仙子一般的容貌,却又是淫邪诡异的妖妇形态,段惊霆本是个不避女色的,当时被鬼母艳姿引动,竟将目光止不住的顺着其弓足往丹丘上移去。眼看就要被对方引诱,却见张入云忽然提手将鬼母**放下,再又对她道:“我虽说很感激你,却还没想把朋友送给你做礼物,你身上一丝不挂,商教主又是阳煞难防,何苦在这里强待的这么久!” 见为张入云破了自己禁法,又知晓一直为商暮云阳煞气冲撞,鬼母也是一惊,玉面只略一收敛,复又开了花一般的道:“还是你爱惜我一些,可是商教主到现在还想要害你性命,我在你身上花了那多心思怎舍得这快就走!”言罢,又回首与商暮云道:“怎么样?商郎子,你看我这新任的授使日后可能有些出落?” 商暮云一直在一旁冷眼相观,见对方请问,这才嗤声道:“你若想他寻死,我也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已替你安排好了,今日我就收拾了他,免得你到日丢人!” “哦!真的一些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吗?我可是很看好这位少爷的,商郎子,你该不会是怕他日后胜过你,好在今日便斩草除根吧?”鬼母娇嗔道。 商暮云闻言不屑,冷笑道:“由你乱口,你若不怕耗损真阴便与我较量一番,就怕那四个老鬼日后还要找你一场麻烦。” 鬼母亦笑道:“我什么时候想过与你较量,你商大教主神威盖世,这人间界怕是再找不出你的对手来了,我只是好言与你商量,你即不愿意,我又怎能勉强你!”说完又是嫣然一笑。可她这一笑不要紧,却被商暮云瞧出些究竟来,即时推演默算,举首又往括苍山方向望去,登时里怒火惊起三千丈,嘶声吼道:“贱人!你敢!” 鬼母则掩了口笑道:“不想你几年功夫连算命先生的本事也学会了,即知道了,就快去吧!碧游宫是藏了重宝的,再去的迟一些,怕是你那至爱的一方奇宝就要散化了!” 商暮云惊怒非常,但事关重大自己不能不走,一个叱声并手一举,瞬间便是炼了一方赤球双掌中。鬼母看了也是心惊,玉唇反咬,欲待退却终是丢不下,一狠心旋即将俏首扬起,满头乌发如扯了天锦一般,万亿青丝将方圆数十丈境地尽都裹住,不等张入云二人反应过来,两男一女三人便被青丝同时罩在内,瞬间收拢竟如叠了罗汉一般聚在一处,为身外千丈乌丝包裹的如一圆晶球一样。刚刚拢住,便听得商暮云掌下赤球崩裂,一股燥气扑面而至。 鬼母只畏惧些纯阳,为身外燥球鼓动的周身难禁,香汗洒了一般,正在争挨,却被身后少年一个搂抱将身掩了大半,对方是正经玄门根基,其力虽不能与商暮云相较,但鬼母只得一线转还境地,立时精神便增了好些,直待烟光散去,妖女收拢了满头秀发,乾坤教主早走了个无影无踪。而鬼母一头青丝也有好些被烟火烧焦,只得斩去,那一头秀发皆是其心血,虽是妖女平日里嘻笑无忌,一时也露了些哀容。 段惊霆冷眼相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终是张入云心仁,见了有些过意不去,正想说些什么。女妖已转了身来叹息道:“为救你们,我这一番心血丧了不少,你到底该如何谢我!”一旁段惊霆当时答道:“笑话!我又没向天祷告求你前来,你自己巴巴的赶了过来,与我何干?此时还想趁机要胁小爷不成?” 鬼母此时心情不好,无意再与他斗口,当时恨得牙根都竖了,娇声嗔骂道:“你这小不点儿怎么说起话来这般叫人心痛!我现正无人陪我打发时光,不如就留你在身边由我好好痛一痛你好不好?” 她口里说是要痛,可二少年哪有一些相信,段惊霆即时摆了身量想要防范,早为张入云拦住道:“无需这样,她若不是事先想好也不会做这多手脚!”段惊霆心思灵巧,一点即透,当时便明白过来。 鬼母见张入云心思缜密,也是骂道:“还是你有城府些,不过你今日被我又救了一次,就不落我人情,也该礼待些才是!” 张入云笑道:“我从来都是礼遇你食香圣母的,何时有慢待过?” 鬼母闻言这才有些欢喜,亦笑道:“虽说的是昧心话,不过听了总叫人舒坦些!我也不和你罗喧了,往日我叫你不要惹天君的,今日一战总该知道些自己的伸量了吧!” 张入云点头道:“不错,商暮云本领今日只怕还没使出三成,却已把我和段兄打了个落花流水,当真可怕的厉害!” 鬼母摇头讥笑道:“那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他是为你两个都是外门好手这才只仗体力身形与你两个作耍,最后一击你两个也是看见的,便是我也忌他三分,换了你二人的话,早连飞灰都剩不下了!”说完又得意道:“不过也显得我看的人准,他果然爱惜你两个身手,总没想到出真力将你二人格毙!” “哦!如此说来商暮云竟对技击一流这般看重?”张入云不由问道。鬼母一时得意不甚露了根底,闻得对方疑问却不回答,只说道:“你别竟想着败在人家手里难看,他数百年道行原不是你能抵挡的,何况。”话到这里嘎然而止,自是引得张入云二人疑问,一同问起,才听得鬼母回道:“何况他当年被月魁安排在修罗界苦斗了三十年,终日不停杀戳,你两上虽有些身手,和他相较自是无疑星月之光了!” 段惊霆闻得怪异,第一次问道:“修罗界?那是什么地方,这姓商的如何得去的!” 鬼母冷笑道:“怎么?你也想去吗?我看小少爷虽然生的精壮,但若想去修罗界也一样有去无回,何况那地方凡人只去一日再仁慈的善人也要作了恶人,百日之后更是只懂厮手的行尸走肉,你就去了也回不来,能如商暮云这样回返人间还能留的心智的,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张入云闻她越说越是奇异,欲待再问,被鬼母查觉自己已然透露的太多,当下被追问的不耐烦了,即笑着挽了他手臂道:“你若也想去,我便带你走一遭如何?”复又对段惊霆道:“少爷你要是不怕死,我也带你一同前去!” 段惊霆见她说话时,黑的只剩瞳子的杏眼中满满的闪烁不定,知对方藏有祸心,怎能上她的当。张入云与鬼母几次会面,已知她不能在人间常驻,于是也开口请辞。食香鬼母听了笑骂道:“原来都是些没胆的小贼!真是让我白欢心一场。且才刚收了我恩惠,起脚却要走人,又是一点没风度的男子!”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皱了眉头,沉吟半晌,方镇重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对乾坤教主这一位置有何打算,但即然你数次解我危难,我张入云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虽说眼前一番也与你当日相害脱不了干系,但日后有机缘我一定偿了你今日情就是!就不知你信不信我?”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玖)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玖) 鬼母笑道:“这话说的还有些男子汉的气概,就是有些取巧不得做真的,可谁叫我爱少爷你呢!”言毕,一阵娇笑倒当真有些含情脉脉的样儿。把张入云看的一阵心跳,尽管明知对方是在与自己作耍,可他为人实在是开不起这玩笑。当时倒了身子便往后退,鬼母见了又是一番耻笑,却随之又将身隐化,临行前还调侃少年道:“下一回再要累我,可不能只用这些甜言蜜语来搪塞我呀!” 段惊霆见张入云怕她,也落井下石道:“这我敢担保,这伪君子对娘儿说的话倒是言出必践,真有下回他再承你人情,我保证他双倍奉还,最好早些勾弄出些小鬼,也不枉你鬼母这名号!” 食香笑骂道:“你与他是一路的,我可信不过小少爷你,真要到时他不守信义,我就找你这保人是问!”说完烟消云散,只溜得撩拔的人心跳的奇飘渺,而佳人则再不知去向。 段惊霆见妖妇走的倒快,又取笑道:“想不到你竟有这般手段,这般邪魔妖女也被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常听你艳福不浅,家有娇妻美妾,不知在外房还藏有这般尤物,就刚才那婆娘,让我死在她肚皮上也是甘心的!” 张入云尽他挖苦,只换言道:“刻下段兄还有和指教,如无要务,小弟还有要紧事要办!” 段惊霆冷笑道:“你想走?哪有这容易事!我不远万里奔来,岂能让你就走!” 张入云奇道:“不知段兄还有何事商议,见兄气色,定不是为了金精石而来的。”说到这里忽想一事,暗骂该死,连又问道:“怪小弟有急事,今见兄腰间配的寒光剑,如此想来定该与无色神僧谋面过的,还请段兄说说无色大师近况如何!” 本是一脸作色的段惊霆,闻的张入云问起无色,脸上也不禁一番变化,略一皱眉,旋朗声说道:“无色大师已与三个月前圆寂了,守遗蜕的石室还是我封闭的,你若是想去找他,今后没有机会了!” “啊!他怎会圆寂的,以他之功行,怎样也该成就地仙,且上一回他也是说过的。”张入云平生最敬重的几个人里便有一个是无色,此时听得噩耗,极是痛心疾首,心中难过钢牙反咬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一事实。 倒是段惊霆心冷,见他惺惺作态大不以为然,只在旁冷声道:“你也不用这般作态,他是自己甘愿坠落重入轮回的,何况他一身本领功行确实可观,就是转身为人也可二世修行,又不是神魂俱灭,你这般猫哭耗子似的,有什么意思!”张入云听得话里蹊跷忙再他内中缘故,段惊霆皱了皱眉,至后方哼声道:“他虽从没说过,但我也猜到个**,多半他昔日里多管闲事至自己爱侣身死,心痛多年,都只在山中守着妻子的灵柩,到了今日功行精益可放心安置他老婆轮回,所以才引其魂灵与人家转世。这人又傻的可笑,因厌了自己身体,也要转世为人,只是灵心不昧总比寻常修行要来的好些才是。”说到这里段惊霆顿了一顿,才又道:“只可恨这家伙死的太快,还没等我二次出手抢夺寒光剑,他便一心要寻死,又在他去世前曾托我照看照看你,我得了他一口宝剑,总也要尽些心力,所以才走了这一遭!” 张入云与段惊霆几番争斗,怎能不知他的为人,见状笑道:“段兄说的有些不实,就无色这一句话,怕还请不来段兄大驾,还有甚吩咐,只管说出来,免得小弟心焦!” 听得此言,段惊霆笑道:“你即痛快,我也就不推辞了!”说着便强拉了张入云的手,拽了他就走。 见对方古怪,少年忙甩袖道:“有事兄还请开口,去哪儿?做什么?也请道个明白!” 段惊霆嘿嘿笑道:“说了去哪里,你就不能够开动了,你还是乖乖的随我走一趟,不然只有再打一场,你要是胜了我才能免得我摆布!” 张入云越听越不对劲,心中忐忑自是更不能走了,只收了手,道自己多日不曾回二云观害怕观中兄弟姐妹来括苍山犯险。可段惊霆何等火性,见他不肯已大骂道:“罗嗦些什么屁话!我来时已有人嘱我绝不会有事,你只管放心前去,真要是出些什么差错回头我与你一同到括苍山寻那姓商的晦气就是了!” 闻段惊霆连乾坤教根底都知道的清楚,张入云更是惊惧,最后只得道:“兄若不说清楚,小弟绝不能去,再说此一来括苍山小弟是为救故人的,人若不救出,小弟也绝不会离此间!”说话时斩钉截铁,再一些余地也没有了。 段惊霆见张入云正了色,心中不由一阵火起,可对方本领只与自己在伯仲之间,更有新得了一柄化蛇剑,与自己寒光剑威力不相上下,真若比斗起来,就自己能胜也不是一两日的功夫,想到这里,将心一横,忽得喝道:“即如此,我就随你去一趟括苍山,等救出你那位故人你就随我走一趟,如此公平交易总该可以了吧!”再见张入云尚还犹豫,这一回可真的恼了,泼然大怒骂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能如此忍让已是我最大的让步,再惹得我火了,等你回了二云观我专与你同门为难,不取了几人性命,也不要你见我是何手段!何况我要你走一趟又不是要你去死,男儿好汉做事处处畏惧,那还有些爷们样!” 张入云倒不在乎段惊霆威胁,只是对方本领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真要算来实是自己强助,救隐娘是大事,纵是自己委屈些也是该当的,何况只是陪段惊霆赴海外一趟,自己平日里龙潭虎穴也闯了,再有天大的事,少年人也从不放在心上。是以这才允了对方,只是又提及括苍山有烟幛重重深锁,自己苦思冥想也不得擅入。 到这时段惊霆才露了些笑容,嗤声骂道:“这是你自己蠢而无用,且带我前去,保你马到成功,也让你瞧瞧本大爷的手段!”他越是这般笃定,张入云越是心喜,当下也不待对方再催逼,便是排云往括苍山赶去。二人都是天大胆子,虽则刚刚被商暮云打的大败,但到此时也是没有一些害怕气短,飞身纵处已是转瞬百里。 待二人近得括苍山脚下,则见云障尚在,可山顶一片却又显了火光,虽仅只一线之地,但却是火光冲天,那云幛也为此不能得以凝聚。二人见了大喜忙飞身前往,不想那火势惊人,只挨进百丈方圆,就以张入云功行都难耐,他虽有混天绫护身不至受伤,可为护主人抵挡神火,得了开炼的宝绫竟也是一般的射走一片宝光,慌得张入云反将其解下收在腰囊里。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又奈不得火,当时忍的厉害了,脸色都被烤的焦了。 段惊霆在旁看他被炎火烧灼只知苦撑,不表一语,当时骂道:“没本事就闪一边去!”说完已伸手拽过其臂膀,当先开路。但见段惊霆一人在前,竟是透体起了一层冷光。得其护持张入云在身后顿时燥意大减,细心观察见段惊霆一身寒气却是源源不绝与左臂上透出的,他早有心思想知道段惊霆这一只臂膀是怎么来的,如今又见其灵异,心中越发的疑问。 再说那峰顶赤焰当真厉害,即是段惊霆借冷龙臂膀,当下至半途也已是难以禁受,可二少年素性好高,硬是又下了一程,直至一口纯阳劲气用的尽了,眼看再不回首,怕人都要烧成焦炭,正在犹豫,忽觉峰火火势小了好些,弹指功夫本是冲天的火力竟在转瞬间消失无踪。两人都是轻功绝顶,只一得机纷纷往山顶落下,张入云有五形隐遁术,当时便施展连段惊霆也一起掩了飞行。再天空看去,就见山外烟幛此时已得收拢。而那蹿出神火的地方,却只是山顶无数殿堂中一不起眼的一角。二人虽说再怎么胆大但也不敢在隐形在乾坤教禁地空中飞行,总是一落了地,便将平生最得意的轻功施展出来向殿院深处行去。 两人都知这火是鬼母放的,即是商暮云先时那般情急,想来燃火的地方该当是极为重要的所在,张入云初登乾坤教禁地,不认得一些门户,略辩认了些方向只得往那起火处寻去。可一待他二人进了殿落之中,便觉得好些不对。原来那括苍山一山的青瓦朱梁,门户数不胜数,却静的连个一丝声音,通没有一些人气,纵是一根绣花针落在青砖地面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又走的几步,绕过一扇朱扉,眼前豁然开朗,原是一百丈院庭,地上只有芳草掩盖,没无青石小径,两边均栽了各色果木均是世间罕有的珍品,树枝上被累累果实压的几垂在地上也没有人采摘过的痕迹。院中又有一方池水,内里只植了几朵青莲却并没养有锦鲤,至于百丈庭院的正中则正是火光冲出的青石小屋。院落中没有一丝人气,只有清风徐徐自树梢间拂过,婆娑的树枝轻摆,累累果实叠叠荡漾,青黄红白杂色其间看的人垂涎欲滴只想取一个在手里尝尝,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只惹得人想在院中草地上睡上一会儿。 见眼前这般似曾相识,张入云心中不由一凛,段惊霆不比他有雅兴,当时便欲探足进了庭院里,却被少年人心里灵光闪动,忙将他架住。脸色沉重,遂又坚决的摇了摇头,便将段惊霆带离了当地,另往别处寻索去了。 段惊霆虽然不乐被张入云强勒着另觅要紧所在,但他素来也是佩服张入云一身本领,既然对方这么笃定,也就不与他再争执。可二人在山中寻觅良久也没有所得,诺大的乾坤教竟似是座沉睡中的空城一般,半日行走竟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正在两人犹豫时分,张入云忽觉皮囊中的夜精石是跳动了一下,心上警觉赶忙停了脚步。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拾)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拾) 待张入云四下里寻找,但一连走了三处门径也没见着异状,那夜精石也再没有什么消息。无奈两人又回了原处,过了良久妖石又是一动,知有机会,张入云与段惊霆都是一双神目四野寻视都没有个觑处。到底段惊霆走家串户,寻门撬锁的伎俩极是高明,略一寻索,查见身旁不过数尺,竟合了青石铺就的地上多了一方石环,除此这外再无门户。 两人上前一番摸索知道那石环下定有一**,只是被法术遮掩见不得个门户,张入云与仙术上称不上本事,有心将石门强行砸开,可又怕惊动乾坤教众,正在苦苦累索,段惊霆却忽然拉了他的手,一个扑跌竟是穿石而过。事出不意倒叫张入云大吃一惊,好在他早有被百草携带地行的经验,忙屏声沉了气,全凭段惊霆携协。 不料那石门奇厚无比,竟有数丈,段惊霆又多带了一人,直累了个筋疲力尽方勉强带了张入云挨出地穴之中。一时纵然两人少年英武,也不免在石阶上稍事休息。张入云到这时才笑他道:“不想段兄还有这样的本事!真叫小弟意出望外!”段惊霆闻声骂道:“你小子少装蒜,你还不是一样习有隐行术,真要是论到做贼,你比我方便!”张入云自然不能强他一头,只连声道:“不敢,不敢,还是兄的本领高强些!不似小弟一点都见不得人!”二人性格虽然大异,但彼此又都佩服对方有过人之处,到此险地反觉得有对方作一路,实在有好多安慰。 两人一路下行,走入地府深达百丈,方寻到一座巨大的宫殿,黑砖黑瓦仿佛是用生铁砌铸的,抬头,四壁,连同脚底都是绘有数不尽的神祗,其中不仅有九幽厉鬼,却也有光明菩萨,只是间中太少,总是以恶鬼妖兽居多,一眼望不见个尽头,满壁的朱紫,看在眼里好像是万花筒一般。二人只看的一时,便无心留恋,又见殿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座氏鼎落在殿堂正中,遂纷纷施展身法凭空而至,不踏那殿中一砖一瓦生怕触动甚机关。 段惊霆心急些,抢先第一个往金鼎中探去,就见里面只不过一坛清水再无别物,张入云后至也窥不破内里机要,打探了好一会儿,被段惊霆不奈,终是举手抄起一抹白水,不想只这一动便生出变化,原来还是清清洁洁一鼎清水,此刻却是泼了墨一样翻腾起来,一道黑气在鼎中泛浮,转眼便将水面染的漆黑。 段惊霆其时手背已被水打湿了,那刚刚还在滴落的水珠骤然间也变得乌黑,复又化作乌云,正待少年人振臂欲从烟雾挣脱,不想内里竟多了一只鬼爪一把将他手臂抓住。先时为心细,段惊霆落手的正是自己左臂,此刻见有妖魔伤害自己,他只将臂一沉立时一条臂膀如化了水晶一般寒气逼人。不想那鬼爪一丝不怕龙臂生的冷气,段惊霆这一疏神当儿,本来一只鬼爪此刻竟变化出百十双利爪来。纵是他素来胆大,此刻也有些慌了手脚,心中一燥,即刻便将体内真气一阵发动,待排山倒海一般的真气崩震过后,黑烟尽散,却让二人更吃了一惊,原来段惊霆一双臂膀上尽驻得有无数凄魂恶鬼,虽则原还是少年人指间一团黑雾,可也已幻化出鬼爪向他心口抓来,众鬼好似嗅取到段惊霆一身龙阳,纷纷凄啸厉吼,匍匐翻涌好似水蛭蚯蚓一般自他臂膀上一步步上行,叫了看了即恶心又恐怖,两人平日也是经得风险无数,可此时见了这般恶相,也是脊梁都惊的凉了。 当下段惊霆一声喝叱便待再运真力将这些恶鬼甩脱,可张入云旁观者清,忙一掌推过将他手臂擒住。为此段惊霆正要喝骂,早被对方提点道:“你这样做没有用的,这些孤魂野鬼为的就是你一身精血,你要是再作挣动反而助长其凶焰,恐还有引火**之危!” “那你又待怎样?难不成要我再将这臂膀斩下来不成?”段惊霆仍就强道。 可不料这一次张入云却没有回答,而是目注其指掌之间,凝神静气好一番功夫,忽得将口一张,便是三缕白线自眼口中掼出,一时聚在一处便化了一道白练,再见他挥袖以白练作媒介隔了光华自段惊霆手掌间捋过,即时少年人指尖便流下无数黑水,作了涌泉一样重又滴回鼎中。待水一去尽,段惊霆半臂泰山般的重力陡去,一时间力用的乏了,竟有些不支之势。而张入云运的奇功此时也挣的满头大汗。 “想不到你一年功夫竟又多了这样一件本事,先天一气能炼到这般地步,你拜在峨嵋教下倒不是没有一点用处!”段惊霆抖了抖臂膀直身冷笑道。 张入云淡淡回道:“这只不过是些小伎俩,真若考教起来,小弟功行实是浅薄的厉害!”一句说的段惊霆又是冷哼一声,他虽然与张入云功力在伯仲之间,但自己一身功行几属邪流,这真气自然不能如张入云一般自外而内炼到绝顶,何况段惊霆不比张入云,于声色上一些不耽误,气功底子也比对方差些,虽是资质高过对方不少,但这门本事却终是没办法和这平生夙敌相比,今又被对方施展救下,更是令他好不懊恼。 见段惊霆不乐,张入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可他现在一副心思全用在那金鼎上那有功夫理他。段惊霆见他目光凝重,也往鼎中看去,就见先一坛静水,此刻早变了模样,那水中已被黑云布的几没有了缝隙,透过间中看去,就见数十道黑云翻滚如龙吸水一般俱汇于鼎底一座金案上。耳畔听得凄声,再定睛望去,原来那一道道乌云原来是由无数极细小的**身体冤魂聚成的,待升至水面做了四散后,却复又被从小翻涌上来众云来回撕扯争夺,骤上骤上来来回回无始无尽的往返沉沦受尽了苦楚。 段惊霆在旁凝视片刻方开口道:“这一鼎水倒好,载了万亿游魂,只怕是地狱也就是如此境地吧!”而张入云在旁却闻而不答,少年人顺着他眼光落处,原来张入云一直盯着那金案,段惊霆目力比他差了一线,好一番凝神取视这才见得案头上竟似有无数金牌,只为太过于细小又与金案作了一色,无怪自己没有发觉。 正在他思索时分,就见身旁张入云提了衣袖,又将混天绫取出放在手预备应用。见此段惊霆冷笑道:“怎么?你还真要下这鼎里去送死?”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段惊霆再笑道:“由你,只是你要是不能出来,可别怪我到时推倒这金鼎为救你惹下天大的乱子!” 闻声张入云也笑道:“万一你真要是那么做,也只是好意要救我,我凭什么还要怪你!” 二人都知这金鼎中存了不下万亿厉鬼,如果被段惊霆倾覆,即便只泄露出一点,到的人世也是造下无边罪业,此事虽是段惊霆做下的,可却是为救张入云而起,如究其因果上自然少不了其一份。段惊霆见他一些不在意自己造孽,正待讥笑,却听得张入云也依着自己口气道:“这些冤魂身遭这般苦难也不知几年几世了,真要是到了世上害人就也算是落难中求欢吧!”不意张入云说出这般冷言语来,段惊霆也是一凛,可就听得水花一溅,少年人已是投梭一般的栽入水中。见他入水后身体随之便小了千百倍,段惊霆皱了皱眉头,终是没有开呀阻止他。 再说张入云一投得鼎中,那外表一层清水只是个幻像,只挨过水面一分,便是扑面而来灼人心肺的热浪。少年人自幼刻苦生就忍性,可只在这鼎中片刻也是禁受不住,刚待将混天绫护住身体,不想那红绫是纯阳至宝,群鬼见了如遇了明星一般,倒卷了云浪直逼张入云而来,顷刻间布得漫天皆是鬼影实实的堵的没有一些缝隙,张入云被围在当口竟没有一一丝腾挪余地。群鬼伸出千万只鬼爪眼看便要将少年撕了个粉身碎骨。到此生死一线境地,张入云也顾不得施展红绫会惊动乾坤教众,一个趁手风卷残云,将自己周身包裹几成了一个晶球,待收到无限处,陡地舌底生雷,烟光浩散就听一声鸦鸣,绫身上火鸦已是透射而出,欢声啸动张口便是一片火海把个身前身后烧作红炉一般,到处是凄嘶厉叫,满鼻的臊臭腥膻,张入云只嗅得一丝便知有毒,连忙闭了气,复又连周身毛孔都禁住了,生怕被邪气侵沾。 待烟光熄落,群鬼被烧成了黑炭,热风扬处尽化了飞灰,可这金鼎本是连了异界的关口,冤魂与此地不生不灭,只一待灰烬落地复又被乌云笼去,转瞬间厉鬼便又得重生。张牙舞爪再向着红绫宝光而来。况且那漫天的黑云,张入云混天绫虽说是奇宝可威力怎能与天地造化斗持,那神鸦出世不久光华敛了好些,无奈只得重返入绫身去了。到了此刻,张入云知道不能仗红绫成事,无奈只得将混天绫收了,冒了火燎一意往金案上落去,可越行到下处热浪越是翻腾,张入云纵是一身本领也本烟火燎的周身俱是水泡,尚幸他可将周身皮肤禁住,不然邪祟侵逼,只在半路上便要化了疯颠与众鬼合流于一处了。 可再又下了一程少年人实不能再支撑,到了此际方显了张入云一身本领,但见他一个团身便将周身缩得不足三尺,秀颈一甩满头青丝便将周身护裹住,遂又将先天一气放出先于空中打出一道不过一尺的烟路,将身一投恰恰在路径中渡过跃在了金案上。可一待将身落下张入云这才方觉原本心下以为的案台,却竟有十余丈长短,其上金牌只不下千面,密密麻麻那一时从其中寻出隐娘追命妖牌的踪迹。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拾壹)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拾壹) 见乾坤教下摄魂牌竟然数之不尽,张入云眉头深皱,心焦之下咬得满嘴是血,想到数年辛苦才能有这今日一刻,如今日找不到隐娘禁制妖牌,便是死在当场也算不得什么。胸中一阵翻滚,气往上涌,伸手便是往案上金牌探去,意欲急切之间也顾不得分辩,悉数尽携了出去就是。 不想那金牌不过七寸长短,拿在手里竟重如山岳,张入云内外交困,一身功力剩下不到三成,那有余力携带。可到底他多年来历经生死,越到焦包时刻反越沉稳,冷静下来知这案上定有镇物镇制,取目上下游走,果见得案头案尾均有一本卷册,时到此刻少年人也顾不得多虑,伸手便将一册取在手里,不想只一入手,那铁卷竟传来一声嘶啸,漫天本自沉沦的恶鬼闻动竟又如先时得了混天绫一般,倒拔了身子云涌而至,且少年人此时正在鼎底地面,恶鬼比方才还多了一倍。瞬时间天蹋了一般的倾泄,又是重围了水泄不通。 到了这一田地张入云反不再惊惧,先是将混天绫取在手以备万一,复又将另一卷册取在手中,那想那一卷册竟是先时商暮云与自己同窥的天书,且还多了两页,危急当口张入云那顾得分辨只一取在手便复向金案上妖牌摸索。果然两般卷册一离案头,满桌金牌受了抑制竟如炒爆豆一般抖了起来。张入云随手携取虽轻了十倍但依旧沉重非常,且越是抖的急的越重,而四周恶鬼却是纷纷滚来。无奈张入云只得强将流星指撑动,放开盾光阻拦,可这鼎中恶鬼每一只都是力大非常,受得千百次撞击,张入云只累得吐血。 一时之间正在无计,谁想就在危急当口,少年人腹下竟得一跳,起先将他吓得大惊,只以为自己力竭,丹田有分崩之危。后查觉腹下一阵乱动,猛想起隐娘下于自己体内的蛊虫直到今日也没有收去,此虫与隐娘性命一脉相联,定是感到摄魂牌在左近而生了异像。思忖之下张入云欣喜若狂,一时间将混天绫猛一阵动打出千丈红云,将个自己身前围个密不透风,宝光即时冲天,恶鬼见之也不得不纷纷退避。可如此一来金鼎受其制动,也是冲天的妖气渲泄而出走漏了两人消息。 张入云此刻那顾得这些,一待群妖退避,便挥拳往自己小腹猛击,只打得体内蛊虫嘶嘶怪叫,若不是与隐娘体息相感知张入云不是敌人,几要将少年肚腹咬穿。可也就为毒虫嘶鸣,案头上千百枚金牌里有一面险些跳起有半尺,虽则金海一色,可张入云何等眼力,何等心情,手臂一舒几长了两尺,招手便将摄魂牌取在手里。果然一触手,身体便自电动,犹为觉之际,眼眶已是多了一片湿润。 再放眼看时就见其上刻有一只九头怪鸟,爪下正抹了一道血影,见得了手,张入云欲待振身而起,不想已是强弩之末,那金牌上怪印又重,一些也起不动身子。到此境地,少年猛一咬牙将舌尖咬碎,旋即一道血箭正打在鸟身上,就听得一声怪啸,鸟身即刻黯淡了许多,张入云趁势一抹,又自己精血洗炼金牌,那鸟爪下血影也随之拭去,就见一道青光如电射一般自金牌上惊走,转眼出了宝鼎杳去无踪。 大功告成,张入云欢喜无限,可自己连使真力,外忧内患丹田之内只做了空竹一般,再没有一丝力气,仰望宝鼎则高似晴天,群鬼呼啸而至,身外又被火燎,当真平生无有的险境,幸是自己一口精血吐出,精神振奋一时,趁此机会竟将多时不曾运用的清灵羽祭出,得风力相助总算是平摇直上,将身势飞起。可只才离地不过十余丈,便为恶鬼拦截,张入云纵平生本事趋避腾挪也只闪得数丈便终究被拦了去路。待一挨近,但见千百只鸟爪尽在自己胸膛间撕扯,一瞬过后少年胸衣便成了飞絮,眼看性命不保。 就在这最危急的一刻,张入云先时随意揣放在怀中的四片卷册也同时被扯带了出来,那一卷铁册还不必说。可那三页玉书瞬时间便是生得暖洋洋的一片玉光,虽不过三尺,但群鬼触之便如春雪遇了骄阳,纷纷化做了灰土跌落尘埃。张入云大喜忙举在掌中,一路上行,恶鬼们纵然窥伺其一身宝血,可无奈那玉册只得潮水般的向旁避让。直至张入云行至金鼎不过三十丈时终于油尽灯枯将力气耗尽,一个晃身又往下落去,众鬼欢啸不已又再欺上。到的此时张入云只能长叹一声,看来自己今日终究要命丧于此,不想段惊霆早从鼎上甩出一根百丈的铁索,即时裹在少年肚腹上,长臂一收便带了他破云乘风似的跃出了鼎外。 但见得张入云跌在地上,一头七尺长发只被烧的还剩下三寸不到,周身更是炭黑,焦烟阵阵身上已被燎出了无数水泡。见他死的差不多了,段惊霆眉头一皱。再往回望,殿外早站了无数乾坤教教众,其中更有一身长九尺,腮显虎纹,生的似铁塔一般的大汉,仅一身重铠和身后一柄斩马刀少说便有千斤,双目如电,直打了一路赤火,纵是段惊霆与他对视也是一阵头皮作痒,双拳不由间便得擂起,一身战火旋烧翻了起来。 而那大汉自段惊霆将张入云救起后方将指一挥,即刻便从教众中跳出两人,身势比电还疾,就听得丁当两声金击,烟霄过处已与段惊霆拼了一记,待站稳身形,原来是一男一女,且看相貌怕还是兄妹,均是七尺五六极细的身量,手持两把不过一尺六七分的弯刀,俱蒙着面孔,因为两人都是精瘦的厉害,那女子身量还可算是袅娜,可男子看着就是十分诡异了。段惊霆平生大小阵仗比张入云历的还多,一见之下便之二人是双生子,天生异禀所以炼成这一套古怪的双刀。 可还不待他细想,男女便又晃身不见,欺身近前,段惊霆身法也是诡异莫名,三人站在一处直如炒了豆子一般,金击声不绝于耳,就是看不真切交战双方的身形。时间久了段惊霆虽未被兄妹俩降服,可自己也摆脱了不他二人。他本性急,见自己急切间战不下二人,一个嗔怒,手中长剑交了左手,挥巨力挡了女子一刀,将对方震出三丈开外,可只有疏忽便为男子欺身埋近,一刀只掼自己右胸,眼看就要得手。 谁想段惊霆早等他如此,右臂一收便是以肘挡下对方弯刀,当下匕首随即没入段惊霆肘间,一滴血水也没渗出,端的是削铁如泥,切金断玉的利器,可得了此空,少年人将肘间肌肉崩起已将刀刃锁住,男子欲夺见夺不见,一个暗道不好,忙弃刀躲避,可早被段惊霆反腕一拳挥来,右拳背正打在男了鼻梁上,就听得一阵骨头碎裂的响头,那人便作了风车也似,甩了身子飞腾起来,再被段惊霆跃身,一个倒挂金钟踢在其肋下,扯了风一样向那守殿的巨汉打去。得此空段惊霆已甩出龙筋将张入云带起,想也不想便往殿外冲去。 那巨汉见属下呼啸着飞身投到,竟避也不避,取手摘了身后巨刃,一刀挥下便将那男子劈作两截,可刀劲强浑,余势未歇,就听得一个震雷在殿中响起,再见段惊霆与巨汉正刀剑相架在一处。段惊霆脸上尽是残忍的笑容,而巨汉则还是一丝不苟,没有一些表情。二人争架一时,不想寒光剑虽灵异但以刚劲而论竟抵不过对方掌中巨刃,段惊霆力还未竟,剑光便弱了下去。看的少年人又惊又怒,只得一个震手将对方斩马刀挡下一线,欲腾身趋转。 巨汉正等他如此,借此空隙自己再是倾力一刀,这一击力道之巨比方才还要大了一倍,全不想段惊霆收了身之后竟没有退避,而是翻身再上,这一回他竟弃了剑只有自己肉臂抵挡对方巨刃。大汉见此久不作表情的面孔,忽然扭了扭浓眉,果然段惊霆再一击直比自己还要大了许多,那一条左臂竟锻成如铁似的,火光四溅,少年人已排开巨汉,裹了张入云夺路而逃。但有教众抵挡的,便是一路人头落地,他又有穿墙地行的本事,只拣了厚臂房殿檐,三绕两绕便不见了踪迹。巨汉大怒一路奋起直追,可纵是他天生神力也不能将地底也打穿喽,无奈只得绕道于殿外。 可段惊霆是什么身法,待出了地面,便择了冷僻道路火箭也似的蹿下山去,再有迷雾荡路也不再遮掩,遂扯下张入云身上混天绫,抖开赤火将迷幛打穿,径自去了。 就在他携了张入云一径飞遁时分,却早有二人隐在一旁,其中一人单膝跪地伏身在一旁禀道:“教主!荆护法失守,恳请容属下将这两个贼子擒拿回来。” 另一人冷声道:“不必了!”跪在地上的听了便不敢再问。那人见了又笑道:“荆护法是得了我的命令故意将这两人放走的,那张入云我还留了有用!” 手下人听了这才明白过来,遂伏身道:“教主圣断,属下莫测高深!只是如此一来实在便宜了他两个,今日从容逃走却还当我圣教无人呢!” 天君笑道:“我看这教中也只有你一人敢在我面前如此胆大妄言,张入云虽受重伤但还有一击之力,何况他身藏夜精石,你虽是飞行绝迹,真要到了生死境地,怕也得身负重伤才能将这二人拿下,实在是你把他二个看的小了!” 那人听得天君说他狂妄,连忙伏身在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再看天君却只是由他跪着,双眼只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口中哼声道:“食香那妖妇妄想用此子代我,且看我怎么好好应用这小子,也免得那一众妖妇恶鬼整日妄想!”那属下听得天君话语里好多禁忌,心中害怕,头伏得更是低了。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拾贰)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拾贰) 再说段惊霆自携了张入云飞遁,因故着他伤重,只飞出百里便寻下隐僻地方落下,他终年独行闯荡江湖惯了的,比张入云行事还要麻利。待将对方扶起时,就见满身俱是火泡,一身皮肤几成了炭一般。段惊霆冷笑道:“你为救心上人倒化得下本钱!”话虽如此说法,却是手脚未有丝松懈,从身边取出丹药替其救治,更从一玉瓶内倾出一团玉粉,纵是他这般作性此刻也小心翼翼起来,合了泉水取了鸟羽为张入云将浑身抹边,一丝不苟并不为做些琐碎事骂他。 得段惊霆灵药相助,张入云本是一身难以名状的剧痛竟是瞬时作了清凉,不过一炷香功夫,又是化了奇痒,张入云知道这是他药力非凡,只此片刻功夫,皮肤已然重生,当时也不回避连忙盘膝运功将药力尽数收化。果然一个时辰过后,少年便自振身而起,随手抚处身外久皮便如粉屑一般为其抹了下来。再看一旁段惊霆早支了火架,正薰烤了一只整猪,其色金黄香气更是四溢。 张入云笑道:“我二人才离得括苍山不过百里,你这般大张旗鼓怕是不大妥当!” 段惊霆骂道:“凭你也配教训我!要不是我你此刻早被恶鬼吃得连根骨头都没有了!” 张入云闻言点首道:“不错,这次实多拜段兄大义相助,小弟才没有死在那牢什子金鼎里!” 段惊霆冷声道:“说这些都是个屁!我只要你随我走一趟就可以了,还有我最恨秃驴,你现在和个和尚一样,我看了更是火往外冒!” 张入云取手往头上一抹,就见满头青丝化了个无踪,只留下三寸短发,也笑道:“还好,终是还留了一点,倒不是个实在和尚,段兄大可不必气的厉害!只是。”说到这“只是”二字段惊霆便是将剑眉一坚,张入云为的是救了隐娘,极想往百花谷往见,可段惊霆才救了自己性命却又如何好开的口,好在他性情练达,想到隐娘终是脱了困,迟几日得见终是无妨。 见张入云不作色,段惊霆这才止了怒,随手撕过一条猪腿便扔了给他,只道快些吃了恢复体力好与自己上路。张入云正饿的很了,当然不让一口咬了下去,竟是意外的鲜美,便是与隐娘相较也差不得多少,比自己更是胜过多多,无怪当日祥草处处道自己不及他,想到这里张入云不由一笑。 段惊霆见他作笑,开口问他,张入云反问他道:“方才你与身上涂抹的药水真是神奇,就不知这是什么东西?还望段兄赐教!” 段惊霆皱眉不答,过了一会儿方道:“说了怕你害怕,这药粉其实是我用大觉寺澄休和尚圆寂后炼化的舍利子研碎了制的,很有奇药,我数次性命交困靠的就是它,最后一点差不多都用在你身上了,日后还要留心去寻,现在有心修行的和尚已是越来越少,各家各派懂点修行的又把舍利子看的比他性命还重,虽说可出手强夺,可到底是件麻烦事!” 他本指望以张入云之愚昧定要怪他伤损宝物,又与圣僧法体轻贱,不料少年闻了只淡笑道:“这倒好,省得圣僧死了就剩些珠子也被一群门人弟子当作持仗炫耀,甚至为之进身的凭仗,能救段兄和我张入云性命,那澄秀大师有灵也当是心悦的!” 一句话说的段惊霆笑了,只道:“我最佩服的就是明明一番龌龊道理,到了你口底便长了莲花一般变的堂皇漂亮起来,看来你这假仁义人物行走江湖多年也不是一些没有所得!”段惊霆口里虽如此说话,但心里却也是如张入云一般的作想。 因二人都是宽肚肠,又是大斗之后饿极了的,一只整猪竟被他两个瓜分个干净,虽说只是酒囊饭袋的功夫,但一顿山吃海喝也叫人觉快活不少,无形之中气氛也和善了一些。当下段惊霆立起身来拍了拍肚皮,旋即拉了张入云就走。 张入云闻他到底是要去哪里?段惊霆嘻笑着答道:“路到不远,不过千多里,就我两人一个时辰便能到了,放心!我虽常与你做对,可今次并不是引你去险地,怕是温柔乡倒也可能有的。”这话说的张入云又犯了疑,再要相问段惊霆怎么也不再回答,便推故二人才离险地,总该小心些,不要被乾坤教众追上才好。这回换了段惊霆冷言道:“你以为你这次逃生是这般简单吗?虽说你九死一生,我也受了点伤,可他乾坤教难道这般轻易就能来去?依我看,其中定是有人有心放纵,说不准便是那什么商暮云,这人看着阴阳怪气的,却连那鬼姥也不买账,一身本事实是我平生见过仅有的,或有陷井还不一定,只是此刻绝无妨碍,这并不关我什么事,不过你要想借此推搪却是休想,说完又拽了张入云就走。 少年无奈只得从了他,可是他身上衣裳才化了个灰烬,见此段惊霆也只得将外服脱了给他,可他身量比张入云小了不是一些,少年此刻连内衣也是没有着落的,看着实在不雅,还尚幸内里有混天绫包裹,不然他满头短发看着却想是野人番僧了。为此张入云大声道不妥当,见不得人,段惊霆却笑道:“有什么不好,你换了一次皮,面相倒比原先白了不少,堪称是个小白脸了,比以前俊了许多,我看很妥当!再说前往的是前辈真人,绝不在乎这些的。”后又发狠道:“若想进城置办耽误功夫,当可是休想!”如此这般张入云只得怪形怪状的腾云而起,期间毛腿飞扬掼足了寒风,段惊霆促狭竟是取笑了一路。 两人行的甚速,真的不过一个时辰便往东南出海到了一座小岛子,段惊霆一路当先引了张入云落下,又行了百步,在乱石绕了两个圈,便得眼前一亮,就见翠竹细柳铺撒了满眼,一径碎石径深处自立了一座香竹制就的庭院,外有蓠笆围,屋前屋后都种了奇花异草,院前更有一十丈方圆的池塘,水质竟是冰蓝色的,内里更有银鳞波动,看的人亦真亦幻只疑到了仙家庭院。 可是张入云目光极是锐利,见一脉景色虽是细致奇巧,但一应物事却都是痕迹甚新,张入云并不蠢笨,且心思还甚细腻,一见之下心里有了些计较,正待回身问段惊霆究竟。不想对方早趁他不备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力道着实大的可以,幸是未用刚力,张入云冲风破浪一般被他一脚便送进了篱笆墙内,因二人功力悉敌却是振不起身子回避。 只待他人身在空中,段惊霆便已高声喊道:“沈丫头!我把张入云跟你送来了,我不管你在不在家,反正我段惊霆答应令姐的事也算办到了,至于你在不在可就不关我的事了!”说完一溜烟便走了,只留下刚刚摔倒在地上的张入云。 一时待他起身,知道了此地主人是谁,却是进退两难,满面的尴尬片刻功夫竟是一身冷汗。良久方见竹门推开,由内走出来一位佳丽,当真是神仙一般人物,举止安祥,行动娴静,一行一步都只见清雅气。待对方与张入云打了个照面,先顾不得羞却是先惊了一跳,口中只道:“呀!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说话间眼神犹豫好一会儿,终是转身又回至屋内,如此倒把站在屋外张入云闹得不知如何处置,当下真是走不得,留不得。 尚幸沈绮霞进得房中不过片刻,便又出来,只是这一回本是一番端静的玉面孔竟是羞作了通红,正看的张入云又是一层惊讶,却见佳人已近至身前,也不说话便将怀中一团包袱交在他手上,这才说道:“你且将身上换一换,要是想洗浴也可在静池里将就一下,好了再来唤我!”说完竟又是回到房里,顺手边房门也带起了。 张入云不知内里,只张大了嘴一句话说不出,后才打开包裹,则见内里却是一套簇新全套衣裳,且连鞋袜头巾都预备了,当时看了张入云不知如何是何,本想绕过山石后就便将新衣换了,可又见针线紧密,剪裁的极是妥贴没有一丝不周转处,知沈绮霞为制此衣花了不少心力,当时不敢亵渎连忙行到一旁静池脱了衣裳于仔细沐浴。待将一身穿戴,欲行回院前,不意收转腰间皮囊时,不由自主将收藏婆罗衣的锦囊取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也只换得一声叹息。 再当他走回庭院,却见竹门自启,沈绮霞已从内中走了出来,过得多时,佳人面色已恢复过来,可见了张入云后不知说些什么,当下只蹙了眉,时间久了面色又显了些潮红。说来还是张入云经了人事,见过些阵仗,因沈绮霞半日不语,自己便主动开口道:“沈姐姐当日有言要自立门户,不想是来了这海外仙岛,当真清雅极了,真是做了神仙之乐!” 沈绮霞见他应答的自如,遂面色一黯,可如此一来佳人脸上也恢复了平日安祥,当时答道:“张师弟取笑了,我只来到这小岛不过数月,一应东西都是新制,实在是粗浅的很,难为师弟这般称赞。倒是我有一事要告与师弟,想着张师弟是一定要听的!” 张入云先闻有事要告与自己,心里便是一跳,可后又见话风一转,却让自己坠在云雾里了。当时含浑问道:“不知有何事,还望沈师姐明示?”说完就是一揖,心里却是一阵打鼓。 沈绮霞见他惶恐,不由就是一笑,可是笑过又觉无味脸色得又黯了下来,略想了想方带了些忧色道:“只可惜你来的晚了些,若在三日前还可见得那人,此刻才到却终是迟了!只怕你这时晓得了又要难过!” 张入云闻言心头电转,一班班人物都闪动过后,忽有一人身影浮起,当时大惊道:“沈师姐说的莫不是。”再看沈绮霞时分,却是佳人皱着眉点了点首。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拾参)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拾参) 见沈绮霞点了点头,张入云心里一阵作苦,沉吟半晌方叹气苦笑道:“这也不是不巧,只是内里自有些缘故罢了!” 沈绮霞安慰道:“张师弟不用这样自主,虽说皇甫祖师。”话到这里却把张入云惹得一笑,只道:“这话听着别扭,以无双姐姐的性子也是不会让你这么称呼的。”沈绮霞见他竟开口笑了,怕张入云黯了色,即转了口风道:“你倒知道的清楚,确实她老人于数月前收了我做记名弟子。”不想张入云依旧笑道:“也不用道是老人家,无双姐姐不过比我大了三四岁而已,沈姐姐称呼的太老气了!” 如此倒让沈绮霞不知所措,当下略皱了皱眉头只得道:“那你要让我怎么称呼!”说完话里有些不妥,脸上倒又红了。 张入云则摇头笑笑道:“对不住,是小弟我在闹了些别扭,倒让师姐难做了,我们不说这些好不好,沈师姐放心,我也在江湖中走荡了几年,不再是当年初上峨嵋的无知少年,有些事情我倒也还是能想的明白的。” 沈绮霞见他话说的爽快,思索一番,只能点了点头。可他二人都明白对方心迹,张入云要转话题,沈绮霞则是为心上尴尬,纵是她平日百般玲珑,可在这当儿也想不说出个事由来。二人半日不语,气氛极是尴尬,再过得一时佳人心上难耐,先前才刚得褪下的红云却又升了起来。正在没话说处,忽见得张入云向前踱了两步,于院前镜池俯下身掬了一挽冰湛湛的池水问道:“这个池子倒有些古怪,怎么水是这个颜色。”随即又尝了尝竟是苦的,但又不是海水那般又涩又腥,只一味干苦,倒的少年人当时皱了眉。 见对方扯开了话,沈绮霞如释重负忙展了颜笑道:“这池水原来我也是不知道,当初寻了这处海岛为的就是这方水好,倒后来。”说到这里少女顿了一顿,终是开了口道:“后来无双师傅说这水怕是天上落下来的,虽然我二人在这里看得是这般,但其实也只是被岛上泉水沾染得来的,原质该当还在池底,师傅她本有心将其起出,可后来又作罢了,倒让我有些奇怪。” 沈绮霞这面说话,张入云则是心中一动,左右无事便从腰囊中取出一只小净瓶,取了一些收带在身上。一旁沈绮霞看不明白,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虽然这池确实尚佳,可也当不得你这样珍爱啊!” 张入云笑了笑道:“我前些日子听得一位老前辈说有天上灵泉合炼仙剑的话,威力可增十倍,师弟我又一心想炼剑,取了一个偷懒的法子,所以才有此举动。”说到这里少年人忽然心头一个灵动,竟不由说道:“师姐可愿意和我炼剑!” 沈绮霞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很不明白,且她本有心事,为对方一句有些猜忌,立时里心上便有些打鼓,再得张入云将当日石姥姥一番话说出来,少女却摇头苦笑道:“还是不用了!我隐居此间为的就是清静修身,你兄弟姐妹甚多,杂居其间很不适合我,况且我也不想炼什么仙剑,终是太过耗费心神的事,而我日后也不想怎么出这岛子,并不需要飞剑护身。还有这池底藏的天泉若不是银河与瑶池水哪也是一桩妄谈了!” 张入云相劝道:“我知道师姐的紫炎剑已经送给叶师姐了,虽说师姐不放在心上,可小弟总觉得心有不安,正好借此尽些心力,好补我心下惭愧。” 不想这句话却将沈绮霞惹得嗔恼了,冷声道:“我本就无意于剑术上耽误功课,所以才将紫炎送给了秋儿,张师弟怎么会有心有不安,这是从何说起。” 张入云见沈绮霞发嗔,略一作想,已明白了她何以如此,面孔上已是红了红,沉吟一会儿便换了口风道:“其实倒是小弟想求师姐相助我一众人,只为我至今日一身功行已称不得正宗,虽有浮云子师兄久习正宗心法,可到底他不是如师姐这般自幼峨嵋进身,一脉的上清仙法修持,前一番炼丹又出了些疏漏,所以才想求师姐,有您在定能保万无一失的!”说完竟恭身拜了两拜,也没待沈绮霞反应过来。 沈绮霞从来没有对张入云斥责过,方才一句话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再见对方红了脸,却还是绕了话风依旧是想助自己一些好处,还自己一柄仙剑,但有些气恼也化得烟霄云散,只得道:“你怎么也变的痞赖了。”遂又没了话,可当今世上若真有一个人痞赖起来,沈绮霞却不得不承受的怕也只有张入云一个人了。想到方才生气其实都是自己来回空自作想招惹来的,沈绮霞不由又是一阵气恼。要知她外表虽是贤和温婉,但内里却是心比天高,想到自己左右不得,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尽将心中不争气,烦恼气吐出,当真莺啼花泣也不过如此。 张入云在一旁听得竟是不能自禁,险些就要上前想与其诉说些什么。幸是佳人已开口道:“也好,既然张师弟一定要助我一口仙剑,我总好一再推辞,至于这池底的灵泉日后也由我取了送往贵观,只是若并不是如师弟你说的那两般灵泉,那我也就无谓再相扰众师兄师姐了!”张入云在旁听了说不出驳她的话,只能点了点头。见此沈绮霞方淡淡一笑,也不领张入云进房内坐歇,只是自己回返了房内捧出一卷玉帛交与他道:“这是无双师傅交待我给你的,她有道虽说迟了些,依你现在的功力也并不太意,但终是底子打的闹些总是好事!” 张入云伸手接过将绢册抽动,果然是八十一式白阳图解,见了满幅自己昔日昼思夜想的东西,到了此一刻来的这般容易,反而有些怅然,可这终究是无双的手卷,心中仍是爱惜非常。沈绮霞本以为他见了手卷定是要大伤心一场,未想对方却只是脸色黯淡,并不见悲容,心里只是奇怪。正在作想间,却见张入云也自腰囊取出一团物事交与自己,只道:“也请师姐过目,看一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可能有用的上的!” 沈绮霞本有心事,可待接过张入云交与的天书与那卷铁册子,却是大惊失色,只颤声道:“这是上清天府灵宝阁天书,怎么会到的你手里!” 张入云不料她竟知这天书来历,忙问道:“原来师姐看得懂这玉册,看来倒是天书不假的了!只还请师姐说的明白些,就不知这书上的心法能不能习得。” 沈绮霞摇首道:“我如何能看得懂,只是昔日在本教玉琅阁里多待了几日晓得些风影罢了,你倒是先与我说说这书是怎么来的才是!”听得这话,张入云遂将这天书是从天君哪里盗来的事略说了一边,又将商暮云当时说的三卷分别是什么内容告与了她。 不想沈绮霞却是先与他道喜道:“如此说来师弟那位令人敬重的腾姐姐已经脱难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只是段惊霆却又强拉了你来,也太不近人情了!”说着忽然想起话里破绽,当时脸就红了。 张入云却不曾查觉,只就口道:“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何况这一次段惊霆还救了我一命,为其拖延那也是说不得的事。倒是沈师姐不是曾说过很想见隐娘一面的吗?若不嫌弃稍后就与小弟同走一趟如何!” 沈绮霞惊讶道:“我何时曾说过这样的话来。”遂想到些什么,忙改口道:“只是腾姑娘的为人我是素来敬服的,日后定当拜见只是今次还是不用了。”张入云心思虽细但苦于资质不高,记性尤其差些,见沈绮霞否认忽想起要见隐娘是叶秋儿,当时闹了大红脸,不想对面佳人也是有窘处的,脸色也是羞的通红。一时只得假作观详了宝卷,过得很久才点了点头,又满怀疑问道:“我目光浅薄,说不上个道理,但就我看这天书怕是不假,可是如此轻巧便为师弟你得了这连金仙也难得一见得天府奇珍,以我之见其中怕还有些蹊跷!” 张入云笑道:“就是有些阴谋我也不在乎的了,我本是个懒散的性子,成不成什么仙业并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弃了这玉册就是了!” 沈绮霞叹息道:“修道者一生难有遇合,你即得了奇遇怎能这般轻言放弃,何况你也说了,二云观内同门大多出身奇异,有这三页天书为助很可导其入正途的。”说完见张入云脸色又咬了唇道:“我知道你并不在意这些,也不在乎你兄弟们各自依法修行,但能扫涤些前程困阻多是好的!” 张入云笑道:“这回沈师姐倒是想错了,能有进益自然是要求得,只是如隐娘被救出,小弟平生志向也没什么大防漏了,所以无可无不可,也没什么要紧的!实话告与沈姐姐,往日我心有亏欠总是天地间奔忙,如今若是隐娘也被救出,小弟倒真不想再求什么进益,我天性很懒,修道一途并不适合我。” 沈绮霞听了怪道:“那,那无双师傅呢!你并不想再求她见一面了吗?还有仙剑呢,你是众人首脑,少了你那剑也怕是练不成的。”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哑然不语,观望天空良久始终一动不动,沈绮霞深悔自己说错了话,正待开解他,却听得少年道:“这几年我总是少年时一念,做了好些自私自利的事儿,亏欠了好些人。香丘已为石仙长相救转世,玉音也被我打散了肉身,若在饶天幸隐娘真被我救出,我终可以稍稍缓一缓心气。至于无双姐姐,我自是要相见的,可终是我一个人就可承负的事,再不敢连累他人了!”沈绮霞见自己一句话便将少年人满面隐霾,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第六十一回 云清求自在 风雅任逍遥 (拾肆) 第六十一回云清求自在风雅任逍遥(拾肆) 如此佳人只得道:“即如此,你还是早些回转中原去看望腾姑娘吧!”说着又将手中三篇玉页换于张入云再道:“这三页天书经义繁难,只这一时绝参详不透,你还是取回交与你同门兄弟们合力领授吧!至于这池中若有天泉原质我异日取了自当送于你二云观去,就是炼剑却不必了!”说完秀眉笼起,只为无双曾有些安排,但今看张入云这般样子,再以沈绮霞气性是无论如何也开不得口的。 张入云听她还是此话,想再辩解两句,但看佳人气色便又将到口的忍住,好在日后沈绮霞多半还回来二云观,到那时便有转还的余地了,只是还有些不妥当,又想了想于是说道:“有没有灵泉这只看我一干人的缘份,但这几篇玉书经义难解却一定要请教沈师姐的。”说话间又取出一页交于她道:“二云观中只有浮云子师兄与灵龙识得经义,如此一分为三,待异日师姐遭访或是小弟再来请教,怕还能快得些时日将经义译出。” 沈绮霞闻言自然坚拒,可张入云也是一再恳求,少女终有些心事,何况也不忍连连拒坚,只得答应了下来。张入云大喜,本待略作客套便启程,因想起还有一卷铁册在手中,于是又请沈绮霞观详。不想那铁卷竟是不能打开,任张入云用了无穷力道也是个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沈绮霞取上清仙术将卷首打开一线,不想只一揭开便是阴风阵阵,绿光荧火冲天而起。二人都是正经玄门教下,见之大惊忙将铁卷合拢,惊魂落定后见对方眼里也都是惊惧莫名,不由得相视一笑。 张入云吐了吐舌头道:“这玉页如是天书,那这铁卷就该是鬼录了,只是把我吓得不轻,好怕人的东西!” 而沈绮霞则是若有所思,她才智比得张入云十倍,一番细想才开口道:“也不是这么说,你能得这三页天书便是蹊跷,又复得邪经,一正一邪两样皆有,又是取在乾坤教下的,该是没有那么简单,许是有人有心放纵的也说不定!” 张入云笑道:“就是有些蹊跷大不了我把这牢什子扔到大海里喂鱼不招惹它,它又能把我怎么样,至于这天书即是真的,那就不怪我勉强笑纳了!” 见少年人开起了玩笑,沈绮霞也是一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并不一只是坏事,照你说的,你二云观中不只你与浮云子师兄两位正经修身的,再又得了这邪经怕还是为别位子弟预备的,要真是这样事就真蹊跷了!” 张入云惊讶道:“这话怎么说,难不成乾坤教还想给我好处不成,沈姐姐你比我聪明的多,还是你动脑筋多想想,好过我想破了头!” 沈绮霞闻言脸上有些蕴红,当时取笑道:“想不到你有求于人的时候倒是挺乖巧的,你自有腾姐姐比我聪明伶俐百倍,却要在我这荒岛上所求非人,还是早些回返中原去请教腾姑娘才是。”张入云不想一语又惹得沈绮霞不悦,脸上尴尬,无奈只得赔了小心请她不要计较,又再往问询,不料沈绮霞却仍是皱了眉头道:“这个我真的是说不好,总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想到的都对你说了,你再去问一问腾姑娘几人推测起来,再反复斟酌一下,总会有个结果的。”说完也不再留客只请张入云快些上路。 少年人无奈,虽明知沈绮霞有些不悦,但实无理由再留在岛上,于是留下一页玉简便起身赶往百花谷。沈绮霞一心劝张入云快走,及至他走了,这才久久往着其身影遁走的方向咬着朱唇不语,又看了看手中玉简,半日方得一声幽幽。 张入云初起身时还好,待上了路后,心系隐娘到底又没有被自己解救出来,当真是急中焦动,一路的风驰电掣,为求速不再顾遮掩形迹,但听得啸声震天,流云般的向着百花谷方向而去。及至到了谷外却见云晴雨收,本来向是遮逼的山谷的万里起云烟竟然悉数收起,少年人登时心中一跳,有些猜度,当下也不落身,只乘了风往谷中心落去,本待往隐娘墓冢,可心里忐忑,终究还是在议事厅内落了身,欲待从瑛姑口中得知端地。 谁想才刚落下,便见得瑛姑守在门外,见了张入云忙相跪下,如此这般反将少年人吓住,不知是何缘故,再看其左右并无一个人陪同,但听得山雀娇啼,流水潺潺,百花谷中竟是静寂到了极处。一时张入云慌了,赶忙待问瑛姑到底出了何事,究竟是何缘故。 却不想厅中走出一人,玉臂轻舒,斜倚朱门,笑看着张入云,本还想与他开个玩笑,但终忍不住柔声道:“我本想在内厅里等你进来找我,可没想到还是忍不住出来先探寻你,唉!当真这一觉睡的太久,倒把我有些睡糊涂了!”少年人闻声险些没有惊跳起来,待转过身见了来人身影更是打了一个激令,心中本有千言万语,可到的此刻则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怔怔的望着佳人,眼中的泪水却怎么止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第六十二回 终篇 再记 第六十二回终篇再记 且说两人相会后,瑛姑自是屈身避退,待隐娘将张入云让进内堂尤见少年脸上还有泪痕,不由笑骂道:“怎么多了四五年的历练,到如今反不如原来有气性了?有什么委屈,日后讨回来就是了,那有你这般脓包样的!”因见隐娘举止若常,张入云自然也就不再过于悲伤,可是二人稍一安坐,隐娘便忍不住上下打量,虽则平日里相不夸奖他,但于今却又连连赞他身形高大了许多,又见挺拔俊秀,目光中满是柔和之色。 张入云为逗其开心,自然只拣些好消息与她说,当言道自己已作主将青莲拜在秦红雪门下时,隐娘也是点首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对,我倒不在乎这丫头习什么正经玄门道法,只是你四处云游不得在跟前,瑛姑她们迫于身份又好管束她,将她打发到秦红雪门最好,这位女侠两门长老,又是异日金仙一流的人物,正好借她正气教化一下青莲一身野性。”听得隐娘称道青莲野性,张入云只笑说过于慎重,隐娘却摇首道:“我的女儿我怎不知道,她的气性比我当年弱不了多少,只好在有你帮她求了名师,少了我好些心力就是了!” 接着张入云将二页天书与那铁册取出来请隐娘过目,又与她道了来历,只问隐娘这卷册来的这般容易是凶是吉,可不可收留。隐娘听了一时也皱了眉,思忖一会儿却又问了张入云好些商暮云的举止气性,又将他与鬼母一番对白问了个仔细,再想了一想,已然展了眉头,冷笑道:“这事也容易明白,明是天君要助长你的功力,好为日后做些预备,依我猜测左不过是他要与鬼母甚或是五祖寻衅。只是你既然已收制于那鬼母,这天书宝卷当然是非练不可的,这姓商的心机很深,胆子又大,倒是个人才。至于这铁册,哼!怕还是为我和你新交拜的一干兄妹准备的,我现时才出关,身体尚未复原,等日后再相参化吧!” 几句话功夫将一团疑问剖白的清楚,听得张入云一面点头不已,一面又再问隐娘身体口里的话只没个完,不料片刻功夫过后佳人便不再回答他,反笑问他道:“你不用扯东道西的说些没要紧的遮掩,我知道你已经被破了童阳,到底是个什么女子能使得你这般颠倒,你且说来我听听,也好让我知道些对方深浅,好为异日相见的时候做个准备!” 见隐娘开了口张入云早是红了脸,只是又见她脸色并没有一些嗔恼的意思,这才将艳娘一事说出。待隐娘听了个明白,再看了看张入云气色,虽知他已做好了打算,但到底还是开了口相激道:“这事做的糊涂,你既然日前将艳娘弃了,如今却又将人家接回二云观结为姐弟,这怎么使的!那艳娘什么人物,暂时为你收服或还可能,时间久了只这样吊着迟早要生祸,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张入云脸胀的通红,但到底是自己打定主意的事,且隐娘又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当时也不瞒她,含晦说道:“这事倒不是这么说,我虽然娇狂也绝不会做这样取笑人的下流事,即请艳娘回来自然做了打算。再说艳娘也是极聪明的,我虽不曾细说但以她灵秀也该是知道的!” 隐娘闻言这才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即破了童阳总是双修进益的快些,哼!你也别一脸委屈的样子,人家身份尊贵,许了你实在是太过便宜你了,难不成你还嫌弃她是个阴身鬼魅不成!”张入云连忙摇首直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还有些心事,当下又将沈绮霞的事略说了一边,不想隐娘笑道:“那不是正好,正好也被你收在房里,算来也只这两人能打个擂台,要是换了别的女子再也强不过对方去,怕你日后有的折腾呢!就是这么一来太过便宜你了,我知道你平素就有一些小聪明,没想到算计了这长时间却让你得了这两般玲珑奇秀的美人,日后你得享受齐人之福,真的是艳福不浅了!” 不想了隐娘一番话却将张入云说的急了,挣扎半日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为此隐娘安慰道:“我知道你从没想过要娶两个妻子,只是只有如此才妥当些,再说你也不算是世间俗男子,论本事武功也配得上她两人。真要是你觉得不好,那就只有委屈一下那位沈姑娘了,她性子那么高,生来就要比人吃亏些。唉!就像你当年一样!”又见张入云不语,索性将话说开,便又道:“如此一来,你对那位无双姑娘也终该死了心,到底是多年前的事了,况且你自己也是明白的,无论如何你也是无法令无双姑娘离开他夫君就你而去的,再多痴求也是误人误己,只会令那她难做的,何况你都打算和艳娘在一起了,再多一人又有何妨!” 见隐娘一再说合自己,张入云涨了一双面孔只在一旁无语,值说到无双时这才抬起头来,隐娘见他抬了头,才问:“怎么?你还有些什么打算?不要像个小孩似的,我又没在训斥你,这终究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好了,随便你想做些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不想张入云闻言却只将眉头深皱,欲语还休,多时才得开口道:“男女之间的事,无论我怎么想也是想不明白,可是。” “只是什么?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不爽快了!”隐娘问道。 见隐娘追逼,张入云终是下了决心,凝眉直声道:“可是只要我一想到能和你在一起的话,我就再也不想别的女子了!” 一句话说的纵是隐娘也被吓了一跳,虽说有些气恼,但脸色一红,终是没有动怒,只轻声骂道:“胡说些什么!怎么一遇你谈起娶老婆,你就变的贪的无厌起来!” 可张入云即将心里话说出,自然不再回避,又直声道:“我没胡说!无双姐姐是我幼时唯一的知己,艳娘是与我有孽缘,沈姑娘则对我一片苦心不容相弃,只有隐娘你,你才是待我情份最重的,若与你相较,便是她三人合在一处也不及你,这心事我藏了好久,我真的没胡说!” 见张入云急了,隐娘也不再恼他,只是将目光放暧,半时无言默默良久,好一会儿方笑着点了点头,再与张入云微笑道:“要我嫁你也不是不可能!”张入云听了当时就欲问,可佳人却于此刻将一双玉手伸手,捧起少年人俊面,盯视良久,这才柔声道:“阿云!只要这天下间再没有一个女子了,我便嫁给你做妻子!” 张入云闻言一脸怅然,多时不解,只在一旁回味,而艳娘则趁此档儿说道:“好了,不要再说什么,也不要再想什么了!你还是把心放在修炼上才好,十七年后你还有一场大战,修道人百年不过一瞬,何况只有十多年功夫,瑛姑与刚刚回返的闻雨三姐妹正在厅外跪等,我二人还是快些出去的好!”说话时分,张入云这才将隐娘心思想的明白,还想开口,早被隐娘将身拉过拽出内堂,少年人知以隐娘心性,自己实无边挽回,眼看着佳人娇躯背影无奈只得将一口气长叹。 自将隐娘救醒回生后,张入云便率众兄弟姐妹于百花谷、二云观两处修行,得天书指点云龙十二子修行日进千里。 其中更有艳娘得铁卷《冥王录》一部,日后修行深处,可驾卸群鬼终修至冥圣,一身本领为十三子中侥侥者。 灵龙女天生奇秀,译著天书经卷所得进益远超群伦,反自下而上,于修行上超过乃师。 红莲得天地戾气,也不在二人以下。 申百草异类修行,本质特殊,修行精深后妙法万端,后号多宝童子。 浮云子因玄门正宗,久日内外功行圆满,授玉敕为归元真人,只是不耐天宫职守束缚,屡触天规被降为归元先生,卸了职司,如此反得了自在,长日与十三子与一处逍遥自在。 栖霞儿,石冥儿为黼黻印相助,将秽身洗净,因得《冥王录》指教,日后均拜为魔教罗刹女。 阿蛮苦修医术,修走人间数十年,施医问道,外功修积无数,本可授大罗金仙,因本人性傲,不愿往天庭朝见,只乐得在人间行走。 虬龙子修成大道自海外归来,不久与无双、黎姝凰丈夫冷寒冰大战,生死未卜。 段惊霆终为炼剑与张入云携手琅琊谷,自洪炉探手得剑,始正了十三子身份,只是行游自在,专管人间不平事,极少于众人作一处。 腾隐娘得天书、《冥王录》两般造化,却只在于地仙位业后不前,并无意长进,日后终年长隐百花谷不出。 沈绮霞探静池得玄武银河水玉髓,后往见二云观,终被众人携力留下,又为得天书助益,功行并不在张入云之下。 入云子张入云资质略逊一众同门,十年后方得有成就,一生仙术停驻不前,但十三年后功行完满,得艳娘与沈绮霞相助终使纯阳补完,方为绿孩儿相助授乙木剑气,持此,终不逊于天下修道者。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壹)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壹) 太莽山,雪玉昆仑山极南,为四季南来暖风吹拂终年灵气不散,万物呈春,花香满径。唯有山高奇险,风力不顾之处方显北国风光,玉雪照映,银花漫坡,端地是冰国万相,恍如灵山仙境。且随山势陡峭几致一坡一景,自下而上四季分明,翠鸟异兽往还其间,论人间奇秀也不过如此。 时至红日高升却见天外浮来祥云一朵,只红的怪异,及至到了山前细打量竟是如女儿家涂妆用的胭脂一般颜色。待烟霞散尽,陡然显出两位娇俏艳丽的女子。二人都是一般的绫衣长裙,虽是人比花娇,但一身上下却少有珠玉首饰只两耳上缀了四只珠花,项前多了一片由水晶绳穿系的金叶子。再看二人眉眼间乍看妩媚横生,但细观腰项挺拔,通身上下如有流玉霞光,竟是玄门正宗教下。且两人俱是一脸的喜态,待云雾散尽,见满眼百春光,便起身往山间四朝野游走,兴致甚浓。 可二人才刚举步不久,就闻其中一着青衣的女子笑骂同伴道:“你这丫头,师傅要你辰时到山下等候,现在午时都过了一刻了,你还敢在这里放野,看过会儿见了师傅怎么交待!” 另一着蓝衣的女孩也回骂道:“就你会说,要不是你胆子小,非要用胭脂云赶路,我们早就到了太莽了!” 青衣女笑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我没有向师傅说你四处撒野,你倒编排起我的不是了,你我功力尚浅剑术未能大造,这胭脂云又能乘御又能护身,是师傅师叔临行前多番交待你我要随时伴身的。咱俩两日前动身,本刻早一天就到,要不是你非要在中途捉什么穿云兽也不会耽误到这个时候才到太莽,结果灵兽没到手,还害得我也陪你担不是,待会儿见了师傅可别指望我帮你徇私!” 蓝衣女倒似有持无恐,只回道:“这你倒不用担心,咱师傅的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知道滇南一地真的有穿云兽只怕自己还要去一遭呢!待会我见了他老人家只说路上为此事耽搁,师傅他一高兴不但不为责怪,反还能得一两句夸赞呢!我只恨我剑光太弱连个披毛的野兽也不擒不到,更恨猴子可恶,早知当地有此异兽也不先知会我二人一声,不然行前你我有多些准备也不至于空受了一夜的雨露还白忙了一场!却还要做好人直到你我起身才说,害我和你耽误了这许多时辰。” 青衣女听了冷笑道:“哼,你别忘了,这次夏师叔也许诺要来,你可仔细着点,这事夏师叔不知道还好,但被她知晓了,可有你知道怕的时候!” 蓝衣听得同伴这般说话才有些心急,当下连忙换了脸色道:“好姐姐,你可别吓我!你也知道我是最胆小的,经不得吓,到时师傅问起你可多帮我遮掩着些,再说当初我提议猎兽的时候,也没见你阻拦,到的山下却又来这一套,提起来你还是我师姐,大家又是自小的姐妹不比平常,怎么也不照看我一点!” 青衣女见她服低又乐道:“你还算胆小啊!众多姐妹里就你一人性情最顽劣,若不是搬出夏师叔来,你还不上了房一般的野!何况这太莽山上藏了上千怨鬼,虽还未到时辰发作,但你我到了此地终是要小心些才是,平日价都见从弟子们山外行走风光,别到了我二人初次出山便落了架,我这是为你好,在外历练总是稳重小心些为上!” 蓝衣女被女伴教训,心里明白,口上却不愿服人,又辩道:“这道理我当然明白,只是说起来大师姐和六师妹都已常年在外行走却从未逢一败,师门下赚得好大的风光,你我论起来还是二师姐三师妹,怎么倒反得入山七年上才得第一次允准结伴下山,更可恨连七师妹那般小的年纪也都得下山云游两年了,且还处处行善修了无数外功。这一次你我下山要不能一将小小的穿云兽捉了献给师上,也显得你我太不济了!” 青衣女见师妹还在争强好胜,便又刺讽她道:“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六师妹’这三个字你也叫的出口!那不过是师叔为人谦和,硬命了人家尊你一声三师姐,你倒真坐大起来了。这三年来香龙妹子功行日进千里,怕就是大师姐也已比她不上,老七虽然年小但却是身具异赋,一年功夫抵得上你我二人十年苦修。你也不看看你脖子上还挂了五师妹的护身宝物,才出了师门一会功夫你便当真自己是当世剑客来了!” 蓝衣女一番说教把个师妹臊的青一阵红一阵,只是自家姐妹说的实是句句在理令她不能反驳,直寻思半天也没个错漏处。一时情急倒翻了脸争闹道:“和你个傻丫头真的是没处说合,怎说你我二人也是一同进身的姐妹,虽说大家姐妹交好,但你我情份与别人又重一层,遇事不替我分忧,反倒乐见得讥笑我!真气死我了!” 青衣女见状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那一声二师姐叫的心不甘情不愿,万幸我比你大着几天,若让你这小蹄子做了我的师姐还不知道你整天怎么祸害擎带着我为非作歹呢!” 二女自幼孤苦为父母卖入豪门为奴,十多年情份直比亲姐妹还要亲近三分,且性子相近都是大胆好事的,青衣女虽说处处教训自己这位师妹守正,但其中倒有七分是在与她作耍。一时被师妹气上头来回骂她,却也一些不恼,此时两人将事说破,倒又都乐了起来。这太莽山真是人间奇秀,待二女争闹够了却又饱览起山间景色,静候其师显身。 可时隔好久也不见乃师的踪迹,二人这才有些着慌,要知两人的师傅虽是近来道法日益高强,但终不改平日里心细胆小的性情,遇事周详,安排妥当,论理怎样也不该到这个时候还不现身,正在二女心焦处,却听得山峰上奔雷也似的声巨响,二女这才大惊失色,再不敢做耽搁,立时祭起胭脂云往峰顶飞去。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贰)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贰) 其中做师姐的女子较持重些,因守着长辈教训不敢贸然行事,为谨慎计手掐法诀将个身外红云运动的如一团火光一般,强运宝光将自己与师妹避护。可其师妹却是胆大心焦,见师姐将云头速度放慢心甚不乐,一面将云光提速,一面却又口吐真言祭动胸前仙叶,瞬时一波金光涌现将自己与师姐护住,同时红光一闪,胭脂云作了奔马也似往峰顶冲去,她虽焦不燥两下准备,到底不是个不谨慎的。 可就便如此二女还是到的晚了些,人在中途,就听得又是一阵雷爆,原是银雕玉砌一般的峰头即时炸出一个数十丈方圆的深穴,因是太莽山山头四季奇寒又得地气之灵秀,这山上的积雪当真如珠玉般的晶莹,当时为巨爆炸得浮空四散,虽是雷声犹在耳畔,可眼前则是美伦美幻,漫天飞雪似晶砂一般映得四野一片银光,再为日光一映竟生出七彩,一时间落英缤纷,灵幻堂皇,确是人间奇境,叫人看了丢不开眼去。 正在二女为眼前景致叹服之际,就听到身旁雪堆中一老声高喊道:“两个不尊师长的臭丫头,只顾看眼前的景色却不顾我老人家的死活!早知你两个这般心性,就是等你两个日后成了老太太也绝不得容你二人下山!” 二女闻声花容失色,张惶无计,四野探寻,就见身后十丈远近一老道人正跌足坐在雪堆里,本是五柳长须,高冠阔服,风度翩翩的老全真此刻却是衣扣也松了,顶冠也歪了,长须更被雪水浇打的粘在了一处,乱糟糟活似个落难的老乞丐。最要紧衣袖领口缝隙里都是白雪,这太莽山终年不化积雪不比寻常,落在道人脖梗袖笼里却是说不出的寒气侵人,纵是老道人一甲子修行也不能禁,只一起身便似个田鸡一般的在原地乱蹦,一心想着快些将雪水掸出。 两个徒儿见了师尊一副尴尬模样,忍俊不禁只掩着嘴儿作笑,虽说如此但两人伶俐,一面含笑却赶紧一面将上前为其师拂掸身上白雪。到底女儿家心思细密,兼着十指纤纤,两个多般玲珑的女徒儿稍一施整便将老道人一身上下归落个干净。整衣扶冠自是更不必说,老道人一共收了五个千娇百媚的女弟子,若说容貌眼前这两个还是五人中的末位,但因入门年久平日侍候其师又最殷勤,反为老道人最钟爱,一时上女弟子逞动着灵牙利口一番吁寒问暖,倒把乃师一番激气早不知抛到哪儿去了。 见师尊气平,蓝衣女却又勾动着老道:“师傅,您老人家先时都到哪儿去了?却让我和惜霞姐姐一番好找!” 果然闻言道人又吹动胡须道:“你这丫头还敢来问我!说好辰时在山下相候,为师我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却还不见来,这山中雪魅和妖魂再无多少时辰便要破禁出笼,总是先下手为强,欲先布置妥当些,少了你二人只得为我师来做些琐碎事,不想。”老道人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不想怎么了,师傅?您倒是快说啊!”蓝衫女知其师定是出了些岔子,丢了人,却为生性刁顽一心在旁凑趣道。 她师姐惜霞在旁见她还在由心和师傅玩笑连忙训斥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口,师傅才刚将气喘匀了你便鼓嗓你那张嘴。”说着又连忙回身与乃师尊声道:“师傅您老人家别听措霞胡闹,我和她为来时于滇南野山中寻得一只穿云兽,一时想那灵兽一对铁爪一双慧眼极擅穿山寻宝,是故斗胆耽搁了一阵子有心想要擒它来献于师傅,未想这东西精滑的紧,惜霞和妹子守了它一夜最后还是让它跑了,又为此延误了师傅会期,真真该死,还请师尊责罚!” 老道浮云子平日贪小好占便宜,有闻有最擅挖掘宝藏的穿云兽在滇南心里当然是急于驯化为己用。一时闻异兽起了贪念,倒将方才些些小事放下,白眉抖处已是换了一副笑脸,只是身上才刚为寒雪浸过,冷冷的还有些不舒服,当时仍旧笑骂道:“你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就想着去捉穿云兽,当真胆大妄为,这妖兽不比寻常灵物,修行年深的犹擅知过去未来,几是如九尾仙狐一般的灵异,这次只是白跑一趟还算你两个造化,要是栽了跟头或是受点伤才叫你这小丫头有知道哭的时候呢!”说话时手指着徒儿措霞,还在为这小妮子和自己先前玩笑生气,只是心里小九九正在盘算,眉眼也开了早没了先时的火气。 措霞撇了嘴娇声道:“师傅您教训的自然是,只是我和师姐初次下山,怎说也该给您老人家添些脸面,每常看到大师姐灵龙妹子山外游行归来时都是满载而归,此次出山怎也不能说空手而归,满想沿途上寻一只异兽孝敬您老,谁知却和师姐弄了个没脸面,只可恨超尘那猴子在我们临行前才将此事相告,故意卖弄人情,不然行前多和师叔们借一两件宝物也不至于我和师姐无功而返!” 浮云子见徒儿嗔怒,喜她说话用度都替自己周详,如此却反告慰她道:“此事倒行超尘无关,它好心收指教你也是好意,何况这猴子这几年来本领造化越大,行事都有分寸,许是为自己也是个披毛的畜牲不欲自己出手,要仗你二人得力。”说话时分,老道人又略一沉吟道:“还有这事你二人可仔细着点儿,入云最不喜欢这类勾当,切勿告于他,红莲和百草两人也是出身灵异,此事说了也只得碰软钉子,倒是石家姐妹有些意思,尤其手下那对鹦哥也是个喜欢热闹的!总之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最好,要是能说动艳娘。” 老道人自说自话间忽然想起自家还有要紧事,再看天色心中连道不好,忙换了脸色,自长袖中一连取出数十把精致细巧的火焰焰的三角旗幡付于两位女弟子,命二人各依了预先布置将旗阵埋置。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参)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参) 两位女徒儿见其师几句话功夫便将穿云兽牢记心间,至于自己延迟有违师命一事浑忘了个干净,当下只掩了嘴笑着飞身四下布置,再不提及。 只是时光易渡,不过盏茶功夫,还未得两位女弟将所有旗幡预置,便见远处六七道剑光飞纵声势夺人的径望雪山飞来。 浮云子行事小心谨慎,此番前来除妖虽是造福苍生,却也有他自己一点私心,见来了剑客暂时不知是敌是友,总是心上不由惶恐,再打量剑光纯正知来的多是正教门下,就有一两道有些驳杂的,也并未带得邪气,当下惊惧之心不由脱了几分,可旋即却又皱了眉头,只为与正教门人打交到不比邪派一流可大打出手,一时处置不周对方杂七杂八的扯出许多老祖师傅的来反更惹人头痛。 可对方并不等浮云子这边厢从容准备已是按落了云头,因是老远看出有别派门人也来太莽山寻宝,心上和浮云子打的一般主意,只是仗着人多却是径直走了过来。 老道爷这两年得了天书指教与原先《内景元宗》的精义,一身道法与数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且道人一甲子阳身修持,又是个天性不近女色的性情,数年之间功行到了,一身玄门功夫倒是同门众人中最长进的,不然以他的胆量也不敢到外间行走。 正寻思间众人已然走到浮云子身前,当先两个,一个是位一身清气的老全真,另一位则是个方面大耳的老叟身后还随了三名少年与一个着不青不黄道袍的小道童,四人中单他一人有些邪气,人也是立在三人一旁仿佛故意显示自己并不与众人做一路。 浮云子擅与人交接,又会打机锋,见众人进前,忙上前一步揖首道:“小道二云观浮云子,兴游此间,不想得幸能与众位仙长偶遇,当真有幸有幸!就不知六位仙长驾临着野外雪发所为何事,还望不吝赐教!”说着又命惜霞与措霞与众人行礼,却脱带着两个小丫头甚是不乐意,只是师命难违只得将就应对。 对方两位长者正是白鲸岛十三众中的好真道人左清玄与金钟叟向冷泉,此一番前来存得是与浮云子一般的心思,都是为了剿灭太莽山山腹中镇压了三百年的野战怨魂,自然众多历鬼这百十年来蕴集的太莽山地底雪月精化也想趁机一并收走。他二人为十三众中健者,此一番前来也算得会有人与自己争夺,为万全计特意从黑岩岛请来高手专为对付外敌。 可不想碰到的却是浮云子这般的老滑头,虽是和自己一般的心思,但其人却是肯服低陪软,礼数不至周全,简直让人见了都有些肉麻。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又有个张拳不打笑脸人的两般道理,这倒让两人不能不以礼相待。当下向冷泉与左清玄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些无奈,随又点了点头均知对方心意,到底浮云子也是出身峨嵋,一身道法得自玄门正宗不沾一丝邪气,且来此地也是为世间险患,即然已到了此地说不得只好给些好处。说得难听些就是强盗出手,但凡撞见得都得分一份,这桩道理可是万古不变的。 二人中金钟叟平素面冷,不擅于人应酬,当下却由左清玄开口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六人前来此处为的是除却这山中积年怨鬼,想来浮云子道友也为得是此事,我等三年前曾与令师弟张入云有一面之缘,令弟又与我等徒儿段玉楼交好,说来都不算是外人,即是道友也是一片赤诚一心惩恶扬善,这再好不过,众家联手才得妥当。非是老道我拿大,这地底幽魂也是数百年修行,事前为被镇压在此山中时已是为祸一方的厉鬼。道友身边两位女弟子一身道法以贫道来看恐还有些不周全,至时山顶封印崩落,群妖四出,道友最好还是暂退一旁留心两位徒儿的好!” 浮云子知道这是对方相告自己到得伏妖时自己退过一旁,待妖物灭净,精气到手,少不得看在旧日交情的份上施舍一点半点的给自己。老道人一肚子趋吉避祸的心思,见对方势众,又是道法高绝,自忖虽不见弱于人家,却也无谓还未得到好处便与人结怨。浮云子做事实在,与事脑子灵光,此刻没见一些好处,哪愿开罪人,何况跌软服低又不伤什么本钱,是以当下迭口的称是,只道紧遵仙长之命。对面人物却不知道眼前这老道人还有一番鬼心思,早留了辣手在后。 只是如此一来却让惜霞与措霞很是不乐,二女平日见惯了一众师叔们本领,自问眼前二老与之相较差得不止一筹,即或是同门师姐怕也不见得比对方来的逊色。可眼前自家师傅却是一味的谨慎恭敬,让两个初出山,拿惯大派的小丫头好不气闷,只暗中埋怨师傅过于小心,却连带着自己也矮人一截。可她二人却不知好真道人方才这番话对他自己来说已经客气到了不能再客气,要知自己辈份比着当世峨嵋掌门傅丹青还要高出一辈,眼前这浮云子只是峨嵋五代弟子,自己这般身分称他一声道友已是给足面子,凭空让这杂毛老道跃了两个辈数,论理对方只该背地底里偷笑的份呢。 不说两方人马肚里计较,当下众人脚底山腹忽得一片隆隆作响,虽则其声并不见大,但过耳之时众人心中都得一阵烦闷,正在浮云子心惊之际,眼前一座诺大的太莽山竟随之起舞,颠簸之剧远超常人想像,这雪峰本就驻得终年不化冰雪,一得山啸即时发了雪崩,那雪又比不得寻常山雪,当时打来将个半天都遮了过去,虽说雪势惊人,威力无比。可晶玉一般的冰雪于阳光照耀下直卷带的山间平地如起了千层碧浪一般,端地是人间奇境,荡魂夺魄。 浮云子胆性素小,见雪崩威力如此厉害,当时激吓得老道人头顶铜冠都险些被惊翻在地,又见身后两个女弟子此刻还在为眼前奇景唏嘘不已,口中一阵喝骂,也顾不得,冲上前伸手一边一个携了两个徒儿跃在空中。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肆)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肆) 待三人才跃起云头,脚下已经是万马奔腾般的轰鸣,二女垂首看去,只见千丈方圆的山脊已被崩蹋的冰雪敷盖,那山坡上被生着数百株百多年古松,眼见被这寒雪一打尽都深埋雪下,枝断筋折眼看活不得了。此是大自然无穷威力,纵是长年苦自修行人家也是无力相比,惜霞与措霞见了脚下千丈方圆刹时做了荒原这才知晓厉害,纷纷吐了吐舌头,噤声不敢再多言语。 浮云子此时揽了两位女徒儿甚是不雅相,当下连着一阵咳嗽,却把二女放落在云头,口中还不肯放过,只骂道:“两个笨丫头,平日里就知道说嘴放刁,如今遇上真阵仗却是傻了和个艳娘手下的那群老鸹似的,连个自家性命都不要了,待过会儿妖魅四出,我看你二人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儿!” 二女为师长一番数落纷纷羞了个粉面生红,措霞心性更刁顽些心有不甘还口道:“我和惜霞姐姐是一时不慎再加上平日里历练的太少了,所以方才才有些应对不及,说来这事儿师傅您也有担待,平日里要是带我姐妹俩见惯阵仗也绝能够如今天这般!” 浮云子听了一方糟鼻险些也给气歪了,唇边两缕白须更是为道人气吁抖了个笔直,可到底他天性诙谐在人前做不惯这般势派威严,纵是有气转瞬之间也丢了个没影,只是将个枯竹一般的长指头险些戳到措霞鼻孔里头,笑骂道:“我把你个目无师长,作恶放刁的小丫头!编排不是倒编排到你师父老人家我头上来了!怪道是艳娘前些日子还对我说你二人不如珠珠姐妹俩沉定,今日才出个山门便想踩着我头上去了!等回山我便放你两人的假,好好侍候你夏师叔,我估摸着有个三年五载的,你这丫头的歹性情也就能根治的了了!” 措霞听自己师傅竟和了师姐一样也拿艳娘来挟制自己,心里哭笑不得,可想着艳娘雷霆手段,这可不是自己能笑得起来的。正待软了声气,再与师傅求告,忽见峰顶又是一阵雪暴下来,只是此一番又有些怪异,却是漫天飞雪合中数千冰凌直落而下。那冰质有异飞行其间竟是悄无声息,因自己师傅正背着山阴数落自己,不免有些防漏,一时竟未察觉冰凌将要及身。措霞见此,心机浮动,当时故意大声喝道:“师傅小心!” 抖手拽过乃师手臂,奋不顾身冲向浮云子身后,直待冰凌近至身前,口中早已颂动真言将胸前金叶宝光祭动,瞬时间一团金光爆出,将个自己连同身后师傅师姐三人包拢其内,虽则千百支丈许长大的冰晶迎面冲至,三人也得毫发未伤,只是那玉梭样的冰凌力道好大,三人纵有佛门秘宝庇护,也被金光外巨力打的抖做了一团! 见此浮云子吃惊不小,这措霞项上金叶乃是度厄真人成名法宝,虽是分了三份赠了晚辈威力减小好些,但就只屈屈雪山冰晶,无论如何也不能震动了这件佛门异宝,以这度厄叶之纯阳刚正,冰雪几无及身便该当在金光外被融成雪水,如此这般绝是有人背后操纵的缘故,可论时光,却还未到太莽山妖魅出关的一刻。 老道人平日浑浑噩噩,言笑无计,但遇危则是小心谨慎,心细如发,想到危急处,当时便换了脸色。左右掌一分,不曾命徒儿将宝光收拢,自己便已晃身出了金光外,同时眉间皱动声气转了严厉与两个徒儿道:“你二人速将度厄叶宝光放出联成一气,今日有些古怪,无怪艳娘也说她要亲来此地,且安心在空中防护不要再生事非,免得我分心照顾!”说话间,提起左掌扣起一个法诀一个震动,喝声:“风从!”但见凭空一道劲风陡起,将个漫山浮空的飞雪尽吹了个干净。右手长长的指甲再一点挑动,先自为两名女徒儿尚未布置完备的旗幡便得御风而起,此是浮云子最擅长的门罗法阵,虽还尚有小半缺漏,但老道人一翻颠倒搬弄一样可发动威力,只是力量终究小些,不过如此也胜过毫无准备多矣。 惜霞措霞平日难有得见师尊严色,此时见浮云子冷了面孔,均吓得一跳,犹豫之际倒真老老实实放出宝光将自身护了个严严实实,可未想老师长才刚威严不过弹指功夫,便回首与自己徒儿叫骂道:“小丫头,先说好了,刚才你卖弄救师那一场可不算数,等回头我再和你好好计较!”说完大袖飘舞,并不见运动剑光,便摄足于空中,围着雪山只在片刻功夫便绕了一个来回。 对面白鲸岛人物此刻也在小心戒备,知有人埋伏在左近,只是为护得自己家弟子尚未得空施展寻探敌人。此刻见浮云子忽得飞渡空中,其身势至急,又不见一丝剑光,显是飞行驭气的本领已到上乘境界,单就这般本事,便不在向冷泉与左清玄二人之下。到的这时两人才知浮云子竟是身藏绝艺,二人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些疑惑,隐约知道眼前这个老道人深藏不露,嬉笑诙谐,论性情本领已是非常人物,异日只怕真能成个四海游兴,道法高强的修法仙侠。 再说浮云子绕山一周,运慧眼仔细查寻,却瞧不得敌人一丝踪迹,知来人道法高强,藏身法术精奇。老道人天性谨小,此刻趁敌人尚未发动,自是赶紧早做应对的好。于是按落云头回到两个徒儿身边,当下也不避人却将长长的道袍袖摆一撩,顿时玄青色的道服下忽得一阵金光灿烂。待远处白鲸岛一众仔细看去,却见浮云子厚服之下竟悬了一只金光流动,斑谰绚丽的豹皮囊,其上落满了铜钱大小的辉斑,一看就知道是件异宝。只是相较老道人这般清净形态实在太过张扬耀眼了些,让人看着有些暴发户的心态,六人中那位道童见了更是嗤鼻一笑,大有些瞧不起浮云子的意思。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伍)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伍) 老道人生性自在倒不在乎世人俗眼,要知他这豹皮囊得来颇不容易,他二云观一众门人南四海云游为的就是采撷天地奇秀以为日后琅琊谷洪炉炼剑所用,数年下来灵药仙根很得了几味,便是宝物法器也得空寻觅了少,偏是各人随行的行囊不堪附用,除二弟张入云一只百宝囊外,各人都是各凭法力本领携取,老道人早有意为众人炼制盛宝用的法器。可只若是取物为轻方便路上行走的法囊倒还好置办,但欲将革囊中的宝光也一并遮避散非得要原质就是宝物的材质才能制就。 浮云子道法仙术近年来越发精奇,但比门下众弟妹还是逊了一筹,但是他终究是玄门正宗功夫,又为天性疏懒在宝物一途上最为用心,是以炼宝囊的心思比谁还重。可他二弟张入云是个随性不伤天物的性子,世间灵兽本就苦自修行,说什么也不愿无事生非只为得一张兽皮便涂害一条性命。众同辈中又是他声望最高,就是杀性最重的石家姐妹也听得他三分话,如此数年功夫,老道爷还不得动手。好容易上年师侄阿蛮路经川中行走,不意误撞当地野林中豹王伤了它性命,就这还被其师好一阵责骂。 可浮云子却是喜上眉梢,三年功夫下来,混光鼎早就为他制炼的娴熟,这一次为了心愿。更是全意之下足用了半载功夫才制得六口皮囊,因是那野豹年齿尚小,一身锦毛格外的花团秀簇,只是灵力稍差,少不得老道人又添了好些奇药几多辛苦。如今搁在身上还是头一遭带出家门,其中各色宝物独浮云子最多,更兼得道爷近年新炼的几件趁手宝物越加的丰富。 话说老道人不顾在人前露宝,倒是两位女弟子见师傅拿出这般惹眼的皮囊反而面上一红,看着远出三位少年目光闪炼,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可二女做师傅的道爷却哪里在乎这些,浮云子年来玄功大造,心知自己度算查探不出,来人非是小可,心上谨慎举手便将囊中一柄赤铜七星灯取了出来,当下肃了神色,双手一搓,口底一声雷动,竟用本命神火点起灯盏。 惜霞措霞虽好脸面,却也知这七星灯的法力,见其师满面肃穆这才将脸上红云撇了个干净,双双惊声道:“师傅,您老人家用这青炎盏做什么?这山间妖魅当真有这**力不曾,就是要运用,也不合这般早啊!” 浮云子闻言打手势令二女噤声,唇间翻动小声说道:“丫头们将这素火盏给我拿好喽,只管把度厄叶宝光放出连带自己护持好,别的事俱不用你二人管,今日必要经一番凶险,可小心应对,别给你师傅我丢人!”说话间已转了身,只立在二女身旁展身不动,一时间一老二少三人临风而立,都是一脉的长袖飘舞,倒也一团清气很有些仙家气象。 而二女却小心翼翼携手捧了一盏不过一尺高矮的七星灯,只任那灯上七点如米粒一般大小的青荧随天风摇动,虽说灯光黯淡可无论峰顶寒风怎生凛冽竟也吹不严那细小的灯火。 对面好真道人与金钟叟各依佛道两家修行,目光锐利,只略一张眼便看出浮云子只藉有七星灯作媒引天地灵气为已用,此是正经上清腾挪仙法,不比江湖术士捉鬼伏妖时搬运的道力,尤其浮云子两位女弟子七星灯盏看似一灯如豆,可内里的灯油定是珍贵无比,就只眼前这一桩,二老便晓得浮云子下了极大的本钱,况且这太莽山本是人间奇秀,地底山间灵气充足,老道人虽还未起手作法,一身青气已是若隐若现。可偏对方耐性,到今为止一点也不发动,好似有持无恐只安等妖物遁出的意思。 金钟叟向冷泉心性尚好,一时见浮云子这般还能按捺的住,可他身旁好真道人左清玄却是有些火气,他此一番前来带了众兄弟足下三名高徒,只打了得胜而归的主意,全为做事难惊险的心肠。何况身后还跟一位黑岩岛能人,对方口气甚大,本领又高,自己稍一示弱便许被人讥笑,当时心气一浮便腾了手将袖中一连十八粒雀卵大小的白珠取了出来。 老道人浮云子见对方终是耐不起个火性,不由将嘴乐得一歪,心道:“到底和尚多了不愁没念经的,总有一两个要显摆出来跳房子。你只管用心竭力去拼,我只管安心一旁取利!”话虽这么说,可老道人回首看着七星灯内灯油转眼便白耗了不少,心上可是止不住的有些肉痛。 左清玄抖手将白珠分付门下三名弟子,便见三小冲身望峰往先时被浮云子震陷的半边洞穴冲去,摇手展动即将十八粒白丸祭出,虽是白日当空,可十八粒白丸依然闪烁的如银星一般,只一被三小运法力排空,便化了千百道白影。再见三位少年身心一合即刻打的峰顶百丈方圆内一片焦土,一座玉一般的山头,即刻便落了个满脸麻皮说不出的难看。 惜霞措霞见三人年纪与自己相仿,心中好胜的心肠止不住的便将对方与自己一般门人做着比较,因见对面少年都是英气勃勃兼着身手矫健异常,一上来便存了好感,可再见众人这般出手损坏灵山异境,止不住的又皱起了眉头。但三小功力身手确实高强,那十八粒白珠在三人联手操纵之下实是往还不绝,一丝不见阻滞,时辰久了也不见一点弱热,确是身后极佳比自己高过一筹,心上虽不服气,但由不得将三人另眼相看。 浮云子在旁见两个徒儿目不转睛瞧着对面三位少年,心中又气又笑,趁徒儿没留意,探手伸入措霞护身金光内,弹指就是一个爆粟,口中背人轻骂道:“臭丫头初次下山便思凡下界,我看你这般眼神,待这回事了,二云观你也不用再回去了,师傅为你作主,趁早嫁人了事!”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陆)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陆) 措霞被师傅戏弄涨的一张粉脸通红,只是再一回想,方才自己确有不当之处,再回首时见师姐也在笑眼看着自己,知对方只一开口也绝不得好话,刚见惜霞玉齿微露,连忙挥手堵住了她的口。只是举动大了些左手中擎着的铜灯不免被带的歪斜,如此一来灯光立时黯淡了好些,直唬得措霞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出了纰漏。 可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师傅只比她更加胆惊受怕,浮云子此时道法尚未大成,此刻预备得法,又知时不多久必有同门前来解救这才从容不迫。可眼见久时不得同伴前来,一旁左清玄二人却制派着门下弟子一阵山崩似的乱打,欲早将洞府攻破赚得妖人功候未满时全力动手,顺带还在敲山震虎想将埋伏在一旁的高人吓退。浮云子从来做的都是有赚无赔,无惊无险的买卖,此时见对方这般张扬的放动定要扰闹妖异,偏自己徒儿不谨慎将个依凭腾挪周天法力的七星打的一片摇晃,自身气息立时见弱,安得他不害怕! 果然老道料事如神,这边厢三位少年才将白凤丸打得满山火爆刚刚稍抑其声色,不想山阴一侧忽然卷起一道疾风,如狂龙一般将个山峰玉雪搅了个天昏地暗。这股野风来势至大,转瞬之间便将山头所有人等全部裹带在内,风势至急,众人连个反应的余地也没有,便深陷风雪之中。 时久待劲风止息,飞雪飘落就见浮云子早已晃进两位徒儿法宝的金光之中,借度厄叶威力躺避风雪威力。白鲸岛一众三小则早被吹了个没影,至向冷泉与左清玄仗自己内功深造,陡时把玄功运出,倒是分毫也没有伤得,只是心上惶恐止抑不住一脸的惊慌,左清玄心里忧惧,脚底一跺忙起身往四处寻找自己的徒儿。单那葛衣道童从空,顶上显一碧珠,绿光抛散任身外风雪怎么样势大也未受一点袭扰。 “看见没有!”浮云子手里暗中点动远去的左清玄细声对二女笑道:“这就是不自量力,人前张扬的下场,以后你二人可是给我记好了,宁可人前少逞几句强,也别给我真到了临难时丢人,人家小伙子被一场急风吹走了,顶多一头栽进雪堆里跌个抑八叉,你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要是也这般被埋在雪地里,我看你二人今后可怎好意思见人,如何能嫁得出去!尤其措霞你这丫头张致最多,小心再有丢人的事,便要轮到你的头上!” 老道人这里正在借机调教两个徒儿,另一边厢山阴处却传来好大一场哈欠声,只是声音虽大,嗓音却是娇嫩,传入人耳里一点也不觉噪耳,反是冷冰冰滑溜溜的,听得人心里又痒又腻说不出的受用。只是浮云子才刚觉得娇音动听,心房却旋即一阵冰冷,当时惊觉连忙将手一抖,强忍着没将寒战打出,腹下连着玄功九转才将通体打入的一缕寒气逼出,至此老道人才敢打个哚嗦,一脸煞白,心有余悸,连忙举目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他这里还在雪中查探,雪影丛中却忽得晃出一道人影来,只没等浮云子揉了眼睛细瞧,对方已是开了口脆声道:“不用找了!不是我自己要显身,你这老道士就是将眼珠子瞪落在地上也看不到我的!”说话间又将玉臂一伸却从雪光旁又拉出一人,这一回却是身高足有两丈高下的长人,一身枯瘦乌黑,和先一位少女迥异。 浮云子见闪身而出的不过是一位年若十四五岁连身架都还未长足的少女,心里便是一惊,一旁黑汉虽是枯瘦,但这般寒冷的冰峰上仍只一件单衫,两臂几裸露在服外,其上肌肉劲暴虬结,呼吸声之重犹如打鼓,虽说没有少女先前惑人心房的法力,但鼓声过耳一样打的自己心头一阵乱跳,眼珠子一团转动,只在脑海中搜罗眼前两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女孩见老道人一脸惊惶失措的样子,反笑声道:“老道士,你别害怕,我不会随意伤人的,论说和你还有一点香火缘,趁早给我走人,我也不留难你!”说着却侧了头对着一面向冷泉冷笑道:“只是你这两个却去不得,我只是在雪地上睡一觉,你兄弟竟想用这白铁刃来打我,单就这一事,少不得要取上几条性命,你这班老不死的才知道我的厉害!”这女孩笑时花枝乱颤,观者如沐春风,作色时,脸色却又凶冷如鬼魅。向冷泉习的是佛门法力,方才少女冷声媚人入得耳中还不觉怎样,此时对方有指而发,虽则自己见机已将玄功运起,可身外袍服竟还是为女孩口中冷言打得起了一层冰霜,思觉之下,心中惊恐只比浮云子更盛。 惜霞措霞心念与常人有些不同,见女孩这般厉害,只一句话的功夫,便将老仙人一身袍服打的一片白色,心中之钦佩只比惊恐还胜了一筹,尤其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年小的女童,当下措霞终忍不住开口问老师道:“师傅!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厉害,只这点大个年纪便有这样的本领。” 可浮云子闻声忙摆了手让自己这徒儿闭嘴,一面急道:“小声些!这女孩看着虽小,只怕年纪比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大!” 一句话说的远处女孩倒是娇声笑了起来,且将一双冰刃般的目光从向冷泉身上移走,重又笑着对浮云子道:“你这老道士倒有些眼光,只是我可又没你说的那般老。”说着手指金钟叟道:“就这老头,怕也有二百来岁,加上他兄弟还有这个死气横秋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的小杂毛,就比我年高些!哦,对了,你怎么还不走,这里马上就要有争斗,地底雪魅的冰精你们还是不要指望了,快些走吧,这样的警告可是最后一次喽!” 稍后见浮云子还在犹豫,女孩撇嘴哼了一声,冷笑道:“即这样,那大家就都留下吧!”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柒)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柒) 对面童子见少女言下讥讽自己,当时忍耐不住道:“哦!我看你这丫头倒是把自己妆典的太过幼小了,怕你只是算了自己化成人身的年纪,却并未将披毛鳞戴角的生辰算进去!” 浮云子老练,闻道童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顿时打了个突,思觉危处,头皮一阵作痒,脚底摸油的心思即刻升了出来。 果然那一身冷妆打扮的少女闻言眉头就是一皱,眼角含煞,寒光浮动,只哼声道:“想不到你倒有些见识,是受了同门师兄指点吗?你莫忘了,你那仗以靠山的师傅早在百年前便已坐化了,你倒凭什么和我斗!”说着吩咐身旁瘦汉道:“黑龙,给我杀了他!” 那长瘦的巨汉半日不语,如一尊石塑的人像一般,此刻得令却是陡地化身长虹,直扑道童而去。因他生的太过长大,对手又是身量细小,啸声过处当真如黑鹰扑食凶险绝伦,那童子势弱眼看即遭不幸。未想眼看二人即要撞将一处的瞬间,一团青光乍现,将个瘦汉那么巨长的身形打得临空如做了风车一样倒飞了出去。待青光隐落,就见那道童手上已多了一面晶光流溢的铜镜。 众人见道童镜光神奇,纷纷为之侧目,加之左清玄此刻已将手下三名弟子寻回,到底三人都是白鲸岛十三众多年心血教练的高徒,先时只是一时不慎才遭敌人暗算,虽是惊险,但三人却并未受重伤,此刻场上又多了四人,一时声势大盛,见此老道人浮云子心上也是略略一放。 独那少女一丝不在意,仍与道童冷笑道:“只不过仗了老不死的一件护身法宝而已,便当自己真有多大能耐了吗?看我破你这面不成器的破镜子!”言动之际只将温玉砌就一般的手指拔动耳际一绺长发,柔指纤动不经意间已多了十几茎长发在手。 浮云子见她这般举动心里若有所悟,可一时搜肠括肚也猜不出个通透。可就在这当儿,女子已将手指兰花样的打开,十余茎黑丝立时化了啸声,精光涌动,竟做了十数道寒光跃起空中,电动游走做了活物。 众人看的仔细见是十余尾二三丈长短的灵蛇,有鳞有甲,额角上好似生了独角,如此异术让人瞧了心里好不惊讶,尤其惜、措二霞见少女法术精奇,心上又惊又羡,不由向其师称赞道:“师傅!您瞧,这女子竟能放出这么多长蛇!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浮云子见丫头们言出无状,忙摇手禁声道:“这什么长蛇?这些具是龙种,没看见头上长了犄角吗?”他这句话声不大不小,被那少女听在耳里心上为之一乐,一时回眸与老道人露齿一笑,看意思倒是甚好。老道爷见状,也为之长吁了一口气。 再说女子将十余尾灵蛇放出,只在空中一阵翻滚便呼啸着齐向道童杀来。见来的猛恶,道童却也不惧,手中圈动,铜镜青光便得暴涨,即刻将迎面而来的妖蛇敌住。可少女先时早已将内中仔细计算清楚,那妖蛇足有十四尾之多,镜光虽然威力,但也只遮得一面,妖蛇却是灵动之极,早有六七尾绕至童子身后翻身杀至。 道童见势不好,忙待将手中镜光晃动,放出青光将身后妖蛇阻挡,不想先前与之作对的妖蛇,竟不顾性命的撞落在当面的青光之中,虽是即刻被镜光威力震个了粉碎,可道童宝镜也被妖蛇临死一噬震撼,激得他握镜的右手一阵颤抖,半边身子也为妖蛇寒气浸袭当即打了个寒兢。 而一众妖蛇却并不顾生死,一连七八尾冒死撞落在镜光下却将镜中青光生生打成了一片冰光。远处惜、措二霞眼力浅些,当时还未看出,稍迟才看清道童单手镜光已被一团寒气逼住,眼睁睁的看着在空中结起了冰凌,只怕不过片刻便要连手臂在内也一并冻做个冰球。可女子手下妖蛇却并不留手,一样的翻身冲上,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确是让人瞧了心惊肉跳。 见师祖流下宝物竟不能发挥威力,童子无奈只得将宝镜藏回腰下革囊中,左手一指便是一道青光飞出将剩余妖蛇敌住,那青光颇为得力,虽只一道剑光,却能将六尾妖蛇敌住,并不见一点弱势。而此刻被震退一旁的巨汉见此又已冲身而来,因见对方剑光绞斗自己同类,心上不忿,掌中一翻便已多了一根宝气缠身的金杵,迎着对方的剑光便砸了下来。 那金杵上镶无数灵宝冷钻,只一出手便将半边天都耀成一片金光,煞是威风气势。一旁少女见状却是一阵皱眉,娇声骂道:“蠢东西,快把降魔杵收了!用这东西反嫌累赘!” 可到底晚了一步,道童见巨汉动起兵刃心中大喜,早将右掌翻起,就见一青一黄两道光华即时闪出,如长鲸取水一般的将巨汉手中金杵摄了过去。眼看便要被道童取在掌中,不想巨汉一个惊啸,举手一招,竟硬被他又夺了回来。如此变故只气得道童脸上阵青阵白,在眼落自己右掌,暗恨先时被敌人冷气浸袭,手足麻痹,不然无论如何也失不得手。 而远处少女又在一旁指点道:“好了,他潜光镜已不能运用,一柄牢什子破木头造的飞剑也奈何不了你,你只管空身搏斗,至多半个时辰,必能将他打败。” 巨汉得令一声虎吼,重又冲上,果然少女说的不错,道童青光虽得威力,但只能对付的了灵蛇,待斩至巨汉身上时仅能将他划得周身火光迸溅,并不能真伤了巨汉身体。待时光一久,道童果然不耐支持,头角已然见汗,何况尚余有两三尾妖蛇从旁扶助,更是令道童疲于应付。 向冷泉二人在旁看的清楚,要知眼前道人是为自己应邀前来,此刻危急自然不能不顾,只是想着对方脸嫩位尊,不好当面施救,当下只命三名弟子将剑光放出,引走三尾妖蛇,只留巨汉一人独战道童。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拐)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拐) 那道童占的是师门法宝,相惯人强,不意对方竟有这大本领纯以自家身体便能将自己战的大败,他一门飞剑又为剑质有别威力并不见佳,转眼间又连换了神雷和飞弩向敌人打去,可都被对方金刚也似的身体挡下。飞剑青光也在巨汉鸟爪也似的巨掌下堪堪不能支撑,眼见无计可施,心中恼恨,钢牙一咬,反掌将负在肩胛的背囊一拍,顿时一道青光冲天而起,明晃晃如燃了一只极大的绿灯笼,剑光流火瞬时急转而下,直往巨汉当头斩去。 那长汉半日与道童对垒,见对方法宝威力均是寻常,一上手颇为畏惧的宝镜也已被主人破去,见对方情急之下又祭起一只飞剑,以为不外如是,阔口一张只咧开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仗着自己一副金钢铁掌竟想生擒道童放起的飞剑。 未知一旁观战的少女看出厉害,见手下不顾死活,忙屈指一弹便是一道冰光激射而出,比电还急,赶在巨汉头里将他巨掌震过一旁,口里并叱骂道:“瞎了眼的东西,连个轻重都看不出,想再折一副手掌吗?我可没功夫耐心陪你再磨制一次!”说完又回首与道童冷笑道:“想不到你门上几位师兄倒真照护你,一口师传神木剑竟赐了你随身行走,可这牢什子并不能伤我。只你即有了此剑,为免多做手脚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你去吧!再不见机,今日管教你死不葬生之地!” 那道童好容易才借师傅留下的本门第一口飞剑扳回一城,可眼前一个小丫头口平凭地这般大,竟仍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虽是素性狂妄,可今日连连遇挫,也不由的加了些小心,只是平日里相惯占了人强,一时总想再取些上风才好住手。心中打得如意算盘,手指点动,空中绿荧荧剑光重又落下,欲待再斩那叫黑龙的巨汉,好在人前赚些风头。 他不知眼前少女乃是世间有数的凶神恶煞,方才一言只为会期将近,不远多做事端,况他祖上与青城峨嵋两教很有交情,如此才多少有些忌讳,可此刻道童竟再敢出手,立时将女子激的大怒。当下也不再开口,只声声冷笑,玉指接连曲动便听一串如钟玉向击的叮冬声,而空中则飞出十余点如月光一般洁白清冷的弹丸,直取那空中如蛟龙般腾跃的神木剑。 要说这手指上的功夫,浮云子师徒平时也是常见,只是老道人兄弟一门弹指神通出手便是冲天而起的精光,虽也能有星丸跳掷,聚练内气化为弹丸中人的伎俩,但无论威力声色都不足与眼前这女孩相比。 那神木剑本得是东海神木与先天乙木精气合着道童师尊先天一气费一甲子道力才修得的大威力上乘仙剑,论威力不在当世第一等仙剑以下,只是因是先天木质稍弱了些锋芒,可又为的是采炼的乙木精华,其中生生不息威力别有一功,为得是眼前道童玄功还未深造所以不能尽展其威力,可就如此也得一般的威力无比,实不是中原土地遗老诸剑所能应对的。 可女子却看出他这一桩短处,并未当真将其看在眼里,一时下接连十余只冰丸击出,只打得原本十余丈剑尾青光,只剩下不过一二丈而已,更其怪的是那飞在空中的冰丸只一出女孩的手,过不得多久便重又于空中飞回她手里,好似活物一般,可循环不尽的取用,且每每与剑光撞上便是绽开斗一般大小的冰花激起漫天的冰屑,把个神木剑打的剑光一阵摇晃。虽说冰丸势力也就此减弱,但只要一回女孩手中便又得重返异彩,声势又显旧观。 浮云子此刻的功力与以往不可同时而语,目光展动,见那冰丸看似是个球体,其实却是一些极薄的冰片,仔细辨认见那冰片上隐隐闪动的鳞波,再又一想着少女与道童的对答,心里已猜了个**成,当时背了手暗将自己第一法宝清净台取在掌上,一为不时应用,二为好随时临阵开溜。 再说那神木剑自中了少女十几弹冰片之后,宝光掩落,威力大不如前,及至最后忽见她双手连环扣动,又得口中娇叱,摇掌招引竟将那神木剑取在手中。道童见了,脸色挣的血红,一个忍耐不住,将口一张哇的一声便是一团血水喷了出来。 见对方这般不经事,少女娇声笑道:“也没见过你这般不长进的东西,不过是取了你一把木剑而已,便急成这副模样。早和你说了好话你不听,现在丢了人便又转了这等声气,如此可怜我倒不好再取你性命,你还是快给我走吧!想要神木剑的话,且回你的黑岩岛拿你家里磁精到北海来换,不然的话你几个师兄能有多少本事,实不怕也到北海来与我较量较量就是!” 道童心里的急的个左右不是,他虽仗慧目看出对方是个精怪,却未想其人法力竟得高到这般地步,怪之怪自己将人看错,不合屡犯对方忌讳,此刻战又不能,走又不是,心上光火竟无一些发泄处。 那女孩更是厉害,见他光景,晓得道童还不舍就走,她已两回开口要放道童回山,到此刻见对方还做万一之想,不听其法令,至此当真恼了她的性,目光一黯也不再说话,一个呼哨便催得巨汉再向道童攻去。自己则将长袖一拂,就见得一线银丝如扯了风一般自袖内生出,环天盖地,如信香也似将太莽山雪峰连同在场所有人等俱罩落了下来,那银丝虽然不甚势派,但在场众人俱都有泰山压顶之感。 金钟叟向冷泉见状,知少女祭起法宝想将所有人等一网打击,因见她前番手段,不由不起先提防,探手也从自己宽袖内取出一只宝瓶一样的玉锋,此时灵山脚下受灵溪万年洗拔的坚玉,为金钟叟祭炼后擅破各种法宝,此时正当合用,但见老人只将手掌一放,一道青光便已拔地而起,好似旗花火箭一般向峰顶上的银网射了出去。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玖)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玖) 那宝瓶锋一时出手,声势极是威猛,眼看着便要将银网钻透,可不想越离得网面近,玉锋上的精光便越是衰落,直到的网前丈许远近,宝光竟掩息的一丝不剩,陡地凭空掉了下来。把个一惯不苟言笑的向冷泉羞了满面通红,心中惊惧更是莫名,待召手取回法宝,就见也如同来道童的两般法器一般也被冰霜锁住,再发不得一丝威力。那少女见他狼狈不由冷笑一声,玉手一翻已然结成的漫天银网顿时如泰山一般的压了下来。 浮云子见状心里吓得个魂飞魄散,他倒有自知之明,知自己与向冷泉众位相较也不过在伯仲之间,对方不能够取胜,自己也一也不得济事。眼前这看似娇小可爱的丫头多半是个累世修行的凶神恶兽,此时翻了脸,面色阴沉一脸的杀气,眼看着施辣手,自己哪能如白鲸岛一众人那般顾着脸面还要强留在当地与之争斗。两手一个兜揽也顾不得和两个徒儿商量,拽了二人拔云就走。 那女子见浮云子此时才知道厉害,一声冷笑,哪里能如他的愿,玉掌一拢,银网便如被人手操纵了一般倒翻了下来径往浮云子师徒三人身前拿来。 倒是老道人正经玄门功夫,一身飞纵本领当真不弱,心中惊惧逃起命来更是一等一的快捷,一时倒出了少女的意外,堪堪从银网下渡过。少女见之非旦不恼反倒盈盈而笑,玉指轻轻弹动,那银网竟如绽了玉花一般,飞爆出无止无穷的冰屑,当下里漫天银沙倾泻而下,再被阳光映耀真个奇幻莫测几疑到了世外仙境。 浮云子见那冰霜还未及身,自己半角袖袍便已挂了霜凌,心里暗叫不好,好在他早有准备,托掌便将清净台放出,但见一团柔光升起天际,宝光祥和,立时便将落下的银沙托住。浮云子见清净台果有效用不由心下一松,未想少女见他法器异样,一声娇哼,便将一枚冰丸打来。老道人见状心上又是大跳,忙也摇掌打出一记神雷,此时他多年精研的五雷正心印法,又为玄门正宗威力着实不凡,就见神雷冰丸相击,当空一个银电蓝芒惊现,浮云子便被雷爆余威震的排云价往后惊退。可道人退时身法有度,并不见伤,还为他心思灵动,趁此一击退出少女银网。 少女见他刁滑,但法宝、玄功俱都不弱,又为他是张入云兄长,一击不中便不再理她,只口中娇哼道:“想不到,你这老道士竟还有些本领,既然能退的出我这离魂网就算你今日造化。”说话间,张口便是一道寒光射出,正打向好真道人与金钟叟双双挥至的飞剑,一时一银二白三道剑光聚首如三尾蛟龙般战在一处,直搅得天空尽是刺眼的寒光,功力稍低下者莫说参与其中,便是举头观战也不能够。 惜霞措霞只抬头看了一会儿,心里便已发堵极不舒服,见师尊在一旁进退两难,措霞便道:“师傅,这里两般人马都战成这样了,不如我们尽早离去,留在这里无论是谁胜了都对咱没什么好处,只可恨我和惜霞姐姐刚才好一番布置都做了白忙!” 浮云子何尝不想脚底摸油,可艳娘和他已在事前商量要道人在此等候,二云观中只这一位尊神浮云子调度周旋不动,如此刻走了日后更是在艳娘面前抬不起头来。想着还是第三个女徒儿最晓得自己心思,老道人心中虽是两难,到底也得些欣慰。 而再见场上两百人马,除三小一人一柄剑光独斗三条妖蛇还是个平分秋色外,其余众人都被少女主仆二人战的大败,按理向冷泉与左清玄两柄飞剑都是百年涤炼,威力俱都不凡,可女孩儿无论空中剑光还是指上冰丸都是森寒无比,不过片刻之间两人张口吁出的尽是白雾,体内的血液也仿佛被冻住,十成本领此刻使不出个三成,眼见得不久便要遭了毒手。 浮云子见了,将得自灵犀潭的赤金桃木剑取在掌下,想救眼前众位正教门人心里实又惧怕惹上那冰丫头这般本领的仇家。犹豫再三,老道人将个一方白面孔也愁的绿了,想着到底都是玄门教下怎说也不能见死不救枉顾同道性命,一时上将牙一咬,掌中真气流动便将那桃木剑耀的一片赤金色,升在空中,眼看着便要往少女祭起的法网穿去。 哪知那女孩与白鲸岛二老相斗,并不见辛苦,心下留意早查觉法网外浮云子手中动作,只在对方刚将剑光祭起,凤眼一睁目光便如利刃一样的插进老道人眼底,防其不备,浮云子险些将桃木剑都惊落在了云头,怎样也未想到这丫头的目光也如此厉害,只一个对视连心都险些被对方瞧的凉了。 就在这浮云子失势,少女眼看就要剑诛白鲸岛二老的一刻,沉静了半日的太莽山忽得又是一个惊天的雷爆,那先时被震陷的地穴十余丈一角竟然也陷出一处洞穴,还未待众人瞧的真切,就听得无数厉啸声从穴中传出,由远及近。当下,在场所有人等只觉得耳中一片轰鸣,眼前一黑,便见得千百游魂裹着乌云已然从地底闪出,电渡至空中,游天划地,如一条冲天而起的乌龙哄啸着在天空惊走。 只是那游魂半日在空中飞渡,那似为人驱赶一般,即不四散也不见能逃得出太莽山峰顶一片天空,浮云子虽练有慧眼但目光有限半日才瞧得空中早有艳娘手下八鬼分驻天空天方将游魂镇守在空中,只余下二鬼一前一后驱赶的孤魂走投无路,那八鬼经艳娘数年造化,威力比前番大了数倍,又为心贪,此刻将厉鬼驱逐,只一见机便张了阔口鲸吞漫天的游魂,那空中孤魂本有不下千余众,可也竟不住八名女魔头这般吞噬,时间不长几人人啖了百鬼,原本空中游走的乌龙此刻也几成了一条黑线。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拾)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拾) 少女因要分心与白鲸岛二老激斗一时出手晚了些,不想却被空中八个艳鬼得了好处,心上急怒便待出手教训,就在她抬手一刻忽地想到些什么,又黑又圆的眼珠子一阵滚动,最后抿齿一笑,复又将蕴集寒光的手掌放了下来。 那八鬼自将漫天厉鬼食了无数,自处阴邪气质旋即大涨,本是艳比天仙的容貌此刻也变得乌云翻滚一片惨厉。白鲸岛二老见了心道到底道消魔长,今日便眼前这一个小丫头自己也治不得,未料又出了这八个艳鬼,一山的数百年孤魂竟被这八女食去,日后凭地又多了这一群凶顽恶鬼。有心阻止,可是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能眼看着八鬼得逞。 未想事情并未就此了结,就闻才刚塌陷的地穴中又自传来一声厉啸,一道寒光自洞中惊显,迅若银虹直往天边逃走,不料与少女预置的离魂网撞了个正着,一阵寒星迸溅,打得那妖物又是一阵惨啸,忙掉头又向另一处蹿去。那妖怪好似情急失智,接连在法网上撞落几处俱都碰壁之后,仍不肯罢休,只豁出了性命急欲逃离此间。 少女自见那妖物后便已动容,有心飞身围捕,可白鲸岛二众眼见就要成擒,未免分心所以才按捺心思,谁知就在她偶一疏忽的当儿,地穴中便飞起一道几不能辨视的绿影望那周身闪了寒光的妖物方向袭去。非是那妖兽先自查觉惊叫出口,少女几将绿影错过,她目力无虚知道来人也如自己一样窥伺雪魅,因见来人法力高绝,不敢再作耽搁忙舍了白鲸岛二老,振身便来到雪妖近前,端地是身势惊若矫龙,快到了极点。 不料那雪魅得地底灵气,又为上千孤鬼厉鬼数百年孕炼,灵力不比寻常妖物,尤其飞遁绝速更是她头一桩本事。见少女也来擒她吓得连忙晃身趋避,虽则身法行动仍比少女慢了一线,可到底被她闪过了一旁,趁这当儿先前袭来的绿影嘭的一声周身竟纪化出无数青丝,竟比所有人都迅捷些,一收一纵,竟将那妖兽裹了个结实,牢牢绑缚,待众人举目望处已被一周身惨雾围笼貌若天仙的女郎擒了去。 直至此时众人才得瞧见那雪妖的真实模样,原来是一只人首兽身遍体白毛的怪物,看形相似是只猴子,偏生了一张秀丽女子的面孔,只是满口白牙,四肢更是生了如刀刃一般的鸟爪。一双又大又亮的瞳子时不时闪现一抹赤芒,如电样的惊显。胸前**高耸,可遍身三寸来长的银毛却叫人看了越觉那妖物诡异。如此一副山精海怪的模样,瞧的正教门下俱都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凉气。尤其惜、措二霞本以为逮到的是一只母猴子,拿回山去正好和家里超尘配上一对儿,未想却是这样一只怪物,登时将二女四双大眼睛瞪了个滚圆。 少女将艳娘上下仔细打量,直过了半日方开口道:“怎么?原来商暮云的《冥王录》竟落在你的手上?” 艳娘绝顶聪明,闻言心里便已有些明白,只是面上仍未露出,只从玉指上除下几口火红的铁环,当时扣在了掌中女妖的两手中指上,遂将脑后长女放开,只是想着此兽凶顽,仍取了一条银丝穿过那雪魅的双肩琵琶骨,防她暴起发难。直至手下停当,方回首与少女问道:“姑娘即知我得了《冥王录》,就不知你与商暮云如何称呼?” 少女闻言一愣面上一片惊异,遂醒悟过来,当下娇声笑道:“想不到你倒厉害,比眼前这一班男子强得百倍,你即知我的来历,量来该与张入云甚为亲近了?” 难得艳娘闻言倒是面上显了些娇色,回道:“今日游魂与雪鬼均为我收取,就不知尊驾欲待怎样?” 见艳娘岔过话头,少女又得一笑,只答道:“论我往常心性,今日一干人等都逃不得生路,只是你即与张入云亲近,我又未与他照面,倒不好意思伤你性命。这雪魅是你自仗本领取得,我也不欲强夺。只是这山腹中数百年为地底阴寒与月葵精华洗炼的游魂我尚有一用不能容你取走,你手下八名艳鬼此刻即已收得这多残魂,该是更加合用,却饶不得这八鬼!” 艳娘展颜笑道:“这倒不巧,八艳我也正有用处,却不能容姑娘取走!” 少女冷笑道:“我知你练了《冥王录》,又为阴身修行欲驾御群鬼,这八鬼正是日后的鬼使,可是你要省得,我饶你等性命只为张入云这点香火缘,若是自恃有些本领惹恼了我,可莫怨我翻脸无情,你是阴身修行,小心稍时元神寂灭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艳娘笑道:“以我一人之力怎敢与乾坤教授使相强,只是眼前人物众多,却不只我一人要与你作对,就不知受使大人可能抵挡的下!” 少女哈哈一笑,手中遥点法网中众人,又连网外浮云子也指点道:“只凭这一班废物一样的人物也能拦得住我?你也把我看的太轻了吧?” 不想艳娘仍是面不改色答道:“这倒不然,斗不过你逃就是了,谁还能当常胜将军不成!何况这多人,若作鸟兽散就不知你能追得上几个?他正教门下平日口头逞强,真到了各顾性命时分,只怕将个一身本领也都尽用在腿肚底下了!” 少女未料到艳娘居然也与之作对,冷笑一声只答道:“你即然自负机智我又怎么好意思不让你施展,且看你有些什么手段,倒能逃得出我手心里去。”说话间将身一抖,本是倒垂至膝弯间的长发,陡然间已自冲天而起,只一个惊落周身上下便已放出千百粒冰丸,与先时击打白鲸二老与浮云子的一般无二,当时一个举势便如冰雹一样的砸落了下来。再看少女脸色也已化得一片凄厉,怒目圆睁,不想她翻起脸来性子竟是这般猛烈。 艳娘见少女来的势猛,扬手便将遐观玉祭出,当下镜光抛散,一层月白色的冷气渡出,当时便将漫天冰丸滞怠于空中,可艳娘功力终究与敌手相较差了许多,只一个照会便感力有不支,遂再将四星轮放出,此是参漏大师护身法宝,功效又自不同,轮上四点寒星转动,好容易才合二宝法力将冰丸挡在身外。至此艳娘才得稍稍松了一口气,万幸自己事先见机,还未将四星轮还于超尘,不然今日危急实难周旋。 少女见艳娘两般宝物都是正教玄门重宝,难怪能将自己龙鳞挡下,又见艳娘一身绿火泛滥知道对面人物至今还未出的全力,如今就此一般,异日练成冥王录威力又当如何,想着此女是异日张入云强助不能不防,心下杀机陡起,一个作势振身,那空中冰丸威力即刻便又增了一倍,当听得啸声陡起,千百粒冰丸只打得遐观玉、四星轮两样宝物银星四溅,转眼便已艳娘身前不过七尺进深。 艳娘才刚得喘一口气息,未知少女这边厢大举压来,一时间宛如泰山压顶,胸腹之间沉重的几透不过气,无奈之下只得将两般宝物转动成一棱色,如此可得最大限度的抵挡对方冰丸,可到底法宝转动时分透出了一丝空隙,当时便被十余枚冰丸钻进,即时掠向艳娘身体。好在艳娘早又准备,修罗刀即时也得发出,与那冰丸战在一处,她本是阴身,本不似旁人那般惧怕冰丸上的寒劲,加之修罗刀数年来得她几番洗炼,近得《冥王录》后更添了自身鬼火相助,威力越发大了,当时竟与那十数枚冰刃战在一处难解难分,时辰久了反还占了上风。 对面少女见了,不由暗自点头,她倒不是佩服艳娘这几般法宝与一身功力,只为的是艳娘心智奇秀,此刻同时将三般宝物运用,竟防得点水不漏,且面色从容似有成竹在胸,就这一点定力便不是周围人物所能相比。因对方也是女子,心上倒起了些怜惜之意,一时想看看艳娘本领到底如何,倒没施尽全力,而是一点点将冰丸威力提升,只看艳娘究竟能拼到何种地步。 远处浮云子先时只敌得一枚冰丸便几是倾尽了全力,如今见艳娘一人独斗少女多时依然未露败相,正看的他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没料到艳娘却在一旁恶声骂道:“没见得你们这般蠢笨的人物,这女子是乾坤教主商暮云一般的人物,现在冷眼看热闹,待我不敌时分,指望自己也能逃得性命吗?尤其你这臭道士,你一口玄金桃木剑纯阳至正,正合破她的阴煞气,就不济也能分其心,还在一旁看什么看?稍时就是这丫头不杀你,我也自先动手!” 浮云子被艳娘提醒连忙慌了手脚,将掌中桃木剑祭出,因是身在法网外,先自将飞剑将斩向银网。他一口桃木剑乃是峨嵋教下异类精炼的宝物,持的是上清仙法纯正刚阳,又为异类修行禀性,火性更是威猛,很能与女子宝网一斗,当时一道暗赤色光华飞渡撞落在离魂网上,虽没有将法网撞破,但银光赤虹惊绽,网面陡然间掀起了一阵水波样巨大的涟漪。 好真道人左清玄少年入道修习了不少旁门法术,见此知浮云子桃木剑已然将法网撼动,差的只是功力不敌对手太多,才未能见全功,一时想着自身与门徒的安危,也顾不得人前合众寡斗一女子,当时取出一枚霹雳子抛向网面,合桃木剑剑光两下施威,果然将银网撞开一个大缺口。可未料少女一面宝网生生不息,虽是被两人合力攻破,随即银光流动,转眼缺处便已修补了大半。左清玄不料离魂网这般厉害,当下想也不想便拂袖激起一阵烟岚将三名徒儿送出法网外,正撞在浮云子师徒三人近前。 老道人与人争斗从来都立得是有胜无败的局面,如今见眼前危及自然是想甩手就走,可想着艳娘还在网内,自己要走日后可难在张入云面前交待,何况艳娘怎说也是自己义妹,浮云子虽是贪生怕死,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得这等不义之事。见左清玄当真急了,拂袖时举力过多,就是自家徒儿也被他甩了个漫天横飞,因三位少年眼看就要撞向自己,无奈只得将张手弹起一道彩幛将三人拦下。自己却对身后两个徒儿吩咐道:“速速回观,将观中所有师叔都请来,若晚了些恐你师傅老人家我还有夏师叔二人都要葬生此地了!” 言动之间便拔身往那几要将合拢的法网内钻去,待道人刚进网内,忽又想起些什么,忙待回首,果见二女正于空中遥拜自己一面,而一旁刚刚落定的三位少年却也在抱拳相谢自己方才伸手相助,顺便再与二女搭礼。惜霞措霞尚是首次与外人交接,又是年青俊秀的少年,少不得也略作应对,如此却把个浮云子激得头顶铜冠一阵乱颤,当时高声骂道:“两个臭丫头,你师傅我还没死呢!便已急着寻婆家去了!待你二人将师叔们请到,师傅我一把骨头怕也熬成灰了!”一句话将二女羞了个满面通红,措霞还欲分辨,惜霞却已强拉了她驾胭脂云往东南方就走。就此也令白鲸岛三小好不尴尬。 见二徒离去,浮云子心中才得略定,待回首时,果见金钟叟已放出一面金钹与女子相斗,左清玄人较刁滑一些,扬手俱是太乙神雷击向少女要害处,倒为艳娘分了好些心力。老道人在旁观战多时,竟有些插不入手之感。 谁想时光稍纵,却将少女惹得恼了,娇哼道:“我只不过是与这小娘子作耍才得耗费这多时辰,你三个臭男子不依本份在一旁引颈待戮却自动送上门来,这可再怪不得我手狠!”只双掌一合,漫天冰丸便已聚凝在一处,再待分开,却只剩下十余枚龟甲石磨般大小的冰岩,再一落下夹带着雷鸣风啸之声直往众人砸来,当真是所向披靡,鬼神惊色,便是艳娘也不敢再仗宝物硬接,揽手收了宝物提起雪妖便向一旁闪去,其时正好空中八名艳鬼已将游魂食尽,因见主人危及,连忙飞身前来救主,却被艳娘招桃花扇将八鬼收回。 浮云子最是见机,只一见艳娘也要避其锋芒,压根就没有想要与少女冰岩硬击,只移形换步奔至艳娘面前,一面叫苦道:“即是这丫头这般厉害,我看不如换了她百鬼游魂,何苦与她缠斗,今日入云与谢家姐弟均都不在,你我也不必非要吃这眼前亏!” 艳娘闻言骂道:“指望你这老儿,二云观一点声气早被你这般男子丢尽了,你且让过一边,我已预先请了人来,人家可不似你这老儿一般外强中干不济事,派不上一点用场还扰我辈女子分心照顾!”

第六十三回 雨打花万紫 剑落雪千红 (拾壹) 第六十三回雨打花万紫剑落雪千红(拾壹) 浮云子闻言老脸通红,当下只忙着遮羞分辩道:“你到底请了何人?怎地到了这般要紧当儿还不显现!只不要误了大事才好!” 艳娘听了好一声冷笑,也不答他,只展开身法躲避冰岩,到底被那冰盘追的久了,眼看着众人俱都为少女挤在法网一角,性命岌岌可危。正在这时远处飞渡起一道长虹,转瞬即至,浮云子忍耐半日见终有人前来搭救,心神顿时一振。可待来人到的近前,却发现不过是百花谷谷主瑛姑,老道人当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险些从云头栽落下来。 瑛姑到的离魂网上,却没有冒险妄进,只站在网外与艳娘浮云子二人叩首道:“婢子瑛姑为主人命前来叩见二位尊长!” 浮云子素知瑛姑礼数周道,可此时危急哪能耐她诸多言语,忙隔着法网摇首道:“曲丫头不要再做多礼,等你捱完了,我和你夏师叔也早没命!你家主人带了什么良计只管快快施展,再迟道士我可等不得了!” 瑛姑本为眼前落雷般的冰岩看的了阵心惊,此刻却得浮云子这般言语,纵是她一向沉稳也由不得抿唇一笑,口中只一声得令便将背缚长剑抽出,也不见动作只往空中一丢,便如一尾灵蛇游向法网内。 浮云子从未亲眼见过化蛇剑,一时只以为一柄飞剑只怕是不能济事,未想剑身一挨至离魂网前便如灵蛇游入水中一般,只略将长尾一摆便已透体钻过网面。那离魂网本是少女心血相连的宝物,只一被化蛇剑沾染,心里便有了触动。见来人一口仙剑这般从容,知来了劲敌,忙将玉指一点,先时一柄飞剑再次击出与化蛇剑缠斗在一处。 未想那化蛇剑只与少女飞剑略一剑触,便四散做几十点寒星化整为零绕过宝剑组织的剑网直往浮云子众人眼前游到。老道人还未至这些蛇灵有些什么用处,却见得灵光飞渡,只一遇得冰岩便能轻轻巧巧将其接下,那般威力的冰岩只好如溶入海水中一样,不止被其阻住,寒光消散还渐渐现出内里好多鳞纹。 少女不想化蛇剑竟有这般威力,一时笑道:“不想倒是被你这几些没天份的得了这一口好剑,只是这剑威力还显太弱了些,又无人亲身压制,想要破我龙鳞可还差得好远。”说话时分,那空中所有飞岩便已击中威力往复与灵蛇剑争动在了一处,到底那化蛇剑蛇灵只得数十枚,冰岩又实太过厚大,防不胜防只不过转眼功夫神剑便显了不敌之势,渐逼渐退又趋至浮云子众人身前。 老道人见此脸上不由又显了惧色,却在此时艳娘已将桃花扇八艳再行放出,以强击强合了化蛇剑一处敌那飞岩,因化蛇剑与艳鬼都是至阴至寒的人物,少女冰鳞竟展不开威力,一时又做了相持局面。 “怎么?旨在向我示威吗?你以为未出全力只依仗下飞剑,便能逃过我的手段吗?”少女似猜出艳娘心里,直向她喝问道。 艳娘冷冷一笑:“这倒也不尽然,只是你未出全力,我也还不至被你山穷水尽的地步而已!” 女子笑道:“也好,就让你看看我的手段又如何!”话音刚落,少女先是启唇吹指出一口白雾,只一与空中冰岩顿时冰霜雪雨纠在了一处,惨风嘶啸,愁云翻滚,凭地又增了几倍的威力,可她手中动作并未停顿,又得双手一分,其人娇小的身影即刻便只做了一个光人,刺白惊目,人眼绝不能逼视。正在老道人抵手眯着眼睛相看之际,只听前方一阵兽吼,空中直起了数十丈长短的白云,挟风带雾,惊起半天的龙卷风呼啸着向众人压到。其势至隆,将个如仙境一般的太莽山生生掀扭了一个不成样子。 浮云见状吓了个魂不附体,可到底多年苦修不是轻与,至此一刻仍知道将清净台与桃木剑祭出,凭平生最大威力将法宝展现,只为对方惊天的一击。身旁白鲸岛二众更是将各自护身重宝祭出,金钟叟是三粒青玉佛珠,上下往复直耀的个百丈青光,而左清玄却是一茎金莲,宝光遁处与佛珠交相辉映,两厢相交俱增了一倍的威力。 唯独艳娘与众不同,见来势威猛粉面含煞也将她一身杀气狠性引动,断声娇叱,本只七尺娇躯竟得随风即长,晃眼便已长至身高十余丈的巨人,只是形象与先时一般无二,倒没显什么张厉的法相。当时将掌中四星轮与遐观玉揉做一处,向着飓风来势投了出去,再将十四柄修罗刀搓练的如同十四去碧油油的灯笼,齐皆往暴风杀去,此时她得自《冥王录》法外真力,实是凝聚全身功力的一击,此法虽然威猛,可一经施展便得要数日间失去法力,艳娘此举实是孤注一掷,不做后想的拼死伎俩。 而一旁瑛姑也未想到双方会拼至如此地步,见情势猛恶,忙将主人交待玉匣打开,但见空中一片晶亮,一道灵符已是耀起当空,也未得人祭动便自行燃起,绿火扑朔,即刻间便显出一条绿影,惊虹飞渡竟也闪身直没入离魂网内,还不待那少女所化的飓风反应,绿影已拦在其身前,长臂舒动转眼漫天化为寒星的化蛇剑便已在提在来人掌中。略一催逼神剑威力便已长了数倍,一时间人剑相合绿光更胜,也是一个振身便往飓风处迎去。 艳娘看见当然不让,也是冲天而起合修罗刀威力化了绿火相迎,待她冲身而至恰好与先时抛掷的四星轮与遐观玉并在了一处。当下就见得两团绿影与那啸天也似的龙卷风撞落在一处,雷暴声中大地震动,电光抛散,直避得那峰外离魂网也涨了一倍,待烟光散去,当地已成了一片焦土,艳娘与隐娘已被震的排云价的退走,那少女也是倒翻了身子久久不落。直待其驻身时本是遍体如冰霜样的秀服也已见了好些破损,一头秀发膨了许多。娇吁在当地,两只瞳子已如禽兽一般成了一线,凶神恶厉,面相极是怕人,好似犹豫再三,又欲暴起发难的意思。 正在浮云子心上惶恐,那女子却又展颜一笑道:“想不到你二人竟能联手拦下我一击,就凭此一举,我今日也不好意思再生杀心。只是商暮云太过可恶,竟有意将《冥王录》泄露,你二人也当真聪明却用这鬼书来应对我,若是本姑娘今日当真伤了你两个性命,倒让商暮云小瞧我了!也罢,今日就容你众人得个头彩,异日相见再做较量吧!”说完招手命早将道童击败的黑龙回转。 巨汉见主人传召即刻提了道童来见,不想女子却对道人丝毫没有兴趣,反命手下将其放落,并讥笑道:“今日只是让你这不长眼的见些厉害,不要当你一个小小黑岩岛有多大神通,只不过占了一些地磁精华,便狂妄自大起来。想要回神木剑的话,就照我先前吩咐叫你师兄们来取吧!”说完,又回首与艳娘二女问道:“相斗一场,还不知你二人名姓,今日倒有些意思,你两个女子倒比这满山的废物男人强得多了!” 艳娘侧首看了看隐娘,知在当地的只是对方一缕元魂,难以开口说话,当下向隐娘略一福身意似礼敬,方开口回少女道:“这位是张入云姐姐腾娘子,我姓夏,也是张入云结拜姐妹。” 少女闻言哈哈一笑:“原来都是张入云的姐妹吗?看来倒真比其兄弟要强上一筹!就怕那张入云也不过如此十五年后际会,莫要扫大家的兴才好。”少女说话时分,瞥眼向远处浮云子看去,就见老道人一张老脸正挣的通红,心上更是大乐。当下举步青云,即携了黑龙抬上云头,临行前又与艳娘嘱咐道:“待日后见了张入云就说赤影贪狼坐下授使邪月拜上,他若有兴致也可到北海冷龙岛寻我,今天的事就到为止,异日有缘再与你姐妹二人较量吧!”言毕,一道银光飞纵,如挂流星样的转瞬间消失在北方。 且不说其人遁去时飞行绝速,将众人吓得一跳,单论这巨凶遁走,老道人心神一松,长舒了一口气,险些从云头坠了下来。略一忖悟才想起未与隐娘礼敬,按理说隐娘与张入云有半师之份,平日里老道人虽自度是张入云的兄长,可还没敢妄想自持年长可压得过隐娘一头,况且两人又是第一次相见,老道人更是慎重,忙持礼来见。 未想摇身到了二女身旁,就见艳娘正与隐娘魂魄礼敬,老道人生性诙谐,见此心上转动便已笑了出来。可没想到艳娘机智灵巧,当时发现道人作笑,已是含怒瞪视于他,慌得老道连忙收了脸色,一时倒持后进的礼数向隐娘请教起来。 不料隐娘却只含笑摆手,请他快快起身,一面又对着艳娘张口说了些浮云子听不见的话,这才召来瑛姑至身旁,最后揖首抱拳与二人道了声:“珍重!”便携了瑛姑如电光火石一样的也往东北方遁走,其势之急竟不下与那唤作邪月的少女。 浮云子见隐娘来的快,去的也急,心里好些不解,正待请教艳娘,却见白鲸岛二老已然上前拜谢。少不得又是一番兜搭。 艳娘本不耐和这般外人罗嗦,只为自己身在二云观下,算来也是正经玄门教下,这才与两人略作些周旋,不想浮云子精擅经济,最喜与这般正教门人遗老散仙勾搭,闻白鲸岛二老也是同门众多,为日后行游东海方便,却是满心的想与二人攀上交情。见浮云子一味歪缠,艳娘当即便作了色道:“你还在这里不去追你两个弟子做什么?小心耽误了时辰被那两个丫头真将观中一干人尽都挈带了出来,到时见你无事,单一个谢丫头就够你受的,若是连石家姐妹也在其中,你可自己仔细着点!” 浮云子为艳娘恐吓心里哭笑不得,不过观中一干女子俱是凶神恶煞没一个省心的,老道人倒不能不将艳娘这番话记在心上,当时只得与白鲸岛二老道声得罪,正待起身却又想起还有一位道童尚未礼敬,等他张眼打望,未想那道童早就负愧遁走回往黑岩岛去了。 见浮云子要走,白鲸岛二老赶忙恭身相送,金钟叟性较恬淡并不在意,但好真道人左清玄却为此次受人相助才得脱难很不自在,何况浮云子比自己矮了足有两辈,又瞧现前声气,那叫邪月的少女竟是瞧在自己门人好友张入云的份上才将众人放脱,此刻又见艳娘怠慢,心上更不惬意,虽人前未露辞色,但眼光中却多有不得意之色。 艳娘冷眼在一旁向看,当下起身也不与二人罗喧,只略一举手便当先腾云飞渡了出去,众艳鬼见主人遁走,忙也紧跟了上去,一时间九点绿火在空中飞纵,夹带了乌云惨雾确是让人瞧了惊心。 浮云子见先走了艳娘,不好意思不能跟上,忙裂嘴与二老一笑,也急急驾了云而去。 至此时左清玄才露了些懊恼气,金钟叟见状只笑道:“胜败常事,道友如何这般记挂在心上!” 好真道人答道:“胜败纵是常事,只是无缘无故受了人好处,让小弟想来总是有些不惬气,那浮云子老道也罢了,单看那唤艳娘的女鬼,再合着那临去时驾临群鬼的势派,实是让人有些担心,此次太莽山群鬼雪妖俱被这女子得了,我怕日后恐添后患!” 金钟叟笑道:“我看倒也未必,这女鬼你我也是见过的,短短两三年功夫,她一身本领虽是长进了许多,但原来缠身的戾气却得清洁了许多,何况她还是张入云的结拜姐妹,此子你我当日也是亲眼目睹的,急赴侠义就是你我门人中怕也难有这般出色的心性,所谓物以类聚,人就群分,我看这女鬼它年倒许能得个正果。而她道兄浮云子,只较玩笑些,一身玄门正经功夫却也不在你我之下。依我看道友还是不要将此次失利太过计较,想来也该是这中原一地出些能人,凭地添些新气!” 好真道人素重金钟叟为人,即得这位道兄劝教便也不再多做烦恼,召手聚来从门人,仍往东海方向去了。 再说浮云子连赶了好几乘云路,才将艳娘追上,就见她此刻已受了八艳,只指尖扣住那雪魅的头皮挟风急走。道人见状,忙唤道:“我的姑奶奶,你且慢些走,我可不比你身轻如燕,驾风御雾,平地烟岚,你轻轻一摇,便赶得我腿肚子抽筋!” 艳娘本还在生气,只听得老道人说的有趣,这才放慢了行程,回首笑骂道:“谁与你这老杂毛贫嘴,我赶得快些也是防你被观中姐妹责骂!倒劳你说出这么多罗嗦话来!”艳娘此时换了和色,只为她今日一行到底大功告成,满载而归,太莽山两般好处俱都为自己得了的缘故。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壹) 第六十四回花瘦谁堪问憔悴凭栏人(壹) 浮云子平日最在意贪人便宜不吃亏,如何能不知道艳娘心理,于是赶忙凑趣道:“我方才确是过于谨慎了些,但终究大家今日都是异姓兄弟,纵是我有些贪生,但也不是毫无一点顾忌你的意思,就算石家姐妹见我二人无事与我争闹起来,好在你今日太莽一行也算圆满,喜庆之余谅来也不会将这些小事记在心上了!” 一句话正说中艳娘心事,佳人闻言一声冷笑,到底没有再开口怒骂,神色也颇为得意。见对方意思甚好,浮云子连忙又问道:“只是你事先也没将个内里仔细与腾娘子驰援一事告予我个明白,害得我多担了好些心,我不比你成竹在胸,自是有些张惶。”说到这里,老道人皱了眉疑问道:“只是我还有几件事不明的,为甚那叫邪月的丫头会说商暮云将《冥王录》泄露可恶?而腾娘子看形色只一修道人家阴魂却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实在叫我想不通的很!” 艳娘灵巧自然知道浮云子在趁机吹捧自己,可她此刻确是心上喜悦,也就耐着心思与浮云子解答,只是面上仍只冷笑道:“会说这般话,就知道你这老道心思有多蠢!那邪月即然也是乾坤教下授使怎会没有和张入云一样的月精石?倘若将你伤了那么一点点,你这老道人一甲子功力怕是也被对方取尽了!方才一战我与腾姐姐俱是阴身,这才令她无机可趁,所以那丫头才会有此一言。 至于你说腾娘子一虚弱不能凭依的阴魂怎能有方才那般法力,那是你将她看与你一般的不济事,腾姐姐天赋异禀,生来就得分身**,她前几年地底修行一缕精魂更是凝炼,今番她也得了《冥王录》一身道法更加可观。观且她肉身尚在,《天书》上好些法术她也能够修行,如此几番造化才能有现在这般威力,你看似只是一缕幽魂,其实那已是她几近身外化身的法力,今日这般危险也是她事前预先参透,告与我这般布置的。若是我猜的不错再过不得十数年功夫腾姐姐这桩神功便当能有所成就,你是玄门正宗门下,化身**的威力,该不必我多说了吧!” 浮云子自然是知晓身外化身**威力的,当时听了眼珠子也瞪大了一圈,忙不迭道:“如此说来,只不过十数年功夫腾娘子便可修至不破金身,不再受轮回之苦了?” 艳娘见浮云子表情夸张,不由也是一乐,只笑道:“腾姐姐倚仗的天地间的奇术,虽论不上是你什么道家的金身,但论理也不差不了许多了!至于地府幽冥的拘束,哼,《冥王录》岂是白练的吗?只恨总为得了长生不免遭上天顾忌,百年雷劫,日后三灾还是少不了的!” 不想老道人闻言却把首连摇道:“这个只是你一个人的心思,我看腾娘子心傲,定不会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做个自由自在的散仙兴许真和她为人心性,若为破三灾成了金仙。呵,只怕这位腾娘子万不能受其约束。不过这总是好事一桩,还是早该让入云知道才好,以那小子的性子,若知道腾娘子不久可得长生,指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一番话说的倒让艳娘有些惊讶,她只知道浮云子素性贪小爱搬弄口舌,平日里总觉得眼前这杂毛老道有些形相猥琐,入不得人眼。可未想到这老道人偶有言语,竟能说出些如张入云般心思恬淡舒阔的话来,看来这老儿能与二云观中一众位列同门倒不是毫无道理。至于道人最后一桩话却说中了艳娘一点心事,当时不无烦恼道:“你那兄弟可是没处去寻!他现在只当自己是和超尘那只猴子一样上天下地的到处乱蹿,明为的是采药兼练他的脚力,心里私存的却是天生游野不惯的性子,只任他随性奔走,好不快活!”言动之际秀眉攒动,颇不畅快。 见此浮游子一时忘了厉害,乐声道:“怎么?数日不见,你就记挂他了?放心,那小子心底实在,绝不会在外寻花问柳的!”说到这儿,老道人却又皱了眉道:“不过入云心性有些粗笨,虽不得生二心,但要是在海外遇上个主动送上门的,这倒叫人有些忧虑!不过这也要怪你,平日里待他不冷不热的,其实你只要稍用些心思,这小子定会受你摆布。他那点心肠做哥哥我的是再了解不过的,即能将你接回二云观,入云定是已打定了主意的!” 老道人一时说了个眉飞色舞,迥忘眼前是个夜叉罗刹,还未待他查觉艳娘变色,佳人已是屏口一吹,但见一道绿火便已烧在了道人宽大的袖袍上。未想到艳娘说翻脸就翻脸,吓得道人将个袖角连甩了又甩,心上焦急直蹦起七尺多高。可那绿火乃是艳娘腹中的幽冥鬼火,如何能被道人甩落,见无法,浮云子拼了豁出去一口上清仙气清朦闪铄,这才将袍服火光吹熄,可半边道袍已然烧了个精光,露出枯干瘦小的手臂,便连肋下一串排骨也是清晰可见。 正待浮云子与艳娘争辩,不想对方又将桃花扇八鬼祭出,一时节半边天空都被这主仆九人绕身绿火遇成个碧色。平日里看着娇媚妖娆的八女,此刻皆化了恶鬼形相张牙舞爪猛扑了过来。吓得老道人忙跃起空中,驾了剑光疾走,遁走之际并还解释道:“我不过多说了一句话,你也不必鬼火恶女两般整治我,大不了日后入云和你一事,我再不多口就是!你两个或娶或嫁全不关我的事!哎哟。”言动之际,老道人又为口滑坠了身势,险些被艳鬼张口将屁股咬掉半个,这才知艳娘是与他玩真的,当下再不敢玩笑,忙驾起桃木剑,如一星火蛇一般向二云观方向蹿去。八鬼随之跟上,未想老道人几年精进,又为得了一口纯阳桃木剑,飞行绝速,女鬼们竟然一时追之不上。 而艳娘则看着远去的浮云子一声娇哼,再不顾他。转首又目望东方,眼神中露出些许迷茫。 茫茫东海,无边无际,时值正午原本深沉的海水早已被烈阳映照成了宝蓝色,温暖的海水滋润的水中生命无穷活力,展眼望去,海天一碧,除了水,尽是天,当真应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句话。这里安祥而宁静是大自然为鸟兽们营造的天堂,没有凡人的打搅,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祥和。可叫人意外的是,海之中央却正一人平躺与水面上,赤身露体仅腰间系了一束蓝绸并一只虎纹皮囊。 少年人仰卧于海面上极是安怡,耳畔仅仅些些微风与微微荡起的波浪,将他耳孔中搔的又湿又痒,酥软的少年身也为之一醉。水温极合宜暖人,身下海水摆浮的微澜,摇晃的他更是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无一处不自在,无一处不舒服。 张入云在这东海一处海面上已经飘荡了足有两个时辰,他确是非常喜欢这样自由自在随浪飘浮的感觉,所谓云修无常,只这般任意飘摇,无拘无束的自在,确是最合宜他本人心性。只是少年人此刻并不是没有烦恼,他自上一遭离开二云观已有半年功夫没有回观,名是在外采撷炼剑异草灵药,实是生怕回的观中与艳娘相对。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好,只是心绪难定,少年人总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也许自己若能再中一次艳娘暗算就好了,至少二人都不用再如此尴尬,水道渠成有时候也并不是件坏事。想到这里张入云咬着牙根笑了笑,灰心丧气自不必说,就只这点心意便让少年人深以为愧。可张入云眼前正烦忧的并不是这一桩事,而是自己此刻正值远海采集仙草归来,因中途绕了许多冤枉路,归途时正值东海这一处水域,两年前他将天书一卷交与沈绮霞精研,有言日后再来讨扰。沈绮霞还曾有言若得了静池中银河水便送往二云观中。 这两年以来,张入云曾三游沙舟岛,可每一次女主人都恰值不在岛上,事后每让灵龙女单独前来,却又都能见其人。其中意思不言自明,每每为此,倒让他心上负愧。今日正好顺道路过沙舟岛,却让他好生尴尬,去或不去,终是拿不定个主意,是以在海面上耽搁了好一会儿功夫,总是犹豫裹足不前。眼看着日头偏高,已是过了午后,张入云生怕太迟见教反招双方尴尬,想想自己确是一肚子歹心肠,少年人摇首莞尔,终是取出衣履摇身跃出水面,将换停当,遂飞身前往沈绮霞沙舟岛。 因是轻车熟路,不过一炷香功夫,少年便已落身在沙舟岛上,他来往几次早得了沈绮霞赠予的印信,那岛上禁制均可随意容他出入。可今日登临海岛后,却被张入云立时察觉出些异样,纵是自己凭有印信也是步行穿绕了好久,才得逐渐近入海岛深处,直至后来阵形接连变幻,这才显出路径直通沈绮霞的竹屋。至此张入云知女主人定是在岛上,可心中已为眼前布置生了忧虑,至于先前担心的尴尬则早化了个没影。 待他近了门扉,略整了整衣襟欲待叩门,却听得屋内传出女声道:“张师弟不需多礼,若不嫌弃,只管进来吧!” 张入云不想沈绮霞不但未来迎门,反招他入室,这却不似对方的举止,当下心生疑惑,只道了声“讨扰。”便推开了门户。未想竹室中倒比他想像的还要阴暗些,张眼环顾,就见女子正坐落在竹厅一角,听着她呼吸顿促,倒象是才敢奔忙了一番似的。张入云生就夜眼,虽则室内昏暗,也挡不得他过人目力,当下略将沈绮霞面色打望,眉头不由一皱。 正在张入云欲开口相询,却听得佳人已先笑道:“我也是一时糊涂,倒忘了你生就一双过人慧眼!我只是一时炼气有些岔了,所以才受了点内伤,张师弟不用放在心上!” 张入云见沈绮霞遮掩,只得摇头叹道:“师姐这般聪明,就该知道逃不过我眼去,你面色苍白明是失血的迹象,怎说是炼功走了气之故呢!”说话间也不待与沈绮霞多问,便走上近前,一举拉过女子一双手臂,替其验伤。 沈绮霞不料他竟这般逾礼,心中由不得一阵惊惶,正待分晓些什么,可再望身边男子却正目光炯炯仔细盯着自己伤臂,知自己心思猜忌,将张入云瞧的小了,为此反倒有些歉然。 张入云碍于男女有别,不敢妄自取验沈绮霞伤处,上前只是将佳人手臂略作伸量,又探了探脉息,查探对方身体受损到底有多严重。不想触手便觉女子手臂时冷时热,着实透着古怪,他并不精通医道,一时辨别不出,只得开口问道:“师姐这肩胛上受的是几处伤,又是何时被敌人打伤的?” 见张入云问的明白,沈绮霞也再不好意思隐瞒,只得忍痛答道:“受了两处伤痕,一拐一剑,倒是那剑伤并不足虑,为我用本门伤药已然压制住,就是那铁拐异样,骤冷骤热伤口老有反复,便是师门灵药也总不见效。至于时日。”说到这里沈绮霞顿了了顿,方才犹豫着开口道:“也有近二十余日了!” 不想张入云倒并不显什么恼色,只是轻轻将她扶稳于座椅上,边从行囊掏出一只玉瓶,只说道:“即是师姐的峨嵋灵药都济不得事,且看看小弟这药能不能有效,只是疗伤之际少不得劳动师姐将衣襟松懈多少有些不雅相,还请师姐不要见怪!” 未想沈绮霞却摇首道了一声:“不必了!” 张入云闻言一愣,只当对方还有些害羞,意图自己将伤药留下自疗。少年人为此少不得摇首苦笑,他这灵药来的不易,多糟蹋一些都是罪过,只是眼前沈绮霞拒绝,自己怎又能相强,犹豫之际便待将玉瓶留下,转身退出室外。不想沈绮霞已伸手完好的右臂,探手伸至左肩胛以下,玉指扣动竟将自己那般华美,玉烟罗制就的外服连同内衣抓破,正露出内里一条如火一般的杖影了。 未料到沈绮霞一副柔若无骨似明玉一般白晰的手掌竟能如此轻松将那么坚实的玉烟罗举手间撕得好似宣纸一样,倒让张入云吓了一跳,待晃过眼想起对方还在等着自己疗伤,连忙调整心神,将玉瓶成粉末调了些许,一时屏嘴一口清气吹渡,却将那白色的细粉均匀的铺陈在了一尺多长的伤痕上。 沈绮霞未料到那不起眼的粉末竟有奇效,只一及身便是透体的清凉,她多日受这一拐之苦,若不是她相惯隐忍的性子,今日便是从床上爬起来也不能够。当时心神一松,不由问道:“这是什么灵药?竟然这般有效?”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贰) 第六十四回花瘦谁堪问憔悴凭栏人(贰) 张入云闻言笑了笑:“说出来,只怕师姐生气,又嫌有些恶心!” 沈绮霞方才与张入云一番往答总是有些拘谨,此刻身上痛楚大减,心情也好了好些,不免笑问道:“你即这般说法,那我就更想知道了!” 见对方定要问个明白,少年只得答道:“师姐即真的想知道,小弟说了又何防,此时两年前段惊霆教我的秘方,他当日曾用高僧的舍利子研成粉末救了我一身火伤。小弟一年前行游江南一代,夜遇一伙盗墓贼,其中就有数粒舍利子,我将一干宵小略作惩罚,其余财物还了原主,未想这舍利子竟是寺中僧人伙带着盗出来的。我想着还了回去终究还有招人下手的一天,倒不如留在身边用来救人的好,想来高僧有知也是极愿意的!” 沈绮霞得知救自己的竟是舍利子,想着是佛门的宝物,不免有些皱眉,再听得后半句话,方重又笑道:“你这后半句话多半是杜撰出来的,人家老和尚数十年修行才得来这物事,却被你研碎了私充伤药,就只这一般便透着对佛祖的不敬!” 不想张入云满不在乎地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无一物放在心上,这舍利子虽是高僧辛苦得来的东西,但到底也是有声有色之物。被那些俗世愚民借机供奉,只换得好些欺世盗名的人苟且偷生,至于惑乱愚民则更是罪上加罪。我取来救人反正为得益,这舍利子被我用光了,也就不再会有人见利忘义,何况用在沈师姐身上,也不辱没了这俗物!” 见张入云越说越是狂妄,沈绮霞连忙阻止他道:“好了,别开口就说些伤人的话。哎,就算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凡是总该留些口德,这是高僧多年辛苦参修的明证,终不该被你轻言抵毁。你年纪不大,不要学那等狂妄作态人的举止,要知行事稳重深沉总比浮华气燥来的见心性些,只是一味的争强好胜终是不好!” 待沈绮霞将话说完却见张入云半日不言语,想他为人刚强,怕自己一时无意羞恼了他,只得又说道:“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被我一句话说的恼了吧!” 张入云闻声笑道:“怎么会,沈师姐说的很是,确是入云一时狂妄了,呵呵,就只怕这毛病多时还不能改好!”沈绮霞见他痞懒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莞尔一笑,却不料少年再度开口道:“只是还有一事,却需师姐告诉小弟!” “什么事?”沈绮霞才刚开口,却又皱了眉,心中暗怪自己不精细。 果然张入云问道:“小弟只是想知道到底什么人与师姐结怨,竟还将师姐打伤?” 沈绮霞生恐张入云招惹对方,连忙摆手道:“此事已然过去,也算不得什么,有师弟这一方奇药,怕是明日我这臂伤便能痊愈,近日来,那天书宝卷上法术我又有一些领悟,等了明日我再和你一同参详吧!” 不料张入云已是冷声道:“那有这般便宜事!对方明知师姐未配得兵刃,却还剑拐相加,如此恶气怎说也得讨要回来!”言罢再又怒道:“可恨我这两年行走都未能寻访到一口好剑,宝剑未得,倒让师姐先受了伤。”张入云一直为沈绮霞将紫炎剑交与峨嵋视作自己的不是,两年来确是有意为其寻一口好剑,要说自己当日也得了好些上乘兵刃,可都为机缘巧合赠了人,如今反累得沈绮霞手无寸铁,心中又恨又恼,却是责怪自己比责怪伤人者还要多些。 沈绮霞不料张入云数年来一直在为自己暗中留意飞剑,为张入云仁厚,心中不由一阵温暖,只是心头才一起念,赶忙将其抑止。忙假意皱眉取手抵住额头,轻声道:“算了,别在多做这些无谓的计较了,现在我人已经好了,才往的事便不用再去提它了。张师弟,你且在这岛上将就安歇,我有些困乏了,想先回内室歇息了!” 见佳人显了忧色,张入云只得闭口再不多作言语,只在退出门首时,忽想起什么,又问道:“师姐可有什么想吃的喝的,或有需要,小弟这就去办来!” 沈绮霞笑道:“多劳你费心了!只是我与你初见时分便已近避谷,这多年下来更是不沾烟火食,平日里至多吃几个果子,哪有什么需要的,你我修道人家,当以内进为主,只靠一些外物滋养终不是长久之计!” 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只就口答道:“这算什么,当日小弟卧病在床也劳师姐相助,大家一进同门这些都是该当的。沈师姐既然要静养,还请赶快回房歇息,入云明日再来请教师姐!”说着便倒退出门。 沈绮霞见他走了,忽想起话要问他,可见对方已是转了身,便只得住了口,何况张入云也是个心思细巧的,若多言语只会被他瞧出破绽,还是等过两日再将他劝走为好,想到这里时,女子也实在有些困乏了,肩头灵药正在发动功效,为求全功,沈绮霞忙也进了内室行功化炼药力。 却说张入云出来竹室,面色便又重新换了一副,他心思缜密,来时岛上绕了数重禁制,直至沈绮霞将阵形倒转,自己才得上岛。仅就这一般,可见沈绮霞说的与人结怨已了,便不足信。少年人自来将爱护自己的人均看的极重,何况对这位沈师姐他素有些愧心的地方,今日即得知此事,怎样也不能不理,只是担心沈绮霞挂念,这才未在对方面前显露。 可到底事情空无头绪,一时也难以入手,想到这里只能怀恨略将此事放下,又想起沈绮霞曾说自己只能吃些果子,自己当时腰间灵药草根得了不少,却没什么美味的佳果,那海岛上虽有不少佳果,可都是沈绮霞平日见惯吃过的,想到这里,少年人再坐不住。当时一个冲天而起直拔地数百丈,待深入云霄方才展动慧目往沙舟岛四边岛屿望去,看哪里可有些宝光渗露的海岛。 少年人神目无虚,转眼过处,寻觅了半个时辰这才辨明了方向往南方五百里海外飞去。他却不知沈绮霞因也授了青鬼血与他一般的凭慧目视宝,今日行举只差不多和少女当日一样。只是如今换了个怨气在胸的张入云,少不得却不能似沈绮霞当日那般容易应付了! 要说沈绮霞所处沙舟岛,便本已偏向东南,地理甚是温暖,如此张入云再南去五百里,气候越法的温暖,已是南国海域风光,却又与北面不同,一脉的生机勃勃,绿树琼花,满眼的翠碧,便是那枝头的绿叶仿佛也比寻常的枝叶鲜艳些。 张入云先时起步,本是一时乘兴,但行近岛屿面前,这才想起怕是此间已有了主人。自己这般冒昧前来可着实与理不合,当时连忙落了云头,平步踏上了海岛。这绿岛比沈绮霞沙舟岛大了足有十倍,岛上草木丛郁,人迹罕见,看来倒不似个有人家的所在。 往来其间,少年人也遇得不少时鲜佳果,张入云数百里行走正有些饿了,随手摘取也觉味美可口,但他安心要寻几味能打动沈绮霞,又能为之补气的异果,却又谈何容易。但少年人慧目无虚,来时已是瞧准了的,此刻即已上了岛便干脆安心寻找起来。未知,只等他深入两三里地头,几近小岛腹地时分,张入云却忽觉得眼前有些晃动,闪动之际,眼前绿树红花便已换了一副气象。 此明是有人在这里暗下禁制的迹象,见此张入云已知道这里早来有人,只是看情形其人来这岛上时间还不长,为探明宝物在此,许是还未携走的缘故所以才设了这一座禁止与此处。张入云见了眉头微皱,可到底先来为先,自己不好再逗留此处,想着天色还未见晚,忙欲再上云头选一处福地。谁知他这里才刚起身,耳加竟隐约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如此少年人倒不由不停住了脚步,稍一分辨,其声正是来自禁止另一面,且好似顷尽了全力,只呼唤了两次便再无动静。 急人救难本是份所应当的事,可是张入云多年江湖行走,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年,这岛子和那法术禁制都透着那么一点子的古怪,所以他倒并没忙着救人。犹豫一刻,待他分辨出眼前法阵亦正亦邪,并不是正经玄门或是邪魔歪道,反让张入云更是难断了些,他并不擅仙术,如欲救人只得施重手将眼前法禁破去,如这一般少不得要与结怨,可思来想去终不能见死不救,一时也只能是说不得了。 可未想到那设法阵的竟是位高人,张入云练用了流星指和混天绫两般法宝,却都未能见效,这倒让他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思索片刻,方将鬼母予他的夜精石取出,到底不愧是魔道大凶大恶之物,只一与阵法外的精光接触,那眼前幻像便已消失了个无踪,寒光闪动,夜精石上倒多了两根银簪,式样古雅非是俗物。 张入云见了不敢妄取,只选了个显眼的枝头,将银钗插在树梢上便举步向才刚显现的一条草径行去。只不过百步远近便行至一处桑林,林间更有一眼灵泉,倒有泉水流淌处俱是如玉一样白的晶沙,再望泉底看去,却见清澈见底的水下竟生了株如红珊瑚一样的宝树,枝头缀满了如雀卵般大小的朱果,莫说是吃它,便是见了也叫人看了心动。 待他回顾四望,却见四野并无人迹,心中有些异样,欲待再将林间走上一遍,可到底有些私心,想着眼前这株果树兴许正合沈绮霞所用,何况那枝头上生了足有数十枚之多,自己取它三五个也该当不为过分。正想上前才瞧真些,却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小心!那泉水里藏有禁制,你若动手便中埋伏!” 以张入云灵感竟未查觉身旁有人,当下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转身往来人望去,不想却是个身着褐衣的道人正被倒吊着挂在一株桑树上,身上衣履许是吊的久了,已是好些不整,瞧身上却被一层白丝缠了个结实,任道人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与事。 “多谢道爷出言相告!只是不知你怎会被倒吊在这里,方才呼救的可是道爷您吗?” 道人见他开口,忙点头道:“是我!是我!劳烦少侠赶紧将我放下来,我已被在这树上吊挂了两天两夜,少侠再来迟些,我这条小命定得是不保了!” 可他未想到,张入云倒并不忙救他,而是仔细将道人打量了一番。这也怨不得张入云,到底将道人倒吊于此的人物是好是坏还未能分辨,何况那道人一副贼眉鼠目,形象猥琐,一对三角眼又黑又亮,转动之际的确不像是个好人家的举止。 见张入云犹豫,道士有些急了,想是知道自己一副尊容不受人待见,连忙分辩道:“少侠且误多心,我实是好人,何况少侠先前险些离去,只为道人我两声呼救便破了恶人禁法前来解救,足见您侠心仁义,古道热肠,乃是一等一的好男儿。将我绑缚与此的当真是个恶徒,还请少侠赶紧放我下来,不瞒您说,我在此间受难两日,有好些不得意的事不能尽说,方才为高声求救多半已将一群恶兽惊醒,少侠再不救我,我必又多得一次劫难,想小道人我也是多年苦自修行,不合见了这岛上一株琼瑶树却害我遭了这大一场苦难,少侠仁心还是快救救我吧!”说着泪眼婆娑竟是掉下泪来。 张入云不料对方一个大男儿家竟会说哭就器,许是男人的泪水比女儿家的值钱些,倒让他看了心里有些填堵,当时不由笑道:“也罢!且不论是你是善是恶,就算是道爷骗我,单就你这点泪水也是下了本钱的,在下就上一次当也是值的!”说着上前便解道人身上的白丝。 谁想那白丝看似细嫩,却竟是坚韧无比,仍是张入云一双铁掌竟是怎么也扯不烂,正欲待取一柄金燕镖将那白丝割断时,却忽听得树头竟又传来一声柔媚入骨的娇吁声。那声音好不辣耳,但一传入少年耳中便如化了活物一般顺着耳道直钻张入云脑海心尖,纵是多年玄功深造,闻声也不由的周身抖了一抖。 道人见来了凶神,连忙高声叫道:“千万别回头看,先把我这身蚕丝解了再说,到时我和你路上再说!” 张入云本不是个好猎奇的主,听得道人如此言语虽觉不妥,却终是没有回头,举着金燕镖用心割那蚕丝,未想虽是比之前得力了些,却一次只能割断有限的几丝而已,那缠在道人身上的蚕丝少说也有近百道,一时间少年人累得指头发酸,却仍自割之不尽。耳闻的身后妇人声越来越近,张入云知道自己少了仙兵宝刃断是来不及了,为防敌人偷袭,干脆转了身来手握数枚银镖先做应对。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参) 第六十四回花瘦谁堪问憔悴凭栏人(参) 道人见他不停自己良言回头与妖物对视,以为张入云定也逃不过妖精的诱惑,长叹一声,遂闭了眼,只怪自己气运短,也不做挣扎就在当地等着再被蹂躏一番。未想闭目多时也不见妖人近身,惊讶之际忙睁了眼,就见众妖还在十步外驻身,看意思竟有些不敢近前。倒是身边少年红了一张脸,略显尴尬的向自己问道:“还请道爷明示,就不知这眼前几位都是些什么山精海怪,有什么法力能将道爷困的如此狼狈!” 说来不怪张入云脸红,只为眼前多了好几位赤身妇人,俱是长发垂肩,白肤娇嫩的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若说相貌也称得上清秀,只是双眼皆是碧色,耳畔一声声娇吟正是自对方樱桃小口送出,但朱唇开合间隐约可间内里两排细碎至极好似珍珠样的白牙,偏又没长眉毛,一副面孔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而体态之丰腴实是少年人生平仅见,张入云不是没有经过人事的童男,若说艳娘的体态之妖媚怕是世间少有的,可与眼前这般妇人相比,却反而让张入云更有些魂不守神,只为艳娘形态之娇淫尚可归结为“美”,而眼前这般妇人的身体却只能让少年联想到“欲”了! 道人不想张入云竟能不授妖精迷惑,心喜欲狂,忙道:“怎么?你见了这些妖精心神竟还能守得住吗?” 张入云见道人说的粗卑,倒有些不好意思,只讪笑道:“劳道爷上心,虽是好些气浮,但在下倒还能守得住!” 道人大喜:“那敢情好,你即不收这些蚕娘的诱惑就不用怕她了,这些妖精没甚其它法力,只是擅长媚惑人,你即不中她的道儿,她也不敢随意放蚕丝擒你。还请你先把她们逐走,再放下我,免得趁你不备从背后偷袭你我!” 闻道人说的如此简单,张入云倒有些将心将疑,只是面对着一群**身体的妇人,还真让他有些难办,有心想吓吓对方,可少年人一时也装不出个狠脸色,犹豫一番见道人不远处桑树下有一柄带鞘的宝剑,连忙取在手里,待抽出看时,虽谈不上什么仙兵宝刃,倒也是一件利器。当即耍了一个剑花在妇人们面前炫耀,果然女人纷纷露出惧怕的神情,口底娇吟声也做了尖叫,直到连看了张入云数眼传出好些声叹息,这才纷纷归返自己所在的树洞内。 在众女爬回树洞时,张入云瞧的清楚,就见每一名女子只贴身于树干上全靠腹背间的肌肤自树皮上滑渡游走,无怪没有一些动静,且那桑树与女子们的气息竟也联成一体,想来道人唤这些女人做蚕娘也是有些道理的。 之后张入云花了好些心思才将道人放了下来,那道人不免千恩万谢,只是张入云见他生相猥琐,防他不是正经人物,便没有与他仔细深谈。反是那道人很承张入云的情,还不待少年人相问,便将自己所遇一番事交待了个清楚。 道人姓霍,名三江,因是平日好个四野闲游,同道中人送了他一个“过三江”的绰号,至于原名原姓倒极少提起了。过三江因是巫山教下道法并不精纯,又是师门凋零一身本领更是有限。过三江的心性和浮云子有些相类,虽是本领不济但仗着自己师门飞遁本领却是整日的东游西荡,妄想夺天材地宝,或是寻到前辈仙人遗迹好一朝发迹。 他三日前游行到这荒岛,见岛上隐有宝光显出,于是留了心上岛意图取宝,不想随后又来了余仙子门下的阮香竹,仗着自己法术高绝生生要从他手里夺那琼瑶树,过三江平日极是胆小,可难得自己有缘见了宝物,不免据理力争了两句,谁想却将这毒妇若恼了。一时将自己运法术禁住。可恨妖妇心思歹毒,因被过三江无意中说中其心事,却将自己才自海外擒获的几只蚕娘放出来害道人。 那母蚕天生奇淫,平常每日里都要与蚕公交接,如今少了雄蚕少不得要找过三江消火。可怜道人本还是个童身竟被妖物坏了道行,最毒的是那蚕娘因是禀天地淫气而生,不拘人兽但一交媾便能受孕。这三天来过三江和所有蚕娘少说出了几十火,老道人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如此日夜操劳,再过得一两人只怕人也熬成干了。况且就算他能经受得住蚕娘们的摧残,可经此一举,怕过不得数月众妖也都要生下蚕宝宝来了,并还都是道人的后代,说来阮香竹此一举真可为是令人发指了! 道人说到这里,就是一向沉稳的张入云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同情对方道:“如此说来这姓阮的女人可当真是一毒妇了,这般荒唐毒辣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分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过三江显然对张入云这番评价很不满意,只是对方是自己救命恩人,不好鼓动对方帮自己骂人。倒是张入云查觉,有些不好意思道:“就不知阮香竹是什么一般人物,竟能这样的气焰!” 这番话倒说中道人的心坎上,当时大骂道:“阮香竹这毒妇横行东海数甲子,旁人虽不能制她,却有天制她,这女人相貌丑陋,又是天生废了双脚,算来老天也有些公道的时候!”张入云本就留心,一听阮香竹生有残疾,忙问过三江其中详细。道人正等着他接自己话头,哪有不尽力损落对方的道理。但问他道:“这丑八怪一只左脚生下来就短了三寸,右脚更为日后练功长长了足有一尺了,一只大脚加一只跛脚说不出的臭怪,可她还偏好些穿戴,平日里一身的绫缎打扮的自己不伦不类,随身的烟霞又将一双大脚藏了,真是丑人好作怪!” “我问的你不是这些,我是想问这女人即是残疾,便该拄了拐杖,就不知她那铁拐有什么异样?”张入云急问道。 过三江不料恩人会问这些,反怪道:“咦?少侠怎知道她驻了一双铁拐,那是余仙子怜她这个徒孙身有残疾,便用自南极采来的火神金为她打制的,又为那火神金在南极苦寒之地埋藏了千万年,致使这副丙丁水火拐亦寒亦热威力更大,这毒妇仗了这双铁拐在这东海一地也不知造了多少孽!” 过三江这边话落,却瞥见眼前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怒火,一时间杀气深重倒把道人吓了一大跳,忙问张入云是否与阮香竹有什么过节,他受得对方这大苦处,自是盼阮香竹的敌人越多越好。 未想张入云怒色仅只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反与过三江道:“事已至此,不知道爷以后有何打算?” 过三江叹了口气,意似不舍的看了一眼远处潭下的琼瑶树道:“算来这也是我的魔障,我一生没有多大福份,本指望得了琼瑶果好治炼一些灵药,就不能成就也好修个来世。可眼下反为此丧了道基,该是我命里没有这等福份,从此后我还是回山静心修炼,待功候到了兵解再求寸进吧!”话说间满面凄容,倒不是装的。 张入云当日也是坏了童身,深知其中苦处,同病相连倒有些同情起对方来,想到此,只对道人说声:“稍待!”便徒步向潭边行去。 过三江见他如此,知是为取泉水中的琼瑶果。因那泉水中藏有厉害埋伏,道人连忙阻止道:“小心,那泉水里藏有尖刀!” 张入云闻声笑着点了点头,脚步却不停留,待走近前,竟不顾对方提醒伸手便去摘那宝树,果然如过三江所料,张入云手指一触的泉水,水下便隐隐泛了一层微澜,待他整只手掌伸入水中,陡然间水面便炸起一束水花。 道人见水面翻滚,知禁制已然发动,为那埋伏太过残忍竟撇过头不忍相看。哪知远处少年人竟没有发出残叫声,而是指尖轻提,已从水中摘起一副闪着数十点寒光的刀具。取在阳光下细看,却是一副数十处水晶透明一色的刀刃,被人制了一副极细巧的器具将刀片尽数收起,乍一看去竟像是一朵莲花,煞是好看。 张入云一时取了那水晶莲花,放在掌中冷声笑道:“虽说是件歹毒的兵刃,但此时看来倒也别致!”说着便将莲花收拢做了一花苞欲放入自己皮囊内。张入云凭着一双神目在先时早看出水中藏有刀刃,触水是手指上又套了流星指环,故未中埋伏,何况他还藏了另一副心思安心想要收了这套刀具。 过三江见他要收了水晶莲,忙大声阻止道:“不可,这是阮香竹心爱的宝物,气血相连,小心她再将这莲花发动!”话音未落,那水晶花又再一次打开,只是此一回却是凭空惊爆,刀刃俱都分开,如同预置的弩箭飞矢往八方飞射,纵是远处道人也给弄了个手忙脚乱,连忙一个懒驴打滚就势躲开那飞刀。他心肠倒也不错,只一起身便张眼往张入云存身处望去,想看看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未成想眼前早没了人影,倒是他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时不是方才的少年是谁。 张入云负谁行至道人身旁,见了漫天游走的刀光,脸上已是挂了浓霜。而那水晶莲花自又复拢却是一道精光平地而起,直往空中飞遁,看情形宝物主人已知道没能伤敌正意图将法宝收走。 见敌人还在做此枉想,张入云冷笑一声道:“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说时飞身便向那莲花冲去。见张入云起身,那水晶莲走的愈加急了,呼啸声处便是冲天一柱寒光,如电光火石一样的遁走。张入云见了更是一笑,他本能将莲花留下,可见对方如此毒辣又兼小气,心头电念又改了主意,当下一个弹指惊起一道银光正打在那莲花上,就见寒光四溅,遂即落了一瓣刀刃下来。 张入云见了笑道:“只留一片怕还不够!”说话间,双掌连弹转眼前便将那水晶刀打下来足有十余片,直到那水晶莲成了残花,这才住了手,等上前一翻招引,重又将水晶刀取了在手,这才回转至泉水边提起那琼瑶树。 过三江见他双手连弹便将那合欢莲打残,只惊了道人一个目瞪口呆,正在惊叹间。却见少年走到自己身边,一面将那树上琼瑶果摘了小半送与自己道:“江湖规矩,见者有份,还请道爷笑纳!” 想不到自己脱难之后还能得灵果,过三过真是意出望处加喜不自禁,他倒不拒绝,连忙取在手上应承。因见张入云连根拔起,知他要将这宝树带走移值,便好心指教道:“这等灵树非宝地灵泉不能落根,少侠是后带回山中若不能得良地,可先将其栽入坚玉中,倒能支撑的一年半栽。” 张入云闻言一笑,连声道谢。因见此地已了,张入云记挂沙舟岛上沈绮霞,即时便欲上路,正想与道人告边,却见对方正往藏了蚕娘的桑树行去。为此不免疑问道:“不知道爷要做些什么?难不成是想为难这几位女妖精吗?” 过三江闻言摇首苦笑道:“少侠猜错了!我霍三江虽不才,倒还不至于欺负妇孺,只是这群妖精腹中即怀了我的孽根,少不得要将其带回洞中,我修道人家相重因果,若是我一走了之,以后这群娃娃只在此自生自灭还好,若是被歹人拐了外出为非作歹,那也是我的一番罪过!” 张入云不料他竟会有这一番道理,仔细想想确是有些道理,至此才觉这猥琐道人倒也有些过人之处,不由将先时小看对方的意思,去了一多半。因想着那些蚕娘都是赤身露体,自己在一旁见了好些不雅,当时便上前抱拳相告,自己欲先行一步。 过三江见他这快就要走,却有些不舍得,但张入云言辞间很是坚决不好强留,只得恭身施礼谢了对方救命之恩再送恩人上路。 临行前张入云见道人脸色犹豫不定,好些古怪,欲待相问,却又不好意思张口,想想也觉无谓,一笑间正待拔地而起。谁想过三江终于开口道:“少侠留步,道人我刚才有些私心,倒叫恩人见笑了!” 一番说的没头没脑,好叫张入云莫名其妙,可待对方自道冠中取出一只三寸长短的玉棒,他这才明白过来,当时笑道:“道长不必如此,我只是无心巧遇道长而已,如何能贪得道长宝物!” 过三江脸色也有些尴尬道:“不是这话,不瞒恩人,这是个什么物事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总该是件稀罕物就是了,此物是我少年时节由山间行游时遇山蛟作乱,后背天雷击死从蛟尸中发现的。揣在身边三十年用尽了办法也没打开这玉棒,显是我没福不能取用,而且此物又太过细小不像是男子能用的上的东西,如今蒙少侠救命之恩,并还赠我这多琼瑶果,我霍三江要是不出些心意,怕是日后觉也睡不稳当了!就怕少侠嫌此微物不堪,不看在眼里。”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肆) 第六十四回花瘦谁堪问憔悴凭栏人(肆) 见对方要赠自己宝物,张入云当时便欲拒绝,可闻得过三江提到幸许是适用女子的法宝时,便让他留了心,见那玉棒不过鹅管粗细,浑然一色,细洁圆润,就不是件宝物但取在人掌上也叫人看了心细,当时也就不再推辞,只略作谦逊便将玉棒接下。 过三江见恩人收了宝物,虽说难免有些肉痛,但心里却为能酬谢张入云为之一松。 见眼前这猥琐道人倒是气性,张入云不由暗暗点头,因对方也是巫山教下,所得法术甚不周全,张入云有心想将师傅傅金风的秘典私授对方一点,可转念一想,到底两人才刚相识,此人是好是歹不能尽知,师傅宝典怎能轻易授人,便又将这层心思放下,留待日后再说。 当时二人互道珍重,张入云乘风就走,待行至途中想着对方为此寻宝一事受蚕妖负累,日后多半没有证果一日,确是好气好笑无可奈何。果然不出张入云所料不错,自此后过三江法力再难精进,只守了蚕娘在自己修炼府内中纳福,虽说未得正果,但膝下儿孙满堂,倒是得了个人间自在。 张入云遁光飞速,五百里海路转眼即至,其时天光还未尽暗,岛上竹屋外沈绮霞已是起身在屋外翘首静候。在见少年人归返时,佳人绷了好久的心思即时松了,迎身上前展颜笑道:“我还当你回中原了,正在意外你怎不告辞就走,原来是出岛行游去了,到底遇上什么事?怎么耽搁这长功夫?”说话间,少女这才发觉张入云手里已经多一株玉珊瑚一样的树,其上满是红润如玉一般的果实,想着只为自己先前无心一句话,却被对方听了劳顿这许久,不由倒将脸挣红了。 张入云倒没留意到对方脸上变幻,只为一路上都留意这离了水的琼瑶树是否会枯死,一待到了沈绮霞面前即笑道:“师姐说的是,正是有些事耽搁了。只是先请师姐将这果树寻水潭移植,其间事体过会再说!就不知师姐伤口恢复的如何,已能随意行动了吗?” 沈绮霞不比张入云,见果树上仍挂了水珠只是水底宝物,忙上前接过将琼瑶树于静池内向阳的一处水面移植了。张入云见她事事做的妥当,直比自己强的百倍,又见玉树上硕果累累,笑道:“这琼瑶果已是熟透了的,师姐又为避谷不动人间烟火,就便尝几个也好!” 沈绮霞闻言笑道:“你也太把这仙草灵根瞧的小了,这琼瑶果此时虽已成熟,但今日离十五满月还有三日,至时等这玉树受了月华才刚有灵异,早三日取用到底有些浪费!合炼丹药的话也受了三分功效!” 一旁少年人不以为然道:“管它什么灵果,小弟跑了这一遭只是为了吃它解渴填饥用的,若是在海外无人取用还不照样下了鸟兽肚腹,到时也没有什么少一份灵效之说了。且莫管这些,沈师姐还是先吃两个补些元气,至于合炼丹药,这一树琼瑶果少说还有二十枚,也不缺这几个。”当下也不管女子反对,趁手便摘了三个递于对方,为免沈绮霞一人独食尴尬,自己也取了一枚在手。 见张入云已将琼瑶果摘下,沈绮霞无奈只得接在手里,虽说她已可经年不食,但这般仙果也确是对自己身体大有脾益的,何况正在伤后,有此一物更是有益。 待沈绮霞将琼瑶果尽都吃了,张入云这才将先前救过三江一事相告,谈话中提及对方是被阮香竹所害时,双眼晃动,仔细观察佳人脸色是否有异。 果然当他说到破了阮香竹禁制救人,并还将其水晶莲刀毁损时,沈绮霞花容顿时笼了一层寒霜,不由皱眉责怪道:“师弟你这一回也太过鲁莽了!阮香竹是海外著名散仙余仙子的徒孙,那余仙子乃是与水母一流的高人,数千年的修行便是天仙一流也得趋让三分,尤其当年因与峨嵋交恶,对我峨嵋门下深以为恨。这阮香竹性更刁恶,你只将琼瑶果取了已是犯她大忌,今又将她心爱宝物损了,更是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哎,你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不想张入云闻声非但不惊讶,反还笑道:“有这样的事吗?我先前还只以为过三江恨她才将这妖妇说的这般毒辣,现在就连沈师姐也是这般说她,看来这姓阮的妇人还真是不可救药呢!”说话间又将怀中收取的十二枚水晶刀片取出,放在夕阳下仔细分辨,最后挑出其中最晶莹的九片复又收了,却将剩余的三片留在手上,分左右手牢牢的钳住。 见张入云行动有异,沈绮霞忽然醒觉,连忙阻止道:“不要如此!”可为时已晚,少年人指尖发力,就听**波三声玉响,那水晶刀便已做了六截。看着对方满脸快意的笑容,少女无奈只得摇首苦笑道:“哎!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的脾气,认准的事情,任谁也劝不回来!”说话声中,便领了张入云往竹屋中走去。 为沈绮霞并没有过分怪责自己,反倒让张入云有些慌恐,忙开口问道:“不知师姐领我去何处?” 为张入云明知故问,沈绮霞即时横了他一眼,只道:“没什么!即是你已闯了祸,我们总要想些应对的法子!”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有些不明白,再问:“哦!想不到这阮香竹这么厉害?以小弟所见,实在打不过,顶多摸脚走了就是!” 这话说的沈绮霞更气了,皱眉道:“你自有你的二云观可以退避,可我却能逃往哪里?何况余仙子门下仙术厉害,飞行绝迹,你还未炼得飞剑,法术又不精擅,仅凭时下驭气排云的功夫与她高妙的仙法飞腾可没得比!” 张入云本想为沈绮霞出口气,就是万一不敌对方,也可趁此机会将她接回二云观。这两年来自己门下灵龙女与浮云子大弟子祝玉柔甚为亲近,就便是自此后于二云观中修行也未尝不可。但让张入云没有想到的是,沈绮霞好似洞悉了自己所有的安排,出口便是语带双关,将自己一点心思全部拒绝。自己这位师姐从来都是不怒自威,一时少年人心上忐忑,实觉自己行动太过鲁莽了。 见张入云被自己一番话说的呆愣住,稍时便换了一脸的尴尬,倒让沈绮霞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语气太重,心上歉然,忙开口温声道:“师弟你别在意,刚才我也是性急了胡乱开口,你此番所为都是一片好心,怪我先时没和你说明白,倒让你受委曲了!” “哪有的事?是小弟鲁莽,遇事考虑的不周全,只想着自己快意却将烦心事都留给师姐,实在是小弟的不是!” 沈绮霞看着他低了声气,一副自悔的样子,心上不由自主生了怜惜,又想着对方高性,却又在自己面前这般谨慎,一时又觉温暖又觉难过,遂叹息道:“你也不用如此,其实你并没做错什么,毁了阮香竹的水晶刀我也挺开心的。不过与事无补的事做了无趣,你又何苦自扰麻烦呢!” 张入云自嘲道:“也许正为如此,所以小弟到今日还是苦自修行,参不透贪恶嗔痴呢?” 沈绮霞摇首道:“你又来了,我只说你一句,你就将话往修行上引,嗔痴二字有几位圣贤真的能参透,你如此回我,显是言不由心,无心悔改呢!” 闻沈绮霞又再怪责,少年人连忙告罪道:“绝无此事,师弟实是做的不对,正在认真悔改呢!” 少女笑道:“看你这般张惶的模样便知道被我说中了,不过你也不必这般声气,倒像是很怕我的样子!”说到这里沈绮霞忽的皱了眉问道:“张师弟,你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挺怕我的?”秀眉深皱,花容好似笼一层烟雾,亦真亦幻满脸都是苦色。 张入云本想说对方料错了,可再见女子这般愁容,心中撼动,再不敢妄言搪塞,当时整容肃声道:“师姐料的倒准,怕是真有一点。不过小弟绝没有讨厌师姐的意思,有的只是尊敬而已!” 沈绮霞苦笑道:“呵,我有什么地方怕人的,今时不比往日,你倒说来听听?” 被沈绮霞逼的无法,张入云只得照实说道:“倒不是师姐有甚地方可怕,只是入云自己作怪,觉得师姐事事人强,无论心智武功为人都强过入云好些。师姐的一举一动也都有道理,平日里为人心思又叫小弟看不出个通透,所以有些不敢亲近。实际这些都是小弟自己作祟,算来也就是一些劣性俗人的自卑心肠而已,为此倒让师姐受累,实在叫入云羞愧无地!” 未想沈绮霞听了这番话,眉头反而笼的愈加深了,直过了半晌方开口叹息道:“其实你也是处处让人猜摸不透的啊!”说话间扭身又往竹室中走去。 张入云见沈绮霞脸色间时怒时忧,心下止不住的生起一丝愧疚,她本是如空谷幽兰般的气质,此刻添了这般心情,更是浇打的少女一身气质绝俗,周身如晃了明玉一色的流动。气苦之际,蹙皱了秀眉,咬红了檀口,直看的少年人一阵心堵,周身一个激令,险些胸膛里的心都为之酥麻了。待醒觉后,见自己还在呆立当场,佳人早进了竹室。这才忙道该死,连忙也步进了室内。 待张入云进了竹屋,就见沈绮霞已在布了一只沙盘与竹厅中央,盘中塑的正是沙舟岛的地理,见他时来忙召手叫来过来一同观看。张入云平素也曾在二云观中见过,知道这是沈绮霞于岛上埋伏的阵法,他从来对这些旗阵法术一流不得门径,见对方要与自己商量,不由眉头就是一皱,暗暗责怪自己怕是帮不上一点忙。 好在沈绮霞也早知他这一番短处,并不是要他帮忙出主意,只是借着沙盘告诉他颠倒旗阵时自己该当如何进退,其余镇摄操控阵法的大小事都是她一人担当。只是最后却开口与张入云相借他的乾坤镯一用,以镇她这一方遁龙金水阵。张入云不想需要自己的乾坤镯,当下一惊只得实言相告自己从萧清雅处得来的乾坤镯已送给了才刚转世的香丘。 沈绮霞满以为有乾坤镯,自己这金水阵当能安然无恙,不想却已不在了张入云身上,不由呆了面孔。过得一会儿,方换颜笑道:“看来你对香丘倒真是爱惜,这般大威力的法宝也给了她,就不知道你的那位萧姐姐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张入云不解其意,只得照实说道:“乾坤镯也仅是件物器,算不得什么真希罕,给了香丘为其日后防身法宝,日后她若在江湖行走,随身有此一物,反倒让小弟更安心些。至于萧姐姐,说来惭愧,到底她是有丈夫的,我一个男子带了她的法宝四出游行实在不便,为免给她再惹麻烦,给了香丘也省我一些心思。沈师姐即是想要镇摄法阵的宝物,就不知道小弟的混天绫合不合用,此宝威力不在乾坤镯以下,倘能使用再好不过。” 不想沈绮霞却先就张入云前番笑话他道:“平日你看上去有些傻呆呆地,其实我就知道你内里很藏了些心肠,果然你行事缜密,一样事却省了你两番心思,秋儿当日还说你老实,唉!若被她知道了你是这样品性,还不晓得这丫头又要怎样生气呢!只是你这混天绫威力虽大却不适用这金水阵,混天绫火性与这水阵正相克制,何况到底本质轻浮些不能用做镇器。”说到这里佳人微微皱起了眉,稍做犹豫便将发际一只玉簪摘下,伸出软玉一般小手,一狠心便将自己左手无名指刺破,也不知那玉簪是何材质,只一经将其手指划破,鲜红的血水却像泉水一样的止抑不住,瞬时间便将沙盘中静池一带连同竹屋在内全都染边。 张入云在一旁看了大惊,心痛之下连道自己该死,想上前阻止却又怕沈绮霞一番心血白费,直待佳人脸色苍白,运功止了指尖血水。少年人这才抢身其身旁,此时也再不顾些忌讳,袖袍拂动已隔衫揽了腰将师姐安置在一旁竹椅上,随手又取出一粒长乐叟相赠的瑞风丹递过。 不想沈绮霞却笑着拒绝道:“只是损了一点气血而已,哪里需要师弟灵丹,我只要调息一晚便能复原,你不必过虑!” 张入云则穆色道:“师姐不必瞒我,我如今也算是修行中人,这修道人家精血重不重要怎能不知,就算你身体未受多少伤损,但如此这一举,总是将几年辛苦白费了。都怪小弟鲁莽,惹了事却将师姐陪着受罪!” 沈绮霞见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忙安慰道:“你不要乱想,我有这静池提拔灵气,至多旬月功夫便能复原,如此多做一番手脚也是怕敌人来了多添一层防范,敌人会不会来尚还不一定,若是不来的话,反是我自己胆小,多虑了呢!“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伍) 第六十四回花瘦谁堪问憔悴凭栏人(伍) 张入云为沈绮霞几番说的慎重,不由问道:“难道这阮香竹真有这般厉害吗?” 沈绮霞看了他一眼道:“我知你心思,你定是从哪里知道我身上剑伤是受自阮香竹,所以才得这般与她作对,她亦可算是名门之后,尤其师祖余仙子盛名多年,若真论辈份,真比你我高的太多,单论起法力或还好些,只是她一身法宝却是难敌,想起来真是可虑!” “若是实在不成,先离了这里就是,沈师姐若是不愿去二云观,也可与坐望峰紫祥天母女为伴,要是师姐两般都不愿意,那就由师弟相陪一直找到师姐合宜的洞府再说!” “张师弟不用这样,真要是到了大难临头,我又怎会在此坐以待毙!只是阮香竹真若是上门欺到我峨嵋门下如此地步,那也不是由着她性子便能轻易了解的。”话音落地,平日里一脉温柔的峨嵋女弟子,一张粉脸也当时黯了下来,张入云从未见沈绮霞发过怒,可不知怎地总觉得对方身上气息好似钢针一般的刺了出来,绵绵密密,就是身经百战如自己也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好在沈绮霞即时发觉自己身上杀气,心中一惊,连忙将身上气息隐去,重又换回寻常神色。只是心上任有些不安,便又举手指点沙盘上为张入云又将阵图隐秘详解了一边。可一待佳人止了口,却发觉房间顿时变的异乎寻常的安静。少女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搜肠刮肚几番竟觉连一字也难言,那沙舟岛本来就静,此时又是日落时分,岛外海风息止,百鸟归林,越发的显得寂静无声,就连空气也如同凝固了一般,时间仿佛也在此一刻静止不动。 沈绮霞不知为何故,只觉眼前的安静让她好生尴尬,未过片刻功夫,佳人竟是涨红了一张脸,额角间也蒙了一层细汗,娇弱的胸膛也是起伏不定,就好似正在与人恶斗一般。 正在佳人心慌意乱时分,忽听得身边传来一声叹息,就见张入云正倚门而立举目望着天边夕阳,过的半晌方回头笑与沈绮霞道:“呵呵,想不到这岛上傍晚竟是如此宁静,就连海风也听不到一些。这般安静倒似是当年我在酒泉镇养伤时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却换了是师姐你受伤了!” 见张入云转过话题,一扫刚才的尴尬气氛,沈绮霞心里一阵轻松,垂首想了想也笑道:“怎么?现在你倒是不怕我了吗?” 张入云见对方心情渐好,也嬉笑道:“怕自然是有些怕,只是要比当年好了好些,再不似当日那个无知少年了!” 沈绮霞却若有所思道:“这倒不尽然,你当日并不见得怎样无知懵懂,反倒是很狡猾呢?哎,有时看似正直君子,其人心也难得志诚!” 张入云知对方是责怪当日发觉其心事,却在后来数年间一直装做毫无察觉,眼见沈绮霞目光隐含幽怨,少年人一时头皮一阵发麻。他来沙舟岛之前也曾想到仔细留意言行,不可让二人太过尴尬,但自见到沈绮霞被人打伤后,这点心思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此刻对方又提及当年两人心事,这才忽然醒悟心中大叫该死。 自两年前将艳娘接回二云观,张入云就已立定了主意,其后待救出隐娘时却忽发觉自己真正心意,隐娘拒绝自己虽是让他失望,但也和其人心性相合,至此后脑海里除了艳娘再不敢做第二人想,如此又与沈绮霞夕阳西下好一番尴尬,发觉自己竟将三四位女子暗中比较,他自幼年为父亲遗弃,最恨的就是男子这样的行径,一待察觉自己居然也在瞬间起了这样的心思,深恶痛绝,脚底一跺便待冲身逃开沙舟岛,再不敢回首看沈绮霞一眼,可又再想起自己如今已是惹祸在身的人,冲出去的身子旋又放落了下来。 他这里一番心思作声作势,却把一旁沈绮霞吓了一跳,心上关切忙问道:“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耳闻沈绮霞语声甚急,知对方实是关心自己,少年人更是羞愧无地,连忙遮掩道:“没什么!”他心里有鬼,说话时竟颤了声,额头上也见了汗水。 沈绮霞见状笑道:“怕是你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糊涂心思了吧!”不想她一句无心却把个张入云当时愣住脸色一片惶张,以沈绮霞之伶俐怎能看不出对方心事,当下也自愣在一旁。 未想眼前少年人却搔着脑袋,尴尬笑道:“师姐所料的不错,实在是入云方才心有不诡来着,只是当不得师姐法眼,即刻间就被喝破,好叫入云害怕!” 见着对方直陈自己心事,少女也不由为之语结,好一会儿方叹息道:“你看似心性内向,却也有直爽的一面呢!”说着转过脸道:“不过这也正是你狡猾机智的地方呢!” 张入云闻言笑道:“入云行走江湖这多年,总也沾了些江湖习气,狡猾一点才能保性命到今日呢!” 沈绮霞摇首道:“可你不该狡猾到我面前来了!如此这般只叫人心冷!”说着一双大眼直视眼前男子,把个张入云看了个目瞪口呆,总是平日里累番遭遇的大敌也没叫他这般害怕过。可就在这一刻远处海面上飞来一朵红云,其声甚是清跃,那云幛来的好快,转眼间便到了沙舟岛近前。 张入云见红云来势凶猛,不怒反笑道:“呵呵,我还从来没这么盼望过有敌人来寻仇呢!”沈绮霞闻言白了他一眼,起身行至张入云身旁,两人并肩而立只在门首边仰望岛外红云。 果然沈绮霞设置的金水阵奥妙非常,红云只一到得近前,便被金光挡在阵外,那云中人物气急败坏,还未见得人影,便已是祭起几枚神雷击下,直打得护岛法阵金光迸显,却终是毫无进展。 张入云见那神雷威力不下,初时金水阵还能坚持,待两三枚经过,整个海岛都在摇晃,不由开口问沈绮霞道:“沈师姐,这金水阵照此可抵挡这妖妇多少时辰?” 沈绮霞回道:“这倒难说只看这眼前雷光,守个三五十日该不成问题!” 闻言张入云笑道:“哪过的十数日后,她若是不走,总要决一死战,小弟可没耐性陪她这许久,且先会会她再说!”说时已起了身。沈绮霞见了也要随同前往,却被他拦了道:“师姐剑拐两处伤痕还未痊愈,又才刚失了好些精血,此一战还是由小弟先接下,就牢师姐在此稍候片刻吧!” 女子笑道:“你一贯的好冲锋陷阵我怎好拦你,只不过到底我是此间主人,哪有闭门不见客人的道理。放心!我不会出手的,只在一旁为你掠阵,我知你近来本事,倒并不怎地担心你,只是你出手时还要小心戒备,尤其要当心她一身的法宝!不要轻敌。”说完也不待对方拒绝便拉了张入云手臂向空中飞去。正在少年人为女子携了手与自己飞行惊异,两人却已来至法阵金光面前,沈绮霞一个晃身便带了张入云飞出阵外,随又丢开了手,如此张入云才知道她一番用意。 就在两人飞出金水阵外,沈绮霞还未来得抱拳请教时分,红云中便已闪出一少女,一身锦衣华丽无比,偏左掌中多了一面金拐,腰间却又佩了一口宝剑,论容貌倒也不差,只是一双眉毛又黑又浓,看了煞是恶相,目光凶狠,满面俱是怒意。双方才一打照面,那女子便已开口骂道:“沈绮霞我以为你峨嵋怎说也算得是名门大派,就算没能请到多少能人与我角斗,总也该邀些同门姐妹前来助阵,未想到临了你却只找来一个不足道的男子,莫非是你情人,可这副生相也太寒酸招人耻笑了吧!” 沈绮霞闻她说的下流,皱了皱眉却未与她争论,只道:“我与前辈约定一月为期,现在还差了多日,就不知前辈提前造访所为何事?怕不该就只来与绮霞做口舌之争的吧!” 阮香竹骂道:“你这奸人好狡猾的一张口,你以为我不知是你破了我冰莲。”话音未落,却听见耳旁一声脆响,同是心房一震,待她临神细看时,就见沈绮霞身边少年手中正多了几枚水晶刀,其中已有一柄被毁作了两截。见心爱宝物一再被敌人损毁,阮香竹怒不可遏,娇喝一声便扑了过来。 谁想对方少年见她袭来,却开口笑道:“你即舍不得这破烂,还你就是!”说话间,便将手中残刃分左右指弹出,她那水晶刀本是无色透明的刀刃,可被少年手中一番运动竟做了银色,残刀飞渡空中直划了长长的两道银虹啸声极是尖锐,阮香竹不是不识货之人,见那刀刃威力非同小可,连忙晃身闪避。哪知少年手法精熟,暗器本领更是一流,好似早算定她会躲闪一样,当时两枚刀刃与空中一交,相互弹开居然换过方向仍旧往阮香竹身上打来。为此她不得不举起掌中金拐搁挡,但听两声清音,一片金光大作,随着金光晃动,两朵银莲也在空中炸响,耳听阮香竹一个闷声,竟被这对面少年这一击硬生生在空中震退了七尺。 阮香竹万不料眼前貌不惊人的少年,指上功夫竟能有如此威力,虽是有水火拐抵挡,但一条左臂仍被对方巨力震得一阵麻痹,当下才知对方本领非同小可,一招之内已收了轻视对方的心思。 而沈绮霞也没料到张入云指尖竟有这般功夫,也不由惊讶道:“张师弟,你这是什么功夫?却有这般威力?” 张入云闻言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齐真人传我的铁研针本事再加上弹指神通的功夫而已,两年前小弟已初得门径,近来越发随心了一些,就不是针镖之类的细小物事,也能注入真力再运指力击出。算来都是些取巧的功夫,不过看来对付眼前这个恶妇倒正合适!” 原来张入云初到沙舟岛时见岛上阵形严峻,便已觉得好些不对,今闻得沈绮霞与阮香竹本有一月角斗之约,可先前自己师姐却只字未提,知道对方是不想自己惹这淌浑水,此是沈绮霞爱惜自己的原因。他是少年心性即得佳人照拂哪能视而不见,何况他又总觉自己多有对不住沈绮霞的地方,上来就存了心,想提对方分忧,是以一出手就没能容情,不料阮香竹金拐威力确实非凡,自己累力击出的神力竟被对方轻巧拦下,果然是个强敌,到此张入云倒不得不留了心,提起所有精神应付。当下就见他左掌运力,立时掌中八枚剩余的水晶刀又是依次变了银色,右手并二指取过一枚抵在掌下,安心一副再击的意思。 阮香竹见对方竟有自己心爱法宝反制自己,直气的她七窍生烟,她这朵冰莲本是心血相就的宝物,当时背下默运玄功意图将剩余的水晶刀收回,可却没有一点消息,仍就被眼前少年牢牢的把在手里。且对方眼底带笑,似是查觉自己心意有心讥笑自己。为这冰莲是与自己气血相连,方才被张入云毁了一枚水晶刀,心头便是一片烦燥,如今对方还拿这刀刃来对付自己,显是知道自己这一短处。眼见得敌人如此狡诈,更是将个阮香竹气得两眼发黑,一口白牙咬的吱吱作响。 气到深处,将她凶性激起,当下一个闪身便往后退了数丈,右掌向背后一拍即刻从身后祭起一方火样红的葫芦,刚待她取下葫芦口,就见得空中一道银芒飞渡,正打她取葫口的右手。眼见得正打中她的手腕,可女子却无一丝知觉,反是冲着张入云狰狞一笑,那水晶刀化做的银芒也如入无物,透过阮香竹的身体远远地飞了出去,只怒射了百丈深远这才沉入海底。 “咦!怎会有这等事!”张入云不禁疑声道。 沈绮霞在旁解释道:“这是她的移形换影的法术,可是余仙子门下仙法高妙,要炼成这般本事却需要炼就三尸,所以威力不同于寻常幻形的伎俩。阮香竹上来便用这等高深的法术,显是见得将你当成大敌应付呢!” 张入云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她抬举我呢!”他口中虽说着话,可眼底却是运起慧光依沈绮霞指点往阮香竹一面望去,果见对方身边还藏了三个即不能辨认的虚影。张入云并不懂该如何破解对方法术,只是见阮香竹此刻拔了葫塞,顿时一阵青焰射出,心急之下也不问得许多,当时双手连弹,竟使了平生本领将八枚飞刀依次弹出,分别射向连现实影在内的阮香竹四道人影。张入云这一回使了全力,那八枚飞刀当真非同小可,但见八尾银龙惊显,嘶叫着同时向阮香竹身影咬去。当下就听得一声惨叫,待银光黯淡,对面女子已是手抚额头血水洒了半空,睁着一双几能射出火光的眼睛怒视着张入云。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陆) 第六十四回花瘦谁堪问憔悴凭栏人(陆) 如此变故将一旁沈绮霞也吓了个花容失色,阮香竹同门众多余仙子又最是护短,若是张入云方才一击取了其姓名,当真是闯下天大的祸事。此刻见对方只是受伤心里才得一松,可到底有些怪张入云手狠,欲待开口责备,可对方火葫芦中的毒火也随即扑来。沈绮霞知对方身上法宝威力奥妙无穷,当下也顾不得与张入云分辩,提其他肩膀驾空就走。 可未想那火焰竟似活的一般,当时扑空旋即绕了一个圈子重又拦了过来。纵是沈绮霞遁光迅速,也有不及之势。正在势态惊急,却见同伴面前也是一道火光冲天,混天绫横空而出,宛如一条火龙与眼前毒火搅在一处。见毒火红绫斗了个旗鼓相当,沈绮霞这才稍稍安心。 不料阮香竹此刻已恨二人入骨,见张入云竟有昆仑重宝护持越发长了凶性,当时再将葫芦底一拍,又是一道毒火蹿出,一时间两道毒火聚在一处合斗少年手中长绫。直到此时张入云二人才看清对方放出并不是焰火,却当真是两条火龙,爪牙须齿无一不备,竟是活物。 张入云一条混天绫分斗二龙,时间稍久便已是相形见拙,就如此也为的是混天绫五形避火,趋开了两尾毒龙好些火光,且他当日曾于坐望峰取了龙阳,操火一术比其余法术还强上好些。可时辰久了,他与沈绮霞终是凡胎肉身,就仗混天绫将火光逼开,可热浪仍旧是席卷而来,将个沙舟岛上方烧得艳红。炙火炎炎,男女二人连呼吸都觉困难。 幸得混天绫自经石家姐妹之手,已将封印解开,待察觉主人有难,绫身上火鸦立时从跃出,当时鼓动双翅扇起千丈火炎便与双龙斗在一处,因三兽均是灵昧,气性相同,一时杀了个难分难解。可片刻之后便分了上下,到底混天绫是昆仑秘宝,其上火鸦足有数千年修行,虽则独斗二龙也被它占了上风,且火鸦擅食烈火,二龙初斗时尚能支撑,可随着角斗越发激烈身上火光却被火鸦趁势吸走不少。若不是阮香竹见机将葫芦里残火倾尽以助两条毒龙威势,怕是已被火鸦杀了大败。 张入云不想绫身上火鸦这般得力,先时还卷席着长绫以助威势,稍顷便已收了混天绫,与沈绮霞一道在旁观三灵争斗。 阮香竹见自己得自少阳真君的火龙尽战不下混天绫赤鸦,心头一阵烦燥,扬手便是一记神雷打出,她余仙子门下神雷威力虽没有正教门下太乙神雷那般大,但出手便是一朵红云,赤光掩蕴也是别有一功,但一出手炸开便是一团红雾,当时将火鸦包裹住,周身火光也黯淡不少。而自己一面火龙却是见机,纷纷呼啸着绕至火鸦背后夹击,顿时情势又换了不同。 张入云一见阮香竹雷光出手,自己一面也是将弹指神通运出,可自己一点玄功,到底不能如对方采炼日月精华合着本命神火的葵光雷相提并论,银光虽也惊人但在投入雷光中后也是一闪即没,并没见得多少功效。当时见自己火鸦势弱,少年不免有些心焦,当时回首与沈绮霞笑道:“不想这妖妇倒真有些本事!大乙神雷我可不会,沈师姐可会?不知能不能抵挡的下?” 沈绮霞见他此刻还能笑的出,知张入云并未见底,当下也笑着如实相告道:“太乙神雷是本门高妙雷法,不到内功火候还不能使用,我资质浅漏如要得大乙神雷怕还要十年苦修!” 闻此张入云只得摇首苦笑道:“如此的话,小弟也只能施些不太光明的小手段了。”说着迸指又是一道银虹弹出,当下直打阮香竹本人,如此逼的她不得不招架,至于神雷对方自然也不及放出了。这两年来张入云修习的法术虽仍是未得多少进步,但一身技击本领却是逾加的纯熟,尤其当日得了全副白阳图解后,内功更是深造,一手弹指神通不只威力强横,且半日里施动内息也不见一丝散乱,当下手指只在方寸之间展动,却把个阮香竹打得左右摇晃,连施诸般身法也总是逃不过张入云的指力,只惹得少年人哈哈大笑。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将阮香竹打的恼了,当下拼着手中金拐硬接了张入云一记指风,自己却又从背囊中取出一粒金珠,只一祭起便放得三丈毫光,将她本人护住。同时骂道:“无知的小牲畜,你即这般喜欢笑,我且让你笑个够!只是稍时却有你哭的时候!”说着便又抛住三枚金光闪闪的圆镜,一样的跃在空中,当下联成一气,取得刚刚初生的月光,镜身一晃便将月白色的银雷如冰雹一样的打了下来。至于张入云手指点动的白虹,但一撞在她护身光球上便被金壁解走,当下就见银虹迸走,却是再不起一些功效。 张入云见自己弹指神通无功,敌人银雷又已杀到,自忖自己指力再怎么强横迅捷也绝接不下这漫天的雷光,眼中看着神雷落来也是一阵心惊。他倒也乖滑,见力不能胜,连忙怪啸一声,已携了沈绮霞避过一旁。回首望去,就见无数神雷撞在岛上金水阵的护壁上,立时金光银雷相交,满眼一片灿烂。耳边雷声阵阵,夹带着雷动过后的狂风热浪,险些将二人才刚立定的身体掀翻。至此少年人才知对方手底法宝当真厉害,不由吐了吐舌头冲沈绮霞道:“师姐说的当真不错,没料到这姓阮的女人手底下真有这多宝物!” 见到了此刻对方才信了自己的话,沈绮霞摇首叹气道:“好话和你说了不听,你非要来撞这硬钉子,好在你与她激斗一场至今还未曾受伤,也算是大幸了!这阮香竹也是身经百战,见你有弹指神通功夫,可抵挡她一剑一拐,所以直接放出这古怪的借月光的镜子,也算是厉害了!” “那依师姐所见,我二人该当如何应对!”张入云见沈绮霞倒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所以开口问道。 沈绮霞低头想了想,终是打定主意道:“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办法,即斗不过她,我又不愿意离开这沙舟岛,也就只得请人来帮忙了。” 张入云疑声道:“哦!是想请峨嵋派的前辈或是同门吗?”他因想着沈绮霞曾与无双见过面,心里不由起了念头。 哪知沈绮霞笑着摇首道:“我是自言于掌门面前请辞的,哪好意思轻易求动各门长辈,同门之众能相助怕也有限。好在我与一年前离岛闲游时与一女剑仙有幸结缘,若得她相助,眼前这阮香竹倒也不再话下了。” 张入云虽然有些失望,但仍旧笑道:“如此说来,可真应了异派众人说你们峨嵋门下仗势欺人了,无论到哪里总有高人照应,确实叫人不服气呢!” 沈绮霞不乐道:“什么‘你们峨嵋’?张师弟你难道就不是峨嵋门下吗?好了,即然已打定主意,你和我就不要在这里和这妇人争闹了,且与我回岛上去,烧了信香好等谷姐姐来救。”说着便要拿了张入云返回金水阵内。 可少年却瞧着一面大放银雷的阮香竹很有些不服气,当时道:“我看还是再又小弟上前试她一试,且看近了这妇人身前有没有法子可想!” 沈绮霞听上对方胆大,心尤不死,连忙阻止道:“你不要胡来,我知道你想仗着自己本事与她近身交斗,可阮香竹此刻护身的乃是佛门定珠,威力非同小可,绝不是你一点内力能攻得破的,她为的是余仙子门下仙佛不是同流,施放这佛珠要伤损好些精力所以才不轻易舍得放出,今次即已祭起便明是和我二人不死不休的恶斗,你此刻却还要想正趁了她的性吗?两军对垒斗的是智勇兼备,且在这里由她闹去,真要动手也等过些时候待她弱了眼前这番气势再说。”可待佳人苦口婆心的一番说出口,见张入云还有些犹豫,不由皱了眉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当真不愿意听我的吗?”一句话立时将少年人镇住,当时红脸不语,只得将火鸦收回混天绫,由沈绮霞将自己拉回沙岛上。 阮香竹见敌人回返金水阵内再不外出,心下恨击,将个月光镜与两尾火龙一同祭出,绕着小岛数周,用神雷与火龙同时攻打法阵,当时催逼的久了,将个沙舟打的如同火炉一般焰火灿烂。 再说张入云二人自回返岛上竹屋后,但听得空中雷声震耳欲聋,无止无休连过了三日也不见个止歇,岛上本自一片葱郁,却被雷光烈火炙烤的枯焦之死,看的沈绮霞好不心痛。好在那静池确是地藏灵泉,任是岛上温度如何上升,池边一方地界仍旧是一片翠绿,两人时常在池边驻身休息,倒好消得不少清凉。先时张入云与沈绮霞交待的匆忙,并未及将过三江交于自己的玉棒取出与对方展示,此时正好得空,便将宝物取出,指望对方能看出到底是一件什么法宝。 谁想沈绮霞见了玉棒却笑出声道:“这不过是一根内藏宝物玉管,只是制成玉器的人物心思太精巧了些,故意将它打造的繁琐了一点。却哪有什么法术禁止在此物上?”说话间只将玉管取在手里,略略搓揉,再稍微用力一拧,便见得半边管壁坠了下来,瞬时便是满眼的红白两色宝光。待二人仔细观看时分,却见那玉管内端正的放了一白二红三枚金针在内,虽只不过三寸上下,却是寒气森森,将个对面张入云臂膀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反观沈绮霞倒是处之泰然,纵是针光奇冷也是一丝未觉。 却说沈绮霞见玉管中藏的是三枚金针,当下却得大喜,为张入云不明白其中道理,便与他解释道:“这三枚金针并不是寻常的暗器,而是上古女侠客遗留的飞针。古时侠女主炼飞针,可如今早已失传,致使我女儿辈都以飞剑防身。今不想却被你无心中得了三枚,想来该是这飞针出世呢!你二云观女子众多,这飞针正合她们应用!”说着便将针连同玉管交与张入云手里。 见沈绮霞将飞针还于自己,张入云当时笑道:“这即是女儿家的所用的飞针,正好就送与师姐运用吧!不瞒师姐,二云观女弟虽多,但却几乎都已有飞剑防身,绝缺不了这一样。再说这飞针本就是为师姐采撷佳果顺道得来的,显见与师姐有缘,小弟一直想与师姐寻一口趁手的宝剑,今是剑还未得,且些交就着用这三枚金针代替吧!” 沈绮霞闻他言语中怠慢这金针,连忙阻止道:“你别小看这细小的飞针,虽说威力或与飞剑相比差了一些,但若论阵前杀敌,只怕还比飞剑更得利些!” 张入云道:“即如此,那更是该由师姐收了,有此一物与阮香竹交战时也得好些助力,就不知这飞针与飞剑是否一样,也需要人剑合璧,才能运用的纯熟!” 果然女子点头道:“你料的不错,这飞针也非得如习炼剑术一般,不到功夫不能运用呢!” 张入云不免丧气道:“如此远水救不了近渴,暂时也得不了它好处,师姐且收在身上,等日后慢慢炼习吧!”一番话倒说的沈绮霞再不好推辞,她也实爱那金针,当下也不再谦让,即时把那飞针收了。 从此后两人就安心留在岛上等待女仙人前来营救,只是那金水阵是仗了沈绮霞先时精血强铸的,三日功夫下来,其威力也几将耗尽,渐渐本还能护得岛外百丈高深的法阵,也压得与地面不过二三十丈上下了。 那岛上法阵越小,岛外雷动火炎自然是越盛,沈绮霞见状屡次想再刺破手臂取血,却被张入云阻止。张入云负气不过多次想外出与阮香竹决一死战,也每每为沈绮霞拦了下来。直到三日地后的傍晚眼看金水阵即将被破,两人才商量着到的最后一刻即由张入云外出索战,沈绮霞则在岛上趁机将阵形重新归正,只是却要依得先时答应张入云的,不得再刺血施法。 如此再挨了半日,直到了三日后傍晚金水阵终于只剩的一线金光,眼看就要涣散,纵是沈绮霞平素沉稳,到的此刻也觉得所等的仙人来的实在太晚了一些。 张入云早就不耐,当时腾空而起,一待被沈绮霞放出阵外,便将混天绫抖出,他有心用火鸦与毒龙争斗为沈绮霞分忧,不想三日功夫下来,雷光火龙早就合为一路,威力比以前大了何止一倍。少年人纵有混天绫护体,一时也被外间奇热烤的周身烦燥,那火鸦也为雷火势大,只一出世不久,便重又附回绫身上。 阮香竹火烧沙舟岛数日正在不奈,见张入云伺机外出,上手就是不利,当时大笑道:“我说了你这小牲畜迟早有哭的时候,怎么不在你的岛上龟缩不出,却出来透气做什么?”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柒) 第六十四回花瘦谁堪问憔悴凭栏人(柒) 张入云见她笑的得意也语出讥讽道:“我在岛上歇了三日待的有些闷了,所以出来透透气。就便也看看你额头上的伤口好了些没有,虽说你老了点但总还是个女的,想着事先不慎打伤了你,心上多少有些不舒服!不料阮仙子折腾了三日依旧生龙活虎一般人物,额角伤口也早平复,真是前辈仙人不比一般,倒是晚辈见识太浅多操了一份闲心!” 阮香竹不想眼前这看似木讷的少年,开口却是这般刁毒,原先一意讥损对方的心思顿时化了个乌有。她知道张入云一手弹指神通本领已堪大造,纵是仙剑恐也奈何不了他,有心用雷火击他,又担心如此一来躲避在岛上的沈绮霞趁机将护岛法阵重新布置,如此一来,自己三日辛苦尽都白费。又见对面张入云眼角含笑,明是索战,欲分自己心神,当下略一筹谋,便将主意打定,自怀中取出一粒拇指大小的银珠,却不是用来击向敌人的,而是顺手抛落在脚下海面,单手持咒,不过片刻功夫便将沙舟岛外四边海水咒的如同滚开的海水一般。 张入云一身尽是技击拼斗的本事,哪能知对方操纵的是何般妖法仙术,眼见足下海水变化,心上忧虑,弹指一道白虹便向阮香竹射去。 可阮香竹早将定珠放出,慧光生处白虹尽被其泄走,见敌人急于下手,她又讥讽道:“呵,怎么?害怕了吗?你不是生了一张巧嘴吗?且再动动你那张嘴,看看是不是能把这海水说的重复旧观?”想到得意处阮香竹不由纵声大笑。 被对方讥讽,张入云丝毫不曾在意,只是到了此刻他也看出阮香竹正在用那银珠煮沸摇动海床,似是在行咒拘束什么东西。要知自己与沈绮霞二人合力尚还斗不得一个阮香竹,若是再被她召来什么帮手,那沙舟岛安全还真是堪忧!果然就在张入云思谋时分,四面海水已是浮出许多海兽前来朝拜,虽是不满阮香竹用摄妖珠炙烤焙炼自己,但元神摇晃不得不上前敬拜。 要知海之宽广无边无际,比陆地奔腾的俊鸟异兽还要多出百倍,虽是临近中原的东海一隅,但在阮香竹神咒与摄妖珠召引下即是也是拘来不下千百灵兽。只看的也自在海外行游数年的张入云目瞪口呆,眼前绝大多数海兽均是自己不曾见过的,若不是阮香竹勾引,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东海一处竟有这许多灵兽。 可阮香竹却对眼前被拘束来的妖兽很不满意,目光游动多时,脸上也不见一些喜色,直到最后才勉强指动一丑陋不堪,周身鳞甲犹如钢刺一般的鱼人叱道:“你给我留下,统领人鱼给我杀了这贼子!”说着又指动剩余的妖兽退走,群妖得了阮香竹号令如蒙大赦,纷纷摇动手足长尾钻进水下,即时不见,只留下那一身钢甲外相凶恶的鱼人和十余只上身如妇人一样的银鳞人鱼。 到此刻阮香竹才回首笑与张入云道:“你不是说懂得怜香惜玉吗?眼前这些人鱼虽是兽身但也是妇人形态,且看你可会手下留情。”说完一声娇叱,喝令那丑鱼人向张入云袭去。 那鱼人也是深海异种,唤作鲐蛟,初生时只是虾蟹一般的海底横行凶兽,三百年后才能脱壳徒俱人形,如眼前这样身披钢甲少说也要有五百年,若是熬过八百年雷火便可修成人形化身上岸为祸。阮香竹本对他只有五百年道行不甚相宜,但想着他周身鳞甲好比浑铁可挡张入云弹指神通,又是天生凶兽可拘控周围人鱼,勉强倒也堪用,所以才将他留了下来。至于那些人鱼也是异种,并不是毫无一些本领的。 但听那鲐蛟一声噪耳如铁器来回撕扯的嚣鸣,合海的妖兽便同向张入云袭来,那鲐蛟故是排开水浪踏在浪头张开血盘大口向着少年人扑来,便是那些人鱼也纷纷口吐水箭击向张入云,当下被他用流星指晃出的盾光挡下,却发生金石相击的声响,端地是力道猛恶不容小视。 阮香竹不料自己歪打正着,果然张入云因那些人鱼都是妇人形相,手下好多留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出指伤人。他虽有蛟龙一般的水下本领,但和眼前这一般水中安家立命的水族相比却又算得些什么。是故不过片刻之间便被那众妖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尤其那鲐蛟残忍狡猾,每每趁着人鱼吐出水箭时,趁机将自己两腋下银刺取下击出,当时与水花并在一处银白两色难以分辨,也让少年人疲于应付。那在张入云流星指威力也已不同往日,一面冰蓝色的五尺光盾提在手里,将个大半身遮了个严实,虽是被动,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见张入云再不能阻拦自己,阮香竹立时加意将雷火摧动,她心思甚毒,安心的要将沙舟岛沦为一方焦土,若不如此不能消其心头怒火,也不见她阮香竹手段。 张入云本意是想外出为沈绮霞分忧,未想自己反倒被困,眼见阮香竹那里雷火更甚,生怕沈绮霞再不能支撑,心头一作再不顾忌,抖手便将混天绫二次取出,只翻袖一扬便是荡出百丈赤光。那红绫是纯阳至宝与海妖们天生的相克,宝光一经现显便吓得鲐蛟、人鱼魂不附体,身上鱼鳞更是被红光焙炼的如旱田般的龟裂。纷纷痛叫着想归返海底,可水中又有摄妖珠镇祭,当时又浮出水面,两面不得讨好,妖兽只得排开水花再度射出水箭抵挡混天绫宝光。 如此一来倒叫张入云心有不忍,这些人鱼海妖只是被阮香竹强拘来替其卖命,此刻被两面压制才与自己拼命,如此不但违了自己平素的侠义心肠,且日后这些海妖必恨自己入骨,少年人想到此眉头便是深皱,可另一边厢的阮香竹却如何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就在张入云犹豫之际,被阮香竹雷火浇打的金水阵却陡然间金光大涨,生生将护光外雷火逼退了十余丈,阮香竹见了一惊,随即醒悟即时又张口大笑起来。而远处张入云也同时明了岛内变化,心头一个激气,当下便是怪啸一声化了青虹向妖兽中为首的鲐蛟杀去,欲先杀一个示威。可他这边厢才刚起身,身后便传来一声娇喝道:“张师弟且勿下杀手,这些鱼人也是为情势逼迫,杀了它们只是徒造杀虐而已!”话音刚落便见沈绮霞已是晃身出了法阵外,娇躯一振已是到了少年人面前,只是脸色苍白比之先时脸色更加萎顿。 张入云见状忙将盾光又多放出两尺,连同沈绮霞一同守护在内,可对方却摇首道:“不必如此,我自有应对这些妖兽的法子!”说话间便将当日缠玉石打就的相思环取出,但见赤青两色一阵翻滚,漫天水浪与鱼刺尽被相思环收了,这些鱼人们放出的水箭与鱼刺均需耗费自身元气,如今被沈绮霞相思环无止无尽的收取,只过的不久妖兽们便纷纷显得颓势,神情气色间也是尽显疲惫不堪,力不能支。见此峨嵋女弟子便将相思环宝光按落,果然与之相斗的众妖兽们即时累倒在了海面上,纷纷沉身水下,再无力跃上浪头,只是海底仍有摄妖珠施威,群妖们不得不在水下挣扎着翻身再上。 见此沈绮霞在张入云耳边嘱咐了几句,在少年一个鱼跃俯冲入水后,佳人才翘首再看上方的阮香竹,就见对方正满怀兴奋趁自己不能主持阵法时大肆追加雷火,并不在意自己渡出岛外,一心一意的要将沙舟岛化为灰烬才得干休。沈绮霞看着对方满面狰狞,已将心智蒙蔽,摇了摇首再不望她。 就在阮香竹自以为得计,眼看便要破了岛上金水阵时刻,忽得心头一点警讯,忙掉转目光下望,就见张入云已是一身水湿用混天绫将自己摄妖珠托出海面,银光万丈,直吓得鱼人们放出如婴儿的哭声。当下阮香竹见势不好,心中焦急,忙暂放雷火,并指便欲将宝珠召回,可一旁沈绮霞早就算定多时,相思环二渡飞出,只在空中一耀便将阮香竹心爱法宝摄妖珠收去。那水面鱼人们见去了禁制,其声欢跃一个猛子便扎入海底不见,为防二次再被宝珠拘来,纷纷没命似的望远海外游去,转瞬间就走了个无影无踪。 而一但妖兽遁走,张入云便即接连施展弹指神通打向阮香竹,他此一番吸取前番教训,知对方护身慧光威力无比,无论自己如何提动指力也奈何对方不得,是以自己将这一次却只取驻在空中的法宝击去,当下打的那空中两条毒龙嗷嗷厉啸,只是对方终是没有肉身的灵昧,弹指神虽打得毒龙痛疼却不能伤它,至于那三面月光镜则更是不见功效,一旦白虹撞在镜面上便被其弹开。 可是张入云也并不愚笨,脑海中灵机一显,却是拔脚飞至阮香竹对面,又将混天绫放出,只是这一次却未放火鸦,而是将红绫搅动的百丈,遮天避月,将头顶圆月遮住,才不使那月光镜能借月光威力。当下雷动便小了好些,这时他才二次将火鸦纵出,当时又与毒龙相斗,此一回张入云施了全力,自己指尖弹动也为火鸦助威,一时间仅赁他一人之力便与阮香竹战成了个平手。 沈绮霞觑空上前说道:“阮前辈,今日形势来看,你我只合战个平手,若能就此罢手于你我岂不是好。”说着便将摄妖珠取出欲抛还给对方,止了争斗。 不想张入云却在一旁阻止道:“这珠子要是留在阮香竹身边,怕与我二人不利,沈师姐且是先慢还她,最好一劳永逸,将这等害人东西毁了最好!” 沈绮霞闻声笑道:“你倒好大的杀性,什么宝物到你手里都被你毁了!” 阮香竹本为摄妖珠难得,听了沈绮霞一句话,心上有些活动,可再闻二人这一对答,只觉两个后生小辈至此刻还是谈笑风生,一副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当时却又将她凶性激起,动了无名之火。而一边沈绮霞却不料自己这样的一句话也惹得阮香竹穷凶极恶,当真是恶人的恶道理,无可理喻。 当下就见阮香竹又取出十九柄一套的飞刀,呼啸着往二人投来,张入云见她如此这般凶恶,心头怒火大炽,再不藏私,将口一张放出自己灵台一点先天精气,但见一道白光惊走,好如一道软虹飞渡向阮香竹身前,可对方定珠慧光非同小可,即是少年最高深的绝技也是奈何不得阮香竹,当时只不过将那定珠晃了几晃,便已无功而返。 可就如此一般阮香竹仍是大惊失色,只在张入云惊虹飞来,自己周身便如泰山压顶,从未失风的定珠也黯淡了一番。幸是佛门法宝,威力广大,任张入云先天元气如何强横也不能进一步,这才让她稍松了一口气。之后再看敌人面色已是涨的通红,知道张入云此般本事还未炼成,这才放手将刀光施动,阮香竹确实有真本领,当下三般法宝祭出仍被她操动的没有一丝缺漏。且她身有定珠护体,到底是个有胜无败的局面,尽可在慧光护身之下放手施为。 沈绮霞在一旁看的多时,自忖没有一样宝物可破得对方这件护身奇宝,又见张入云为自己二次施血护阵,心中激愤也尽了全力,心中怜惜对方这般不顾损耗精力元神的斗法。一时长叹一声,便将双手合什,如同当时一般,周身绽放青光,将身外刀光雷火尽皆挡下,并转动身躯一步步的向着阮香竹欺去。二人一个是佛门重宝,一个是师传佛法,同时威力无穷,竟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唯有张入云知道沈绮霞这般行法是要耗费**力的,且在这几天内沈绮霞连番两次失精血,并为防备阮香竹雷火一刻也没有休息过,眼前这般硬碰硬的动静,就算自己这位师姐胜了,日后也要大病一场,若是败北更是性命难保。想到烦恼处,少年人急火三千丈,气急败坏之际只将上衣扯开,拼尽周身功力交个掌中流星指凝炼的当真如一枚流星一般,跃起空中一声清啸,便要与阮香竹当时拼个生死。 就在张入云急怒至昏之际,天边忽然电速流来一朵彩云,直快了个不可思议,于电光火石间将跃起空中的少年人卷裹了带往一旁。张入云本是身在空中周身的力道,可被那彩云一拂,如沐春风,身上暖洋洋的竟是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好在那云朵也不为难他,只将少年拦下便将他放落在空中,重又在空中划了一个电弧,依法又将与阮香竹对垒的沈绮霞拦下送落在张入云身旁。待两人有些迷茫的取目四看,就见身前已多了一对少年男女。

第六十四回 花瘦谁堪问 憔悴凭栏人 (捌) 第六十四回花瘦谁堪问憔悴凭栏人(捌) 当沈绮霞认出来者正是自己盼望已久的前辈仙人时,喜不自胜,连忙恭身上前行礼,张入云见师姐慎重也跟着施礼。其中少女见两人均持了后辈的礼数,忙摆了手道:“沈家妹子万不要这样,我不过比你大着几岁而已,怎当得起二位这般恭敬。说来倒是我的不是,连着在路上耽搁了两日,回来迟了些叫闲妹受惊了!”说着拉过一旁跛足少年道:“这位是你林姐夫,我二人才刚成亲不足一月,今日和我同来拜会妹子府上。” 沈绮霞知对方修的是天仙的路径,不想竟会与男子成亲,心中惊讶不免将那少年打量了一番,就见他跛了左足,腋下柱了一只竹拐,腰间背了一口木箱,生相也颇俊美,皮肤白晰虽是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却一尘不染,美中不足便是那一只残脚。当下在自己与少女谈话时,就见他指动空中那团不过七尺方圆的彩云,竟将空中雷火与飞刀尽皆挡下。那彩云端地是神奇,行动时分就好似一个扫帚,只在空中扫了几扫便阻住了阮香竹的所有攻势。 阮香竹眼看着便要得手,却被眼前一对男女横岔一手,举重若轻,只仗一朵彩云便破了自己三般法宝,心上激恼,大声喝问道:“你两个是什么男女?有何来历?竟敢坏本仙子的好事?要知强替人出头,可小心自己生家性命!” 那姓谷的少女闻言回首笑道:“我就是我!并没有什么来历。沈妹子是我至交好友,她今日有难我这做姐姐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知道你是余仙子门下,对峨嵋一派心存成见,先前只为了幻海瓶与沈妹妹结怨还算说的过。今日你欺上门来想烧了我妹子修炼的宝岛,难道不嫌太过分了吗?” 阮香竹哼笑道:“今日事是这对狗男女咎由自取,我与沈绮霞约好一月为期相互再斗一个胜负,她却勾结了这个贼子坏了我法宝。所以才有今日事,何况我与他二人相斗也没仗什么人相助,纯以自身法力优胜,你若自负本领也想与我为难,且先秤秤自己的斤两吧!” 谷仙子笑道:“照你这番道理说来,倒是谁有本领便可以横行无忌了?你说你以法力为胜却怎么用了佛家定珠护体?就我所知余仙子至今仍只是散仙一流,也从没风闻她要投入佛教门下啊!何况你怎么也是百多年修为的前辈仙人,却与个峨嵋五代弟子这般为难,为免让人有以大欺小之嫌!” 听得对方口出散仙一流的话来,阮香竹当时大怒,怒喝道:“住口!你这个不只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贱人竟敢出口侮辱我师祖!真好大的胆子,且尝尝我的雷火,看你有甚本领这般放肆!”说着便重新将毒龙放出,未免再被少年彩云拦下,却是分开了双龙左右环抱杀了过来。 姓谷的少女见她这般蛮横不讲道理,也不由的恼了色,当时冷声道:“凭你这些旁门法宝还用不上我的飞剑!轻鸿,你替我将这个女人的大小法器俱都收了,先剪了她的羽翼看她到时还有何气焰。” 少年见爱侣动怒,只是摇首笑了笑,神色间颇多无奈,但仍自腰间竹箱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晶球,待往空中一抛顿时夜空下便落起了雨点来。那雨势虽小,但只一落在毒龙身上,便是激起一阵青焰,双龙受雨水浇注虽不见受伤害,但周身赤鳞毒火却被那小小的雨点打的四散,不过片刻间本是宛延天际数十丈的巨龙竟缩小到不过丈许长而已,再被少年祭起彩云一绕遂被他收在了手里。当下双手一个起落,旋将两只毒龙如同草绳一般打了个结,即刻间不能再做动弹,本少年顺手放回自己的竹箱中。 至余十九柄飞刀则更是简单,少年只祭起一个圆圆的看似笔筒的竹罐,略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就将漫天刀影俱都收尽了,当时也被少年放回箱笼中。倒是那月光镜有些难办,少年引掌连召了几次也不能得手,再遣那彩云飞上,却是透体而过,竟兜不住那银镜。见此少年伸手向妻子一摊道:“这镜子有些古怪,我拿它也没辙,还是你自己动手吧!” 谷仙子闻言笑道:“你也有不能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那药笼子真是个百宝箱呢!什么东西也装的下,今天却碰上对头了!”谷仙子如此一般只是和自己丈夫调侃,那月光镜本质特殊,又是余仙子成道时节著名的四宝之一,到底心爱阮香竹这才赐了给她,倒不是少年法力不济的缘故。 当下两人嬉笑过后,就见谷仙子迸指自头上取下了只凤钗,抖手便将凤钗上三根长翎甩出,正打在海面上三弯月镜的倒影,不知何故那空中的月光镜便被牢牢的钉在当空。阮香竹眼见不利待将宝镜收回,却哪里能动得了分毫。于是眼睁睁见着少年又指动彩云将宝镜摄走,再次放进自己药箱内。 接连失去重宝令阮香竹又羞又恼,有心再将法宝祭出,但威力还不及那火龙与月光镜,且是眼前少年男女手段高强,怕再祭出还是送于两人手中。当时想到险处,捺不住心思,只将脑后秀发送只唇边张口咬下一截,在口中一阵乱咬,同时咬破自己舌尖,便待要行那损人害已的毒辣妖法。 谷仙子见状,忙开口阻止道:“阮香竹切莫如此!你一手俱修罗杀神**对我无用!我如今修炼还未至第一流境界,如破了你的妖法却护不得你的性命,你我又无深怨,结此不死不休的大仇是什么道理!” 哪知她这里好心相劝,却被地方认作软弱可欺,阮香竹自得师门护荫从未在人前失过风,今日连被少年男女败了自己法宝,心怨深处再不顾忌,当下将对手良言放过耳边。张口一声如枭鸟般怪异的惨呼,张开血盆大口便见有上千流火蹿了出来,只一遇天风火光便即大涨,本是一茎断发此刻却成了拇指般粗细的钢矢,夹带着九阴冥火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其威势之猛烈纵是相惯见得大阵仗的张入云也不禁得有些头皮作痒。 正待张入云与沈绮霞依次施法防御,却见一旁少年已闪身挡在两人身前,并回首一笑以视两人尽可宽心。果然谷仙子见阮香竹不听自己良言一意孤行仍旧将杀神术使出,当时无法只得五指一伸,当下就见五道金光合纵,如匹练也似迎向压来的冥火钢箭。一待金光绿箭相接,施法的二女便是一阵晃动。 阮香竹此刻为施妖法,一副形象已是惨厉怕人,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容此刻却如涂了丹朱一般一片赤红。见自己修罗**为对方阻止,这般妖法不进则退,如不能克敌便要反噬自己,心惊之下连忙又是一阵厉啸,张口一道碧血喷出将个空中绿火铁箭催逼的愈加威力了! 另一面的谷仙子本还在用心与对方相抗,意图求个不胜不败的局面,不想阮香竹二度发动威力,自己胸腹间立时如加了山岳一般,沉重至极险些将一点燥火化血喷出受了重伤。如此也犯了她的真怒,当时一个振声娇叱,丹田发力,周身金光顿显,将个本就美艳的少女化了个光人,指尖五道剑光更是涨了数倍,立时间攻守易势,将个满天绿火尽逼了回去,只吓得阮香竹连身怪啸,连忙闪身却已躲避不及。幸得跛足少年将彩云再次放出,于最后关头将阮香竹救下。又见漫天绿火钢箭失了主宰,连忙又取了一只小小的玉葫芦收裹妖火。 谷仙子在将剑光提纵的刹那便已后悔,此刻见夫君为自己善后救下阮香竹,心中连称侥幸,又见他收纵毒火怕害了海中的水族,连忙也指动剑光将绿火托走容丈夫将毒火尽数收敛。谁知少年人玉葫芦法力有限,只受得一半毒火便已被灌满了。正在他心焦时分,妻子却突然想起沈绮霞的相思环,如此三人合力才将阮香竹施放的妖火尽都收拾干净,待众人收了法术俱累得满脸大汗,看着对方狼狈,不由都笑出了声来。 但闻得谷仙子笑道:“这般说来,当真修道人家要戒嗔戒贪,这阮香竹只不过为了个幻海瓶便损了自己半身修为,我为了一时激恼也险些犯了杀戒坏了道行!”其少年丈夫在一旁听了,却是笑了起来。见自己夫君取笑自己,仙子也不禁羞红了脸,当下啐了对方一口,显见夫妻二人甚是恩爱,只是看着已受了重伤阮香竹,二人却又止了笑容。 少年皱了皱眉,伸手自药箱中取出一支碧玉般只杯口大小的莲蓬,本欲全部送入阮香竹口里。可却被其妻阻住,当时道:“不是我小气,只是销香莲也不是容易得来的,虽是她受了重伤但也是咎由自取,这莲蓬你煞费苦心才到手,我却不愿尽送了恶人口腹!” 其夫闻笑道:“依你见底如何,若是用了毕仙长的灵丹怕是你更舍不得了!” 谷仙子道:“这自然不用,不过单便宜了外人我又实在不愿意!”说着便将那莲蓬中最晶莹的一粒莲子摘了下来。摊在手上,屏气运玄功一吹,身旁张入云二人只觉合身一阵春风,拂人的通身暖洋洋的,再当眼看时,就见女子手中的莲子已是便成一株不过一尺高的玉莲花,当下送至沈绮霞身前道:“吃了它吧,这是销香莲药力最深的玉莲子所化,又被我催熟,药效怕比剩余的一株莲篷还高些!看你气色显是精元连番收了亏损,正该服了这灵根补充元气。” 沈绮霞知对方是为自己好,只是手里一株莲花虽是细巧可爱,可这般生食着实有些不雅,正在犹豫,却见一旁少年已将那株莲蓬揉碎,成了一段玉浆投入阮香竹口中,顿时脸色苍白如纸的病人脸上便显了一丝血色。沈绮霞甚是聪明,见状依样施法,果然那莲水也被她揉作了一粒雀卵大小的玉球,待服下之后,果然丹田之下如添了一座熔炉,阳火升起精神顿时旺健,且药效不止于此,随即流遍了全身,照此倒是要尽快觅静室行功将药力化为已用才好,不然着实可惜。 一旁谷仙子自然知道其心理,当即便与她道:“妹子还是赶快回岛上静养为是,这阮香竹我和你林姐夫顺便带走交回其师祖余仙子,怎说也要将此事了结,不使妹子以后再有什么烦恼。只是你上次与这阮香竹争夺的幻海瓶已被别位仙人夺了去,想要再追回却又甚难。而我近日要回毕仙姑处静修,倒不好与你求回来,且待日后机缘吧。本来我两日前就该赶回,但也是毕仙姑吩咐留下,说是你应用的劫难才特意延了两日,只是见妹子终是受了甚重的内伤,倒让我看不过去,今日就徇些私情也要让妹子日后少受些磨难。” 说着便走近阮香竹身前,伸手将其定珠取了送与沈绮霞手里,见对方不要,又安慰她道:“余仙子门下只是散仙一流,纵巧得了这定珠也不能发挥最大威力,你又是佛道双修有了这珠子做护身法宝正是相宜。虽说早了二十年,但照我看也将就的过,这宝物法力至大,单护身便是再大的魔头也能抵御,你日后还有遭遇有此一物正堪大用。可笑阮香竹有此珠本可立于不败之地,却偏偏妄起害人心思反遭自己妖法反噬,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眼前这般下场却怪不得旁人了。 沈绮霞聪颖一点就透,知此宝事关重大,当下也再不犹豫恭身接在手里,果然佛家宝物不比玄门,当时香风拂动只吹得佳人透体舒坦,少女又惊又喜连忙将佛珠藏在怀中。 至此谷仙子与其丈夫也不在岛上耽搁,只一抱拳道声:珍重。便携了阮香竹往南方飞去,待人去远了,沈绮霞这才想起摄妖珠还没有还于对方。张入云虽不在意这些旁门的异宝,但落在阮香竹一类恶人手中只能添其气焰,于是就口便请师姐将此宝也一并留下,反正得定珠已是遭阮香竹痛恨,再多这一粒摄妖珠也算不得什么了。沈绮霞见人已去远,也只得作罢,因想着当日阮香竹本是为争宝与自己结怨,此次上门寻仇却反而一再丢失重宝,送与了自己,想想不禁莞尔,可一时又想起幻海瓶已被旁人趁机夺了去,可见人心向贪往往得不偿失呢。 不说沈绮霞这面心上烦恼,一旁张入云却早看出她才敢服了奇药,应当尽数调气蕴化,当时反提醒对方快些回岛静养。沈绮霞得他提醒这才回转岛上竹室中静修,一时只行了七日坐功方将药力化尽。待少女起身时,只觉一身功力竟比前番还要深厚些,所谓因祸得福怕也就是这一般了,只是当她步出屋外,却见张入云正一身水湿的刚刚钻出静池水面,不由摇首笑了出来,同时却又想起心中烦恼事,脸色一时又黯了好些。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壹) 第六十五回支吾了佳人梦断的劳魂(壹) 张入云下静池为的是一探池底中究竟有没有银河水,不想那不过十数丈方圆的静池竟是异常幽深,一气潜了百丈远近也不得见底,越往下潜去水温越寒,且水质变的凝重无比,便是他一身纯阳功夫,也一样耐不得寒冷担不得重负,终是经受不住无功而返。 待他浮出水面见沈绮霞脸色变化,忙开口相询,佳人仍旧黯色答道:“我知道你入水为的是何事,不过之水又重又寒,不是人力所能探寻的了的。前番我也曾几度入水不得,至后才想起用幻海瓶一类的法宝将这池水取尽后下池底寻获银河水。只是事前你也听到了的,幻海瓶已被海外散仙趁机得去,这池水什么时候能够取得还没有一丝眉目呢!” 张入云见她是在为此事伤神心里好些过意不去,连忙道:“沈师姐原来是在为此小事烦心,当日只是入云一句躲懒的闲话,没想到却让师姐添了这许多烦恼,不但无端与人结怨,还连受了几次伤损,真教小弟太惭愧了。” 可沈绮霞闻言却只淡淡地道:“当日是我主动要将池底银河水送于二云观的,与你没甚关系,虽说遇到些小磨难,可若真论较起来我也算得的是因祸得福。师弟会如此作想,纯是你为人太过厚道的缘故。只是幻海瓶下落不明,终是一件烦恼人的事。” 见沈绮霞还丢不开这桩心事,张入云逾加动容,又道:“只不过一件盛水用的瓶子,总是哪儿得不到,师姐切莫为小事烦心,反正这多年来,小弟也是四海行游猎宝,待有遇合取了相类的法宝前来运用就是。何况就无银河水,飞剑也一样能成就,只是更考教入云一点心火罢了,我自幼修行也没走过什么捷径,如今炼剑许总也当如此。” 沈绮霞闻了他一席话,先是点了点头,略作思忖却又摇了摇头,直到的打定主意后方与张入云道:“池底水质这般沉重绝不是寻常法器能够盛载收敛的了的,我意欲到盘龙岛一行,那里是先时藏得幻海瓶的地址,也是我月前与阮香竹第一场较量时的所在。如今前去打望一番,总该能寻得些夺去宝瓶散仙的痕迹。” 张入云未想到她仍自执着,忙劝慰道:“小弟都已说过此宝可有可无,师姐还是不要太过挂念这些蠢物,何况宝物已落人手,再若取回难免不又是一番周折,我二人又不是阮香竹那样心贪之辈,天生宝物各自有缘,即被人得了去也就罢了吧!” 不想沈绮霞此一番却甚坚决,当时便道:“不行,正是为这宝物已多做一番周折,便更不该轻言放弃,何况我也并不想占人宝物,只是求来一用而已,并不是硬夺,量对方总该有个商量处!”说话时佳人面显愠色,竟是罕有的动了些意气。 张入云从未见得沈绮霞如此,心中疑惑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入云和师姐一同前去,只是还是先等师姐将身体复元,最好是将那三根飞针炼熟后再上路,不是我过于小心,实在是今次一番较计,当真觉出少了仙剑的短处,我如今随身只有流星指一样兵器,且还是防大于攻的法宝,师姐如炼了飞针倒好添好些威力!” 这番话却将沈绮霞说的笑道:“你满口的不与人生事,可却又一味的叮嘱我炼这些伤人的利器,如此自相矛盾显见你是个不安分的。” 张入云也笑道:“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多添些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沈绮霞道:“可你这一般是寻人求宝,如上门生事的话,却不是防人这一说了!”遂又嘱咐他道:“即是你执意要与我同去,我也拦不下你,只是这飞针一技不是轻易可以成就的,就依我现在道法少说也得要四十九日之功,我知你离二云观已很久了,目下你暂且回观安顿,待四十九日后再来,若是还不放心,你观里兄妹甚多也尽管带几位有能为的来岂不更妥当!”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几如下了逐客令,这沙舟岛上只有沈绮霞与张入云两位少年男女,前番联手对付阮香竹还可说是一时权宜之机,如今张入云倒确是不便再在岛上久留,当下得了沈绮霞之句话,虽觉得有些突然,但也只好起身告辞。 张入云本想直接回二云观中,可行脚前想着与沈绮霞约定的日子还久,因念着半年未见隐娘,待一升空便又改了方向飞往百花谷。少年人此刻已是乘风御雾惯了的,近数千里路程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已到了地头,不想隐娘却在闭关,倒让他落了个空。自经当日隐娘藏了肉身与谷中,这数年功夫来常是遁迹隐形闭关修炼,加之自与三页天书并《冥王录》两般修行后,平日更是少用肉身与谷外行走,近来气性倒似与艳娘有些相类了。 至于谷中女子见张入云回来,自是不胜之喜,瑛谷更是将前日艳娘得了太莽山雪魅与游魂一事告与了他。张入云闻讯一喜一优,喜的是艳娘近日功行越发精进,忧的是艳娘本事越大怕越难静心修炼,再听得瑛姑提及艳娘手下八艳将上千厉鬼游魂吞食了干净时,少年人心事更是深重了一层。当时欲待回观中探望艳娘,却被瑛姑一众拦住,更为谷中三为童子近来年纪越发大了,早被瑛姑众女教习起吐纳的基本功夫,只为所有人里仅以张入云根基最是深厚,所以技击炼气的起始的功夫却还未敢传授。近日主人一来自是放不得过,强拉着张入云在谷中连调教众童子二十余日。张入云当日本就将三个孩子认做义子,这些孩子又是出世便没有父亲的孤儿,如此少年教授起来越发的尽心竭力,一旦起了手,真是匆匆数十日毫无一丝查觉。 转眼一月功夫过去,隐娘却还没有一些出关的意思,张入云想着与沈绮霞约定的日子已不多,这才离了山谷飞往二云观。行前仍旧来到隐娘草庐前,就见佳人仍旧坐卧在室中竹床上,花容依旧,面色甚是安详,这才安心上了路。 当日回到二云观中,未想却比自己道观内却远比他想的要冷清,原来大弟子祝玉柔与灵龙子结伴行游还未归山,阿蛮也是在外行医连年的不曾回山,就是百草姐弟也回了太阴山养静,有道年后再来。如此一来观中只留下石家姐妹与艳娘和浮云子师徒五人,正在张入云为百草离了观中男丁不旺少了一人说话有些失望,却见外出一样采药的超尘也于午后回观,如此终是多了一人,虽说是只猴子,但怎说也是只公猴,倒也颇让少年欣慰。 浮云子见兄弟和猴子归来自是观中最欢喜的一位,当下拉了二弟与房中说话,可不久之后却被张入云请辞去探望艳娘。老道人只以为他多日不见艳娘心中挂念,当下只是嘻笑不语,他哪里知道自家兄弟是得了百花谷姐妹消息,生怕艳娘近来鬼气日重的原故,因见兄长误会,反若得他脸上好一阵火燎。尚幸浮云子见了超尘也是一般的欢喜,当日又将猴子拉过,神情颇为神秘的与超尘只在一旁小声低语。张入云见兄长数年来还是不改往日气性,一阵摇首苦笑方离了兄长卧室。 待到了艳娘寝室,不想艳娘正在屋内与石家姐妹谈心,见张入云来了并不见喜色,方命他先回去,稍时自己再来见他。艳娘与栖霞儿姐妹俩都是鬼冥进身,气质举质相近,当时三人坐于内室中直似一奶同胞的姐妹一般。就不望见三人,只在屋外便能觉着重重鬼气,待入了室中,一应器物竟被三人气象染了一层绿色。当下看得张入云也是一阵心惊,好在艳娘眉尖通明,并不见多见晦色,少年人这才安心退了出来。 老道人浮云子不想二弟这般快就回来,却是心中大喜,当时上前挈了张入云手臂,拉过一边便是眉飞色舞地道:“兄弟,如今有一件事哥哥我可想求你帮衬!” 张入云见兄长这般颜色,心中便已有数,当时挣脱了老哥哥的手掌道:“兄长有命只管吩咐,自家兄弟何出此见外的言语!” 浮云子闻言大喜,一双浊眼更是笑的连缝也不见,乐道:“到底还是结拜兄弟不比别人,这一观的人就老弟和我知心,换了旁人却只给我这老头冷脸色看!”说话时竟冲身后猴子也嘿嘿一阵冷笑。张入云不惯打哑迷,又知浮云子此刻是绕了弯给自己扣帽子好让自己应承后不好再推辞,当时只催老道人赶紧道个明白,这才得老人道:“前日我在滇南寻着一只穿云兽,花了好大一番心思却总不能得手,本想顺道请艳娘帮忙,可她却急于埋头闭关不答理我。要知道这灵兽生俱神目擅识地藏,有了它咱日后炼剑采药都少好些手脚。” 见不出所料,自己这位兄长果是又在窥伺天材地宝,张入云便是一阵无奈,他本只当老道人是要自己寻求宝藏或是灵药,不想对方却是要自己捕获一只奇兽。这不比宝物是死器,人人有缘可以求之,灵兽虽说也是牲畜,可到底也是一活物,生性自在,怎好为一己之私将其拘束。可对方是自己兄长不好直言推辞,是以只得道:“原来只是一介异兽,此般事依小弟看来还是命超尘走一遭的好,它亦是异类出身,一般飞行变化的本领比小弟还要强些,若捕这等灵兽,倒正合宜!” 不想浮云子闻言便是苦了脸道:“兄弟说的,哥哥我如何能没想到,可恨这猴子这二年得了修行,本事长了,也就不再把我这观主的话放在心上了。先前你不在时,我已和它说了,可你知道这猴子对我说什么?它竟道对方也是披毛修行的,自己不能忘了根本同类相欺,末了又跪了下来,求我饶了那穿云兽!真气的我个两眼发晕,你说兄弟,就哥哥我这样的善人,能干出虐待家畜的事吗?“张入云见兄长为得灵兽有些语无论次,当时已是忍俊不禁笑了开来,而后转眼见老猿果然还跪倒在地上,不由微微点首。当下和颜与浮云子道:“虽说超尘是不该冲撞兄长,不过它一个异类求进的,能有这样的心肠实是难弄,兄长倒不用为它如此太过生气了。依小弟一句话,我观中已有了石家姐妹送来的万宝生花镜,神州大地,但有那宝镜法力所到之处,仍是地藏灵宝也能看出些形迹,这两年我与超尘也借此觅来不少仙药,若再擒来一只擅观宝地的灵兽怕也不过如此,到底法宝一物终是外器,抵不得我众兄妹真实修炼来的重要,小弟一句知心话,还望兄长听了不要生气!” 他这做弟弟的已是很委婉的将此事拒绝,可哪里能挡得下浮云子一片求宝的心思,兼老道人又知他这二弟耐不住罗嗦,直待张入云一住口便连忙分辩道:“话不是这么说,万宝生花镜虽是件奇宝,但用来总是不够顺手,何况每施动一次便要行功施法好不烦人,又要损上些许精力终是不便。那穿云兽生俱一双慧眼,又是九尾灵狐一般的心智,不只神目可透九幽查摄地藏,一双铁爪也是抓金石如腐土,纵有前辈仙人禁制也禁不住它的钻磨,我见兄弟和超尘这二年南来北往行走好不辛苦,这才想起召来这东西为兄弟分忧,何况我们收了它也不是白收,能随在我们身边总好过被恶人得了去助纣为虐,且日后还它一个正果也不是白差遣它,彼此有益何乐而不为!” 说着又将张入云拉过一旁苦了脸俏声道:“不瞒兄弟,自你走后艳娘越发的在这二云观里作威作福,就是我那几个徒弟叫起这位夏师叔来也比我这做师傅的还亲,自百草小弟走了后,哥哥我越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身后的这只猴子又是那婆娘的心腹,如今这二云观里人丁虽比以前旺盛,可真要能让我请的动的怕也只有老弟你一个人了!你要是再不帮我,老哥我可当真是孤力无援只能受一帮娘儿们欺负了!”说话时老眼已见了些晶莹,倒叫张入云这做兄弟的看了着实有些心酸。 就在少年半推半就欲答应道人之际,却猛听得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女音道:“是哪个不知羞的老道士在背底里议论,说什么被娘儿欺负的话了!”一句话说的老道人一个激令,直吓呆在当场。另一旁的超尘更是精明,早起了身子,颠颠的跑到艳娘面前重新跪了,忙不迭的一阵山磕海叩,给其主子请安问好。再说艳娘进了道人内室便自顾自寻了把交椅坐下,反是主人家浮云子执双手垂立,满脸的惊惶失措。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贰) 第六十五回支吾了佳人梦断的劳魂(贰) 张入云不料兄长竟已畏惧艳娘如虎,想来浮云子刚才一番言语多是真的,眉间皱动正待开口为老道人说情。未想艳娘已先开口道:“你不要在一旁滥做什么好人!这老杂毛近来越发贪得无厌,什么宝贝都想染指,穿云兽乃是天地间的灵兽几和九尾灵狐一样的神奇。臭老道就为那东西一双慧眼,巡捕时竟连五雷正心印都用上了也没捕着穿云兽一根毫毛。 超尘当日初遇穿云兽时便曾交过兽,对方虽说还未洗泼兽身却已能开口人言,显是在山中近千年的修行,这老道不自量力妄图夺天地异宝,合该他闹个灰头土脸。至于后来又向你搬弄的是非,你且问问他这些日子来都做些什么能教众弟子心服的事,一味的祭宝炼药,我看连正经功课都丢了,慢说灵龙就是他自己的大徒儿只怕这老道也落了一大截,还好意思在这里挑拔是非,无理取闹?” 艳娘一番说的甚是明白,张入云闻言立时醒悟了大半,当下回望兄长,就见老道士已是黄了一张老脸,有心想开口安慰一两句,可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可就在此刻,却听得浮云子告苦道:“我的姑奶奶,即是猴子和那臭狐狸交过手,你怎么不先告我一声!早知那妖兽能有这**力,我也就不去撞这钉子了!” 谁想艳娘闻言却是忍耐不住笑道:“我无事告诉你做什么,你这般贪恋宝物,我只命超尘将异兽的形迹透露已是投你所好了,当日你得了这消息不是也兴高采烈到忘乎所以了吗?至于碰上钉子却不关我的事,说来说去还是你法力低微,怨不得别人!” 至此老道人方将艳娘借故捉弄自己的内里弄了个明白,见艳娘含笑往着自己不敢若她,只恶狠狠回望身旁跪伏的超尘一眼,心道日后有摆布这猴子出气的时候。 张入云见气氛尴尬,怕有伤兄弟间和气,便忙将自己百宝囊中诸般药材交与自家兄长,超尘见状也将行囊内药物取出,只是它外出总存了心思,不只采药,还兼办一些法器异宝。果然浮云子贪宝无厌,且这老道人有样好处,性情闲散,遇事不留于心,一见那眼前诸宝奇药却已将先前怒火去了个无影无踪,一时取掌摸摸超尘脑后油光水滑的长毛,直叹猴子能干。如此反将张入云看了个目瞪口呆,照此算来,艳娘刚才说的只怕一点也不带虚假。 只是浮云子此刻正在兴头上,自己不好当面劝阻,再看一旁艳娘已是恶了眉,转眼便已起身要离去。少年看了看身后老道人,见他正一取了一只五彩金轮问超尘是从何处得来的,怕是自己开口与他请辞,老道人也是无暇顾及,是以干脆也是不辞而别,退出了兄长的内室,连抢了几步追上了先行一步的艳娘。 见张入云随后跟来,艳娘冷笑道:“你无事跟我过来做什么?你不是一心想为你兄长打抱不平吗?难不成刚才在人前不好意思,现在背了人才好教训我吗?” 张入云闻言有些尴尬,连忙分辩道:“绝无此事,此番事浮云师兄是有好些不是,倒是我先前偏听一人之言,先入为主,错怪你了。只是师兄怎说也是一观之主,艳娘你总该人前让他一二分情面,不需这样呼喝他的!” 艳娘冷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数落我一句才得甘心!” 见佳人生怒,张入云赶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即是一家兄弟我才回对你这般开口,若是外人的话我也不会多这些口舌了。”说着又皱了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只是今回还有一事想和大家商量,只是浮云师兄正在和超尘验宝,所以先来告与你。” “哦!有什么事还要和大家商量,你这几年东游西荡的,做猴子才能做的事不是很开心吗?如今却又有什么大事要劳动你和我们商量?”艳娘说道,见张入云脸上有些尴尬,一时醒悟过来,当时驻了足哼声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和女子相关的,有什么事你尽管自拿主意去做就是,这二云观里上上下下十多口人,却有谁能拘束的了你这个二观主!” 张入云确是为了要随沈绮霞游海寻宝一事来与艳娘商量,其实这般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少年不知为什么,总觉心中有些顾忌,到底还是和艳娘说一声自己才得安心。此刻见艳娘当真聪明,只自己稍有些犹豫便被对方看清自己底细,心里惊讶可又为对方既然点破又将心思安了下来,又听艳娘语声中似带些怨意,不禁笑道:“你倒猜得准,一下子就能看出我的心思,只就不知道你怎么每次总能猜到我心事,倒显得我和个傻子一样了!”说罢只取目盯着艳娘双眼细看。 艳娘何等玲珑,见张入云非但不显尴尬,反而借此嬉笑自己,心中不由又怨又妒,只是待佳人醒觉时,脸上早不禁染了一层羞色。艳娘性高,不愿在张入云面前露出这等生相,口底一声娇哼,已是夺路就走。 不想张入云仍不放过她,随后跟上道:“想不到你也会脸红,这般景致,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一句话说的艳娘恼了,当时又驻了身回首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时脸红了?无事搬弄口舌,难不成你还在想着为你那老师兄报仇不成!”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生的如你这般白的,脸色一红便如染了胭脂一样实在是很好看,所以才拿话逗逗你!”张入云仍是和先前一般的笑道。 这般亲密的话两人从未说过,张入云一时开了口,倒叫艳娘吃了一惊,只是脸色却是愈加红了,当下啐了一口道:“只外出一回,倒学会了油嘴滑舌的功夫了,也不只曾在那个女人面前学的,却到我面前来应用了。” 张入云从未曾在艳娘面前表露过心迹,如今在不经意之间点破了一些,反倒觉得好些轻松自在。艳娘本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一但心头警醒松懈,男女间的**不免油然而生,当时望着艳娘玉容,只觉天下间的女子也都比不过,目光低垂落至佳人盈腰,想着当日颠狂,手脚间一阵湿凉,不知为何,想上前揽了艳娘纤腰的心思竟是如何也消止不退。 艳娘见他脸色也是换了一番通红,当时算计如何能不明白其心思,当下虽觉惊异,但仍开口道:“没事杵在那里做什么?你即是才回得观中,还是先回房休息吧,有什么到了夜间宴席上再和众人说!” 见艳娘也有语无论次,口不择言的时候,张入云又是一阵大乐,只是得对方提醒,自己心头的欲念终是止了。当下也不讳言,只直告与艳娘自己将与沈绮霞外出携同寻访幻海瓶的下落,并问艳娘有何意见。 艳娘闻声冷笑道:“果然还是为了那个沈绮霞,你是不是一只觉得愧欠她一些什么,只是如今陪的佳人游海一遭,却别又给你添上更多的愧欠下来,即是你打定主意的事,何必多此一举又再来和我商量?” 张入云从未和女子调笑过,可不知怎么,一旦开了口竟是很有些老辣,被艳娘讥笑也并不见一些着慌,反是展颜笑道:“这倒不算是多此一举,我来与你商量,一是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总要你同意才成。二是你这两年来在观中待的乏了,想你能和我一道外出走走,我知道你也是个喜欢外出野游的性儿,两人同路岂不是好!” 一番话说的艳娘一愣,可她究竟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本是冷了的面孔,一时又焕出些光彩来,随后却又怕张入云看出自己心意,遂又冷了脸道:“还是不用了,你这一番还是独自一人去的好,那峨嵋沈绮霞久闻其人,知道她是个外和内刚的性子,我若去了只怕难保不惹出些闲气。何况太莽山一行所获甚丰,八鬼正在用心化炼游魂不能外出,那太莽山的雪妖我也想趁进间锻炼一番,两番事都离不开我,还是你一人空身上路方便些!” 张入云见艳娘搪塞自己,只笑道:“真的不去吗?这般说来你确是与寻常女子不同!” 艳娘听了一愣,虽有些查觉,但仍想看对方是不是如自己所料的一般,便道:“有什么不同?” 少年人笑道:“只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小性,安心叫我一人外出,显是对我为人甚是放心,不怕我外出寻花问柳!” 这话说的艳娘脸色瞬即大红,打了张入云一掌骂道:“你胡说些什么?当真几日不见便变的颠狂了,你有胆子只管去寻来我看,就怕你嘴上刚强,真见了位仙子便软了脊梁!”言语间虽是强横,但心间却又别是一番滋味。 张入云见自己一番话说的艳娘大羞,面色潮红,冰清一般的脸颊上润了丹霞一般,艳娘本是丰姿绝秀,此一时做了女儿家娇羞态,更是妙态横生,酥胸高耸,纤腰细嫩,看的少年人眼中一片闪烁,终没忍住,长臂一探已将佳人揽在臂弯里。因是他手臂深长,落手处正是艳娘腰际,当下满满握了一把,当真如琼花在手,软玉温香,单只艳娘袖领间的奇香便将少年人薰的险些醉了过去,一时间舒意满足的只怕要呼喊出来才得快意。 艳娘万不料张入云竟会大胆至此,一时没查觉才让对方得手,又见他一脸垂涎的歹相,更是又气又笑,当下边将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推动边骂道:“你这般样子成什么体统?从来不都是人前一副假道学的举止吗?怎么却又做出这样的没脸的举动。” 见艳娘并未变色,少年知对方并没生自己的气,又笑道:“不瞒你说,自今日见了你的面我就想揽你的腰,如今好容易提了胆子,你可再来吓我好不好?”说完见艳娘没能来得及分辩,遂又悄声道:“即是你不开口我就当你心里也是很喜欢我这样的!”说话间,**再又生起,左掌探出复又来揽艳娘的腰。 两番话说的艳娘愈加不好意思了,只是见张入云又来轻薄自己,心头一阵警醒连忙用力将男子推开。虽说只是转眼间的功夫,佳人却似是挣扎了好一番的样子,额角香腮都隐隐见了汗珠,胸膛起伏不定,直连声喘了粗气,却看的一旁少年眼前又是一阵惊艳。 可让张入云未想到的却是艳娘已是寒了脸,正冷眼怒视着自己。他本是一时趁兴才有这样的举止,见佳人嗔怒,心中暗道该死。张入云性虽狂放却又自忍自重的心肠,此刻见艳娘脸色,当时打得的他心灰意懒,直怪自己怎地会做出如此举动,当真这一副好色的禀性是遗自自己父亲,自己却一些也转化不了?心中气苦,旋也寒了脸,只恨不得寻一处地缝钻了进去。 艳娘本是为张入云轻薄,自己却忘了阻止而生恼,及至见了对方忽然间也显了寒色,一副羞愧无地的神情,当时便已将心思放软了,反觉自己太过生硬了些。且她知张入云性子高傲,今日难能露了亲近自己的意思,如是误会自己深恶他这等行径,只怕今后他真要死了与自己相守的心思。心上关切又上前安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怪责你,脸色就已青成这样,方才的气势却又到哪里去了?” 张入云见艳娘话声转了温柔,并没见些深恶自己的意思,心里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有余悸,终不敢再提了胆子,当时只尴尬笑道:“没什么,方才是我不好,一时颠狂了,先下想来真是羞愧无地。” 艳娘笑着挨近他身前又道:“哦!呵呵,没想到你的色胆才只这点大,我见你先前那般模样,还以为你能吃了我呢?”如此一来,两人攻守易势,换了张入云局促不安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 见他如此,艳娘倒有些叹息,只道:“算了,你要疲乏了,且先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我的!”说着正待移身回自己卧房,不想腰间一沉,却见张入云二次揽了自己的腰,只是此一番却是手托着自己,携了自己同行。正在艳娘不解见,却听得张入云侧首紧皱了眉对自己说道:“也不忙,即是休息,也先让我送你回房去吧!” 艳娘见他挣了好大力气方说出这等话,心中好笑,又不由生起一番怜意,只道:“也好!只是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似个涎着脸的淫贼!”一句话说的张入云不由举手抓了头皮尴尬的笑了起来。 当下二人举步同行,艳娘身体靠了少年人胸膛再不似先前那般僵硬,直到此时张入云才得了佳人温存,其间亲疏温柔不可同日而语,直过了半晌少年人才敢开口问道:“我方才是不是真的一副猴急涎着脸的色相?”话音落处,却换来艳娘一串银铃样的娇笑。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参) 第六十五回支吾了佳人梦断的劳魂(参) 见艳娘笑了,张入云心里才长舒了一口气。本来二人气氛甚好,若是对方再有甚动作,艳娘倒不好再拒绝,但她知张入云此刻绝无胆量再来骚扰自己,为免得他尴尬,眼角转动之际,便将前番与太莽山遇得贪狼手下授使邪月一事相告。不料张入云却称自己已经知哓此事,艳娘闻言便知他已于先时去过百花谷一遭,虽知其与隐娘情分厚重,可女子心性终不免有些不乐。只后又听得张入云说起已在谷中待了一个月,又醒悟起些什么,连忙又道:“你即然已于沈绮霞有约要赴海外,怎么却在百花谷中待了这长时日?” 张入云以为艳娘为自己在隐娘处待的时久不悦,当下分辩道:“只为谷中三小目下都已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打根基的时候,我难得入谷一趟,这才多留些时日,而且这三个孩子根骨均厚,性又聪灵,百教百会,一时心喜所以多耽搁了些功夫,好在与沈师姐会期还有半月,这十多天功夫我也很想在观中好好休养休养!” 艳娘听了冷声道:“你乱想些什么?我怎会为你先前腾娘子处生气,我问的是你即与人有约怎么会耽误这多时日,你先时不是曾说过那幻海瓶已被不知来路仙人夺去,按理总该早先留意仙人留在当地的痕迹才好追索啊!” 一句话将张入云提醒,心中也觉有些奇怪,但口中仍解释沈绮霞曾与自己有约要先花四十九日功夫练飞针,所以才先令自己回观从容安顿,待期至再与其一同前往。艳娘听了对方解释,当下皱了皱眉遂又开口骂道:“你这位师姐命你回来你便回来吗?依你的性儿,何时变的这般听话了?”说话间已是掉转了身子,拉起张入云手臂便又往浮云子内室中行去。 张入云心上多少有些闹鬼,见艳娘脸色变化甚快不由又是提了一把汗。谁想艳娘便走便向天打了个唿哨,即时观外赤影飞腾,转瞬间龙牙带了两尾小赤羽便已飞近二人身前。两年功夫下来龙牙日得艳娘栽培,形相越发神骏,纵比起三位兄长也不差少些,身后两尾新近的赤鸦也是一般的灵动非常,只是尾后还未显七彩,到底比其首领要逊色不少。 当下艳娘也不与张入云交待,便领了一人三鸟进了浮云子内房。此刻的老道人正挽了超尘一双毛爪在一整张八仙桌的药材异宝前指点翻拒拣,待艳娘不客气推门而入,浮云子心恋宝物尚以为来了强人,忙不及的挺身护在桌前,这番勇气平日里倒是在老道人身上罕见,当然另一手也自拽了超尘放在自己身前,也是众人意料之中的。 艳娘见他这般举止,自是鼻下重重的一哼,脸色间甚是不屑,不想道人却是口底称“哦!”竟直喵喵的盯着自己手臂,佳人这才忆起自己还兀自提了张入云的手掌,当下被浮云子看破,脸上不由一红,赶忙将玉掌松了。可老道人极是精诡,见对尴尬已先自放声笑了出来,极是得意。要知他这两年来事事被艳娘压了一头,又为自己心贪处处被艳娘讥笑,今日被自己撞着眼前女子一样短处,当真是心花怒放,他也甚会盘算,知道能有嘲笑艳娘的机会绝对不多,是以能多笑些自然要多多笑些,好一次掏个够本。 张入云在一旁见浮云子趁机报复,笑个不休,心上也是无奈,只得开口故作疑问与艳娘道:“你这般急急的要我来兄长内室,又召来龙牙到底为的是何事,还是快些说出来,免得我的肚子里打哑迷。” 艳娘见张入云为自己解围,当时也不再与他冷眼相对,只道:“来这里是为了要你领了超尘和龙牙立时起行,却你沈姐姐哪里?” 张入云皱了眉回道:“何必这般急?我与沈师姐约定还有十多日,早去了反误她清修!” 艳娘正在为他糊涂扬了眉欲骂,却听一旁老道人先自开了口“嘿嘿”两声诡笑。随即又道:“这桩缘故做二弟你就不懂了不是!”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一愣,心中不由起了疑问,再看兄长也正勾了头一副要别人引逗他往下说的意思,可少年并不愚笨,见浮云子这一副模样,明是话无好话,当下却并不接他的话茬。如此倒叫老道人好一番扫兴,只是眼前一人一兽三只鸟,不是艳娘的心腹便是事实上的夫婿,兄弟之间虽讲义气,可终比老婆要差了那么一点。眼间自己身旁一个臂膀也没有,只得叹了一口气,悄声自言自语道:“她那是怕你夜长梦多,好让你早去早。”话说到一半,见艳娘眼中两道冷光已是打在自己身上,当时老道人脊梁如触冰炭,即时便止了口。 艳娘见他住了嘴,这才哼声与张入云道:“说你笨,却没想到真笨的和那老道士一样。前古飞针飞剑一物,如要身剑合一怎能是四十九日便能全功?即是你师姐那般灵秀也是没有这样的本领,但若论运用,至多也就旬日功夫便能驱使。听我的话,你现在起步,能不能见上你师姐还不一定呢?” 张入云不是笨人,艳娘略一提点已是猜透,当即道:“照你这么说,沈师姐已是离了沙舟岛怕有十多日功夫了,她这又是何苦,若不想我与她同行,只明言相告就是。” 艳娘冷声道:“真是这样吗?那你再想想,当日她可有没有曾告你不要你随行来着!”一句话说的少年顿时语结,当日同游东海一时确是自己强要这么做的。见他不语,艳娘又哼了声道:“我早闻你这师姐心高气全傲,没想到真了到这般境界,哼!这样的顽固不化只能叫自己多吃苦头。”可话到这里,佳人又叹息道:“但也就是这般才见她人物一流,忍不住的叫人心上挂念。”说时,眼角已瞥了张入云一眼,却叫少年面上好生不好。 浮云子看他两人这般举止神情,当时忍俊不禁,捋了长须又笑了起来。艳娘见他还来招惹自己,忍不住怒声道:“你这老道无事又笑些什么?” 浮云子笑回道:“呵呵,没什么,道人我只是在笑你两个只在这里耽误时辰一问一答,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急于想去相助那位沈大小姐呢?”一番话说的艳娘故是弩了嘴,张入云却是被师兄提醒,想着沈绮霞性傲,现在又是孤身一人独力难支,海外凶险确是该赶紧起行,自己无谓作张作致实是可笑之至,当下凝眉便已将先前尴尬一扫而空。 艳娘见他显了急色,心中到底不悦,开口道:“慌乱些什么?即是要起行便该将准备做足,不然我要你到这老道士这里来做什么?”听了艳娘这话,张入云还自不醒觉,浮云子脑筋转的却快,当时已是苦了脸。艳娘见他这般歹样,当时骂道:“借你几样法宝,你会死啊!当真要宝不命的宝货!” 浮云子闻艳娘开口便是几样法宝,长眉苦的几是挤做了一处,心道自己近年法器虽多,但真能让艳娘看的上眼的,怕也是清静台与一把玄金桃木剑,这两般宝物平日自己都是爱如性命,睡觉都要抱在怀里垫在枕头底下的,如今眼前婆娘一开口便要离了自己身体,当真比舍了爱子剜了他心头肉一样的难过。 看着老道人一副歹相,艳娘也不禁笑了起来,眼珠转动略一思忖又道:“这样吧,你的清净台这几日里我要用来帮扶八艳提拔邪气,还要与混光鼎一炼雪妖致一件异宝,你且把你的紫金剑借与张入云,这海外以水仙灵异修进为多,紫金剑是至阳至正的仙剑,有此一物张入云可省却好些麻烦。”说话间便已举了手,不容浮云子不将贴身宝剑解下,待见老道士摩摩蹭蹭的不爽快,当时口底便已生叱,慌得老道人忙不迭将剑递过,只是心上宝爱,临别前仍自抚了抚剑身,不忍释手。 张入云见浮云子这般模样,倒觉不该夺人所爱,正待开口与艳娘说情,没料到已被对方看出意思,先声骂道:“你别没事只管做些滥好人,这玄金桃木剑威力甚大,你自将落红刺给了我,乾坤镯又给了香丘,身上剩下的一条混天绫又不是专攻的法宝,与人角斗好些不便,这老杂毛贪恋天材地宝,却终是龟缩在二云观里不外出,弄了这多宝物傍身不施展有和用处!” 浮云子听得艳娘提起落红刺,当时忍不住小声道:“即然你有落红刺怎不也借于入云,多一件宝剑总多一份威力!” 艳娘见浮云子还在与自己歪缠,本想骂他,可自己已然打定了一番主意,到底忍了气与道人解释道:“我一柄落红刺虽是本质极佳,但本无有玄金剑那般受过峨嵋高人洗炼,纯阳正气总是缺了一分。再说你二弟就这点剑术上的能为,有什么本事能同时操纵的了两柄飞剑。将你这口玄金剑交他为的是仗以防身的法宝,你两个是结拜兄弟,义气深重,男儿好汉纵借了性命也不当皱一下眉头,也没见你这般不顾兄弟性命一味贪着自己宝物的!” 这番话说的甚重,倒让浮云子羞愧无地,当时红的耳根也热了。张入云见艳娘提及兄弟义气,心中一热,忙与兄长说合,不使老道人太过尴尬。艳娘见了也觉语气重了些,当下又唤过一旁的超尘过来。 猴子见主人有命连忙跪了下来,眨了眨一对火眼,厚唇隐忍不住的裂了开来。艳娘见了忍不住摇首笑道:“果然还是你这死东西精灵,知道要得好处,却是难得恭敬的爽快!”说着命超尘摊开双手,将四星轮交了与它。超尘数年前得此宝便被艳娘取走,知这是参漏大师生前重宝,威力绝大,今后有此一物自己当能如虎添翼,一时将宝轮捧在手里喜之不胜。不想却又被艳娘教训道:“你这猴子可给我仔细听好了,当日里背主才得了这件异宝,为你家主人惹了不小的麻烦,今回出游若再无事生非,替主人召来祸事,且小心我用修罗刀上冥火炼你元神!”一番话说的老猿背上银毛就是一耸,当下赶忙把宝轮放过一边,急着向艳娘拜伏。 见此佳人却不理它,只将龙牙召过探手一晃掌中已自多了一柄白骨削制的匕首,张入云,当眼便发觉是栖霞儿当日伤自己的毒匕首,想着当日受了这利器大苦,一时仍不免心有余悸。 再听得艳娘与龙牙吩咐道:“这是你栖霞儿师叔爱惜你,因您名唤龙牙才将这毒龙龙骨做的匕首传于你,本想再过三年才授于你,即是今日要随师长海外出游还是先授了你吧!”说完将龙骨往空中一抛,龙牙张开阔口一吸,顿时赤烟生腾,那利刃便已被神鸦吞入腹中,当时领了法旨也自飞落地上,立在超尘身旁。 至此艳娘才吩咐二兽道:“即是我门下,外出便当谨慎小心不得招摇。但有一条,遇敌有胜无败,纵是闯下天大的乱子也有我应随,可要是哪一个落了我的威风那它以后也不用再回我身边了。”超尘是积威之下自是不敢不遵,而赤鸦龙牙这多年为艳娘爱惜更是呱叫了一声,以示其忠心为主。 一旁浮云子见了好笑,却趁机将张入云拉过一旁。老道人为先前被艳娘教训,脸上至今还有些发烫,当下将兄弟带过,红了脸一面将自己桃木剑交与他,一面又在豹皮囊里好一番掏摸这才取出三道丹朱涂染的黄符递于张入云道:“方才我与艳娘打趣,不料她女人家这般小气一些玩笑也开不得,兄弟即是外出助人,做哥哥的怎能在意这些外物。这里还有三道雷符是我两年来精心炼制的,当真威力非同小可,有裂山开石之功,取用时只震需将其引风抛出又方便又省事。” 张入云知道这二年来浮云子于五雷正心印一途越发精进,虽是老道人平时爱吹,裂山怕是难能,但开石还是稳稳的,当下连忙接在手里恭身相谢。不想却让老道有些不好意思,一时脸上又是一红,手下掏摸又从豹皮囊里取出两道同样的符纸递于张入云,并憨憨笑道:“瞧我这记性,一共该有五道雷符才是!” 因是张入云义气,之后的“用不了还将雷符还于我”这句话,老道人始终没好意思开口。可看了看一旁正在喝令二兽的艳娘,浮云子心上不忿,又拉了二弟耳朵小声道:“兄弟这一趟海外,平日里言行可仔细着些!”少年听了奇怪忙问这是何故。浮云子嘿嘿笑道:“你没瞧见这一次与你同行的都是那婆娘的亲信,猴子或还好些,那整天只会鼓噪的乌鸦更是艳娘心腹。这两个家伙嘴光腿也快,只不定你说了不该说的,做了不该做的,拔脚就告与它主人去了,叫你追还追不上,这可是我做哥哥的一番实心话,老弟可要时刻放在心里才好!”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肆) 第六十五回支吾了佳人梦断的劳魂(肆) 浮云子说话时将声音压了低了又低,可不料艳娘身边猿、鸦都是耳目聪辨的,当时老猿还好些,只将两耳一耸并没言语。龙牙却是心中只有艳娘这位主人的,一听道人言语中对艳娘多有不敬,即刻呱的一声对着浮云子怒啸,后又开口用鸟语向主人道了个明白。当时恼得女主人一声娇哼,却把老道吓得又是一身冷汗,好在艳娘此刻心情尚好并没与道人计较,浮云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入云见兄长如此惧怕艳娘也是又气又笑,当下开口安慰道:“兄长也不用如此害怕艳娘,她即来了二云观也是自家兄妹,若有不是兄长也当开口明言,这般惧怕反不是兄弟气象了。” 少年这般言语本想为浮云子长长志气,不料道人尚笑着还未开口,一旁艳娘已先哼声道:“就怕他有这样的气量也没脸施放出来!这老儿在你面前一番装着可怜,可平日里却又做的是什么行径?慢说是终日嘱咐超尘和自己弟子四处搜罗宝物,便是门下山外行游的阿蛮临出门时也被这老东西交待了好长一纸清单。你这位兄长安心的要做多宝道人呢!一点上进修行也没有!这两年来二云观里进益最浅的就是他,你却让他如何能不提起面孔做人?” 一番话说中老道人痛脚,当真不敢与艳娘对质,有心想走,想起这里是自己内室却又往哪里去,一时涨红了脸垂手一旁确是尴尬。张入云兄弟义气,见此有些忍耐不住,只得开口道:“艳娘你也不必如此,到底浮云师兄是兄长,就有不当处也该礼敬些才是,口底呼喝到底有些不妥!” 艳娘未想张入云居然会教训起自己来,她相惯人强,若是观中其余人物说此番话,纵不是恶言相向,怕也是从此心生怨恨。可无奈单对眼前张入云却发不得一丝脾气,当下瞪大了水灵灵一汪大眼愣在当场,竟是说不出一句不对的话来。 浮云子见自己二弟果能制这婆娘,眼见艳娘手足无措的举止,心中大叫痛快,嘴角含笑,脑子里却是清楚,知留在这里只会更遭艳娘怨恨,于是趁着二人尴尬时分,自家裂着嘴笑道:“该死!该死!入云这就要走,怎说临行前也该与观里招呼道别,我这就去请石家姐妹还有徒儿们到前厅,你两位也赶紧着点。”说完也不待张入云与艳娘回答,老道爷已是抢步出了门一溜烟的去了,脚下轻快之极,倒真是一等的峨嵋轻身功夫。 老猿也是一般的精滑,见浮云子去了,也伏身与二人只道自己于前厅等候,龙牙虽然智诡,但终是一介飞禽哪能知人间男女事,当时还待留在主人身边,却被超尘拉了就走,弄的赤鸦不知何意,待见主人没有一丝留自己的意思,这才扇动双翅也出了房间。 一时只留下男女二人,屋里顿时没了声响。见艳娘还在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己,张入云自知刚才有些语重,当下只抿了嘴含笑一旁,一副只等着对方喝骂的样子。果然隔了半晌,艳娘终是开口恨声道:“这一观里还是你最厉害,到底开口教训起我来了!” 连自己也不知什么原因,少年人闻声便已走到佳人身前嬉笑道:“你千万别误会,我也是一时失言,倒叫你受委屈了,只是和你开口毕口的杂毛老道比将起来,到底好了太多。浮云师兄数十年江湖困顿,今朝得展意气,自是不免贪着往日一些性情。何况你先前话里也过重了些,我才开了口,我以为你我二人言交不比旁人,所以才得开口,你若真恼我的话,倒是我想错了不曾?”张入云这一番话轻轻重重极是老道,艳娘闻言没个一点发泄处,想强挣起些脸色,可无奈对面人正含笑对着自己,终是没能激起往日气性,当下心气一松自己脸反倒有些红了。 张入云见艳娘一阵冷脸一时间做了娇红,心上便是一喜,艳娘人本生的妖媚,此一刻被自己制住,嗔恼不得涨红着一张俏脸,含羞带愧之间真是人比花娇,似是粉玉搓成的一般,只看得少年人眼满生光。又见艳娘纤腰细致,想着先前满把在手,意动间竟探手又将对方腰身揽住,只是此番却是又用双掌将艳娘细腰掌住,指尖轻柔细细品位与先前只是抚掌其上大是不同。 为少年指尖放肆,艳娘当时便要翻脸,可看着张入云也是涨红脸,知对方也正是斗起胆子才敢如此,心中一荡顿时将个一身火气化了乌有。当下佯怒嗔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两年外出野游当真没少了历练,只是你竟拿那老道士与我相比,难不成你也要呼喝我妖女,贱人的才得称心吗?” 张入云笑道:“我怎会如此!我知道你只是口上强硬,实则真心为观中大小事操劳,不然当日也不得答允我一同回来,只是浮云师兄到底是一观之主,你总该人前留他几分余地才是。再说师兄也是生就至性,心中不藏一点偏私的人物,你平日里也别这般轻待他!”少年人口底言动,可指尖兀自不曾放开,艳娘肌理细软,纵是隔了一层衣裳,指尖仍是如探香花润玉。张入云经年的不染男女情事,可他到底正值少年,气血两旺之间,一旦发动,**竟是不能抑止,何况眼前还是往日交媾过的艳娘,一时放了性竟是指尖舍不得丢开,可他到底胆量有限,终是不敢上下游走触碰佳人禁地。 艳娘本是生性放荡,为张入云道气多时沾染,二云观里两年清修才将欲心收敛,今被对方引动,欲火当时止抑不住,为张入云只取了双掌抚在自己腰间,却是不解,终皱眉问道:“你怎么这般贪恋我这一副腰身,难道我的身体就再没有你想留念的地方吗?” 这番话说的张入云大羞,红了脸,挣扎了半日方促声道:“倒不是这样!只是行前在际,不能久留,你又一身上下俱是娇艳,我若再过分一些只怕收不得心。何况此地是二云观怎能做此这等事来,不是不想,只是没有这般胆子而已!” 听得少年称赞自己,佳人心上大悦,却又佯怒道:“你即知道这里是道观,却怎么又在你兄长内室中做出这等猥亵的兴止来?就不怕三清老爷纵雷光打你吗?”张入云闻言这才醒觉自己还是身处浮云子内室,当时一惊,连忙就待要将双手丢开。未料艳娘却已是将自己双手按住,不令少年撤手。 张入云终是少年脸嫩,被艳娘制住羞愧无地,竟是运不起一丝力气,直恨不得寻地缝钻了进去。可艳娘见此一刻换了张入云尴尬,心中大乐,却贴近少年身前,玉颈探动咬着对方耳朵腻声道:“你即然这么喜欢我的细腰,我且把衣裳撩开一点让你瞧个通透好不好!”说完竟真的捉了张入云的手掌向着自己腰间衣缝中探了进去,同时略略掀开一角,就见玉一样的白光即时闪了出来。 张入云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只吓得他连忙撤手却被艳娘阻住,再待运金刚力欲将艳娘震开,可终归怕伤了佳人不能起力,何况艳娘一身阴柔,玉肌如水一样的光滑,指力到处即被她肌肤泄走,没有一些着力处。当下见艳娘腰际一片玉白越显越多,便是香蔻一般的玉脐也早落了眼底,知对方已然情动,绝不能轻易放脱自己。一时手足无措之间竟得情急智生,于是不退反进,侧首便在艳娘香唇上印了一记,果然艳娘不料他会有此举动,突遭变故不知知应对,只一疏神便被少年觑空将双手撤出。而张入云则是一退七尺,直待脊背贴着砖墙这才止了势。回想方才一幕如同做梦一般,只是花香满口直浸心腹,断不是假得。 艳娘没料到张入云竟能在自己手下遁走,心中不忿,可她也知张入云心境,一旦被他脱走今日绝不得再成就,无奈只得作罢,又见少年人头脸俱是汗水,身上更好似被水浇打了一遍,不由讥笑他道:“怎样?刚才可快活吗?” 待长吁了好几口气,张入云这才惊魂稍定,含羞笑答道:“快活是快活,就是太快活了些,终是我无福消受不得,还是待下回吧!” 艳娘不想对方竟还能有此言,忍不住道:“哦!你还想有下一次吗?我还指望你只当这是你修道一场劫难来应对呢!怎么这么快就转性不修真仙了吗? 张入云闻声中走近了艳娘,只是这一次心有准备,单用了一只手替佳人理了理发髻下略略歪斜的一支珠钗,同时笑道:“我又不是草木人,你这般娇艳怎能无动于衷。” 艳娘哼声道:“哦?这是你心里话?”少年笑着点了点头,又为艳娘娇媚忍不住伏身在其领口上轻轻一嗅,果然人比花香,香气浓郁直冲心脾,纵是饮了玉露怕也不过如此。艳娘为他举止主肆,也不耐将他长颈勾住,媚笑道:“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待你此番海外归来我便和你觅近地搬出二云观,到时你可得由了我性子,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厌恶我!” 听得艳娘要离了二云观独居,张入云不由眉头一皱,可除此外确是再没有更好的法子安置自己二人,又听得艳娘说是觅近地安身,少年人到底点了点头,因想着佳人最后一句话不对,仍笑着道:“我今日可没有一点厌恶你,只是有些怕你罢了!” 艳娘闻声轻啐了一口,又道:“但还有一事,我想要问问你?” 张入云道:“什么事?你只管说?” 不想,艳娘脸色变的倒快,当时便寒了色道:“其实倒是小事一桩,我只想问你,你今番海外行走一趟,到底安了什么样的心思,你又是为你那位沈师姐怎生安排打算的?” 张入云心思细腻,怎能不知道艳娘所指,心道:“当真女人善妒,便是这般高强的艳娘也是不免。”只是口里仍道:“我也没有怎么去想,只是沈师姐是为取银河水才生出这番大波折,此事当日是由我开的头,如今她孤身一人为此事海外奔忙,我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视而不见!” 艳娘见他说话时剑眉深皱,显是心上关切,不由恼道:“哼!就怕你助人助过了头,日后却把这位沈姐姐安置在自己身边!” 为艳娘果然说出了这番话来,张入云忍不住笑道:“你也太把我瞧的不堪了,且莫胡说,也别乱想,我绝不是会起贪恋第二位女子的心思,也不是想着妻妾成群的下贱男子。而且沈师姐之性傲你不曾见过,日后等你两人见了面你便知道了!我只是为沈师姐屡番助我,又为我的缘帮竟连峨嵋也容不得了,所以才想助其一臂之力,何况此一番取银河水,助人便是助已,你要是不信便和我一同前去就是。” 不想艳娘却是满口不屑道:“我自有我的事要运动,现下哪有空陪你?再者我即没有乱想,也不曾胡说,若论你为人或还能坚忍,但心性却难不去想着别的女子。至于你那位对你处处恩义的沈绮霞,怕你终生难以忘记这位女子,说到这里我也不怕有些什么难开口的,当日你能被我下了奇药才至我两人今般地步,单一个清清白白的沈绮霞只怕就更算不得什么!” 张入云见她越说越是笃定,心上真是不解,他自来生的就是一心一意,纵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掬的心肠,往常为修行求仙一路才从未曾想过娶妻婚嫁一事,倒不是他天生就对女子没有一点留心。如今无论为因缘还是孽缘做成了自己与艳娘一事,他都也不再想多生一点闲心,何况艳娘丰秀娇媚,又是心寄与自己,方才两人一方缠摩,少年稍稍领略便已心醉神迷,论理自己也没有一点不满足理由。此刻见艳娘已如妻子一样的管束自己,心中只觉得有趣,当即明言道:“你即是这般不信我,那我就在这里起个誓又何妨?” 张入云本以为自己是一诺千金的气量,这句话说出,总该能要艳娘放下些心思,可未料佳人闻他要起誓,竟是满脸不屑鄙声道:“省省吧!男儿的这张口若能教世间女子信得,那满天的神明怕也都没个活路了!你不怕折福只在这里胡乱开口,我还怕你日后下了拔舌狱呢!且等你回来后再说吧!真有心也不在这张嘴上。”见不能使艳娘为信,张入云也只得住了口,但艳娘一番话里却多有爱惜自己的意思,少年人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心怡女子相待的温柔,虽见艳娘冷了脸,不比先前亲热,可心里仍是一阵得意。只是二人已不能再做耽搁,一时再将对方一番回顾便并肩往前厅走去。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伍) 第六十五回支吾了佳人梦断的劳魂(伍) 果然观中所有人都在厅中等候,只是人人脸上都有些异样,便是一向不苟言笑石家姐妹正用古怪的眼色看着艳娘。张入云见了知定是浮云子做得手脚,当时也不多言,一一礼会的众人后,便领了猿、鸦往观外行去。浮云子自是率了一观人相送,当少年人平步青云,回身拜别时分,见艳娘眼角隐显了些愁怨倒是心里一动。 他两年来观外奔走,时时疏远艳娘,为的就是免得二人尴尬,不知怎地今次自沙舟岛归来却突然向艳娘表白了心迹,虽说自己也是吃惊不小,但心里反倒为这一松,坦荡了起来。又为方才与佳人略作温存,娇音犹存在耳,此时见对方不乐自己这般快的离去,少年心性也不由的一番得意。当下长吁了一气,将心中郁气轻吐,一个冲身便上了百丈高空,化了流星般的往着东海方向去了。见主人升空,白猿也是跟上,独龙牙仗自己翎羽出众,行前仍对着两位后进一番交待,这才摆动双翅好似火蛇惊空,拖了长长的芒尾往东方蹿走。 张入云起行时尚还是意气风发,待为天风一吹,头脑冷静下来,回忆起艳娘交待沈绮霞许是早离了沙舟岛独自一人前去寻宝,想着她一人势孤,少年又是着急起来,当时排云驭雾速度陡然间又快了一倍。好在他随行的二兽都是本领出众,飞行本领更是过人,无论主人怎样飞纵总是不离不弃的跟在其身后。白猿还算老诚,一路上只谨慎随在张入云驾下,那龙牙却是被艳娘娇纵惯了的,难得离了主人身负重任,一时见天大地大尽由自己驰骋,心下狂喜只振动钢羽于海面上由着性子的飞腾,它本是披了一团火也似的翎羽,如此一番做作自是愈加的惹眼,超尘先还出口将它教训,后见龙牙不听也只得任之,还是张入云发觉命其收敛,它才收动了羽翼重又老实列于主人肩下。 东海沙舟岛的中原不过千里之遥,主仆三人花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是已降临的岛上,当三人到了岛上,就见海岛已被沈绮霞行法封闭,纵是得了指教的张入云也颇花了一费心思才得上岛。后在岛上一番寻索,果然不见女子踪影,细心留意眼前人迹,怕是对方已走了十数日之久,少年人至此才真信了沈绮霞是故意撇了自己一人前往寻宝。当下一面佩服艳娘机智,一面懊恼眼前天高海阔,却要到那里才能寻访得沈绮霞下落。若在中原陆地,自己追踪术或还有些着落,可这里是海外水天一色,哪能有一些行迹。 正在颓丧间,老猿却是小心走到其身旁恭身道:“启禀主人,主人若是在为不好寻访沈仙子一事烦恼,超尘倒是能尽些力!” 张入云听得超尘此言,连忙道:“你能有法子自是最好!且不要在多耽搁,只管快快施展!” 不想白猿闻言却裂了嘴,忍不住笑道:“寻访沈仙子一事若由弟子施展,怕还不够方便,超尘是想为主人举荐龙牙,哀劳鸦一族嗅觉极是敏锐,以沈仙子这般修道人家清气,总是走脱了十多日,我想龙牙也还是能查得些踪迹的!” 张入云不料龙牙还有这番本领,当下便命道:“即如此,那你就命它行前带路,如今已过了好些时日,沈师姐即不见回,到底叫人不放心。” 超尘得了主人旨令,即时开了口转告龙牙,不想龙牙多智早能听懂人言,却见它并不动作,反与超尘叽叽呱呱鼓噪了半天,当时反把老猿说的眼睛的也瞪的大了。 见此情景,张入云忙问白猿是何缘故,超尘一时对答不上,至后被主人问的急了,这才搔了脑壳面显尴尬与他道:“启禀主人,龙牙它。” 张入云心中焦急,见老猿支吾,心上不悦,急声道:“它说些什么?你倒是快说,近日你修行精进不少,怎么却连话也说的慢了!” 白猿见主人生怒,不敢再有支吾,连忙答道:“龙牙它说女主子平日里有交待,不令主人多见年轻俊美的女娘,沈仙子一身香气清逸至极,显是灵秀过人的佳丽,它说它不敢带路!” 少年不想这小小的赤鸦还有这般心思,又见它在超尘说完后还蹦跳于一旁鼓噪似是还未尽兴,怪白猿说的不够的意思,心上又气又笑,当时指了龙牙骂道:“你这鬼东西!当年要不是我在琅琊谷静潭中将你救起,你走喂了潭底的鱼!现在拜在艳娘门下,却连我的交情也忘了!今番艳娘命你随我出来为的便是寻访沈师姐的下落,你要是还守着艳娘一人为主的心思,只管先给我回二云观,我这里也用你不着,有超尘一人随我也就尽够了!” 这话说的龙牙有些心惊,以艳娘的脾气若是自己被张入云中途赶了回来,纵是平常娇纵到时也少不得领一番责罚。何况当日张入云对自己确有深恩,哀劳鸦虽是机诡但却念旧,一时没了主意,举了步子在主人身前跳了一阵,似是若有所思,末了还撇过头回望了超尘一眼,目光里满是狐疑怪责的意思。可终究下了决心,一时振了翎羽又回首呱叫了一声,便往东南方向飞去。见此超尘忙道:“龙牙已经答允了在前面带路,请主人上路吧!”当时主仆二人便是随后而行。 张入云本以为龙牙即是凭嗅觉追索沈绮霞行踪,怎样也该一路上摸索才是,可未承想赤鸦一路的便是急奔,丝毫不做停留,仿佛早知道佳人身在何处似的。少年人见了心上惊异,便问超尘道:“龙牙怎能有这般本领,我师姐消失十余日它如何能够追寻的这般迅速?” 超尘嘻嘻笑道:“主人不知,哀劳鸦往日里是靠着食腐肉维生的,这嗅感自然是出奇的敏锐,可若说龙牙能跟踪的这般迅速依超尘来看怕也是未必能够,这乌鸦聪明的紧,飞的这般快自然是它的缘故,主人只管稍待,过会儿便当有分晓!” 果然主仆三人一阵猛赶,不过一刻功夫,便路遇一群展翅足有数丈的信天翁,一时间龙牙遇了群鸟竟是一番聒噪,待得了信却又率了主人和超尘略偏了一点方向继续向东飞去。至此张入云才知道个究里,当下摇头笑道:“原来鸟也有鸟友,如此说来确是我蠢笨了!”说着转首与超尘道:“你这猴子一定是知道龙牙要这么做的,只不告诉我,是怕我难堪吗?”老猿闻声笑而不答,只是越发小心的随在主人身后。 自此后龙牙一路追问同类,偶尔还降临海外小岛歇息,张入云虽没有它那般敏锐的嗅觉,但目力精深,四周略一查探便能见得沈绮霞留下的痕迹,知道她也曾在这里歇息,如此越发相信龙牙一身本领了。有时因沈绮霞飞的久远芳踪不易追索,超尘却在空中念了咒语将海中灵兽拘动,待问明了佳人方向这才又起行。一路上张入云几是没有费些手脚便往东南行了数千里,他没想到这一鸦一猿竟这般精干,想着艳娘手段,确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呢! 如此马不停蹄赶了两日两夜的路,龙牙却忽然寻捕不到沈绮霞的踪迹,一连辗转方圆数百里也打探不出一丝痕迹。白猿本想如前番一样的拘来水族问讯,不料三人脚下却是恶水一片,那海水也是黑的,当下黑浪翻滚任是超尘行法半日也召不来一只海兽。值此少年人看了眼前绵延数千里的死海,因是满眼的险恶,不得不为沈绮霞安全又耽了一层心。 超尘见不能为主人分忧,只在一旁连道无能,而另一边龙牙却是不知为何,一味地展动翅膀,不只一次劝张入云回返二云观,待与艳娘商量谋定再来寻访沈绮霞下落。可少年人此刻心忧自己师姐性命安全,又已是赶了近万里的海路,哪有心情再回返中原。谁知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主仆三人踌躇之际,远处海面却是飞来一朵乌云,张入云见是为仙家乘驭的法云,因心中焦燥也不待辨个良善便上前拦了来人去路。 那乌云见有人拦住云路,好生不耐烦,待见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后生这才稍稍止息了一些怒气,等烟霞散去,当下却显出一位锦妆的女仙人来,约莫二十许岁样人物,姿色倒也不差,只是一双杏眼微泛些桃红,并不是像是正经修行人家。 张入云见是位女仙心上更是谨慎,他两来海外行走少遇仙家,又为生性恬淡纵是偶愚也是仗了自己目光敏锐先期避过一旁,何况这海外仙家修行驳杂,有正经修行的,也有旁门进身的,算来终是道消魔长还是旁门者居多。此刻见对面女子一双杏眼,少年人可是曾受过美魔娘苦头的,是以越发的小心,正待恭身告罪与来人问话。不想对方却已先开口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拦我去路?莫非是存心不诡吗?”可女子嘴上如此说话,脸上却未显怒容。 张入云为免麻烦哪敢与她对视,只在旁举拳掩首道:“在下中原后进修士张入云,因寻访家师姐到的眼前这片海域。未想失了师姐踪迹,一时心焦不顾礼教拦了前辈去路,实在惭愧,只是眼前有何落脚去处,或是前辈曾见过我师姐踪迹还望不吝赐教!” 那女子见张入云抱拳于面,不敢与自己对视,便是一番好笑,好在眼前少年言语周到倒也没令她着恼,当下笑答道:“你这人说的好笑,我平日里交游的姐妹众多,可你一上来便问我师姐在哪儿?即没说你师姐长甚模样,又没道她姓名。我哪里能够知晓见没见过她?还有,我不喜欢和抱了拳头掩着面孔的人说话,你又生的不难看,难不成却怕被人看的吗?况且有你这样和人说话的吗?如此行举实在是太轻慢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张入云有些耳炸,且他嗓音娇嫩,又为见张入云年轻清俊一身道气,越发的卖弄,至后来不至有些娇腻,竟还有隐约可闻得些娇吁吁的浮淫声,一时空气也好似被女子淫邪浪声沾染,连那脚下黑海也化得温柔了些许。 若换作是段惊霆,此刻怕已是擂动性子而上了,偏是个张入云,当下只令得少年好生尴尬,这般女子正是他最对付不来的,正在他左右思索欲婉转些回答女子,不想龙牙却是手辣的,见女子竟敢勾引自己家主人,当时便已犯了大怒。它又是一歹心肠,只暗自偷偷绕到女子身后,忽地鸟嘴一张,便已射出十数丈的火焰,径往女子背心要害烧去。 张入云万没料到龙牙竟会无缘无故背底里偷袭人家,待发觉时已是来不及喝止,好在那女子法力也颇高强,一待龙牙张口便自醒觉,可是终慢了一线,等从火炎下脱生,一头及腰长发已被烧断了三尺,她素来自负这一头长发,不想无故被人毁却,玉手伸处就见得一片灰烬,只留得刚刚及肩的一尺多长,当下怒火冲天正待施展本领取龙牙性命时,哪想龙牙将口再又一张,龙骨短匕已被它放了出来,白荧荧的闪出数丈冥火气热汹汹再度杀向那女子,一时间却把对方杀的个措手不及,落了个十足的下风,之后拼了性命才将自己一柄青光剑祭出,可不料龙牙匕首灵动已将女子手臂划破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当即血光飞溅,女子颤着身子迭价的呼痛,却把个一旁少年看了个目瞪口呆。 却说张入云不料转眼便被龙牙闯了大祸,这等事自己从未经历过,倒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欲上前阻止,可较斗二人施的都是辣手,完全是一副不死不休力取人性命的招式。少年人心态一时尚未调整的过来,竟有些插不上手的感觉。还是一旁老猿见主人有些回不过意,忙与张入云道:“主人!现下龙牙已和这妖女大打出手,超尘该当如何处置,还请主人行令!” 如此张入云才被提醒,连忙道:“自然是先将两人救下,你我一人一个,你将那女子拦下,我去阻龙牙这闯祸精!” 说时正要起身,却被超尘拦阻,口中称道:“依超尘见,只怕主人这般行事有些不很妥当。” “这是为什么?”少年人忍不住问道。 老猿挠了挠脑壳,略顿了顿这才提了胆子与张入云道:“照超尘来看,现下龙牙即已闯了祸,又伤了那女子,纵是主人心仁相救,对方这怒气也绝不得一时半会能够平复。主人事忙又哪里来的功夫和她歪缠,不如先由弟子与龙牙先将这妖女拿下,到时进退也好两便,实在不成,这方圆数千里海路上无燕雀下无游鱼,干脆。”老猿说到这里,却不开口只在张入云面前以掌作刀,做了个往下切的姿势!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陆) 第六十五回支吾了佳人梦断的劳魂(陆) 张入云不料超尘竟想谋害女子的性命,当时面色就是一变,怒道:“胡说些什么?在我门下你竟敢生这等害人心肠,小心我逐你性命!”超尘一心为主,又是异类修行,因见对方女子一身邪气,倒真没将其性命放在心上,所以才得有这般言语。如今见张入云大怒,这才知道这位主人与艳娘行事实在是两样,当下连忙噤了声垂首与一旁列了,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不想稍时却又听得张入云放话道:“你还是现和龙牙联手将这女子制住,那毒龙刀上藏有剧毒,若是相救的晚了,这女子性命难保!” 白猿见张入云转瞬间便又是一番变化,心上犹豫打量主人脸色,就见他眉头深皱一脸的无可奈何,心知此刻双方已成水火,张入云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之,见此老猿心中亦是好笑,可心里也终有些佩服他,到底自己这位主人并不是极尽迂腐的假道学,临危遇乱瞬时也能摆布的分明。当下超尘领命即是一声清啸往交战中的二人身前冲去。 那女仙倒也是个有心机的,见半日里都是一只乌鸦与自己做对另外两人却不出手,一直暗中留意,掌中早藏了一把赤砂,一见超尘欺近,便是迎风将神砂送出,就见到数十丈的烟火夹杂的风啸雷鸣便向着超尘袭去,而白猿又正在合身欺近,眼看的就要遭了她的毒手。 可超尘一身道法俱近上乘,便是在二云观中也不过仅在张入云艳娘有限数人之下,论道法早超得浮云子,若比较一身飞纵技击的本领更是威力。此刻眼见敌人毒火投来,老猿却是不慌不忙,双肩摇头便将金精剑放出,霎时间便结了剑圈将所有赤火都排在身外,连一点火星也不曾透近。当下就见得半空中两道寒光裹就的剑网排阻开数十丈的赤焰,一只遍体银毛的白猿却是安然坐倨当中,确是奇幻诡异夺人心魄。且超尘平日里又爱搬弄些仙家气象,当时在剑网上聚力捏了一个雷诀甩手放出便是一道金光横纵,打得面前赤火溃散如泼倒了热油的炭炉一般,就见的火蛇四野乱蹿,煞是奇观。待烟火散尽,老猿也将剑光收拢,一身银毛在赤阳下如水洗的一般,两弯长眉耸动迎风招展,乍一看竟强似个世外高人。 不说超尘只在一旁卖弄,那女子见白猿出手便破了自己红河砂,心中忿恨正待将神砂重新收拢,不想一旁龙牙看出便宜,张开铁喙一探一吸,便将那漫天四散的赤砂如鲸龙吸水一般的收将入腹。女子万没料到龙牙本是禀怨毒孽火而生,不惧一丝自己这带了妖气的红河砂,眼见它将自己多年心血海吸鲸吞,心上痛惜,忙又从腰囊里却出一叠铁片,只一祭出便是数十柄贝壳样的利刃,迎风一振便是暴涨至一尺见方,竟还笼了金光向着一鸦一猿杀来。 龙牙虽然心贪却不是不知厉害的,见那刀刃寒光闪闪可不比红砂好为自己吞噬,又见其上显露金光更是威力大增,当时一声怪啸便翻动了身子避开一旁,只将正面刀光独留于超尘防守,自己却在空中做了个鹞子翻身,又荡开一边张口鲸吸了散落在一边的红砂。超尘见它这般不顾义气,心里也是有气,见迎面的刀刃势盛自己也是触目惊心,正待闪过身上先避其锋芒,可事急智生,脑海中灵光一显便有了主意。 一旁女子见超尘竟敢独立抵挡自己的金刀安立在空中不走,不由心中大喜,她只当白猿当时就不身死也该重伤,却未想自己心房一阵抖动,仿佛失了主宰,当时知晓已被白猿所乘,急切间正待将自己销香刀收纵,已然晚了一步。张眼看去只见空中白猿手中多了一面铁牌,其上四点寒星正迎面对着销香刀阵招引,任是自己如何收拢金刀也不能脱得老猿铁牌的招揽。女子本来就被龙牙毒龙匕首刺伤,剧毒浸入身体,只仗了自己修行颇深强将毒质阻住,可此时两番举力,又加上心神受创,当下再忍耐不住,仰首便是一口鲜血喷出,倒身就往脚下海面栽去。 龙牙虽是大厮摄取神砂可心上一直也在留意战势,见女子倒身落海,却没有一点怜惜的心肠,张口便又是一道火炎射出,空中毒龙匕也是跟着下击,眼见就要取了那女子的性命。可就在此刻,却见得一道银虹飞纵,觑准了势子将毒刃击偏。 老猿超尘见主人出手救了那女子,眼见的对方便要入水,当时暗道张入云好糊涂,也不待开口,便展动了身形电射一般的向着落水的妖女抢了过去,此时它于情急之下方显了真本领,电动之际便如一道银芒射出,端地迅捷至不可思议,即便是向以身法见长的张入云瞧了自忖也得差上一二分。 可即便如此超尘仍旧慢了一步,女子伸出的手臂已然触碰至水面,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样的法术,本是如凤鸾般锦斓的仙衣即刻刻便已是做了黑色,浮光闪动竟还似披了一层鱼鳞,触的水面的手掌一探的海水竟如扯动着实物一般,抖手用力便将自己身体蹿入水中。超尘龙牙见女子有这般惊人的水下本领,心里不由一堵,它两个都是入不得水的,眼看着女子便要逃去无踪了。 未料的空中又是两道银虹飞纵,一道击在女子身外七尺境地,将个海面十丈方圆的黑水齐都震摄在天空,一道威力较小些正打中女身下的海水,巨力生处硬生生将化了黑鱼一般女子震出水面。超尘见状再不迟疑,一个欢啸便飞身将已是奄奄一息的女人擒了,为防不测它又是上下齐爪,不只点了对方十余处穴道,还从腰间取出一道银绳将女子牢牢的绑了,这才提着她来拜张入云。 张入云想着自己带了这两个活宝,无缘无故与人结怨,现下事已做成,自己也为救对方一并出了手,满心的怨愤却没一点发泄处,又见老猿将对方捆的像个粽子也似,不由皱眉道:“这女子即已受了你的禁制,就不由再这般折辱她了!” 白猿领命道:“启禀主人,这女子妖法出众,旁门左道又最是精擅逃遁之术,超尘这银绳也还有些法力,如今话还没问明白,最好还是不要将其放开,不然这女子恼将起来震脱了元神先自跑了,倒真好一番麻烦!” 少年闻言看了看那银绳,就见其中银丝穿掇却是有些异样,再想着超尘话也不假,只得摇了首道:“即如此,那就过会儿再放,不过她已受了毒伤,你快些替她解救,免得她真死了却是自崩天灵尸解走了。”到此时超尘才拜领了主人所命,扬手便将刚刚吞完红河砂的龙牙召来,要它为女子解毒。 可谁想龙牙领了命却有些犹豫,在它眼里终是杀了眼前这妖女才得干净省事。一旁张入云已是强按了心气多时,见它到此刻还在作三作四,当时恼了弹指便是一道银虹,直从赤鸦身边一线渡过,闪得龙牙一身翎羽惊怵,这才知道犯了主人大怒,连忙飞至女子身边,瞅定伤口,大嘴一吸便将妖女体内毒素连同污血一并收入腹中。 张入云再命超尘喂一二粒灵丹与那女子,不想超尘却甚是小气,舍不得用自己身边的丹药,却老实不可气在女子身上一阵摸索,当时得了几粒朱丸,放在鼻下嗅了嗅,知道对症才喂了女子服下。白猿又很心贪,若不是张入云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那盛放朱丸的玉瓶险些便就势放回了自己的腰囊里。 待超尘将女子扶起由主人问话时,张入云知道就再怎生好言好语也换不来对方的信任,于是只得直言相问对方来历,可有见过沈绮霞的踪迹。 不想那女子竟是华山门下,姓赵名小莲,论辈份还是华山三代弟子,实在比张入云位尊的多。张入云念着自己一门弹指神通的功夫得自华山,倒对华山一门多少存了些好感,见赵小莲是华山门下,心上欠疚更是深了一层。可当他将沈绮霞的相貌告与对方并询其下落时,赵小莲却是面上露了些迟疑。张入云连同鸦猿在内都是何等眼力,当即看出对方故意隐瞒。 龙牙第一个变了脸,张口便是一阵火焰,许是刚刚领受了对方的厉害,赵小莲只得道:“你说的这位师姐,或许是我三日前路经杨花岛所遇的一位女子,只是当时不过匆匆瞥了一眼,我也并没有瞧的真切,并不敢下妄论!” 张入云当日眼盲练就了一双耳力,在女子说话时便已用心倾听对方心房变化,当下被他听出赵小莲心跳有异,不由冷声道:“赵姑娘,你即已被我擒住还望你能说些实话,我门下猿、鸦不比我好性情,如是你再有所欺瞒,我只好将你交与它两个问询了!” 果然少年人这番话说的甚是有用,那赵小莲被逼不过,又不愿沦落到被禽兽欺侮的地步,只得开口道:“我半月前曾到的残霞岛做客,在岛上小住数日后,便闻得岛主将路径海岛的一位女仙子留下,本想待她为上宾,不想对方毫不领情,一时比斗开来,竟是困了她好些日也不能将其拿下,我因看不惯这等行径,所以便尽量回来了。听你一番话那女子倒与你师姐有些想像,我离岛时双方还在比斗,你现下赶去或可正解了两家烦恼!” 张入云听得赵小莲话里有些不实之处,但总算得了些沈绮霞的消息,心忧佳人受困,连忙命女子带路。超尘见主人焦急,怕他一时心急被妖女误事,当下上前一步道:“主人且不慢急着走,这女子话里有些古怪,怕还有不尽不实的地方。” 少年人闻言答道:“就是她在说谎我等终是要去探个明白的,最多不过将我三人引往她的巢穴里寻人救她就是,我三人刚才也曾暗算于她,就是被她欺骗一次也不算冤枉!” 白猿见主人想的明白,可是立的心思却有些拙,护主心切,仍又道:“不如还是由超尘与龙牙先去走一遭,主人坐阵在这里以便挟制这女子,万一真中了埋伏也好令对方有些顾忌!” 张入云听了知道老猿虽是精明,倒也是个顾恩义的,当时笑道:“不用了,就便要挟制她,我三人提了赵姑娘在岛上也是一样挟制,待会一路飞行途中,只让龙牙细细的留意这女子一路留下的气息,若是她故意带了我们绕路,显是她在说谎,若是她按原路返回,至少她也说了些实话,真有埋伏预备也只等看各家手段了!” 超尘见主人事事想的明白,却又是安心的要去犯险,不由长眉一阵皱动,回头望望一边龙牙,见对方却正眼带迷茫看着自己,心道:“幸是你老鸦不懂男女间的勾当,不然若被你猜出主人心急着救那位美貌女子,怕又要暗底下做手脚,一路把个我三人不知带哪儿去呢!”于是四人终是上了路,赵小莲却是由超尘缚了径往前方飞去。 可不料三人不过飞出数百里,龙牙却是怪叫一声不愿走了,张入云见它古怪,忙命超尘问它,未想一猿一鸦竟真论了半天。直等到张入云不耐烦将两个喝退问了超尘,白猿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谨慎答道:“龙牙它说前方的岛屿甚是凶险,若是领了主人前去恐怕不妥当,它来时授了女主子的命,要小心戒备主人安全,所以竭力想让主人留下,我与它争论一时也说不过它,倒叫主人烦恼了,真真该死!” 哪知张入云心思甚细,智机还在猿、鸦想像之上,闻得龙牙不愿去残霞岛,一时醒悟当即对着龙牙发了大怒道:“你这蠢东西是不是先时便已查觉我师姐下落,就为担心这岛上主人厉害所以才推三阻四半日里不肯带路?我看你这般精诡又眼里只有艳娘,却不用待在我身边只管先回中原吧!”说完伸手从白猿背上将赵小莲夺下,大声问道:“那残霞岛还在哪里?”待女子答了他,便头也不顾,支身提了她往东方飞去。 龙牙不料张入云会生这般大的气,当时呆愣了一旁,超尘素来也曾受过它一点气,一时不无调笑道:“你这东西当真胆大,咱家男主人外和内刚,一但发起性来便是女主子也得让一让。你倒好眼里只有自己主人一个,如今马屁拍到马脚上,我看你可怎么收拾?别看了,快些追吧!或是等过一会儿救会了沈仙子,男主子开了心便不计较你这桩事了。”说完便一个冲身走了,而龙牙仍是撇了头想了半晌不得其意,好在它翎羽非凡,连番振翅便赶上了前行三人,至此再不敢乱下主张,有心卖好更是将两扇翅膀扇出个火来一样急急往残霞岛飞去。 还得多少几个字!!敬请原谅!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柒) 第六十五回支吾了佳人梦断的劳魂(柒) 一行四人飞出不过千里之遥眼前便见到一座四面俱是旋涡乱流的海岛,那岛子甚大,南面一围俱是入云也似的高山,北坡趋缓,向南一地是平原,西侧却是一面镜湖,虽只一座海岛竟是几番人间绝景收于一地,山间灵鸟飞腾,林中异兽隐显,烟岚起伏,碧波涤荡真算的上海外灵境,与那岛外黑海迥然不同。 到的此时超尘方才开口与张入云道:“主人小心!这残霞岛是海外十三处灵境之一,夺天地造化,但能窃居此地者定是非常之士,龙牙先时虽说隐瞒了主人,但着实也是存的一番好意!” 见海岛气相确是非常寻常,张入云不禁点了点头,遂将手中赵小莲身子放平问道:“赵姑娘,先时匆忙还不曾问的这残霞岛的主人是哪一位,到底有何本领在下也想姑娘一并指教!” 赵小莲此时被超尘禁术困的久了,气血麻痹的厉害,身体难禁也无力再和眼前人兽周旋,当下只哀声道:“我胸口和脊背闷的厉害,求你将我身上穴道解开,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张入云皱了皱眉,略一思忖凝空便在对方腰下颈后凝虚点了三指,女子胸肺两处便如去了两块大石,气血一生当即脸色也见了些红润,可未料道只在她才刚想运气生力意图挣开一线身上禁制时分。一旁少年人尾指勾动却又在她肋侧补了一指,当时身上并没甚异样,可凭空一口真气即被锁住,不上不下,体内使不出一丝力道。 至此赵小莲才知张入云点穴本领比白猿还要高强好些,心中逃跑的念头顿时也打了个四散,只得答道:“残霞岛主人是海外著名散仙梨山老人,他一身功法亦正亦邪,法术剑术都得高强,小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惹他!尤其是你这两个手下。” 张入云闻言笑道:“你不用激我,我也一定会去的,这位残霞岛岛言虽有盛名,可我这不入流的门外汉却未曾听过他高名,也无意与他结怨,只是他既然与我师姐作对,在下也不就不得不上门寻他一些麻烦了!”当下他三人一番对答,脚下却不曾停留,转眼间便已到了海岛外不过六七里海面上。张入云挥袖一拂,将赵小莲送与超尘仍自提了,自己却一个投身蹿了出去,口里交待道:“超尘!你且留在岛外暂作观望,我先上岛一探,若是多时不回,你也不必来找我,只管回观中请救兵去!” 超尘不想主人说话功夫就已走了,想上前护卫,可张入云此刻正在发怒,自己不敢违背,无奈只得手提女子顿在空中,它可不似张入云一般怜香惜玉,见四下无人当即便施放手段追逼对方将对头来历本事详细的说出。至于龙牙见主人独身犯险,虽是心上还在惶恐但想着张入云安全到底扑了双翼随后而去,尚幸张入云查觉后,只当它不存在一般,并没将龙牙叱退,仍由它随在自己身后。 那残霞岛虽大可终只是一座海岛,张入云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环岛绕过一周,一时查觉岛上树林上隐间一座金光宝盖,似个倒扣的水晶碗一样覆盖在地面上,少年人见之心中一动便化了长虹飞身前往。 等少年行到近前一看,却把张入云气了个剑眉倒竖,原来林中被金光围困的当真是峨嵋沈绮霞。举目看去,空中结光最盛处依稀是一只金钵,当时如山岳一般的倒压在峨嵋女弟子身上,竟将沈绮霞打得半跪在地,幸是她及时放出佛光护持才未得被那金钵压成肉泥。最叫张入云气不过的却是远处金光尽处,却有两个长身巨汉立在一法坛前,一持金钹一持金杵,坛前持了符阵,当两人每一催动手中法器,那沈绮霞头顶的金钵宝光便陡然间一盛。只是两人看模样也不似要取佳人性命,每到峨嵋女弟子不能支持之境便将手底稍稍放纵,所以佳人才得支撑这多时辰,可即便如此也将沈绮霞累了遍体香汗,娇吁急喘之际本是云缤一般堆起的长发早就散乱在胸前,一副弱不能胜的举止看的少年人心上又痛又恼。又见那两个巨汉竟还在手底放纵间,以沈绮霞竭力挣扎为乐,当时恼的他怒发冲冠,探手便将撼天雷取出,运了十成劲向着对方法坛前连带了二巨汉打去。 不想这残霞岛岛主确是有些本领,那夹杂了紫电乌云的撼天雷还未及得法坛近前,坛上便已生了警讯,晃眼前生出金光便欲和撼天雷相敌,可终是张入云挟私下了死地的施为。当时电雷金花一阵乱走,仍旧掀了泼天也似的飓风将法坛连人一起卷走,且那巨汉手里兵器也自不凡,纷纷闪动金光将撼天雷威力挡下好些,一时间虽如元宝也似在空中草地下滚了无数个跟头,却没有真将二人重伤,那两名巨汉好一副筋骨,被如许威力的惊雷震动依然转眼便挣扎着起来,险了头脑间为连翻了几十翻一阵晕眩,脚底有些虚浮,一层糙肉粗皮居然一些也没伤着。 正在张入云看了惊讶,身后龙牙看出便宜,忙绕身重施故计放出龙骨短匕直刺两人后心,谁知一阵火光迸溅后,只见将二巨汉本就破烂的衣裳割的又断了半幅,却没能将二人身上蹭出一道血印,反是其裸露在外的黑肉上生了好些鱼鳞被匕首滑的一阵火花,看的张入云有些目瞪口呆,当时再定睛细看,果然是前番在苍龙岛上遇得的鲍家二兄弟鲍大锋与鲍少锋。 见是这二个怪物,张入云眉头即是一皱,可一想到还有沈绮霞要救,思绪即刻便被打住,抬头抑望那空中的金钵仍旧闪耀忙一个浮身冲上,将流星指耀得和个磨盘一样大小,生了平身劲力一拳打了过去。不料那金钵竟是沉重到不可思议,但凭自己十成功力也不可将那小小的钵孟碰歪了一线。少年人见状暗叹一声佛法厉害,再欲施为,却见脚下青光大作,原来是沈绮霞见机已将佛光运动,与张入云合力终将好金钵推倒于一边,一时间钵上发的金光真如巨山一样倒下,压得百丈方圆内一片狼藉。 沈绮霞脱了险后本想挣身飞起,可无奈已将身上最后一点精力用尽,当时脚下无力,勉强迈动反而拖累自己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张入云在旁见她累成这样,心里难过,当下也顾不得再作多礼教,上前一把将佳人揽在怀里,又见沈绮霞脸颊身上沾了好些泥土,知她生**洁忙隔了衣袖为她轻轻擦拭。 见是张入云救得自己,女子先是喜不自胜,后却羞的满面通红,可一待回过意,又连忙吁气急声道:“切不要在这里耽搁,梨山老人修行已得火候,剑术不是我二人能抵敌的,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才是!” 张入云本想留在当地与岛上主人较量一番为沈绮霞出口气,不料沈绮霞却是这般急颜厉色的劝自己赶紧离开,少年知这位师姐素来最是稳重,即有此言那定是该当如此,心上虽有不甘终究一把将对方提起,振身就往空中遁走,因想着龙牙还在一旁与鲍氏二兄弟纠缠,到底不能不顾它,当下便打了呼哨催龙牙尽数起身。 那龙牙半晌里还为张入云气恼心惊,这时见主人呼唤自己显是主人还在牵挂自己,当时心喜,连忙振翅跟来。它天性好胜,见鲍氏兄弟还欲飞身上前与自己争斗,惹得它嗔怒,张嘴便是一团火焰喷出,只是这一次烟多火少,虽说那火被二兄弟掌中宝光逼退不少,但霎时间一股黑烟还是将二兄弟包裹在一处。那乌鸦着实心毒,见烟雾将鲍氏兄弟俩困住,趁机却又放出龙骨匕首伤人,又为知晓两人周身俱是逆鳞,此一番却是看准了势头对着两兄弟四目一阵狂搅,不想竟被它伤了鲍少锋一只左眼,当时鲍老三一阵震天也似的痛叫,却换来龙牙一阵桀桀怪笑,至此它才志得意满翻了个筋斗追逐主人而去。 见龙牙改不了一身戾气,张入云正在无奈摇头,却听到身边沈绮霞开口道:“师弟,你试着用混天绫将那金钵盂收了试一试?”少年人不解,再听峨嵋女弟子道:“这钵盂好生厉害,若能携走倒好省梨山一件利器。” 张入云闻言这才抽起红绫向着金钵盖去,未想二物果能克制,当下红光闪处即时便将金光盖住,翻手一振收在掌中,可仍觉得沉重异常。张入云此刻还要携带了沈绮霞同飞,好些不便,正在少年犹豫,一旁少女素手探出却将那绫下金钵取在手里,看举止倒是一些也不妨碍,张入云知沈绮霞佛道双修所以如此,一时去了负累连忙加急赶路。 二人一鸟转眼闪出岛外,早有超尘在远处见了抢上前迎候,不想主人却只挥手与其示意,一径的率了众人飞奔。当时无论人兽都是快脚,转眼间直飞了千里少年略感疲惫这才作罢。 当众人驻身后张入云见白猿手底里还提着女散仙赵小莲,不禁笑问道:“你还提着这位赵姑娘做什么?” 超尘闻言面上一红,只得答道:“主人方才飞的迅速,一路上不及请主人示下,所以才携了她同飞,如是主人要放脱了这位赵姑娘,超尘这就为其松绑!”说着指手便将赵小莲手上银索解去。不料沈绮霞见状却有一层忧色,欲待阻止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当时只得听任老猿将妖女放了。 张入云见沈绮霞至此时一身狼狈,故意笑道:“沈师姐这一路走的好急,幸是这残霞岛颇大不算难找,不然可真叫小弟有的一番辛苦呢!” 沈绮霞见他开口嬉笑并不问自己如何失陷于岛上,知张入云是在回护自己面子,脸上不由又是红了,只待发觉至此时仍是由自己师弟将身揽了同飞,心里愈加不好意思,连忙自其怀里挣扎了出来。不想她一连七日被困在金钵下,早将身体最后一点精力耗干,一脱得张入云手臂便是摇摇欲坠,见此少年只得提了佳人臂膀将其扶起,又命超尘取丹药与沈绮霞疗伤。 可众人万没料到众人只在刚刚驻身,远处天边便飘来一朵青云,其势快捷无比,沈绮霞只一抬头便查觉是残霞岛梨山老人,当时连忙催张入云主仆起程,见此张入云虽有些不乐但仍旧照了师姐嘱咐往前逃去。他主仆三人脚下也自不弱,一时又将距离拉开了好些。堪堪与青云平分秋色。 正在张入云加急飞奔,天边青云中竟传来沉闷之极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少年不知这是何故,正在皱眉间,身旁沈绮霞赶忙解释道:“不要回答,这是旁门的应声咒,你只一答它,不是栽倒在海上便是转眼被这梨山老人追上。”张入云虽不通法术,却也是见识过一些旁门幻术的,闻言也有了些分晓,赶忙禁了声不敢多言。果然那老声见张入云不回答,却是连价的呼喊出超尘与龙牙的姓名了,好在二兽也算机智,闻声只是飞的更加快了,哪敢回头一顾。 如此一来梨山老人反为了施展法术不能尽全力,被张入云一行人拉下了一截,正在龙牙见离对方远了得意,就听得远处苍声竟唤了一声:“赵小莲。”当时被那妖女应了,青云顿化做了匹练一般涌了过来,因是妖女被放不久,只这眨眼功夫双方便拉近了一半的距离,张入云回首之际已可分辨云中正载了数名男女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 超尘见为自己放脱了赵小莲而被敌人眼看追上,当时大叹该死,正待请教张入云由自己与龙牙先拦阻对方一阵,好让主人从容退走,却见身边少年忽地口里一声惊叱,当时便顿了身形不走了。龙牙本就喜事,见张入云不再败走,安生一副要打架的心思,自是满心欢喜,只有超尘与沈绮霞老沉历练,见状不禁深皱了眉头。 见沈绮霞有责怪自己之意,少年人不禁笑道:“实在对不住师姐,这一路上连日的飞奔,倒是让小弟跑得有些乏了,反正这老儿一身都是法术,不如先会他一仗,真若是不济再相机逃跑就是!” 沈绮霞原本确有怪责他不听自己良语心思,但见少年展了眉头对着自己,眼角间却是流露出生猛跃跃欲试的目光,当时也没了脾气,想了一想只柔声道:“你即是打定了主意想替我出口气,我又怎好再拦你,只是现下你没了乾坤镯这般法宝抵敌不易,终是小心些为好!” 张入云不料对方竟是一眼看出自己心意,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一时竟没来由的有些心虚起来,因闻对方说自己少了乾坤镯不好抵敌,当下却将浮云子桃木剑取了在手笑道:“有我师兄这口宝剑,纵是抵不过乾坤镯怕也不差少些了!”

第六十五回 支吾了佳人 梦断的劳魂 (捌) 第六十五回支吾了佳人梦断的劳魂(捌) 沈绮霞见他手里提的长剑,赤影浮渡,暗金流溢,粗看虽只是一把寻常桃木短剑,细观其上纹路却是细腻之极,张入云掌手轻轻摇动便展一层暗红色的火影,知这是峨嵋上代长老传下的利器,当时心里拿稳了几分,可回念想起对方剑术至今还不入流,怕这柄仙剑威力难以尽展,恍惚间又添了一分忧虑。 两人一边厢对答,那远处青云则是转眼便到了面前,至此少年才发现那飞云远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大了不少,待的一阵神风吹过,将浓云劈破,竟显出七八个人影来,除却鲍氏兄弟与才刚被收拢去的赵小莲,当中更有三五位美貌妇人捅着一个相貌奇古,阔鼻厚唇,满身细绒也似长毛的老叟。那老人也不识羞,长臂伸展将居然一手便能揽的两位妇人,一颗几近光秃的铁头还斜歪歪倒在一丽人的酥胸一侧,就见光皮顶贴着玉芙蓉,看的对面张入云一阵恶心。可那女子倒不嫌弃老人,手里更端了一只水晶酒杯,不时将其中蜜黄色的美酒往老人唇边递去。 张入云闯荡江湖这多年,也不是没有遇得过贪淫好色之辈,当日来犯二云观的柳商羊也是个色中恶鬼,但其人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却与眼前这只一半似人的老头强得天上地下。为眼前人这般怪异模样,倒教他心中有些好笑,本想开口叫骂的心思都暂时落在一边。可他一时不曾留意,自己身后的老猿超尘此刻却变了脸,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龙牙也似对那老者颇为忌惮,竟禁了声落在了超尘肩头。 那老人便是残霞岛岛主梨山老人,就见他低首就身边美人手吃了一口酒,毛手又于另一女子大腿上轻轻一撑,当时惹得女子一阵护痒娇笑,老人便站了起来。未想他坐捅于女子中间形相猥琐,只一直身竟有一丈高下,便是与鲍氏兄弟也不差好些,兼只一双如超尘一样的火眼,双睛翻动便如电光一样的惊显。虽还没有出手,仅凭眼底寒光便将张入云心底如打了一锤般的难受。 哪知梨山老人当下张了血似的大口,却是回过首与一旁赵小莲笑道:“小莲,我劝你不要负气这早就走!如何,果被我说中,你眼角泛了阴纹,主你要吃一场小苦头。” 赵小莲闻言脸上变色,虽是心上痛恨但表面上仍是装了娇羞道:“那也是李老您的错!今番召来这多姐妹,却故意冷落我一人,我若不走倒显得我人太轻贱了!” 梨山老人笑道:“我怎敢如此,实在是你的小性使的太强了些,不等我抽出手的功夫便动气先走了,我本命鲍老大追你来的,只是你飞的着实太快,他身子又蠢终是被你走了,如今你却又来怪我,这话可怎么说呢!” 赵小莲见老人与她转了色,却是就势拿出蛊惑人的手段来,满面羞红的娇声道:“就怨你!就怨你。”当时他二人竟旁若无人的调起情来,直惹得老人身旁众位女子一阵怒色。 张入云见状冷笑一声,提了沈绮霞就走,果然当即便听得梨山老人老声道:“怎么?这般快就要走了么?你这小子过我残霞岛也是客,怎可连主人也不拜望一声便又上路?当真无礼的很!” 张入云此刻本就是有心想要为沈绮霞出口闷气,虽是见了这梨山老人气派知他法力甚高,但却并不惧怕他,见老人一副老气横秋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举止,当时还口道:“老丈敢是残霞岛岛主吗?晚辈中原后进张入云,先时无意造访老丈宝岛本有心前往拜望。只是见你两个门下人物甚是凶恶不堪,在下素无本领生来胆小,又怕岛主人也是如同令高足一般介于走兽的人物,所以终转了心思不敢进拜。不想您老倒是好客,一气直追索晚辈至这里,想来都是小子无礼,倒拢老丈与几位美人清梦,心中极是不安,顾此虽已相见以晚辈愚见,还是不问候的为好!” 梨山老人见张入云开口便道破自己是半人半兽的行藏,当时便是一阵激恼,未想任自己一双火眼如何瞪视对面少年,张入云一潭寒水样的瞳子竟是不见一些惧色,此是他生平仅见的少年修道高士。梨山老人也是数百年的修行,虽是淫邪狂乱却深谙修行要诣,眼见张入云似是个有来历的,心上不由留了意。 可他这里留了神,张入云却并不领情,见这长毛老人眼珠滴溜溜转了半天总不说话,心上厌恶,又觉出手臂中搀扶的沈绮霞血流急速,显是为眼前敌人深为忧虑,想着师姐终是大战一番后脱力虚弱,心中一软,鼻下轻哼一声,臂弯间生力便挽了沈绮霞往身后方向行去。沈绮霞不想他临时变了卦不再与梨山老人生事,虽说尚不知敌人还待如何处置,可见自己师弟放了心思,到底心上稍稍松懈,眉间愁纹也略展了些。 不想梨山老人见他两人一对少年男女,惧是生相标致,虽说沈绮霞品貌比张入云还胜出一筹,可单单刚才一个眼色便明是一心放在少年身上的模样。老人本就爱慕沈绮霞天香国色,温柔娴雅,兼是玄门正教门下一身气性高洁,和自己平日里的邪教娇娃相好实在是判或云泥。此刻间她对着张入云浅浅而笑,心上欢跃尽显在佳人玉面上,却连眼角余光也不曾扫向自己一丝。一时不忿,只阴声道:“慢着,你这小子想走就走,却没那样简单。你打伤我两个徒儿,并还收走了我的缠魔金钵,这帐可怎么算?” 张入云听得对方果然生难,冷笑道:“这帐好算!金钵我也不贪图你的,只是你用来压我师姐这多时日我若还了你也不当人子了,待过会儿我便将它沉入海底填了海眼。至于你好两个猪狗一样的徒弟,我从没将他俩当人,伤了就伤了,这点子小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沈绮霞见张入云口强早在袖底拉他,可少年人却只作不觉,终是将话一字不漏的说完。虽说梨山老人对他有些顾忌,可待这番话出口,这般凶恶惯了的妖人如何还能按的住火性,当时火眼已是瞪的血红,眼见着就要暴起发难。 谁料张入云见了老人动怒放倒笑了道:“我知你这老儿有心想与我比斗,即是安了心何必拐弯抹角,我见你家眷甚多,量你也不好意思让个胭脂辈助你为力,至于两个浓胞弟子更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不如叫他们隔远些,我这里也是一样,只由我两人放阵对斗如何?” 梨山老人闻人一愣,旋即便已明白了张入云的心意,当下毛脸一张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与沈绮霞道:“这个少年可是你心上人?啧啧,论模样气性比沈姑娘你可差了不少,不过倒还算是个有情意的人,到这地步了还在安排手下先带了你逃走!” 沈绮霞闻言俏脸涨的通红,欲待开口叱骂却怕反落了对方话柄,想要分辩却又是无从说起,一时又是一阵心苦。果然佳人还没有则声,张入云已是开口喝骂梨山老人胡说八道,出言污秽自己师姐。一番放听得沈绮霞即是一阵苦笑。 梨山老人本是猿精与人间女子交合的异种,一双火眼生具灵性,当下只略一看顾便明白沈绮霞心意,想着落花有情流水却无意,不由一阵冷笑,怪声道:“当真是一物降一物,你这般冰清玉洁的佳人竟也会有志短的时候!也好,今日就由我毁了这少年,也好省沈姑娘一番心思。”说话间,袖底便是飞渡出一抹青光,荡了近十丈青虹直贯向张入云身前。 张入云见那青虹活跃闪烁,在空中似灵蛇一般钻腾翻绞,与平日里见的剑光迥异,身后芒尾又得九丈多深,当时也不敢大意,先是将弹指神通运动,射出两道银虹,未想一遇那青光却如石沉大海无一丝消息。如此张入云越发不敢大意,那青光转瞬即至,但见少年振腕便将手腕扶着的沈绮霞送出,推向一旁超尘怀里。白猿不想主人这般变故,又为沈绮霞身份尊贵,当下手忙脚乱,一双毛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另一边厢,张入云不退反进,趁得青光芒尾还未尽展,便是上前运手底玄金剑截击,就听得金啸雷鸣,众人耳里如强行塞入了一个核桃,掩耳过后,场上少年手中桃木剑已是泛起七丈余长的赤光与梨山老人飞剑绞斗在了一处。 梨山老人一柄章柳剑也算是异教散仙中的一件异数,他一身道法亦正亦邪虽是精通邪门害人的法术,但早年却又曾练得越女剑法及半篇火神经,可说是身兼正教两长,几百年火候方才造教这一柄章柳剑,与一不过十数年修进连剑术还未得完全的后生小辈比斗自是转眼间便占了上风。可教他惊异的确是十数个回合之后,张入云仅凭手中提的一柄仙剑竟仍能支撑的下来,固然是他手里桃木剑剑光淬炼,可他一身惊若蛟龙的身法也是不可或缺。梨山老人躯壳介于半人半身之间,自付身法也是绝流,可拿来与对面敌人一比较,自负也不过伯仲之间。年轻人仅这份外门功夫修为已是足以持仗自傲的了,何况老人忖度张入云到此刻也未拿出真实本领,心中不由又添了一番意思。 再说张入云旧斗梨山老人只落得十足下风,眼见是倚仗自己一身过人轻功和手中仙剑才得不败,心中不由一阵焦燥,又想着沈绮霞此刻筋疲力尽,不合全力飞逃,当下沉了一口气,便待要行险冲入梨山老人近身与他肉搏互较胜负,正在他耀动掌中剑光欲将那恼人的章柳剑逼退,不料身畔忽的一串香风,自己师姐竟是提起精神飞度到身边,玉指弹出便是红白三道细光电射而出,当时与空中青剑相斗在一处,虽是宝光差了十万八千里,可任是梨山老人章柳剑如何呼啸,那红白三道金光也是闪烁非凡并不为章柳剑十丈青光遮壁,远看去如同三只金蜂围斗一条青蛇,虽则蜂儿势弱可尾后毒针也一样的威力难挡,青蛇不能不有所顾忌。 张入云见沈绮霞不顾体力来助自己,心里便是一堵,回首看了一眼超尘,就见老猿正摊了手满眼无辜的望着自己,张入云不是个不精细,看了超尘一双毛手,当时已知沈绮霞心意,又见佳人虽才只运动飞针一会儿功夫,玉面便已涨的通红,勉强立着的身体也是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手臂圈了佳人的细腰,又为沈绮霞精神虚乏内劲不足,手掌翻处已抵在其腰胯间,掌力一吐便将真气缓缓渡入对方体内,这一门功夫,早被张入云练的精熟,虽是沈绮霞修为远比瑛姑高的多,可他此刻的修为也今非昔比,当下略略绕动便可随心将内力传入,加之沈绮霞觉察即刻便放纵体内经络收取少年人真力为已用,二人只略一配作,竟是十分的合契。沈绮霞得师弟相助,精神气力大长,遥指的三枚金针旋即也是精光大涨,一时之下居然和敌人剑光斗了个不相上下。 梨山老人见沈绮霞相助少年与自己角斗心头便是一阵激恼,后见二人真气相连威力顿时大了一倍,他虽是知道沈绮霞尚是处子之身,可眼见的眼前两人功力气性如此合拍,异日怕是迟早要做了夫妻双修的样儿,想到这里更是大怒不能禁止,陡然间变了气色咆哮道:“你两个年轻人既然这么恩爱,且看看到底有多少情义。”说完宽袖内又是祭起一件长大的宝物,只在空中一展旋即宝光盛了百倍,直逼的人眼前晕眩,只能虚着眼睛相视。 张入云目光超人,看出是一把一丈长短的巨伞,当时被梨山老人将伞盖打开,宝光便得盛了千百倍,其上玉宝奇石不计其数,伞顶更镶了一粒海碗大小的赤火龙珠,珠光夺目惊人心魂直荡了足有千丈,纵是少年人玄门精修一身纯阳更是深厚,却被那宝伞的精光打的魂魄一阵溃散,身轻气浮,脚底钻心的痛疼,元神即要离壳飞出。 他这里尚且如此,身后白猿赤鸦都是异类所受痛苦更是强了十倍,反倒是沈绮霞一身正教功夫又是纯阴之体,被那七宝金幢一番照耀,虽也是口干舌燥,但比众人强了好些,为见张入云痛苦,连忙将身一侧为其挡了大半宝光。 一旁的龙牙精诡看出便家,连忙拼了性命的扇动灵羽躲在两人背后,它本来奉有艳娘严命,不令所有女子亲近男主人,自见了沈绮霞便是留了心的,只是当时张入云正在火头上不敢轻犯,可到底害佳人的心还不曾死,倘若男主人不在,指不定它还要重施故计吐一把毒火,可哀劳鸦生具至性,挟恩必报,当下得了沈绮霞恩惠心里却又变了另一番心思了。

第六十六回 碧苍苔露寒 冷月梢弄影 (壹) 第六十六回碧苍苔露寒冷月梢弄影(壹) 张入云见梨山老人这金幢如此厉害忙也将混天绫取出,霎时一阵红云翻滚,宝光荡漾开去,无奈难敌那金幢上那一粒赤珠,虽得红光助益将金光消散了好些,可仍旧难以支撑。 梨山老人见他伎俩不过如此,当时狞笑道:“臭小子!你这里折腾你好红带子做什么?我这七宝金幢才不过略略施展而已,待若是转了三转直要你元神化为粉屑!”说着毛掌托在伞柄,一副作势欲待施为,却始终没有动手。张入云见了心里有些明白,怒哼一声丝毫不作理睬。 沈绮霞见了秀眉深皱,思忖片刻,到底从身边取出先时收的金钵盂道:“李先生,这钵盂还于你就是,只望你此次罢手,到底我与张师弟都是峨嵋门下,老先生若是当真下了狠手只怕日后也要多添烦恼。何况你一身法力不入佛门,真要施展一次这七宝金幢便需耗费一番心血,如此彼此两不得益的事,以先生多年苦修多智总不会不了当吧!” 可谁料到那梨山老人却是个穷凶极恶的煞星,沈绮霞不开口还好,此时软了声气与他说商量,他却看做佳人如此,却是为一片心思放在自己身后情朗身上。复又惹得他大怒,怪声笑道:“缠魔钵盂只是小事,我只要伤了你两个性命,还怕不能收的回来。不过你这丫头修行比老夫想像的还要精纯,倒真令我是意出望外,如此一来就不怕这金幢施展将人二人一并照死了,再者待回儿我将你这般佳人擒下,充作御下炉鼎,只小小施动一次金幢的气息无论如何也当十倍补还。至于峨嵋派一门多伤我至交好友,早已不相宜,今日且拿你一对男女出气,也叫峨嵋一众老鬼知道些我异门的厉害!”说话间托起了掌中伞,就见丈许高深的金幢即时真立了开来,随着梨山老人毛脸泛白,其上宝光竟又涨了数倍。 得沈绮霞之助,张入云终将一口真气提足,他为师姐软言求告老人早就不忿,手腕翻处便将撼天雷重重射了出去,为恐不够威力,左臂舒展又将七枚金镖如掷流星一样往了老人身上招呼,同时右指将耳后长发剪了一寸运起铁研针真力将数百茎断发化做的钢针如雨般向着老人散去。未几一阵乌云电光疾走,可宝幢仍自屹立不倒,七枚金镖渡处也被老揽了长袖收去,至于飞针则更是不济,在金幢宝光照耀下纷纷化了青烟,瞬即消失不见。 见梨山老人果然如沈绮霞说的那样法宝功力俱都高强,张入云不禁冷笑一声,正待将师姐二底推开,仅凭自己一人之力犯险与对方争斗,可身后忽然一片青朦朦的宝光,再见一道人影飞纵,闪在自己身前顿时那如针刺的金光便被青光排开一线,张入云与沈绮霞立得一片轻松。再仔细看时,却原来是超尘缓了真气,当下将四星轮全力运动终是将好宝幢金光逼退得七尺开外! 沈绮霞是正教门下,一眼便看出超尘手里拿的是玄门至宝,眼见得仅凭其一人之力便能勉强与梨山老人金幢对峙,心中大喜,至此也不顾不得娇羞,挽了张入云同步走进超尘身后,张口便指点其祭持四星轮的诀窍,虽是匆忙,可沈绮霞道法精纯至正不是浮云子能比,当下超尘也得好些益处,掌中的四星轮威力越发大了些。 梨山老人不想对面不过一个畜类竟有这般绝大威力的法器,心上震惊,恨得他怒睁双目半晌无语,拼了命的将掌中宝幢施动,欲待拼死力强将众人压得魂魄飞散。果然他道法本领比超尘高出太多,当时下了全力便将老猿激得毛脸竟也作了红色,眼看着便要吐血成升被打成重伤。 可梨山老人这一面奔忙却忘了一旁还有个窥伺良久的张入云,少年人半日不施于援手便是在等他施尽全力的一刻,今见老人全神贯注与超尘比斗,早将手中赤金桃木剑负在背后,掌中运力,只将那仙剑逼的一串火燎也似的深红。张入云自知自己剑术太差,便是与超尘相比也是逊色得多,此刻却借机背人倾了全身之力将铁研针功力尽注在那桃木剑内,那飞剑本是峨嵋长老一生心血造就的仙兵宝刃,此刻在少年人绝艺注炼下登时如做了活物一般。 可张入云内力操动已是登峰造极地步,掌心五指真力往复催动施正,硬生生将宝剑剑光压得不过一尺长短,纵是身旁正全心观注超尘的沈绮霞也未觉查。只龙牙一个瞧的清楚,可这鸟儿精滑,见主人背底里施纵,心里和个明镜似的,不但不露声色,反扑扇了翅膀投到超尘身前一副想要振身与梨山老人拼命的举止。他这里一番装腔作势不只分了老人的视线,便是沈绮霞与超尘也未发觉。就在二人为龙牙一番举止不乐之际,忽听得了声清啸,耳畔一阵火烧也似的热风渡过,跟着眼前一道赤龙惊现,还不待二人回过意,对面梨山老人的掌中金幢便被那赤龙一口咬下,双双跌落海面。 沈绮霞与超尘这边厢一阵耳晕目眩,可身边却又是一灰一红两道惊虹跟着射出,也是迅若蛟龙,快没闪电的身手。这一回他俩瞧的真了些,就见那灰影乃是身后张入云,红影却是半日鼓噪不休的龙牙。当时只与梨山老人接触,便是毒火银盾妖刀三般手段向着老人身上招呼,而老人正在为七宝金幢遗落震惊无比,气血翻滚久久不能平复,被他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半边道袍也险险被龙牙烧了。 张入云费尽了心机才近了梨山老人身前,两人一对上掌,心上畅快当真无与伦比,满以为不费的多少精神气力便可将眼前这瘦老枯干的毛人拿下。不料梨山老人技击一流竟是高的出奇,虽是生的精瘦,便却生具神力,举手投足都是山一般的巨力,直打得少年周身骨节一阵吱吱作响,而且他身量奇高,一对毛臂尤其深长,探手之间便抵得过张入云移形晃步,且老人一副趋延回转腾挪方寸的本领,竟比从来未遇对手的张入云还要高强一些。不过片刻功夫少年便被对方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心中的惊讶无与伦比,而一旁的超尘与沈绮霞更是不敢相信,几将嘴都张大了。唯有与老人一并同来的几位佳丽却是面泛讥笑的看着两人对斗,后见张入云只一寻常少年却能与梨山老人力拼这许久,倒将笑容收去,脸上换了几许佩服。 梨山老人见张入云被自己战至潜身收臂,身形几乎缩成一团,心中愤恨,口中畅意骂道:“哼,你这奶腥味怕还没退完的无知小儿竟也想与我斗力,当真不知死活到家,自以为练了些不入流的技击本领便想胜我,却不知道撞着你祖师爷的手段,只待着你心上人替你收尸吧!”老人当真身法入得绝流,口中语动不止,身体兀自展转腾挪不休不曾有一丝放缓,两掌收凝将个张入云身形压的越发小了。 不想他这里正在得意,对面张入云却是一声冷哼,左臂圈处便将老人打来的一拳接在手里,也不做搁挡,一副手臂便如绳索一般放开,引着敌人拳势向前,自己却转了身子,倒提过右肘直击梨山老人肋下要害。 老人万不料他到的临危时刻还有绝技,想仗自己长臂深长借右拳拳势将少年身形带过,不想张入云本只三尺多的手臂竟与忽然间放拖了一尺,只不受老人挟制,可同时又不放过老人身体,不令他闪避。为此无奈梨山老人只得左掌穿过右腋,仗自己神力一把将少年右肘接下,正在他凝指想将对方手臂抓拢,反制张入云时。少年手臂却是即时间缩小了一半,硬生生从梨山老人指缝中溜走。再听对方一声冷笑,自己双足已被张入云借势用脚圈住,一个翻滚借巧力将他翻倒在地。 梨山老人从来都是与正面相斗,至多技击较量也是拳来脚往的比斗,谁承想张入云此刻竟使出蛮人一般摔跤的手段,一时没了主意翻倒在地,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不料对方却趁得空儿一拳捣在了自己腰际,一肘打在了自己左耳。纵是他生就的一副钢筋铁骨,炼成的几近金刚不坏之躯,当时着了张入云拳脚也如同被火钳深深的烙过一般痛楚难当。尤其左耳一肘至重,打得自己头晕目胀眼前发黑,险些闭了气晕厥了过去。 还未待他喘过一口气,梨山老人便将自己腰间一紧,明是被张入云双手圈抱住的模样,当下只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知张入云如此便是要起脚用膝来撞他腰胯。方才只一拳一肘便交自己经受不住,如被对方这力破千钧的重手撞上,慢说骨断筋折便是将自己身子掰了也做可能之想。千钧一发之际,老人潜力陡生,就听得吱的一声如猴儿一般的惊叫,老人本是横卧的身子已是凭空不见,张入云必杀的一击终是没有得逞。待少年张目望时,则见梨山老人已是远渡了十余丈跌落一旁空中,面颊上尽是冷汗,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见此张入云放声笑道:“如何,到底谁的身手不入流?我看你也是一把年纪了,练了这多年却还不如我这些小手段,当真老而无用。不过细思量也不能怪你,你只是介于人猿之间的怪物,人畜不入的东西,纵是再练上一千年,也还是你这样见不得人的恶心模样,我劝你还是滚回你的巢穴里,不要出来丢人现世才好!” 张入云此般说示只为了不料梨山老人竟也有与自己一样的经天身法,如此竟力挑衅是在想要对方仍以技击本领与自己比斗,他与对方两番交手,知道老人确是有神通本领的,除技击外自己没有一样本领可以与敌硬斗。 可不想梨山老人并不曾上他的当,当时缓缓立起,纵有龙牙于一旁使动刀、火袭来也只将空中章柳剑收纵排与身外七尺境地。一面右手一阵青光浮动,似蕴集了什么东西,只是光影异常炫目,令远处张入云看的又陌生又是一阵熟悉。 沈绮霞在一旁见了不好,连忙高声提醒道:“他这是五金精华的剑气,小心,万不要意图去试探其锋锐。果然佳人话音未落,梨内老人大指一按一道青光砌就的擎天碧柱便是生了出来,论外相倒与张入云的弹指神通十分相类,可是其中呼啸滋生的威力实在有天壤之别。 张入云早就见识过紫祥天剑气的厉害,当日其母太行夫人花尽心思引来峨嵋昆仑两教长老又费了累日的坐功才结阵胜过紫祥天五指剑气,其中锋锐威力实在不是常人能想像,眼前梨山老人只得一味却也是不能抵挡得了。好在他了及时将兄长的仙剑取回手里,当时梨山老人剑光飞渡自己闪身便待躲过,可终究任是张入云身法再怎么迅捷也比不得对方指掌方寸间的曲环。眼见得的避无可避,少年只得将桃木剑一展算准势头斜斜的切下以解剑光威力,但就如此张入云仍是被那强横无比的剑光打得手臂几没了感觉,人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 沈绮霞见了忙一面分了一根金针去袭梨山老人,一面提起脚步向他一面冲了过来。超尘与龙牙也是护主心切连将宝剑妖刀放纵,以乱老人心神。待沈绮霞与张入云会在一处时,就见他已是胀红了一张面孔,一口真气竟被巨力逼住,急切间竟透不过来。女子见状,也顾不得娇羞,一掌取在少年背心,内力牵引之际助张入云将闭住的真气调匀,可梨山老人剑光又是二番杀来,幸是超尘四星轮真是防身至宝,当时铁牌上一阵银光一阵,虽是险些被对方剑光险些震出手去,到底也将老人剑气逼开一边。见对方这等厉害,龙牙与超尘法宝飞剑操纵的越发急了,唯恐老人腾出手来,不是伤了自家主人便是害了自己性命。 见张入云只一击便被挫了内息,沈绮霞心痛之下不无责怪道:“都是你非要和这老怪物比斗,其实他为人还算讲些道理,我二人凭的是自己本事离开残霞岛的,如与他好好计较纵是受些气,也不用结这般深仇,惹来无妄这灾!” 少年见师姐嗔怒,却笑道:“都是小弟该死,连累师姐,不过我也还未尽全力,终有一拼的余地,师姐且站开些,最好是与超尘先走,待小弟这里事了再来寻你!”说话间将手中桃木剑一展,又待问对方取借收自梨山老人的缠魔金钵。 不想沈绮霞闻言却是面露忧怨道:“我不是在怨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即已到了目下境地,总是齐心合力脱困才是。难道在你眼里,我沈绮霞便是临危惜命,毫无胆色的人吗?”说着又看张入云一眼,脸上一阵娇羞目光却大是温柔。

第六十六回 碧苍苔露寒 冷月梢弄影 (贰) 第六十六回碧苍苔露寒冷月梢弄影(贰) 张入云见沈绮霞露了一脸的娇态,当时心上一惊,好生惶恐,幸得一旁的超尘与梨山老人斗法正急,陡地放了一个掌心雷噪出一声巨响,少年人趁势连忙将脸撇过避羞,待见白猿守的辛苦,剑眉复又拢作了一处。 沈绮霞此刻也发觉自己方才失态,脸上羞臊的火一样的红,忙换言道:“如今可得要怎么办?师弟可有良策!” 张入云见佳人改口,顿时松了一口气,换了一副面孔,居然在眼前这等临危之际展颜笑了道:“小弟是黔驴技穷别无良策了!这个老怪物竟连成了三分剑气,以师弟目前功力实在难攘其缨!” 未想向不服输的张入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沈绮霞一阵惊讶,口里不由重复道:“哪又该怎么办才好!” 少年人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腿脚道:“打不过这老色鬼,也只有趁早脚底摸油先保全了性命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今日斗不过他,日后功力长了再来找他晦气就是。仔细想想这老儿不但内外兼修,便是身边的法宝也是格外的出色,输与他倒也不算怎么冤枉。呵呵,就怕小弟这样的话出来,师姐只当是遮羞护脸面的话呢!” 知道张入云想要逃跑,沈绮霞却是一些准备没有,当时瞪大了眼睛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她倒是对少年这般能知进退而欣慰,摇首之际静待张入云施为,想知道他到底有何手段能从梨山老人手下逃生。 张入云自怀中取出浮云子交给他的五枚雷符,看着那黄帛朱字少年人不禁笑了出来,心下暗中祈告这雷符当真能如自己师兄说的那样威力。当下运起铁研针的功力,将一张符帛激动的刀片一样锋利,一声清啸为超尘和龙牙示警,便将那雷符当做暗器向梨山老人射去。 他手底下一对猿、鸦何等精灵,闻得主人警讯当即便得箭退。梨山老人见有一物划破长空只往自己身前划来,只当是张入云偷袭自己的飞刀一类的暗器,当时连掌中剑气也未用,只将个章柳剑轮了个飞车一样把自己身前护住,一指剑光仍旧向着飞逃的白猿击去。不料那射向自己的黄纸被章柳剑一剑撕了个粉碎,当时便显出一丸紫色的晶球来。梨山老人功法深造,只触了一眼便知是正教门下极刚阳的纯阳雷火,脸色陡地大变,忙将身一潜便倒退出十数丈开外。 未想那雷光虽不彰显,可威力却是惊人之极,在场众人只觉眼前一阵灼光,跟着周围空气便是一窒,心灵魂魄仿佛都随着那鸡卵大小的雷珠收纵了一些,跟着耳根失声,闷闷地“嘭”的一声,直掀起十丈进深的雷球,惊天也似的赤火热浪随之而来,张入云一行人心有准备借着那热火劲风已向着前方蹿出,而梨山老人一面却是毫无预备,一干人等被那热浪直摧的如海中的轻舟浮叶,直颠倒飞退出百丈开外。老人随行的一众女相好都只穿一身蝉翼样的亵衣,被劲风激荡顿时里琼香肉玉铺撒了半边天,女子们自是纷纷尖叫着上下围拢着本就不大够遮体的小衣一阵忙乱,倒落得一边才刚爬跌而起的鲍氏兄弟忙餐了一轮秀色,只一将两人三只眼对上便怎么也拔不出来,至于远处飞遁的敌人,却是一些也不过问。 梨山老人激恼之下,自是忙驾了青云从后追赶,可他这里才将云岚升起,眼前便又是晃晃悠悠落下一张雷符,便如早为他预备好从天而降似的。老人刚刚见识过这雷符的厉害,怎敢轻犯,连忙又后退一箭之地,待雷火发动烟雾散尽,张入云一行人早走的远了。梨山老人见了心上痛恨,仗自己法云迅速还待试上一试不肯放过。谁料就在这当口,一道火炎一道白虹依次射出,但听得连声娇呼惨叫,自己徒儿与那几位娇娃竟被留守隐蔽在一旁的龙牙伤了。 龙牙歹毒,此番偷袭,却用烈火伤了鲍氏兄弟,而毒龙匕首则将那一众美娇娘刺伤。待成功之后,它这才心满意足,欢闹着往主人消失方向飞去,因是神鸟天生的飞行绝迹,只三两个起落便得消失不见,纵是梨山老人青云快捷也说什么追赶不上。况且那龙骨匕首是带了毒的,如不赶紧为女人们医治,重则丢了性命,轻则怕也要将受伤的手脚斩落。老人淫根深种,这般摧花折柳的手段却是说什么也做不出来的。 张入云一行人一飞数千里,直待精疲力尽寻得远海一处礁岛方才作罢,只是此一番留了意,有叫龙牙仗了飞行神速,多有回望梨山老人到有没有在后紧赶。少年人累乏劳顿,纵是苦炼得来的一身长力气,此刻也已是疲累不堪,当时一屁股坐倒在小岛绿地上喘了粗气半日不得言语,沈绮霞虽也是累得很了,身为女儿家却不能如张入云这般,只是一手扶了一方山岩石将娇躯略略靠了,一手假作捂着胸口为的是挡着正起伏不定娇喘不竭的胸膛。 好容易将气调匀,坐倒地上的少年干脆仰倒在了地上,那绿地上香草柔软身卧其上倒很是自在,一面开了口大笑道:“计较起来我都记不得前一次临阵脱逃是什么时候了,其实这梨山老人的本领也并不是大到了天上去,往日与比他本领还要大些的敌手比斗我也没有如此狼狈过!” 沈绮霞在旁含羞笑道:“这是因为今日有我在场上的缘故,让师弟你好些施展不开拖累了你!” 少年人听得这话,忙从地上翻起,恭声道:“沈师姐千万不要这么说,其实都是入云鲁莽,不听师姐劝戒非要和那老怪物斗气!” 见张入云自责,佳人本待柔声安慰,可转念一想却又直声道:“好了,以你的气性是绝不得咽下这口气的,不用在我面前作这些虚头慌话的!眼下还是摆脱了梨山老怪要紧!” 张入云闻言回首望了望来路,探视半晌穷尽目力也不见一些踪迹,这才放心与她道:“看来那老妖精倒甚是爱惜他那群佳人和弟子,即已被抛下这么远,想来是不会再追赶的了。” 沈绮霞点了点头道:“算来这梨山老人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他数百年勤修功力已近火候,再多一甲苦功便可白日飞升,这海外水仙中妖邪尽有,能如他这一般不四处为非作歹的已算是洁身自好的了!” 张入云笑道:“这般老**也能算是洁身自好的了!那真要碰上个邪魔外道可要成什么样子?我看这海外一地怕还是妖邪胜过神仙的多,师姐一人撇下小弟上路实在是太过大胆了些,依入云来看,今后还是由我与二位门人随师姐同行稳当些。” 沈绮霞知道张入云这般说话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想想一场惊险佳人倒真有心些余悸,笑道:“你这话说的也对,也不对,即是海外散仙为能修进真仙境地,左不过‘酒色财气,贪恶嗔痴’这八个字总要占了一样,方使自己沉沦裹足不前。梨山老人如此也不足为奇。”说到这里峨嵋女弟子觉得话里有些不妥当,倒先红了脸,但又不得解释道:“何况听得老怪物素修玄牝摩脐之道,却并没有传出什么极恶的名声来,也算是能事后寻方补救,颇懂的厉害趋避的。” 可张入云却满不在乎这些,动了火性道:“我可不管他有怎么事后补救,只这般淫恶不法,日后迟早有找他算帐的时候!” 沈绮霞不想张入云多数强敌,连忙改口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你即一定要随我一行便暂且收拢些心性,不要多生些无谓的烦恼,即是日后的事且等到日后再说,先下还有一件烦恼的事破不开呢!” 张入云见沈绮霞皱了眉头,问道:“有什么事是师姐解决不了的,还是在为那什么幻海瓶烦恼吗?” 佳人点了点头道:“就是为幻海瓶烦恼,当日我和阮香竹在盘龙岛遇得上古仙人魏伯阳藏宝,都以为各自该有遇合,一时为了一只幻海瓶起了纷争,不想我被阮香竹铁拐打伤,幻海瓶还是被当日与阮香竹一道的狐仙夕阳子盗走白拣了便宜。事后我追索了多日,查得夕阳子与梨山老人是至交,这才走了一趟残霞岛,谁想当真这岛子与我的名字相克,若不是师弟及时赶到。纵是能侥幸逃走,只怕元气也得要受一番大伤损了!”说着心上感念,对着张入云盈盈作礼。 张入云最不惯这个,尤其他多年来对沈绮霞总有些敬畏,当时不知所措,眼珠一阵绕动,忙岔了话题道:“师姐还是说说夕阳子是何等人物吧!这般多礼见外实在让入云惶恐!” 沈绮霞见他说话时脸色确实尴尬异常,不由笑了起来,只是再想到夕阳子却又愁道:“就是夕阳子难办,他内外修积本已是通天狐的路道,不然以一异类修行绝不能得阮香竹结交,那幻海瓶是古真人遗迹,有闻此辈仙人只有得到古圣贤仙家遗物才能往拜西王母。想来夕阳子也正是为此才将幻海瓶盗走的。” 少年听了笑道:“照师姐说来,似乎那位夕阳子狐仙倒并不是很在意这幻海瓶,如此求这宝瓶一用岂不是容易些吗?” 沈绮霞点头道:“是有些这个意思,只是夕阳子已近真仙之体,不奈世间尘埃俗气,早移至天外天,我二人法力不济,元神肉身又是未修炼得的精纯,只天外天子午磁光这一层便绝难通过!” 张入云闻言也作了难道:“这天外天是个什么地域,以师姐看我二人要怎样才能渡得过那什么磁光呢?” 沈绮霞知道张入云对道法典故相不尽熟,当时笑着答道:“你我二人当下所处之处已算是东海极东之地,人迹罕至,只有仙流才能达到。但若以修行而论总是散仙一流为多,若是地仙与成名仙家还要再远些才能寻到。可即便如此仍是这东海再广大也还可谓是‘人世’,天外天指的并不是上天仙界,而是人世与仙界交汇处的‘狭间’,凡不能修道有成,不能进阶真仙的修道士多于狭间内居留,当然也有不欲求天仙位业,只想落得个快活不老仙的众多仙家也停居于此,我峨嵋二世祖师尽有十余位归隐在天外天享无边仙福,若能得进身得见,你和我都能得极大的好处!” 听到这里张入云不禁笑道:“师姐说的这话好诱人,不过听上去又觉得与我离得太远,小弟连个人间修行还不得一些火候,这仙人居住的地方怕是说什么也到不了的。”讲到这里忍不住手指着超尘并龙牙与沈绮霞说笑道:“倒是这两个家伙很会钻营,又多心思,师姐与他俩商量指不定能想出个法子来!” 沈绮霞闻言也笑道:“师弟说的不错,今时真要去那天外天,确是要师弟座下老猿出力帮忙!” 张入云并不是笨蛋,第一时间便猜到定是与老猿那四星轮有些关系,于是道:“原来如此,入云修行不佳,法力欠漏,道力肉身也是拙劣难堪,也只有仗宝物一途闯那什么子午磁光了!” 少女点头道:“师弟说的不错,摩合四星轮一样也是正教奇宝,若能仗此物护庇许真有可能从磁光下渡过。不过超尘修行不足,四星轮又不是专一克制磁光的法器,终究太过行险了些,好得事前好生预备才是!”说着又从腰囊内取出缠魔金钵与少年略展了展道:“好在还有这一只金钵,当时施展起来,又多一分把握。” “如此说来,梨山老人今番倒做了件好事,知道我们前途有难处,主动送了一只金钵好开路!”张入云忍不住在旁笑道。 沈绮霞听他说的滑稽也一样笑了起来,一旁的超尘和龙牙都是心志高强的人物,听闻可去海外仙界自是满心的欢喜,实指望这一次行走能得好些益处。当下四人略略休息,到底怕梨山老人从后赶来,连忙又急急上了路,只往那东海天边尽头飞去。 此一番赶路与平日不同,张入云与超尘也曾为往日采撷异草奇花,往来奔赴四海,可却从未像今次这般毫无目的,只一意的往着东边尽头奔行,寻常的‘望山跑死马’和一众人此刻的心情相较实在可算是不足道。如此十余日的奔波,怕是十万里路程也尽有了,可四人脚下除了海依旧是海,毫无一些到达天边的迹象。至后来纵是龙牙天生的飞禽与为终日无休无止的飞奔闹的疲了,更便说是张入云与沈绮霞这般后进的修行子弟。 这一日飞行途中,超尘火眼忽得寻着一些痕迹,当时清啸警示主人。张入云闻讯也将慧眼往前方探望,却见一道清光似电一般往自己来路飞来,待看真切些,却是一少年模样,只是身形好似透明的一般,好生古怪。

第六十六回 碧苍苔露寒 冷月梢弄影 (参) 第六十六回碧苍苔露寒冷月梢弄影(参) 沈绮霞两眼也得过青鬼灵血浸润,目力并不在张入云之下,当时瞥见已分辨出来道:“这是修道者元神,能得这般凝固,道力非同小可,可是又是这般白日不掩形迹闯荡当真好生奇怪!”说话间那少年又飞近了好些,师姐弟二人看的越发清楚,就见对方星冠羽袖,面若傅粉,唇比丹砂,神秀俊朗竟是生平仅见,便是相不将男子看在眼里的沈绮霞触目之下也觉心神为之一夺,秀眉皱动之际,俏脸上却为自己见了少年艳色失神一阵羞红。一时意动,回首望了望身边挺拔的张入云这才收拢了心神,复了常态。 张入云也在为那美少年生的如此俊俏惊动,又见来人正朝了自己来路,有心上前求教打个问讯,不料身后龙牙却是陡然间一阵怪啸,一个补扇冲到少年近前,张了阔口射出一道火炎困了美少年身前身后,独留下一面却又接着屏口鲸龙样的一阵嗅吸,顿时起了一道黑风,看意思竟是想将那少年化的元神吞入腹中饱了口欲。 龙牙这边不问青红皂白的想取了那元神为已用,自家主人却是被它吓了一大跳,眼见那乌鸦就要得手,张入云赶忙弹指射出一道银虹将龙牙打得迭价倒退,方免了少年被龙牙口啖的大险。可那元神一脱的龙牙禁止并没有一些反应,仍是呆愣愣的向着众人一面冲到。张入云见对方没有一点目光呆滞,虽是投身自己并没有一些想要亲近的意思。他也是个乖性情的,见状便将身一侧,有意想为对方让一条路。可就在这时忽听得沈绮霞忽然开口道:“张师弟快将他拦住,这位仙长好似为人算计失了神志,正被人暗中召引,如被勾去了恐日后要遭不测的!” 张入云听得这一说,连忙将拳一引,他虽然不擅道法精要,但一身内功外劲几已至人间绝流,当时平伸拳掌接引,仅凭自身力量便将那少年截住。果然如沈绮霞所料的一般,来人只是一缕元魂,连话也不会说只在空中飘荡,可偏又神形凝固,不仔细看绝查不出是并不是人类。 沈绮霞见张入云轻而易举将对方留下,也不由的暗赞他一身本事,为怕那少年元神被天风吹荡赤阳暴晒,便将少年收入自己才得的缠魔金钵内。他两人心底都好,当下略偏了些方向往少年来路飞去,都存的是将其元神归还躯壳的心思。 龙牙到嘴的肥肉被主人拦了去,自是满心的不悦,可是张入云气性刚强哪容它辩解,又为它屡次不听命令擅自行动加了好一番责怪,直到沈绮霞开口方才住了口。一旁超尘见龙牙被主人教训却并没有上前替同伴说情,惹得那赤鸦又是一阵着恼,见此白猿反笑它自惹烦恼,又叮嘱它在外无谓寻衅滋事,三人出发前艳娘言犹在耳,可小心被女主人知晓一场重罚。如此龙牙方才稍稍收了心,不敢再多作口舌。 再说四人上路不过飞出百里,忽见得迎面又是道白线向着自己一路电光般的飞来,其势竟不在先时少年元神遁光以下。张入云有先时教训,担心来的还是异人元神魂魄一类,先自将龙牙唤过一旁防它二次生事。谁想这一会来的却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遁光飞速是张入云从未见过的,且天香国色,仪态温婉,一眼便能看出是正教门下的女仙,花容月貌竟比沈绮霞还要略胜的一筹,一身气度也比少年人素来敬仰的武当秦红雪为高。张入云不意能有幸遇得这般高人,心中惊讶连忙与当地顿了足,只是对方是位女子到底有些不好亲近,未免又有些美中不足。 哪知那女仙一见四人便迎头拦了上来,待到了近前,张入云与沈绮霞才看出她秀眉深蹙,脸上也笼了一朵愁云,并不是一副好生气的朝着自己一面迎来。而沈绮霞心细如发,远比张入云精细,见状心中已醒悟了几分。 果然女仙行近四人身前,还不待张入云开口请教,便已先声喝道:“你两个是哪一派的门下,竟敢将我外子元神摄去,快快还来还可善罢,如是有心要挟可小心我手狠!”说着便将一道金光祭出,剑光皎洁,一望便知威力绝大。张入云不料对方人长的温雅,口气却是这般穷急,自己一片好心救人,反被女子误作匪人,虽说心头并没有动怒,但脸上却不由望着身边沈绮霞笑了笑,意是自嘲自己二人被女仙误会。 不想对方夫妻情深,百年的恩爱,见自己忧急时分对面少年还在与同伴嬉笑,且张入云与沈绮霞也是一双少年男女,外人不知内情还以为两人是一对情侣,女仙想着自己失了丈夫形单影只,触景伤情心头更怒。当时情急失智,一声娇叱便将空中金光祭出,直取了张入云而走。 张入云见被对方误会好没来由,可女仙飞剑威力无比,容不得自己不作抵挡,当下抽臂将桃木剑取出,依旧看准了势头只以一个卸字诀想将飞剑威力卸走。未想对方剑光强猛绝伦,只一接触,自己一条右臂便已几乎失去了知觉,当时连在空中翻了三个筋斗才将剑光上附着的巨力耗尽,其威力竟不在梨山老人剑气之下。张入云一面心上惊骇一面忙将玄金桃木剑放在眼下取视,幸未受伤损,不然日后如何与师兄浮云子交待。 张入云这里被女仙攻击,一旁喜事的龙牙一心为主,当下忙将龙古匕首祭出偷袭那女仙,超尘不置可否,但眼见对方厉害,只一击主人便已显势弱,护主心切也忙把一对金精剑祭出。可不料一旁沈绮霞见了却放出自己飞针将两人飞刀飞剑拦下。并恭身与女仙人道:“晚辈峨嵋沈绮霞拜见前辈,这位是我师弟张入云,我二人绝没有意图加害前辈夫妇二人的意思,只是先前看出前辈丈夫元神遁光有异,出于好心才将其拦下,且也正为此事才改了方向来投前辈。弟子看前辈也是明白人,定是一时情急才致这场误会,先下只要略想一想,便可分辨清楚的了!” 女仙见沈绮霞生的美秀娴雅心里也起了一层好感,当下略收了燥火,细想果然不差,只是心忧丈夫安危,仍然急声道:“即如此,你且将我丈夫放了,不然如何叫我取信!” 沈绮霞闻言笑道:“早该如此,说来确是晚辈的不是!”说话间便将缠魔钵盂取出,钵口向下一时烟光浮动,少年元神果然显现了出来。只是尚自被禁法勾摄,一显空中便又待腾云往东方飞去。一旁女仙早有准备,赶忙将玉掌伸出,也不知她法力到底有多高强,当时肉身触碰却如握实物一样将少年元神提在身边,又取出一只玉瓶将其夫安放了,这才红了脸孔移步来向张入云二人告罪。 因知对方是前辈高人,此刻见对方上前赔礼,沈绮霞连忙持了后辈礼数连道不敢,又探问对方名姓,就闻女仙子:“我姓杜,至于外子生前却是异教门下,只为他洗心革面已有百年,将身前事忘却,姓氏却是实在不足与人道哉!不知二位有何公干,若是无事,我夫妇二修行的丹枫岛就在东南面五千里处,还请一定赏光。况且两位又救了外子元神,无论如何总要略表心意稍作酬谢,才好使我夫妇安心呢!” 张入云本有心前往,只是听得对方说出酬谢的话来,反倒不便前往,显得自己一心贪求别人答谢似的。可沈绮霞却有自己一副心思,见女仙热心相邀也不多作拒绝便是举步欣然前往。至于龙牙与超尘更是乐意得些好处顺便再观瞻前辈仙人海外奇景,也是抽动了身子随女仙飞走,当时却容不得自己主人说个不字。 不想一行人起身后不久,杜仙子却嫌众人飞纵太慢,当时开口道:“外子三分元神走失其二,被我好不容易一一追回,我怕元神分合的久了,倒不好再凝炼如初。如今不合妄施些手段携了二位同归丹枫岛,万望不要见笑!”说着想是心中真的忧急,也不待沈绮霞二人作答,如羽翼一样轻柔的长袍一阵卷动,竟带起百丈烟岚,化了电矢一样向着东南方飞去。被云岚笼罩其中的张入云一行只觉身前香风阵阵,薰浸的众人一身爽利,而眼前白云却似奔马一样的倒退,片刻之间还不带众人醒觉,女仙子便将云岚撤去,一行人眼前已多了一座云雾披绕,葱郁如水洗雨浇的绿岛来。岛上亭台楼阁众多,人工痕迹甚重,也因为如此,仙岛被收整的越发灵秀,满目皆境,尽显岛主人匠心。 杜仙子心系夫君,只引了众人于斗草轩略作周旋后,便捧了盛有丈夫元神的玉瓶往内室行去,她那丹枫岛虽大,却没有收养一位弟子和门人,当时主人走后,只留下张入云一行四人与房中自便。好在主人平日里设想的周道,厅中有四季常在的茶围,案上有取之不尽的精细点心仙果,廊房内还有道家藏典,甚或民间各色异闻秘录也在其间设列,主仆四人倒没觉有甚不自在的。 当时超尘还好些,龙牙却是见了围炉茶水清醇,案头美食奇香,早仰脖一阵山吃海嚼,张入云外出素不亏待门人,见它吃喝也不阻拦,只是令它斯文些不要乱了仙家陈设。 沈绮霞是个有心的,一时已步行入廊房内观仰道藏,果然字字珠机,均是有用之物,可惜自己只是岛上的客人没法久留钻研,为怕看多了反误了心神,当时只得将手中道书重又放下。待放眼看去见还有好些时新异文笔录在内,心上好奇不由取了一本在手,却见其中载的却是寻常人家消遣解闷的小文章,略翻了翻竟都是些淫词艳曲,再往后还有图注笔记俱是精细入微的,当时佳人便红了脸忙把手中书本丢开。再又想了想还是妥善放回原处,不使主人看出有一些翻动过的痕迹。 正在她小心整理,忽得有觉不对,回头一看就见张入云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心虚之下不觉急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跟进来的,怎么诡诡祟祟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张入云闻言,做了个好生冤枉的脸色,笑道:“小弟一直跟在师姐身后的,只是见你翻开道藏,自己心痒也寻了一本,后见师姐你整理书架有些响动这才抬了头,不料师姐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倒把入云吓了一跳!” 沈绮霞话说出口,才想起对方确实是与自己一同进屋的,再看他手里也正拿了一本书,只是大书掩了书卷看不见书名,脸上也讪讪的有些诡祟。沈绮霞目力高强,虽为张入云将书名遮掩,但略微凝聚目力便见那书上的字样和自己先时翻开的书本相差无己,但是脸又红了,欲待斥责一下对方却又觉不妥。 不想倒是对面的张入云爽快,见自己手中的**被沈绮霞看破,干脆在佳人面前招摇,口中嬉笑道:“师姐眼力好,入云定是瞒你不过,只是先时非是小弟故意寻了这本书,而是这满架的道藏小弟连个书名也看不太懂,好容易找到本认得字的,未料道却是这般香艳的图文,正要放回去,却被师姐逮个正着,倒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说话间便是行前一步,将手中书放回架上,因也是和沈绮霞存的一个心思,一时小心翼翼将书归整,生怕被主人看见有移动过的痕迹。 见他如此,沈绮霞脸上越发红了,想着赶紧出屋好扫一扫眼前这场尴尬,可不料那廊房本就偏狭,待列了书架越发小了,可主人家还在其中列了案榻,想是平日常在此处用功的意思,这一来沈绮霞欲待出屋非得与张入云擦身而过,当时举起的脚步不由又收了回去。倒是张入云察言观色看出对方心上烦燥,先出了房门,又回身与佳人道:“师姐可要出外走走?我二人连着十余日奔波,一发的没有休闲过,如才刚到这仙岛便又要用功也实在过于劳顿精神,长时如此,小弟怕师姐倒将身体熬炼坏了呢!” 沈绮霞正想摆脱眼前一场尴尬,闻言自是点头,待张入云出了屋也赶紧跟了出去。待身在廊外,嗅得满腹清新气,佳人这才将心中羞怯略略放下,抬头看时就见虽是一小小的斗草轩,可也是一步一景,尤其两廊上绿郁幽深,宁静清洁,二人行走其间没有一些外物打拢,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两个一样。沈绮霞爱这里幽静,又为能与张入云单独行走,心上不由一阵喜悦,可心悦之间又添了一层酸楚,一时亦喜亦忧,倒将个峨嵋女弟子折磨的面容憔悴,心神晃动起来。可就在此时,却听得身边男子忽然禁不住笑了起来。

第六十六回 碧苍苔露寒 冷月梢弄影 (肆) 第六十六回碧苍苔露寒冷月梢弄影(肆) 沈绮霞本就有些心虚,见张入云作笑,以为对是在笑自己,不由一下子胀了红脸,想要分辩,自觉无从说起,欲待相询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愣在当场。沈绮霞心志高强,人前从未露过短处,如今和张入云在一起却处处受制,不由一阵委屈,虽是佳人尽力遮掩但仍是露出些痕迹。 张入云回首见她脸胀的通红,一双俊眼也多显了一波流光,一时惊讶多少也得了些意思。赶忙说道:“小弟一时怪笑倒是惊着师姐了,刚才只是想着这仙岛上有些古怪所以才失得态!” 峨嵋女弟子早指望他说话,好掩自己窘态,只问道:“这里有些什么古怪你倒是说说,我倒是怎么没有看出来?” 少年人听得师姐这一问,倒真又有些惊讶了,好奇道:“哦!这么说倒是入云劣俗,以小人心肠度君子的举止了!” 沈绮霞不乐他一番絮叨,急问他:“你有什么心事,只管说,不要老在这里打哑迷,什么时候你也成了个不通快的人了!” 这话说的张入云脸有些红了,只得回道:“实在是没什么,只是我看这丹枫岛虽好,却迥不是个仙家气象,若说是夫妇恩爱归隐山间的别墅倒更相宜些。”沈绮霞听着也觉得他话说的不错,不由点了点头。张入云又道:“而且这位杜仙子的法力之高,就不是我平生见过的正教人士中最高的一位,也是数得着的。但是其夫却好似来路不正,这也称得上是古怪了吧!” 沈绮霞闻言又是点了点头,可稍时却又开口道:“也不能尽这么说,世间男女之情本就难说的很,你不要因为杜仙子丈夫出身旁门就小看了人家,也许他二人几世情劫直到今生才得完满,如今躲在这极东的远海仙岛相厮相守有什么不好?依我看便很不错,与世无争超然世外,便是大罗金仙也不见得有他二人快活。”待将话说完,沈绮霞又觉话里好些不妥,脸颊上又是多了一抹红云。 可张入云一无察觉,率直道:“师姐说的不错,小弟也并没有一丝小瞧杜仙子夫妻的意思,只是往常里总觉得前辈高人遥不可及,但今日真撞上一位神仙眷侣反有些不能置信,只望仙子能将其夫元神补完,不要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才好!” 佳人闻言不由点头轻声道:“正该如此!”为着张入云与自己心思一致,佳人心上欢跃对着身边少年即是展颜一笑。 张入云少有见到沈绮霞这般发自肺腹展露心迹,当时见了胸膛内就有些打鼓,再又沈绮霞平日里不怒自畏,虽说平和但让人瞧着总有些威严,今日连番做出女孩儿家的举止已让少年心间有些起伏,此刻再又作笑,直似春风吹渡,暖的他周身有些酥痒,明知不该放厮,可少年慕色乃是常理中事,一时贪看佳人花容,也在一时里呆愣住失了态。 沈绮霞心思何等灵巧,见他脸色异常当时便发觉,连忙转了身,步香尘往芳径深处走去,只惹得张入云敲了敲脑袋,暗道该死,若是方才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被艳娘瞧见,怕不要惹出多大的乱子。可再又想到艳娘娇嗔薄怒的媚态,少年心上又是一阵荡漾,只后悔今次游东海怎不是艳娘随行,不然二人倒好在这幽雅寂静的仙岛上好一番亲近,若是主人允许便是多住上两天也是心愿。 二人走走停停都是满腹心事,不知觉间便行至一处水谢,为得主人心思,池潭前还引了一波三折的水瀑一道,且显见岛主人爱静,虽瀑布高有十余丈可都是只见流影不见白浪的静水,水廊下锦鲤盘缠,池中又有四时不谢的莲花,其间朱红色的蜻蜓并着碧绿色的翠鸟往复湖上,确是人间仙境惹人流连。 沈绮霞见这里地势开阔,虽有水瀑却只闻得静静流水,爱这里景致不由笑道:“这水榭也好,可惜我二人走的匆忙不曾携的乐器,不然倒可以在这里操琴静候岛主人佳音,也是一桩乐事呢!” 张入云听得师姐要奏琴,想起自己一只胡琴正放在随身宝囊里,正待开口说自己有琴,忽然想起当日与艳娘也曾在琅琊谷寒女水榭前与艳娘操琴,得佳人一阵夸赞,自此后二人才日近亲密。今日若再取出胡琴为沈绮霞奏曲却算的什么意思,天下男子皆薄幸这句话安在自己头上怕是怎么丢也丢不去的了。 想到这里少年一阵冷汗,把个先前心上温存,旖妮风光抛到个九宵云外,他平生最恨自己父亲贪恋别的女子甘愿舍弃母子,待一查觉自己心头竟也稍稍起了些歹意,顿时深恶痛绝,连忙挺立了身体,摇晃了脑袋长吁了一口气。 如此倒将沈绮霞吓了一跳,问道:“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少年人尴尬笑道:“没什么,是小弟想起超尘和龙牙还在斗草轩,他两个素来胆大心粗到处惹事,只离开这一会儿,小弟已是有些担心,就怕这两个牲畜又惹出些祸事来。师姐还请先在这水榭中休息,小弟且先去打望他二人一眼!”说着也不待对方回应,便逃也似的走了! 沈绮霞见张入云走的慌张,语言里也多有些不详略,再见他脸上额角显了些惊汗,略一忖度便已能体会。一时只得幽幽一声清叹,只是佳人心性极高,纵是愁叹也不愿为任何人查觉,叹声才刚出口便已嘎然而止,就见少女蹙着眉间手扶着水廊上的玉雕栏默默无语,垂首望着水底自在的游鱼眼眶中一阵晃动,却到底不待露水浸沾便已背过脸去。 当张入云回到斗草轩偏厅时,就见龙牙与超尘俩个已趁主人外出将室内弄的一片狼藉,倒不是二人又在任意胡为,而是这十多日难得清闲,且这案上的点心仙果实在鲜美可口,两人一时心气松懈俱是开怀大嚼,至后又被龙牙仗自己嗅觉灵异竟从食案后冷僻一角寻的一瓶仙酿,几近犹豫终是与猴哥一家一半分食了,如此更无禁忌,直食到肚儿朝天,羽翅收拢不开这才倒在案上银盘里歇息。 待一见得主人忽然从厅外回来,这才想起不妥,拼命想跳立起身,未想身子太重转挪不开,偏脚下银盘又甚滑溜多番抓挠也是挣不开身子,至后还是老猿看不过去,走上去将食盘一掀这才救了它的驾,无奈吃的实在太多了些,身子滚圆,勉强抖擞翎羽这才摇摇晃晃起在空中,最后落在白猿身上,再飞不动。算来它也着实精滑,心道便是主人责罚,拼着与超尘一道也终好过自己一人独受责备。可当鸟儿见回来的只得张入云一个,又是脸上有些异样,心中又不免狐疑开来,生怕自己一个失了检点,却放漏男主人背不住做下些事来,想着艳娘威严,若是知道自己办事不利,怕是龙牙变成没牙也不是不可能的。一时间将它打了个哆嗦,赤羽悚起,身上酒劲也醒了大半。好在张入云心上有事,并没有与它二人计较,只是见得眼前狼藉,命超尘领着龙牙将房间内好生打扫,不要被主人看见,惹人笑话。 至此主仆三人自在房中静坐,张入云也不敢再到廊房寻典藉,借着这里安怡,将多日未做的功课使了出来。他本是心上纷乱,此时盘禅打坐正是合宜,待将心绪收整竟入了长定,不觉竟过了六七日功夫才得将双眼睁开。 待少年起步下了床榻,就见超尘正恭身在室外静候,想着老猿彰致,张入云不由一笑。因沈绮霞与龙牙都不在身前,便问起超尘来。 超尘回道:“沈仙子正在杜前辈处听讲,龙牙得前辈指教知主人这一坐功需好几日功夫,已是出岛三日,为的是先往前方探路,照约定今天也该回来了!”张入云得知自己竟入座七日功夫,当下连道该死,赶忙率了超尘径往主人处拜望! 超尘领主人至后山,果然杜仙子已得了消息,正与丈夫、沈绮霞三人在一坐楼宇前迎候。因见张入云练功七日,神形凝炼,气质绝然,不由上前赞道:“少侠好精纯的内功,一养七日,依妾身看来倒是又进了一步!” 张入云闻言羞惭,负愧道:“仙子谬赞了,实在是晚辈拙漏悟不得至理,一身功行若进若退,数年不见功夫!” 杜仙子知道他所指,笑道:“这是少侠心志高强,对自己过于严苛的缘故吧!”说着便与张入云介绍自己的丈夫。 当日二人只是匆匆一瞥,今日立定了身形仔细打量,果然那杜仙子的夫君神形俊朗,是个绝顶锦绣的人物,此刻元神凝聚更显人物鲜活奇秀。张入云修炼精深,数般锻造,此刻也足称得上是人间佳男子,可与其相较却着实差了一里,唯少年身形挺拔,英气逼人却是对方比不上的。张入云从未见过这等俊秀的男子,想着杜仙子曾说他出身邪教,只怕生前一定惹了不少相思孽债呢! 再听杜仙子与张入云道:“今番得少侠义助方不致我夫君元神折损,沈姑娘在这几日内已得了我一本针经与一方华阳巾。就不知道少侠可有什么想要的物事,我与夫君在这丹枫岛上数百年修行,自负也算得了些功行,许是能效少侠一点微劳呢!” 张入云见杜仙子想给自己报偿,当时笑着拒绝道:“晚辈也只是偶一起兴出手,实在也算不上什么功劳,前辈若要赏赐,反显得晚辈安心索要宝物心思不正了!” 杜仙子笑道:“少侠高性我先前已听得沈姑娘提起过了,即然你这般说法,我也不好再多劳无谓之举,免得少侠以为我鄙薄你。不如你与我夫君山外走一走,你二人都是男子,反好说话些,何如?”张入云听得这话,当时领命依言起身,那少年见妻子如此交待,临行前却是打量了妻子一眼,二人相视一笑,却令一旁沈绮霞有些不好意思。 张入云与少年并行走了数百步,因是对方殷勤,连忙口称:前辈毋要多礼。不想少年却笑着与他道:“还是张兄弟不要多礼才好,论年纪我实比你大得不少,若论尊辈你我二人倒刚好是平辈论教,只兄弟称呼即可!”一番话说的张入云有些不醒悟,连忙又问:这是为何故?少年方答道:“你是峨嵋二代弟子记名的门下,正与我同辈,算来我和张兄弟倒也有些香火缘呢?” 张入云越听越是糊涂,只得再开口相问,少年这才面露羞愧,红着脸说道:“你习了我华山派的弹指神通,这还不算是番缘法吗?” 到此张入云才得醒悟,昔日华山是中原与五台并立的两大邪教,门人众多,一时也堪称风光,只是后被峨嵋门人屠诛殆尽,鲜再有见其门下了。杜仙子一直称自己丈夫出身邪教,原来指的就是华山。当时恭身施礼道:“原来前辈是华山门下,晚辈多有失礼了,弟子修行浅薄难知百年前事,但于贵门这一枝绝技可谓受益良多,单以此为论,入云是极佩服华山派功夫的!” 少年笑道:“能得少侠这般称赞,在下倒还真是脸上生光呢!可惜娘子不在,若是能让她也听到,那就更好了!”说着与张入云随意言笑,倒没有一些前辈真人的架子,且心情温和,话语周道,一时两少年倒甚能谈得来。 张入云本以为对方是邪教门下,定是机诡聪辨的人物,未知对方虽则聪颖过人,但待人却是真诚,处处温厚,偶有些乖僻的言语也都是依性而来,并不是做作藏首露尾之辈,与其相谈甚觉畅意,不想离得中原十数万里倒能得一良友,张入云心间不由极是合宜自在。 倒是那少年与张入云随谈随行,步出两三里路程,见与妻子离得远了,这才略显诡祟的与同伴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知道张兄弟已经是有了妻室的,正有一些话与兄弟说,适才我娘子嘱咐我与兄弟下山闲走为的也正是这桩事!” 张入云正与对方说的投机,不想少年忽然又来一段听不懂的话,想请他解释,却见少年已自怀中取出一副绢册来。粉红色的薄绢,不过数页篇幅,可迎风一送却是传来阵阵幽香。张入云五感灵奇,只沾得一点,便知是女儿家的体香,当时心中警醒,剑眉便是一竖。 少年见他这般举止,连忙摆手道:“张兄弟且别误会,这秋石录虽是动门法卷,但于兄弟夫妇二人倒是极为相益的。不怕张兄弟笑话作恼,兄长我这一副身驱你是知道的,有问弟妹也是阴身修行,若为你二人日后夫妻之道,倒是能得这宝卷好些益处。若修行得法,弟妹神形当可得圆固。不出数年功夫便可与肉身无两,这难道不值得兄弟收下吗?”

第六十六回 碧苍苔露寒 冷月梢弄影 (伍) 第六十六回碧苍苔露寒冷月梢弄影(伍) 张入云旧日循的是不垢不染的正经修行路数,自被艳娘破了童阳知今生于此路道已然无望,这才将此心思丢下。他是少年性子,往日潜心修炬摒除欲念并不是天性使然的功夫,何况与他有肌肤之亲的还是媚骨天生,风华绝代的艳娘,更是不免心生荡漾。可仅此也只为了**与爱怜的缘故。真要做到这般金丹采战,以男女合藉双修进身熬炼的法门,少年人却是讳深莫测。但听得少年一言,便是立意拒绝,到度对方也是好心,所以笑了摇头道:“多谢兄长关切,只是入云从未想过以此修身,这秋石录还是请兄长收回去吧!而且艳娘已有遐观玉,再有数载功夫便可将一身戾气涤净,到时成训也未必落于这秋石录造化呢?” 少年笑他道:“你这就痴了!你说的戾气扫净只是清洁了你妻子的气质,虽说如此清气提拔浊气扫净便于修持上乘心法,可依我姐姐估算,弟妹日后怕是难修上乘道法呢!何况只是扫却戾气如此能与元神凝固比较,两厢本就不是一回路道。老弟不用拿此话搪塞我了!再说这卷册尤其与弟妹甚是有用,你二人既然已有了夫妻名分,若再不着三四的敷衍着,我看时久要冷了你娘子的心,老弟为人实在,当该不是那种负心的小人吧!”说着少年又道:“甚或是张老弟瞧不起我夫妻?要知得此经卷才成全了我与妻子两百年姻缘呢!” 为那少年一张巧嘴,张入云被他说的很有些不好意思,待听到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少年人终是摇头带笑从对面人手中将宝典接过道:“被兄长这一说,入云倒是不能不受了,也好,终究这也是法典宝卷,总有可参详的奥义,小弟谢过兄长厚赐!” 少年笑骂道:“看你这样子倒像是我在为难你一样,你可知道这秋石录又名保赤经,日后等你夫妇炼成了金丹你到时谢我还来不及呢!” 张入云虽不精擅此道,但早日曾得隐娘指教过一些法门,这“金丹”的意思,还是多少明白一些的,当时听了不由脸上有些发烫,再见那手中经卷随风展动果然都是男女寻欢**的秘图,页缝中又满是蝌蚪一样的文字,连忙将它收在怀里再不敢看一眼。又怕少年再开口讥笑他,便想着法儿的动脑筋和对方谈天说地,转过了话题。 少年知道他的心意,只笑笑便也将话锋藏起,他谈风甚健,各行各业均都知道一点,想是长年没有和妻子以外的人说话的缘故,兴致也极高,步步留连,不觉二人竟是行走了个多时辰,最后少年话风一转忽然说起了沈绮霞来,夸她娴静淑雅,没有一样不好。 张入云不是笨蛋,起先还得一愣,随后有些醒悟便只笑着不再言语,任是少年将沈绮霞夸的如何,他也总只是随手附和并不接话茬。被对方看出后,只得叹道:“唉!看来今日我是要辜负我妻子的嘱咐了!” 一旁的张入云这才淡淡笑道:“一个人的婚姻本应该是一夫一妻才得久长,我虽然不才,但也不敢看着两个女子为我流泪,这样禽兽的举止,小弟实在是没那个脸皮去做的!”他语声虽轻,但内里意思却重,一时堵住了少年的口,对方终没再过多言语,只得回转身与张入云往来路归返。 待两人回到后山见了女仙,少年皱了眉对着妻子摇了摇头,仙子会意,浅浅而笑,似乎对张入云的为人颇为满意,也并没有像丈夫那样过多的哆嗦便留下主仆二人在丹枫岛作客数日。 沈绮霞知道眼前仙子是功力身份极为尊贵的前辈高人,能在丹枫岛得对方指点,实在是自己莫大的福缘,但有一些修道上的疑问都恭敬的向着杜仙子求救。仙子也因为长年在岛上与丈夫厮守,没有和女儿家说过话而对沈绮霞颇为看重,也是尽意的教习对方,她资质原本不高,能得今日地步,纯是靠着自己坚忍不拔的毅力,修道人家的辛苦最是能够体会。又为沈绮霞离了峨嵋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很是关切,她一门本有无上的针法,虽没有师徒名分不能传授,但略略拨正辅导也是令沈绮霞受益无穷。 而张入云则是日常与仙子夫君作一处,虽说少年比自己妻子功力差了好些,却也是数百年的积修不可小视,而且他对各门邪法毒技极为精擅,张入云与他数日里请教也得了好些防范趋避的好处,尤其少年逃逸的本领极为高强,张入云本习过五行遁术,一经指教这一门功夫即时提炼了许多,待日益精熟后,不但可借五行隐身遁迹,几可借此术法移行换影飞天遁地。昔日张入云曾亲眼见得商暮云有钻山的**,不料今日有缘自己也得窥其门径,他自幼便好习这般本领,心喜之下越发的倾心钻研,倒是少年天性有些疏懒没他这般长的精力,日日为其缠磨只闹的少年哭笑不得。 在丹枫岛作客十余日,张入云发现杜仙子夫妻虽是前辈仙人却极是恩爱,日常但有闲暇便作了一处相守,嬉戏玩耍喜笑怒骂直与新婚夫妇一样,与常人眼里的仙家情侣迥然不同。他那丹枫岛又是地处极偏之境,长年极少有人打扰,天地间仿佛他只有夫妻两人一般,当真说不尽的温柔体贴,情义绵绵。沈绮霞故是羡慕,便是张入云见了也有些心思活动,待想想艳娘也曾与自己嘱咐回观后要择址独居,更是一阵心痒。 两人在丹枫岛一留二十余日,待沈绮霞终将杜仙子一门飞针的法术习全这才与岛主人告别。杜仙子夫妇知他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也不强留,只是夫妻俩少有与相契的好友,如今得与张入云、沈绮霞相交,一时别离倒也颇不舍得。临去时杜仙子又送了两人一瓶红霞露,并嘱咐道:“东海尽头磁光并不是如你俩想像的那样容易渡过的,虽说你们也是两重准备,可到底功力有欠,行动时可要小心提防,但有危险赶紧退出来,不然纵不被磁光将元神肉身毁灭,仅是与磁光附合在一处的罡风也能将你二人吹纵得不知那一层天外天去!” 张入云二人闻言自是称谢,可杜仙子临最后仍是忍不住笑着交待道:“有道是好事多磨,少年人能有些心性自是好的,不过世间事也不用看的那么绝对,当事情有转变的时候,也不用那么过于执着,不然的话反倒都不美了。”一对少年都是有心事的,当时都知道仙子指的是些什么,只是不好开口,唯有诺诺称是。之后被仙子夫妻二人直送出数百里,这才终告分手重新上了路。 这二十日里,张、沈二人各自随仙子夫妇习艺,少有独自相对的时候,此刻复又相处一起,反倒有些尴尬起来,又为丹枫岛清幽,仙子夫妇恩爱俱都积了一肚皮的心事。如此愈加心神不守,每每欲言又止,如此不紧不慢,飘飘荡荡的向前飞出千多里都是未发一言。 白猿年久深智在一旁见了只装作不知晓,龙雅虽然有所省觉,可沈绮霞与自己有恩,不好意思打破二人气氛。何况它在丹枫岛小歇二十余日,日日的山珍海味,餐餐的奇花异果。值此时还在留恋岛山风光,也没有些心思多管主人与沈绮霞这般并不彰显的举止。 不想张入云本只是一时不好意思才未和沈绮霞开口,可之后竟再找不到借口与佳人说话,如此连飞了数日,两人除了日常起止外,却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到此刻便是龙牙也看出有些不对,可也说不上什么,终究拿不着一些把柄,无处着落。 那丹枫岛本就处在极东之地,主仆四人这般闷头的一意直飞,果然在四日后到了东海天边尽头,满眼过处便是凶恶异常的罡风,将个海面翻起无数涡斗,狂涛足有百丈高下,漫说是人类接近,便是水族也不能于滞留此地。 沈绮霞率众人直冲上数百丈高空欲图避过海面巨浪,未想越往高空飞走,罡风越是急劲,至后几如刀锋拂面,纵是修行十余年已见功候的峨嵋女弟子也不能经受。张入云被那罡风袭身,浑身痛疼倒还尚能忍受,只是那寒风每每随着身体毛孔钻入四肢百骸,却将自己颅顶脚心也打得一片冰凉,一个疏神打了一个寒战,竟是寒意浸心,周身麻痹,几觉浑身功劲都有散去。当时知道厉害,大声道:“这风好厉害,若再被吹一个时辰,怕是连心也都成冰雪了!” 沈绮霞与他多日不作言语,今见张入云开口便是略显滑稽的言语,不由笑道:“师弟说的不错,这罡风确是厉害非常,道家三灾便有这一味,只是此处天风还难比修道人家成道时节经历的阴风,张师弟即已难经受,我们且将四星轮宝光展动好了!” 白猿心灵,沈绮霞话刚落口已将宝物镇祭出,他不比龙牙贪心疏懒,这二十余日在丹枫岛廊房书斋中留连已多了好些指教,又乘便将四星轮好一番祭持,现时展动威力要比往日又大了许多,一时银光拂动连轮上四星也未发动,便将四人罩笼在其内,任是身上罡风怎样猛烈也是一丝一毫犯不得身上。 四人借宝轮威力又向前飞行了百里远近,这才见得极地磁光,如云锦似天幕一般垂在海天之间,每每发动却像液体一样向外泼散开来,张入云道心不固,当时一颗心房便被宝光牵引,一颗心随之猛跳,面色也是一阵煞白。幸得超尘一心在旁守护见主人露了难色,连忙将四星展动,碧波过处,护得四人的宝光又得一层晶润,少年这才止了心头如潮涌的气血,可四星轮虽然威力却还是不能完全止抑磁光的牵引,光波涌动时,张入云心血又是一阵起伏,只是比先时不备要好一些罢了。 到此刻少年人不由的笑叹道:“怪不得沈师姐还有杜仙子连番说着子午磁光厉害,小弟也算是心有准备的,可到了此地才知当真力不能及,若没有超尘四星轮我连亲眼看到这磁光也做不到,若说穿越则更是笑话了!” 沈绮霞素知张入云气性,闻他一番言语虽是轻松,但实则已是准备拼尽全力穿这磁光极限。担忧之下皱了眉道:“不如我们暂且退避一时吧,有听闻过这子午磁光并不是相长这般猛烈,逢到特殊时限便可弱的许多。再说也并不只是幻海瓶这一桩宝物可以收敛银河水,我二人再请救杜仙子一番,许有别的法子也不定。” 少年人笑道:“沈师姐不必顾我,我虽说道力没有师姐这般坚凝,易受磁光感染,但到底还有些余力没有使出,再说我二人数十万里奔波,难不成只看一眼这磁光便要罢休吗?总得试上一试再说吧!”说着也不待佳人再劝,便展了身形往前飞去,沈绮霞被熬不过,只得一同前往。 待近得磁光十丈近前,还没等四人预先准备提炼功劝劲,那宝光便如感应到了一般一个波浪翻起,便是涌了过来,好似合掌一样将四人团团围住,那磁光被是自天空垂幕而至,一待众人被围向四周望去,只觉自己好似光海一粟,风雨飘遥怕连巨浪中一片败叶都还不如。超尘见了心惊肉跳,撑起一身功劲被个四星轮上四点芒星转的如同风车一般,一时间碧绿色的晶光将四人围了个严丝合缝,可仍旧挡不得好宝物光华外磁光的牵引,只片刻间一众人连同鸦、猿在内都觉胸中气血翻滚,郁闷之极,险些连心都要呕将出来。 沈绮霞见此无法,只得从腰囊中将缠魔钵盂取出,但见得一阵金光耀动,果然佛家宝物威力不同,本是在光海中飘遥的四人顿时立定了身形。自此四星轮宝光如得了定海神针一般不再无凭无依,银轮展动稳稳当当地向着磁光迎了上去。可一挨得光海中后,护身宝光顿时缩小了十倍,当时堪堪只能将众从包裹。这倒不是四星轮自身威力,而是宝轮精光已被身外磁光逼的避无可避,只能压紧至这最后一线而已。龙牙更是“呱”的一声飞纵了起来,它一双贼眼极灵,看出众人中沈绮霞一身道力最是精纯,当下也顾不得佳人是否反对,一个振翅便落在峨嵋女弟子的肩头,倚仗对方法力护持自己。 在见到超尘竭力挣扎,力不能胜之时,沈绮霞口喧一声佛号,手中金钵金光即时如浓浓的厚雾一样泼散了开去,一与四星轮绿光接触即化了紫色,到的最后护庇一行人的两般宝物精光,如同结了一个紫水晶罩笼一样将四人扣住,勉力抵挡住了外间似泰山般压来的磁光。

第六十六回 碧苍苔露寒 冷月梢弄影 (陆) 第六十六回碧苍苔露寒冷月梢弄影(陆) 一行人本指望那磁光不过竟是薄薄的一层,未想待前行了数十丈远近还是没见一些尽头的意思。超尘掌的四星轮是护持众人的主体,虽是它几百年修炼功力深厚,可也经不住外间磁光这般大的冲撞,一再支撑筋皮力尽已将一对火眼挣的如同烧赤了的钢珠一般。 张入云见此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再不出得这光幕,不但超尘不能支撑,四人也要随之为眼前磁光压成靡粉。当下顾不得忙将混天绫抽出施纵,可混天绫虽是重宝妙器,无奈克制磁光不得,只一与晶球外重压便被挤回少年人手里,济不得事。最后反是流星指运出的银盾反能挡得一些磁光。一时张入云将流星指折开分左右手把持,分别激起两面银盾抵在超尘与沈绮霞身前,这才稍稍减却了两人压力分二人担忧。而他自己却也如两人一样受了磁光重压一样的在挨命,好在张入云生有长力,一时半刻倒还能支撑。 如此四人也不知挨的多少时刻,只觉时间仿佛凝固住,原本百丈远近的路程直似数万里一鼓作气的奔波,就在众人拼尽最后一丝余力,俱是两眼冒了金花,眼看即要生死的当儿,忽得眼前一黑,前方压力一阵轻松。团结在外间的精球如一只鸡蛋样的被身后的巨力“拨”的一声挤出了光幕,连着飞纵光幕另一边厢的海面数百丈外才得止歇。 可到的此刻超尘一身力气早已用尽,四星轮晶光破碎,转眼便把四人甩了个四散。除龙牙一人外,张入云三个都是再无一丝力量的了,当时无力挣扎俱是往海底沉去,众人万没想到费尽心思没被磁光挤死,眼见得却要被身下海水淹死,思忖之际直是哭笑不得。 好在龙牙先时并没有出得力,一身精力尚在,见主人危及连忙上前将张入云抓出海面,又想着沈绮霞比主人境况还要紧迫,也急急振翅飞翔携了主人降至佳人身边勉强将沈绮霞也提出了水面。哀劳鸦虽是神鸟但并不以力见长,龙牙数年来生的雄壮了许多,但一时下负担着张入云二人两百来斤的重量也极是勉强,再想飞纵数十丈将已自沉落水底鲸吞海水的超尘却也是不能够了。 见此张入云哑着嗓子命它道:“不用顾我与沈师姐,你先去救超尘,它此番出得力最多,精力已被耗干,再不去救便有性命危险,我自有法术,不怕被浸在海里的!” 龙牙闻言稍作犹豫,见主人眼中没有晦色,又见远处超尘实在是喝饱了,这才点了点头,怪啸一声将两人轻轻丢落在海水中,扇动翅膀向超尘处飞去。待到近前,见白猿已是沉落水底十余丈不由一阵皱眉,它不是水禽,又为自己身俱火性与海水两厢冲撞,入水要消耗不少力气,可超尘与自己同为艳娘座下容不得不救,当时只得将周身翎羽一阵紧缩,压低了身子一个猛子潜下水中,待好容易将老猿自水里提出,龙牙一身上下赤羽已被海水浸的透湿,勉强挣在空中,只觉羽翅沉重,险些自己也要被爪下超尘带入水中喝几口海水。 再说张入云一面,自被超尘放入水中后,因是少年人力长尚还能挣扎着浮于水面,可待将沈绮霞揽起时便已是力不能及了,兼着人临到自危时难免一番挣动,当即就见沈绮霞一阵慌动直使的两人四肢缠在一起,张入云已是无力撑出水面,眼见得二人一同往水底沉去。 张入云落水后仗自己肌肤可以在水下换气并不惊慌,反为在水下周身肌理运作精神为之一振,可不想沈绮霞不知他有这般本领,待入得水中时,因是心中恐惧,反将少年人身体紧紧抱住,即便在精疲力竭之下仍是力道惊人。张入云被她双臂勒的胸膛一阵发堵,连双睛也暴了出来,连着用力挣扎也不得开解,好一阵哭笑不得。 后见沈绮霞力不能支,已要张了口喝水,这才不顾避忌伸手捂了佳人的嘴,又为对方这般紧紧的抱着自己不是法儿,没奈何又取手抚在对方肋下,手指点动些真力激荡沈绮霞笑穴,等对方搔痒难熬,口中作笑,连忙分开女子的双臂挣扎了出来。一个绕身便到了佳人身后,环臂将对方揽腰抱住。正在他为脱了沈绮霞禁制好纵上往水面浮去时轻吁了一口气。 未想捂着佳人口的手掌此刻却传来了钻心的痛疼,原来是沈绮霞被张入云连番捂了口不得出气,情急失智狠狠咬了他一口。当下只痛得少年咧大了一张嘴,瞥眼看时就见沈绮霞玉面已是含了青色,难怪她这般焦急,心思闪动之间,张入云欲待渡气给对方,可想想终觉不妥,再往头上望去,两人此刻陷落海水也才不过十丈,当时狠了狠心,不顾沈绮霞如何难过挣扎,只是摆动双腿往水面上游去。 待两人一出得水面,沈绮霞便是娇声呛着海面新鲜的空气,因是长时间不得换气,一经到的安全地界便已是周身乏力,瘫倒在了张入云怀中。见沈绮霞这般辛苦,少年也暗暗责怪自己刚才过于狠心,眼见着其师姐受罪。心痛之下,张入云连将内力转了几转,环抱着女子的手臂仍不松开,反而就势取掌在对方侧腹肋下将真气缓缓渡入对方体内。 得张入云救助,沈绮霞迅速将散乱的真气收拢,虽是浑身仍然乏力,但一时间也得有新力催生,后见张入云从身后揽抱了自己,实在太不雅相,连忙从对方怀里挣开自己独力浮在水面上,只是力量终究有限,仍不能纵身水面排云驭气。 可待沈绮霞脱险与少年人相对时,就见对方目光有些异样,她是女儿家心思灵动,瞬间便有些醒悟,低头看时果见自己一身蝉翼样轻薄的衣服已为海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虽是隔了两层衣裳,自己仙衣又是防水,可如今贴一套绫裙贴附于身前,即时也将少女婀娜轻盈的体态蕴出,虽不曾淑乳显露,见半点红樱桃,可胸前也是多少看出些形迹。当时羞得峨嵋女弟子惊叫一声,忙又沉重落了海底。 等佳人终于捂手了前胸从水底浮出时,就见对面少年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以为是对方有心轻薄,沈绮霞含羞带嗔道:“你笑些什么?才敢脱了险境便又得意起来了?”哪知张入云并不顺着女子的意思将话带过,而是一味的作笑,一时惹得沈绮霞脸色挂不住,啐了一口道:“想不到你还真如秋儿说的一样,表面上忠厚,内里却是好色的!” 少年轻声笑道:“师姐别误会,我倒不是因为师姐和我先下这般狼狈而作笑的。” “那是为得什么?”沈绮霞不由问道。 一句话说的张入云又笑了道:“呵呵,小弟只是可惜师姐先前在水下紧紧抱住我的时候,一意只顾着怎样挣扎着逃出水面,却没来是及细细体会当时温柔,此时回顾,着实有些可惜呢!” 为少年言语放厮,沈绮霞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只道:“说你好色,放倒色胆越发见大了。”好在她话里如此说,但到底为张入云刚才言语轻松,只略有调笑并未伤人,而没见动多大火气。 可未想张入云并不放过,追着道:“没有的事,小弟就有些色胆,也是先顾着自家性命的,并不是那般色胆包不顾性命的**子。” 沈绮霞见对方还不松口,嗔声道:“说你一句半句,你还当真厚起脸皮来了,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些轻薄样儿,怎么今日倒换了个人似的,难道是被这海水浸坏了脑袋不成?” 张入云见少女说话时,脸上羞的通红,当时将环抱在胸前的双手腾了一只出来,取了那似玉管般长长的指类轻抚在自己面颊上,似是在遮掩自己心底羞惭,又好像是在意图用冰凉的海水为自己烧红的面孔降温平息自己的气愤。沈绮霞本是人间绝色,平日里都是稳重大方的举止,此刻忽然做了女儿家的娇羞态,反令少年人愈加的心动。一时下见得对方玲珑身躯,羞涩的娇态,最是让张入云受不得还是少女被海水浸湿如宝石温玉一般红艳艳的樱唇,想着自己先前只要稍有放纵便已能尝得美人香唇滋味,少年人脑子里一阵闷响,只觉着对面佳人靠得自己实在太近,若是就此放过,只怕今生再无机会,恍惚之间一涌性,就听得一声水响,跟着一声女子惊呼,便觉得自己如坠在云雾里一般的自在舒服。 待他睁开双眼时,就见沈绮霞已被自己揽在怀里,正晕红了一双眼睛,直用不能相信的目光看着自己,而少年人口中轻吐,但觉芬芳满腹,明是自己刚才恍了心神将佳人揽了身体吻了一记的缘故。张入云未落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举止,眼前发生的一幕自己也觉得的不可思议。当时见了沈绮霞不知如何形容的羞态,欲待安慰对方些什么,可只觉自己若再开口便也只能道出畜牲一般的言语,是以半晌中只是愣愣的看着怀中人不语,而沈绮霞也是忘了将眼前轻薄自己的歹人推开。 远处龙牙早看出两人不对,只狠自己翎羽沾满了海水,又稠又黏,运不得力排不开风,近不得二人面前阻止。待后终将身上海水抖落了大半,却见男主人已将女子揽在了怀里,当时一惊非同小可,正要电射疾走过去破坏,却觉脚下一沉,原来是超尘硬拽了自己不然自己起势腾空。只气得哀劳鸦用铁嘴去啄猴子脑袋,可超尘一身技击本领不在张入云之下,近身趋避的功夫更还超出它主人一截,当时如何能啄的中。待龙牙数度不中,回头望时,就见男女已扭在了一处,当时惊的它大嘴一张,叼了舌头,周身红羽也被吓的白了。 谁想脚下的恶人超尘还嬉笑着与自己招呼道:“此时事已做成,就后悔也迟了,若被女主子知道,你我都难逃罪责,不如我二人合议,只当此事没发生在我俩眼皮底下,日后统一口径,也不怕女主子追查!你是聪明人,该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厉害,何必放着好路不走,尽做些糊涂事呢?” 一番话说的龙牙无语,到最后终是审时夺事,将头点了点,老猿这才将阔嘴一咧,开了怀不发生声的大笑,它心思深沉,一心盼望着张入云能再收一位师母,依沈绮霞的脾气是再合宜不过的,如此自己日后的日子怕也可好过一些。正在白猿心上得意时分,忽觉手臂上一阵剧痛,接着身子失势“扑通”一声落了水。原来是龙牙狠它拖累自己,趁其得意不备狠狠啄了老猿一下,让它二次做一回落汤鸡。 再说这边张入云待与沈绮霞对视良久,终是咬了嘴唇摇首苦笑道:“总是我自己不好,老想着轻薄你,如今事情已然做了,好在我倒也没觉得后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绮霞不明其意,心里几番猜夺不得,终是开口问道。 张入云淡淡笑道:“没什么,这两日里我老是惦记着你,几次失态终也是没忍住轻薄了你,我本是一心一意不能贪恋两个女子的,可眼见又做出这等举止,好像是我天生的歹性甩拖不掉一般,也许真与我父亲不无关系。我说这些话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心里想到些什么就说些什么。我没敢想求你原谅,你若能不计较我这场荒唐自是最好,若是不能,若是不能。” 沈绮霞听到少年说“若是不计较最好”这句话时心里便是一冷,可心底终究忍不住想打开迷题,于是问道:“若是不能又该怎样?” 张入云一连口里连番几个“若是不能”后,终于咬着开口道:“若是不能,我便去与艳娘商量商量,就是她脾气不太好,怕是不乐同意,或是与我要有好一番争闹。不过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的事,总要弄个水落石出有个结果的。”开头一句,少年人只觉字字重于千斤,直费了好半天劲才终得出口,至后待将话说完,张入云却又觉如释重负,心里轻快了起来,想到美满处,眉梢上也不由的挂起了笑意。 哪知沈绮霞此刻的脸上却是罩了一层寒意,当时一个振身出了水面冷声道:“那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见佳人变色,张入云也如遇冰霜,刚才那一点点心头异样窃喜也顿时不见了踪影。为沈绮霞两眼寒光注视半日之下,方犹豫地道:“喜欢是有些喜欢的,不过。” 还未待他将话说完,佳人却又寒声道:“那艳娘呢?你即已视她为妻子,那到底喜不喜欢她?”一句话将个原本心意尚浸在冰水中的张入云,如换位置身在火炉上一般,陡地脸上布满了汗水,额角青筋也跟着暴起。

第六十七回 倚邪缠郎君 幻法天魔祟 (壹) 第六十七回倚邪缠郎君幻法天魔祟(壹) 见少年变色,沈绮霞也是一阵心痛,可到底硬起心肠追问道:“你倒是快说啊?你若是喜欢她为什么又想与我在一起?若是不喜欢她为什么却又要与她在一起?还是你并不曾真心喜欢我却勉强自己与我相守?张入云,我沈绮霞虽然心慕于你,却还不用你这般轻贱我?你如此首鼠两端的行举,不只叫我寒心,更令我失望!” 少女每一句尽都化做钢鞭,一句句的抽打在张入云良心上,待少女话说,一副俊脸已是胀红的不成样,血气潮涌郁结与胸前,欲待分辩些什么,可喉头如堵了坚石连呼吸都得不通畅。他又是自幼极好胜的性儿,沈绮霞的疑问自己一句也回答不出,待发觉自己竟还有心分辩时更是怒不可遏,只看不起自己,恨不能寻一条海沟钻了进去。 谁料恰在此时碧蓝天空忽得收笼了一层黑云,凝结聚拢如墨如染,好似一抹肮脏的油彩一般触眼就是让人一阵心堵。可是团笼游走之际并无一些声息,令正在海水中浸泡少年男女一无查觉。 沈绮霞只为了自己心志高强才得这般斥责对方,及至见张入云气性刚硬,自责成这副模样,当时心也软了,欲待上前安慰,就听得远处一阵猿啼枭啸,跟着眼前一黑,举头往去,就见一抹黑云离自己不过数十丈高下,浓云深处早伸出一只巨大的鬼手向着两人探来。少女见状大骇,忙待提醒同伴一同闪避,不想那鬼手竟是单冲了张入云而去的,还未等的她做出反应,巨手已是电一般的一把将少年抓在了手里。不知怎地平素那般灵活的张入云在其掌下居然不能做一丝挣扎。 沈绮霞这才知道不妙,忙将刚刚炼制成功的点翠针祭出,仍是飞针怎样锋锐竟也破不得鬼手背上厚皮。超尘、龙牙此刻也早赶到身边纷纷将剑光、匕首祭动,可也是一点也伤不得那巨掌,又为主人被擒投鼠忌器,只眼睁睁的看着巨手消失在黑云中。三人都是关切张入云安危,见之也不顾性命的往云雾中投去,未想逢了云烟只是满面的腥臭,随之身上一轻,自己已是穿过了黑云并未与追寻得那巨手。回首再看,密云已是四散,一时介又恢复的蓝天碧海,除了身旁少了个张入云,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 沈绮霞与超法一番对视,都从对方眼底看出惊惶失措不可思议的目光,这场变故实在来的太急太快,少女反咬了嘴唇半日,想着张入云临被擒之前自己句句话都在敲打着他,一时终没忍住,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再说张入云自不备为鬼手擒住后,本还想略作挣扎,可一身神力尽是在鬼手的操弄下使不出一星一点,他先还在为性命安危挣动,过后想起沈绮霞句句话说的都是在理,道出自己萎琐不堪的心性为人,即时便又不将性命放在心上了。待头脑间一清,嗅出那鬼爪上的腥骚味极是熟悉,分辨出擒自己的人是谁后,更是一声冷笑,只由着巨掌将自己拿至云笼深处。 转瞬间功夫,少年眼前陡地精亮,炽光直打的自己眼底生痛,以自己一双目力竟然也难以直睹的眼前光景,待张入云以掌遮了面孔,虚眼探望时,只见得四下里俱是白芒芒金灿灿的一片,无一物不得周正,无一物不是映着银洗一样的精光。自己一副身躯也被那灼人的寒光打的也一片惨白,空气也极是稀薄,举力之下也觉得胸前郁闷,浑身的不舒爽。 就在他为眼前这些世界惊异莫测高深时分,耳畔忽听得一阵娇笑,接着胸腹上已多了两条玉臂,背后一阵黏滑腻人,缓缓揉动,俱是女体触身的感觉,张入云这几日正为女色所困,当时不意之间,心头便是一阵荡漾。可到底还能得自守,当下举手欲挣开女子手臂,口中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捉我来又为的是什么事?”不想鬼母并不肯放过他,双臂收劲任张入云怎样也脱不开她玉臂环绕,知自己奈何不了对方,少年只得叹了声道:“就是有事要我办也得要先把我放开才可以吧!”如此鬼母才得稍稍松动,可也只是由着对方略略转动身驱,一时两人朝了面孔,妖女也还是将少年筐在自己臂展之下。 见到了此刻鬼母还不将自己放脱,张入云又是无奈又是激情,他此刻心情不好,欲开口讥损对方一番,未想抬头直视对方面孔时,就见食香鬼母一身滑腻的肌肤已被身外灼光打得干涩异常,脸上更是如披了龟甲,满是极细小裂纹,本是个千娇百媚的妖治女子,此刻即如同从地狱底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当时惊骇,急声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鬼母听得张入云大了声音急呼,心里很是开心,当时垂首在少年人的唇上印了一记,纵声笑道:“怎么?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呵呵,见你这副着急的样子,显见你心上还有我,不妄我白疼你一场!”出其不意,张入云被鬼母吻了个正着,但觉嘴唇间一阵黏滑隐隐还有一重说不出的腥气,心上厌恶连忙用手背嘴上鬼母的口涎拭净。 看见对方嫌弃自己,鬼母又笑道:“哎哟!你倒还嫌弃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尝过了人间滋味后对女儿家体味甚是着迷呢?即是你还留恋那些花香、草香、女人香,我为你稍稍整治也就是了!”说着又将俏首叹了过来,这一次张入云学得精滑了,早将一只手掩了口不再着对方算计。为此,鬼母啐了他一口骂道:“当真我令你这么讨厌不成?真是个没良心的!”说完屏口一吹,即时一阵轻风吹渡了过来,这一次少年人没再闻到一些腥膻味,而是芬芳沐浴,沁人心脾,顿时界整个人如扣在了香笼里一样,嗅得满腹的兰香,清奇宁人,惹人心醉,可除此之外又有一层淡淡的女儿家处子香气,幽幽淡淡如扯不断的丝线一样牵动了少年心房,仿佛只需要鬼母轻轻一提,张入云一颗心便能为其摘走一样。 张入云知道这是鬼母暗中在禁止自己,身为对方围困之下实做不得一些挣扎,心思转动,以进为退,一掌托起鬼母俏首,轻抚妖女脸颊,笑声道:“难不成你是被困在这里了吗?看你脸上被光伤成这样,一定是很痛苦吧!” 被张入云道出自己短处,鬼母脸上为之一红,便横了他一眼笑骂道:“胡说什么?我可并没有被困在这里,但要你帮忙却是真的,怎么说你也是我座下授使,帮我一点小忙总是可以的吧!” 少年人笑道:“那也得看要我做什么?要是害人的事可别来找我!” 鬼母乐道:“这你倒不用担心,再说这‘光明界’本就没一个人,我就是想那么做也没有机会呢!至于让你做些什么事,你且回头看一看,我先替你引荐了对方再和告诉你!”说着鬼母将张入云身子扳过,少年人眼前一亮,就见身后也正立了一女子,周身金光灿灿与鬼母缠身的黑气完全不同。 那女子身量好长,与鬼母几乎不相上下,只露出一半的面孔也是娇艳无比,但是五官又过于端正,美虽然是美了,可总叫人觉得冰冷冷的毫无一些女子气息。相较之下鬼母虽然身披长毛,一副妖形,却比她柔媚可人的。那女子也是和鬼母一样,一身上下遮拦的极少,仅是在胸腹间披了金光闪闪坚固异常的铠甲,将个一副玲珑凸凹修长玉躯暴露无疑。张入云见得美女无数,眼光极高,可仍是谁人也没有眼前女子这般骄人的体态,尤其足弓胁下肌健坚韧有力,更有着寻常女子不具备英气。掌中一支青龙戟,新月样的刀刃如同沁淬了水银样的流着宝石样的蓝光。肩头露出一角碧玉弩,乌沉沉的只隐约泛着些青光。 张入云见对方如此娇艳,但为女子眼底冷光,心底却起不出一些欲念。自己的眼睛和对方相较只如瞎子一般的无光,一时间心下生寒,险些将脸背过一旁不敢与女子对睹,可他也是天性的刚强,略一接触便知对方想用目光将自己气息压下。心头恼处,再将对方仔细打量,这时才发觉女子竟是个断了一足一臂的残废,手臂齐肘断了套了一只黑沉沉的钢爪,胯下皮开肉绽,一条**齐根没了,张入云眼光不俗,略一展望便查觉女子腰腹间也带了伤痕。一时明白对方是腰胯间也受了重创,眉头一皱,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些同情痛惜的神色来。 不想他这里变了脸色,却将女子触怒,当时目光一凝,两眼竟如明星样的一耀,还不待张入云反应但觉一道如山岳样的沉重气压倒了过来,因先被女子瞪视,少年心神一阵散乱,加之又在鬼母臂弯下,张入云避无可避眼睁睁的看着要被女子气势压死。正在这时鬼母圈搂在他身前的一臂抽了出来,反掌一挡,就听得一声金杵撞钟也似的轰鸣声,张入云一条性命已被妖女救了下来。 在将女子一击挡下后,鬼母却皱了眉变了脸色,再将玉掌提起,只见手骨已然迸碎,瘫软作了一团,不由于护痛之下娇声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大的脾气,自己穿的这般少还怕被人看吗?想遮羞的话便将衣量裁多些,力气大的和牛一样,打的我痛死了!整天无事自找,我看你就是没事故意装模作样,想寻人打架玩!”又骂张入云道:“你也是的!没事尽看人家短处做什么!有我一个还不尽够你看的吗?”说着故意迎面将自己缠身的长发扯开一线,露出内里颤微微**与少年人争闹作耍。 铠装女子不理鬼母嬉闹,张口沉了声音道:“食香!你一番作彰作致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让我看你新收的这个废物吗?”她声音粗重,比鬼母还要低沉嘶哑,可不知为什么,张入云却不觉得女子嗓音有多难听,反而觉得为女子添了些女儿气。 鬼母闻言笑道:“月魁妹子,这里可不是你的斗神界,可尽有大声呼喝的,我的脾气虽好可也没到任你喝骂的地步!再说。”鬼母将张入云额前一缕乱发拂拢后又道:“再说他很废物吗?我怎么觉得挺不错的啊!你有了商暮云后再不将人间根器放在眼里,就比不上你那一个,可多少也得给姐姐我几分面子啊!” 月魁依然不理她戏谑,哼声道:“这里也不是你的食尸界,你是长年见不得天光的妖物,在光明界里你我谁优谁劣,你该比谁还要清楚!” 鬼母搂着怀中张入云笑道:“自然是你厉害,可是你不要忘了我这里还有一个你刚刚说过的废物!以我的凭魔**,可不见得便输于你,何况还能一道考考我这位授使是不是真的是个不中用的家伙,一举两得,其不是好!” 斗母月魁显然为鬼母的强硬而有些惊讶,刀刃般的柳眉微微皱起,如一尾细游宛延的灵蛇在额间钻动,终是沉声道:“食香!你最后一次胆敢与我正面角斗是多少年前事?” 鬼母撇了撇嘴,做了个娇媚的鬼脸笑道:“不记得了,没有一千也该有八百年了吧!” 月魁挑眉冷声道:“那你又凭什么和我斗?你当真以为你的凭魔术再加上这个少年就能和我较量了吗?” “呵呵,好男子确实难找,像你的商暮云那样的男人我是不指望能找到的了,可我的这一云也不差啊?而且最要紧的是他的心是热的,不似你那位和你一般的铁石心肠,而今竟有心与你相抗,真不知道你生起气是个什么样子?可惜我没福一次也没见到!”鬼母丝毫也不在意月魁的讥讽,反挖苦对方道。 “那好,即然你有此意,总也要见个真章才是,我与贪狼,勾绞也早斗的腻烦了,换了你这婆娘也添些新鲜。”斗母边将掌中三丈沁金青龙戟反背在身后,边与鬼母道。 见对方立刻就要发难,先时纵声谈笑的鬼母也立刻改了面孔,将身一潜,顿时人影虚幻,散作了烟雾,也不待张入云挣扎反对,已自少年周身七窍毛孔内。因是首次合体行凭魔法,张入云四肢百骇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俱如灌了烧滚的水银炭红的铁钎一般。张入云自修道以来也吃过无数苦处,但仍不能禁止,当即变了脸色,剑眉几为剧痛扭做了一处。 可耳边却传来鬼母沉声道:“男子汉一点痛疼算做什么,月魁不比其他人物,一切多余花巧伎俩在她面前都毫无用处,技击角斗非我所长,我只能帮你提炼功力,真较量还要由你自己处置,但你不要存了胜她的心思,只尽力拖延抵挡就可以了!”

第六十七回 倚邪缠郎君 幻法天魔祟 (贰) 第六十七回倚邪缠郎君幻法天魔祟(贰) 张入云闻得鬼母首度穆色,心中虽是早有准备可仍不禁一拎,说道:“你说要我一力抵挡她,那我们又要怎样才能胜她?看她脚底足下,还有腰胁的身量,绝是一技便可取我性命的本事?如被她占了先机,你当我真能反败为胜吗?” 不想鬼母盈盈笑道:“呵呵,好高兴听到你说‘我们’这两个字呢!我果是没看错人,还是少爷你有情义啊!”说着又悄声道:“我可没说过要你等死呀!论月魁本领,你死在她掌下自然是寸息之间的事,但你也是身经百战的强将,能渡得艰难到的今日自有你的本事!我只告诫你切勿有和她争胜的想法!至于临敌对阵自然还是你拿主意。到时我自然会出手相助的,只是不想告诉你,怕你分心顾忌反为不美,你只当我不存在最好!” 他两人一面说话,不想对面月魁并不计较一些身份尊卑,趁得张入云分心当儿已是点地冲身杀了过来,反背在身后的青龙戟也仍收在身后,明是算准尺度一戟将少年腰斩的意思。 她只一抖动身形,张入云背心毫毛便是一耸,为月魁定是极擅近身搏战,又是手中一柄奇长的金戟,一旦得力必可将自己斩作糜粉。当下也是足弓一弯,如劲矢自强弩中射出,拼命展动身形竟比神女还快了一筹往对方怀中蹿去,意图近战破了对方威力无比的长刃。 张入云算的仔细,脚尖滑动蹿动之却正闪在月魁变换脚步当中,如此月魁持戟左臂使不得全力,纵使自背后撩上也来不及捕得自己身势,必被自己渡近对方身前一丈近身。 不料月魁一丝也不在意,而是人在半空以折断的右臂牢牢抓住露出右肩一截的戟杆,瞬时间臂弯发力,以其玉颈作轴,俯身偏腰,但见那戟头如滑过夜空的一串火星,青蓝色晶芒直耀的周围光明圣境也为之黯色,倒头便是一戟截下,正斩中流动天宇的少年,自眉间以下齐齐作了两截。 可一戟下来,月魁便觉手下有异,当时分辨出眼前被斩作两半的,不过是张入云使经天身法留下的残像。凤目一睁,左掌已取了左腋下青龙戟就势将另一端戟柄毒龙样的钻出。果然少年落身时正显在铁杆捣处,眼见着便要将张入云刺了个透心凉,谁知男子只将左臂一撩那力敌千钧的戟尾便被他排开一旁,脚尖点处已近了月魁近身一丈方圆。只是如此一来张入云一条左臂变作了面条一样的瘫软在肩下,原是为方才月魁一击,左臂尺骨作了尽碎。 月魁倒也从容,被敌人破了长戟绝不留恋,即时将戟弃了收拳回步右掌便是排出,只是掌中金光晃动,原来她胁下还负了一柄金刀,当时一刀斩来,刀风呼啸,其威力丝毫不亚于那青龙宝戟。 张入云已失了一臂才得抢进女子身前,当下再容不得自己犯过错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陡地顿住身形,一个回身倒旋马将右腿倒了提出,正击神女金刀。 见对方错以为可与自己金刀争锋,月魁不禁扬眉笑了笑,刀锋略略偏动,迎着少年足尖就斩了过去,欲将张入云一条腿自中劈作两半。 可谁想对方足尖一伸陡然间长出了足有两尺,先了一步正可击向月魁手腕。女子见了也有些惊讶,弯刀以刀柄虎头相迎直打向足心,就听得一声山崩,张入云足下骨爆声不绝于耳,当时便趁了云雾一样的被击飞在天,只是月魁也为少年脚底巨力撼动,踉跄退了一步,手中金刀也斜斜荡了开去。 正待神女欲缓一口气,再上前将已断了一臂一足的敌手枭了首级,却见眼见一亮,耳闻呼啸,先时被自己扔落一旁的青龙戟竟被张入云满头瀑布也似的长发缠了戟杆甩了过来。那沁金戟采的极海冰铁,风神捣的风炉,荧惑催的炼火,金刚威力,便是月魁也不刚试起锋芒,当时会出张入云意思,只得提了气将金刀二次挥出,堪堪将神戟拦下。而少年男子则已借缠摩在戟杆上的长发就势纵至,右臂晃出举起一面水银也似的冰灯只打月魁前胸。 事出意外,斗母伸手便将张入云尽全力耀起的流星指捏在掌中,一提一抖便将少年骨节似蛇样的抖了个尽开。她是一丈五六的高下,将个体长八尺的少年捉在手中就好似拎起一婴儿一般。口底暴喝:“太放厮了!我手底容情,你却当我当真取不得你性命不成?” 说话间,张入云一头如水瀑样的长发无风自起,根根如箭矢样的射出神女。却见月魁只举了右臂挡在胸前任长发钻过自己玉臂,再一翻一收漫天青丝尽在掌下,至于那些刺透臂弯的蛇发,女子并无一些放在心上。 就在她欲摆了拳一举击碎少年头颅时,张入云背后多了一道黑影,凝聚汇积,便听得鬼母笑道:“怎么?你就这么想要我这位授使的性命吗?” 斗母哼声道:“哦?想不到你倒很在乎这少年的性命?” 鬼母道:“还不是和你一样,现在该不会说他是个废物了吧!先说好了,刚才我可并没出手增长他的功力,一切的行举全凭他自己的本事,能到这般境地,也算得上人间一流了吧!” “哪有怎么样?就这点伎俩还是个废物!” “呵呵,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好像先前某个人才说过她手下留情来着。就我的记忆中,月魁妹子你可从不曾有过同情弱者的举止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斗母问道。 鬼母笑答:“也没什么,只是我和你存了一样的心思,想知道这少年到底可以修到何等境界,你即然对你的商暮云那么有自信,那又何必自降身份,为他先除了我这一云呢?再说你也该知道,为我天葵丝所丝,就是你也该有三十年痛楚。” 斗母冷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呵呵,我怎敢这样作想,只是你也在不自觉中查出张入云身手已入绝流,所以才不施动真力与其角斗,这正是你承认他本领的明证,蠢力气是可以慢慢修的,可聪明脑袋就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吧!你不在意毁了这一根苗我自然也不多在意人间去闹他一闹,反正各家都有各家的道理,不得杀座下授使是我五人当时的禁令,如今你要是动了手,可也别怨我到时不守规距!”鬼母忽然间也得寒声道。 闻言,月魁反倒绽起一丝冷笑:“你明知道我是不受激的,如今还来这套,是当真不想要这少年性命了吗?”说笑间,她便要动手,可一待见了对方寒色,不禁又犹豫了起来。转思半晌,到底冷笑了一声:“且由你,你即然改了心肠竟也能护短起来,我又何妨不放你一个面子!” 鬼母嘻笑道:“哦,看来你倒和我一样,也甚是珍惜自己座下授使的性命呢!如此一来也不妄我当是也曾照顾那商小子一场。” 斗母冷笑道:“我即然要放过这少年性命,便不会再更改,你不用再来激我。”当下松了五指,张入云顿时倒在了云头,只是他还算硬朗,腰间一挺,仍能凭单足稳稳踩落在云端。而鬼母也于同时将长发收拢,自斗母玉臂间抽出。 见月魁转身要走,食香鬼母从后唤道:“唉!也别急着走啊!只不过有些面上无光而已,大家也是老姊妹了何必急着就走。何况还有光明镜奇宝伤春镜,你也不要了吗?” 斗母说走就走,当时排云便要往南天蹿去,闻言且回首道:“想要伤春镜,你自己尽管去取,我现在却已改了主意!”说完便要起步。 鬼母见了又急声道:“那也别走这么急啊!当日你收了商暮云我也曾赔了他十五夜,今日我受了得意门徒却不见你一些意思,敢情当真人情冷暖,用人时向前,用完了倒后,便是我也觉得有些寒心呢!” 斗母月魁被鬼母这一激果然收了脚步,略作思忖便从护身的胸甲上取了两枚龙鳞抛于了鬼母。 食香鬼母接过金鳞,呵呵笑道:“真是小气,空担了斗神界统领这虚名,你一围胸铠足有十七片鳞甲却只肯取了两片来送人,这是够打支金钗呢?还是够打副金镯呢?我这授使可是男儿身,戴不得这许多女儿用的东西?” 月魁闻言面色一寒,冷声道:“不想要就还于我,哪来这么多牢骚话?” 鬼母伸了伸舌头作害怕状道:“人道是凶的怕恶的,遇了你这样的恶人真是一些道理也说不清!权且收下,单等你日后再补吧!”她这里才刚将话说完,斗母已是拔云走了! 直至此时,鬼母方才轻吁了一口气,面向张入云娇声道:“好险!好险!今日要是没了你恐还真要折损起真元来呢!看来收了你这门人也不算毫无一些用处的!” 张入云被斗母抖散了周身骨节,此时挺立在云头全凭自己一口丹田气吊住,见去了危急,真气一轻,当时便栽倒了下来,鬼母正藏了身体与他身体里,当时也不免波及,闹得她连声娇笑。少年可没她那般兴致,只皱着眉道:“你不是精擅替人疗伤的吗?我现在一身伤痛,也该见你帮我出些力了!” 闻言鬼母笑道:“按理是不该亏待了你,可这里是光明境,我最不耐的地方,一旦施法我便要老上许多,此刻已离了危险,等回到人间界我再为你疗伤吧!”说着忽然又想起些什么,又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原先是从天外天来的,如要是你想再回到来处时,只得从人间界再折回去了!这可有些麻烦!” 张入云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鬼母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五祖各有修持的地界,除人间界可偶尔造访外,其余都是禁地,这天外天长时被散仙们霸占,我去了只会闹些乱子出来,倒是不去的好!” 张入云笑道:“还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并不曾想你也会有这般谨小慎微的时候,连些散仙也怕!” 鬼母笑骂道:“这里不懂,我五人各有各的禀性,凡一越界都要造出些事端来的,贪恶福祗不一而足,都不是另类境界中人能消受的起的!” 张入云想了想,似有些明白的意思,又笑道:“这我倒猜着了,依你这般人物,到的天外天一定是要生出些鬼怪祸事来的,不过你也不用怕谁能敌的过你啊!” “这话说的没了羞耻,你不是一向行侠仗义的吗?就为了能全身私回你的佳人,便不怕为苍生造孽吗?” 少年闻声摇头道:“和你在一起自然是越来越恶,也算是近朱者赤罢了!”又想起什么,再道:“你说过五人中还有福祗,那又是谁到了别的境界,便能带来些福气呢!” 不想鬼母竟叹了声答道:“自然是这光明境的主人紫微了!” 张入云笑道:“那他一定很少降临人间,不然世上也不得这么多惨事,即然他这么大福大善,那我还不如去求他帮我疗伤,用不上你这小气又狠心的女人了!” 鬼母哼声骂道:“你懂些什么?至纯至善便是不染一物,不染一物便是虚无,若得虚无自然没了众生,没有众生哪来你这会缠嘴的小子在这里多口!” 听得鬼母这番道理,张入云低头忖思半晌,有觉得鬼母有些道理,又觉得没有些道理,因担心鬼母告于自己只是一篇歪理,正要开口分辩,就听对方道:“不用再想了!凭你这般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周章来的。你只记住多惹了福气,那也并不见得就真是福气了!就如恶人到了善人堆里是害,善人到了恶人堆中又何尝不是一害呢?” 张入云听了很觉不通,可互得眼前一亮,明白了些许,当时大笑道:“这后一句话我明白了,你是怕你到了这光明境一遭,那个什么紫微若也依样去你食尸界一遭,对你来说怕不是福只能是祸了吧!” 鬼母叹气道:“由得你说,就你这点脑子能想通这些已算是不错了!只是什么‘食尸界’好难听的,我号食香你又是我座下授使自今而后只当稍‘食香界’才得妥当!” 张入云忍俊不禁:“不过就是个名由,你又何必这般放在心上,言笑无意过耳就忘的东西,争它做些什么?” 见张入云还和自己斗嘴,鬼母怫然不悦,怒瞪了少年一眼,可瞬即又改了色道:“算了!怎说你今天也为我出了力又吃点些小苦,我大人大量便不与你计较这些。呵呵,不过你今日对我也算忠心,并没和我多做口舌,便与我一致对付月魁,真令我有些意外呢?” 少年摇首笑道:“没什么?和那个冷冰冰的铁娘子相比,我觉得你比较可爱一些,所以才没有拒绝你的要求。你也别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我现在已经后悔了,下次可再不干这样的傻事了!”

第六十七回 倚邪缠郎君 幻法天魔祟 (参) 第六十七回倚邪缠郎君幻法天魔祟(参) 鬼母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你别忘了十五年会期转瞬即至,到时由不得你不出手!” 张入云冷笑道:“十五年比会,只是你一厢情愿,我不乐去便不去,乐去的话也至多只是在旁看看一番邪魔异像,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你卖命吗?何况香丘和隐娘现在已有下落,我就更不稀罕你这乾坤教了!” 鬼母瞪了少年一眼道:“哼!我就知道你是个生就一身反骨,才两年时光便要背信忘义,你胁下有我神迹,不去的话,我随时追你性命!还有你一众兄弟的性命!” 闻鬼母威胁自己,少年纵声笑道:“和你谈信义,我张入云是嫌性命多不成?你即知我气性,便该知道我即这么说便会这么做。想取我性命,你尽管拿去,至于我一众同门师兄弟,你有本事也尽管照会他们,这数年来我本领增长最是浅薄,胜过我的同门不在一二位,如我他们不能敌的你,我也是一样。况且生死有命,各人凭各自的本事,阵前不敌坏了性命,就我众兄弟为人也不是看不开这一层的!” 他一番话说的鬼母连连冷笑,正待还击,却听少年又开口道:“且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你?向日里,你都不曾随意在人间露过面,我又不是笨的不可救药,你如有本事,只过去施为好了!实在不成,待日后我请众兄弟举家搬到天外天,躲了你不就成了!” 鬼母见张入云脑筋动的甚快,话又说的毫无破绽,恨声道:“你倒是刁滑的紧!只是你先下还没能回到你同门身边,这个讯息谁又能知晓,我现在便杀了你,也省的你气我!” 少年将身一挺:“由你,你就当我是一不开化的傻子好了,世上少了一个我这样的,也算你做了件好事!” 张入云一副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态度,让鬼母又气又恼,惹得她性起,当时放了颜色,眼角含胸,少年人即刻心尖剧痛,仿佛对方正用手爪扯动着自己心脏,低头看时,当真有一只巨掌正将前胸皮肉撑撑的满满的,指尖收劲,少年直痛的乱抖,浑身麻痹连只感发梢也如遭雷击一样的乍起,自腹下而上真气如火一样的燎动,待翻至喉头时刻,再忍不住便是一道血雾喷出。少年人本就是坐倒在地,剧烈的痛疼之下更是催折的他险些瘫软在地上。 看到他面露痛苦,鬼母兴奋莫名,一时显出人形怀抱着张入云,眼角含着媚笑,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他嘴角间的血水,边与少年道:“你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不过在你身上浪费了两三年的时间而已,现在就弃了你也没多少损失,难道你忘了当日我与你说过的,这教主一事不过是五个老鬼相互赌斗的游戏而已,何况杀了你,我还有混天绫作犒劳,也不是桩只赔不赚的买卖!”说着,又转了话风安慰他道:“可是我心上实在爱惜你,不到无计可施绝不会行此下策,你要知道我脾性在五人中可算是最好的,你这样无礼,若换了旁人早将你剁成肉屑连生魂也一并吞了,可我却一再容你屡次放肆,你可别见我好欺便一再的为难看不起我!” 不想张入云当真倔强,莽性发作竟将身体不当作自己的,若换作别位修行人家,于实在难禁之下还可借尸解逃脱鬼母魔掌,可张入云当日便在对方重塑身体时受了妖女的神印,元神精魄被牢牢钉住,毫无一点可以抗挣的法子。为此只默不在作声,咬紧了牙关撑熬。他终是**凡胎,被鬼母折磨的久了,气血衰弱,眼看着奄奄一息便要死了过去。 张入云如此,鬼母当真无法,可她终究是宇内罕有的,只皱了眉略一思忖,便得了信息,换颜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就两个你并不是真心喜爱的女子便将你折磨成这副样子,我今日当真背运,正碰上你这傻子发呆劲的时候与你作对,倒合了你的心思,安心的不要性命了!”见张入云不回答,鬼母又笑着腻声倒在他身上,痴痴笑道:“怎样?可要我教你一个周全的法子,免得你这般烦恼,还一味的自责!” 张入云被鬼母毒手摧折多时,并不曾有一些犹豫,可待见到鬼母用读心术察觉自己心事,便有些乱了方寸,耳听得对方竟有良策,虽然心中不信,可口底已是不由自主的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话一脱口,少年便已自后悔,果然鬼母闻言便是一串娇笑。 说笑间,又将张入云环抱在臂弯里,痴痴笑道:“这还不容易!当日你是受了艳娘诱惑才得入蛊丧了法体,成就了好事。今番你只依了你老情人的法子,施在新姐姐的身上,我看那位沈家小姐心怡你的厉害,她终是一女子,待尝了男女大欲,将身体交付与你,事已做就了,也便只能附就了。你只管日后坐捅双美享齐人艳福就是,我就怕你脑子这么蠢笨,敌不过你这两个聪明老婆,要受上一世双重雌狮的淫威呢!” 见果不出自己所料,鬼母用这样的计策搪塞自己,张入云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将脸一偏,再不理她。谁知妖女却已查出张入云弱点,取掌自己腰下,也不只从什么地方取出一粒暗赤色的朱丸,迎风便是一阵浓浓的香雾。少年眼尖,还不待粉色的雾气飘进身前便已屏住了口鼻,想想又觉不妥当,张口一道气箭又将那粉末打了个四散,连一星半点也落至自己身体发肤上。 鬼母见掌中朱丸被张入云纯阳真气打的一阵晃动,一时竟被卷走了不少烟光,心疼道:“你做些什么?我这玉津丹得来不易,并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炼就的,你不想要只管明说,随便糟蹋别人东西,自己倒不心痛!” 张入云笑道:“你这样害人的东西,世上少一件也是好的,也只有你这般的人物才会视其为珍宝!” 鬼母冷笑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道学先生!你心腹里那一点烂肚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又不是不想,只是强自忍耐罢了!若现在换了艳娘在你身上,你二人早就同赴阳台,行云布雨了!”说着又皱起了眉,作思索状,半日方展了颜媚笑道:“算了,想来想去,要治你这毛病还是得从根本上来才可以。今日且给你得些好处,也让你尝尝人间极乐的滋味!” 话音一落,妖女便从少年人体内钻出,如**从水中溢出一般,眼见得佳人成形复了旧体。可待身影尽显,张入云却发现鬼母腰腹正贴附于自己胯下,**也相互缠拢挟紧了自己臀背。还未待他挣扎,将对方甩落,胯中只一感念鬼母玉肌,阳气陡增便已不能自主。 张入云心惊之下,连忙克守,操动体内真气与女妖相抗,可对方却道:“没用的!**大事向由我掌管,便是金仙得我缠摩也逃不出手去,你这破了童阳的小小修道士怎能与我相敌!张入云,我与你幽会即不取你纯阳,又不耗你血肉,你害怕些什么,何况你此刻已不是童男子,守这些蠢笨的规距做什么,男女大欲是凡人必经的事儿,且我查度你也并不是那等意图断子绝孙的人物。你即想生下子厮怎还要避这些事儿!就依艳娘阴魂恐还做不到这般事吧!” 张入云累次聚力都是功亏一篑,知自己被破了童身确实防碍太大,不能与对方周旋。此刻闻得鬼母一言,倒坦然笑了:“做这等勾当,只该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这般猛虎一样的蛮干,有何趣味可言!” 鬼母大乐道:“呵呵,就是虎也是只母老虎,你不用再做些什么缓兵的伎俩,凡得与我交媾者没有一人是不乐意的,待成了事我便放了你!”说完竟真的不放脱对方。正在妖女得意间,却忽听得对方口中道出佛号,一个紫气崩挣竟将自己掀放过了云头。鬼母不料张入云竟又如上次一般施动密藏真印做寻死的一途,当时俏脸不由显了一抹乌云,杀机陡起,立意少年再忤逆自己,便真的要痛下杀手,使其永生沉沦,再不复有见光日的一天。 谁想她这里作色发狠,却觉喉头剧痛,原来是张入云已用未折断的单臂紧紧扣住自己的玉项,双目充赤面如厉鬼,怒瞪着自己。 “怎么?想要杀了我吗?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鬼母毫不在意道。 出乎意外,张入云却是恨声道:“这倒不是,真要杀了你,我也觉得有些可惜,你即是这般想与我交合,便需依我的规距!” “哦!怎么你心意转的竟是这般快法子!呵呵。”鬼母不解其意,但仍自饶有兴致道。 张入云不理她调侃,仍就一字一字道:“第一便是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是该男子主动。”说话间,他将折断的左臂一番挣动,耳听骨动声连连,少年一条瘫软作绳索样的断臂,旋即恢复了原状。同一时刻折断的腿骨也是依样恢复,鬼母不想他还有这样的法术,一时心惊倒有些呆了!而待手足复原,张入云便已取手抵在妖女玉股下,轻轻一托便已置于自己脐下。 见此鬼母不由腻声道:“那还有第二条,第三条呢!你快说来听听,不然,我可是等不及了!”说话声中,已将妖躯化了千娇百媚的人形,十指纤纤只在张入云胸膛上轻轻滑动,她指尖极是锋利虽不曾用力,可也一样将少年划的一道道血痕。张入云觉着胸膛阵阵刺痛反更激起身下业火,当时提了佳人玉股便往自己胯下按落。鬼母也为男子举动,意醉心迷,提起笋尖样的脚趾往少年脖颈间勾搭。 谁知二人才刚入港,妖女娇吁还未来得及吐出,却见周围光明圣境忽得晶亮了数倍,初二人还可不放在心上。可稍时炙光又增了十倍,几乎将张入云照的目不能视物。至于鬼母此次虽有张入云庇护可一样挨不得那强光,本是粉搓玉揉般的佳人,此刻肌肤已是化了龟皮一样。粗涩不堪,让人看了欲呕。 到此刻鬼母只得打散了兴致,自云头间立起,待撑目向东方望去,果见有一颗明星往自己一面驰来。心上作恼,恨声道:“当真不作美的人物,只不过借他点地方行乐,却来的这般快法!” 张入云为鬼母放纵,此时也已恢复了神志,回头思想脑海里一片茫然,欲待不去想它,可妖女肉屏风的滋味已然是略略尝了。当下只得强撑着不令自己多想,开口问道:“怎么?来的可是光明紫微!” 鬼母作嗔道:“怎不是他!这人恁地小气,来的倒快,如今吊了我胃口不得放下,当真没个发泄处!” 少年冷笑道:“怎么?你倒是想和他较量一番吗?不过先时斗母月魁曾说过,这光明境与你大不利,你能斗得过他吗?” 妖女只是一时不忿才得如此,得张入云一言也便将怒火压下,略作度量,只得道:“即如此,也只得先暂退一时,等日后再与他算帐!” 张入云笑道:“你这话说的强横,是你自己上人前门前作乱,如今反倒要怪起主人来了!” 鬼母冷笑道:“不是我要与他计较,而是紫微累年来便是暗中潜入我食香界屡屡蛊惑我的手下,如今我不过破例来他这里一遭,便被他防得这般紧法。提起我性气,便当真在他这光明境诞下魔物,也好乱乱他这自以为是的福境!” “魔物?什么魔物?”张入云心中蹊跷不由问道。 鬼母听了脸上一红,也不作解释,当下拉了他就走,窥探四野,待终于找到一处背影处时,才连忙与张入云飞身下地。 张入云见那地头离紫微来路甚近,左右又没个道路可以逃遁,心上不解,正待讯问鬼母。却见鬼母已自用鸟爪将肋下划破一道长长的肉缝,不待少年惊问,便拉了他投入自己身体之中。张入云见了大惊,欲待拒绝,不想对方这一回用的力道绝大,一丝也不能抵挡。可本以为血肉模糊眼前,却是一片明亮,待仔细看寻,竟是到了东海极地的磁光近前。回首再看鬼母,却已不见,还待疑惑,掉头之间,妖女却已显身在了自己眼前。 “这是什么法术?”张入云惊奇道。 鬼母笑着与他道:“这却暂时不能告诉你,等你日后更听话些,再告诉你吧!” 张入云悟性本高,见鬼母开膛渡自己便到了另一重天,心上似有些觉悟,但究竟不知真假不好妄断。他方才凭的是一腔气性与女妖交媾,此时失了兴致,手臂间立时剧痛起来。鬼母见他面上显了斗大的汗珠,关心之下也来探视,只略一触摸便查得张入云断骨处虽得愈合,但创面依然还在,离伤势完好还差得好些呢!

第六十七回 倚邪缠郎君 幻法天魔祟(肆) 第六十七回倚邪缠郎君幻法天魔祟(肆) 见张入云手足间的伤势仍就颇重,鬼母提了少年手掌笑道:“呵呵,我本以为你还另藏了些了不起的本事呢?原来也只有这点力量,先时还得生猛,这一会儿丧了性,便又软搭了下来,看来你也终是有限!” 张入云先时被对方逼迫才犯了狂性,此刻已颇后悔,闻言笑道:“我哪里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你即不愿帮我疗伤,我也只好自己将就着打点了!” 鬼母娇嗔道:“你这人还真是小气,我都与你说了,在光明境里走了一遭再又和月魁一闹,我气力消耗了不少,所以才不曾帮你。不过你这桩疗伤的本领也不差,只再精炼些便可将手足完好如初了!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技巧,说来我听听?” 张入云知瞒不过对方,只能俱实回答道:“不过是些苗疆的巫术,算不上什么玄门奥义,能被你看重,反倒叫我吃了一惊呢!“鬼母冷笑道:“你懂些什么!你此刻虽然没有炼成飞剑,但也算得上是人间侠客。,剑术一流传自九天玄女,自轩辕以来才得传承,时至今日能有多少年?你所谓道宗玄门更不过才两千多年气候,何足道哉?唯巫术自经人类始生就有,也就是你老祖宗还在茹毛饮血的时候,便已拜下巫神,不然我五人哪来得人间供奉!” “你五人能得人间供奉?”张入云听出些蹊跷急问道。 鬼母一时说露了嘴,柳眉一皱,随又开了口道:“如今你也算是我的门人,多提点些于你也无妨,五祖除月魁一人外都是经年的长生不老之辈,后世俗人愚昧,设立宗教驳杂,凡我五人偶有显形露迹时,均被凡人膜拜,其中虽有邪祟灵异者,但也不乏被拜为神圣者,法相万千一时也不能尽诉了。实则是你等一介俗人愚昧,只是我五人乐得收受供奉,由你人类争闹去罢了!” 张入云想了想道:“照你这一说,你不只被设为乾坤五祖之一,且还在别门宗教中被列为教长了?”说着笑道:“就不知佛道两家有没有?” 鬼母听出意思,手爪略略放力,将张入云捏的伤处刀刺一般的痛疼,方笑道:“你不用探我的口讯,被你知晓了,好日后坏我法坛供奉吗?” 少年忍着额角豆大的汗珠,仍作讥笑道:“这么说来,一定是有的了!” 鬼母白了他一眼,重又拾起原先欢笑道:“你要真想知道,我便带你回食香界说与你知晓,虽说你现在的**还难以承受,但与我交媾后,承我欢露也勉强能够出入,怎么样?”说着,牵带起少年人手臂又放出先前手段来。 不想张入云此刻已是恢复了神智,当时将鬼母推开道:“对不住,现在的我可没了兴头,你的心意若还没改变就杀了我又如何。” 说的鬼母笑骂道:“呸!听你这话倒好像是我在强奸你似的!能与我欢好是众生想都想不到的好事,爱惜你一些,倒把你宠到天上去了!你即怕你家中老婆,又没胆子和我交欢,我还当真降了身价不成?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你已受了我神印,我不将你除去,就不能再找下一位授使,若你还是不乐意和其余四使争雄,我现在便取了你的性命大家干净!如何?” 张入云先时刚气已然散去,想着能拖延一时总是一时,心念转动,皱眉答应道:“如此,就依你,我又不是嫌命长,于其现时死于你手,倒不如十五年后送在商暮云手里便宜些!” 鬼母看似看出他在敷衍自己,哼声道:“你心思倒也算转不得不慢,不过可别尽想着懈怠我,你若能瞒得了我,那我这五祖的位置早由旁人占了去了!”又为张入云皱了眉,不乐道:“今日饶了你一命,却怎么又这般难看脸色,我有那么难看吗?你仔细想想,自拜在我门下,是到底惹得你吃亏了,还是上当了!尽做这些脸色给我瞧!” 少年苦笑道:“倒不是在想你说的这些,只是回首刚才行为,自己实在是做错了。我也算是多年修行的,怎么却又这么不中用,看来**一关终是难弃了!” 鬼母闻言哈哈大笑,道:“你不用想着以责怪自己来换得内心的片刻宁静,与你来说**一关是恶俗的话,却正是人生有本来的天性,连金仙也不免堕落,何况你?” 少年人摇头道:“我从没认为男女**是恶啊!只是。” 鬼母打断他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世人正日价尽说些人性本善的话来愚人,却不知人性也是本恶的,至于向善还是向恶才是你等凡人的自己可以行使的选择!男女大欲盖起于凡人繁衍大计,无欲的话连人都没了,又岂是你能避的了的。金仙一流为了呈清向上,弃尽了体内阴气,照我来说几是和阉割了自己一般,可最终仍有不堪堕落者,实在笑话。我晓得你素性高强,就不知向善效法如此人物有甚意味,莫不如跳出这个烦恼圈子,是清静无为,还是潇洒由心,任君选择,其不是比做什么仙人逍遥自在?” 张入云笑道:“我只是说抵挡欲念,并没说些什么想求金仙的路道,你倒是能说,引得你这一大段话。” 鬼母称善道:“这就最好,我也知道你不是那般顽固不化的人物!”说时,唇角含笑,形色间甚是满意。张入云不是没有悟性的,见鬼母脸色,心里一阵犹豫,知道自己无意中为邪魔说动,照此,时间长久了,自己总要沾了对方魔性,可无奈对方实在太过高强,自己与之相较无可奈何,只能尽力谨守自己意志而已。 “好了,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鬼母笑道。只是临行前,忽得想起一事,又摇首娇声道:“该死,我倒差得忘了这桩事!”说着从腰间取出月魁临行前交给自己的两叶金鳞递于了张入云。“呵呵,这月魁战神甲两片龙鳞非同小可,我先时讥笑她小气,心里可并不是真的这么做想的!”又见张入云手掌上两枚流星指活动闪耀,称疑道:“你这两个铁指环倒也有些灵性,不是寻常可见的东西呢!”略一思忖,脸上显出得意的笑容道:“有了,就便宜你一些,也免得你说我不帮你!” 说话间,也不待张入云反对,便将他流星指套取在了手里,在手中与两枚金鳞比了比,脸上又露出些笑容,意似很是满意,遂伸出一只鬼爪,“啪”的一声,张入云眼看着她将自己一节中指掰断,露出其中金银二色铁线,右指缠绕,如飞车样的取了好些。至后又取了金银线在金鳞与银指套之间连番穿缀,不久便成了一对铁掌,其间由银环套在了中指,金鳞护住手背,那金鳞好生古怪,被鬼母一番运作后,本是金光灿灿的鳞甲此刻竟显了一层青丝。张入云目力甚好,放眼看去,那鳞甲里好似关了什么猛兽,此时又被鬼母的体内丝线束缚约发的争恼了起来,往回游动,时不时可见光滑如镜的鳞身上显出利牙长尾,状极凶恶。 待将一对铁掌抛于张入云后,鬼母吁了一口气道:“真累死我了!好些时日也没这么费过心思呢!”见张入云将铁掌取在手里,只皱了眉,并不急于将神爪戴上,讥笑道:“呵,你倒是不笨,看出些威力来,但现在已然制好了,我可绝不会把他折了的!依你现在的修行当也该能驾御的了,此物由战神甲的而来,本是凶兽的神鳞,权且唤作‘兽神爪’吧!” 张入云闻言笑道:“这么厉害,倒被你说的我不敢用它了!”话虽这么说,可少当时便将一支神爪佩在了左掌上。只一及手背便是一阵火燎,痛彻心骨,张入云连运得两重功力才将剧痛稍稍压下。可那兽神爪的威力远未止此,痛楚刚刚抑止,少年人便觉丹田以下似被烈火焙炼,当时积郁起一尾怒龙在体内穿走,同时激起一身奔马也似劲气,煞的少年双眼充赤,周身肌腱似铁一般的凝起,就连脑后长发也是一阵麻痒,止抑不住的怒火直欲透过颅顶而出。一条铁臂此刻也不觉作了青色,神爪上的金银铁线此刻也早钻入少年手臂内,远远望去,一双肉臂竟做了鬼手!稍一失控,掌心劲气便如刀刃一般的蹿出,源源不绝,不能自控,稍一差池,张入云一身精气都得为这神爪泄尽,至死方歇! 鬼母在旁见他脸色狰狞,得意笑道:“呵呵,现在该知道月魁有多厉害了吧!她先时与你相斗,只为看中了你一身技击本领,若是真有心以力克制你,你现在该早成了飞灰了!” 少年人也笑道:“我自是知道的,你就不用再拿来讥损我了!”说着周身毛孔一放,使出瞬间提气的密法,强将丹田燥火抑制,那神爪背后的金鳞似有知觉,当时一阵怒吼,可终敌不得张入云神力,一时间失了威势只能甘受驱使,如此少年人才能使动这兽神爪的威力。只见流星指套涌出一抹青光,如龙蛇一般的吞吐,竟成就了一柄气剑,运行圆转莫不随心所欲,长可达七尺,短却只有方寸,端的是件神奇的兵刃。 鬼母见张入云只在一息之间便将兽神爪制服也颇为惊讶,点头道:“不错,不错,现下的你确实可算得有些本事了!你这异铁做的指头甚为灵奇,以它做为纽门,只要妥当运用,手中一柄青剑也可改做它样,依我看这兽神爪前面还得冠以‘如意’二字更贴切些。如今你不只有了我夜精石标制身份,还有这兽神做护身兵刃,可再说我小气了!好了,我现下真的要走了!你这几年内好生修行,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还有,不要多撑能,同时使用双爪,以你目下境地,能使用一只已是极为勉强了!” 张入云见她要走,心上便是一惊,为的是此刻自己还在东海,可低头看了看兽神爪便又将吐出话收来回来,改了口称颂道:“如此,弟子恭送教祖大人!”说时,还当真掬了一礼。 惹得鬼母笑骂道:“唉!当真是上不得抬面的属下,不过才得了些许好处便甘为人犬马了,早知道我诱之以宝物,也不用花这多心神了!”说的少年人也笑了起来。当下鬼母将脑后青丝散放,一时间又积起了十丈深远的煞气,浓如黑墨,转瞬间便要将妖女吞噬。可在临去前,鬼母又想起些什么,招了招手唤少年人近前。 张入云不知对方还有何事吩咐,不想只一待近了鬼母近身,便被对方长臂揽住,挣脱不开。接着唇上一片软柔已被鬼母吻了个正着,如此一幕令少年震惊不已,正在犹豫,口齿之间却忽地多了一点美甘甘、甜腻腻、凉渗渗的香津。只一入腹,丹田便是一阵作鼓,气血充盈,暖流泛起,所过之地无一处不自在舒服,至于还未痊愈的手足则也在一时间便得尽好。此外还有多余,挣得少年人精气勃发,神采弈弈,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至此鬼母才收了口,看了张入云笑道:“好了,总是舍了一点精元给你,帮你省下些时间养伤,好早过这磁光!” 张入云笑道:“有这般麻烦,你不如依前样我放回天外天岂不省事!” 鬼母横了他一眼:“那也得先查渡你是怎样的一方人才能行事,而这里是人间界,不比天外天至其余五界方便,不然的话,我何至于这般麻烦!闲话不说多少,你此番受了我不少恩惠,可别忘了,不然终朝一日我索取回来可是百倍偿还,到时可别怪我没提点过你!” 少年人笑道:“照你这般说法,我还是先还了你吧!勉得我日后还不起,似这我等穷样可尽不住你搜刮!” 鬼母闻言娇笑道:“是吗?那你就先还来吧!”说着抵唇欲再近张入云,却早把对方慌得退了一箭之地。见他逃得迅速,妖女不由又是一阵媚笑。又道:“好了,你能说的这一句话,也见得你气质大有改善,权且再看以后的效法吧!记住十五年会期转瞬即逝,你可别给我躲懒懈怠,丢我的颜面!”说完空中浓云一拢,跟着闷雷阵阵,一个霹雳过后烟消云散,妖女已不见踪影。 见鬼母遁迹,少年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手中一对鬼爪,却又叹了一口气,方才与鬼母一阵对答自己心神好些摇动,此刻张入云也不敢再多做回顾,略运了运,查得身体确是大好了,这才戴了一只兽神爪于手臂上,放出青光,将眼前磁光排开,向着对面天外天行去。其间辛苦自是难以尽述,直待他行至磁光尽头,果然也是筋疲力尽,堪堪倒在了海面上。

第六十七回 倚邪缠郎君 幻法天魔祟 (伍) 第六十七回倚邪缠郎君幻法天魔祟(伍) 张入云一挨到天外天,心气一松,正待稍缓一口气,不想那兽神爪只觉查出主人势弱便又取毒火来烧,少年人拼力运动尽不能将那兽神爪取下,转眼之际一条臂膀便已做了青色,虬结凹现,已是做了野兽一般的兽爪,且青气并不曾退散索着臂膀向又将他半胸改了兽纹。张入云心里明白,如再被兽神爪吞噬,自己不但不能御其为己用,反要遭其毒手,怕是做了其宿主也是不定。他早在渡磁光时已几次提炼功劲,此刻早是强弩之末,再运动不得一点。眼看着要被兽神爪吞噬,无奈心头一激,便想将舌尖咬碎,行天魔解体**强增精力。 正在此一刻,眼前赤影一泛,海水振动,旋即已被提离水面,回首之际,原来是龙牙抢先一步将自己救出水面。龙牙见主人半身已做了恶鬼状,大惊之下,欲吸取自张入云兽神爪上源源不绝传来的凶煞,可哀劳鸦虽灵秀,也难敌宇内凶魔的威力,只刚刚嗅得一些青丝,神鸦周身翎羽便是一悚,遍体的赤光也黯淡了许多,渗进一许青光。当时觉查不好,便是翻身栽落在海面上。它并不是海禽,出入水面全仗自己灵秀,此刻失势坠海,羽毛顿时被海水浸湿挣扎不起,大口大口吞着那又咸又涩的海水,比其主人还要狼狈。 超尘遁光比龙牙慢得一线,幸得及时赶到,一手一个将两人提出水面,只是它不比龙牙,觉出主人身体有异,待又见张入云口度开合欲行邪法的样子,知这类奇术最伤身体,有心护救,当时捏了主人下巴不令其施术,并道:“主人还请稍待,沈仙子正待赶来,以她峨嵋大弟子见识许有能救主人的方法!”说着也与龙牙安得一般心思,为及时护主,阔口一张便是一粒圆润润、白晶晶的珠子耀在少年手臂一侧。超尘比龙牙精细深智些,因觉出主人护手鬼爪金鳞有异,只将内丹闪在空中牵制,并不是累力的与之拼斗,又为它猴性丹黄精灵闪烁,进退趋避及时灵动,一时间虽不能将兽神爪逼离的张入云手臂,可也阻其不能上攻,暂解了燃眉之急。 正在周旋时刻,香风一绕,沈绮霞已然投身到张入云身侧,因见对方危急,也顾不得礼教,运指成风便将少年周身**禁住,同时探手将其抱在怀中,与超尘打了个手势便往西南一岛礁上飞去。 自张入云被捕去后,沈绮霞与超尘二人已将这附近千里的海面摸了个通透,当时飞身就走,全没有一丝迟疑。待至小岛上将少年放下,仔细打量始发觉是鬼爪上金鳞作怪,少女皱了眉,思忖一刻,才将缠魔金钵取出,当时罩笼其上,称颂经咒便要将金鳞收却,不想只一运动,少年身体也跟着激动。沈绮霞知道金鳞与张入云半边身体已然合在一处,不能分开,如强行折散,恐连人带臂膀都要撕下一截。如此,连使用超尘的四星轮心思也退了。之后,又取了几样法宝,连张入云的混天绫也用上了,都为忌会连带少年性命,均告失败。 眼见得心上人难逃一劫,沈绮霞也不再做犹豫,指间卷动,便将自己左手一条玉臂露了出来,臂间一侧守宫朱砂玉润艳丽正召示着少女处子身份,当时佳人指间挑动便在自己腕间划了一道伤口,瞬时赤艳艳的血水如泉水般涌出,洒了玉人一臂,虽是血腥的厉害,可在佳人白臂上滚落时却又是一番媚人景像。 待沈绮霞将自己手臂与兽神爪并放在一处,果然那金鳞在嗅动的佳人一身处子幽香后喜不能禁,同时又为了沈绮霞精血不能克制,当时便有些松动,可依旧牵动的张入云手臂不能松开。为此峨嵋女弟子无奈,只得将手一番串动,果然轻轻巧巧将张入云一条手臂替了,套取了兽神爪下来。虽说她事先早有准备,但也没料到那鬼爪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当时被金鳞煞气冲动,玉面便已做了飞红,丹田之下不只怒火陡生,同时欲火也是难制,幸得她资质高强,又是处子之身,终还能够支撑,可是沈绮霞此刻功力早比张入云逊了不只一筹,时间稍久也是周身遍洒香汗,怎么也挣不脱那邪气浸人的兽神爪。如此只急得一旁超尘不只如何是好,欲放内丹,又怕二人精气不能调合反伤了沈绮霞。 正在急切间,张入云已是挣扎着自地下坐起,也不思量,抬手便按在沈绮霞肋侧,掌力一吐便帮对方将内火压制,他与兽神爪两番交斗深知其厉害,此刻唯有先稳住少女心神,才能助对方将兽神爪脱去。如要是强力相抗,也是和自己先前一般,会毁了佳人一条玉臂。 张入云传功这一门功夫,练得极是精熟,当下便笼住了沈绮霞体内丹火,可无如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勉力将对方煞气阻挡已是尽了全力,惹说是帮对方将内火收拢却是没有那个能力,时至此刻他才当真知晓了这金鳞的厉害。可人终是要救得,无奈时分,纵是少年也红了些脸,双手做兰花状,不迭价的打开,一路将佳人腰间腹侧穴道点了个遍,最后虽有些犹豫但仍是将女子丹田以下拂了几指。一旁超尘早看出主人手法有些不相宜,已是背了脸提了龙牙走的远远的。 这一路指法是授自于齐乐长老人的不传之秘浇雨梨花指,极尽奥义,比弹指神通的功夫还要强胜的一些,此刻一路消散,极尽巧力终将女子体内丹火拂的有些散了,趁对方不备,眼疾手快,一举将沈绮霞手臂间的兽神爪摘了,可就如此,沈绮霞一只中指还是被他拆的脱了臼。有道是十指连心,纵是轻易不动声色的峨嵋女弟子,顿时间额角尖也是密布了细汗。张入云拼着最后一点精神,指尖一抹将女弟子指节归位,至此,少年再无一点精力,即时瘫软在了草地上,再怎么也爬不起来。 沈绮霞此刻早赤红了脸颊,见张入云栽倒在地,也顾不得害羞,也顾不得整理自己伤口,兜手便将少年揽在自己怀里,右臂挥动也依样推在了对方肋下,原来她也和张入云一样精擅传功的法门。待将张入云救醒,少女皱了皱眉,终是开口问道:“怎么你竟也一个人孤身渡过磁光,不如此的话,也不至于受这般大累!” 张入云闻言笑了笑,欲开口又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只得慌称自己初得兽神爪一时大意自持威力,不想却遭了这一场小劫难,并开口为自己脱累师姐很不过意。沈绮霞何等灵秀,略一分辩便知道对方所为何事,过得半晌方幽幽叹道:“你也不用这般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那天我也只是一时兴发,事后也为不慎言斥责你很是后悔,还想望你不要将我那一番话放在心上呢!” 张入云被对方道出心事,脸上不由又是一层尴尬,答道:“过去事,都是小弟不好,令得师姐不快。如今小弟也知错了,也正想求师姐将这桩事忘了呢!” 少女闻言怅然,待过了好一会儿,只至将张入云体内散乱的血气全部辅助归顺的尽了,这才与对方一同起身,道:“这样最好,你即然回来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寻夕阳子吧!”说话间将刚刚止了血的手臂略作包扎。直到这时佳人才想起久未将撸起的衣袖放落,脸上一红忙抖下了长袖,可仍旧为张入云汤了一眼,待见得守宫砂惊艳,心里不由的又是一番激动。 如此一来倒让少年重又谨慎起来,当时目不邪视,唤住欲起行的沈绮霞道:“师姐,就此事师弟正想与你请教,以我之见还是不要去寻那什么幻海瓶了!” 少女奇道:“这是为什么?” 张入云笑了笑:“也不为什么,只是今次这取幻海瓶的一桩事经小弟思前想后,总觉有些不妥当,一路上也遇得几起不小的风波,令师姐数次受伤,入云心里实在是好生过意不去,不如就此打住,这幻海瓶就再迟些时日来取也不迟,何况小弟也还是想再寻一些别样的法子代替,倒不一定非要用这幻海瓶不可!” 沈绮霞初闻少年言语有些惊讶,后省觉出对方话里意思,脸色上便是一阵黯淡,她是向日心气高强的女子,此时被少年婉拒自己好意,虽是心上极委屈,可终究点了点头道:“就依你,今次入东海,渡天外天确实是出了好些异样,我辈修士最终机缘因果,眼见困难重重还要迎难而上,终是不智慧者,还是留待日后机缘再求宝瓶吧!” 说着便要抬步归返,忙被张入云拦住,待佳人问起他为何阻拦,少年才笑道:“小弟此刻已是筋疲力尽,实赶不得路了,再说龙牙也受了一点小伤,不如权且在这海岛上停驻几日,等养足了精神力气再起程!”沈绮霞闻言,这才查觉自己一时犯了怨气,竟不顾自己体力伤势要走,当时脸上就是一红,可回首思忖,又是好一阵哀叹。 张入云见了心里也不好受,只得借替龙牙疗伤离了佳人,不想他打探半日也未发觉超尘与龙牙的影子,直至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超尘携了伤愈后的龙牙从云路中归返。少年人始知超尘是怕自己与沈绮霞做下些勾当避了自己两人,当时又气又笑,只命二人快快休养,好早日归返中原。 超尘和龙牙都是想趁此次出门经历一番的,见好容易到的天外天,此处灵境极多,主人却要自己归返,心中不愿可也无可奈何。 张入云歇足了一夜的功夫,自己身体已然复元,到了第二日清晨便待起行,不想沈绮霞倒是回复了平日的神色,劝他再留半日,少年当然不愿意再拒绝她,便照了女子的意思多留了半日。到了午后众人吃了顿极丰盛的海中美味,这才起步往磁光方向飞去。未知才刚起行,便见得光幕一角竟是震起惊天也似的雷火,青光过处,跟着又是一阵淡绿色砂雾陡起,直待一道白光飞渡,那般威力的磁光中竟是平平坦坦走出一位佳人来。龙牙眼力极好,只一见得对方便是一声欢叫,双翅一抖便化了火箭一般的飞了过去。 张入云目力亦佳,当时也认出是艳娘孤身一人通过了子午磁光,心中虽有些不信,但眼前却是无比的现实,他心底藏了心事,此刻见了艳娘不由的有些惊惶。侧首看了看身边佳人,就见沈绮霞也是暗将眉头皱起,只怕心事与自己一样。他二人却不知,最害怕还是随在众在身后的超尘,想着此一番自己好多行举,又见着龙牙和女主人呱唧呱唧唠叨个不休,只吓得猴脸上如下了雨一样,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如筛了豆子一般的颤抖。想着上前去迎艳娘,不料艳娘遁光迅速,转眼已是冲到了三人面前,超尘心里藏了悬疑,一时怕的更厉害了! 而此时龙牙依旧在艳娘肩头说个不休,惹得艳娘也有些不耐烦了,只骂道:“好了,我都知道了,总之你是最安分最听说的一个就是了!怎这么多话,这几日难不成没听你男主子吩咐吗?”她这话语带三关,超尘听得话重,膝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女主人面前。 果然还不待它行礼,艳娘便已冲着它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这猴子生就的反骨,待一出了二云观便忘了我这个主人,处处只向着另一位主子,现在有外人在,我且不劳动你,等过会儿无人时自有请教你的时候!”她这番话说完,超尘已是匍匐在地抖个不休,牙关打战,一味的脆响。 说话间,艳娘又移身至沈绮霞面前,睁了双眼,对着峨嵋女弟子看了好一会儿不曾开言。见此沈绮霞忙开口请教道:“阁下想是夏前辈吧!弟子峨嵋沈绮霞拜见!”说着竟真的向着艳娘深深施了一礼。 不想艳娘仍就不答,反是绕了个身子将佳人前后都看了个遍,她原来脸上就蕴的怒色,多时不散,只吓得张入云也有些惊怕,只恐艳娘生出些意气,当时来个双雌大战,这可实在叫他吃不消。 半晌艳娘才收了目光,又把眼看着张入云。少年人心虚,不禁问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有哪里不对吗?” 艳娘沉了脸斥道:“你怎知道我看着你就是为你有什么不对处?难不成心里有鬼吗?” 张入云闻言心里就是一个激令,实在悔恨自己怎么无事多开口,以艳娘才智便是一丝不露痕迹也能被她寻出些马脚来,自己失智送上门被人骂,当真可谓是该死了! 谁想艳娘竟在斥骂过少年之后,重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摇首道:“我只是在看你这家伙到底哪里有些出奇的地方,能得人家青眼。可寻来寻去也不见一些异样,真真不解,倒可惜了好女儿家呢!”

第六十七回 倚邪缠郎君 幻法天魔祟 (陆) 第六十七回倚邪缠郎君幻法天魔祟(陆) 张入云闻言心惊,好在艳娘目光虽冷并不曾露出邪祟愤恨的意思,换了往日,他或许会有些自责,可今日遇的事多,作乱胡思了诸般事,最后连鬼母都有了一线肌肤之亲。张入云性子乖张,想着做错了好些事,竟生出些债多不愁的痞赖气来。当下哈哈一笑,倒令艳娘一番惊讶,问他为何作笑,少年答道:“也没什么,只是这一路上走的颇为闷气,不想你竟然来了,也好多个说话的伴儿,就有些不巧,我和沈师姐正商量着要回去,你即然花了心思来的,想也疲乏了,且再休息一日,我众人明天一同归返吧!” 艳娘闻得张入云初出话时,面上一红,啐声道:“几日不见倒回说话了!”后听得四人要回转中原,想起先前龙牙有些交待,立时又起了疑心,当时冲声道:“回去?干嘛要回去,好容易数十万里的路程飞过来了,又过了这磁光,幻海瓶还未得便要回去?这我可是决不答应的!” 见她口气坚决,张入云知拗不过艳娘,只得苦笑道:“随你吧!即是这样我众人便再往前打探打探又如何?”少年这里话音刚落,便听得沈绮霞一声轻叹,张入云知对方是在责怪自己不听她苦心相劝,却只为艳娘一句话便改了主意。好在侧首去看时,峨嵋女弟子倒也没怎能露出幽怨的痕迹。张入云此刻已是明白男女一事不能左摇右摆,当下一恨心也再不顾得许多,只挽了艳娘衣袖指了身后不远礁岛说道:“那磁光厉害,我先前已是花了无穷心思才仗一人之力渡过,想你现下也该极疲乏了,且到岛上休息一会儿吧!”说着便要起行。 艳娘却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此番渡得这磁光我也没花太多精神,就不休息也可!”说着便在张入云惊讶声中与沈绮霞答话道:“沈姑娘不用如此谦逊,你与入云本是同门,便是老道士浮云子也是你同辈,我绝没有理由做你的长辈。旧闻姑娘艳名,早有心拜见,今日有缘得见,正该多亲近亲近!”说着甩脱了张入云手臂,水袖一卷竟与沈绮霞挽起了手。 沈绮霞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她素**洁,虽说与性子温柔,但从不与人亲近,便是女子也一样,今被艳娘一把揽了手便是眉头一皱,心里好生不痛快。可未想艳娘玉掌只一触得自己手臂便如浸在寒冷里也似,一时不慎,手腕便是一颤。她这一惊不要紧,却把一旁的张入云与超尘吓的半死。只不过一人担心的是艳娘与自己师姐翻脸大战,而一猿则是担心整治完沈绮霞后下一个轮到的便是自己! 可谁知少女一颤过后便再无动静,二人揽了臂倒是展了身子一同往岛上飞去,将张入云看得个莫明其妙,白猿旁观者清,看出些意思,当时脸上便添了一丝喜色,只是到底心里不踏实,仍是小心趋从艳娘前后,不敢有一丝大意。 再说沈绮霞本不奈艳娘搀扶自己,可不料对方一脉寒冰也似的精气竟没有一丝冲撞着自己,虽说真气也随了自己臂弯一直向下,可只待自己真气一转,便重又收了回去,仿佛是在试探自己一般。少女以为对方是在考教自己,心里有些好笑,不意艳娘这样的人物也会起了与自己比较的心肠,当下便不再运力相抗艳娘脉动。谁想艳娘生前也是世间奇秀,若论形容样貌,资质天分,无一些在沈绮霞之下,其间气质法度还更比少女稍胜一筹。沈绮霞虽然性高,可也禁不住的敬佩起对方来,接着又觉艳娘已将自己精气收回,这才明白她不过是以女儿家的心思与自己略作比较而已,二人都是心志高强,生俱内秀的佳女子,只一个眼神流传便已明白对方心意,相敬之下倒生出些惺惺之意来,只害得个一旁张入云空担了半日的心。 少年人搜肠刮肚只想着两位女子能分开来,不要惹出纷争,待一落得礁岛上便假意问起艳娘仗的是何等本领渡过那子午磁光的。艳娘见他目光闪烁,显是别存了一番心思,当时冷笑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当真想知道答案吗?” 张入云心里有鬼,见对方口底严峻,一时被吓住了竟不敢开口,见他这般不中用的样子,艳娘却又笑了。只道:“也好,反正你迟早也要见我施展,此时闲来无事,正好让你见识见识!”说着,探手便将自己护身法宝遐观玉取了出来。 遐观玉是长乐叟赠于艳娘的重宝,张入云怎能不识,只是其法力若说比起四星轮与缠魔金钵至多也就是伯仲之间,真细较来只怕还稍逊一筹。可张入云又知艳娘若没有缘故绝不会在自己面前卖弄,细看之下果然,果然见那如菱花细镜一般的玉身上隐隐有淡淡的幽光泛动,定晴再看,竟是一赤身露体的细小女子,容貌极美秀,只是身材丰满的有些慵肿,往来游动于玉光之中甚是灵动,待见了外间有人看她,反游进身前展露腰身**勾搭,形状甚不雅相。 少年人脸薄只窥得一眼忙就丢开,笑与艳娘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虽说灵异也有些过于污秽了,这遐观玉是齐前辈赐于你涤化戾气的,你怎么用它来困顿这妖物呢?” 艳娘见他教训自己,不乐道:“你开口戾气,闭口妖物的,说的很自在吗?还是到如今都在嫌我是阴身的缘故,心里不畅快!” “那有这样的话?我只是怕耽误了你自家正经修行,虽说祭炼法宝也是好事,但终是自家真实本领才该是首重的要紧事。”张入云连忙解释道。 艳娘并不领情,仍冷了色道:“说来说去,也是因为你忌我身上的阴邪气,你若是不乐意与我在一处,只管先回转中原就是!少了你只怕我行事更妥当方便些!”说完心有不甘,又嗔道:“平日里也不见你在我眼前有这多碎语,怎么今日便长了气量起来了?” 此话一出口,张入云再不敢搭腔,偷偷描了一眼一旁的沈绮霞,果然佳人脸上泛红,欲咬了朱唇,却怕被艳娘窥破其心思,重又将玉粳贝齿放下。只是佳人外和内刚,被艳娘这一损已是立定了心思,待将幻海瓶取到手,便从此与张入云永绝,再不相见。 沈绮霞这一面心中作想,另一面艳娘却将遐观玉展动开与张入云演示,果然为的宝玉内镇有雪妖,玉光洒出再不似原先只一脉的清洁,而是尖锐锋利如刀刃,清光过处遇得阻物便是化了粉屑,且因雪魅独有寒气,斩切过处旋即凝了坚冰,比之独一昧的锋锐还要更胜一筹。艳娘解释道:“这遐观玉虽好,总少了些威力,今有这雪魅补偿可增其十倍法力,且受玉光洗涤过得三十年功夫便可将这妖物的阴邪祟气化净,到时便只剩下一位灵秀的神女,无论是拜在二云观做门下还是依自己力量归隐山野岂不是好!至于我也可在每次用宝玉修行时加光雪魅令其早日超拔,就我也可藉此增长功力!怎似你说的一般,你当我是你和那老道士一般浅薄的人物吗?” 张入云被训,知道自己误会了艳娘,为自己过错,只得受对方训斥,不敢则声。一旁艳娘见状又皱了眉自腰囊内取出一半掌大小的球囊,从中浸出一撮青砂,虽是数来数去,怕不过有限的几十粒,可落在佳人手中却似是沉重之极,连艳娘这般法力也难以支撑的样子。又道:“这是当日受的崆峒两个老鬼的冥河砂,这两年来被我花了好些心力才得收归已用,这一次如不仗这神砂,就有遐观玉能飞渡,怕我也要得要顷尽全力才成。这砂威力绝大可惜没有合宜的法宝持盛,运用起来好不方便,你今后在海外可要与我多多留意,如能得一件上佳法器盛载它,威力还可更盛些!” 说完又待从怀中将桃花扇取出,张入云见了已知内中道理,又为桃花扇上八艳行动间过于娇媚,极不雅相,何况以艳娘气性,每次都要用这八女将自己小小讥讽一番,为免在沈绮霞面前过于难堪。少年见之忙阻道:“这桃花扇我是知道了,前番在太莽山那些女子食足了厉鬼,此刻被你一番祭炼一定愈加的威力坚凝了是不是?只是现在正是正午,将这些女鬼祭出怕有损伤,我看是夜来再观看吧!你说好不好!” 艳娘略一思忖便知男子担心为了何事,当时冲着少年冷笑道:“就依你,不过到了夜中也不需相看了,到底只是些鬼魅,有什么好看的呢?是不是?” 张入云闻言知自己不甚在艳娘面前说了最犯她忌讳的话,心中连道“该死!”只得上前主动牵了艳娘手臂,只道对方刚渡了磁光,此刻一定累了,自己陪她在岛上走一走,回首又命超尘、龙牙取些食物来与主人。沈绮霞何等的精灵气性,见状忙也道不远处另一处小岛上有一道灵泉,欲汲了与众人消渴,说着也不待张入云二人多做周旋,便笑了摆身空中起行。鸦猿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 艳娘本为张入云缘故脸上正含了愠色,此刻见沈绮霞起身走了,当下却改了脸色看着佳人远去身影长叹了一声,不禁道:“可惜了!”张入云闻言不解,只张了眼面露疑惑看着艳娘。见男子这般气色,艳娘便是一阵激气,欲骂终止了口,又换了叹息道:“怎样?你准备怎么安置你这位峨嵋派的师姐?” 这一问,问的突兀,少年人不解,疑问道:“安置?要我安置沈师姐吗?她诺大一个人在东海沙舟早就得自给自足,颇得安宁,并不需要我们帮扶啊?再说沈师姐性高,就有些小事也不会求助我们的?”说着脸上一红,将当日邀请沈绮霞于二云观修行的事告于了艳娘,可之后自己一时妄言想娶佳人的一番话,却是提了几番肝胆终没敢与艳娘说。 艳娘闻言满脸不悦,当时叱声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哪里装蒜?你那个老杂毛师兄,还有满山弟子,就连那只猴子都想着你收了这沈师姐做老婆好借此压制我?你这会子却说不知道怎么安置,骗得谁来?” 张入云不料她开口便将窗户纸点破,一吓一个死,涨了一张白面孔半日说不出一个字。反是艳娘在凝视他半晌后,将头一偏,撇了嘴恨声道:“这件事我也思量了好久,当日算是我对不起你,你为人通达从未和我开口说过一个怨我的话,可到底你我之间存了此事好多不爽利。这姓沈的丫头即是心上恋着你,又对你好几番恩德,她为人气质又都不差,你便想收在身边我也不是不同意的!” 这一段话与先前艳娘言语可算是大起大落,当真可谓喜事从天降,待传入张入云耳朵里,少年猛地一个激令,心上也着实欢跃,可只一转眼便又见他摇了头穆色道:“这件事你以后不要再提了,我有你一个已经足够,从没想再贪恋别的女色,至于沈师姐,她那般气傲的性子,也绝不会赞同的,如开了口,反以为我是在污辱她呢!”说话间,少年故作轻松与艳娘笑道:“不过怎说也得要先谢谢你一番好意,万不料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倒真让我意外呢?” 艳娘不屑道:“你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世上男子谁不贪新厌久,三妻四妾就不能做到,可心里还是一味的去想的。何况我又没想过些名分上的争由,还指个谁大谁小的,我比她年长,称我一声姐姐总不过分,至于以后,就看你这男子有多少良心了!” 未想张入云此刻正恶着自己前一日与沈绮霞和鬼母两般歹行止,只在一旁一味的摇着头,不愿答应。艳娘见了以为张入云面薄,自己羞臊了他,反又激他道:“先与你说清了!我并不是只为了当日事才成合你二人的,我到底是以阴身修持,虽和你能做得了夫妻,却延不得你张门血脉,你沈师姐终是纯阳肉身,能效得力。再有也为得我阴身缘故你我气性体质相差太大,有沈绮霞从中调和到底好的多,修行一途上也能得捷径。我已和你说过,此事我思量了好久,今日这番话并不是哄骗你,错了这村便没了这店,你可想清楚些!” 谁想张入云当真口紧,当时就道:“这般事以后再也不用提起了,总之我不会做这桩禽兽事,早就想的清清楚楚的很了!”说着眼中明光一泛,倒将先前一团萎顿气质抖了个干净。 艳娘见他不听自己的,当即恨声道:“那好!你能这般说法,总是最投我性子。只是张入云!你且记好了!今日你可是说的斩钉截铁,异日再有反复做了小人举止,可别怪我夏艳娘到时手狠!”

第六十七回 倚邪缠郎君 幻法天魔祟 (柒) 第六十七回倚邪缠郎君幻法天魔祟(柒) 张入云不想艳娘脸色变的这般快法,只当她心窄好妒,先时一番话果然是在试探自己的,当下深自庆幸没有说出什么不规矩话,笑道:“真好没来由,又不为什么事,就这般赌咒?我怎会做反复小人,只是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倒把脸挣的红了!”说着为示二人亲密与别人不同,又上前一步捱着艳娘身边站了。此是男人天生笼络女子的手段,张入云虽然稚拙些,却也将就的一分不差。 艳娘见他赔了脸色贴了过来,想骂又不好意思开口了,正犹豫间,少年人取出新炼制的一对兽神爪出来与她观看道:“你来看看,我新得了一副法宝,威力甚大,连我也克制不得,不如我二人一人一个,分戴了还好驾御些。再说你晓得的道理物事均比我多,就便也看看这上面的金鳞到底什么来历,怎么有这般大的火性,先时不慎险些将我烧死!”说着又将先时与鬼母、斗母遭遇的一桩事说了与佳人。 艳娘略一细观,也是不明所以,她凶煞酷恶的厉鬼修身,倒于那金鳞上的戾气并不曾妨碍,再则见了鳞身上有妖兽隐隐游动的痛迹,若有所悟,推断道:“这金鳞古怪,按理该是龙鳞一类的至阳宝物,可内里关着个妖兽倒像是兽卵,你说了这是斗母的护身金甲,这两枚金鳞内装的内是一般的妖兽,那其余十三枚也该当是一样的东西了。这些妖兽这般大的凶煞气,显然是一件催勒她斗气的秘宝,能得这样的物事,算是你的福气,不过驾御不了的话,也是件引火烧身的凶器!”说完却将手里的一只兽神爪抛还给男子。 张入云见了不解其意,眼神里才露出些疑惑,就听艳娘道:“都和你说了这是激恼人斗气的凶物,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体质,便不取用它一身戾气也尽够了,再有了这东西,你师兄浮云子只怕更要怕我似恶鬼。再有此物需要提炼主人的精气血气为食,精气我自然是不缺的,可血气却是不足,你该不会是想我找了别人来饲喂它吧?何况换了别人这法宝威力也要打上个折扣了。终还是留在你身边的好,不然你便送了给你的沈师姐如何?”少年人无可奈何,只能于尴尬中笑了笑,艳娘也为自己脱口而出的嫉妒不好意思,一时止了色,也止了争闹。 那天外天已属世外奇境,灵气充盈,虽只一海外荒岛可也一般的葱郁清灵,连天幻波也似的海水更是人间不能见得奇秀,此刻二人闲下心来,举目四望这才查觉自己已处灵境,烟波浩淼当真不足以形空眼前水色,艳娘本就是多才多艺,识情知趣的佳丽,待为眼见景色迷惑,也不由的垂首面向海天一色叹息。 张入云闻声一动,左右回顾想起超尘与龙牙三人早已不在岛上,便是天边极远处也不见一些踪迹。他一日来多遇变故,早无心倚恋,可待见艳娘身处慵立一旁,如名花堆临在海风下,眼望的佳人脖领间露出的白玉,心气一松,不自觉已是张了双手自后将艳娘细腰抱揽在怀里。 他这一般变故,激得艳娘一阵羞恼,正待嗔色娇叱,耳边却闻得张入云一记如释重负的叹息。艳娘生就玲珑剔透的心肠,当时便有些领悟,故意道:“怎么?你很累了吗?” 果然闻得身后传来男子声音道:“是有些太累了?不过将你揽在怀里便什么也不用去想了,真是安心自在!” 这般亲密话张入云从来没有与艳娘说过,照理佳人该当高兴才是,不想艳娘听了却急将身子与少年怀中扭过,一双桃花眼咄咄逼人的看着张入云眼底,男子见她变化,触了心事,好生忐忑,当时脸上变了苍白,就是冷汗也浸了背心一把。见此,艳娘的心也软了,也将双臂围拢将少年蛟龙一般的项背抱了娇笑道:“你有什么心事,倒被我一个眼色吓成这样?”见张入云窘在当地不得回答,又取了玉掌在少年胸膛上轻轻滑动叹声道:“算了,看你这傻像我就好笑!就有点鬼心思也由你去吧!” 张入云被艳娘纤指缭的心思活动,也乐道:“这么说,你原来是喜欢傻瓜的?我就不信这世上就我一个是傻子,照你这样说的话,能得你喜欢的岂不是能有好些?何况你这般伶俐人却喜欢与蠢人为伍,不是涂害了自己,日后别被我带的傻了,倒又算在我的头上了!” 艳娘娇嗔道:“你一定下心思,这张口也变的能辩起是非起来了!即然你乐得做傻子,我又怎不能和蠢人为伍?”说着张了樱口,便在张入云胸膛上咬了一口,待见得少年胸前一排细致的牙印,心中一阵欢喜也顾不得再作矜持,盈盈轻笑间便将俏首埋在对方怀里。稍事,竟也是幽幽一吐,放出如张入云先时一般的叹息声!艳娘性高,自是不乐意被人查觉自己心理,可待她醒觉时,叹息声已然出口,略停了停,终开口细声道:“我也是好累,难得得空,却能在你身边安宁片刻!” 以艳娘之刚强,能有今日这般娇柔的模样,少年人自是难得见上一回,心上爱怜,兜揽在佳人腰间的手臂又如前番二云观中不规矩起来。可艳娘天生媚骨,被他勾弄,反于嘻笑声中放开腰肢任少年人运动。张入云还是气血正旺的少年,难以禁受佳人这般手段,一时得趣,手臂收紧指尖的力道也加了几重。待垂首吻了艳娘,将佳人朱唇浸得润湿,直似绽开的红樱桃,少年这才一个振身有些查觉,想起龙牙和沈绮霞三人随时都会回转,心中的一点遐思已逃了个远踪,可艳娘正在得趣,丝毫放不过自己,只得挣身道:“好了,超尘和龙牙眼见着便要回来,你和我这般实在太过不雅相!” 艳娘摇首笑道:“绝不会的,它们不到日落绝不敢回来,你顶多只是在担心你的沈师姐而已,不过以她那般高性的女子,只怕是夜黑了才能回得来呢!”说着已是翘起脚尖咬住了少年的耳朵,兰香吹送,打的张入云自心儿里发痒,将个张入云心底才刚按捺的欲火重又燃起。 可不曾想,正在二人欢乐辰光,天边处却传来一声急促的鸦鸣,紧接着又是一声猿啼。再待声音二次响起,已是近了好些。艳娘闻声骂道:“才说起这两个蠢东西,便都来了!真是气死我了!”艳娘口里虽是这般说,却迅速将松脱了的衣襟整起,又急急提了张入云的手臂遁空往猿鸦方向迎去。 张入云见状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难得见你这般急色!” 不想艳娘听了没好气道:“还不都是为了你?说你蠢当真蠢起来了?超尘三人是一同行走的,此刻却只回来两个,若是小事龙牙两个怎敢来打扰,定是你师姐出了惊险才得这般急状!”张入云闻沈绮霞有事,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也举了脚步。艳娘见他如此,不由一声娇哼,当时甩了男子臂膀独自飞行。张入云见她好妒,只是无可奈何。 待四人聚首,超尘急忙禀报道:“启禀主人,沈仙子不慎陷落在东南方仙人岛上,弟子与龙牙几番查探也不得一些消息,只好火速回来请主人设法营救!” 艳娘暂不理它,先辨了方向飞驰方回首冷笑道:“到底你二人撺掇着沈仙子做了什么胆大妄为的事?那海岛上又遇得什么样的人物?快快说来,等我到了地头查觉你有慌漏,你可小心着!” 超尘听了大骇,连忙曲身道:“今日事实不在我与龙牙身上,沈仙子海岛陷身独是她一人的形举,事前我与龙牙也一再想请仙子慢一步,等二位主人一同前去再说,实不济也由我伴行才好。不料沈仙子今日气象好些不同,到底甩下我与龙牙下了岛,不过一时三刻,岛上便传来扰人头痛的佛音,任是我与龙牙怎生坚持也驻不得片刻,左右无计只好回来求救!”说着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龙牙,火鸦得信也扯了嗓子与艳娘一番鼓噪,到底是主人的心腹,艳娘在闻声后,只得皱眉点了点头。 张入云听不懂鸟语,心中着急只得问艳娘道:“怎么?当真那岛上极为凶险吗?” 艳娘愁着眉半晌方作了冷笑道:“怕也不是这般事,许是你和你师姐的缘份还没尽呢!你且问问你座下那只猴子,它也是听得懂鸟语的,且说说刚才还有些什么话没有与你禀报!” 待张入云将疑惑的目光指向白猿时,白猿已是团起了身子,好一会儿方结结巴巴道:“不敢隐瞒主人,主人自当日被鬼手抓走后,弟子和沈仙子十余日的找寻未获一些消息。” 张入云疑声道:“十余日?我自被鬼母拘走,前后也不过数个时辰啊?” 艳娘在一旁不乐道:“你这人好烦,那光明境与天外天不同,想来年日时辰长短多不一样,且听超尘把说明,计较这些不相干的事做什么?” 如此少年人才不再言语,再听得超尘道:“不想倒是在第七日,于东南方向发现了主人寻找的夕阳子白雁岛,当时我三人正愁主人下落无心往顾,且那岛上不像是有人烟的迹象,所以只略一查探便罢了手。不想今日沈仙子与往常好些不同,竟要一人探岛,我与龙牙阻拦不住,后又为佛唱排阻只得退了回来。” 张入云心系沈绮霞安危,闻言不由的有些惊怒,口中喝道:“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说话间,摆了袖袍急速往前方冲去。超尘知道张入云平日和善,一旦激起气来便是雷霆之怒,心中担忧比怕艳娘还甚,一时连忙也跟了上去。倒将女主子艳娘也丢下了。 艳娘见此面显怨恨,看着龙牙还在与自己并肩飞行,不由赌气道:“世上男子都是这样,见了漂亮的女子受难,便是一心的要前往搏佳人欢心!” 前方张入云听了,耳朵里一震,为艳娘蛮不讲理不由的有些气恼,待回望时分,果见女子正嗔了色冷着脸跟在自己身后。见艳娘如此,倒把他自己心中怒气消散了,当下苦笑着提起艳娘手臂道:“我何时曾忘了你,只是事关紧急,沈师姐又是为我二云观出力,若她怎叫我等安心。”言罢又扯了艳娘急行。 艳娘道:“这当儿我可没心思和你说笑!我方才作恼只是为了你情急失智,其实我自有办法快行急路,但你一人在这里穷急让我不得施展,既然你乐意慢腾腾的飞行,我自然也省些心力耗费法术了!” 张入云知艳娘自得冥王录后得有好些灵奇,闻言大喜,忙拽了佳人手臂道:“即如此,你快些施展,我这人笨的可以,自不能与你相比,眼前事急,你还是快些行法吧!” 艳娘不乐道:“刚才我一心想救人自是乐意的,不过见你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又不乐意了。你飞遁速度又不慢,停会儿总能到的!”说着又问超尘道:“那白雁岛还有多少路程?” 白猿道:“该有两千里才是!” “如何?依你本事,再加上这天外天灵气,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光景吧!”艳娘笑道。 见艳娘无理取闹,张入云怒火中烧,急声道:“你即不愿意那就算了!只是我师姐性命却不容你拿来取笑!”说着愤声倒拔了身子蹿出,此一时少年人用了全力,顿时精光乍现,如化了白虹一般往天边垂落。超尘见状吓得周身毫毛一抖,忙也涌了精光跟随,它飞行遁迹比张入云还超得一筹,可此时极力跟踪也不过堪堪不被主人丢下而已。 且说张入云一路上拔云穿雾,于惊啸声中急驰,为逞心中怨火只把个护身精光耀的似火一样。正在发力间,忽听得身后一个轰鸣,回首再看,就见艳娘已驾起八鬼,绕身出数十丈青光排云而至,迅如精光流电,转眼已至的自己身前。一时还不待少年回意,便已遣出二鬼迎了自己与超尘至青光,当时手指点拔,重又翻云闭日的向着前方去了。张入云撑目回望,旦见身边流云飞渡,果然比自己遁光快了十倍,再看艳娘时就见她正又八位艳鬼架起,身上腾云,似坐于云辇上一般,身旁又得八鬼摒息吹走出串串青云,随出绿雾惨淡,可轻灵虚浮却不是自己一点排云驭气的功夫能比的了的。 少年见此想分辩些什么,可艳娘早将脸掉过一边不去理他,艳娘驾的云辇又快,不过转眼间便已望的远处海面上多了一座海岛。算算不过一二百里远近,众人该当转眼即至,不料远处一道金光乍现,跟着一波钟声传来,立时便将艳娘驾乘的青云吹了个四散,众女鬼更是惊怕,也不待主人收拢,早已群涌回至桃花扇中。

第六十七回 倚邪缠郎君 幻法天魔祟 (捌) 第六十七回倚邪缠郎君幻法天魔祟(捌) 艳娘法术被破,自是不乐意的,当时嗔了色,便待再结云行前,不想女鬼们怎样也不肯再自桃花扇中出来,任是她怎么驱赶也不愿动作一步。而待二次佛音传来,艳娘也是头脑间一阵眩晕,脚下竟被音波扰的一片虚浮。张入云见了忙上前搀扶,不想佳人要强好胜,反而拂袖将少年手臂甩脱。至于龙牙和超尘则更是不济,那佛唱一升起,二兽便是不由自颠倒扑扇着往后退去。唯张入云一人没有一点妨碍,除了觉得佛音有些噪耳,再找不出什么不适处。 少年人为此正在奇怪,身旁艳娘却早是怒了色,皱了秀眉半日,终是推了他一旁狠声道:“还是你一人去吧!我和超尘、龙牙都近不得这白雁岛,去了也是害你累赘!” 张入云闻言略分晓些艳娘为何生怒,当时取掌托在艳娘腰间,将真力调匀与艳娘气息联成一线后方道:“无妨!凭此,我二人也可一同进止!” 艳娘得其相助,耳晕目眩立时清了许多,但自知与张入云并未真正成就夫妻,虽则现下真气联作一处,但还是有好些防漏,即时道:“不用了!你这样携了我一同去,我二人功力难免都打折扣,何况你真力不纯,也不能将那该死的噪声趋尽。能早一时救人总是好的,你先去一步,我和超尘、龙牙两个先在外头想想别的办法!” 张入云此刻正在心忧沈绮霞安危,见一时半刻找不出更好的方法,也不再做耽搁,遂点了点头与艳娘在空中分手。不想自己才刚起身,就闻得身后艳娘唤了自己一声。回首看时,只见艳娘正皱了眉头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最终挥了挥手,粉面含嗔道:“没什么!你快去快回,小心应付就好!” 少年人见了,思忖之下,不绝莞尔,摇首叹气道:“你放心,我会小心戒备的,绝不会出甚纰漏!”言毕,一道银梭一样飞挂往眼前白雁岛去了。 艳娘咬着牙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直待少年落身于海岛上方狠声道:“信你才怪!”说着,拂身倒走,与超尘、龙牙在岛外布置起来。 再说张入云临近那白雁岛后,就见岛上甚是萧条,整座岛屿难见一些绿色,飞禽走兽更是罕见,到处都是嶙峋高立的牙石,只是那些奇石极是清洁,在阳光映照隐隐泛起一波润泽的玉色,想是长日里得了日月精华,有些灵秀玉石更是光滑如镜,将个头顶骄阳照映折射,张入云小心观察,就见日光倒最后竟得投射至一处,将个当地打的如同一面白镜也似。少年人见了冷笑,心中暗自嘲讽这岛主人平日修炼定是个惯走捷径的。展眼处又寻见那白光生处有一也石穴,当时转了身形飞入,果然是岛上门户,石穴极是宽大深遂。只是教张入云犹豫的是,自己闯入海岛中心重地也不见一人来拦阻,每过一重门户便见有被破过禁法的痕迹,心知定是沈绮霞所为,如此倒得了讯息,连行了五六个径深,终于在一件几如琉璃倒扣的丹内找到了佳人,而二人头顶则正是地上白光聚生处,当下就见丹室里好似极昼,纵是少年神目也踌躇半天方能勉强睁开。 张入云不想这么容易便能见到沈绮霞,心中自是大喜,可当他看到少女正闭目凝眉,掌底结印呆立在当场,粉额香腮俱是笼了一层汗水时,即刻间化喜为惊。他是晓习过东海神僧传授的佛法的,虽还未入门径,但一眼也能看出沈绮霞正极力镇设着自己的心神。因未得其中详细,张入云不敢贸然轻犯,左右窥探,只见中央一座石案上正立着一只不过一尺三寸的青绿色细瓷瓶,并不见一些灵奇处。瓷瓶旁又镇了一只铜罄,每每自摇自震放出罄声,一波一波的荡漾开去,正是阻止艳娘众人不能近岛的神音。 见此,张入云知道沈绮霞此刻受苦就不是那佛罄所害,也是与之有极大的关系,他不敢上前拉动沈绮霞分她心神,以免佳人散神受害,便将心思放在那面铜罄身上。因怕自己一时不嗔反出了疏漏,所以轻了手脚移身那神器,欲仔细观察过后再行下手。哪知正在他低头细望时分,却见沈绮霞已是颓然歪倒在了地上,紧闭的秀目还泊泊流出两行眼泪,脸上尽泛着委屈痛苦的神色,叫人看了不尽心酸。到的此刻张入云再不敢犹豫,当时将桃木剑抽出,轮剑向那罄身上砸去。 张入云原本想的甚好,心道:就算自己砸了铜罄不能将沈绮霞救出,但能止了佛音也可引艳娘三人进来,以艳娘聪颖当可看出破绽。可未料到的是,自己剑光还未落着实着,那佛罄便是一声震耳欲聋,撞钟也似的巨响。少年人手中剑愣是被震回去一尺,待张入云二次举尽全力将剑落下,罄身却冲起耀眼的金光,少年人眼见一黑,顿时觉得头脑间一片浑浑噩噩,跟着觉得手下一轻,人竟不由自主扑倒在地。 待少年人挣扎着爬起,就见桃木剑已是丢落在一边,而原先的铜罄也已被剖成两半跌落在地上,而那噪耳的罄声也早已无去无踪。那白雁岛丹房本就是夕阳子费尽心思,腾挪造化的炼气宝地,此刻去了佛音,头顶日光洒在少年身上,当真说不出的受用,不过两三下换气功夫,张入云头脑间的浑噩便已去了个无踪,反还得神清气爽,周身的轻盈。 当张入云再看顾时,就见沈绮霞还是瘫倒在地上,当下连忙走近佳人身前,不想对方竟是气若游丝,面色苍白的如纸一样。少年人大惊,连忙将其扶起,再探对方脉息微弱,不敢犹豫,连忙一掌印在女子的后心将真气源源不绝的传入沈绮霞体内。半日过后,直累的张入云汗如雨下,也才不过将少女真气略略归顺了一点。 张入云苦苦支撑为的是等艳娘进洞后好为沈绮霞疗伤,要知她两人终是女子容易亲近,自己虽有心帮衬可好些法子不便应用,何况艳娘善妒,只怕看见自己将师姐扶在怀中已是怀恨,真要是行起点穴功夫,触碰的佳人周身上下,怕不得将艳娘气死。可万没料到自己半天支撑下来艳娘三人却是没有一丝消自己,正在少年心疑出了甚差错,耳边上竟隐隐传来户外的打斗声。举首头顶琉璃罩,更是赤碧两道光芒不时涌现,跟着又见有金光压落,身外杀声震天,分辩下来却是艳娘正与岛主夕阳子陷入苦战! 值此境地,少年人再等不得,只得拂指先将沈绮霞心房一侧穴道点了,稍稍点了得讯息,便是一路往下游走,果然乐长老人浇雨梨花指不同凡响,每一指下处自己师姐心脉便被震动一分,直至到了腹下要穴,张入云却再伸不得手指了,可若是如此,自己先时的辛苦便将白费。另一只掌心中觉着师姐的气血又再衰落,少年人苦皱着眉到底闭目只取左手尾指连点了少女三处要害,一时间气血通了,佳人“啊”的一声惊叫便是醒了过来! 见沈绮霞惊醒,张入云大喜,连忙再催动真气救人。不想沈绮霞甚是刚强,只一身醒便不乐自己倒身在师弟怀里,当时挣身将少年手臂推开,便待要站起身来。无如她受了禁制太久,身体虚弱,刚得堪堪立起,便又失了力倒下了身子。张入云见了连忙将她接住,少女已为方才强施力气,乱了气息,当时竟在少年怀中大力的咳喘起来,一连十几处娇吟,直到溅了张入云半臂香涎才勉力止住。 沈绮霞见张入云衣袖上沾满了自己的口水,羞的满脸痛红,先时刚性也化了个四散,连忙告声道:“真对不住!张师弟,劳你救我半天,我却将你衣袖弄成这样!” 张入云见沈绮霞满脸红云,烧的耳根子也险作了红玉,为对方这难得一见的羞色心悦,又为排解佳人羞臊,只笑了道:“师姐说哪里话,这都是入云不小心的缘故,何况这些。”说着抖了抖自己衣袖乐道:“何况这些怕是别人求还求不来的好事呢!哪里还能怪罪师姐你呢?” 闻言沈绮霞脸上又是一红,只是此一般红却又与先时一般红的不一样,心底羞涩到底好了许多。只是少女忽然间又听见洞外厮杀声,脸上即是一沉,虽是脸上有些不情愿,但仍旧与张入云道:“我这里已经无碍了,只稍稍休息一会儿就能大好,你妻子艳娘正在外面与人恶斗,还是快快出洞去帮衬她才好!” 张入云正在为见沈绮霞满脸娇羞得意,忽闻得对方提起艳娘,心里直喊该死!再听师姐称呼艳娘为自己妻子,脸上又是一热,展眼看去,见沈绮霞满脸的哀容,显是也正为此心苦。心动之下说道:“艳娘近来得了好几件威力绝大的宝物,想来一时半刻也不至出事,不如先由我助师姐运气调力,待师姐气血归正后能腾空驭气后二人一道出去吧!” 可沈绮霞却摇首拒绝道:“不用了,方才我晕倒在地,为的只是事急从权。”说到这里,少女想是查觉出腹下被张入云点动过的痕迹,脸上又作了火烧。“而此刻我已醒了,再不用这样了,何况你如今又是有妻子的人了,更不该随意与别的女子亲近,你妻子艳娘又甚是爱你,被她查觉一定会很生气的!你还是先走吧,且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清静一会儿!” 张入云被少女一番话说的好生羞愧,至此连忙起了身,待抱拳与师姐辞行时,不想洞外喊声竟近了许多。正在二人疑惑时,却见穹顶上一阵金光刺目,跟着便是一个惊天的落雷,正打在丹房门户的一侧,刹那间地动山摇将个丹房打的生生陷落地数丈,再望那门户早不知去向,满眼的都是晶莹玉润的山石。少年人见了大惊,心急之下,连连击打岩壁,不想那满山的岩石长年汲取日月精华,竟是坚硬如铁,纵是少年神力也不能撼动,而那穹顶上的琉璃更是硬似金钢,一拳击出连个一点消息也没有。待取了玄金剑削取那墙壁,可一次也不过只有半尺数寸,张入云怕时久伤了师兄心爱宝剑,只得将剑还鞘另觅他法。 幸得此刻头顶又是一阵青光大盛,少年飞近头顶的琉璃罩细看,却原来是艳娘已施放出冥河砂将一羽衣秀士围住,虽是对方也放动法宝将艳娘敌住,可到底冥河神砂威力非凡,不过片刻便已占了上风,见此张入云倒是松了一口气。待飞回沈绮霞身边,只能摇头苦笑道:“偏这般巧法,这一颗神雷正好将丹房击陷在地下!好在艳娘此刻已占了上风,并无性命妨碍,估量再有个把时辰便能取胜,到时总有法子可想!” 沈绮霞摇首道:“并不是这般巧法子,依我的估算,该是对方有晶球一类的法器可照见我二人在这洞内的举止,他见你要起行,防你盗了他宝物,又怕你助战艳娘,所以行此下策!” 张入云听对方剖白的有理,只得点了点头,想着自己和沈绮霞孤身男女独处在这丹房里,事后纵被艳娘救出,定要被对方猜忌埋怨,一时下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 谁想沈绮霞闻声,面生不悦道:“怎么?急着想和你的艳娘回面吗?我二人被困在这里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说过了,艳娘正占了上风,至多过一会儿便可以出外得见了!” 张入云想不到沈绮霞也有这样使小性的时候,当时不觉笑了起来。待佳人惊觉,心中忐忑,问他为何发笑。少年人想了想,知道自己瞒不过对方,只得照实说道:“小弟倒真没在师姐所说的那样急于见到艳娘,只是为没有料到师姐也有会使性子而笑,想来为的是我两人被困在这丹房内气闷的缘故吧!” 沈绮霞何等机灵,当然明白张入云话里的意思,闻言脸色就是一阵白,欲待分辩,却又脸红了,之后闹的自己心上委屈,不觉间已是含怨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好像生怕和我在一处似的,艳娘是你妻子,在你心里自是比我重要的多!” 一句话说的少年人当场呆住了,仍是洞外杀声震天也再放不到心上,想开解对方一句,可想着沈绮霞刚性,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可看到佳人眼眶中又是蕴了几点梨花雨,顿时又没了主意,想了半天,到底说了实话道:“师姐这般说法,倒叫小弟没了心思了,自前一番遭师姐拒绝,入云已是定了心思再不敢求非份之想的了,可如今师姐却再起了反复,这叫入云怎处?想来以沈师姐智慧定能参透男女情关的。至于小弟,呵呵,实在是再不敢生一些狂妄的心思!”

第六十七回 倚邪缠郎君 幻法天魔祟 (玖) 第六十七回倚邪缠郎君幻法天魔祟(玖) 张入云说了实话,胸中郁气舒畅好些,心头一松,叹了一气,即觉精神好了一些。不想他这般话却将少女惹恼,不意竟洒下几点梨花泪,将个少年人惊的呆了,再闻女子泣声道:“原来你心理变换的这么快,前后不到一日功夫便换了一副心肠,你倒能惯会做好人,坏事留了别人去做,自己狠下心,却看别人受苦!狡猾诡诈,虚伪做作,实称不上好男儿!” 沈绮霞一句话说的张入云如当头浇了一盆雪水,激令令打了两个冷战,两腋生寒,背脊凉意直透骨髓,诺大个人似被当场冻住了,怔了半晌,方结声道:“母亲说过的,一个男人喜欢两个女子便是奸恶,贪婪,大家都不会得好结果的。我先前曾有过一时妄想,当时被师姐点醒已经再不敢生轻贱师姐与艳娘的心思了。如今师姐责备的也是一分不错,入云与事总是心存侥幸,实是虚伪做作的小人。可我也甚是难为,究竟这人该如何做法子,当真一点也没了是处。今日和师姐被困于此,正好与师姐剖白个清楚,就算是入云做了负义小人,也终究闹个明白与师姐示下。”张入云言动之间,想起艳娘有许下自己迎娶的沈绮霞的话来,而自己却一再的回绝,反闹的两人红了脸。此刻想起,当真自己妄作小人,令人发指了。 不意张入云竟能撕下脸皮与自己对质,沈绮霞反被闹了个俏脸泛红,看着羞愧无地,到底挺了胸直声道:“今日在你面前,我不想再藏露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般不顾廉耻起来,反正我不愿再戴了面具做人,既便你最终离去,或是被我吓跑。我也不想再去顾忌什么羞耻,我只想你能好好看着我,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说罢,佳人已低下头去,一张脸孔已是涨的如血一般红,可目光却反得坚凝,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见对方终是说出心里话,张入云反没再觉得有什么可羞臊的,只沉了气问道:“我,我到底有什么可让你喜欢的?到如今我也没能猜出来!” 沈绮霞天性高强,此刻撕下面皮,说出心中最难堪的心事,一阵轻松过后,反似变了个人一般,当时闻言即笑道:“秋儿也喜欢你,可是她能放得下,她性直,遇什么事虽是火性,但到头来却能散得开,她并不是一个计较的人。 我不同,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心魔,我比秋儿悟性高,修炼什么都比她先行一步,可大智者大善,她无事无染后来先进,我却为外物所扰遇上这一桩怕是再也绕不过去了,仅这一桩修行,这一辈子我怕是赶不上她了。可就是这样我也不想放下,我宁可离开峨嵋只任自己一个人可以私下由性的去想,我想叫你阿云,不想再叫你张师弟,也许等出了这个丹房我便会回复往日那个沈绮霞,可是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做现在这个沈绮霞,我喜欢这样也愿意这样!” 被佳人打动,少年人也是直诚了心事道:“我没想过这样,我不知道长大了之后,怎么什么事都变了,我从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喜欢别的女子,真的没有想过,可我知道隐娘即然已经说出口的话就是再也不会更改的。艳娘和我有夫妻之实,我对她没什么不满意,她也很在乎我的,虽然她从不表示,但我知道她和你的性子一样,都是极之能忍的个性,与你不同的只是一个善良一个乘戾而已。也许我真的需要要人推一把才能向前走,即便是用艳娘当日算计我的方法,我心里从没责怪过她,只有责怪过自己而已!” “那,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沈绮霞红了脸道。 少女这一句话让张入云不自禁的笑了,乐道:“当然有过,那一日在酒泉镇养伤,我说你坐着很好看是真心话,可是,总觉得说了不好,多说这些只徒增伤感。现在想来,都是我为人自卑自大的缘故吧!” “没有!你说我好看,我当时心里很高兴,就是现在想起来也还是很开心的。”沈绮霞一番话说的自己脸上发烫,心儿在跳,手抚着脸颊只觉脚软身虚腰间无力,娇躯竟不作主的轻颤。待咬着唇,竭尽挣扎,终忍不住将张入云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自己也取一只手放在少年脸颊上,轻轻抚弄。 “当日我见你熟睡喂了你青灵丹,为周围无有一人,竟是怎么也忍不住抚摩了你的面颊,我便知道自己的道心已然堕落了。” 少年人笑道:“那现在呢?现在可又堕落了些什么?”沈绮霞只含羞带愧,红了俏脸笑而不语,至此境地,张入云终是伸臂将其揽在怀里,一时捱得佳人近身,闻得满腹花香,掌间更是滑腻细嫩,心上得意,不由的嗤嗤作笑。沈绮霞脸皮本薄,见少年作笑,心上羞渐,忙嗔了脸问他何故发笑,张入云忙摆了手笑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沈师姐会有被我捅在怀里的一日,思忖过来,我才发觉师姐也是一个女人呢!” 少女啐道:“胡说什么,我怎么不是女人,难不成在你眼里倒是个精怪不成?” 张入云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平日里,师姐好似总是被一层圣洁的光笼罩着一样,我从来只当你是仙子一样的人物。可现在揽你在怀里,掌指间得在里身上轻轻揉抚,这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所以才当你是女人,没再将你当做是不能近犯的神仙。” 沈绮霞羞道:“你这话说的不妥,若你当我是女子的话,便可以随意侵犯的吗?” 张入云听出对方也得情浓,近前低声在沈绮霞耳边轻吟了一句话,骚的少女瞬时间满面羞红,挣起来要打他。可最终仍只红了面孔,收了手臂,任少年手掌在自己衣袖间摸索,并叹道:“我到现在才知道杜仙子夫妇为什么那般恩爱,当真能如此,也是不枉了今生!” 因指掌间得趣,少年人越发了逞了性子,双手只在少女身上游走,意乱情迷时分,竟是穹顶外的喊杀也再不曾听见!只听得怀中少女颤了声音问道:“你先时是不是在救我时碰了我的身体?” 张入云疑惑道:“没有啊!” “是吗?那怎么我觉得有些怪怪的!总觉得小腹有些被人触碰的痕迹?” 说话时分,并不见女子有气恼的意思。到此地步,少年人再耐不得性子,俯了身子便在少女唇上吻了一刻。沈绮霞被他这一吻,顿时也瘫软了身子,竟是力不能却,由他摆布。张入云志得意满,再不犹豫,伸手便往少女衣襟内探去。 正在要紧当儿,少年人猛听得耳边一声佛吟,直将他灵台撞出一阵清明,张入云自幼童身苦心修持,虽为艳娘破了童身,可到底根基尚固,又为习过欢喜佛男像方法,一得清灵,心头便是警醒,左思右想都觉不对,再低头看时却见沈绮霞正被自己紧搂在怀里,当时惊骇无比,连忙站起身来,就见一片白光闪跃刺的双目剧痛,待再睁眼细看,就见穹顶上那有一些厮杀的痕迹。所处的丹房也是安然无恙并没有陷落,回首看时,则见那佛罄仍在案头端正,一声声传出罄声,而一旁的细瓷瓶则是被自己先时一剑翻倒了,内里涌头的一脉绿雾,缠了丹房半壁。而沈绮霞却身旁青石上倒卧了,口中传出声声娇呤,甚是狎妮。 少年见了忙欲上前搭救,耳后却传来人声道:“少侠还请稍安毋燥,急乱之下,只怕反误伤了尊师姐。” 张入云闻声连忙回首,就见一羽袖飘飘的少年道人正立在自己身生,手里提了一只棒槌,心中暗怪怎么先前并没有察觉道人也在室内的?又见对方脸色和祥,手里的木棒也是提起才刚敲击过的样子,思忖方才警唤自己的罄声定是眼前人所为,不由脸上一红,忙施礼道:“道长可是此间主人夕阳子,晚辈峨嵋后进张入云,这位是我师姐沈绮霞,先时好多冒犯处,还请责谅,只还请道长指点救我师姐的途径才好!” 少年道人闻言笑道:“不敢,小道便是夕阳子,却不敢劳公子前辈称呼。张公子定力不差,贫道只一罄便将公子心神追回,现见公子功力精纯!”得知对方果是击罄救了自己误坠的恩人,张入云连忙深袭一礼,相谢道人援手。夕阳子见了反显了羞色负愧道:“张公子万勿如此客气,说来也是小道的不是,将个同心罄与幻海瓶安置于一处,这佛罄本是修道人家历难的神器,其中变幻已是神奇,幻海瓶更是徒增万物色相的异物,起先尊师姐为铀罄幻像所扰已难支持,之后被公子打翻了幻海瓶更是添了变化,你二人又得些纠葛,倒是一同入了魔障了。好在我与友人一晤提前归转,不然若是真叫尊师姐出了防漏,那小道的罪过实在是大了些。” 张入云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先时一些不堪举态必定被对方看在眼里,心上尴尬,忙又求教对方为何阻止自己唤醒沈绮霞。 夕阳子皱眉道:“这就是小道难处所在,我先时见二位深陷魔障,连忙击了馨声欲将两位唤醒,果然公子功力精纯只一得消息,便明了灵台清心,可不想令师姐却是深堕其中,这倒有些难办了!” 张入云道:“这是何故!” 夕阳子答道:“即坠了劫数,若是强行唤醒定要伤了其元神魂魄,贵师姐已得了三分修行,若是如此,修道人精炼不易,实好可惜!” 张入云道:“如此,还请道长再击一声佛罄,好使我师姐身醒!” 夕阳子作难道:“这佛音只求心中清净,再往下一声不如一声,不是小道说嘴,公子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如此心境还能得清醒。而尊师姐还是真阴修行却又这般执迷,显是意陷情迷的紧了。并不是小道再多两记罄声便能唤得回来的!” “那还请道长指点门径!”少年人急道。 夕阳子笑道:“公子即已有了婚配当知玄牝之法,此刻徒具些声色,便能将尊师姐唤醒,只是这边厢,也只有公子能够施术了。小道正好有事还要出洞,到时还请公子与令师姐与小道在岛外相见吧!”说着又摇首苦笑道:“尊驾妻子好生厉害,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不见公子,便合了群鬼策动十万海水要来压我这白雁岛,贫道再晚出去一分,怕是我这数百年精心打造要毁于一旦,须知我可不是那挟了公子的法海和尚,倒叫尊夫人急着做水淹金山的白娘子了!”言罢一笑渡出了丹室,径往洞外迎架艳娘去了。 张入云见道人避了自己行出洞外,忙把案头幻海瓶扶正,那绿烟随之倒灌回瓶口内,见此少年人才得稍稍安心。可回首看沈绮霞时,就见佳人此刻已是口出呓语,唇角流出香涎,越发的痴迷的深了。张入云不具道法,内中仔细不能尽知,深怕沈绮霞为欲魔侵扰无辜丧了精气,真若那样,实是天大的冤枉。于此无法,只得上前牵动佳人,少不得推腹摩脐,做得些亲腻的举动。可他这一回知道了铜罄与幻海瓶的厉害,再不敢大意,谨守一点的灵台清静,为佳人施为。直待沈绮霞身醒见自己坐捅在少年怀里,正为对方按了要害继气,当时羞得要死,若不是担心连累张入云乱了真气负伤,早便要挣出张入云怀里。 张入云一手梨花指却是神奇,一路指动下来,沈绮霞果然回复如初,虽说两人没有真正交媾,但一时男阳女阴互得厮摩接济也是精神大振。待少年收手时分,女子赶忙纵起身来,为自己衣衫不整连忙收整,待周正时,才想起竟未避张入云,脸上又是一红,一时无语,只叹气道:“想不到,求宝人反被宝物所算,真是利令智昏,人心贪不得呢!” 闻言,张入云却笑道:“师姐不必再这般了,方才我二人虽被宝器蒙敝,但相互诉说的未尝不是真心话,我知道你现下定是羞的厉害,只是我两个还未出这丹房,师姐便也不要急着这般恢复原来的气质啊!” 沈绮霞闻言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先时说过的话,脸上羞红,狠狠瞪了男子一眼,啐道:“怎么你身醒过来后,反倒自在不似向日那般拘谨了!当真露出些不足道的本性来了吗?” 少年笑道:“这等不敢,只是师姐先前骂的我好狠,入云就不能做真男子,总不能再做个伪小人,说来倒也谢谢这幻海瓶和同心罄,若不得其相助,我还不能被师姐这般真心的骂过呢!” “哦?这倒怪了?难不成你倒愿意被人训骂不成?”沈绮霞笑道。

第六十八回 绸缪的云归 祸乱的龙回 (壹) 第六十八回绸缪的云归祸乱的龙回(壹) 张入云笑答道:“那也得看是什么人!” 沈绮霞讥笑道:“那艳娘就一定可以了。” 少年闻言一阵紧张,眼珠转动又说道:“你也可以啊!师姐向来人前端重,从未和小弟言笑活泼过,如今能得你数落,显见你我情份不比其余同门呢!” 沈绮霞闻言腾地涨红了脸,羞恼道:“你这般不正经的举止变化地倒快,我何时曾说过与你情份不同了,自说自话不知羞,当真好厚的脸皮!” 少年人乐道:“师姐虽未这般说,但小弟心里已是省的!”看着眼前不甚娇羞的少女,想起先时二人坠入魔障中的举止,张入云心思活动再不能抑,上前便将揽在臂弯里,实实在在的抱了个满怀。慌的沈绮霞以为他色心萌动,又要做些不规矩的事来,吓得佳人连连阻拒,忙着挣了身子想逃出少年臂膀。 数年前二人初遇时分,沈绮霞与叶秋儿一对玉莲花,少年张入云惊如天人,当日沈绮霞慵容华贵,叶秋儿则更清俊些。可今日少年将自己师姐揽入怀中,却发觉女子腰瘦的不堪一把,俏脸也是恹恹的,虽是仙子气质总是多了一丝病容。此时回顾,不由叹了一气道:“想不到,你竟瘦成这般样子?” 沈绮霞正为他将腰肢搓揉满面嗔红,闻言更是羞惭,不敢则声,只是用力分解少年双臂。正在二人纠缠时分,张入云忽然惊声道:“该死,还有一桩事忘了问师姐!” 少女疑惑道:“什么事?” 张入云犹豫半晌方涩声道:“就是艳娘一事,我虽有心和师姐在一起,可艳娘却是不敢抛弃的!” 沈绮霞闻言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人当真狡猾的有些过分了,难不成这等事还要我亲口答应你不成?唉!遇上你当真是我的魔障!”张入云见对方应允,大喜,忙将艳娘事前也曾与自己有过交待的话告与沈绮霞。又恼的佳人粉面含嗔道:“说你狡猾还不足够,你这样两面讨好,几乎就是无耻了!” 少年人嘻笑道:“就无耻些若能劝得你开心,这无耻也就并不是没有一分好处的!” 沈绮霞指点着他道:“越是说你反倒越加上脸了,这般嘴脸迥不似你平常!” 张入云展臂搂住少女的腰,细细摸索,笑道:“只怕普天下的男子,到此地步都是一般的丧了锐气,若真还是一副雄纠纠的气质,哪个女孩子不生厌!” 见对方还是一副嘻笑的嘴脸,少女无奈叹道:“这话一出口却又做了浮浪子了,唉!” 不想少年人并不放过她,又在耳边追问道:“我记得先时才将探你衣襟,便被夕阳子道长唤醒,方没做出些淫猥的举止。可怎么自我离了开去后,你仍和前番一样昏迷,好似我还在你身边一样呢? 张入云这番话甚是无礼邪秽,沈绮霞羞愧无地,气的很了,一把推开了少年,嗔怒道“不和你说这些,你这人好没正经,我没斥责你,你却越来越发肆了,这样的话怎也能问的出口!” 沈绮霞虽是面嗔薄怒,但却又是一副娇怯怯的模样,神色间羞惭倒胜过气恼,脸上烧得红云也似,如染了胭脂,本就是人间绝色,如此一番装点,张入云少年气盛,心动之下终忍不住吻了女子樱唇,沈绮霞脸上一阵青红,当时没了主意,再待少年抱起她欲仔细温存,佳人本是一心寄在他身上的,此时二人得在一处,心上喜悦,只得略略筹谋,可见张入云至后越发起了性,终是举力将男子双臂搁开。 沈绮霞这面一举了真力,少年人忽得警醒,连忙收拾了心思,一发的起身止住了手脚。一时自醒,想起刚才无礼,也涨红了脸。沈绮霞知张入云脸面本薄,待见他脸上露了愧色自责,心里反而添了些欠疚,当时为免两人尴尬,羞红了脸说道:“你先前问的倒也没什么,当时我只觉得你陡然间抽身立起,正在奇怪,可随后便又凑近了过来,现下仔细想想该都是这牢什子幻海瓶的魔障吧!” 张入云见师姐并没真怒,舒心之下忙笑道:“这你可瞒不了我,这般法器虽说能牵动人心意,但到头来却都是事主自己一人的心魔,你能有那般深坠其中,显是。” 沈绮霞听得对方越说越不成话,惊急之间忙堵住少年的口道:“不许你胡说!” 张入云见状大笑,再不多言,但指头却是大逞威风,沈绮霞也正在羞愧,又是清清净净不事一点人事的少女,当下防不胜防,终只得任他轻薄,张入云从未想过自己这位师姐也能有今日这般举态,想着平日神女一般的人物今时竟做了自己掌间璧玉,动情之下,愈是心喜若狂。 未知正在两人得趣之际穹顶忽地传来一声惊雷,满眼皆是惨绿碧光,如水银一样的洒在云路中,泊泊荡荡半日不散。这一次的雷光再不是二人坠于魔障中的幻像,而是实实在在的艳娘阴雷。当时将少年男女惊醒,张入云故是慌了神,连忙提了步欲往外间飞间,沈绮霞也是理了理裙角,羞声道“当真我二人变了禽兽了,连洞外人厮杀也没有放一些在心上。”张入云本就为艳娘惊雷心上心慌,听了沈绮霞一言,越发羞愧,忙急急携少女出了洞。 待两人置身洞外,就见超尘与龙牙正领了桃花扇八女合惊起数十丈高下的水幕,正环伺着小小的白雁岛,而艳娘与夕阳子正斗在一处,但见十四柄修罗刀上下翻飞,直杀得道人两口青白二色的仙剑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幸是道人出身灵昧,飞行遁迹的本事高强无比,就斗不过艳娘,可艳娘要想伤他也是难之又难。 久斗不胜艳娘犯了火性,当时一个阴雷自玉掌间劈出,便悄无声息的将怀中遐观玉展了出来,白光惊现,所到之处,便是一片玉屑寒冰,当时打在了白雁上自不必说,便是落在海面上的光束也旋即将个涛天白浪冻成了冰峰,竟如一只巨笔在海上策划,转眼间便迸现出数十径冰路显于海上。 眼看着凶险万分,夕阳子耳目聪辨,当时瞧见少年,忙高声道:“张公子快来,你这位妻子太过厉害,公子若慢些,小道性命可要不保!” 张入云闻言连忙高声止了艳娘,又命龙牙、超尘将海水驱退,这才近身与道人陪礼,又与艳娘直道一场误会不想艳娘只一眼间的功夫,便查出张入云二人有异,娇哼道:“我就说怎么半日不见消息,原来是在岛上快活的很呢!”少年人心中有鬼闻言自是心惊,便是沈绮霞也是担了忧,只怕张入云先时与自己交待的有些防漏。 夕了子看出三人气氛大是尴尬,先脱身道:“贵客远临,岛上无物奉持,且请三位与足下门人先往白雁岛洞中安坐,贫道先去岛上采些石茸回来与三位尝尝鲜。” 艳娘聪明,当时答道:“倒是讨扰道长了,先前一场冒犯还请主人恕罪。”说着便是一揖,换了一副斯文举止。夕阳子见了自然答礼,又听艳娘道:“只还请主人先回岛上,我这祭起的一方海水,中还设了海水三藏,若要尽行消解还需费不少时辰!” 夕阳子闻言大惊,艳娘所言实是正经玄门少清法术,他本只以为对面这女子只是仗了法宝威力,与周身阴火与自己交斗占了好些便宜,不想对方手里竟还握有天书秘典,如此看来,眼前三对男女实不是自己先时那般度量轻视的后进仙人! 待夕阳子走了,艳娘旋回过头,目放寒光,只盯了张入云周身上下半天,方冷声道:“你还记得你先前拒绝我时曾说过些什么?”张入云闻言大惊,跟着又是一红。见张入云变了脸色,沈绮霞也是担上了心,不想艳娘却与其笑道:“妹子不用担心,我只治他,和妹子你并不无关系,这禽兽越来越发肆,倘若再不管教,只当我二人可为他玩弄于股掌中的世间村妇呢?” 被骂的难堪,张入云左右也想不出什么话回来她,只得佯装不解,转过话题与艳娘道:“你怎么能进得这白雁岛的,先间不是说有罄声噪耳不能抗拒吗?” “这有何难,我祭起海水,对那小道士说若再摇罄声我便将海水发动,淹了他这破岛,他有顾忌,自然得听我的!怎么?你问这话是怪我来的太早了吗?”艳娘嘲笑道。 一句话说的对面男女脸上又是一阵青红,张入云遮掩道:“那是人家心善,遇上你这样手狠的,当真是有理也说不得了,只是你祭起这多海水就没有一点顾忌吗?我当时可也在岛上啊!” 哪知一句话却换来艳娘咬牙切齿恨声道:“淹死了倒清静!省得我多费这多手脚!”说完艳娘立觉不妥,果见沈绮霞闻言变色,便又换了口气与少年道:“我知道你水底本领高强,就是遇上也无妨,怎会有事?倒只恨这水淹你不死才最讨厌。”说着也不待少年回答,便命了超尘与八女将水收了,自己却牵了沈绮霞的手一同登了白雁岛,只留得张入云一人呆立在当场好是尴尬。 龙牙与超尘性灵,一时里超尘还能谨守,龙牙却仗艳娘恩宠只在一旁放肆大笑。其余八艳自得艳娘炼化,前番又为得了千百怨魂功力大增,阴魂越发坚凝,已是有了智慧的,当时也查觉一些,俱围拢了来看热闹,好在众女只能行动,却还张不来口大声说话,不然光这十六片嘴皮上下翻飞便可将少年淹死了。闹的张入云窘了,只得任群鬼与龙牙讥笑,他虽是平日里不将别人刺讽放在心上的性子,可如今也不由的生出些怪责艳娘这般纵容门下的心思来。 当张入云也入得洞中,就见艳娘正与夕阳子一番谈价还价,原来三人这一行来虽是相求道人将幻海瓶借来一用,可夕阳子在得知二云观中藏有《内景元宗》后也是极力相请借阅。算计起来,这本是两不吃亏的事,却不料艳娘挟夕阳子欲将《内景元宗》是异类修天仙的奇书这一桩好处,还想要得到夕阳子白雁岛上的万年石英,此宝是夕阳子看守宝岛数百年才好容易自地心抽取的防身法宝。夕阳子虽不小气,但也十分看重,不免两人有些说不到一块去。 张入云想着道人脾气甚是合宜,不该如此要挟,有心想劝说艳娘不要乘机占人便宜不着,反失了两家合气,至后连幻海瓶也相借不到。不料艳娘看出夕阳子通天狐路径,法力并不高强,能依仗的只有岛上那尊海天同心罄与一气幻海瓶,且《内景元宗》与自己虽无大用,可对方身为灵昧,又是正经狐仙,得此书后可再进一步,不再只做个通天阁中小小的笔录文书的仙吏,艳娘仗此可谓是奇货可居,自然是想卖个好价钱。 且她虽是事先明言容张入云将沈绮霞收入房中,可不想张入云竟做的这般快法。何况艳娘女子心境究竟善妒,事先纵有分晓,事临时也总有些脾气,正想借人泄些火气,想着张入云与沈绮霞成事,总是赖了他岛上法器的磨累,这一口气不向道人身上出,却又往哪儿出息?事后闹的无法,正在双方僵持中,张入云忽想起观中还有毒龙丸,总是异类修行换形的无上妙药,当时允了道人一粒,两家终告了个公平。 艳娘张入见云自作主张当然不甚开心只是事已做成,自己也是无奈更改。好在观中众家姐妹,无一人窥伺那天仙位业,有无这毒龙丸也是无意,至多超尘一只猿猴志向远大,但观中尚存一粒也尽够用了,如此一想,这才作罢。 夕阳子人甚慷慨,一旦言定便是将幻海瓶交于艳娘手中,又引众人到了岛心汲取灵气的根本重地取石英,行动时分因夕阳子是男子,故与张入云甚为合洽,当少年人得知那同心罄竟是五十年前夕阳子得自青海癞大师处的法宝时。这才连道怪不得这一尊铜罄竟能有如此威力,夕阳子闻得张入云也曾得癞大师青眼,愈加敬重,一时又多了好几番礼数攀交起来,若不是艳娘恨二人话多,出言讥讽,两人险些便在当地摆了榻案席地相谈起来。 张入云于石英仅是初见,初还以为定是玉石一类的宝物,不想触的眼前时,却是飘飘散散如烟光烟的薄雾一条,仔细看着直似那画上拢在仙人身外的霞岚一般。艳娘一时起兴将其披在身上,果真有些仙家气象,且是紫盈盈的,光彩异常,袭在身上好似流光披洒,极是阅人耳目。可偏又沉重之极,张入云稍一上手直如握了钢筋在掌中,凭自己神力竟不能运用自如。反是艳娘气性阴柔甚是合宜,换做沈绮霞提了,也是处子修身不曾一丝多让。至此张入云知这石英是女儿家擅用的法器,于自己男子辈却是无多用处。

第六十八回 绸缪的云归 祸乱的龙回 (贰) 第六十八回绸缪的云归祸乱的龙回(贰) 正在张入云为艳娘又得了一件宝物,以后本领越发大了心上有些不安,未想艳娘却顺手将石英交与了一旁的沈绮霞,少女力主不收,艳娘却道:“临来之际,入云便说了你身上少有防身法宝,如今即得了一件奇宝正该由你取了,我已有冥河沙和遐观玉两般护身重宝,再多一件也是无意,难不成真得了奇宝被我一人独占,却叫入云怪我贪心吗?”沈绮霞脸上一红,又待推辞,艳娘再道:“说些难听的,今日你在这岛上也吃了些亏,正好叫岛主赔你一件宝物,也是应当,再若推辞的话,显见你今日倒是不在乎走岛上这一遭,又没甚亏损的地方了!”沈绮霞听对方口锋利害,知道再往下说艳娘只怕还要说出些更好的来,当时不敢推辞只得伸手受了。 那石英是地底数十万年精石蕴炼的玉髓清华,气质清洁,又兼稳重,正合沈绮霞平日气质,当时入手,心里也自欢喜,她与此物有些夙缘,稍加运动,便已可运用自如,绕在掌中如添了一道随意驱使的彩带一般,沈绮霞虽无私心,可到底修道人重宝难寻,一时为得了这彩练石英,心里也自高兴。 事后夕阳子本想款留众人在白雁岛上小歇,无奈沈绮霞为先时自己好些尴尬被岛主人看在眼里,此时留坐岛上当真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愿多留,当时便待起行,张入云与她见此,也只得起身与主人告辞,本待说日后将幻海瓶与《内景元宗》送来,不想夕阳子倒是乐得往二云观一遭只说自己日后登门拜访,顺便取宝。 一时被艳娘笑他放心不下二云观一众人,艳娘深智,看出夕阳子虽已几近修至通天狐境界,可到底根基不固,少有良朋庇护,欲趁机结纳观中众兄弟,以为日后便宜。夕阳子心思被艳娘看穿,脸上也有些讪讪的,他修行不易,直修炼了一千三百多年才有今日成就,虽说外表是一副少年人的举止,可内里锦绣却是透着老狐的精明,好在他生性与世无争,只想自己天仙位业,艳娘倒也不曾猜忌他。 三人脚步匆匆,转眼便飞出白雁岛近百里的云路,张入云与沈绮霞来时只商量着寻幻海瓶,此刻得了手,已没了方向,欲待回转可想起艳娘心境,怕是到了这天外天绝不会入宝山而只取一幻海瓶归返的。只是两人天性与宝物一路上有些疏懒,并无多少心意于此上。而艳娘也看似犹豫,一时登在云头,到底该往东西哪一面也是举棋不定。 超尘与龙牙一个心贪宝物,一个一意的四海闲游,都是撺掇着艳娘再往东深海游去。不想它两个这一怂勇,反使艳娘下了决心,冷声道:“还是不要了!我三人只不过行的着天外天不过三千里路程,碰上一只得了气候的狐狸便是举了诺大的力气。再往前行只怕更是坚险,若论采药有入云和你这猴子便足够了,我无事陪你们四处撒什么野!且我这一路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怕是观中有些不妥,既然入云和沈妹子都得不恙,便该及早回去,此刻观中就一个老不正经的杂毛老道还有不问事的石家姐妹,确是叫人放不下心!”说着便率众人归返。张入云与沈绮霞可有可无,自是没有反对,无奈超尘与龙牙一腔的热闹却被艳娘这一番冷话打灭了个干净。 自有了艳娘的遐观玉与冥河沙,当时只再由超尘将四星轮略略施展,一行人便从容渡得子午磁光,折了来路,径往中原归去。一路无话,转眼到了沈绮霞沙舟岛,稍事休息,艳娘本待再欲上路,沈绮霞却是红了脸称自己还是留在沙舟岛上,待异日再往二云观拜望。 艳娘闻言自是知道少女害羞见不得岛上众人,只是到底也担心张入云为此心寄两地,日后不巧恐还要闹出些不必要的闲气来,口中虽未说些什么,秀眉却是微微皱起。好在沈绮霞也是百般玲珑的女儿家,一见之下便已料到对方猜度,当下连忙取出日前收自阮香竹的定珠与梨山老人的缠魔金钵,有道自己一时得了数般重宝,至今不得空化炼,如今闲下心来正该在岛上将两件宝物磨炼。何况还有幻海瓶水底淘金,彩练石英化炼两件事要做,当真分不得身,以示艳娘不用担心。 当时两位女子心照,便不再言眼,只是二人又都性强,为自己一流人物,反要做出这些做作,心中不忿不约而同都是望了身旁张入云一眼。艳娘故是满眼的恼愤,沈绮霞也是目生忧怨,少年人纵是有些精细,却哪能猜到女儿家的心细如发。当时见两人恶了色,反倒心上有些不惑,无奈起来。二女见男子反倒一脸的无故举态,沈绮霞尚好,艳娘则已是骂出声道:“得了便宜卖乖,无耻到无知的极至,怕也就是你这番模样了!”说的少年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一旁的峨嵋少女则是掩了唇微笑不语。 待艳娘起程,也不问张入云是否同行,便径自领了超尘与龙牙先行。少年人知她性气,也不急着追赶,却与沈绮霞道:“你别在意艳娘。” 哪知他这里才刚开口,佳人已摆手阻了他笑道:“你不用说了,艳娘很照拂我,且她一番举止都是由口不由心的,绝没有一些过犯的地方,我哪里谈到多心!说来她能如此,也该都是你的原因呢!” 听沈绮霞一言,少年人心里直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当时也称道:“不错,我也就是这意思,任她骂一骂也就好了,她也就是口里刚强,心里还是很在意二云观众同门的,就是心思高些,不愿被人瞧出心意,所以才容易让人误会!” 见张入云小心为艳娘辩护,佳人不禁道:“唉,在你眼里终是她比我亲厚些!”说着已觉得自己言语有失,又赶忙止了口。 张入云闻言皱了眉,隐隐间只觉男子三心二意的烦恼已经来了,只口里仍道:“怎会。” 未及沈绮霞已是二次止住了他,面带羞愧道:“不用多说了,是我不好,多猜疑了。你快些去吧!免得夏姐姐担心!” 沈绮霞这般温柔体贴,反叫少年越发的不安心,当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行前趁其不备揽了对方的腰身,略略温存。一时惹得沈绮霞耳又红了,连挣了力将其甩脱,直催少年上路,待到底将对方打发了,佳人直望得张入云身影去的远了,方幽幽一叹,心中多少惆怅也尽这一气泄走。 张入云不料艳娘去的好快,自己连赶了近千里,直待近了中原地界,这才将艳娘追上。可此刻的艳娘却是面若冰霜,并不与他搭一句话,龙牙与超尘都是机警的,见之忙识相的告艳娘先行一步往二云观,也好观中人物行前迎接。见艳娘不置可否,一旁的男主子则是点头应允,忙一道烟的去了,至此才留了两人一路并肩飞行。 张入云一路跟随艳娘,半日里想的都是怎么引逗着对方说话消气的主意,可越是心焦,越是没有一些主意,无奈中想着自己本是一意安心修行问道的心思,如今却要在两位女子间周旋,当真好不麻烦,正在一阵苦笑,却听得艳娘骂道:“好了,如今终是遂了你的心愿了,你尽管开心的笑吧!” 少年又是一阵无奈道:“这话如何说法?” “怎是如何说法?你如今得了一个娇滴滴的正教仙子,自然是志得意满了!看你脸色就快要乐上天去了!”艳娘狠狠道。 不想与艳娘斗口,少年人倒是越加的有了经验来,当时不分辩反笑了道:“呵,你这是在嫉妒吗?” 女子闻言大怒:“胡说八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说我!” 张入云则低了头,皱了眉苦声道:“这事思来想去,总无善法,我自己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总怕行错了什么,误了你二人终身!” 艳娘啐声道:“呸!你别在这里放刁,得了便宜卖什么乖!你当我不知?能得不错那就已是对的。说这么多还不是想我为你打气,好说些让你宽心的话,你这点巧心肠,如何能逃的我算计去!”虽是佳人薄怒微嗔,但一时间骂得对方爽利,脸上也总露出些媚态。只是得意间心头到底多添一层愤恼,又喜又嗔终是拿张入云无法,只得忍了性子将少年一阵喝骂。 艳娘本就明艳,一时发了蛮,俏立当场,当真丰资卓越,又是天生一双媚眼,佯怒间直盯着眼前少年,眼角留情处只看的少年心潮一阵涌动,偶有忧怨时又看的少年涣然若失,当时不自禁道“艳娘,我。” “我什么?说起话来像是锯了嘴的葫芦!” 张入云笑道:“呵呵,不知为什么,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现在的样子当真好看!” 一句话顿时叫艳娘红了脸,笑骂道:“收了小老婆,便疯颠了!越说越不成话了!”犹豫之间,又得愤愤道:“只不过几日功夫,便学会了甜言密语、油腔滑调,会哄逗起人来了!” 少年人笑道:“这么说你已是以先进自居了?先时不是说了姐妹相称的吗?” 艳娘脸又红了,先还忍耐,只当未听见,可转念思忖不服气道:“话是这般说过,不过当时只是一时无意,如今我已反悔了!沈丫头处处都好,我却看在眼里处处不舒服,虽是她合色,可我还是忍不住要给她些气受,你要是想我二人如世间俗村的愚妇那样相敬,就别妄想了!日后有你受罪的时候。” 张入云初闻言时也自着了一慌,可他目光深堪,见的对方眼底一抹狡黠的快意,知道艳娘只是在逗弄自己,一时心意上来,不禁止不住手脚,在云路间便伸掌将艳娘玉手握住。果然吓了艳娘一跳,挣扎着问道:“做什么?想死了!” 少年人笑道:“没什么,我说不过你,所以只好动手了。” 艳娘见挣脱不开,只得任由他捉住自己手臂,取笑道:“想动手吗?就凭现在的你,你只望真能胜过我吗?” 张入云笑称:“就输又何妨?无论输赢总是我二人中有一个胜了!终也没被外人占了便宜去。”说着撇眼看了脚下飞至一片石林,怪石林立,均是直如云际一般的笋石,当下便牵了艳娘小手择地落了一座。因是从无人迹,鸟兽不到的地方,极是清雅清洁,遂又圈起了手臂将艳揽在怀里。 艳娘不意,只以为对方欲轻薄自己,她虽是喜欢享乐,可数年来与张入云相处,气质不比先时,也起了些羞渐,一时骂道:“怎么?当真说你好色了,便要做些猥琐的事来吗?” 少年人不理将佳人搂在怀里,满满的吻了又吻,只染的自己和艳娘二人脸上都蕴了红霞,正在艳娘意动,探手摸索少年胸膛时,却见张入云已指了日落夕阳道:“好了,马上就要落日了,我和你择了此处观这暮日岂不有趣。” 艳娘闻的张入云原来只是与自己一同看夕阳,心里不免有些丧气,口中不由自道了一声怨,待见得满天红霞,迟阳暮色,凄惋绝丽,霎时间感同身世,心里不由软了。当下抱起少年手臂又半扶了对方宽肩,眼神寂寂望了夕阳半晌,方犹豫道:“阿云,你当真不怪我当日坏了你法体!” 张入云笑道:“这算什么,男子与女子在一处,难道还能说是我被你算计不成?我本为的就是一口气,想求个剑客耍耍,如今剑又不是炼不成,只是多绕些弯路而已。你和我即成了夫妻,往日这些反成了笑谈了?” 艳娘闻言不语,幽幽叹息,忽地娇声问道:“那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能骗我!” 见艳娘状重,少年人不由一惊,生怕她问出些隐娘或是无双的事来,当时一阵紧张,可到底点了点头。 艳娘叹道:“若是当日我不逼迫你,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张入云听得呆了,苦想犹豫了半日,到底摇了摇头。“那好,我再问你,若是换了别位女子也如我那样做的话,你会不会也娶她做妻子?” 张入云又呆怔了,笑道:“这要看如何说,要是位长的特别丑陋的女孩或是个老太婆,我可不干!” 艳娘气道:“不许胡说,我问的就是你日向亲近的,比如小雅,你的香丘,或是那位峨嵋的什么叶秋儿!” 听艳娘说出这些不根由的话来,少年人起先便笑了,可待见佳人咬了唇脸上也挂了庄重,张入云这才知逃避不过,只得哑声道:“哪!”半晌间才点了点头,但又怕艳娘听了伤心,忙安慰道:“不过也不一定,这总要两人都愿意才成。” 尚幸艳娘并未显哀色,而是口中慎怒道:“哼,在你这一面,终是愿意的!” 云以为艳娘高性,闻此言定要生气,正待说些话分其神,不想艳娘却狠狠咬着牙,转了身与云对视,冷笑道:所以还是要先下手为强,若被旁人早一步,得了去,可要多好些麻烦云不想艳变化这般快,心里一个突,暗道:果是艳娘,倒真是恶娘子的气派,看来自己一番担心,倒是多虑了! 谁想思忖间,艳娘又换了怒色道:你先前说什么老太婆,是在讥笑我吗?我就知道你一定还在恶我化身时的丑陋模样。说着举了掌便往云身上招呼,一时云苦自遮拦可是心上爱惜,却又哪里拦得住当夕阳落尽,云本要回去,可因先时将艳性子挑起,一时只摩了云在石峰上亲腻,艳娘本是绝艳,此刻放出手段,淫声与少年狎腻,只叫的少年三魂不见了七魄,虽为艳娘爱洁到底未能在石峰上成事,可一番缠摩也是极尽香艳,张入云尝尽了玉山肉海也是醉迷其中。之后只恼的艳一心要搬家,再不愿往那二云观与老道人做一处住了。

第六十八回 绸缪的云归 祸乱的龙回 (参) 第六十八回绸缪的云归祸乱的龙回(参) 张入云以为艳娘性高,闻得佳人这般言语定要与自己争执多进,想到这里正待说些话安慰,不想艳娘却已是冷了白森森的细牙冷笑道:“所以还是要先下手为强,若被旁人早一步得了去,终要多出好些麻烦!” 少年人不想艳娘心思变化这般快法,当时心下打一个突,暗道:“果是艳娘心境,倒真是恶娘子的气派,看来自己一番担心倒是多虑了!” 谁想正在他思忖间,艳娘又换了怒色道:“你先前说了什么老太婆,是在讥笑我吗?我就知道你心里终还在恶我化身时的丑怪模样!”说着举了掌便往张入云身上招呼,不意间少年人险险被她扇到,又为心上爱惜,总是放了些手脚由艳娘施威逞怒。 当夕阳落尽,张入云云本要起身回观,可因先时将艳娘性子挑起,一时只摩了云在石峰上亲腻,艳娘本是绝艳,此刻放出手段,淫声与少年人狎腻,只叫的少经人事的张入云三魂不见了七魄。虽到底为艳娘爱洁到底未能在石峰上成事,但一番缠摩也是极尽香艳,而少年人也是尝尽了玉山肉海深醉其中。之后两人上路时分艳娘气恼间一心想要搬家,再不愿往那二云观与老道人做一处住了。 可他二人这边厢才上路,就见前方一道火影飞渡,张入云一眼看出来者是龙牙,见它飞的如此慌张,心里不由一沉。果然待赤鸦才与艳娘禀报,佳人便急拉了他往二云观上蹿行,张入云见连艳娘也露了忧色,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且说说,我也好多做准备!” 艳娘皱了眉头道:“就是当日太莽山那个什么贪狼手下邪月前来作乱,她本领好大已先后将浮云子和石冥儿打伤,此刻还兀自不肯去,想来定要是与我见了阵仗才肯罢休呢?” 张入云听闻自己兄长和夜叉女受伤,兄弟义重,连忙振身加急飞纵,艳娘见了安慰道:“你且别急!你师兄做事小心,事发时已向百花谷求救,此刻隐娘也在观中,她这两年来得天书和《冥王录》两般造化,真论修行比我还要精深些,何况还有超尘四星轮,一时半会儿。” 艳娘不料一提的隐娘也在观中,少年人更是惶恐了十倍,当下也顾不得再与她一路,瞬时里脚登风火,一道火光也似的去了。此是张入云独有的神行本领,非一人空身不能施展,艳娘被其甩得老远当时追赶不上。见此艳娘自是愤恨,可她深智时下紧急自不能与张入云一般见识,当时先与龙牙问明白了敌人布置,便吩咐龙牙率手下赤羽在观外结阵设置,至于自己也是暗中预备去了。 再说张入云知道艳娘也在二云观上抵挡贪狼座下授使邪月,心中记念隐娘安危,一路风驰电掣般的赶到了二云观前。还不待少年人落观,便早察觉有异,就见原本满山葱郁的灵山此刻竟已做了冰雪结晶一般的玉峰。遍山的寒雾将个整座山峰缠了密密实实,云动深处隐隐有电光流火耀动,少年人意气提起,也不顾的危险,将身一纵便已投入至冰雾之中。 果不出其所料,那寒雾尽是彻骨透寒,冷的出奇,纵是张入云数年来功行大长,当时也不由激令令打了个寒战。且越往下投身,那寒雾越加的厉害,至后无形无状的烟雾几如化了黏稠的胶质一般,少年纵有神功护体,四肢关结也被冻的有些僵硬。张入云身经百战,见地利与自己如此不相宜,还没与人角斗便已输了一半,心下咤舌,纵落的身影也不由的慢了一步。因是自己练有神眼,如今见了古怪,赶忙四下打探,果然不久便发现不远处有一素装赤足的小道童正背一只一人高下的玉瓶立在空中,涓涓不息的冰雾正是源自其肩后硕大的瓶瓮中。 张入云一见之下,连忙提足上前,便欲将道童擒下,谁知还不到童子身前三丈,便遇得无形无色的幕墙阻住自己去路。少年人此刻焦燥,见对方有禁法护身,也不多想便举了桃木玄金玄来斩,谁知护得道童的竟是数丈坚深的玄冰,因是透明清洁之极,自己慌忙中却没有发觉,而说起来也怪,那瓶中寒雾却又能透过的冰幕自内源源不绝流出。张入云想着观底下人安危,不敢再作耽搁,瞬时里戴上了兽神爪,放起冲天也似的青光,体力怒火燥动终耐不住一声虎吼便往童子护身冰墙挥去,果是兽神爪神锋无比,纵是万载寒冰也是挡不住其锋锐。 只是未料的对方冰幕随生随有,纵是被削减了好些也是即时又生了出来。可此刻的张入云已被兽神爪操动的体内丹火烧身,激怒之下再作了全力,便是那寒冰再多也尽不住他威能。转眼间消光了道童护身玄冰,一扬手便将对方抽出了冰阵。少年人此刻为丹火催逼,心火极盛,见捕获对方,兽爪挥动便已了结了对方的性命。总算是他多看玄门正宗修持不是平凡,杀敌最后一瞬灵台清光一现,这才将那童子放过,一把扯下其身后玉瓶,也不问那宝瓶有多珍贵,只抛于空中,神爪挥动便将其切作了两半,跟着又是一声虎吼,右掌排云,将个宝瓶内炸起的寒露生生震至玉泉山脚下灵犀潭内,只苦了一潭的鱼虾,瞬时里给冻了个结结实实。 被自己破了道童的冰阵,顿时玉泉山一角寒雾退散,现出观中形迹来,可就此张入云察觉施放寒雾的道童不只自己所破的一个,而是分了四角齐齐将二云观围困。见敌人布置的这般谨慎,少年人又是一阵心头火气,正待再赶往驱破其余三处,不想手掌下却闻得一阵娇嫩嫩地呼痛声,低头看时,原来是自己心急时指间用力将那被擒的道童捏痛,且闻的对方声音有异,张入云仔细分辨不由道了一声“惭愧”,原来自己手下提的竟是一个女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只是身披了道童的衣装,又是挽了两个童子丫髻这才先入为主以为是个男童。略略犹豫,只得伸指将点了女童的秘穴将对方放置在山道一角,便重又飞身向另外三名童子袭去。 怎料张入云脚下才刚提动,便将二云观前一道寒光闪动,认得是隐娘化蛇剑的光芒,张入云心系隐娘安危,当时也再顾不得冰雾,足下一跺便往那寒光闪耀处飞去。及至近了身看时,果然是隐娘与一个少女斗作了一气。至于观中也正跌座了浮云子与石冥儿两人,观气色,老道人还好,石冥儿则是青白了脸由姐姐栖霞儿护持了抵得后心,将真气不绝的渡入其体内,只是半时不见效果。 张入云见隐娘与邪月角斗间只能勉强斗个平手,想着对方相犯伤了自己同门,也顾不得江湖规矩,当时便觑了空子扬起兽神爪青光向着邪月背心要害袭去。不料邪月耳听八方,心间玲珑,早有准备,只待张入云跃起半空便已移形换位让过其攻势,且手指弹处便是一径寒光透出,反打来袭者的要害。 邪月这里准备的万全,却不知张入云与隐娘有半师之份,两人外门功法路数好些默洽,邪月这里才刚点指,隐娘挥指也是一柄蓝荧荧的钢刺渡空专打邪月下三路要害。同时待对方心顾两头,右掌也是跟着将化蛇剑蛇灵飞渡如扯了丝线一样的来缠邪月脖项间要害。两处都是少女不得不顾的险处,不由的将个妖女激的柳眉深蹙。可事犹未完,只在她稍一迟疑,张入云便已挥动兽神爪表光将邪月冰光如实物般击飞了出去,绕身如灵燕衔泥,一味的又向着少女头顶栽了下来,眼看着她三面围困,岌岌可危,再逃不得张入云与隐娘二人夹击。 正在张入云以为可致胜的一霎,就见得眼前邪月一阵晃动,周身俱冒得银光,跟着便是一声沉闷之极的兽吼,炸的少年人双耳欲聋,精神止不住的一片恍惚,便是掌背上一直凶狠顽劣异常的神兽金鳞一时间气性也被其蒙蔽,失了刚性。也幸亏张入云自戴了兽神爪体内气血噪动剧烈,邪月这一啸之威才没将他心神涣散。奋力之下仍就前探,青光渡处依然向着少女俏首斩落。 可不待张入云神爪按落,自己胸腹间便多得一层禁制,痛彻骨髓,刹那间一身的力道消失无踪,低头看时,原来是邪月已伸了一只布满银鳞的巨爪一把将自己胸腹间扣住,铁爪勾动之间,已是深深嵌入肌肤下,万幸胸腹要害被混天绫密裹了,邪月似对混天绫有些忌惮,虽是少年人多处受伤,可要害处总没遭毒手。 邪月一将少年人擒住,便待冷笑间发问,不想隐娘的化蛇剑二次来投,宛延过少女手臂间却又往其腋下软肋钻去,一时不慎,邪月手臂一麻指掌间松动,张入云已栽落空中,再得隐娘招手一引及时将少年扯回自己一面。 被隐娘将人质救去,邪月不由一阵激恼,只是待看清了隐娘也自气定神闲的望着她时,眼珠转动,又去了些小觑的心思,开口赞道:“你是什么人?竟能两次从我手下救人,没想到你的本事竟比这张入云还要强些,你刚才一手好俊,世间修行人物能有你这一般手**劲,已算是了不得的本事了!要知我已有两百未能被凡人激出真身呢?” 隐娘闻言不禁笑了,又指了指身边张入云道:“怎么?他很有名气吗?张入云不过是我弟子,什么时候也不能强过我啊!”一番话说的少年人脸上一红,只是见隐娘气色不改,心里又是一阵宽慰。 邪月闻言有些不信,可见两人气色这才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有些道理了!好了,我今日来便是为了逃回雪魅与泄一泄上回太莽山的闲气,就便也试一试食香的授使到底有多少本领。如今打伤了你二云观数人这气也算是消了些,至于这授使的本领嘛?呵呵!也不必再提,就只等你们将雪魅交出,此事便一笔勾消,须知我也不耐烦多惹仇怨的!” 说话间少女将自己左肩变化出的巨臂一阵收拢,即时间四五丈长短的兽臂复又变了平常大小,只是银鳞闪烁仍叫人见了触目惊心,邪月再将手臂一晃动便见得银鳞也尽都不尽,重又做了欺霜赛雪,粉削玉揉一样的女儿家手臂。张入云眼光过处,总觉得此般异像自己似曾见过一样,一时醒悟,当时骂道:“我当你是什么东西,原来不过是条孽龙而已,看来五祖座下授使当真出类不同,我先时以为商暮云与我同是人类,贪狼座下想来也该是如此,不想连你这一鳞介走兽也能入选,倒真是天地广大,无物不能包容呢!” 隐娘闻言数落他道:“唉!你还是这般爱揭人短的习性,几年下来也是不改!”说话时分隐娘却在暗自摇头,她知道张入云义气深重,为见同门受伤便不顾了性命,可眼前这叫邪月的妖人法力实是惊人的高强,以张入云现在本领还不能挡,此刻口出狂言,实在是不妥当。 果然一句话将邪月激怒,冷笑道:“哦!看来你是很以自己人类出身为容吗?鳞介辈即然看不在你眼里,稍时我便将你杀了,让你投身做个无鳞的泥鳅,且看你到时还能不能逞口舌威风!”说着举天将双掌一击,但见空中三面布放寒雾的道童移形换位,分派好位置仍自将瓶中冰雾抛散了下来,虽是缺了一人却仍能成阵,只是速度略慢了一些而已。 隐娘见机连忙与张入云沉声道:“我在这里与这女子纠缠,你去将那三名童子除去!”说完也不待少年回答,便已振臂将化蛇剑祭出,往邪月一面杀去。 见隐娘主动索战,邪月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便真能和我正面交敌吗?”她久与隐娘厮斗都是空手,言动之间却是屏口吹出一支冰锋,当时与化蛇剑绞在一处,竟是那般锋锐的神剑也不能伤。见邪月动用了兵刃,隐娘脸色也是一寒,化蛇剑绞动时分也敌人战在一处。自己则是探手取了了脑后银剪向着敌人潜去。 哪知邪月目光高强,虽则隐娘飞纵神速,潜行敛迹,可回首间仍将背后袭来的隐娘抵挡住,一时手指点出将半臂笼成了坚冰,火光迸溅,将隐娘银剪直架的吱吱作响。并笑道:“怎么?难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人行动神速吗?我知道你近战高强,可你功力比我差的太多,如今被我架住却不思逃遁,难不成你指望我会手下留情吗?” 隐娘不耐对方神力,俏脸却依然作笑道:“自然比不过你这一身牛力气,只是杀人并不只有力气才够的!”

第六十八回 绸缪的云归 祸乱的龙回 (肆) 第六十八回绸缪的云归祸乱的龙回(肆) 邪月闻言一怔,再见架的自己掌中冰锋的银剪只有半副!大惊失色,正待运动周旋,可隐娘脑后长发已经无风自动,如匹练般甩出,将敌人周身缠了严实。人体头发虽是单薄,但聚拢做了发辫便是坚韧的异常,何况隐娘一头长发更是极尽洗炼过的,一时间将邪月压制,不得挣扎。而此刻被缚的邪月身后竟忽地又多出一个隐娘,也是手轮银芒,直往少女背心要害刺去。邪月大惊失色,可仍旧躲避不开,只见得锋利异常的半面银剪实实插进少女脊柱内,隐娘手毒,为求全功,又咬牙将银剪一圈转动,当时听得邪月鬼哭狼嚎,热血如泉水奔涌,打得隐娘一头一脸,蒸腾翻滚竟是赤灼无比! 张入云此刻才刚刚举了手中兽神爪青光再犯一布云童子,闻声来看,见邪月被隐娘重创正在心喜,不料邪月暴叫过后,又是一阵兽啸,其势惊天,直震的地动山摇。诺大一座玉泉山竟也承不住她巨力,如赤身老叟逢霜抖瑟,空气也仿佛被凝固住了。纵是身在半空的自己也不免被波及。 再看嘶吼声中,邪月被是小巧玲珑的娇躯,早是膨胀了千百倍,空中寒雾只被她狂燥剧抖的身子搅得个浑水也似。但雾光稍敛,却见一只头生独角百丈径深的银龙显在当场。一时兽吼声动,对着艳娘嘶叫道:“你这女人竟敢触我背下逆鳞!今日我定要踏平你这二云观,将你个玉泉山海沸山摇!”说话间巨口一张迎头便是一道百丈长短数丈径深冰焰,烂银砌就一般的巨爪挥动,又将个玉泉山半山一角似糜粉样抓的个稀烂。 浮云子因先时被其打伤,一直端座在观中养息调气,抑首见邪月变化这般威力的妖龙,直吓了神佛出世,七孔流血!忙也顾不得伤重,起了身就走,幸是他还记念自己几个不经事的徒儿,袖袍展动急裹了四女,纵精光往山下逃去,这是天书上载有的奇门遁术,不比寻常,当时便走了个无影!而一直守护着夜叉石冥儿的尸姬本无心过问二云观这多闲事,可如今见邪月化了妖魔要铲平整个玉泉山,她与自己妹妹两年来在这山上栖居甚是祥和,早习惯这里的一切,眼前灵境被毁,姐妹受创也不禁的将她怒火发动,撇眼过处只用怨毒的目光打量了邪月上下周正,可到底心关石冥儿安危,也是驾起乌云走了。 邪月见走了数人,心上更怒,泼散了漫天毒焰去追,即时间玉泉山山下十余里范围内都受了妖龙的毒害,但有冰焰过处,即时冰冻十尺,草木不生,幸得浮云子老道走时也留了意,只往了山阴荒僻角落逃遁,若是向了鄂州城一面,怕不要害上千百人性命! 张入云见邪月发威,想着隐娘正与其正面交锋,心焦作处,再顾不得身边的推云童子,一个倒栽径往妖龙头顶灌下,将个左掌兽神爪青光逼的似一面晶莹剔透的碧玉一般,直插妖龙双眼。未想冰龙察觉也不作势,只打了一个响鼻,劲风扑面便将少年人冰封在当场。虽则仗了自己日前曾取了龙阳,一身火性旋即将冰封震退,可经此一扰,张入云血气大敛,一身猛性也被打褪了好些! 正在少年二次振奋欲再往妖龙杀去时,隐娘却已自少年人身边现身,体外由数十尾碧丝一样的蛇灵护持,虽为冰霜包裹,可防护周密并未受伤。张入云见之大喜,正待上前合了一处,却见身外又是一道人影晃动,陡然间又现出一个隐娘,音容相貌无不一致,纵是亲厚如张入云也分辨不出谁真谁假。却又听得为碧丝环绕的隐娘与自己发话道:“阿云!你闪过一边为我掠阵,这冷龙不是你可力敌的!你至今仙术法力难进与其角斗随时都有毙命的危险!” 张入云闻言笑道:“这我自是知道的,不过你也一样,我二人合战,怎样也多出一线生机!”隐娘闻言摇首苦笑,知按捺不住他,只得又道:“那你就别动手,你虽有混天绫但操控不过圆满,且又与我忌讳,只在一旁小心戒备就是!” 邪月此时见凭空多出两个隐娘,且其中单臂只提了银剪的那一个,自被洒了自己龙血后却没有一点受伤烧灼的痕迹。心上醒悟,冷笑道:“果然你炼了身外化身**,可是你功力终究差了一线,不够圆满,总是以阴魂进身不是大成境界!想要仗此和我决斗直是妄想!” 见邪月窥破自己法术,手里只提了银剪的隐娘竟也开声笑道:“想不到你身体变的这么副巨模样,可眼力倒还精细,你说的不错,我这化身**是未稳固,可要论治不得却也不见得!”说完便是双手持倒转拈花指,口中默颂起经咒来!而同一时刻,另一个隐娘也是持掌抵眉心称颂经咒,虽是同时起声,可就便是不通晓法术的张入云也知道两人口底念动的完全是两般咒语,仅只护身的精光便是一金一碧,显是一正一邪水为不容的法术。 邪月万不料隐娘身外化身也可称颂经咒,一时听得明白,将个妖龙气得长身如狂蛇般乱搅,张口又是一道寒焰身出正当中当口两位隐娘,不想却和上一次两样,只一待冰焰及身便为其护法精光挡住,纵有多余也是从二人身旁绕过,如遇水油一般的滑走不着一些痕迹。邪月见状大怒道:“怪不得你敢与我相强,原来你持了商暮云的天书和《冥王录》,难不成商暮云想借你一众人的手将我除去吗?哼!就凭你二云观这点道行,当真痴心妄想。”说着巨爪按落,再不借火威,纯以刚力擒拿。 果然隐娘为持咒不能腾挪闪避,只能以身体外护法精光强自抵挡,可妖龙刚猛至无以复加,只稍一触手,隐娘身外精便如迸裂的水晶球一般显了裂缝。值此一刻张入云早施了经天身法,只在空中一抖便闪在巨龙眼前,会拳向着对方蓝光迸绽的龙眼击去,意图围魏救赵,解了隐娘之危,不想龙首处忽然显出邪月少女身影,却是赤身露体,下半身掩在巨龙体内,如游水一般恍惚与巨龙体青。当下一掌便将张入云兽神爪青光按住,正要作笑讥讽他,谁知掌底剧痛,眼光落处,自己娇嫩如鲜花一般的手指竟被青光绞碎了两根,仅联了一丝皮肉在掌上。肉屑翻飞待落在地上便是冰片也似的银鳞,直砸的地上尘埃四起,状势惊人。 因被兽神爪所伤,邪月即时将身一抖,爪上的隐娘也得此喘息,躲过一劫。再当邪月定睛看见张入云掌背上的金鳞不禁大喝道:“这是月魁的巨狰狞,怎么会落在你手上!难道斗母也想取我性命吗?”气性作处,狂嘶乱吼,把个受创的手臂也幻化为了兽爪,又晃出先时所用的冰锋与张入云斗做了一处,同时龙爪提动,再次向隐娘按落。 张入云拼尽性命也只与邪月法身斗了个平手,偷眼回顾间,见隐娘又再被被龙爪收拢,心上焦燥,再不顾鬼母告诫,伸手又将另一支兽神爪戴在右腕,也是一声嘶吼,将上周衣裳尽皆震碎,仗秘法强提功劲,逞动两道碧光向关邪月法身冲去。因是他功力有限不能尽化兽神爪邪火,双掌即时也变了如兽爪一般,转眼鳞片已伸至臂弯前胸,两眼也射出赤光,正与邪月两点蓝睛斗了个平分秋色。双方都是犯下冲天怒火,当时只斗得个天昏地暗,打的玉泉山愁云惨雾,如坠了墨缸里一样。 到底少年人精擅技击斗法,只待将邪月双手封住,欲膝顶对方要害却被邪月凭空又多出一对手臂挡住不果,却终为张入云一记头锤砸了个满脸开花,护痛之际,又被少年人甩开一对拳脚,倒翻了身子连环开弓打得赤身少女周身如炒豆子一样的噼叭作响。张入云技击手段此刻几是并世无两,只一缠住对手便是叠浪一般的打来,纵是邪月掌下有冰锋神钻做护挡也一样被少年打了个落花流水,迭价的倒退,一身似雪玉般白的皮肤生生被其毒山打了个皮开肉溅,血肉模糊。一时痛的邪月狂呼滥吼,只见云蒙深处有一条长龙在云中扭绞盘动,直是骇人至心魄骨髓。 就在同一时刻,张入云却听见耳旁传来隐娘声间道:“阿云!快让开!”虽则被体内丹火烧灼的几无意识,可少年人闻声还是得一警醒,一时回顾见了隐娘已将玉掌散开,各凝了一金一碧两般晶球,心思还来得及念动,自己身体却已自然往了一旁退避。 隐娘见张入云躲过一旁,忙将各自晶球抛出,一时下地动山摇,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妖龙所在地面竟是沉陷下山腹,做了一片沼泽,其水如墨,只一待妖龙便拔不开身!之后又是天空一声霹雳,震的天空密云做了个四散,同一时节便是一粒金雷落下,正打中妖龙长躯,只听得冷龙嘶吼,背上一片模糊,那龙鳞更是惊散了无数,打的四野如下了冰雹一般。可一雷过去,新雷又生,转眼又是一粒金雷打下,邪月为身上沼泽所困动弹不得,只能以头顶独角相迎,虽当时仍打得她便是电光疾走,可到底好过中在背上皮开肉绽好的多! 邪月被隐娘正邪两般荡魔诛内的法术围困,真是不能抵对,心头惊骇知自己命在顷刻,再不能犹豫,抑天一身长啸,龙项一阵粗扩,晃眼便吐出一方玉珠来。只当那玉珠一显,所有在场的人物,便俱是心头一窒,霎时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为那玉珠出世凝固住,耳听得四野噼剥作响,但能回首的略看了看,便见眼力范围内具是白茫茫一片,原来为那玉珠缘故神州大地竟得冰封千里。位于冰源中心的玉泉山更是化了仙境也似,满眼的玉树琼花,粉雕冰砌。那水中的游鱼自被冰封了不差,陆地上的走兽也在顷刻间冻在了地面,最可怜满天的飞鸟,却似下了饺子一样的栽落,运气好的还能拣回一条性命,命坏的当时跌落在石地上做了个四碎。 隐娘仙术召来的沼泽也敌不过邪月冰珠,瞬时间上了冻,至于头顶金雷却为冰珠所生的云雾将天际笼住,神雷再不能坠,纵有也难近巨龙身体。而张入云一身龙阳,犯不得邪月这般冷毒的手段,当时便为冷光制住将半身凝结,好在如此一来兽神爪上邪火也被冷毒浸亵,不得施展,没要了其性命。 见众人耐何自己不得妖龙一阵狂笑,因是最恨张入云,巨爪落处便欲将少年抓个稀烂,隐娘为施两般仙术,早闹的体力不支,有心相救,飞身渡至,可终迟了一线!眼见得张入云性命不保,却见得空中神风一渡,待巨龙爪牙落地,少年却已凭空不见。再待定睛看时,却见艳娘已提了少年人于空中。 妖龙见艳娘显身,想着雪魅还在她身上,当时落掌便来拿,被艳娘慌忙躲避,堪堪从龙爪缝隙间闪过。见两人狼狈,妖龙甚是畅意,狂吼之际再来擒拿,却只听得艳娘一声九娇叱,喝骂道:“还不现身!定要我手下婢女杀了你们才肯施为吗?”话音一落,便听得玉泉山空头一阵杂音。邪月心中奇怪,放眼看去,就见得四周闪出十余人,都是做了两人并队立在一处,仔细看时,都是由艳娘手下女鬼挟制了一人处在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隐娘举目一看,当时大骇,随又哑然失笑,摇着与艳娘叹息道:“你这丫头的胆子也是过大了些!” 艳娘为张入云尊崇隐娘的缘故,数年来一直尊称其为姐姐,见隐娘发话,脸上也不由的一红,可是心系怀中人安危,纵是再过大胆些也是顾不得的了。又是一声娇叱,众女鬼闻其号令纷纷逼迫手中人物。当下无奈,就见一少女首先松了自己腋下一只布口袋,只得神风呼啸,即时间巨风陡起,正中巨龙空中冰珠,她这神风虽敌不得冰珠威力,却可自由操动,使风力将冰珠施放的冰力围裹,一时间寒气不再外侵,众人心头寒意顿去了不少。随后又见一中年美妇人同样将一只口袋祭出,吹送却是阵阵春风,又将寒意消减不少。 至于剩下的诸人也是纷纷扯动自己法宝,当时便见得神雷满天齐齐打向妖龙,只有两个身五柳长须的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艳娘未命他二人施法。可稍待艳娘又命二人上前化身与妖龙相斗。父子二人却是吓了个魂飞魄散,直打了恭向艳娘讨饶,道自己不敢与妖龙相争!艳娘见老少两个实吓的腿软,知对方当真奈何不了冷龙,只得一声哼嗤放过了二人。

第六十八回 绸缪的云归 祸乱的龙回 (伍) 第六十八回绸缪的云归祸乱的龙回(伍) 此时的浮云子早飞出百里将弟子们安置,他生性胆小,照其心理是绝不敢与妖龙相斗的。可老道人也是重恩义的人物,眼见得自己一门兄弟受了伤损,怎说也不能脚底摸油就走。他伤势不重,运的玄功九转已将体内寒毒驱除。此刻正往玉泉山一面赶来,可在见到艳娘挟制叱令攻击妖龙的众人后,一张老脸只吓了个惨绿,当时叫道:“乖乖不得了!这婆娘胆子比天来大!竟把行云造雨的雷神电将也调来了!就真赶走了这长虫,日后还有一群瘟神来纠缠!艳娘啊艳娘!你生生是要把我二云观崩塌了才肯甘休!” 老道人见状,脚底再不敢放缓了步子,蹿身披云便上了山前。浮云子是个精细人,知道眼前事已做成,当务之急便是将妖龙赶走,此时此刻再不敢藏私,口中念咒将自己护法重宝清净台祭出,当时玉塔升在空中放出泊泊玉光与冷龙内丹对峙与一处。浮云子清净台擅长收敛五行精气,虽说冷龙寒气不入五行,可先天总是水质,一时收制下来也可稍抑妖龙威风,只是时间不大,老道人感同身受,五柳长须也结起了冰凌,浑身乱战欲打个喷嚏,却又怕散了指间法咒,一味忍耐好不窘相。 艳娘见浮云子清净台可与妖龙对峙,忙也将遐观玉祭出,冲出月白色的清光也龙珠对了个正着,本还有心想用冥河砂围困妖龙,无奈对方身长体大,艳娘冥河砂只得了当年那霸兄弟的十分之三,不足付用,只得作罢。 邪月如此在乎那太莽山雪魅并不是因其威力巨大,而是因其气质与自己一类,要知它先天冷质,占了头筹,五行法术具难制它,相较而言反是最忌同类的灵异。雪魅禀太莽山先天灵气,后天又遇了太莽古战场千百怨魂数千年的摩涤,虽则威力相较而言弱得许多,可若为修真人士得了去加以祭炼,不多时也可炼成与自己相犯的法宝。如此一味想将雪魅得到手,就不能够,便毁了也胜于被旁人得了去。谁想艳娘本就有遐观玉可承载雪魅,又为自己是阴魂修持,邪月冻气并不多怎惧怕,一时间将遐观玉冷光抛散,当时便与冰珠对斗一处,比浮云子清净台强得多矣,只可惜遐观玉冷光只得一道,邪月冷龙珠却是个四放光芒,虽则冷光一面被艳娘制住,但其余三面仍就有寒气溢出,源源不绝仍不能禁制。 隐娘强提法力,已是受了内伤,见艳娘、浮云子施法,偏自己体力虚亏再难祭起化蛇剑制敌,心思辗转,忽想起一物,当时自怀中取出一粒黄珠,并不见多少光芒,只一味的在妖龙周身上下滚动,所到之处便得一条赤红的铁线,如银钩铁划一般,将妖龙逼勒的连连嚎叫。原来那黄珠是当日张入云收自虎王处的天璜珠,隐娘数年来功力大进,又为《冥王录》、《天书》两般造化,仅是一粒天璜已奈何她不得,空闲时稍加祭炼,已能行法运用。此物是蜈蚣的丹黄所化,与神龙正是对头,此刻运用起来也颇为得力。只是一枚天璜珠威力到底太过不足,难当大用,幸是隐娘心思灵巧、手法万端,为怕天璜珠宝光与遐观玉相犯或为清净台收敛,只将宝光积蕴,作了铁丸一样的在妖龙周身要害击动,又因极是细小的物事,妖龙分心三顾,防不胜防,总是助了众人一臂之力。 如此之下艳娘挟雨部众神将,并浮云子、艳娘四面与妖龙剧斗,多时只是个相持的局面,邪月几次欲突出群围,无奈隐娘、艳娘二女都是百般机巧的人物,不留一丝余地给妖女,便是个老道人浮云子也是狡猾精诡的厉害,从不正面相犯,只在一旁打冷拳,趁妖龙不备,即是一个太乙神雷击出,或是偷偷暗渡雷符与妖龙要害,当时不觉,事后炸起也是一个狠的。 被众人围困的久了,邪月忍无可忍,拼着被隐娘等人重创也是一声龙啸九天,强音震耳直打的满天的对手一个趔趄。再将周身龙鳞一个倒坚,蓄起势子浑身涌了银光。艳娘见了知邪月行将拼力一击,连空中遐观玉也不顾了,只在一掌拍出最后一道清光,便闪身提了张入云就走。 果然她料的准确,邪月于众人中最恨的就是她与张入云,一时间纵被雨部雷将打的遍体鳞伤,也是强发斗气,将千百龙鳞合着口中冰焰往着艳娘一路打路,此一击她一心要至对方与死地。龙鳞先自外而内将二人裹住,之后再将两人逼感至冰焰中心,生生要把艳娘与张入云神魂炼化成灰。 艳娘见对方拼了性命,威力无匹的一击,也是吓的心胆皆寒,想着手中张入云安危,再不顾羞怯,一声怪啸,转身便化了丑怪的,张了鬼爪瞬间即凝起一紫晶气,欲与妖龙拼斗! 应在她强挣起精神与对方生死决斗时刻,眼前忽得人影一闪,隐娘竟施了经天身法闪现在二人面前。手持化蛇剑勉力化了当日与张入云决斗玉音时一般的光镜,抵挡起妖龙口中毒焰,艳娘见了大惊,欲上前帮扶已是不及。就听得轰的一声,彻人心髓的冰焰已然散下,虽为隐娘化蛇剑反射出不少,可妖龙威力实在太过强大,转瞬之间隐娘身躯便已被冻做了冰人,只是不知怎地,那化蛇剑的镜光却依然不散,仍为众人弹射出镜光。邪月见状,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将腹内毒焰倾力吐出,隐娘终告不敌,冻成冰晶的身躯当时便被震作了糜粉,冰晶碎屑撒了半空。 张入云此刻正为一双兽神爪焙炼的失了真性,见眼前隐娘惨死,灵台凶光一现,复了清明,双臂一振便甩脱了艳娘,不顾性命竟迎了邪月毒焰而上。艳娘见他情急失智,忙冲身将他拦住,并将掌中晶球排出,抵挡冰焰,无奈纵是最后一点残焰,也一样将两人打的重伤,自空中跌落。尚幸艳娘身是阴质为冰雪伤损不大,张入云又为其挡在身后,虽二人都被冰封,总将性命保全。 见自己大获全胜,邪月高声纵笑,余下雨部众将,它一丝也不放在眼里,只巨臂一扫便将一天的众神将拨的东倒西歪,八艳心系主母安危,连忙飞身来救,雨将见脱了禁制,连忙排了云就走。至于浮云子见机不对,连忙也将清净台收纵,躲过了一边。 众人中妖龙最恨的便是艳娘,见其被自己冰焰冻住,伸爪便将佳人捉了,刚想将她抓死,不想砰的一声脆响,张入云已将周身冻晶震碎,提了一对兽神爪直取妖龙而来。邪月见状大笑,只弹起一指,便将少年飞震在数十丈外的山壁上,嘲笑道:“当真这狰狞兽有些手段,你不过得了两片鳞甲竟能这般强横,只可惜你妄提了真气,强运两片鳞甲,威力虽是大了却为此失了智机,不能运用的宝物反只能害了自己,你这般使强弄性又能拿我怎么样?先等你将这狰狞甲脱下再说吧!放心!我不杀你!五位授使中出了你这般无能之辈,异日大比正省我心力呢!”说话间妖龙看见正散落在空中的遐观玉,一把拿了,见果然内里藏有雪魅,如此出了火气,宝物又复得,心上得意只乐得妖龙狂啸,将个玉泉山震的漫天雪崩,奔啸轰鸣声直传出百里。 未想就在她志得意满,心生得意之际,就见远处现了一道黄光,转瞬间自远及近,已到了众人跟前。邪月细看时,只见一少女掌中提了一面黑沉沉的铁块,神光也正是从铁块下泛起。不知怎地,那光芒虽不耀眼,却如有质之物一般向外荡去,所到之处,满地的寒冰玉雪也随之消融。见此邪月心生疑惑,只觉那一方奇铁宝光醇正,自己心头隐隐生起了警兆。 待少女平步青云手托神铁,竟没有一丝畏惧,径直到了妖龙眼前,面泛寒色,只冷冷的说道:“你!太得意了!” 邪月看的眼生,远处躲藏的浮云子见了口中却不由自主道:“乖乖,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要发威了!平日里也不见她多说一句话,这时候却能逞强!可恨先时她也不出手帮忙,这会子却知道来送死!”老道人话是这般说,可手上已是合掌向天祷告从不问观中事的尸姬栖霞儿能有奇技打退妖龙。 邪月见栖霞儿一点也不惧怕自己,反口出狂言,当时纵声狂笑,直骂道:“你这小不点儿能有什么本领?竟敢在外面前出丑卖弄!” 不想尸姬栖霞儿生性不同,又是西域人士,为邪月讥笑一些也不放在心上,也不与对方做口舌之争,只将掌中黼黻印一阵转动,当时便是耀起通体的黄光。邪月到此时才看出,原来对方掌上的并不是铁块,而是通体墨玉雕就的真印。再听得的一声狮吼,竟比自己龙啸一丝不弱,还不带邪月察觉,就见尸姬一拳已打中自己龙首,正在她犹豫之际却觉得被击打的地方如火烧了一般,跟着声轰啸,龙首嘴唇一侧竟被栖霞儿一拳轰爆,直痛的妖龙一阵将身狂扭,再待它定睛看时,原来尸姬一臂上竟带了一条如荆棘样缠动的铁臂环,乌光绕动将玉臂缠的密实,反复其间却如游龙一样的裹动,邪月一时不察竟吃了大亏。 正待它欲反击栖霞儿,谁知少女手中真印却是又得一声狮吼,转眼黄光一泛,一只怒狮已从印上跳下,挟了风雷向着妖龙咬去。邪月见了张起血盆大口,便也往怒狮迎去。不想神狮又是一声狂吼,竟打得妖龙又是一个激令。栖霞儿见机又待再上前击拳,可邪月也学得精了,早将龙爪举起挡了对方来路。 一时间妖龙只当对方只有这点法力,却不料栖霞儿将合了半天的神印忽然翻转了一边,当时凭空一个霹雳,那神印下黄光生处,绕印的兽纹即刻间便化了十余只神兽出世,其中龙蛇、猱猿、虎狼狮豹,一共一十二样神兽交个妖龙团团围裹,仍是妖龙威力绝大也被群兽围的个手忙脚乱,其间栖霞儿又是逞动起铁荆棘在妖龙要害来回游击,其威力之大,竟不在先时众人围困之下。 当时只恨得邪月咬牙切齿,老道人浮云子也是看了个目瞪口呆,好在他心思转的也快,一时醒悟,赶忙从藏身的山石后闪出,二度将清净台祭出为栖霞儿分忧。妖龙见这老道人如蟑螂一般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钻了出来,只恨的牙根作痒,无奈栖霞儿势猛,自己竟分不得身对方这杂毛老道。 厮斗良久,双方仍是不胜不败的局面,邪月欲二次施威,可谁料黼黻印乃是密宗**师龙伽上人为迦楼国镇国宝印,法力无边,此时被将印上十二只镇国兽祭出,当真威力无穷,邪月又是连遭恶斗,伤势不轻,气血衰败,多时竟不能将对方战下,真要是犯起龙威施法,丧了真元,事关十五年后授使争战大计。为此妖龙竟一时踌躇,有了退走之意。 浮云子眼光心思专用在这一路上,见邪月蓄了势子,展动身形,立时瞧出对方要走,心中狂喜,只恨不能眼前妖兽转眼就走。可栖霞儿却是在一旁猛打硬拼,不给对方一些机会,急得老道人恨不能上前拽了少女耳朵告诉她。 就在老道人作难之际,却听得远处云路一声惊啸,那啸声好不熟悉,道人心里当时一震,再见得天边又是一排红云涌来,知定是红莲和百草到了,大喜过望,忙张口呼救,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得见,一时间当真是如遇亲人,眼眶下险些盈出泪水来。 妖龙则闻出啸声有异,听出对方也是天地间的凶兽,若换平日自己尚不惧,可今日连番遭遇,不想这小小一座二云观中竟藏龙卧虎,有这多奇人倨守,转眼间敌人还要来了强助,心气泛动,怯意蒙上心头,终是下定了决心遁逃,当时拼力一个惊啸,将神兽与众人稍稍震退,便一个神龙摆尾向着北方飞去。 栖霞儿见它走时还挟了艳娘,心上不甘,连忙从后急追,可无奈妖龙飞行神速,绝追不上。倒是浮云子出手诡诈,先机已将自己两道雷符祭出,分别在握有艳娘和遐观镜的龙爪上爆裂。当时妖龙一阵痛叫,为遐观玉细小即从爪缝间脱落,而艳娘则是翻了几滚却又被龙爪提起,再见得空中一道疾云狂卷,巨龙已是电光流星的去了。 浮云子上前将遐观玉接在手里,可想着艳娘被巨龙掳去,仍是不由一阵摇头。老道人门中与张入云最相交厚,只一得安全忙来寻自家兄弟,却见自己二弟正倒在地上昏厥,两手沿半身已化了兽鳞,幸得身后有隐娘与他回气,才堪堪将兽神爪上来犯的邪气逼住。

第六十八回 绸缪的云归 祸乱的龙回 (陆) 第六十八回绸缪的云归祸乱的龙回(陆) 浮云子见隐娘竟然还在人世,当时会不过意,瞪大了眼睛怔在当场,未知隐娘见他呆愣住,情急间却是骂道:“老道士!别站在一旁发傻,你师弟现在丹火正盛,你是正道修行,赶快过来为他行法疏导!”被对方这一骂,道人才恍过神来,闻隐娘喝骂声虽已是有气无力,但字正腔圆,显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脑筋也算快,悟出隐娘先时是用身外化身救下了张入云与艳娘,想到这里,知女子此刻元气亏损定是极得,赶忙行前一步,放出真气为兄弟接引体内乱如洪水一般的气血。得其相助,隐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几番强势威能,受创实比张入云还要重的多,一见浮云子伸手,终再忍不住,娇躯一软便歪倒在少年人背后。 隐娘倒下了,浮云子却急了,他功力虽近高深比自己兄弟可还差得远,一时间去了隐娘护庇,自己于顷刻间便支撑不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顺不得张入云体内燥血,至多只将兽神爪邪火逼在原地,若想将兄弟一对神爪除去,可是万万不能的。 一旁的尸姬见道人困窘,走上前展了黼黻印,登时宝光升腾,摄住张入云双掌,浮云子见栖霞儿已将兽神爪克制连忙将那一对牢什子邪物隔了衣袖甩出老远。那爪上狰狞甲确是邪异,虽只瞬间一触并还隔了衣袖,可也电的老道人臂膀如中遭电噬,若不是顾了一张老脸险些蹦一起一丈多高,大声呼痛!而张入云一得兽神爪离体,气血亏损,顿时也瘫软在地,与隐娘栽倒于一处。 众人这一番耽搁,天边红莲已脚踏火云行至四人身前,百草心上关切,连忙将兄长扶起,略一打理,投了一枚白丸与张入云口中,不久听得其腹中作响,心上才得一松。后见隐娘也是一般的瘫倒在地,上前探了脉息,却是皱了眉头,思忖片刻,才自背后葫芦中倒出一掬泉水先与隐娘额前灌洗将佳人救醒了再说。 果然百草医道高明,张入云与隐娘先后相次醒来,浮云子见两人性命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忆先前凶险万端,止不住道:“我的亲娘!刚才一战真是险些把我老命都给折腾进去了!”回首看了看四周,就见好好一座玉泉山已被邪月所化妖龙毁了一半,山阴一侧几被龙尾打的似刀削一样做了万仞悬崖,老道人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只为艳娘被妖龙掳走,自己再若开口叫屈实伤了二弟张入云的心,当时只得苦了一张老脸差些便能拧出一把水来。 一时下云龙一众都露了苦色,怔在当场,只尸姬栖霞儿对被老道人甩出的兽神爪甚有兴趣,踱了两步,俯身将宝物拣了起来。浮云子见她妄伸手取宝,怕她也如张入云一样的受制,连忙开口阻止,不想女孩拿了兽神爪在掌中却是没有一些妨碍,原来栖霞儿肉身还是一副艳尸,体内并无血气,即行不得血,爪上兽鳞自然犯不着她,当下轻轻松松的被佳人拿在手里仔细赏玩,过了半日才开了口与众人展示道:“这是狰狞甲制的,非常难得!” 在场众人此刻正气急败坏,哪有心思观览宝物,浮云子更是作气,一时忘了对方还是妖女,忍不住埋怨道:“你这丫头有这般大的本事,先时怎么不出手相助?当时多得你一个人,我们一众早将那孽龙赶走了!” 谁想栖霞儿闻言只眨了眨眼睛,作不觉醒状笑道:“并没人要我帮忙啊!”浮云子听了这话,张大了嘴,下巴险些掉在地上!幸而栖霞儿随即也犯了怨愤嗔声道:“不过那妖龙确是太过放纵了!”老道人闻得她还能辨些是非,只觉还能得些庆幸,当下努力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以示鼓励。却又听得女子指了空中道:“这几个怎么办?” 众人抬头,原来是邪月先时携带的推云童子,被栖霞儿施禁法钉在空中,老道人这才知道栖霞儿不但身藏重宝,外功厉害,连仙术也是盖过众人一筹,眼见得栖霞儿浑不知觉询问的天真模样,只恨得自己牙根痒痒。丧气间一挥手,作势让尸姬将童子们放走,他本是一时气愤,待挥手过后,忽想起妖龙藏身之处还需从童子身上着落,忙又抬了头摇手以示自己先前说的不算。可哪想到他才一作势,栖霞儿手底已放纵了众童子走了,但见得三道冷光纵横,电光一般的闪没在云路之中,身速竟与其主人不逞多让。众人里便是飞行神速的红莲也是来不及赶上,惊吓之间,道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又是张口结舌“啊”了半天,道不出一个字。 反是一旁隐娘解释道:“不用你这老道在这里作声作势,他们来时是四人,去时却只得三个,先前已被阿云擒了一个丢落在山脚下。可惜飞纵最是迅速的超尘已被邪月打伤,不然倒是能跟的上这几个童子!”说着又推了推正在恍神的张入云,骂道:“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进!只输了一阵便又垂头丧气的!”浮云子知自己兄弟气性高强,此刻艳娘被掳定比所有人都还自责,欲上前劝慰,却见隐娘目光闪铄,知其用意便不再开口。 正在众人黯神间,远处天边却又飞来一朵流云,转瞬即至,极猛强劲真是迅捷无比,老道人浮云子此刻已是惊弓之鸟,见来人身未至,仅是踏云御气生起的风岚便刮的人肉痛,心上惶恐一个惊叫险些蹦了起来。待云雾散去,却见来的是一年青汉子,长身量,瘦削脸,脸色倒是平和,一身说浓不浓说淡不淡隐隐透着一层道气。 浮云子也算是个有法眼的,看出对方内家修行颇深,绝不是邪月一流的妖人。正在老道人心上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垂眼间又见对方脚下正跪倒着先时才刚被放走的邪月手下推云童子,汉子一双左掌如生铁一般正紧紧扣住了众童子头顶发辫,虽是恶人手下,可那三名童子俱都生的灵秀异常,更兼其中还有一名女童儿,眼见的对方手底狠辣,浮云子不由又倒抽一口凉气,将个才刚放落的心又提到了胸口。至于一旁的隐娘和尸姬也尽都变了色,唯红莲好似动了火性,一脸恶相朝了来了。 汉子将一观人都打量了一遍,后又见了仍在一边垂首默声的张入云,不由哈哈大笑道:“我说怎么邪月那妖妇会到中原为祸!原来是在和你斗胜,看你这般气性,定是有输无赢,丢人丢的厉害了!”可坐倒一旁的少年却并没有回应。在见隐娘、尸姬及至红莲三女,商暮云脸上也不禁露出些惊诧的神色,汉子又笑道:“天书和《冥王录》我都借与你了,却不料你竟一点也没有长进,你是授使身份,这一山比你本领大的同门竟不只一个!你这二年到底做了些什么?要知道,我当初可还对你有些期待呢!” 果然受商暮云一番讥损后,张入云抬起了脸,只是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众人很是意外,就听他道:“我一众兄弟俱在玉泉山修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商暮云笑答道:“邪月即能知道,我怎么会不知,只是我不似她那般小气,无谓与你同门手足为难有甚意思。” 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却又不再言语。 见对方这般做作,商暮云一声冷笑,也不再搭理他,扭身便又往来路行去。张入云知他碧游宫在西南括苍山,此刻径往北走,心上疑惑忙急声道:“你往北走是要去做什么?” 商暮云笑答:“自然是要找那婆娘算帐了!人间界是我的地盘,她竞敢到这中原繁胜境地撒野,我自然要让她尝个好的!不然这婆娘日后还不上撺了天去!” 张入云摇首道:“不行!我有家人被她掳去,你这一去,我不答应!” 商暮云冷笑:“你有资格命令我吗?” 不想少年人回答的也甚迅速,只道:“没有资格,不过我知道你希望我有击败邪月的实力,所以你会答应我的!” 乾坤教主大笑道:“你也太看的起自己了!依你现在的功力,就是再苦炼个百年也难望邪月项背,还是找些伙伴一同讨伐比较合适,不过你若仗了众人的力量才能取胜,却又凭什么让我答应你!” 张入云沉声道:“我没想过自己一人就能杀败邪月,我只是在准备救出同门后,报复她一番而已!要教训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比她强大!” 商暮云闻言目光一阵闪烁,犹豫半晌,终笑道:“要报复就要趁早,不然往后谁来怕你!我只给你十日功夫,出了这时限,便由不得你了!”说完便掉转了身子离去,当渡过隐娘身边时,忽然自怀中取出一粒青涩的莲子递于其道:“这是佛果菩提子,我知道娘子你神气两面亏损,得此一物省好些手脚!” 隐娘含笑拂手道:“不用了!借此神气亏损,我也正好安心修炼神气!” 商暮云面露惊讶道:“不想你倒有般本领!这么说来《冥王录》和天书却是你得益最大了!”说着又撇了一眼一旁的张入云笑问道:“他是你徒弟?” 隐娘笑道:“算是吧!” 乾坤教主笑道:“果然不差,就是太笨了,照此下去,前途难料的很!” 隐娘欣然道:“笨是笨了些,不过阿云也阿云的长处!止足不前只是表象,下次你再见他,或有精进也不一定呢!” 商暮云哈哈大笑道:“你既然这么有把握,在下就拭目以待了!”说着平步青云,如登天梯了一样的迈步行了出去,可行至十数丈高下,商暮云却又驻了脚步,回首道:“你几人能将邪月惊走,说来总有些不能让我取信,总忍不住想试一试。”话音未落,他便已翻掌排出一道火岚,直取众人身前袭来,张入云反应最速,第一时间便是将混天凌祭出,显了百丈赤绫将众人围住。 不想那火光玲珑之至,直一与赤绫接触便是惊爆一身四下兜揽着向众人分击落下,纵是张入云掌中红绫威力也只能挡得下十分之三,其余皆冲进了人前,红莲自然不惧,只将绕身赤甲一个振动,便将火光撞得个四散,可待她再想振身再救旁人时,却觉得护身金甲上一阵烧灼,便是自己也需运功相抗,这才知将眼前陌生汉子瞧的小了。浮云子动作最慢自然是最害怕的一个,一时间左蹦又跳,可那满天光火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的似下雨样的栽落在他身上,若不是栖霞儿及时将黼黻印祭出,放出神狮金龙将火光吸走,老道人即遭了不幸。 而众中独张入云接过栖霞儿抛于的兽神爪,挥青光将身前与隐娘围身的火光如削雪花似的扫了个干净,陡然间青光一盛,三丈范围内火光便俱静灭,纵是商暮云也看的点了点头,笑道:“果然你这几位同门都算有些本事,邪月被你等逐走也不是没有可能!”又点了点张入云掌中兽神爪道:“你已见过月魁了吗?奉劝你一句,这狰狞兽不是现在的你所能驯服的,以为有了威力非凡的兵刃就可以无敌,却是大错特错了!”说着又环顾了四周众人,眼神中露出些许兴奋,也不再多语却是振臂晃出杀神剑,凌空挥动,就见得空气如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当时提了三名推云童子便是一闪而没,待空间合拢后,再无一点人迹消息,只看的浮云子与百草一阵唏嘘,倒抽凉气,连话也说不出来。 隐娘皱眉道:“这个人,就是乾坤教主商暮云吗?”张入云点了点头,腾娘子笑道:“那你可别指望能超过他,这人功力深不说,便是精神毅志也强过你十倍,最后临去时的法术更像是亘古宇宙间的秘法,不是常人能够得到的!” 少年人闻言也是点首道:“他这般斩混沌破空虚的本事我也曾见鬼母施展过,鬼母又曾说他在修罗界征杀三十年,就这两桩,我也是绝不能胜得过他的!” 隐娘含笑道:“可人家现在已欺到你的头上来了,你不寻法也是不成了!”见张入云不语,隐娘也不再追问,只道:“好了,现在不说这些,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可打算好了吗?” 张入云答道:“差不多有些眉目,隐娘你且待众人回百花谷养伤,我马上便携了邪月留下的童子一路往北,总要将艳娘救回才行!” 隐娘皱眉道:“就这么简单!我知道你今次被邪月打败未能施展全功很不服气,但怎么也不该再犯同样一次错误,还是带了红莲和栖霞儿一同去了才好!” 少年人沉声道:“不用了,不过。” 艳娘问:“不过什么?” 张入云当下眼底寒光一纵:“不过我还要先去找一个人!他应该和我一样与邪月有些旧怨要了!”

第六十八回 绸缪的云归 祸乱的龙回 (柒) 第六十八回绸缪的云归祸乱的龙回(柒) 隐娘见他一身杀气凝重,略皱了皱眉,却并不想劝解少年,只说道:“今次失利都是你太过依赖法器的缘故,十分本事,你只使出不到三成!你又为资质所限天书仙术一节难以精进,若论神通法力,又不是一时便能够促就的。阿云!今日这桩惨败,你实在是该琢磨些自己的本领了!” 张入云沉声道:“我本就不是一个有心向上的人!也无心去会其余的乾坤授使,本想再过几年待飞剑炼成再安心参研,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隐娘笑道:“不错,这两年来,你实过的安怡了些,功力止足不进,也是意料中事。你的悟性很好,只是骨子里总还是免不了一些惰性,这是你的一桩短处!你也长大了我也不想再对你说教,男子汉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若寻法与邪月决斗我绝不拦你,只是艳娘也是二云观中姐妹,今日被掳非你一个人事,你不要走的这般急,还是先将邪月手下的小丫头在这里拷问,待打探出其巢穴后,制了图,你再一个上路不迟。若是你急着要上路,想带了那小姑娘一人孤身犯险,我却决不能答应!” 张入云外表沉静,腹内早已是翻江蹈海,若换旁人早不得听从,幸是隐娘开口,这才勉强留了下来。果然隐娘元气亏损极重,见他答应,这才散了强自提起的一口真气,瞬即返了神魂,假死过去。隐娘五年功夫都是元魂离体修持,今日**虽不曾受一点伤,可气血元神均在与邪月一斗中亏伤的极重,张入云是个极内忍的气性,见隐娘所受的伤比自己想像的还重,胸中怒火直烧得泼风也似。当下强忍心事,只一待尸姬将邪月手下推云童女银瓶的口信问到,便要上路。 不想才刚起步,却被兄长浮云子揽住,一面伸手将艳娘遐观玉递在少年手中,一面解释道:“这是艳娘的宝物,你还是带在身上的好,不是兄长我为人小气,艳娘这一被那妖龙掳走,一身法宝定被搜罗个干净,你到时与她朝面,将遐观玉交与她,也可多得自救的威力。何况那冷龙将这雪魅如此看重,或有些机要也不一定!兄弟这一走好快,却别失了心智,反又被人乘隙取了巧!” 张入云得浮云子提醒,忙道:“兄长远见!”说着便将遐观玉取在手里,不想自己阳身与遐观玉清冷和雪魅寒质相冲,当时便打了个冷战,连忙将宝玉放在腰囊,一时查觉只艳娘遐观玉便令自己难禁,若是冷龙又当如何!想到这里少年人将心火又压了好些,轻吁一口气,振作精神,却见惜霞又将受伤超尘的四星轮送来,也说为师叔添些防备或与艳娘运用。 少年人闻言摇首,他今日就是为误用兽神爪坏了大事,此刻再想占宝物威力御敌,实不是他心喜,可想到四星轮艳娘运用的也是一样的纯熟,当下也收在怀里,为心中焦燥,再不愿多耽搁一会儿,就连红莲和百草也未多作罗喧便飞身上了路。 张入云一路也是往北就走,他这一回救艳娘知凭一己之力难以胜任,欲找段惊霆伸手救助,虽是先前对隐娘言及于此,可邪龙子一生浪迹天涯,匆忙间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找这他,仔细寻思只有长白山秋练峰或能寻得段惊霆一些消息,又正好向北,当时马不停蹄便到了无色和尚修行禁地。可搜寻良久也不得段惊霆踪迹,少年人为此心下一沉,决意独自一人上北海。 就在张入云跋脚起行之际,却撞上正来凭吊无色的萧山君一家老少,二人也是旧识,不免寒喧一场。自得无色相助,萧山君气色大改,除修行精进妖气更是散了许多,连带着众多侍妾与子孙也跟着受益,当时见了张入云思及他与无色恩遇,很是热络。无如少年人心思不佳,眉头只是深皱,待山君问起时,张入云不便回答,只是假作自己寻方段惊霆不获,心上有些烦恼。 谁料道山君得知他寻访邪龙子却是大吃一惊,几番试探得知张入云并不是为寻仇才找得对方,而是请其联手做一件事,这才松了心气,避了门人告与张入云自己一年前受段惊霆重托,曾为他打通了一条地穴,足花了自己半年功夫,不如去那里寻访或能找得到也不一定。 张入云不料段惊霆与萧山君也有交情,十分惊讶,再见山君口气虽轻,但目光却又得沉稳,知道对方很有把握,当时一恭手相谢对方,便要开路,只在临去时颖问道:“就不知道段惊霆请萧先生打通这一路地脉是做什么用的?若不介意,还请先生透露一二!” 萧山君闻言露出些惊怕的意思,但面孔上却又是一团喜气,直再看了周围无人,方压低了声音与少年道:“不瞒公子,段公子要在下打通地脉实有些促狭,他为的是将北海一位妖人水府打穿,排干了海水好下海与人寻仇!” 见萧山君面露得意之色,张入云不禁追问道:“就不知那水妖是个什么来历,段惊霆平日杀气极重,该不要是滥杀无辜才好!” 果然道人解释道:“这倒不曾是,那渎神判官仇霸海是远近闻名的凶徒,手下也尽是为祸四方之辈,西北海七千里尽是他的势利,段公子与之为难若能将其除去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少年人心细,见萧山君如此说法,定也是平日里常受这渎神判官的欺侮,见对方得意,不免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以恶制恶,正相合宜的事呢!”说完为赶路便与萧山君告别,一时飞得急了不曾回顾山君,却不想萧山君见他气势汹汹的往渎神判官处飞去,脸上又是添了一层喜气,盖为一个段惊霆便够了仇霸海消磨的,如今再添了杀气腾腾的入云子,渎神判官的气数想是该尽了! 张入云改了方向往西北方飞去,虽是万里奔程也不过半日功夫就到了,来时萧山君交待的仔细,倒是很方便的寻着了渎神判官的巢穴。张入云本还当段惊霆出手,定是一个血山火海,未知仇霸海葫芦洞门首竟是没有一些打斗过的痕迹。少年人长驱直入,连闪了五六重门径也没见得一些人迹,只是那洞府里好不堂皇,宝物奇珍应接不暇,显是洞内人走的匆忙,一洞的家什一些也来得及带走。张入云心上疑惑,连查了十余处也没找到人影,正在颓丧,却隐约闻到一缕肉香,那香味好生特别,虽只得一星半点,也激得少年人口齿生津,寻香觅迹半日,才从洞壁一不起眼的海碗粗细的孔穴中寻到了香气的来路。 那孔穴虽小却也难不住张入云一身出神入化的缩骨功,不过半炷香功夫,少年人便穿行地府下百丈到了一方不过十余丈深远地厅,厅上正中安置了一方铜鼎,那肉香味正从铜鼎上飘散而出,先时只一缕香气便让张入云不能自禁,此刻香薰满腹自然更禁不得,当时吞了一大口口水,竟是咕咕有声,张入云向来在饮食上不下功夫,如此一方丑态,实是不好意思的厉害。 可他才刚将口水咽下,又闻得空气中多了一道奇香,腻人心脾,只一息便是荡人心魄,丹田气血一番潮涌。张入云不是未经人事的,自然知道是何来路,把眼过一旁,就见一水潭前正有一座金丝帐,奇香正从半避的帐帘散出,顷耳聆听更可听得一丝女子的娇淫声。见这般阵仗,少年人不由皱了面孔。可左右环顾却又不见段惊霆人影,就在张入云疑心时,却见水潭边泛起一两声水浪响动,循声看去,原来是一石角上正垂了一道墨玉钓竿放了水晶线与潭中,那响动正是鱼竿上鱼浮扯的水声。 张入云一见心惊,待凝神再看这才解了心中疑惑,当时也做了石塑一般一动不动,直过得顿饭功夫,那鱼浮终于往水底猛地一沉,同一时间墨玉竿也是一抖一送,甩竿过处便见诺大的一团白影自水潭下提起,重重甩落在地穴青石上。张入云虽知钓出来定是鱼灵精怪一流,可一见那倒地的猎物仍是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摔倒在地上的却是一尾人鱼,下身生了如人腿一样的双鳍,虽说是妖物但一身细肉白的刺眼,本就是柔媚的妇人模样,此刻一身水湿却被生生甩倒在地,娇吁吁的声声痛吟更是添其妖艳。 再看水潭前插鱼竿的石角此刻却已起身做了人形,正是张入云四处找寻的段惊霆。张入云与他多时不见,不想他一身内养功夫又是精进,当时赞道:“不想你这内视观庭的功夫有这多进步,无怪我身落此处时竟窥不得你行藏!” 张入云这面说话,不想起身后的段惊霆却是将臂一抖,掌中墨竿在空中舞了一个半月,倒在地上的人鱼又被少年二次重重摔落。原来那鱼人见张入云开口,以为可段惊霆心神,当时乘隙欲咬断了腹中金钩逃跑,不想段惊霆眼毒早看出她还留得余力,为鱼人落在自己手中还思逃遁,有心给她尝几下好的,手中鱼竿不停翻舞将个鱼人甩了个七荤八素,与岩壁上蹭落了好些鱼鳞,当时掉落在地,叮叮当当好生悦耳。再听他骂道:“想不到你还真愿意做泥鳅,即如此,且把你这一身滑腻腻的鱼鳞剥干净了,再看你还有力气钻摩了!”话声中,手脚仍自不休,直待鱼人口中发生婴儿哭泣一般的哀求声才稍作停顿,可为了惩戒对方又是二次甩动钓竿,毫不怜惜,鱼人这才知晓他厉害,再不敢施诡计,口中也止了啼哭,只一待段惊霆稍稍放纵便将脑后一片七彩鱼鳞忍痛拔下丢于其面前,叩首求饶,少年人这才将鱼竿放下。 张入云见段惊霆一收竿,鱼女便伏在地上一阵狂呕,显是被他折磨的很了,后见段惊霆在锦鳞到手还不将鱼女腹中钓钩取出,不由皱了眉道:“这人鱼即将终身禁制交在你手,听由你指挥,段兄也该将她放了吧?” 段惊霆冷笑道:“你懂个屁!我这才刚刚起手,后头更有她哭的时候呢!你这滥好人只知道替人求情,却不知道她日常惯食人肉,能长的这般细嫩怕不吃了百人?哼,还都是你向日最为宠让的美女!是不是我说了这些,你觉得好一些了!”说话间又叱声人鱼将身上伤口复圆,果然就见那美妇人一样的人鱼周身水油一样的肌肤一阵白光泛滥,待光芒收起,本是遍体鳞伤的身躯重又恢复得个细皮白肉的妇人模样,张入云看在眼里知这般妖魅多有奇术,为此只得摇首苦笑,再不问眼前是非了。 再待那妇人好一阵肯求,段惊霆才将金钩收去,一待去了禁制,妖物脸色便又是一层恢复,只为自己本命相关的锦鳞落在对方手里挣扎不得,还是不敢离去。且人鱼对铜鼎中香肉极是垂涎,也舍不得就走,因此刻已听命于段惊霆,不免将眼睛牢牢的打在铜鼎上,不停将哀求的目光投在主人眼底,以求段惊霆允许。及至少年人一扬手,这才欢天喜地的抢身到了铜鼎前,也不顾鼎中热汤,伸手便从内里取出一团雪团也似的肉块,大喜,顾不得唇角满是口涎,张了满口尖牙便自咬落,吃相极是难看,弄的一头一脸的腥膻,也一丝不在乎,且为得美食,喉头更是传来一阵阵的喜悦的欢吟声。段惊霆听了惹厌,一声惊咤,人鱼这才止了声响,细声吞咽,好一会儿才将香肉吃光,意犹未尽,回望主人,却也知道不能再得允许,只好安心回到段惊霆脚下,跪倒地上由主人发付。 张入云不惯这些驯服妖兽的勾当,因见鱼人一副馋相,忽然醒觉,不免向段惊霆问道:“你到底将这些人鱼饿了多久?这人鱼也算是灵兽,怎会变作这副吃相?” 这句话倒是问到了段惊霆得意处,竟不再讥笑对方,而是藏不住的得意道:“哼!这群泥鳅被我困在这脏水潭里半年了,这肉也煮了足有半年,就是个神仙也得落口水,何况这般惯食血肉的妖兽!”说到这里,少年人露出一口白牙,森森笑道:“你可知道饿的滋味吗?禽兽腹空时的饿感要比人类强烈百倍,我若不是本领强过她,此刻被嚼食的可就是你我了!” 张入云闻言不免摇首苦笑,可眼角撇处,却见那跪倒在地的人鱼正满目含怨的看着自己,显是正如段惊霆所言道的,妖物实在打着自己的主意。只是自己也是一身道气,被妖精看出些厉害,方没有大胆出手。为此不由一阵心悚,可再见段惊霆却已是命了鱼人钻入金帏帐中,瞧动作竟有意要鱼女侍寝,这可是张入云最看不来的事,登时愣在了当地。

第六十八回 绸缪的云归 祸乱的龙回 (捌) 第六十八回绸缪的云归祸乱的龙回(捌) 可段惊霆却只如没有瞧见他一般,径直往缠金帐蓬走去。眼见得少年踏步于帐中,张入云终忍耐不住,一步踏了出去。二人交手不止一次,又都是一身惊人的外门功夫,张入云足下一举,段惊霆自然觉察的到,当时冷笑道:“怎么?连我床上的事你也有心要管吗?” 张入云已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犹豫直声道:“不错!怎说这鱼娘也是个生灵,只要有我在便容不得你这样涂毒她!” “涂毒!”段惊霆闻言大笑。“这样的话用在这种妖精身上,可也只有你这种人才能说的出口!”说着已提起了帐帏。不想一道白虹破空而出,正打向少年手臂,段惊霆想也不想,只一展臂便将张入云弹指神通惊起的白虹击飞,亦如当日商暮云一样的手段。 两年不见张入云料得他一身功力定又有进步,不料却是精进如此,当时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看对方左臂上一片晶莹,一方兽臂上尽显出宝蓝色水晶样的兽鳞,知他仗此一双臂膀得了好些便宜,可也正于此张入云心中又得了几分笃定。 段惊霆一掌拍飞了张入云的弹指神通,臂膀酸痛莫名,多时也抬举不起,心下也佩服对方功力又得长进,只是除此之外却似又多了一层杀气,剑眉展动,冷笑道:“怎么?你当真要我与作对?还是有心想与我较量?” 张入云摇了摇头:“都不是,只是你现在一身的邪火,再不克制,只怕要烧坏了你自己!”说时将拳一引,屏气踏足,腰身一振,真气便如火一样的提动,双目垂动不怒自威,纵是骄傲如段惊霆也不能再做轻视,立定当场只觉张入云斗气如钢针一样的刺来,由不得自己不提起内力相抗,如此一来少年人一腔欲火也不得不暂时掩息。 “说我一身邪火,你现在还不是戾气缠身!你看你现在的眼神,就好比地狱底的修罗鬼一样!怎么?你竟这样想和我打一场!可惜大爷我今时没空,有的是这一帐的温香软玉好亲近,凭什么和你这满身汗臭的武夫斗拳脚!” 张入云此刻真气已然提足,虽未段惊霆讥讽自己满腔戾气一震,可心底却仍自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与对方角斗一场,当时挑衅道:“这却由不得你!只要有我在这里,便不会让你再染指这金帐里的人鱼!” 哪知段惊霆闻言大笑:“张入云!你看你脸上兴奋至扭曲的恶鬼相,说这些话当真是在为这些禽兽讨清白吗?还是你一身火气没发泄处,却找我撒野!”转瞬,又变了冷声道:“再说就凭你这点伎俩也想制服我!我的性子你该是知道的!再惹火了我,我就将这帐里仇霸海的三个侍妾全都杀了!张入云,你对你的拳脚有信心,我对我杀人的本事也有信心!你要是敢再踏前一步,这三个女人的性命便是被你害的!” 他这一番话果将张入云制住,当时想不出个对策愣在了当场,段惊霆见状一阵大笑,便推开了帘幕再不理他。谁知少年人半脚才踏进金帐里,便觉出对面敌人有异,杀气剑指而来,再听得一两声悦耳的金鸣,回首看去,原来是张入云掌中已经多了三枚金燕镖。段惊霆屡次和他决斗怎不知张入云暗器功夫厉害,见对方如此,明是想仗暗器之利抢的一线先机,令自己不及下手杀女妖,安生的要坏自己好事,与自己敌斗的意思。段惊霆是霹雳般的性子,见张入云来犯,杀机陡起,左臂运动便是一阵精光,略向金帐方向摆动,意思自己随时拼了受敌人重创也要杀了帐内妖女。 就在二人对峙时分,金帐内忽然探出一弯玉臂,竟直取了段惊霆颈项要害,于娇笑声中将少年人项背勾弄。张入云眼前一亮,便觉帐帏里又伸出一只白的刺眼的长腿,也是一样勾弄着段惊霆的腰身,玉趾轻踏,落处都是男子身上要紧的部位,淫溢放荡极是猥亵。待半日不见段惊霆为自己勾引踏入帐帏,女妖这才走出帐帏探望少年,见主人一脸严肃,俏面即时一惊,再见对方还有个英气勃勃的男子,脸上又露出一抹喜色,连连向帐幕内招手,果然内里又走出两位妖女,连同刚刚为段惊霆驯服的那一位,于两位少年指指点点相互比较,趁势又与段惊霆身上上下其手做出好些声色,口中呻吟竟是一味的求欢。 段惊霆为与张入云斗法,一时不为所动,待觉出张入云为眼前一幕软了声势,杀气大敛,这才也收了真力,为妖女逼迫的不奈,翻身一掌便将缠在自己身上的一尾人鱼搧倒在地,又是一脚将对方踢入了帐幕中,这才吓得剩余二妖也忙跪倒在地,连忙爬回了金帐内。 “怎样这些妖妇都不介意,你却和我做什么对?难道你自从破了童阳便淫心大纵,想要抢我这几个女奴吗?哈哈,要真是这样,你也早说嘛!怎说我也和你有些交情,这三人便都送了你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怕我舍不得!”段惊霆乘隙刺讽道。 眼见得对方男女你情我愿,张入云自然再发泄不得,只得丢开了架势,可思忖间又叹了一气问道:“即然如此,我当然不会再伸手管这些闲事。只是,只是你这般气性的人如何却偏要做这些下作的举止,凌辱这些人鱼很乘你心意吗?” 果然如张入云心料的一样,他这一句话才刚出口,段惊霆便是变了脸色,欲待不理,却终忍不住发怒道:“要你管这么多!这些妖妇犯贱,是她们欠我的!”说着怒火冲天,争奈不住左臂间一阵耀动,竟露出冰魄寒光剑剑锋,一个发力便是一道寒气透掌而出,正打在金帏帐内,紧接着只听得帐内鱼妖们一阵惊呼狂叫,显是被少年冻气所伤。 张入云见他手狠,急怒之下便欲二次出手,可再见段惊霆脸色却似化了厉鬼一般,眉心至唇角直被体内怒火烧灼的变了形,想起当日紫祥天曾与自己说过的故事,终是止了一腔怒火。只聚了眼底神光看了段惊霆兽臂与寒光剑半日,这才又摇首轻叹道:“你这双得自异兽的臂膀和这寒光剑倒真是气性相类,两厢配合的严丝合缝,互为补益,才两年不见你便能精进到如此地步,看来你一定是下了不少功夫了!” 段惊霆何等聪明,闻声便知张入云话里有异,当时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直说!作这般声色,想激我与你决斗吗?” 张入云笑了笑,指了指对方长臂道:“也没什么,只是你这双臂膀我最近也曾见到过类似的,正好我又与她有过节,本想请你帮忙我二人联手对付她,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少年人话音刚落,眼前便是一道白虹,邪龙子已是飞身蹿至自己身前,一把提起张入云衣襟,怒吼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不想这一回却是换了张入云冷声作笑,穷了一身的气力将少年铁一般的臂膀扯过一边这着答道:“没什么!只怪你自己不该逢人便说你的故事,邪月掳走了艳娘,我算计只有你才能助我一臂之力,才特来邀你。你还是随我走吧!在这里耽搁时间与人鱼作对很有意思吗?” 被张入云道破自己身世,段惊霆惊惧之下,颓然坐倒在地,半晌不曾说话,正在张入云意味对方被自己说动,欲伸手将少年扶起上路。不想段惊霆一蹦三尺,立起了身子,已恢复其平日脸色,哼声道:“哪好!我便陪你走一趟,只是我这里还有事未了,还要多耽搁些时日,你要是有耐心便等我!” “不行!你要是不愿意就走的话,我自己一人也好上路!”张入云想到艳娘被掳,心急如焚,自然不能答应。 “那可由不得你!你即知。”说到这里,段惊霆忍耐了半天才平息了怒火说道:“你即知到邪月那妖妇的下处,我便绝不会放你一人先去的!” “为什么?”张入云怒声道。可一待开口,便觉自己确实蠢的厉害。 就听段惊霆笑道:“邪月是我的!在我没有手刃她之前,任何与她作对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你要是敢离开这里,且试试我能不能将你留在这洞内,别的不说,与你缠斗数年的功夫我还是有的!所以你莫再惹闹了我,不然大家难看!你那个什么艳娘反更添危险!” 张入云闻声激气不过,不怒反笑道:“你以为凭你这几句话就能将我留在这里吗?” 段惊霆亦笑道:“会的!你和我不一样,你这人比谁都要护短顾家,艳娘要是对你真的很重要,你一定会在这里等我的。而我!就和你不同,做什么都没有拘缚,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得了我的,这就是你我的区别!呵呵,也是我每次都能吃定你的优势!” 就在张入云被逼不过,意图再与段惊霆争论,却不想对方早晃手将好墨玉钓递在自己手中道:“有你这磨牙的功夫,倒不如与学我钓鱼,这潭底只有仇霸海和尚余的四个侍妾,仇贼是**化身,少一日与女子交媾都会被丹火烧化了心肺。这些女妖已有半年不曾吃血食,早已饿的成狂,又日日被仇霸海折磨,反不如落在我手里。你不是看不得我凌辱这些妖精吗?那好,我与你赌一赛,只要是被你钓起的人鱼,便都由你发落,你要是不收的话,就当白便宜我,如何?如此一来,你只要早钓得四尾人鱼将仇霸海引出,便可早一日同我上路,行程从此掌握在你的手上,你总该没什么可再埋怨的了!” 张入云被其引诱,忍不住看了看掌中的墨玉钓竿,却引来段惊霆一阵笑声道:“你可别以为这人鱼是这般容易钓的,就这鱼钩鱼线的用法也是好有些讲究呢!”言罢,再不看张入云,扭身就进了金帏帐内,即时听得少年一串怒吼和群妖惊呼声,往后便是翻江蹈海般的声响,人鱼们迭价的痛叫。张入云知段惊霆被自己刺激,只在鱼人身上发泄自己怒火,耳边听得淫声阵阵,头皮一阵发麻,好容易收敛了心思,依样自铜鼎中取了一点香饵,垂了丝线与深潭,坐倨水边。 若论一身内养功夫,张入云比起段惊霆只高不低,化身做岩石样不露一丝生气稳坐水潭边也是一样的能办到。可不料那水潭下水路竟远比自己预料的复杂,其中九曲十八弯自不比说,往往路径只有不过一两尺境地,曲迂回旋再加上水流变化,当时少年人莫说是将人鱼钓起,便是想要把金钩垂入水域深处也不可得。那人鱼又是精狡,在水下更是力大无穷,张入云连放了两次钓钩俱被其趁隙将香饵偷食了无功而返。 为怕自己钓技拙劣,不但并钓上人鱼,反把饵食喂饱了对方,少年人当下再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里干脆提起了钓竿安心琢磨起如何才能灵活操动这墨玉钓竿起来。张入云资质虽是云龙十三子中最差的,但悟性却不弱,加上恒心忍力,直费了一日功夫才窥得了那钓竿使用的门径。果然那水晶线可凭任真气游动,无论多长都可听任钓手差遣,至于那鱼钩更是可贮藏真气,若蓄的满了虽不过弹丸一样的金钩,施纵是却能有流星锤一样的威力。张入云一门得自隐娘传功本领早得上乘进境,合着他一身收纵自如,拿捏的纤毫不乱的外门功夫,用在这墨玉钓午上竟是合契的天衣无缝。至佳妙处,那水晶鱼线竟可为少年真力收纵的没有一线痕迹,只空一个香饵藏了金钩悬浮于水中。 到的这一回,张入云足用个多时辰才将金钩探入水府深处,潜心运气,终被一人鱼合金钩将香饵吞入腹中。正当少年喜悦以为得计,却被手底提纵人鱼钩得妖女肠腑剧痛周身乱颤而于心不忍,哪知道他这里放宽一线,妖人却是知机忙将金钩吐出了口。 张入云是穷尽了心思才得将妖女钩索,被对方将金钩吐出,心急之下,想也不想,一声惊叱便将真力尽行放出,却见得水晶鱼线如注火焰,为少年人操纵之下,那鱼钩便如人手一般,翻了几个筋斗将人鱼细颈要害缠了数道。 当时那鱼妖还欲仗自己手下力大和颈项上有密鳞不惧,不想金钩在她身上一阵游走,紧紧扣住了喉间致命要害,就在人鱼惊惧,鱼蹼还不及扇动时分,张入云已扯起了鱼线,如扯了风一样的将诺大的一尾人鱼钓出了深潭。 张入云不比段惊霆手狠,本还想将对方制住喂其饵食在一旁静养,哪知那妖女一得空隙便将颈上鱼线扯去,张了满口獠牙呼啸着便往少年杀来。

第六十九回 惜红香苦短 叹艳骨长青 (壹) 第六十九回惜红香苦短叹艳骨长青(壹) 见妖女凶顽,少年人无法,只得翻腕将鱼竿一扬,那钓竿上水晶绳便悄无声息的如灵蛇样缠住女子纤足,反手扯动,亦如段惊霆先时手法一样,将妖女摔倒在地。只是张入云没段惊霆那般狠心肠,只制敌,无意伤人。可谁料人鱼倒地后,察觉张入云并没伤害自己,欺对方心柔,一声怪啸便又翻身再上。少年人见之一笑,哪里能容她二次施纵,掌力透处,就见得水晶鱼线上一阵电光疾走,鱼女登时如遭电噬,痛嚎声中二次翻倒,为此倒让张入云心上不安,暗怪自己不该下手太重。 哪知一切都是人鱼的诈术,一待张入云掌力收敛,周身白鳞便是一张,悉悉索索将个刀刃般锋利的鱼鳞散了个漫天花雨,打向少年人周身要害。这般伎俩是张入云见怪了的,虽有些事出意料,当下也不再意,真力透出,手中墨玉钓竿便化了面条也似的细软,于空中一裹竟将漫天银鳞尽皆挡下。正在张入云暗赞这钓竿和鱼线精致,为真气操控竟能如人手一般的灵活,不料满眼银鳞丛中竟还加了一只人鱼口中射出的水箭,力道无比,电光火石样的向着自己咽喉要害打了过来。 这人鱼的水箭,当时在与阮香竹沙舟岛一战时,张入云便是领教过的。仇霸海手下这双鳍人鱼更是其中的异种,当时放出的水箭于空中飞渡时分竟绽得蓝芒,几是冰钻一般的利器。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张入云功力虽比妖女为高,可出其不意,也是先机尽失,惊恼之下,鱼人还乘隙将白鳞复又打来,她脑后长发本是如烟波一样飘渺灵动,此刻也是陡然间暴涨,如扯了匹练一般向着张入云打来。 眼看着人鱼就要得手,不料清啸声中,张入云已自抢身向前,一拳将水箭打了个四散,面对那漫天鱼鳞却是全不知道的避让,就听得一阵悦耳的叮冬声,少年周身一串火光迸走也是闯了过来。口底惊咤右掌一个翻动,便将人鱼长发连根拽起提在了空中,奋起左拳攥的似一团火样,径往其面门打去,直把妖女吓得魂飞魄散,自以为绝无幸理,只得闭目待死。 可半晌不见敌人将拳落下,妖女这才颤着身子睁开双眼,不意张入云也是双目如炬正打量着她,如此又把鱼女吓个半死,未想张入云却是忽地心气一落,垂手将她放落在地,口中还致谦道:“真对不住!方才在下一声手重,惊吓了姑娘且莫见怪。”说着丢开了手,也不再往顾她,转身又回到了自己先时垂钩的水潭前,收理丝线,持起鱼饵,看样子又要落坐垂钓。 张入云这里掩息了杀气,却让被释放的人鱼不知所措,眨眼看了看少年,欲待逃走心上却又不敢。正在犹豫,忽闻得铜鼎中飘散出的肉香,胃中便是一阵搅动,虽说是个娇滴滴的玉女神态,可肚子里的声响竟是比打鼓还来的大些。因饿的很了,鱼女直朝着那铜鼎望眼欲穿,可终不敢提起胆子上前取食。正在她苦挨时分,空中一道银钱抽动,便往铜鼎中甩去,还不待妖女反应过来,手中便已多了好大一块香肉,耳旁再听得先前与自己为敌的少年人道:“吃了它就赶快走吧!放心!我无意留难你!”说着银线又如游龙样的钻回水里,张入云也随之盘坐水潭前,不久气息尽敛,一副身躯与个水潭前乱石一般无异。 待鱼女和了口水吃完香肉,啧了啧嘴,回首望了望烧红的铜鼎,一脸的意犹未尽,可也知道不能贪得无厌。她本待往洞外走去,却在行至一半途中又折了回来,咬了唇将个一波秋水般的蓝眼睁动了良久,终是大了胆子向着张入云落座处行去。在路过水潭边金帐时又为其中淫声诱动,忍不住伸长了玉颈往里面张望,见内里春色无边,腹下涌动忍不住也贪起了欲火。正在流连,却不料被骑跨在自家姐妹身上的段惊霆猛回头吓了个半死,刚想退出帐篷外,一只手臂已被少年闪电一般的捉住,狞笑声中便待往帐篷中掼去。 就在妖女惊呼之际,一纵金光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绕过人鱼的身体正打在捉住自己的手臂上,一溜星火迸溅,段惊霆护痛只得松了手,女子见际赶忙抽身退出,心有余悸,高耸的胸膛好一阵起伏才渐渐平复下来。就在这时耳边又闻得帐中少年一声冷哼,把妖女吓得大惊连忙倒身又退,却见先前那道金光又自帐中纵出,直深深打进张入云脚下岩石中。而张入云则只并了两根手指往石壁上一抹便将金燕镖收回掌中。 鱼女这才知道原来是先前加害自己的少年救了自己,心中一阵迷茫却又有些欢喜,但脚下却不由自主往张入云身前走去,待到了身前竟是一曲身盘跪在少年身前,坐观少年人垂钓。 张入云见她这般举止,不置可否,心中想着见怪不怪,便不曾理她,只将心思放在钓竿上如老僧如定,心气没有一丝晃动。可想是才刚得手的原因,潭底剩下的三尾人鱼心中恐惧再不敢轻易上前扑那香饵,直过了半日少年人也没有一些收获。 这边厢张入云还能沉得气,坐倒一旁的鱼妖倒捺不住性子,将玉掌伸出竟在水潭边洗起手来,她本为先前食香肉,弄的满手油腻,此刻仔仔细细洗个不休,将个张入云收敛的气息完全破坏,潭底的鱼女们感觉水面变化,早转身游回了水潭深处再不见出来。 张入云见她扰乱自己垂钓,眉头不由一皱,正在寻思怎么打发她,可眼光落处,却又见鱼妖掌底激起的水纹却是好生古怪,绵绵细细如晶光一样荡漾开去,往来反复就是撞在岩壁上也不见减弱,曲曲折折直深入潭底。张入云不是个不精细,见此猜到身旁鱼女是在帮自己与同伴传递讯息,心中奇怪,不由张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料他这里一疏神,手中鱼竿一动,金钩上的香饵已被潭下人鱼趁机摘了去。少年人一声叹,只得将鱼钩收拢,重新添了香饵再放入水底。可身边的人鱼此刻却借着他的问话,将身缠了过来,一面扶了张入云握钓竿的手臂,不停划动,将个水晶线扭出一道道罗涡搅起一阵浪花,一面又将另一只手自少年人已破损多处的长衣破口伸了进去,玉臂弯动来圈张入云身体。那鱼女手掌肌肤又冰又滑,只一触体,便是冷的张入云一个寒战,可鱼女手掌黏滑柔腻的感觉,却又是令得他不自禁生起起**,一时间竟不舍得将女子手臂推走。 人鱼见他不露惊拒,脸上露喜,乘机又多挨近了张入云身体一步,为少年满身都是被自己先前用鱼鳞划破的细小伤口,口中一声娇啼,便是埋首探过香唇,在少年周身伤口上一阵吸吮,雀舌点头,更是撩拨的张入云一阵心痒,到得此时再忍耐不住,只得将女子一把推了出去,这才堪堪将纷乱的心神收动,叹了一口气,只怪自己数年修行,定力反倒是逾加不足起来。再当他回首看望时,就见鱼女正用满脸委屈的目光看着自己,张入云最害怕女子这般举止,且是自己心中正生羞愧,不禁二度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是叫你离开这里了吗?怎么你还留在这里?” 女子好似半懂不懂,指了指水下,又指了指张入云身上,最后指着自己道了声:“鱼!” 她这一答让张入云好生不解,想着莫非眼着这鱼妖当真叫做“鱼”只怕也不定。正在思忖,掌底却又传来一阵讯息,当下忙将手臂抽拢,不想这一回的猎物却比身边人鱼要灵动的许多,明明金钩滑动,已钩住了对方的肠胃,却终是被吐了出来。张入云惊觉,忙将水晶鱼线放动,欲二次缠了女子身体将其收纵,不料也是被对方让开颈项要害,随着少年人内力劲吐,水晶线火光疾走,这才勉强勾勒住猎物的一根手指。张入云内劲何等厉害,只一落实处,便复又来缠对方身体,谁知对方也尽有对策,绕动良久才又勾住人鱼一条鱼尾,张入云为防时间长了生出祸乱,当下也不顾再制对方要害,手臂一抽便将鱼线收回,那人鱼力气好大,挣扎良久也只与张入云斗了个旗鼓相当。 正在二人争峙时分,身边鱼女见状,忽地近前,取双掌也来帮衬张入云,只是并不用力,手掌按下激起水晶鱼线一阵颤抖,将讯息传了下去。张入云也算精细,趁猎物收到鱼女信息瞬间迟疑的当儿,又运了平生功力将钓竿直划了个满月一般,一个水浪涛天,终将猎物提离了水面,水花四溅,来人亦是重重摔倒在潭边。 只是这一回的人鱼却有好些不同,少年人落眼时分虽也是觉得一片白晃晃的,但却没有先一人那般刺眼。再仔细看时,张入云不由胀红了脸,原来对方周身上下并无一片鳞甲,实是个人类模样,胸前两点姻脂红,腹下碧草丛生全无妖物一点气象,粉面黑瞳,眸子也不似人鱼那样如含了烟波一样,而是直透了自己映像,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为对方眼光怨毒,如刀剑般插向自己眼底,少年人不自禁就是一个寒战。 等张入云提起心力再将对方打量,即觉眼前女子竟是自己平生罕见的美人,纵是艳娘、沈绮霞也是稍逊一筹,真要细论起来,只有崆峒姚花影能与其相较。就在他为眼前美人秀色迷惑,耳畔却听得一声娇笑,原来是身边鱼女笑着向美女扑去,一时间两人搂抱在一处,状极亲热,果是妖物出身,身体直柔若无骨般的聚缠在一起。也到了这时张入云才从对方脚下和肘间见得两处小小的鱼鳍,省悟那美人也是一尾人鱼。 张入云这面正思量,对面丽人却先开了口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捕获我一班姐妹,并和仇大人为难!”嗓音略带一线嘶哑,可却兼得柔媚与灵动,听在少年人耳中说不出的舒服。 谁想女子语音刚落,金帏帐中陡地叱出一声暴吼,张入云眼前晃动,原来是段惊霆已**着身子向着说话的女子杀了过去。掌底寒光涌动,竟是激起十成功力,要制女子与死地!张入云不知段惊霆虽为何事,可却想也不想便展动了身子将空中段惊霆截住,二人当时换了一掌,直打的张入云气血翻滚,胸中剧痛,生生被段惊霆一掌震飞过一旁。再见段惊霆落地后将身一探,便将女子捉在了掌底,左拳挥动眼看着便要将对方打得脑浆迸裂。 张入云无法只得惊起全成功力,将弹指神通打出,击在少年人兽臂上,果然段惊霆难挡他这一重击,手臂当时瘫软垂落肩下。可少年人并不放过对方,右掌伸处紧紧扣住丽人的咽喉,指间用力直勒的女子口吐津沫,两眼翻白。段惊霆看的对方惨状,却未有一丝快意,反是虎目一睁,竟流下泪来,哭吼道:“你吃了她,是你吃了她!”虽是挣得少年满额青筋爆走,可在看到对面鱼女如此相像的面孔时,段惊霆掌底却始终未能狠下心再添一丝力道。 就在段惊霆苦自挣扎之间,一旁却多出一条手臂,将少年手腕解下,鱼女喉头一松,顿时瘫软在地。再听得张入云道:“即然下不了手,便不用再勉强自己了!” 段惊霆从不人前示弱,可此刻竟丧尽了往日威风,周身劲道一泄,当时便坐倒在地。张入云见状知他心里难过,正想走开一旁留段惊霆一人独自清静。谁知就见得才刚苏醒的女人,竟起了身走到少年身旁,忽取了双掌托起段惊霆的脸仔细打量了半天,方深情款款道:“我好像见过你!你知道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 段惊霆看着眼前往日熟悉的音容,眼眶又是一片晶润,双手探动不自觉的便待往女子怀中扑去。可待触指鱼女冰滑的肌肤一霎,猛然间醒悟,口底一声哼叱,便将女子甩过一旁,重重跌倒在地,连滚了十几滚才止了身子。张入云见他手狠,眉头一皱,却听见少年已大声喝叱自己道:“张入云!这条鱼是你钓上来的,该由你自己看管,再要是让她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把这里所有人的都杀了!” 张入云笑道:“这可难办的很!脚在她。” 话音未落,眼前段惊霆已是左掌一翻,一拳打向水潭边金帐,拳风过处将个诺大的金帏帐催得稀烂,其中更有一赤身鱼女被打中脚踝,当时呼痛哭叫,想是骨头已断了!再听得段惊霆气势冲天的与自己喝道:“你以为我办不到吗?”

第六十九回 惜红香苦短 叹艳骨长青 (贰) 第六十九回惜红香苦短叹艳骨长青(贰) 见段惊霆震怒,张入云眉头深皱,一时无法,只得将甩倒在地的鱼女扶起,好在段惊霆方才只用了刚力,虽将鱼女水滑也似的皮肤碰破了其次,却没受内伤。女子起身后看着张入云道:“我不认识你!你离我远些!”说着又往段惊霆走去,丝毫不计较男子对待自己的粗鲁。 张入云摇首笑道:“你以为我想多管这些闲事吗?”说着取指便点了女子的穴道,不想鱼人体质有异,并不似人体,少年人一击不得成功,只好指尖生力将女子震晕了过去。先一位鱼女见同伴倒地,大吃一惊忙冲了过来将其抱住,口里不停呼唤着“真!”这个名字,因见其不醒,便抬头满眼失望的看着张入云。张入云见了觉着自己好似做了恶人一般,无奈只得软语安慰对方,并命她先将姐妹带出洞外。不料人鱼并不领情,指了指他,口手并用,瞧意思已是打定主意要待在少年身旁一样。 又见人鱼竟以唇抵唇**其同伴起来,看的张入云一阵心惊,而这时身后也传来鱼女吮吸同伴伤口的声响,少年人略一打量,便见得被段惊霆打断踝骨的人鱼竟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将个伤处调理好了一多半。回想起来,再往身上打看,就见凡被鱼女舔动过的伤口已是伤愈如初,这才知道先前对方是在帮自己疗伤。眼见如此,直叫张入云一阵头痛,倒不好狠小心来将二女叱走了。 好在正当他为难时刻,半日不起点波的水潭竟是无风起浪,如煮开的沸水一般。当时便将所有人惊动,鱼女们顾是露出惊惧害怕的神情,段惊霆则一改先前颓势,立于潭水前,虎视眈眈看望着水底,一身杀气好似芒刺一般的激出体外。当察觉张入云也往水潭前挨近时,立时喝道:“张入云!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你今天要是出手坏了我的大事!我定把你二云观一把烧作灰烬!” 闻对方呼喝,张入云当然不让,笑道:“二云观还不待你火烧便已被邪月冰封了,你就是想烧也迟了些,即是你的家事我自然不想多管,只是这些人鱼想来罪不该死,你要是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到时也别怪我阻你好事!” “你敢!”段惊霆纵声道。 张入云亦冷声道:“我的气性你也知道,惹是能被你一句话吓倒,你我也不会相斗这多年了!” “哼!”段惊霆与张入云对视良久方才收回了目光,重又落在正作了沸腾的水面上,就在张入云和段惊霆两双神眼也看不出水底动静的时分,忽听得耳边传来传金裂石的惊叫,扭头看时,原来是所有岸上人鱼俱在纵身狂叫。而水潭也于此一刻一个惊爆炸起惊天的水浪,张入云五感灵异,当时觉得落下的水花古怪,连忙一个纵身倒退避开所有的水滴,倒行时还不忘将坐倒在地的两位人鱼少女也一并提了同行。果然待水花触地时分,便见得一地的蓝光如开了焰花也似,显是奇毒无比。再看段惊霆则是弃了自己俘获的三女也早蹿身于洞顶钟乳岩上。好在那些人鱼竟不畏惧那毒水,只是心惧来犯的人物,忙纵起娇躯往洞口一面退去。 而一浪过后,就见又是一浪打来,势比先时还要猛烈,张入云见了皱眉,只得纵身再往回落,以避那些毒水。不料洞顶的段惊霆却是得讯一声大吼,足间一点便往了水花深处落去。张入云与段惊霆几番交手,知他并无避毒的本领,正在心惊,就见纵起身势的少年已是挥起左拳,排出一串冰星,晶光闪处,竟将个扑天的水浪与瞬间俱冻做了宝蓝色的坚冰,如水晶花般四溅,似龙蛇样蹿走,煞是奇幻诡异。而段惊霆冰掌又是一伸,便见寒光剑冰锋透掌而出,直往冰浪中心蹿去。再听得一声惨叫,少年这一剑竟是轻轻易易得手。 可远处张入云早听出叫声有异,足弓如铁一样的撑起,人影便如弱丸一样的射了出去。到的近前拔开冰花探望,就见得正有一身长九尺的妖人,手里正提了一人鱼挡在自己身前。而鱼女的胸口则已被寒光剑洞穿,显出一碗口大小的窟窿,赤血流遍了整个胸膛。张入云见了钢牙一咬,可也知道此女是被妖人充作挡箭牌枉死,也不能怪责段惊霆手狠。只是少年人目光再往下移,竟是看的他发了雷霆之怒,原来鱼女此前腰间早受了巨创,腰腹一侧泊泊流出蓝色的体液,正解释了这周遭水花为什么会被染了蓝彩。 少年人一见之下,当时明白那人鱼先时遭了妖人怎样毒手,如此一幕张入云往日便曾见过,今日再现,好似剥了少年逆鳞。惊啸声中,只见得张入云掌开火云,排身便往妖人身前欺近。 那仇霸海应付段惊霆一人就是疲于奔命,这时节多了一个功力不下邪龙子的张入云,更是惊了个神佛出世。好在他多年逞凶北海,也是见过大阵仗的,见敌人欺近,扬手便将人鱼的尸体甩了过来,那尸身上满是人鱼胆汁奇毒,倘被沾染了一星半点纵是神仙也只一时三刻的性命。且他随身侍妆尚余有两人,今断送了一个,又伸手将背后捆绑的人鱼取在掌中,同样也是伸了铁爪向妖女鱼腩般白细的腰腹抓去,竟图再施前法对付段惊霆。 不料空中风渡的张入云居然在毫无凭依的境况下提力,一副身躯如化了为影,直在空中划了圈子将人鱼认过,一个探手便将仇霸海铁爪捉住。仇霸海被他一把将手掌捉住,正在惊惧莫名,不想就听得轰的一声,自己被敌人握住的手腕,竟被炸碎了开来,再见眼前青光闪动,敌人手中已多了一只三尺青锋,正往自己胸口插来。 此是张入云多年不曾运用的无形剑气,概为自己近年功力大进,少有与人近身角斗的机会,再若不然自己也有乾坤圈也流星指。可是少年一时惊怒之下也顾不得佩上兽神爪,便将剑气发动,果然他这数年来内功精进,弹指神通更是用的出神入化,一击便自得手,便又是一个膝撞便打断了妖人数根肋骨,劈手将其掌底人鱼救下,待再要使无形剑力斩妖人首级时,不想仇霸海头骨竟似金钢一般坚硬,非但没有得手还将少年人掌底震的一阵酸痛。趁此机会反提了一柄钢叉向张入云胸前要害袭来。 被妖人反击时分,张入云又听得耳边呼啸,知定是段惊霆不乐自己手刃仇敌,来拦自己。少年人此刻一腔气血翻滚,哪能止抑,反倒为段惊霆啸声催逼,一个咬牙,指间结印,竟将密宗狂雷印法使了出来。此印法使动便是鬼母一流也是变色,用在仇霸海身上更是游刃游余,就见得空中一阵电光疾走,群雷翻滚。张入云借真印密法几是化了个紫人,再提力将神雷催动,当时便将仇霸海胸膛炸开,命在旦夕,可自己也为施纵雷印,崩伤了内息,也从空中栽倒了下来。 扑救过来的段惊霆竟将仇霸海杀死,气得少年两眼直要喷出火来,幸是仇霸海本是妖物所化,被张入云重创后即显了真身,原来是一尾身长丈二,周身俱是毛爪的毒蚰蜒,一副头颅则已修成了人形,待坠落在地,即是展开了毛爪宛宛延延还想往水底爬去。可段惊霆那里能再让他得逞,狞笑声中,一脚便将牢牢踏在底上。指尖屈动便是生出一枚冰锥,当下提了冰锥便将毒虫一身体牢牢钉在地上。痛的妖虫高声叫骂,可少年人中听在耳里却是无比的兴奋。那仇霸海一身手脚不下数百对,段惊霆则是一些不嫌麻烦,掌中手出冰锥无数。一只只手脚俱被少年人钉在了地上。而此刻的仇霸海也早从先时的叫骂变做了哀嚎,不求段惊霆放过自己,只盼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自使至终段惊霆也不发一言,只将冰锥一枚枚打入仇霸海的身体,待将妖早浑身上下再无立锥之处,这才往妖人头脸上照呼,不想那妖虫禀了天地灵气,一副头骨竟是修炼的比太白金英还硬,段惊霆冰锥难能动其分毫。而正因如此,却将少年激得愈加兴奋,左掌中冰锥越凝越巨,待的后来却是变了冰锋,冰柱,直砸了个多时辰也不见仇霸海头骨有一丝变形。 张入云先时怒火冲天,却是天性善良,不能狠毒至段惊霆这般境界,起先还能忍耐,可时久也是皱起了眉头。至于身后的人鱼,也有惊惧的也有见了血腥残暴而欢喜的,但到了两个时辰之后,所有女子都为了段惊霆杀神恶鬼一般的形态吓得浑身颤抖,再不敢生一些欢愉的神色。而张入云知此时出手阻拦,段惊霆绝是和自己一场性命相搏,当时无奈,干脆闭目盘膝与自己地上运功疗伤。 谁知他才刚盘座不久,便觉得四面八方俱是人气,待睁开双眼,原来是所有人鱼俱躲在自己背后,因是惊惧段惊霆至极,纷纷与自己缠摩以求取一些安慰,其中为段惊霆俘获的三女更是怕的厉害。牙关吱吱乱颤,用了绝大的力气抱住少年人手足,一丝也不敢松懈,到的此时张入云也是运不起真力为自己疗伤。可是耳边传来阵阵仇霸海早是无气无力的呻吟,以及段惊霆捣药也似的冰杵声,自己也是恨不能将双耳堵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杵声才得停息,正在闭了眼睛的众人长吁了一口气,却听得一阵金属滚动声往了张入云身前送来。当时吓得的鱼女们齐声惊呼,待张入云睁眼来看,果然是仇霸海一副头骨,眼耳口鼻连同舌头已被剜去,面皮也成了稀烂,只裂了森森白牙,双目早成了血窟窿,黑洞洞似正盯着眼前众人。 鱼女们此刻已惊惧的说不出话来,耳闻得远处传来脚步声,吓得浑身锦鳞倒坚,直求救似的紧紧抓住张入云衣襟手脚,闹的少年人满把软玉温香,可却滑腻腻的好不难受。 “哼!这该死的兽头当真好硬!”段惊霆弯腰自张入云脚下将仇霸海首级捡起,提在手里饶有兴趣的看着。先时为其收俘的三尾人鱼虽是心惊胆战,可终是弃了怀中张入云,重又匍匐于少年脚下。 张入云看了众鱼女举止皱了皱眉,开口道:“你准备将这些鱼人怎么处置!” “没想过,玩腻了就扔掉!惹得我厌了就杀了!”人鱼们听得懂人言,一待段惊霆说到生死,便又都浑身一颤,全都屏了呼吸,再不敢有一些响动。 “由你吧!”张入云知道这些人鱼曾做过些什么,虽说自己有心相救,但终是因果报应,当下也起了身,往洞外走去。“现在你该与我往北极寒鸿岛一行了吧!” “再等一会儿!”段惊霆说话声中,右掌竟放起赤火,将个仇霸海首级烧化,瞬时间皮肉尽去,只留下一逼骷髅头,少年人又嫌其下腭松动碍事,一把扯下丢于地上,手中便多了一副金光闪闪的钢锤,段惊霆手上有的是龙筋铁甲,片刻间往复穿掇便制得一副索子锤,当下置于肩头,将龙筋于手臂前胸做了英雄扣系了,一眼望去真个是少年英勇,杀气冲天。 段惊霆得了金锤,不无得意道:“哼!这金锤指不定也是一件破妖龙的利器,就不知道是砸在了龙身上到底有多痛!”说了大笑,提肯快行比张入云穿身出了洞外。 张入云知他脚快,忙了一点便难追上,正待追上,可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首时分,见被自己所救两个鱼女已抱了仍在昏睡中的“真”跟了上来。一时头大了一圈,指了厅中铀鼎道:“你三个已经自由了,不必跟了我,日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且先在这里养息一会儿,再作打算吧!”说着脚下移动,却早被自称“鱼”的少女牢牢抓住了衣袂。少年人无奈,知短时间里,绝甩不脱三人,只得点了点头,与鱼人们出了孔穴。 及至洞外时,果是段惊霆已不耐等候,正将洞外礁石踢的飞沙也似,一见张入云行来,便是拔空往北就走,也不顾跟随自己的人鱼。张入云见他纵身也只得跟着蹿出了势头,只是身后即刻传来一声惊呼,回首只见“鱼”与同伴大声呼唤自己,当时只得嘱咐众人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想这句话却惹来段惊霆一阵耻笑,道:“你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才赚到那么多侍妾的吗?性急起来,竟连这些未开化的畜牲也不放过!”照张入云往日心气自然要与对方一阵口角,可话到嘴边即觉得太过伤人,无奈一声苦笑,便是当先上路,随手又将银瓶描绘的寒鸿岛海图抛于了段惊霆。

第六十九回 惜红香苦短 叹艳骨长青 (参) 第六十九回惜红香苦短叹艳骨长青(参) 段惊霆得了海图,只描了几眼,便已尽然通晓,甩手抛回了张入云,也不答声便一路当先领了同伴往极西北方向行去。张入云也曾看过海图,见对方稍错了些方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可是料得段惊对此地海路定是极为熟悉,只略略思忖,便不再顾虑,一路相随。两人都是少年英俊,又是天生快脚,这一路下来,当真是化了两点流星般的往西北天边落去,风雷呼啸,气势夺人,连着三四日也不曾有一刻停歇。 张入云两年前北海一游,虽也是是极北苦寒之地,但一路上也总说是偶得一两个落脚的岛屿,可如今西北一行,却是万里海平,莫说岛屿便是海礁也不见一个,他两年精修,仙术纵未得,可一身筋骨锻炼的逾法精淬,一连行了四日功夫,精神并不见短。可不想忽得一日行过一片万里风烟白浪的所在,气温骤然变冷。路上虽不见冷雪,可那北风呼啸刮得人彻骨生寒,张入云多年行走江湖,一身都是单衣,可到了此刻也不禁得将衣领拉拢。 再过得一两个时辰,少年人体内血液也是受不住,仿佛凝固住了,四肢关节也趋僵硬,张入云知再往下非是自己倔强强撑就能对付的过的,眼望着段惊霆仍旧从容,不禁佩服起对方这番耐寒的本事来。他二人常常明争暗斗互较长短,差不多总是伯仲之间,可今日张入云确是相形见拙,输的心服口服。 时久再不能捱,张入云无奈只得笑了开口问道:“这里实在太冷,敢问段兄可还有别的路径?如再这样于寒风中飞纵,段兄不妨事,小弟可是要冻成冰棍了!” 段惊霆一路行走,不发一言,只一心想着怎样到的地头,手刃仇敌,如今见得张入云畏寒,鄙夷道:“你要去冷龙处救人,竟耐不得寒?还救个屁!”说着又手指南方道:“从这里向南数万里,有一细小的回廊无有风雪,不过路上都是邪月爪牙伺服,我和你只一照面便绝是被其知觉,你要是不怕打草惊蛇,只管走那条路就是!”言罢,仿佛故意与张入云为难,一个冲身倒加了急的往前路赶去。 这一路上西北寒风本就如刀割一样的刺中人胸膛,如今段惊霆又加快了身势,寒风打在张入云身上,竟再无有冷感,而是化了烧灼一般的奇热。张入云多年行走,已是个有经历见识的,知身体觉得过热,是自己体内过冷所致,再不寻法,只怕真要冻在这里云路上。可段惊霆心肠刚硬,哪里肯回首望顾他一点。到了此境地,少年人正欲将全身毛孔打开,施密法强提功力,期往前路有海岛可暂时休息,恢复精神,可不料此般最忌寒冷,张入云周身汗毛孔还未坚起,奇寒便已透身而入,当时险些木了手脚栽落云头。若不是他当年收了龙阳,丹田下及时催起一团烈火,竟能收了重伤。 正在张入云无计可施,只得按落云头,有些不甘愿的看着段惊霆一马当先,却不料驻身后这一瞥,却从同伴身上看出些端倪。原来段惊霆加速飞奔时,一条冷龙臂也是微微泛出一层晶光,先时张入云聚力驱寒未曾留心,此时停下了身子仔细相看时,却是一眼看出。看到对方多少也是仗了外力避寒,少年人心头一点郁闷倒是是稍稍一泄。张入云也是心细的,见段惊霆有所倚仗,自己随身法宝也不算少,施展起来也定能有些效用。 寻思间,便伸手往了百宝囊中探去,不想第一件触碰到的便是艳娘的遐观玉。少年人当时心间一动,取在掌中仔细观看,但见玉光流溢,虽已被艳娘锻炼成一块冷玉,可此刻张入云透骨奇寒,触手却是一片温暧,内里雪魅化身的女子还在,依稀认得张入云,当时见了也守了主人的礼数,拜了两拜。 到了此般地步,这位男主人也顾不得什么礼教不礼教,即是遐观玉可趋寒,当时便摆了心口上以求激动心火。果然立收奇效,即时间少年身上不但生起了暖意,捱近身前的冷风也尽得以尽消。原来这遐观玉本是乐长老人多年苦寻得欲求炼魔超劫运用的护身至宝,后为收了艳娘为记名弟子,劝其扶正,这才将至宝传授。如今这玉中又驻了雪妖修行,当下妖物藏了主人怀中,见眼前寒风侵袭,不过点指运动,便将男主人身前一切风霜收了干净,她本是冰中的精灵,此一点小事实动不上一根指头,待到后来,张入云身前三丈范围内竟是一片春意,冰岚做了暖风徐徐,少年人当下使力,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将当先的段惊霆追上。且不仅如此,得张入云奇玉相助,段惊霆也不需再操动龙臂,只与张入云一道在遐观玉护持下加力飞奔。 段惊霆一生天南地北,见识眼力比张入云还胜十倍,当时只一落眼,便认出玉中藏得灵异,纵是其高性,也不免失声道:“这是千年雪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言动间,皱了眉,一双明星样的瞳子不由地一阵滚动。 张入云看在眼里笑道:“我也不知道,本是艳娘收俘的灵物,怎么?她很重要吗?”又叹声道:“但这物事妖龙邪月倒似是很看重,今次一番麻烦,也都是这妖女为此物寻仇招致的。” 段惊霆则冷笑道:“你这雪妖也是冰雪中的精灵,自然招冷龙忌惮,不过与那贱人相比,这妖物还不成气候,难堪大用,你用她避风雪尚可,比斗时若想倚其为胜那就只能是妄想了!”可他话虽是这么说,一对目光却是牢牢把定在遐观玉上,不舍得移走。可谁知张入云早将胸襟一裹,打消了对方心事,见张入云举止,段惊霆不由骂道:“你以为藏在怀里我便拿不到吗?且你平日最擅乔装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此刻在人前将个女妖精捅在怀里,就不怕传出去为人耻笑吗?” 张入云笑道:“不好意思,这遐观玉是我妻子的护身宝物,若是丢了她,定要被她骂个厉害!”张入云开口时脸上还挂了笑,可言及艳娘,面皮便已显得僵硬,想着从未在人前开中言其是自己妻子,反倒是今日与个最不相宜的段惊霆面前称道,早知当日应该在佳人面前多透露些心事,也好搏艳娘欢喜,而此刻艳娘被擒,照其性气,势必受更多折辱,是以眉头深皱,满脸忧急! 段惊霆只当没有见道,仍旧讥笑道:“怎么,你何时成的亲?可是明媒正娶,迎入你二云观的!”见张入云懒了心思回答,又损道:“哼,你也就是一身倚仗了女人的伎俩,如今出力往西北走一趟,也是怕日后少一个靠山!” 闻到此处,张入云终是摇首叹息道:“小弟无心一言倒是让段兄见笑了,不瞒兄台,入云不但与艳娘成就夫妻,就连与段兄有一面之缘的沈姑娘,小弟不日也将迎娶呢!” 邪龙子闻声笑骂道:“你说这些话是故意找骂吗?那个姓沈的峨嵋女弟子。”说话间,少年人仔细回忆,待想起沈绮霞人物,又骂道:“那姓沈的丫头,倒也算是个有资质的,只是她好出身却架不住你这无赖勾缠,今生今世定要是毁在你手里了!” 张入云闻言皱眉回道:“段兄这段话,怎么语气倒比平常有些不同起来,何时何地你又曾担心人别人家婚丧嫁娶起来。倒是莫姑娘小弟有许久不见。”他这里才开口,段惊霆已是开口将其叱退,不使他开口谈论。 二人这一路上斗口,倒好排遣寂寞,张入云平日里本来话不甚多,可与段惊霆相遇,总如邪星照命,不肯落对方一些下风。至于邪龙子更是火爆性子,便是凭口一句话也不能相让的,此时有遐观玉护持,两人再不用顾忌寒风,一路行的极快,脚下不停,不但斗智还在斗力。直走了一日一夜,才终见到了一座诺大的海岛。 于段惊霆斗口的功夫,张入云已知此处离邪月巢穴寒鸿岛不远,当时与段惊霆问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吧?照路程计算,明天恐就要大斗一场,总要养息好体力,更有胜算!”段惊霆二十年辛苦为的就是这一天,纵是平日胆大妄为,可到了此刻也不禁小心谨慎起来,一时点头应允,两少年双双落身在了岛上。 到了岛上就见四野一片荒乱,没见走兽飞禽,树木也不见一棵,只有些肥厚的地衣苔藓间或隐落在山丘下。段惊霆是无肉不欢的性子,左右回顾不见鸟兽,便开口命张入云生火,自己却是转身又往岛外去了。张入云知他去打猎,并不拦他,择了一背风处的凹穴歇下生起火来,好在那些地衣草皮倒颇能举火,不过片刻功夫,竟被张入云营起一小小火塘来。 稍时段惊霆背了一头白熊自海外踏浪归来,少不得二人剥皮削骨,合作烧吃。虽是两个男子,厨艺却都来的,时辰不大,火上便已飘出肉香。张入云外功深造,近日虽已能服气避谷,可要吃起来仍是食肠宽大。可不料段惊霆的肚肠竟比他大上一倍还不只,一头白熊,被两人连吃带精拣,恰是堪堪吃完,余了骨架在当地。 正当段惊霆打了饱嗝,长舒了气欲松动了筋骨好好歇息一晚,一旁张入云却忽然指点了地上对自己道:“你看!这里多少有些古怪!”少年人顺着指头望去,就见不远处堆放熊骨残肉的地下,不知何时爬满了拇指粗细,如涂了漆样的黑蚁,当时心里道声惭愧,自知以耳目而论,自己确是要差着张入云一筹,可嘴里却仍倔强道:“这有什么古怪,只是一群大蚂蚁就是了!” 张入云摇首道:“只怕未必,这里甚是荒凉,却能生出这大体态的蚂蚁,该不能这么简单!” 段惊霆冷笑道:“那是你少见多怪,这里虽是冰原,可一年里总有两三个月的功夫遇上暖风,到时气像大不同,飞禽也回来这里安家,至于这蚂蚁平日里藏了土中沉眠也只等了春归时才浮土而出。此刻即有食物,自然才得将其唤醒的!” 张入云本还想再多说一句,可听得对方解释周详便也止了口,闭目凝神调动坐练起来。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便睁开了眼睛,再见段惊霆则已是早醒了过来,神情严肃,正立身往北望去。 “我与邪月一斗大败,穷二云观众兄弟之力才得将其赶走,你与她想是多番争斗的,眼看明日便要大战,段兄若是知道这妖龙有什么弱点,还望能不吝指教!”可不想张入云开口询问好久,也不见对方回答,张入云知段惊霆比自己仇怨邪月百倍,大战前昔,心潮澎湃,为此也不再想打扰对方。 “那畜牲并没什么弱点,明天全凭各人自家真本事,就看谁的命长了!不过你那遐观玉多少有些用处,佩在身上总能挡些寒邪!” 张入云闻声将遐观玉提在手中,看着明玉轻声道:“如此说来,明日确是没有一丝取巧之处,前番趋退这只毒龙,合靠的是我一众同门的力量,也许明日我二人许要葬身寒鸿岛呢!” 不想张入云一句话若得邪龙子大发雷霆,怒喝道:“不会的!绝不会!我一定会活下去!倒是你,以你这般猥琐人物有什么本领能活到明日?难道还是像以前那样,每次都是靠女人救了你吗?上次在金龙洞中的救得你的那位沈绮霞呢?她在哪里?而今次这个艳娘又是什么人?你的相好这多,每次都得搭救,可今次怎么就你一人上路?想不死都难!” 少年人闻得段惊霆痛骂,将个本还深蹙的眉头展开笑答道:“呵呵,段兄你要是不作武人,只凭这张口也能活命呢!”言罢抑天一叹,看着满天星斗玄幻。北极夜色比中原更见清明,两少年各有心事,此时遥望星空,但觉星辰仿佛近在咫尺,举手可得,可心意沉重,脑海中思忖的都是生死寂灭。 段惊霆骂道:“故作长叹吗?还是心里有愧,有见不得人的心思” 张入云笑答:“你倒是知机识人,不错,我确是心中忐忑。” “哼!做多了愧心事的人都是这样!” 少年人半日不语,终是沉声道:“也许吧!我一厢都是个冷漠的人,行事对人,总不够诚心!” 段惊霆闻言冷声道:“说这些作呕的话做来什么!我和你又不是朋友!” 张入云叹声道:“也正因你我不算是朋友,所以小弟说出来才无后顾之忧啊!” 邪龙子疑心甚重,怕张入云这般说话是来套问自己生世,当时思忖了半天,也没开口。正在犹豫时,忽然惊觉身前草丛中有异动,当时怒喝道:“什么人!”说着将个左手冷龙臂耀得一片晶光,直打得草平地陷三尺,生生将一黑影从地底震出。

第六十九回 惜红香苦短 叹艳骨长青 (肆) 第六十九回惜红香苦短叹艳骨长青(肆) 张入云未料自己近身十丈来竟埋伏下陌生人,自己却一无查觉,当时好不惊讶,又知段惊霆此时心情很不好,怕他暴起伤人害了那人性命,忙也起了身往来人落身处纵去。谁知他与段惊霆还未开口喝训,那黑影已然匍匐在地,口称圣使,山呼饶命!如此倒令张入云莫名其妙,正待命对方起身,段惊霆却没他这般好心意,运指成风,即时便将来人禁制在当地。 到的这时两人才得仔细打量眼前人,就见对方瘦小干枯,是位老者,周身着一袭黑袍,驻了一柄枯木杖,脸上皱纹极重,层层叠叠,竟瞧不出个真实年纪,论少了说也在百岁开外。张入云敬他是位老者,放慢了语气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潜至我二人身前这般近?到底有何企图!” 老人被段惊霆禁制,当下只能跪倒在地答道:“属下,鱼蓝,叩见圣使!只为身份卑微,生性胆怯,不敢冒犯尊颜,斗胆仗了一点小法术前来打探,如今反被圣使擒拿,死罪死罪!” 听了这段话,张入云略略思忖,回过意来,笑道:“乾坤教教主是商暮云,你不用这般依重我!这岛是你的居处吗?说来倒是我讨扰了!” 张入云本以为老人是乾坤教教众,因忌惮自己夜精石威力所以这般害怕,可事实却并不如他所想,就听得鱼篮答道:“不是,属下是圣母亲兵,今日地龙岛有幸得圣使光临,属下不能不叩见!” 张入云疑问道:“哦!还有这样的事?你说的圣母该是食香鬼母吧!我却没有想到鬼母在这冻海竟还能有属下。那你请回吧,劳动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和我这位朋友只在这里耽搁一夜,明日日出即走,你不用担心!” 段惊霆却没有他这般与人为善的心肠,阻止道:“先别忙放人,是友是敌还没闹清楚呢!再说这老东西怎么也说是这里地主,就不杀他,也该从他口里探听一点消息。” 张入云闻言点了点头,与鱼篮道:“对不住,倒不能放你就走,我二人还有一些话想请教你!” 哪知段惊霆张口喝止,骂道:“人人都像你这般蠢,这江湖也不用闯荡了!”说着回首与鱼篮喝声道:“老东西,你即是这里地主,便快快招待我。伺候的小爷舒服,我便不杀你,要是怠慢了一点,你这什么圣使主人却救不得你!”老人闻言看了看张入云,意求示下,惹得段惊霆恼了,骂道:“看什么看,再做犹豫,我将你岛都掀了!” 张入云摇首笑道:“即然段兄开口,我倒不好不卖些情面了!老人家,若有住处,麻烦引荐,我二人也困乏了,想逗留一晚。”说着指动清风,即时将老人身上禁制解了。 鱼篮老人闻声大喜,连忙拜了又拜,当时也不作势,只道声:“属下斗胆卖弄!”说着提了枯木杖往草一杵,张入云足下一晃,便如坠了云雾样陷落在地下。转瞬间被老人排开岩体数十丈径深,三人已身至一处极广大的地府之中。没想到那地龙岛外间那般严寒,这地下却是温暖如春,张入云两人一路北往,都是运动真气御寒,冻惯了的,此刻地底温暖,当时收了功劲,浑身上下登时一阵轻松,只是这地府中土腥味甚重,空气也有些黏湿,叫人有些不耐。张入云看在眼里,暗道:看来这北地终是苦寒难养人。可再往眼四周,地穴中两壁上又生了好些放了晶光的斑斑点点,张入云是经历过的,一眼瞧出那些晶光中蕴育的多半是缠玉石,想不到能在这地龙岛遇上这样的宝物,且又是这般多法,少年人心上不由又是一阵疑惑。 那鱼篮是个精细的老人,见张入云注意到两壁,当时也不说破,只当先领了二人往地府深处行去,段惊霆自然也看出这地下藏的宝石,只是他至今并未信任老人,一路上仍是留神戒备,并未将缠玉石放在心上。 待转了几个弯,张入云眼前豁然开朗,就见得面前一座极大的厅室,四周数十丈高的岩壁上尽是被挖掘出来人居的石洞,粗粗数落,就没一百少说也有七八十间,其间人物攒动,也有近百口人。且像是鱼篮事先便有预备下酒宴招待二人,正中厅台上早设了席案,段惊霆初闻到肉香还不在意,可后首席案上又传来醇香蜜酿,当时却是忍耐不住,走上前去一脚踢开两排座椅已是提了酒壶在手畅饮,他是天生灵感,舌尖只触了触酒液便知无毒,且那鱼篮一族酿酒自有其秘法,香薰浓郁,美味无比,少年人酒量又宏,抑首便是一壶见底,随扔了酒壶又伸手再取,案前侍女没见过他这般凶恶相,一时害怕忙闪了开去,却又仿佛倾慕段惊霆年少英俊,身子虽往后退,目光闪烁不住的往少年周身打量。 鱼篮行前将众女喝叱,并不在意段惊霆举止粗鲁,反极尽周道。又请了张入云列主席,可张入云哪里习惯这些礼教势派,只在段惊霆肩下落坐,一时下,倒让陪了末座的鱼篮没了座处,只好站定身子陪席,如此一来,张入云却又不好意思,这才转了对面次座坐下。 段惊霆在席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虎咽狼吞,几是先前没有用过饭也似,可他为人精细,饮食间斜眼留意,只见这地龙岛上,男多女少,年轻男子更是稀少,偶有一两个也多是身落残障的,至于女子却是极为艳冶,只是脸上多有些菜色,病恹恹的一副模样。 鱼篮席间极尽奉承,令张入云很不习惯,当听得老人有言自己地藏一族已在这地龙岛上盘踞了数千年,想起寒鸿岛离这里不远,便问道:“即是你一族旧居此处,可知道不远处西方寒鸿岛的究里?” 果然鱼篮闻言脸色一变,躇踌片刻,才开了口道:“本来我地藏族由圣母特允在这地龙岛归藏已是不闻世事的,可是数日前圣母竟显得金身,命我族人迎接圣使。” 张入云听得这里,不由疑问道:“怎么?鬼母已经知道我要来这里吗?” 鱼篮点头道:“正是,圣母对圣使大人安危很是关切,行前还曾有言邪月授使太过猖狂,竟敢欺上门前相犯圣使,日后定要讨回公道。” 段惊霆正在一旁喝酒,闻声忍不住大笑:“你胡说些什么?那个鬼母又腥又臭,能安好心待这笨蛋,就真说了这些话,也是套定的圈子,就等这蠢货去钻!再退一万步说,这班通天手段的老鬼们会为了他这么小不点儿相互制气?张入云就是再蠢,你这老儿也该换些能唬得住人的话来编排!” 鱼篮老人闻言大惊,满脸羞惭一时不敢再开口,端坐一旁的张入云则是笑与段惊霆道:“多谢段兄提点,兄快人快语,话虽说的难听,可在理上却是照顾的小弟的!”段惊霆见张入云为自己恶语相向,竟不动怒,一阵没意思,口生嗤笑,不再理他。 如此张入云才又将前番话题重拾,求教老人寒鸿岛一事,鱼篮见再推辞不过,只得谨慎开口道:“要说这寒鸿岛,我地藏一族倒是看着它兴盛起来的,这岛子扼守着极北冰原的咽喉,一因春归冬去的灵禽都得要遁云路经过。本来荒芜人烟,却在三百年前由邪月冷仙子驻守,至后招兵遣将愈加的兴旺,她岛上能人极多,圣使这一次前往,需得倍加提防呢?” 张入云不解道:“不是有说人间界归乾坤教主商暮云辖制吗?怎么到了这里,邪月却能占山为王,不受商暮云看管?” 鱼篮闻言笑道:“圣使有所不知,寒鸿岛地处极北,又是灵气极充盈的所在,常年浮动,其实却是地处狭间,不但驻于人间界如有许要也可跃至寒冰界,此地终是太远,便是乾坤教教主大能也有管顾不到的地方。况且邪月仙子也只在这一地盘踞,并不轻往中原繁华地,两不相犯,所以能维持至今二百年相安无事。” 张入云寻思片刻,心上会意,又问道:“照鱼篮先生口气,你定是在地龙岛修行好久,对乾坤教中事极是熟悉的,在下是乾坤教后进好些事理不明,正好请教先生!”鱼篮连道摆手直道不敢,但有张入云求问便俱是详细妥当的解答,他地藏一族又是鬼母一脉亲族,所知所识甚多,当下言无不尽,直至今日少年人才得将这魔教内里知道些个仔细。 原来地藏一族本生在食尸界,万年前得天地造化施化了人形,其间繁衍生息,直到得今日才有眼前境地,只奇怪的是鬼母虽残忍,可这一只亲族却是心性温和,向往人间福境,耻于那食尸界中苟存,数千年修积才能循机升座人间界,鬼母念其同根本族倒也不怎么干预,由其自生自灭。好在这一族虽是温和不忍杀阀,却有一门制器治金的本事,所铸器具均是极上乘的法宝,为此上鬼母倒有些倚重此一族来,这地龙岛因在狭间边缘,灵气极盛,地下缠玉石尽有,一族人靠的一门本事为食香鬼母造器,千多年来也得了个平安。只是到底为鬼母束缚,前日显身命其招看张入云一行二人,一族人哪有不奉敬的道理。 张入云和段惊霆都是乖张性儿,听出鱼篮老人口里有些不详实,当时便已猜出他一族人心思,一时张入云微笑不语,段惊霆却是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只是听到地藏族精擅制器,两少年倒同时心有所想,不约而同问了对方个仔细。 当张入云询问老人飞剑可能铸造时,老人笑道:“此是中原正经仙人防身炼魔的神兵,其中按五行,分阴阳,辅有草木精华,还需得仗剑者灵气本合,怎是我一族所能制炼的!且仙剑有炼魔的意图,我一族出身灵异总是有些忌讳。圣使若是想领一件防身的利器,我这岛上尽有,待圣使用完膳,便由圣使随意挑拣,不是我一族自夸,若论威力也不能在他中原散仙以下。” 段惊霆闻声笑道:“老头儿!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一双眼睛和鼻子虽能观人好坏,你肠腑里藏了些什么东西,我闭了眼睛单凭气味就能闻得出,连食香那样的老鬼都得倚重你这一族,你手底定藏了些好东西,我也不要你什么刀剑之流的兵刃,你有什么奇巧的东西只管拿来我瞧,若是我看上眼自然拿走,若是有藏私,我临走之前定将你个不透气的洞府砸个稀烂!” 他这一番话说的鱼篮老人及至地藏一族尽皆惊色,张入云见了赶忙解释道:“老先生不必担心,我这位朋友向来爱开玩笑,说话当不得真的,诸位也请不要在意。” 可段惊霆却冷笑道:“怎么不当真,明日与邪月一战,你我二人生死未卜,他这洞里即有宝物可添我威力,我凭什么不取?如我明日身死,就是杀了这般人又当如何,告到阎王老子那里我也只有一条命陪他们!”说了又看着鱼篮狞笑道:“所以老头儿!且把你洞中宝物全搬出来,免得等我自己动手,可就晚了!” 张入云见段惊霆说话时,嘴角眉头俱都扭做了一处,知他不是在做假,当时心间一阵烦闷,生怕还未与邪月见面,自己又将与段惊霆较量一场。段惊霆生负血海深仇,又是个乘张邪气至极的性,越是临近寒鸿岛他一身杀气越重,却不要到头来拿了这地藏一族试刀才好。 正在他这里躇踌时分,对面鱼蓝老人却是先一步小声说道:“我一族人向不好杀戮,炼得这多兵刃也只为了应求圣母取用。这位公子想取我族洞中宝物不难,只是我一族人也有一桩事想请圣使与公子施于援手,公子如能答应,我一族中炼制的宝物只管尽取,绝不敢藏露!”听得他话说的慎重,张入云也不禁起了兴趣,一旁段惊霆则早冷笑了问他是想要自己做什么事! 老人闻声不答,只立了身,环顾四周同族,在他目光下,所有族人也不待其号令便都得行前与厅台前汇集。鱼篮见了,犹豫半日指手从人群中挑了十人走近台前。张入云当眼看时,就见老人指点的都是年轻貌美体格健康的少年女子,一时心上思忖,不由生起一古怪念头。 而段惊霆元没有他这般斯文,只当眼看了看,便直声笑骂道:“老头儿!你找了这多少女来,单找我与张入云两个男子帮你的忙,怕不是要做出些龌龊借种的勾当吧!” 鱼篮闻言老脸一红,尴尬道:“段公子所言不差,我地藏族已有前年没有诞下过童男,如再这般下去,迟早要有亡种灭族的危险,今日能得圣使与段公子二位少年英雄登门,算来也是一段姻缘”

第六十九回 惜红香苦短 叹艳骨长青 (伍) 第六十九回惜红香苦短叹艳骨长青(伍) 段惊霆闻的果不其然,当时哈哈大笑道:“呵呵,这老头叫人犯淫,偏说的这般斯文,还敢道自己是拉红线的月下老人,算做是一场姻缘,当真是老脸皮厚,无耻之尤。不过被你拍的我马屁倒是挺舒服的,我正为吃了这多好酒,腹中烧得一团火,且拿你几位姑娘当下酒菜,说着伸手便将近前一女郎拉入怀里,惹得女子一声惊叫,可到底是与鬼母亲族,天生媚骨,又早看中段惊霆人物英俊,惊声过后并不见羞惭,反脉脉含情的看着少年人。 见此段惊霆又嗤笑道:“哼,老头儿!你这一族能脱的兽形,怕是当年也用的这般手段吧!” 鱼篮老人闻言面色惊变,不敢言语,他地藏一族确实是凭了食尸界内未身死的男子阳精才得化身人形,段惊霆一张利口,张嘴就道出内里玄机。 为女子们诱惑,段惊霆欲火涌动不能自禁,当时捅了女子在怀里便下了厅台,众女子见他走了,倒会自行分排,当时分了一半人数跟上,却又留下当地若干人。段惊霆回首望了留步的女子们笑道:“你们不用多寻思了,这姓张的是个假道学,外人面前不会显露本性,况且他家里还有两个悍妻,长的虽漂亮护起男人却比恶鬼还凶!想打他的主意,还是等他死了老婆再说吧!”说时节,又伸长了胳膊来拉拢众女。女子们不置可否,只得回望鱼篮。 老人也颇头痛,回首欲请张入云示下,却又哪里好意思张口。倒是张入云先笑道:“段公子早得冷龙臂,一身精气无人可及,数年前又取了一半金龙龙阳,更是威猛。众位姑娘倒是不用为公子身体着意!”说到这里少年人也觉过犯淫邪,住了语言。 那地藏族女子最能观人眼色,虽然张入云一身龙阳并不在段惊霆以下,但只凭气息便知他不是好色贪淫的人物,多半不能如一族所请,于这地龙岛下留得遗族。当时勉强留在当地,只为的是长老在场,今见张入云开了口明是鼓励众人随段惊霆而去,因腑内已为欲火煎熬竟是不再等的鱼篮应允已是捅了邪龙子而去。直乐得段惊霆纵声大笑,就是性高如他这般男子,此时也经不住的得意忘形。 鱼篮见一干女子离去了,这才犹豫着欲和张入云开口,不想对方已然先声道:“不必了!段惊霆能得如此,许日也在担心明日生死后,在这世上空走一遭,今日这般放纵,心中多少是想留下些后代以证明自己曾来的这人世一场吧!况且他确是阳火亢奋,平日又要与那龙臂作对,火气自然大了些,还请你多担待些!” 老人答道:“即知段公子有如此本事,属下也就不用再担心公子的安危了。” 张入云笑道:“多谢你一番招待,段惊霆即已在这里安卧,还请鱼篮先生择一处好教入云歇息!” 鱼篮见他要休息,自是连忙起身领路,可才站起,却又皱了眉犹豫半晌才斗了胆子开口道:“小人斗胆有几句话与圣使说,若有冒犯还请圣使恕罪!” 张入云见他异色,便知道有些蹊跷,眼前鱼篮老人虽是鬼母亲兵,一样也是尸虫进阶,可通身上下倒无有多少邪气,见老人沉了色开口,心中一动,连道但说无妨。 老人见张入云随性,又是挣扎了半日才道:“依鱼篮看来,圣使寒鸿岛究竟不去的为好!邪月仙子性极残忍,有怨必报,如有商量处,总比动手的好,不如圣使请乾坤教教主天君出力,救得圣使夫人一事倒可就此善罢呢!” 张入云未料到鱼篮老人会想让自己与商暮云联手,他虽说精细,却一时也难以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思忖半晌后点首道:“先生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只是我与商暮云几次见面都是恶面相迎,只怕他不得答应,但若真是邪月势大,我与段惊霆不能相敌,救不得艳娘,倒真可行此一策!为入云私事,倒让老先生费心,真是惭愧!”说着抱拳相谢。 鱼篮老人见对方没能领悟的自己怀中意思,只得暗叹一声,自己言尽于此,若是被鬼母知道自己多此一言,一族性命只怕难保,当下眼色一黯,便欲领了少年人往主室中歇息。恰在此时老人事先吩咐的族人正鱼贯捧了累年打造的兵刃法宝献上,张入云无意这些外物,并不愿为此耽搁时辰,只是主人即有盛意,自己总得做做样子观晌一番。果然他地藏族当真得有奇技,一门宝物俱是出色细致到极点,纵是顾少阳老人怕也不过伯仲之间,且他族中众多,一应的法宝齐全,少年一时流连倒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因见眼前宝物奇幻想起自己一对兽神爪凶险诡异,便取出与鱼篮老人请教。 老人见了鬼爪上的狰狞甲便是大惊失色,再见得还有鬼母金缠丝束甲连眼睛也瞪的大了,半晌说不出话。脸色也变的煞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张入云本想请教他约束兽神爪的法门,此时看来老人是多半不得说了,于是道:“老先生若是怕泄露什么机秘,入云也不敢强求!”说着便欲将兽爪放入囊中。 恰在这时,鱼篮老人却面带惭愧道:“此是天机,如我等卑微身份是不该妄论的,只是圣使即为圣母授使,但闻些也不妨事!” 张入云见老人打开话匣子,自然乐得听从,笑道:“如此还请老先生指教,入云洗耳恭听。!” 老人脸色惊惧,大了胆子指了少年手中金鳞道:“圣使手中这金鳞乃是天地奇兽巨狰狞的防心背甲,从共一十五片,本是被斗母月魁圣人围了防心要害的,圣使可知道?” 张入云笑道:“这个倒是知道的,这兽甲也是当日斗母当着面赠与鬼母,最后落在我手里的!” 鱼篮老人点了点头再道:“哪圣使可知这巨狰狞有何来历?”张入云摇了摇首,见此老人终提了胆子道:“人都道我乾坤教教主之上还有五祖,本来五位教祖都是开天劈地的神圣,但在千三百前,其中一位竟被凡人杀死进身了教祖身份,圣使却猜猜是哪一位?” 张入云见鱼篮老人说一句顿一句,显是心中惊惧,不想一切是非均有自己口中道来,当下照拂其意,垂首思忖,一时回道:“我若猜的不错,该是月魁斗姥吧?” 鱼篮老人见他开口说出,心气一松,点头道:“不错,正是月魁圣母,可这原先斗神界持掌却是。”说到这里,老人又显了惊怕。 这一次张入云却是直声道:“老先生不用犹豫,不如由我猜一猜,说出来。若有不对的地方再请你指正!”他这话说的极合老人心意,当时一颗瘦头点了又点。张入云见了笑道:“如我猜的不错,千三年前斗神界主人便该是巨狰狞,月魁杀了它取而带之,又将它金甲佩在身上助自己功力!对不对?” “不错,不错!这巨狰狞便是当年玄武啸天,玄武者斗神也!以斗母威力竟终将战神杀死,圣使!您这一去寒鸿岛当要小心谨慎才是!”老人冲口而出道。 张入云闻得他言语蹊跷,不由道:“咦!我一去寒鸿岛,会的是邪月冷龙,至多与赤影贪狼有些勾当,怎与斗母有牵连!”可话音落地见老人已是噤了声,知他心有畏惧,张入云是从不强人所难的性子,当时见了也就不再追问,只暗怪自己蠢笨,若是有艳娘在身边多半能猜度的出。他半日里与这地龙岛上耽搁,诸事诸物奇幻倒将牵挂艳娘的心思暂放,此时回顾起来,不免暗暗责怪自己凉薄,忙收了心思不再对这些奇闻感兴趣。 只是心头却又有些震惊自己怎么会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艳娘而不是沈绮霞或隐娘来,如此作想,倒让少年人心上好过些,回想艳娘平日娇媚,人前冷落自己,人后却又乐与自己温柔缠摩,想到这里张入云不由心神一荡,自知心头艳娘倩影终是割舍不得了。一时少年人心意阑珊,也就不再怎地顾忌眼前与鱼篮询问,当下趁了酒兴便在地穴内将息了一晚。 竖日晨起,段惊霆却比张入云起的还早,他一夜收获甚丰,虽则俘获群女,可阴阳交泰反倒助长他的灵气,这群女人们不愧是鬼母亲族,一身采补媚术极是精湛,段惊霆一夜功夫倒比平日十数日精修还要来的高强。且张入云落定了眼时,又见少年人满身披挂,俱是地龙岛内多年秘制的奇珍。段惊霆心思灵巧,所取的宝物以威力极大的霹雳子这类的雷丸为多,余者皆是短小精悍,锋锐异常的暗器,除一柄套在腕上的手斧外,少年人并没有取一件兵刃。 张入云见他不嫌累拙,将个暗器揣遍全身,偏是地藏族制艺精湛,临行前还赠段惊霆一套神鲸皮做的皮马甲,上下密布了纽结扣带,正好相宜段惊霆收纳暗器。张入云目光锐利,又见得段惊霆一夜过后,脖项手腕上又添了好些首饰,俱是鲜艳精致的宝石兽牙一类女孩儿家才得佩戴的玩艺,为此少年人终忍俊不禁道:“想不到段兄这一夜收获这等丰富,不但得亲近美人芳泽,便是信物也收了这许多,我本以为段兄一身内外兼修,不想与女子交接手段也是这般了得!” 段惊霆难有被张入云讽刺的时候,闻言却未变色,反骂道:“你知道些什么!我自然是不耐这些零碎的小玩意,可这班婆娘都说这些是自己贴身保命的护符,他地藏族有些古怪门道,这些首饰都是自这些女子自幼年起始贴身佩带的,沾染了数百年灵气,多少应该有些作用,我取来是为了防身用的,你当是定情的信物吗?说的真是可笑!” 张入云此时已算是道门中人,仙术虽不得,但内里门径还是知觉一二的,闻得这些护符是一班女子百年贴身佩制的,晓得这些东西几是众女的防身第一法宝,如被用来替身挡灾劫,身为原主人的女子也要有防碍,差不是和隐娘当年本命蛊一般的东西。眼见得段惊霆不顾女子们爱惜一时取了这许多,不由沉了声道:“如此说来,段兄还是不要辜负了这班女子才好!你们本是一夜缘份,如今看来这地龙岛兄台日后还要常相往来呢!” 哪知段惊霆闻言哼声骂道:“这关你屁事,是这般女人主动找上的我,算来还是这岛上人欠下我的,我如今多带了些兵器,大家两清正好公平。至于这些护符,我又没开口向人讨要,是她们硬要塞给我的,要与不要本还的看我心情,我凭什么要像你说的一样,自觉对这班丫头有些愧欠的。你一个人有两个老婆就已搞的头大如斗,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莫非要让我一样丢了老婆,飞了数万里却不得吗?” 说着也不待张入云再度张口,便顺手抛于他一只皮口袋,少年人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囊铁莲子,色做金黄,外裹一层蓝光,手指还未触得便是彻骨的奇寒,虽只有细指尖般大小的数十粒,可提在掌中却是出奇的沉重。张入云知道不是凡品,一时看了这些铁莲子竟有些愣神。 段惊霆从旁解释道:“我知道你暗器手段比我高强,特意备了这些莲子给你,都是海胆石化的,不但威力还有奇毒,小心点,没解药的,自己中上一点可有好大麻烦。我听说你不是有一门铁研针的功夫吗?到时要是再手软不放纵,可小心我随时背后取你性命!”段惊霆本以为张入云闻言定会与自己争辩,不想对方只会心一笑,便将镖囊揣入百宝囊中。心中一阵古怪,哪能料得张入云回忆起往日首度出山偷袭敌人,隐娘也曾交待过他类似的话。 当下两人拜别鱼篮老人一族,其间众女不乐段惊霆即走不必细表,只说二人纵了精光,折了方向一路往了东北,冒了奇寒冲过数百里冰风岚,登时眼前一亮,但见的碧海蓝天,暖日浮云,哪里有现时一点恶寒的气象。见此张入云赞道:“想不到这北海极地也有这样的景象,看来任怎是苦寒的境地,可乾坤造化也总有灵奇的所在!”说话间就见远说暖风送来方向,浮得百万白点,铺天盖地,只将天地盖住也似的涌了过来,张入云多年奔走,还不曾见的这等势壮的景象,不由冲口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鸟,回巢的鸟!它们的家还在更远的北方,必须通过这一条路!”段惊霆忽地开口答道。可言语中竟透着平日不曾见过的沉静。 张入云听出段惊霆心生变化,正在疑惑,却见得鸟群所过之外的海礁上陡然间卷起冲天的烟岚,乌云绞结,来回往纵,将无数生命吞入风岚中瞬时不见。

第六十九回 惜红香苦短 叹艳骨长青 (陆) 第六十九回惜红香苦短叹艳骨长青(陆) “这是什么妖物?”张入云惊声道,眼见得成千上万白羽灵禽被妖法吞没,少年人不禁一阵心痛。 段惊霆见其声色冷笑道:“没什么,只是邪月手下放出沙岚哺食这些飞鸟罢了。哼哼,也算是留个买路钱!” 张入云看着沙岚疾卷,顷刻间伤了万千生灵,触目惊心,不快道:“怪不得这邪月能有这大能为,她能在此扼守北极冲要,伤得生灵夺天地之灵气,实可算是为祸一方的霸主了!” 段惊霆虽恨邪月,却极恼恨张入云这般的论调,当时骂道:“你懂什么?这些灵禽看似软弱祥和,不犯一物。可天地灵气总有个限度,放任这些飞鸟厮无忌惮的繁衍,总有被这些生灵害得灵根颓尽的时候,至时这些鸟可算是不杀人的杀手。邪月虽恶,但相机屠戮这些牲畜也正和了天地调合的气数,需知天地阴阳双生,善恶并存,若没这些奸恶却又哪换得来你这路圣贤?你又不是初入江湖,该不会不知道这般道理吧!” 见段惊霆着恼,张入云笑声道:“这我也知道,不过为人总是该存一点仁字在心,就算是物兑天择,轮回常转。人之所以为万物灵长也为的心怀了一点仁和。你说我迂腐也罢,不过要我以仁之道,却去效法禽兽的生存法则,小弟可是不能苟同。段兄,这也许就是你与在下的不同之处吧!呵呵。” 邪龙子讥讽道:“所以才说你是伪君子,明知道一番道理,自己却常做着怜生又杀生事,没有力量却只知道说着大话,最叫人看不起!且由你,我也没功夫和你斗嘴磨牙,你有能为也不用苦飞数万里,到人家里救自己老婆了,幸的这一回的邪月是个女的,要是换了个男妖精,我怕你现在可没这么悠哉了吧?” 论口才张入云确实比不得段惊霆,且他又正说中张入云痛处,当时闻言一惊,忙弱了声连道:段兄教训的是。 好在段惊霆此时心顾着怎样上岛,只冷哼一声,便再不言语,未用再借机耻笑少年。 正在二人纵身上路,不想远处海面多出一点赤光,速度绝快,斩瞬即至,以段惊霆二人身法眼力竟来不及躲避发觉,惊觉之间,赤光飞渡,已是从自己身边不远处闪过。两人目光非凡,当时瞧出只一只金冠红羽,长颈细身的俊鸟,如流星也似赤艳艳的自空中蹿过,因是一身赤羽鲜艳之极,飞动时分尾后也仿佛拖动着火光一样。两人均是见识极广的,可当时却没有瞧出那鸟儿的一些来历。待运的眼色查度时,反觉得那俊鸟回瞥了两人一眼。当时二少年心头一震,如遭了霹雳一般,心中惊动,只觉虽是一只鸟儿,可眼珠却如人一般灵动,目光灵动,透着人一样的机智。 再说那金冠赤尾鸟,飞纵的两人身前不过百丈,便在空中收羽顿住,两眼射电看着眼前正被沙岚折磨的白羽禽鸟,即不上前相助也没有一些离去的意思。其身后二少年看了,心里古怪,不约而同想的都是这神鸟过会儿恐要显些灵异。 果然时间不大,大难不死逃得沙岚的白羽飞鸟们已是往这边厢逃来,待路过金冠鸟时如遇君纷纷收了羽翼自神鸟身下飞过,那火焰也似的俊鸟倒也不难为鸟群,一任群鸟飞渡。可不想沙岚在饱餐了灵鸟千万只后并不满意,又是一个扭接由四五股组成一道绝大的巨岚,也不顾的赤鸟当空,仍照前样的向着鸟群杀来。张入云两人看在眼里,心里一个咯噔,直道:这会可有些热闹看了! 正在两人睁大了眼睛细看火鸟发威时,未想耳中却先多一道极细的金属噪声,还不及二人掩耳,两少年头脑间便如钻钻入了两根金针,刺的自己耳鼓奇痛。出其不意,心下大惊连忙运了真力相抗,而远方那火鸟则已是引颈高歌,将个剪子一样的长喙一个吞吐,即时金光暴涨,却是烧天也似的一只光球自其腹中射出,当即端端正正的打在那巨岚上。 张入云本以为那沙岚只是妖人作法施为妖术,不想此刻受了火鸟重创,竟如活物一样在空中乱颤,好似身受剧痛。可那俊鸟见自己一击竟不能将敌人制死,却是旋即暴怒,发了火性,一个振翅将翎羽抖开。两少年虽是在其身后,可也能惊觉那火鸟翎羽翻飞处,各处关节均显出赤火金珠,原本碧蓝的海天一色,竟被神鸟护身金光烧的一片火红。 正在张入云火之惊讶时分,可心头互的升了警讯,他是多年历练,身体发应直比头脑还要快上三分,当时也顾不得与段惊霆招呼,腰间晃已是纵身退了出去。果然他这一厢才刚刚起动,身后的火鸟已是周身泛了金光,赤火激流,如水面点了波澜一样的荡了开去,堪堪追了自己一路烧了过来。虽是张入云警觉先动一步,也是慌慌张张一阵忙乱,又听得耳旁传来讥笑:“像你这样的龟爬要挨到火烧屁股吗?”随之身体一轻,段惊霆已放出一段龙筋束住张入云的腰际,举手将少年飞速扯过。而值此之际,二人又听得身后一声雷爆,赤焰飞腾,金光暴走,将身蹿出百丈至的安全境地,回首往顾时,就见得那火焰神鸟已撑起百丈金光火焰球将个身前沙岚烧成了灰烬,只是它手段好辣,便是那刚刚逃得沙岚罗网的白羽飞鸟也被这一把烧了十之**,仅余数十只逃出性命。 张入云尚是首次见得这般威力的神鸟,平日里向以为第一灵禽的雨嫣然座下玄玉,若与之相较简直如同婴儿一般。当时不免惊声道:“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神鸟?” 而身旁段惊霆则是蹙了眉,面露沉重,半晌方道:“红莲业火,可烧尽世上一切罪业!”说时节,抵掌抚了自己冷龙臂,脸色一阵阴晴变换。 张入云不知其中究里,却也瞧出气象不好,回首再看,那神鸟早在金光没了身影,便不再多言仍往前路赶去。待飞不过百里,两人面前便出现一座诺大的岛屿,因得鱼篮老人提点,果然觉得那海岛古怪,仿佛浮于水面上一般,隐隐随了海流飘荡。张入云多年海外行走,见得多是灵山翠谷的宝地。本以为寒鸿岛就不比别个总有些灵奇处,谁想却是一寸草不生比地龙岛还要荒凉的恶岛。岛上一无遮拦,只中央勉强立了一座小山丘,余者就是平原,只命一人登高便可俯瞰整座岛屿。 张入云虽有五行隐遁奇术,可擅未大造,只能隐形不能遁物,见得眼前景物,不由回首与段惊霆道:“段兄!这岛易守难攻,看来今日小弟一定得请兄助一臂之力了!” 段惊霆不奈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罗嗦,我知道你有隐身术,自己一人前去又不是不能的,何必多此一举!” 张入云陪了小心道:“就如此,邪月终是年深功厚的乾坤授使,法宝出从,怕也难保不被人查觉,有段兄地行术与小弟隐遁相合,当能收奇效,定不会使对方察觉。” 段惊霆大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放心我,怕我暴了性泄露你的行藏,非要将我拴在身边才得安心!你嘴上仁义,可与敌相斗起来,却也是一味的下做卑鄙。佩服!佩服!” 闻言,少年人只得抱拳笑道:“不敢!不敢!” 张入云见段惊霆取笑自己,知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主意,当时也不多话,便将祥天交与自己的五行遁术使出,将自己与段惊霆一道施法隐了身形,往岛上飞去。而一到了岛上段惊霆也是使出自己地行的法术,当时也不在岛上云路飞腾,而是钻入了地府,直接杀入寒鸿岛要害。 果然那寒鸿岛内藏玄机,两人透出地下不过十丈远近,便已闪入寒鸿岛中空的地穴中,只是那地洞虽宽广却是一条水路,张入云与段惊霆法力终是有限,过不得多时只能收了本事显了形迹在水道中穿行。那水路宛延曲折,歧路甚多,也幸得两人飞腾本领一流,可以不沾脚下冰水,不然就不冻死,至少未遇敌之前也要将一身精力虚耗许多。 二少年都是旧惯危境,当时也不分辨地利,只逆了水流而行,两人都知道,水路尽头定是直通邪月巢穴的秘径。一路上二人走的极顺,纵遇上几个妖精也被段惊霆狠手轻松打发,张入云是经过大阵仗的,见如此安稳,心上反而不安起来。 就在段惊霆二人一路顺手,渐渐进入寒鸿岛中央要紧腹地,忽见得眼前漆黑幽暗,宛延曲折,百转千回的水径中有红影飞渡,赤光惊现,却又一闪即没,二人都得震惊,张入云更是为隐见得空中有红羽惊渡的虚影,心上一片忐忑。“呵,刚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先前见到的那只俊鸟吧?”张入云终忍不住开口道。 “我对这些没兴趣,即已到的此间,哪里还能走回头路,不过一只扁毛牲畜而已,会操的一点火,便能将我吓阻吗?”段惊霆此刻心潮澎湃,早将平日冷静抛在脑后,为眼前水路繁长,恼恨不已。 越离得寒鸿岛要紧处近,张入云心思也越是不安宁,想着艳娘近在咫尺,只差得一线功夫便可将人救走,少年人也是不计较危险其他。待的眼前水路汇聚成潭没了去向时分,见段惊霆一个猛子扎向潭底,张入云想也不想也是跟了过去。 果然水下极是松阔,两人并肩同游也是没有一些妨碍,只奇怪是越往深处游去,水流越缓,而水温也是越凉。待觉查出变化,两位少年心头反是作喜,都料得离邪月存身处不远,两人这一路上并未错了方向。可再行的百丈深远,周围水域早已冻成坚冰,奇寒彻骨,更是叫人难以禁受。为此上段惊霆只得挥冷龙臂开路,却是进步极缓,还是张入云遐观玉妙用无穷,当下由雪魅摄取寒霜,一路疾走生生在坚冰中凿出一条水路。 只是二人纵是身负绝技奇宝,这累番寒流侵袭下来,体力也是耗损极剧,待闪身出了水路,至的一座冰宫时分,也是精疲力竭,回了好半天真气,才将精神略略恢复。一时节又用张入云施五行遁术掩了段惊霆奔走,可是周遭四壁都是坚冰,五行不入,以张入云修行护得两人行走实是甚为勉强。好容易辗转多时,才见得一放了精光的殿宇,张入云见那光彩妖艳,是艳娘修罗刀的宝光,心中大喜忙掩了过去。果见得诺大一处冰殿中央石案上正放了十四柄妖刀,其余桃花扇与艳娘诸般宝物也在其内。更叫少年人狂喜的却是案头还立了一只手掌大小的水晶球,内里彩影浮动,目光定处,正是艳娘神魂被收了拘关在晶球中。 少年人心喜若狂,正待向前,却被段惊霆拉住道:“你急个什么?这里危机四伏,你见了老婆不顾性命,却也别这样无端妄送了吧!” 哪知张入云笑道:“这里本是龙潭虎穴,段兄本就是立了死志来的,怎么到了此时反倒没分晓了!” 一句话说的段惊霆脸色惊变,瞪圆了眼珠看着张入云道:“没想到,你倒是存了别样心思的,是我小看了你!即然如此,你还施展这些无用的障眼法做什么?趁早收了去,也好省些力气!” 张入云点头笑道:“正该如此!”说话时分,便已将五行遁术收去,二人现出形迹来,在个晶光四射,如白昼一般耀眼的冰宫极是扎眼。 果然二人才一现身,便听得身后殿门关启的声音大作,那玉砌冰削也似的殿堂两案冷光丛生处,即时显出不下数百名武士来。段惊霆见了笑道:“当真如你所言,已是候了我二人多时了!我早说你五行隐遁不入流,与人家这般手段比起来,实在是不堪入目!” 说话时分,宫殿中央案首处便已显出几条人影来,其中一人正是邪月,而其身边则又多了一位女子,以张入云二人目光,竟看不真那女子的形容,只是其肩头上却正栖着事先毁了沙岚的火焰神鸟,到的此刻张入云也才将那鸟儿看个真切,却是一只火凤凰,棱头小脑,头顶金冠,极是神骏,身长不过三栖,一双长尾却足有七尺有余,那女子虽说高挑却也不过七尺上下,可那火凤盘在少女肩头,却不显一些累赘,长尾拖动刚刚及地,转首回顾极是乖巧,一丝也看不出是先前那般猛恶威力的凶禽。 “原来是你啊!想不到十多年不见,你竟然成了一个英俊的武者了,怎么?你邀来鬼母授使与你一现向我讨债吗?”邪月忽地恨声与段惊霆问道少年人冷声回道:“这是我和你的帐,和这笨蛋没有关系,只是我听说你现在有伤在身,自然乐得打落水狗!”

第六十九回 惜红香苦短 叹艳骨长青 (柒) 第六十九回惜红香苦短叹艳骨长青(柒) “想不到,十多年不见,你不只年纪大了,连胆量也一并见长!你不思量如何逃脱我的追捕却还敢闯入我的冷寒宫!想是早有了赴死的决心了吧?”邪月见了段惊霆厉声道。 段惊霆抚了自己一条臂膀,冷笑道:“你不过就是只满口流着腥涎,躲在冰窟里的长虫而已,到你这寒窑何震什么胆量?” 邪月见少年抚了自己臂膀,一道蓝光隐隐在其上来回耀动,当即认出是何物,发了雷霆之怒,也不再与对方斗口,弹指便是将一点冰星打向段惊霆一面。其属下卫士见主人出手,如得了号令一般,也纷纷踏足上前,整齐划一,显是明日操练的极是精熟。 张入云见敌人来犯,皱了皱眉,也是运指成风,双手十指连番弹动顿时白虹如布了罗网样的惊显,打得眼前寒宫冰屑飞溅,人抑马翻,待尘埃落定,已是倒下一排敌人。正在少年人稍缓了一口气,被洞穿要害的卫士却又是翻身再起,身上的伤口却如冰雪一样自动凝结,复又归了平整。张入云见此,转眼瞧了邪月一样,果然少女脚下散得一层冰雾,与那数百位卫士联成一线,任自己怎生杀手,卫士们也是不曾伤分毫,到此境地张入云也住了手,知道不重伤邪月,这班冰人是怎么也不会被杀死的。 再说邪月出手寒星,满以为段惊霆就不被自己杀死,也定是避的一阵狼狈,未知少年见她出手,只将左臂一伸,轻轻巧巧把个寒星握在掌中,旋即额头上青筋乱暴,竟将那寒星融入掌中,化为己用。段惊霆来时本还有些疲惫,此时得寒星补益,反倒是精神见涨。 邪月看了,狠声道:“原来你竟能将这神龙臂膀操动的如此熟练,怎么?就凭你也妄想化身神龙吗?还是只有如此,你才有胆量与我相斗!” 段惊霆怒声道:“谁耐烦变成你这样的蛆虫,我炼这双兽臂,为的只是今日好将你这妖精活活冻死,让你也尝一尝什么叫做奇寒彻骨?” 邪月闻声大笑道:“你!竟然会想将我冻死?哼,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呵,天下间竟有你这般蠢人?见你如此,你那一班死去的兄长姐妹只怕是死也不得瞑目了!”这一句话如触段惊霆逆鳞,勃然大怒,左臂挥动便是一道寒虹惊显,迎面向着邪月击去。见对方拳来,邪月一丝也不放在眼里,只取了手掌相向,欲将对方寒虹生生收了去,不想触掌便是一个抖手,虽将那白虹挡下,可自己玉掌上也冻上了一层寒霜,邪月看在眼里,几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听得耳边传来段惊霆一声断喝,又是一道寒光向着自己而来,晶光闪耀比方才寒虹还要刺眼。少女知来的是飞剑一流,因一只左掌被封,只得换了右手将体内寒冰钻运动出来与敌人飞剑交击一处,谁想空中一个惊叱,运剑双方都是一个摇晃。见段惊霆寒光剑威力并不在自己冰钻以下。邪月两番震惊,眼睛也瞪的大了。 段惊霆见了冷笑道:“怎么?刚才你不是还笑的很开心吗?如今怎么又收起来了!你不知道吗?你一副少女外像音容,笑的时候着实不难看呢!” 邪月见他从容知段惊霆方才于自己一剑之下并未受创,她是数千年的妖龙修积,功力深厚已能分晓些过去未来,眼见得段惊霆取了冷龙臂膀及又得了一柄不下自己千年火候,吞吐龙涎化做的寒光剑,两般俱是能克制自己的重宝,此般作为,最是遭邪月这等逆天命苟存于世妖物的忌讳,当时心上震惊,已立了速速将眼前两少年杀死的心思。一声娇叱便是举手一只晶球欲向着敌人砸去。 眼见得邪月出手,一直其身旁不做一语的少女却忽然开口道:“邪月,这些都是你的私家事!我徒留于此无意,还是暂时回避吧!”说着便欲起身。 邪月见她要走,挽留道:“朱姐姐莫忙着就走,今日鬼母新收的授使也来,姐姐多少也该看看他的本领后再做去留吧!何况冰晶我也还未交与姐姐,等我将这二人打发了,再与姐姐取来不好吗?” 女子闻言垂首冷声道:“怎么?你就这么害怕这两个少年人吗?寒鸿岛是你的地界,灵气取之不竭,这取了亢龙臂的少年就是有再多精力也不能与你相抗!至于鬼母授使,当日也曾有未到会期,五祖座下使者不便交斗的规矩,我于这些争杀决斗的事并无兴趣,强留在此地也孰是无味,转不如先避开的好。” 邪月冷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鬼母授使身上还藏了当日玄武啸天的狰狞甲,难道此物还换不来朱姐姐在此多留一会儿吗?” 果然一句话落地,少女周身即是一颤,当时开口与张入云问道:“食香授使!邪月仙子说的这番话可当真!” 张入云闻言一震,只觉得对方言动好生威猛,与其纤瘦的体形殊不相类,又见她粉面生煞,言语虽不激烈,却比邪月还要冷上三分,心上比较,直依稀有些前番见到斗母月魁的气象。心上震惊,口中却是不由自主答道:“邪月说的倒也不假!怎么?姑娘对这狰狞甲很有兴趣吗?只是在下也很看重,不便相让!” 女子垂目看着他,冷声道:“你不是我对手,但我也无意与你交斗,若是能将狰狞甲送于我,倒好从此从容罢手,免得又起无谓血光!” 那女子说的好生无礼,若换平常张入云只会一笑不再答理对方,可今日自己是为了救艳娘而来,容不得一些闪失。此时这女子虽未出手,却明是和邪月一级的高手,却听得言语中,许还是与自己一样也是五祖之一的授使身份,为此上张入云不得不心生计较道:“狰狞甲不过只是一件宝物而已,虽说威力,在下倒也没将其看的多重,这位仙子若是想要,也不是没有商量处,只是眼下我二人连同在下妻子还困在这冰宫里,恕我实在没有心情与仙子交易这桩买卖!” 朱仙子闻言即时答复道:“你是担心自己与你妻子的安危吗?若真是这样你倒尽可放心,我即得了你好处,绝会放得你与妻子一条生路。只是你身边这位少年,他与邪月有旧怨,我却不好为他开脱,怎么样?这样的条件你可满意?” 一番话说的张入云委实心动,看了看案台上被晶球拘束的艳娘,再回首看了看正于邪月恶斗的段惊霆,少年人实在是很想答应朱仙子的提议,可思索多时,张入云终究还是开口道:“仙子开出的条件确是很能诱惑人,段惊霆和我没有深交,可我二人一同来的,此刻要在下弃他而去,实在是做不到,与仙子的交易,还请等出了这寒鸿岛再说,如今还请仙子不要出手阻挠在下救人,实在不行,也请仙子手下留情!” 朱仙子皱了皱眉道:“即是你这样不在惜你妻子的性命,我也无意与你争斗,此事且放一放,只是狰狞甲我确实极想要到手,就便公子能携了妻子逃得邪月冷寒宫,我也不会让公子轻易就走的!”她说话时气定神闲,神情笃定,如诉家常一样,只一点也没将张入云放在眼里。 少年人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轻贱,当时不由一阵好笑,好在对方暂时不会向自己出手,倒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又见段惊霆与邪月斗的正急,虽还未显败相,却已落了下风,当时将遐观玉祭出,登时玉中雪魅运动,将个邪月掌中寒星收去了大半,段惊霆身上重压顿时为之一轻。可二人还是松懈不得,原来经此耽搁,原本为张入云击倒的冰雪卫士,已是近至两少年身前,对方钢铁一样的冰雪躯体虽说蠢笨,可二人也不得不避,段惊霆一只寒光剑顾然是在人群中穿渡,将个冰人削的七零八散,张入云也是戴起一只兽神爪,将及身敌人轰退。 远处朱仙子见张入云身上果有狰狞甲,原来一直虚掩的双眸,也不禁的一个惊扬,眉首间化了一阵惊怒,旋又添了一层哀怨。 正在激斗中的张入云哪里能料的这些,他与段惊霆被近身卫士与邪月寒星打得两边交困,招架不及,片刻间已是险象环生,若不是二人都有一身极深厚的外门功底,只怕累也将二人累死了!可是如此下去终是有败无胜的局面。张入云心系艳娘,怕段惊霆临到危急时不顾身边人生死,使出雷霆般手段,情急智生,心念闪出,当时细声与段惊霆嘱咐一道良计。 邪龙子闻言略作思忖,终是开口道:“行!就依你,只是若不成事,可别怪我到时手狠!”说着便将寒光剑收拢,驻于身前抵挡邪月冰击,自己一面却将左掌冷龙臂泛起,当时一片冰雪向着眼前士卫扫去,果然转眼收了奇效,得段惊霆冷龙精气,即时将兵卫们双足与脚下冰面冻成一线,再不能近前,而张入云一面则觑了空子,已是一声清啸向了邪月一面杀了过去,少年先时已蓄足了力道,当时施展,当真惊若飞鸿,化了白虹一道在殿中蹿走。且人还未到,一道红练已当先飞至邪月身前,来卷案前拘束艳娘的水晶球。 见敌人放肆,邪月一声冷笑,单掌布胸便是一面冰镜挡在二人之间,混天绫虽然威力,可为对方冰镜照映,一时也是难进,当时又被邪月一点寒星甩出正打中张入云身体。此是千年冷龙凝聚的寒精,非同小可,少年人当时便被冻做一团坚冰。力道顿失,重重摔倒在地上。邪月见如此容易便将张入云收拾,不由纵声娇笑,暗道自己先时却将这一对少年本领高估了。 可她这里疏神,另一边厢的段惊霆却又杀至,当时寒光剑与冰锋相交一处,顾是将段惊霆震得倒纵了出去,可邪月也是一样周身乱颤,心底震惊,直道段惊霆本领却比张入云这鬼母授使高出不止一筹,因欺段惊霆被自己震的倒纵,无及抵挡,少女又是连环将寒星拍出,一意的想去少年性命。 眼看着段惊霆没了招架处,不料少年右掌里一片晶莹,寒光生处,竟将自己数点冰星吸了个干净。邪月看的清楚,原来是张入云遐观玉此刻已落在段惊霆里手中,当时借宝物之力将自己寒星破去,正在少女惊异,段惊霆却不落她空闲,手下冰拳已是纵了过来。 这般寒气自然不放在邪月眼力,只是段惊霆一身刚力也容不得邪月小觑,当下仍不得不运指成风将来拳抵挡。邪龙子是有进无退的本领,一但得了先手,便是不做一丝余力的进击,当下不只拳风叠浪也似的打来,又趁了百忙中,运平生力将遐观玉做了暗器射至,邪月见遐观玉白虹闪没,连点了三指竟也没能将其拦下,只其中有雪魅不惧自己寒气。心中一阵作恼,可她心里又暗贪遐观玉是一件奇宝,欲趁势将其收归己用,当时一头流水冰瀑的长发一个披散惊乍,发了绝大的龙斗劲气,即刻将及身的拳风与遐观玉一同挡落,再转了一口真气,玉手伸出,正轻轻巧巧的将个宝玉接在手里。 不料女子这面敢敢得手,身后便传来警讯,邪月目光何等敏锐,知是段惊霆展动经天身法偷袭自己,她虽得刚刚施展刚力,略错了内息,可一身本领还在,当时脑后长发倒卷,身出青丝,化了寒蛇,张开血盆大口便向了段惊霆周身乱咬。 就在她以为得计时分,不料邪龙子竟是拼起平生斗气,将周身运动的一阵精光,也不顾寒蛇侵犯,仍是抢步上前,与邪月对印了一掌。当时打得少年一阵倒退,邪月也禁不住对方巨力,身体摇晃,一时坚持不住,撑手在冰案上扶了一把。朱仙子见她竟不敌一个无命后生,一时看在眼里,目光闪烁,瞧出邪月确是受了内伤,一直未有痊愈。 可这里邪月才将身体扶稳,脑后又是一阵拳风,一时间女子骇得魂飞魄散,勉强让过后脑要害,肩头到底中了一掌,回着看时,就见本为自己冰封的张入云此刻已是震开了坚冰挥拳相向自己,掌中兽神爪激动,放出七尺青锋,吞吐不定,当时暗道自己该死,竟失智忘了张入云还有这一样宝物在手。 转瞬之间,两少年又是前后夹击而来,段惊霆故是祭起冷拳、寒剑来袭,张入云亦是弹指神通白虹飞渡,更要命的是少年趁机又将混天绫上火鸦祭动,一时赤影流动,众人只觉得周身一燥,那赤鸦已是摄在当空,但闻得一声枭鸣,一腔火焰立时当头罩下,如此四方围堵邪月,当下里竟将个寒鸿岛主避无可避,眼看着要被两少年先后重创。

第六十九回 惜红香苦短 叹艳骨长青 (捌) 第六十九回惜红香苦短叹艳骨长青(捌)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得邪月周身白光惊显,寒雾重围,陡然间本是极纤细的两条臂膀,平空暴涨了十倍,银光闪闪已自显了两条神龙臂爪,向了张入云二人两种迎来。寒光乍现处,将二人宝物拳风俱都比了下去。段惊霆趁足了势子一击,有进无退,见邪月显了真身,右掌抵了左肘一声断喝,刹那间冷龙臂亦是跟着暴涨,堪堪与邪月对个正着。 张入云见了巨爪向自己一面抓来,也是奋力将兽神爪运动。可到底威力差了好些,自忖不能抵乱,少年人吸取前一番妄进的教训,电念之间运动真力,将个兽神爪剑光化了五指曲伸的青爪,与邪月龙爪一触便是借了势子,绕身再进。不想邪月真力非同小可,双爪只一接触张入云纵有狰狞甲护持即时间也是半条臂膀垂了下来。幸得他足下功夫天下无双,万难之境趾间一点,身体就如陀螺般拧了开去,生生绕开了龙爪的进击,就再有些余力也被自己风车般转动的身体御下,只是如此一来,少年人转攻为守,到底失了先机。好在空中赤鸦依旧不避寒霜将火焰射下,邪月忙于应付,无暇再顾及自己。 可好景不长,正在火邪得意,烧得邪月颜面一阵作红之际,不知怎地,好似惹恼了栖在朱仙子肩头的火凤,当时闻得枭声犀利,也是一声惊鸣,振翅当空,吐出一粒火丸与火鸦斗了个正着,解了邪月一面不利。那火鸦本是为张入云混天绫操动才得祭出,此刻主人忙于闪避邪月进击,少了祭动,登时气焰弱了好些。而恰于此时朱仙子想也是不乐介入双方争斗,当时喝与火凤道:“东君回来!”那火凤得了主人号令,这才收了羽翅复又栖于美人香肩上。 战况激烈,到的此刻张入云也顾不得什么下作手段,觑空便将段惊霆临来时节交给自己的毒莲子祭出,他心思细腻,一带交恶时手段也自狠毒,当先打了数粒在邪月龙臂坚甲处,以分散邪月心思,就便也好让女子起了小觑自己这暗器的心思,暗中却将毒莲子运了阴力绕过女子长臂直打起腋下软肋,只是他终是不能十分狠毒,女子双眼要紧的地方,没能狠下心招呼。果然邪月于百忙中分顾不暇,腋窝内被打入一粒,虽是皮甲厚重,只蹭破了一点皮肉,可那毒莲子上附的是可以制死海底巨兽的奇毒,纵是邪月这般威力的妖龙,当时也觉奇痒难耐,待觉查出有毒,怒不可遏,当时将脑后青丝挣出十余缕,登时空中寒蛇飞舞将少年围了个密不透风。张入云仗掌中兽神爪击碎了数只,可无奈寒蛇众多,又是飞腾迅速,施尽了平生本事,虽未被寒蛇咬中,身却被好些蛇血沾染,那妖蛇也是身藏剧毒的,少年不能幸免,虽及时将气穴禁闭,可脸上仍是透了一层黑气,片刻间毒性发作,张入云为镇毒,功力大打了一番折扣。 一旁朱仙子见了,不由叹气道:“张入云,你怎说也是鬼母授使,论身份不下我和邪月,却使出这般手段,实在有失颜面!” 她这里一副轻松,张入云可是应顾不暇,百忙中好容易结下手印使出破字真印,将群蛇震了个飞退,手起匹练,将混天绫化了十余丈长练直取邪月案前拘关艳娘的水晶球。邪月此刻正被段惊霆周身甩放出的霹雳子,打的周身冰花乱绽,可依旧分心与张入云一面,待其红绫裹至,忽得回首吹出一道寒雾,结了冰帏与台前,将混天绫抵挡不得前进。 见此张入云翻手再抖,即时红绫旋又暴涨,绕过冰帏再取水晶球,却不邪月长臂挥动,已将水晶球拨过一边,只差了寸许终没让少年拘中。而此刻先时被震飞的寒蛇重又杀来,张入云已是无暇再运动混天绫,就在邪有自以为得计时分,那一直安稳在案头的水晶球,却在这当儿无风自动,向着红绫方向滚了两滚,即时被张入云翻手拿了,当下也再不顾寒蛇来袭,硬是拼了将护身真气放出,挨了两记妖蛇重击,也将晶球取了回来。待一入手,少年人便于掌心发力,拼了再提动纯阳真火耗损内力,但听得一串悦耳的碎响,张入云身前一片雾光,登时多了一人来。 哪知艳娘一落地,却是当先骂道:“怎么这么蠢,把我遐观玉送落了人手都没能将伤了这贱人!你放了暗器本事不用,在这里和她磨菇什么?快给我用金燕镖打瞎她的双眼!要是再手下留情,就是你想我死在这寒窑里!”说着便催少年动手,不用再顾周遭寒蛇。张入云为其逼不过,只得将金燕镖甩出直取对方要害。这金燕镖到底是张入云惯用的暗器,飞纵经天,当时划起海碗大小的金银二色的金花。邪月闻声得了警讯,当时一口寒雾射出便欲将金镖锁住,哪知张入云在这金燕镖上浸淫几有十余年,威力非同小可,先时已有所算,划动空中的飞镖竟在空中迭价击撞,绕了旋子倒打邪月后颈、咽喉两处要害,其中还有空余的二枚居然又多绕了一个圈子还是向了邪月双睛去的。 而艳娘此刻也早将脑后秀发散了,化了钢鞭利刃一样的向了寒蛇传去,她本是阴身,不惧寒气,当下寒蛇缠身也不禁避,一时间妖蛇缠了艳娘满身,可艳娘一头长发也是趁机与寒蛇绞勒在一处,艳娘故是沾了满身的腥涎,可丽人眼色含煞处也是将妖蛇逼勒的嘶嘶惨叫。当下里人蛇凶性相逼,比得是谁更残忍极凶,丽人与妖蛇扭作了一团,当真触目惊心,看的张入云心里一阵发寒。 过得片刻,到底艳娘手底凶残,一众妖蛇纷纷为其长发绞毙,坠落在地。见此艳娘兀自不肯罢行,掌放阴雷,直打得蛇尸作了一堆肉糜,这才稍松了一线心头激气。后见张入云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不由怒骂道:“看什么看?有这空闲,还不快去治那贱人,此番被擒直是我平生奇耻大辱,不将这畜牲碎尸万端难消我心头之恨!”言动之间便是一记青荧荧的阴雷击向邪月。 她这阴雷比浮云子正心雷阴损的多,初看不过一点豆大的荧火,待一中的人身便是霹雳也似的惊爆,且不只有毒,还有阴火,寻常仙家中了登时要被蚀穿皮肉,烧成一血窟窿,便是邪月鳞甲坚密,也是被艳娘阴雷打得一串焦黑。何况艳娘手法阴毒,阴雷施放所在都是邪月要紧必救的要害,一时她段惊霆联手当真珠联璧合,打的邪月无个分身之术,张入云见他两个招招狠毒,自己在一旁竟有些插不上手。 而艳娘觑空暗暗持咒,那遐观玉是她护法第一重宝,早已炼得气血相联,玉中雪魅更是几化了一般为其驭使,邪月初得遐观玉时又知觉张入云并不是宝玉正主,不怕他再祭法收回,不想艳娘挣脱梏桎,即时行法运动,为其插在腰间的灵玉即时升起冲天宝光,一个惊乍便已飞起在空中,银光抛散更是将邪月一身护体冷光收去好些。防不胜防,轻轻巧巧被艳娘收了回去。 待艳娘遐观玉落手,心中大喜,见宝物虽曾落得敌人手却没有一丝伤损,心中一放,当时便将玉光祭动来致邪月,艳娘取得上次教训,知道邪月冷龙威力,不再与她硬打硬撞,只运动玉光收拢邪月寒气,自己则扬手发动神雷,仍与段惊霆彼此呼应。 张入云见两人相持,却没有一丝想走的意思,因知艳娘心迹,当时也将拳一分,趁邪月忙于应付之际,自己晃身上前,提了混天绫向邪月索来,只是他这一次极是机智,也不攻击对方,而是缠了邪月身前石案,一个扬手连案带同案上的艳娘法宝一同扯回身边。瞬时间便被艳娘将修罗刀与桃花扇收回,见张入云终究出了些力,艳娘的脸色也才稍稍有些了暖意。 可艳娘自收回随身法宝,便将宝物纷纷祭动,一时间刀影纵横,鬼魅乱舞,竟比段惊霆还要猛恶,当时于三人中居了主体,反是二少年从旁辅助,张入云本在救得艳娘心思有些松懈,可想起段惊霆此来是为了与邪月清算血海深仇,一旁艳娘又是一副邪月不死绝不得甘心的意思。张入云外柔内刚,知今日若留下邪月性命,日后二云观与百花谷绝有无边后患,当时心肠刚硬起来,也施了辣手,弹指神通击出,均是往了邪月死穴射去,铁莲子惊飞,也尽是落向邪月要害,他三人都是云龙一众中出类拔萃之辈,一旦联手威力无穷,尤其张入云与段惊霆各门本领均是差相仿佛,相互辅助,只打得邪月一些反击的机会也没有,大占了上风。 朱仙子不料邪月竟然会落了下风,她一直立于邪月身旁不过七尺境地,周身常为交战双方惊雷波及,可佳人却似个没有实体的虚影一般,一丝也没不受众人攻击威胁。当时见双方斗的久了,终不耐道:“邪月仙子,你今日以一敌三俱是强手,其中更有鬼母授使,就是落些下风也不见得有甚难堪。你我相识也有数百年时光,何必人前争这一点点意气,趁早将这些人打发了,我好取了寒精归返!” 邪月被三人杀的大败,知若不显真形难斗眼前三人,寒鸿岛是她根本重地,手下高手如去,只是因为今日有重楼勾绞授使朱环在侧,才一直碍于颜面没有差遣手下,如今多时不敌,想起当日二云观只三五门人便将自己重伤,眼前三人怕还不是其中最强的,就已如此地步,当时也顾不得鬼母授使,一心想趁此剪除二云观羽翼,好为日后剿灭二云观一门准备。被朱环说破便再不顾面子,弹指作啸,即时自殿外飞来十余条灰影,当先一个便是曾与红莲与艳娘先后交手过的长身巨汉黑龙,其余则尽是稀奇古怪的妖兽,有形似巨犬身长数丈的巨兽,也有细小瘦干,不过三尺长短的披了鳞甲似猴子一样的水猿。 就见得为首的黑龙第一个冲向战团,想是一心为主,也不顾忌满天雷火,抢身便是挡在了主人面前,先将布放阴雷最多的艳娘一面接下,他出身灵异,天生的对雷火不怎避忌,当时艳娘阴雷打其身上竟是不得即时爆裂,艳娘见此,运动功力将神雷炸响,未知雷动过后,只将黑汉打得一阵乱颤,一身衣履烧毁大半,其人却亦如前番一样的生猛,张牙舞爪仍向了艳娘杀来。 待艳娘垂首看时,就见黑龙衣襟破损处却露出一环环的盘甲,登时醒悟惊觉道:“原来是只大蜈蚣,皮甲真厚,怪不得不怕我神雷!”说着修罗刀刀光遁处,也只将黑龙削的火星迸溅,却伤不得他分毫。眼见得敌人冲至身前,艳娘最不惯的便是近身搏斗,正在心惊,张入云已是抢身而上,青光闪处,即时削去了妖怪两根神指。 黑龙护痛这才认出对面少年正是当日杀的自己大败,与谢红莲做一处的男子,如今见对方又伤了自己,暴怒之下,头颈一晃,就见得一颗巨首自衣领间穿出,身后拖了长躯,当时跃在空中。虽说是五毒出身,可竟也被他修炼至龙形,腮下已显了龙须,四趾烂银也似的钢爪,更显其威猛,只是周身还未披龙鳞,依旧是蜈蚣一样的罩身环甲,肋下也一样存得数不尽的细小毛爪,飞腾空中,细爪来回划动,满口的腥涎落地便是一阵蓝火,端地是猛恶非常。 张入云见得黑龙这般异像,也是一阵毛骨悚然,当时见龙爪抓落,忙举兽神爪相迎,不料龙首一个开合便是一道蓝火喷出,少年人知有奇毒,不得不避,连忙闪身,可百忙之中仍被毒火烧去一片衣襟。他先时为救艳娘已然中了妖蛇剧毒,至今只能强压了不令发作,此时时久功力打了折扣,竟于片刻间落了下风,在龙爪探动之下,竟弄了个险象环生。 艳娘到了此时才看出张入云已是受伤在前,忙待来救,可那十余只妖兽一样的也是刚猛绝伦,自己刚想施于援手,便被一头犬首人身的怪物一个厉啸震的自己耳鼓作响。指间法诀散乱,耀空的十四柄修罗即时少了威力,手下八艳本就守的勉强,此时失了主母护持,逾加的难以支撑起来。 眼见得妖龙爪下张入云命在旦夕,栖于朱环肩头的火凤却好似不乐见黑龙施威,一声凤鸣便待要腾空飞起。不料主人朱环见了,却是伸手拽住它的长颈,冷声道:“东君!此是他两家授使之间寻常敌斗,你不要无谓牵扯其中,免得我为难!”神鸟闻得主人号令,自然敛了身形,只是似有不解,扭过长颈望了主人一眼。

第七十回 云不知归处 龙痴惘穷途 (壹) 第七十回云不知归处龙痴惘穷途(壹) 却说张入云落了险境,一只兽神爪本就是要用绝大心力才能操动的凶兵,又加体内毒气上行,如此内外交困,实是再不能支撑,可少年到底是多年生死边缘打熬过来的。当下见黑龙一击自己再也躲避不过,生死一线,灵机大开左掌兽神爪上浮,本是一道青光剑竟在陡然间变做了手一样的青爪,少年人五指按动以做试动,只觉得青爪莫不和自己手掌一样的灵动机巧,当时兽神爪与龙爪相抵,张入云勾动之间却是轻轻巧巧绕身将对方刚力卸尽,不单如此,并还借力打力,顺势在黑龙背甲勾出三道血槽,只可惜他此刻身中剧毒,内力已提不足,不然只此一击,便能重创黑龙。 邪月本以为张入云眼看着便能被除去,谁知他竟还有这样的余力,又见少年掌上一副兽神爪威力绝伦,又将斗母月魁私向传授张入云狰狞甲一事想起。为防眼前少年日后成患,当时弹指如叩玉响,号令门下将张入云团团围住。 邪月手下连同黑龙在内共有十九人,除去应对八艳外,余者都是将段惊霆与艳娘团团围住,只黑龙一人独斗张入云。此刻群兽得了主人讯息,即时又分了四人杀来。艳娘为张入云身中剧毒正在不安,见邪月又再增添人手,心中慎恼,拼力将修罗刀收回七柄照了最近一处水猿刺去。那料得眼见得最不起眼的水猴子,被艳娘七柄飞刀逼勒,竟也是目射精光,身体坚如金钢,纵被飞刀伤了,也只划动的一点油皮。为艳娘所伤,反更增妖兽凶性,怒啸一声举了手中金牌落下,端地的是灵动无比,若不是艳娘及时将一粒阴雷击出打得对方崩飞了出去,险还要被它趁隙击伤。 至于段惊霆久斗不胜,更是激起冲天火气,忽地一声虎啸,少年将挂了肩头多时的锁子金锤解下。当下一个脚底流星,空中贯了一朵金花正打在迎面一只犬妖兽头上。那是仇霸海千年才得修积成的浑金宝盖,坚硬无比,即时便将妖兽打了个脑浆迸裂,翻身在地。 见金锤收功,邪龙子忙再将锁练缠身,发力运出,他一身外功不再张入云以下,当时施展便是连伤了五六人,除了其中三只妖猴颅骨也是坚硬异常,抚着头满地打滚外,其余皆是皮开肉绽,连连闪躲,甚惧少年手中金锤。 邪月见段惊霆绕身金瓜空中盘舞,似赤阳于海面中沉浮,极是耀目,当时认出是自己亲信仇霸海的天灵盖。若论辈份,仇霸海还是她子侄辈,眼见得段惊霆竟取自己亲族躯体伤自己门下,双目一阵充赤,再顾不得,张口便将冷龙珠吐在当空,瞬时间银光万丈,打在人身上如中冰石。身俱冷龙臂的段惊霆当时都忍不住一抖,而只得一身纯阳却又中剧毒的张入云自然更是难以支撑。 好在邪月内丹威力无比,除黑龙得个其心血充了御待外,其余妖兽也不能禁那宝珠威力,艳娘见机趁隙将张入云夺回身边,举了暇观玉与空中冷龙珠对峙。可前一番对垒,便因为遐观玉只能挡的一面寒光而敌不过冷龙珠,此时也是一样的处境,片刻境地,冰光激射,冷云翻滚,张入云与艳娘身后已是被寒气浸得结满冰霜,虽说佳人勉力为张入云抵挡风雪,可到底她只是个阴人,能为有限,护不得张入云心头一点温暖。 到的此刻艳娘心系张入云性命,也顾不得再与邪月争斗,何况对面石案一侧还一直立了一位始终未有动手,却又显得高深莫测冷面少女。想到这里艳娘打定主意,趁了自己一面还有余力,也不与段惊霆商量,便将手中桃花扇点了两点,即时一团粉色浓稠的迷雾自扇中捅出,如扯了绵絮一样只瞬间功夫便将女子与少年二人周身围拢,失了踪迹。 邪月见此狞笑道:“想走!哪有这么容易!”言罢,并指抵唇当时便将一股神风吹动,殿下护持艳娘的红云即时也被撕成了碎片,显出已是避之大厅一侧的二人。见二人显形,邪月纵声大笑,双目忽放的毫光,众人头顶的冷龙珠光芒旋又增了十倍。艳娘只觉眼前一片晶亮,几乎睁不开眼去,身旁少年更是抵敌不住,险些栽倒在地。 而栖身于朱环肩头的火凤好似也为冷龙珠宝光照耀的不奈,一阵跃跃欲势,幸被女子举起莲藕一般的白臂,腕上一只玉镯似泄了水银一样落下一片玉光,将一人一鸟罩落,这才止住了火凤的焦燥不安。 邪月破了艳娘云幛,为此艳娘无法,一个怒目便待将脑后长发吮在口中,艳娘这一头长发俱是她多年心血,一待施展便要找落多年功行,正在佳人欲将秀发咬碎,施**离难时分。忽听得殿外一串羽翅拍打的声响,还不待众人回顾,便见有一团黑影飞渡至冰殿内。又听得一声厉啸,那黑影竟得在陡然间涨大了无数倍,将个空中冷龙珠宝光,收的一丝不剩。 邪月大惊失色,生怕对方收了如同自己第二条性命的内丹,当时将手一招,夺回了宝珠,一时间殿中寒光大敛,直黑至伸手不见五指。好在那黑影只是撑不过片刻,便又在众人耳中一片肉翅击打的声响中消失不见。待殿中放了光明,哪里还有张入云三人的影子。邪月仙子见功败垂成,直气的七窍生烟,心有不甘待问了身后朱环,刚才到底是何人来搅自己的局,却见对方也是沉了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邪月于乾坤五祖座下也是做了近千年的授使,待回忆一番,省悟是谁救了张入云,也是将眉蹙起,狞声道:“若是主人不依规矩,那日后可怪不得我行非常手段了!” 朱环将邪月脸色看在眼里,只摇首冷笑,并未搭理,倒是她肩头那只名东君的火凤凰似是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极有兴趣,转了转脑袋像是想要与主人诉说些什么。为此朱仙子倒是头一次露出些无奈的神色,伸出一只玉管也似的手指抵在唇下,示意其不要多口。 “男人!男人!都是没用的东西!指望你们,还不如我自己,数万里奔波到这里,反倒成了我的累拙,真是一群废物!”艳娘几乎是指着张入云二人的鼻子高声喝骂道。 段惊霆被艳娘骂的瞪大了眼睛,一时竟回不出一句话来,张入云见他脸色涨白,怕他火性暴涨,当时与艳娘大打出手,忙待伸拉扯,谁知艳娘却不放过,又瞪了杏目与邪龙子喝道:“看什么看?你也一样!早听你食了半葫芦仙丹,如今和个丫头对阵却还是败了个灰头土脸!只怕落在狗肚子里,也比你吃了强些!” 艳娘这番话说的生猛,张入云听了眉头一皱,只等了段惊霆发怒,未料的邪龙子瞪大了眼睛看了艳娘半日,却是未见怒色,过了好一会儿,反是咧了嘴指着艳娘与张入云笑道:“这是尊夫人吗?”少年被对方瞧的不好意思,可也不能于人前推辞,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见张入云承认,段惊霆又是一阵作笑,好容易止了笑声,与张入云认真道:“不错、不错,果真德容工貌俱全,老弟能娶上这门亲,当真是累世造化!段某实在是佩服!佩服!” 他这一番话说的张入云眉头深皱,深恐艳娘与其斗口,忙分解道:“段兄过誉了!兄与白沙坪也有佳人相候多年,莫姑娘娴良温婉,堪称段兄良配!” 段惊霆见张入云与自己支吾只不理他,又道:“我四海为家,怎能比你安家置产,呵呵,想着你娶了这样一个恶婆娘,日后必得是时时受这悍妇的气,我怕是梦里也能笑醒过来呢!”说着又对显了怒色的艳娘道:“你这女人不由急着生气!说来我与你算是同一阵线,日后你与这张入云好好过日子,他若说心生外向,想骑墙头纳妾什么的,尽管告与我,我一定为弟妹主持公道!不能叫他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所谓恶人也怕恶人磨,艳娘与张入云结为夫妻,可算是她平生唯一一个短处,今被段惊霆拿了把柄,纵是千般智巧的艳娘也一时泛红了脸无计可施。 好在她到底是夫妻两个,张入云见艳娘受窘,心思一转,又牵过话题道:“先时我见你在案台上被晶球所困,不想混天绫还没挨着,拘了你的水晶球却自动滚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艳娘得了台阶先自松了一口气,可仍是瞪了眼与他道:“还不是我在那牢什子里整整吹了三日夜的口气,才将这冰晶吹出一线缝隙。你若不来再过的一夜我便能从那冰牢里出来,谁想你倒来的不早不迟,反打草惊蛇,日后向暗算邪月这贱人只能是难上加难了!”说着又不觉提了性道:“还有,自己没本事,就别逞弄装英雄。这姓段顾是没本事,只知道逞些邪气!而你也是一样,先入的冰殿时多少还有些势气,可待将我放出,便又一心只想着逃跑,当真丢人的紧!” 张入云笑道:“我当时只想携了你安全的离开,至于怎么对付邪月,那是我的事,带将你送至安全地界,我会与段兄一同讨伐她的!” 艳娘冷笑道:“你倒说的轻松,好似这妖龙是你囊中之物,说擒便能擒获的。邪月这贱人经得这许多事,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二云观一众的,必须趁其还未发动之前,行毒手除了她永绝后患!这才是防身立命之道!”说到这里,佳人也皱起了眉头,知道自己一番话说的委实也有些轻巧了,凝神思忖,过后又狠声道:“最低限度也要剪除她的羽翼,让她知道我云龙一众不是轻与!她前番敢冰封二云观,今日我定要火烧她的寒鸿岛!” 段惊霆闻言击掌赞道:“不错!不错,和尊夫相较,倒是你这女人说话爽快。不过你这婆娘却也能惹事,若是一击不中,就不怕邪月撕破了天,毁你个天崩地裂!海沸山摇!” 艳娘鄙声道:“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你挟私愤,想把入云连同他众兄也一并卷入进去!好为你寻仇,做替死鬼!只是我已决意和这贱人一斗胜负,不屑你再来挑拔。邪月当真要是撕破了脸,想杀尽我众兄妹,入云身后也有食香鬼母。这老东西一心指望入云代了商暮云。却不知天底下那有这般便宜的事,即起了贪心,也该她出些力!” 邪龙子听了艳娘一番道,直斜眼看着张入云,手指着艳娘叹道:“你这婆娘好生厉害,竟然真想让你去做什么乾坤教主!她没见过商暮云,还不晓得那怪物的厉害!你是试过的,也该提点她一下。还有,女人若主外,男人注定没好日子过,我看着你就等着受一辈子罪吧!” 艳娘见他来挑拔自己夫妇,当时大怒,便待开口喝骂。谁知段惊霆当先笑道:“你瞪大了眼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教你男人去纳妾,搬个冤家回来与你作对。只是让他早早死了心,死心蹋地的侍候你一辈子,如此美意你却不领情,真是个不辨忠奸的悍妇!” 张入云眼见得二人就要吵起来,连忙又举了拳与他道:“多谢谢段兄厚意!只是这些俱是小弟家中私事,实不足为段兄评道的!” 可一旁艳娘已然火起,寒声于张入云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白沙坪女子到底是谁?怎不曾听你提起过?” 张入云笑道:“是一位心慕段兄的好女子!可惜段兄却是无意留恋。” 艳娘冷笑道:“那好!雪女还有十三年功夫才能出世,我桃花扇中八艳这些年中也还缺了一位正使,即是能看的上这小子的女人,怕也是个不识好歹的,趁早为我炼了,也好使这女人早死了心!”说着又笑与段惊霆道:“我知道你这人心毒,可是这一回是我帮你打发了一个缠你女人,你该不会反倒打我一耙,恩将仇报吧!” 段惊霆被艳娘触了软肋,也是作恼不得,半日只能挣起一张面孔,皮肉不笑的回道:“你有本事只管去!那个蠢女人关我什么事!” 艳娘拍掌道:“那就好!即是冥顽不灵,正合我手段教化!” 为二人闹的不可开交,张入云直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艳娘劝下,不再与邪龙子斗口。 他三人先时突遇变故,因得黑影遮避邪月冷龙珠宝光,这才得以逃出妖人虎口,为走的匆忙并未逃出寒鸿岛,而是施了地行术,穿了地府,藏于寒鸿岛地下。待三人议论起是何人物出手相救自己时,艳娘与段惊霆俱道依自己眼力也没能瞧的分明,只张入云一人闭了口不答,目光游移,心头顾虑重重。艳娘见了旋也禁了声,段惊霆则是气傲不愿于求问对,也是一声冷哼过后,再不提及。

第七十回 云不知归处 龙痴惘穷途 (贰) 第七十回云不知归处龙痴惘穷途(贰) 一待三人止了言语,即时安静了好些,艳娘见段惊霆斜倚了身子,靠在洞穴一侧的冰墙上,丝毫不觉寒冷,只是泛笑看着自己与张入云。时间过的久了,佳人终忍不住道:“即是决意与邪月再斗一场,我三人还是分头准备,总好过在这里你瞪我,我瞪你的白耽误功夫!” 闻艳娘这句话,段惊霆似早料到一般,笑道:“我正在思索对策,绝没有在耽误功夫啊!” 艳娘见段惊霆窥破自己心思,面上不由一红,骂道:“你即有地行术,趁现在且去这岛上四处打探一番,这里灵气充溢之极,倘能找到地脉,先将它毁了也好出我一口心头恶气!” 段惊霆道:“我知道了,你还想趁机调虎离山,将邪月与其手下拆开,好分别下手,真好毒妇!” 艳娘不于他理论,只骂道:“那你还不快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段惊霆坏笑道:“你先还不是施展的地行术?怎么你却不去,却来差遣我?” 艳娘怒道:“入云受了伤又中了毒,我要在照看!” 段惊霆大笑:“哈哈,打发了我,你好与你男人说情话,这才是你这婆娘这当儿最要紧的事吧!好了,我不打扰你夫妻二人温存幽会,过后还在这里会面!别意乱情迷失智又被妖妇擒了去!”说着将身一纵,已是合体没入了墙壁之中,方向正对着东南,显是之前也曾留意到岛上灵气的流动。 段惊霆这一走,留下的二人反又没了话说,张入云此刻已经将毒素尽排出体外,他一门得自隐娘的古怪气功,和与乐长老习来的点穴功夫于导气呼吸祛除素质上极是有效,当时将毒液自中伤处与周遭毛孔内逼出,艳娘见了连忙取了脚下冰水,替少年洗净伤口。 少年人见艳娘手指细巧,灵动如风,片刻便将自己身上多处创口打理好,不由暗赞一声,终是鼓了勇气开口道:“这几日你被邪月拘去,实在是教你受苦了!” 艳娘嗔道:“有什么辛苦,沦为阶下囚自是由的人摆布,说这些无谓的话好打发我吗?” 张入云挣扎半天才得与艳娘开口,未知张嘴便被佳人将自己嘴封死,一时也只得闭了口。 艳娘本为自己受困多日,终见得张入云来救,为恨自己受辱,所以才得借机发泄,其实心里却是为男子这般快的来解救自己极是欢喜,见少年人没了话,想着对方吃了这多苦,自己却还恶言相向,心上也起了愧疚,先前怒火也化了四散,正待开口安慰张入云。不想少年却开口道:“你方才与段惊霆说的好多话,谁想只剩下我们两个,反倒没了话说了!” 艳娘闻声先嗔后喜,笑骂道:“怎么,你这傻子意也会吃醋?不乐意我与别的男子说话吗?”说话间已将一弯白臂轻搭在少年肩头,艳娘本极娇媚,此刻喜在心头,放出手段,将娇躯贴在少年背后,两道水汪汪的消魂蚀骨的丹凤眼,直看的张入云心头一阵乱跳,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由了艳娘挨近,掌下翻动已搭在女子纤腰上。 过了良久,张入云终是不敢放肆,张口道:“那么你到底有何打算?真的要铲平了这寒鸿岛才得罢休吗?” 见张入云拿话分散二人心神,艳娘心底一阵失望,咬着牙嗔声道:“这还用问吗?就算你有心或是无胆对付她,可她日后却能放过我们吗?”少年人闻言皱了眉,半晌才得无奈一笑。艳娘见了问道:“你笑个什么?不乐被我说教吗?” 张入云笑道:“哪里,你说的并没有错,邪月的存在确是太过危险。这我也知道,可我并不是个好杀的屠夫,如果只是我一人的话与她为仇,我会选择离开。但若是考虑到浮云师兄和众弟子的安危,自然是要将其早先除去才得安好,你不用担心我会再手下留情,我是有过教训的,自然知道分寸。既然你已下了决心,我又是个很懒的人,自然乐得听你差遣,省些心思。” 艳娘冷笑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别人命你做,你才去做,你并不是起杀机的主使,纵有杀了人,你也不会有多少不安,看你这样子!连杀个奸恶的人还如此犹豫,真是做不得个大事。” 张入云乐声道:“你这话说的极是,我确实做不得大事。”说着话,于笑声中想顺势牵过艳手臂取过,却不料被佳人将手掌打落。见艳娘着恼,张入云脸上一阵红,他本腼腆,一时冷了心,再不敢自取其辱,当时回望了四周一番,因段惊霆往的是东南方向,自己便也凭直觉招手唤了艳娘往了东北角走去。 见张入云举步,艳娘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少年人答道:“你不是与段惊霆说了声东击西的吗?他往了东南灵气旺盛的地方去了,而我则是感觉东北方向许也有些古怪。你放心!我们虽与段惊霆说了在这里会面,不过他有追踪术定要找到我俩,何况我二人去了稍时即会,该不会耽误会期的。” 艳娘见对方转眼之间就将与自己温存的心思放下,她处处向占人强,今见张入云只略遭冷遇,便死了心思,以为少年并未对自己生得多少情义,当时一声冷哼便举步抢先往路上行去。张入云此刻还在不安,哪里能料的艳娘心里这一番反复,见她无端发怒,好生摸不着头脑,可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哪知艳娘走不远几点,便忽地唬着脸回首恶狠狠的瞪着他,又叫张入云一阵头皮作痒,就在他担心艳娘嗔怒之际,万不料佳人却是举了几步挨近自己,猛然间紧紧抱住少年,力道甚大,只勒得张入云有些喘不过气,为此惊讶正待询问佳人出了什么事?艳娘却已恨声开了口道:“我先前就已经想过了,要是能再见到你,我就一定要这么做? 少年初闻言还不曾明白,待略一思忖才得领悟,当时目光转了柔和,又为艳娘竟能说出这孩童一般心思的话来,心潮又是一阵涌动,当时取掌抚了艳娘香腮笑道:“呵呵,原来你对我这么不放心!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来吗?” 艳娘此时脸早红了,可眉间哀色依不解,仍旧失魂落魄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也没指望你来。” 张入云笑道:“是觉得我不会来,还是担心我不会来?” 艳娘自然听出少年话里意思,嗔声道:“随便你,你不来的话,我也一定能逃出这里!” 说着便松脱了双臂将少年丢开,欲待起行,却闻得张入云笑道:“先等一会儿!”话音刚落,却已挽了艳娘细腰。 “要死啦!这回子你还想做什么?”艳娘惊道。 “没什么!”张入云只是伸了掌在佳人腰枝抚了抚,没敢放肆,可许久也不愿将掌放下。 一时弄的艳娘身上酸软酥麻,腰间骚痒,避了张入云手臂媚笑道:“好了,等回程我再依你!”说话间女子不知怎地竟红了脸,禁不住挨近了身子,吻了张入云一记,至此一直深锁的眉头终是展了开来。当两人并肩再要起行时,艳娘挨得少年肩下,见张入云生的英武,又忍不住凑上前,伸长细舌舔了舔少年人的耳朵,如灵蛇样的钻入,少年魂灵儿当时飞上半天。垂首眼望着艳娘红抹胸,一时淑乳乱颤,少年再不能禁,正待厮摩,却被艳将掌拍飞,喝骂了一顿,后见张入云黯色,却又有些欠疚主动上前轻声道:“你别再乱动,其实我也想的!”说罢又再探动舌尖于少年唇上印了一记,当时张入云口里便多了一点玉津,香鲜嫩滑,张入云那曾受过这般美人恩宠,当时骨头怕也酥了,可要待再犯,艳娘却再不许了! 两人一路往北,虽是地穴中曲折难行,可也难不得他俩,何况艳娘曾习得冥王录腾挪**,就有一些阻碍,略施小记也就畅通无阻,行了约有个多时辰,正见得远处隐有宝光透射时,身旁岩壁却忽的多出一道火影,二人事先没有一些征召当时俱被惊了一跳。待定睛看时,原来是那一直栖与朱仙子肩上的火凤。 照理说双方还是敌对关系,两人当下见了自是脸上变色。哪知那火凤凰并未有与张入云两人为难,只是振翅展在空中,还不待少年夫妇开口,一旁岩壁又如水溶了一样,走出那位朱仙子来。艳娘精习妖术,一见便知道对面女子纯只仗了一身神通将岩壁穿过,比之段惊霆地行术与自己挪腾难了百倍,她早先便怀疑对方一身本领还在邪月之上,此时见了女子身手,心上更是一沉。 “你们不用担心,我此次前来,并不是帮邪月来为难你们的!”女子冷声道。 “哪!该是为了入云的狰狞甲了!”艳娘见女子一副不曾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声象,不由忿忿道。 少女点了点头,又望了张入云道:“我是重楼座下授使朱环,论理并不该与接近,只是狰狞甲是我极想得到的物事,所以才得不请自来,冒犯尊颜,失礼了!”说着她竟对张入云行了一礼,只是目光一如往常,全没一点敬重少年的意思。 张入云心思细腻,笑问道:“是不是便如同你与邪月一般,也是为了要紧事,才与她接近的!” 这话说的朱环脸色微变,却并不否认,点首道:“不错,我确是要借重邪月的寒精,你倒是挺聪明的!” 艳娘自负聪颖却也未想到张入云竟能看破对面少女隐秘,当时仔细思度亦有所得,再听得身边少年婉拒道:“可是这狰狞甲与我也很重要,朱姑娘的要求本人实在不好答允!” 朱环早有准备,闻言便是望了张入云一眼,虽仅是一瞬,少年人眼底也如遭电噬,心神失守,只好似在霎那间被对面女子将自己心中隐秘尽瞧了去。此是只有被鬼母侵犯才有的感觉,少年当时大惊,那在对方并无恶意,仅只一眼便将目光收去,又再平声静气与张入云道:“我并没想无顾夺你的宝物,与你开口,也是像和你做个交易,你若能答应自是好的,不愿的好,只好行向再看了!” 张入云不愿和对方撕破了脸,于危境中又结一仇怨,只得道:“如此也好,就请姑娘说来听听吧!”艳娘在一面自是不愿己方示弱于人,可是她比张入云还知道眼前女子的恐怖,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佳人当时也只好耐了性子看对方能看出什么条件。 就见朱环自怀中取出一面菱花镜,初落手时只一尺不多,待佳人展开玉掌,却旋即变了两尺长短,镜中银光绚烂,并未照得对面人影像,而是如抛了一团月光也似,变幻莫测,侧耳聆听,甚或还能听到镜中传出人物细语的声响。张入云见了宝镜奇幻,还在睁大眼睛细看,身边艳娘却已猜到朱环手中是什么宝物,一时目光大炽,贪念顿起。可谁想对方却并不是将宝镜交与张入云兑换狰狞甲,而是映出一人影,举在少年人面前请对方观览。 待张入云眼光落定,当即大吃一惊,眉头深皱,艳娘见他古怪,疑惑之下也来细看那镜中人物,原来内中是一女子,生的天香国色,绝等丽质,可脑后长发却只仅及肩头,似是新近才刚剪去的。艳娘是何等人物,当时觉察,因是天性善妒,即刻间脸色便沉了下来。 再听得张入云问朱环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姚姑娘擒去?就为了换我狰狞甲吗?这未免也太卑鄙了!” 朱环闻言摇首道:“你别误会,这位姚花影姑娘已在我身边逗留有一年之久,你是新近才被鬼母收归授使,我五人好些事你还不知道,说来也不能怪你!” 张入云见对面女子脸色平常,话音不见一些散乱,知对方并没欺骗自己,只得耐着性子道:“如此还请朱使者请教,入云但闻其详!” 朱环似是不乐与人多做交接,见自己还要与对方辩白,一直未有变化的俏脸一时也露出不厌其烦的神态来,可还是耐心性子回道:“五祖各持掌五界,都是神鬼管顾不到的,就如你主人鬼母掌的食尸界,凡堕落至死的躯壳幽魂都为其承揽。我主上重楼所持的是往生界,但有死者心怀忧怨,不愿沉沦地狱的便投往而来。如今姚花影即落在我手里,张授使也该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吧!” 张入云摇着头不能相信道:“你胡说,姚姑娘怎么会已经死了!她这么年轻,又是本领高强。”可看着镜中女子身影,少年再开不得口。 不想朱环却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对,真若算来,她也并未真死。不过这位姑娘心却已经死了,一继魂魄飘飘荡,已然飘至我往生界!”

第七十回 云不知归处 龙痴惘穷途 (参) 第七十回云不知归处龙痴惘穷途(参) 张入云闻声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环看了一眼少年,这才又开口道:“其中缘故还是要问张授使你自己吧?姚姑娘一年前炼功急进,走火入魔,好想她原先就已存了求死的心思,当时四肢瘫痪,一道魂灵却是误入我往生界了!“少年人摇首道:“不可能的!姚姑娘比沈师姐本领还高,她又这般聪明,怎么会炼功走火?“朱环冷声道:“信不信只由你,你即不担心她,我再怎么说也不足以取信。只是,张授使,你这般不顾恩义却叫人心冷!” 艳娘在旁插了口道:“你说这些是何意思?” 朱环瞥了她一眼,依旧不紧不忙道:“他顾不顾恩义,怕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虽和张入云是夫妇,但他心里的异动,你也能约束的了吗?看你也像个聪明人,怎么说起糊涂话来!”说着又回首与少年道:“怎么样?你可想好了,可愿拿狰狞皿换姚花影元神?”艳娘本还想与朱环理论,可闻言却转着瞪了身边男子。 张入云凝神看了镜中残影一会儿,终开口与朱环道:“狰狞甲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那我给你就是!”朱环不想对方答应的这般爽快,纵是铁石一般的面孔,也不由一阵牵动,又听对面少年道:“不过我却不是为了用这兽甲换我姚师姐!她的性命也绝不是这两片鳞甲便能交换的!” 听了对方一言,朱环脸上倒露了些柔和:“你能这么说倒有些意思,不过还是先把狰狞甲交我,我才得相信!”话音刚落,张入云已将一对盖神爪扔了过来。朱环一惊,忙抄在手里,见两片鳞甲果然伏有凶兽,只是狰狞防心重甲无疑,只是其上都穿掇了鬼母的金缠丝,当时皱了皱眉。旋即使了真力,将两双玉手操动的如月光一般皎洁,生生将鬼母体内金丝拍散。到底那些金缠丝是鬼母千万年精元所化,朱环分解起来殊是不易,不过片刻功夫便是累得两颊俱是香汗。艳娘看出机会,掌中滑动便将遐观玉取在手。张入云察觉正待喝止,可空中火凤东君,却是第一时间一声怪啸,挡在主人身前,抖擞翎羽周身顿显了十三粒金珠。 张入云先时曾见过这火鸟的厉害,此刻见它又逞了气象,连忙扯了扯艳娘衣袖劝她不要放肆,好在艳娘也是识货的,查觉对方金珠刚猛无比,火势冲天,只得将遐观玉收了,却不忿张入云拉扯自己,劈手便将少年手臂甩脱。张入云知她在气恼自己相救姚花影,心中也有些愧疚,只得任艳娘发作。 就在双方对峙时分,朱环已将一枚狰狞甲拆下,收了神勇,一双玉臂顿时又恢复如常。张入云二人本以为她有些疲累,要略事休息再二次运功,不想女子已将剩下的一只兽神爪,连同多余的金丝和流星指抛还给张入云。并道:“这狰狞甲,我只要一枚就好了,再多也是无意!”说着取出一面绣帕,擦了擦满额的香汗。 张入云见她施展手段,不由问道:“你虽也是授使身份,怎么比邪月本事高的这多,便是商暮云怕也只能和你战个平手?” 朱环笑道:“这话说好笑,你也是授使身份,但怎又比邪月逊了好些!商暮云论功力确实差我不少,可并不一定本事高强便一定会是胜者。你是鬼母授使,食香为得人间供奉,自然想你在人间界做了乾坤教主,可你却不知,并不是每一位教祖都想掌管人间界的!” 张入云省悟道:“你是说你和重楼勾绞不想要在人间称王吗?”说着,回省道:“不错,你是有一些特别,和商暮云与邪月不一样,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 想不到对面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朱环也不由的点了点头道:“不错,看来你并不如你的外表那样,还是有些内秀的,只是我与主上也觉奇怪,向以贪婪渔色见长的食香怎会找了你做她的授使?” 少年人苦笑道:“这我也实在说不出,反正我并没存心思为鬼母出力,只是行一步算一步罢了!”说着又请女子将姚花影元神交还。未料朱仙子闻言倒是叹了一口气,可仍旧点指从镜中将姚花影魂魄牵出,一时间三人面前又多了一身影飘渺的女子,艳娘原本铁青的面孔更是添了一层阴沉。 好在姚花影显身后,并不能说话,张入云见她唇角开合,却听不得声音,回忆自己对眼前佳人实是有说不明白的欠疚,当时一阵心酸,皱了眉与朱环道:“她为什么不能说话吗?” 女子淡淡答道:“姚姑娘修行未够深厚,且又不和玄门正宗,元神出壳越发显的淡薄!怎么?你想与她说话吗?你该知道她曾寄情于你,如今你已有妻室了,怕不方便吧!” 张入云不料一直冷漠的朱环,此刻竟会说出这般话来,且话里意思对姚花影多有爱护,好生不解。可他正面对着崆峒女弟子,心绪千转,哪里顾得了这许多,只点了头道:“姚师姐在我初出道时,对我多向关照,可日后我却又杀了她师父,这段纠葛终要解开,自然想与姚师姐当面解释!” 女子摇首叹道:“这也是你的冤孽,说来不无关系,只是你说的纠葛怕换了纠缠才更妥当。” 朱环这边还未说完,艳娘却已插口道:“这与入云什么关系,是这女人自作多情,最终弄的自己不死不活,有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做孽不可活!” “这话说的故然不错,可若是张入是心上那怕对姚姑娘也有一丝牵挂,纵是他当日不曾留情可于因果之中也是脱不得干系。你是个聪明人,虽修的是邪门,但正道也曾涉猎,该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朱仙子慢声道。这话说的艳娘很是激气,可明明已见了对方乃是往生界鬼使的身份,知道朱环说的不假,想着无端端又多一女周旋张入云,艳娘不由的一阵气丧!咬了牙根,蹙了眉首,好不烦恼。 一旁少女看在眼里,则又是一阵叹息。当时又与张入云道:“即然你要令姚姑娘开口,方才承你情将狰狞甲调换,我现便多些手脚,好教你如愿!”说着,取了脑后一只金簪,刺破了中指,挤出鲜红血点在姚花影眉心,也不见朱珠念颂咒语,那血光蕴的少女眉心后便旋即渗入肤下。霎那间,苍白如纸的佳人,便如注了胭脂一般,变的鲜活起来。 艳娘看在眼里,知道朱环一身宝血珍贵无比,她数年前还需以血食维生,此刻见了朱环灵血,勾动旧疾,不由的两眼生光,如流异彩。被对面仙子看在眼里,回首冷声道:“怎么?很想要吗?我一身鲜血确实为多人窥伺,你并不是第一个!” 艳娘见她讥讽自己,正想还口,却听得一旁姚花影语声,孰轻孰重,艳娘子自然能分得清,当时丢开了朱环,看顾起另一面来。 却说张入云与姚花影一时道了问讯,便尴尬的再无话可说!少年人终是对女子心有愧疚,不愿冷场,一时慌乱口不择言道:“好好的你剪了头发做什么?”当时话说出口,艳娘便是一声冷哼,少年人几是后悔的想要抽自己嘴巴。于是又指了艳娘硬了头皮道:“这是我妻子!”果然这句说的还算妥当,艳娘并未再开口。 哪想道,眼前姚花影却未有一丝着恼,而是转首看了看艳娘赞道:“不错!好美的人啊!”一句话说的张入云夫妇二人都瞪大了眼睛,可旋又听得少女苦声道:“可你杀了我师傅,你杀了她,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说着满口碎语,二人再听不得周全。 张入云不解,将目光投往一旁的朱环,女子答道:“我说了,姚姑娘元神本就不够圆固,如今脱了躯壳,灵气不得常转,自然心智有失,且她还于幽界徘徊留连过一段时日,不免要受幽魂厉鬼邪气沾染!你如今携她在身旁,多少也有留意才是!” 哪知,她这面话才说完,姚花影魂魄便是一阵虚晃,面泛痛苦,少年人见了不知所措,心上怜惜,以为自己一身纯阳玄门真气就不能为对方解脱,也可收些效用,正待取掌运了先天一气,为少女传功。却不料艳娘一个惊叱,猛地将张入云拉过一旁,再看对面姚花影,已是化了满面狰狞,一身青衣也化了赤锦,纤纤十指伸出如钢刃也似的指甲,径往张入云心口抓来。被艳娘一把捉住,以其性该扭断女子双手,可想着张入云回护,艳娘到底没有施暴,一声冷哼,将少女推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张入云纵回艳娘身旁问道。 朱仙子答道:“我先前才说过的,姚姑娘在往生界忘乐天留连了十余日才被我发觉,已是染了邪祟。哪里只消一日心志纯洁的女子便能化为厉鬼,姚姑娘如今只是身染戾气,心志迷茫已是利益于她多年清修的缘故。张入云,你该是知道的,万事都有个缘法,姚姑娘魂归往生界,如今又经我手与你照了面,这便是扯不开的缘孽。为人化炼戾气,这般事你又不是未做过的,只望你不要再将其收做妻子,又负了别人的心。”说完,又叹了一气与三人道:“好了,这件事我也办完了。张入云,谢谢你办了我一个忙,只是我也没欠你什么,待下一次是友是敌,行相再看吧!” 正在佳人眼看着离去,张入云忽然又抱拳问道:“朱仙子留步!先时我曾听说仙子来寒鸿岛是为了求邪月的寒精!不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在下能帮得上忙,仙子只管开口!” 哪料的朱环好似早料的少年人心理,只淡淡笑道:“卖你人情与卖邪月的人情也没什么不同,何况这两日风云变幻,需有许多机巧,我并不想多生闲事,盛意心领,不敢劳烦了!”言罢,弹指召回了火凤东君,又穿的岩壁自来路去了。 “哼!听到没有,见了人就想卖交情!我的遐观玉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东西,你人前乱说话当我一定会应承吗?这女人一副铁石心肠,不近男色的吗?你就是再献殷勤怕也是无用!” 闻得艳娘作恼,张入云一副无可奈何,因姚花影此刻已是灵魅,艳娘同是隐身最知其中究里,当下只得请对方拿个主意。女子闻言冷笑,却将收了雪魅的遐观玉取了出来,当时镜光抛洒便将女子收入镜中。张入云在一旁见了,大吃一惊,忙道:“你这宝玉是用来收雪妖的,如今也将姚师姐装了进去,怎么妥当!” 艳娘冷笑道:“如这一法不妥当,那你只管带在身边就是!莫怪不我曾提醒你,邪月当日擒了我之后,便是想将我锁枷在大凶器做了镇法的,你这位姚师姐尚是纯阴之体,最被妖魔窥忌,你若留她在身边可要加倍谨慎方可。” 张入云听得艳娘险被邪月炼了,心头一震,想着艳娘一直隐忍不发,与平日相比已算难得,当时又转了柔声道:“即有这般事,你便该早点与我说。只是姚师姐终是遭遇坎苛,当日也曾施恩于我,今日她背难,我总该尽力照拂才是,你法术周详,还望你多多看顾呢!” 艳娘见少年为自己心焦,心中不免松动,当时道:“放心,我这遐观玉有正反两面,正面已受了雪魅,好施纵其寒气,你这位姚姑娘我只将其盛入反面,与雪魅无感,何况李乐长这遐观玉是件极清沌能提拔的宝物,我将雪魅拘在其内为的就是炼化她一身怨气,你师姐再有些沾染也绝不能多过这妖精,收于宝玉内最是合宜。不过。” “不过什么?”张入云听了艳娘指教正在心喜,却见对方又皱了眉,心生忐忑忙问道。 “不过待这里事了,我们回归中原后,你要将这女子送回崆峒或是武当秦红雪那里,我可不想无事再多一女子在你身侧,多得一个沈绮霞,本就不是我心愿,如今再。”说到这里艳娘也觉自己太过直露,一时大是羞惭,稍待已是脸红的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未知张入云却是点了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崆峒一门都曾收玉音涂毒,怕不能照顾好姚师姐,至于毒龙,仅她门下那两个徒弟歹抽,便再不能作想。还是请教秦前辈看顾最为妥当,况还有叮当二姐妹和青莲在,姚师姐也该是能早些恢复的!” 艳娘听张入云果然依了自己安排,正在得意,不想少年人忽得开口道:“原来你并不曾愿意我与沈师姐在一起的!呵呵,那你当日为何对我这说了去请师姐的话来!”当时张入云哈哈一笑,却将个艳娘羞的满面通红,嗔恼不已。

第七十回 云不知归处 龙痴惘穷途 (肆) 第七十回云不知归处龙痴惘穷途(肆) 见艳娘满面嗔红,少年人又乐道:“想你平日里人前呼喝煞是霸道,怎么今日到了这地穴又变的这么腼腆了?” 被对方再一番嘲笑,艳娘脸颊又添了一层胭红,可她终是心思灵利,手段高强的奇女子,一时受窘,受逼不过,当下只略提了一口气,心神转换,顿时便将烦恼羞怯丢过一旁。重又换了平日面孔与张入云道:“好了,说也被你说过了,笑也笑罢了。如今该做些正经事了吧!”说话间,将腰一挺,艳娘本也是高身量,一副娇躯更是生的丰盈,当时挺立了身子,细颈绣胸,似嗔似怨的看着张入云,确是丰神卓越,娴雅万端,令得少年人再不好意思取笑了。 正在艳娘以为制住张入云时分,不想对方却近前立于自己身旁,腰间一紧,已被男子将腰挽了并肩同行。见张入云还这般轻薄放肆,艳娘不由恼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一味动手动脚的,如世间俗男子一般叫人惹厌!” 艳娘这句话本是一时性起,并未计较随意出口的。不料张入云闻言却是面上一白,即是如触电一般将手掌收回,艳娘觉出有异,展眼望时,就见少年脸上早是阵青阵白,额首间竟是沁了一层细汗。这才想起张入云心性乖僻,为人做事出人意表,自己无心一句话,却是说的重了。又见男子默不作声,一言不发,无奈只得开口安慰,上前打了张入云背后一掌道:“你这人怎么像孩子一样,说你一句都不成?莫非还要哄着你才是!” 哪知张入云却是认了真道:“没有,你说的不错,是我太过放肆,今日和你一处一味的起了龌龊念头!” 艳娘与张入云相处数年,早知张入云心性,闻得少年这般说话,知对方已是冷了心,抬头看时见得对方一副羞愧无地的神色,顿生怜惜,心潮涌动,却是提起少年的手掌重又放回自己腰间,娇声道:“怕了你了,一定要将手放在这里,才得快活吗?” 少年人见状,知艳娘并未真个生气,这才转忧为喜,眉首顿时展了,艳娘见了骂道:“唉!真的是和孩子一样,却是要人哄的。” 未知张入云竟冲口而出道:“这也不能尽怪我,是你生的太过漂亮,我起了一腔邪性的!” 事出意料,艳娘不曾留心,当时不能相信,忙问道:“你说什么?” 张入云犹豫片刻,终鼓了勇气道:“你不知道,刚才挺了腰,嗔了面孔与我认真说话的样子,实在好看,我一时没得忍耐住,所以动上了手,换了平常绝不能够,只是今日却不知怎么总是鬼使神差一般。”言毕,又张了眼,往艳娘身上一路打量,爱慕之心溢于言表。 女为悦己者荣,艳娘尚是第一次听得张入云这般夸赞自己,当时心花怒放,嫣然一笑:“呵呵,你的嘴怎也如涂了蜜一样,说起逗弄女子的乖巧话来!”说着,佳人转念间点了少年人额头一指:“你话里有古怪,难不成见了漂亮女子,你都想轻薄不成?” 一番话说的张入云顿时想起过往也曾对香丘,沈绮霞诸女起过邪心,当时白了面孔,欲待张口,却再说不出一个字。艳娘见他脸色变化,忿忿道:“哼,以后有我在身旁,管教一群妖精离的你远远的!” 看着艳娘做出寻常女子的举态来,少年不禁得意道:“呵呵,我可不敢,我张入云有何能为,能得你一人陪伴已然足矣!何况现在还多了沈师姐。唉,细较起来,终是觉得很对不住师姐呢!” 艳娘听了不忿:“哼,那你将她迎回身边,就不觉得对不住我!” 哪知少年人看了艳娘一眼,却摇了首道:“你不一样的!” 这句话说的艳娘心神飘荡,直比一万句甜言密语还叫人心里快活,当时佳人忍耐不住,发作不得,只能细语道:“果然你这嘴如抹了蜜一样呢!”又幽幽道:“你难道不介意,我异日曾经。” “呵,这又能如何?过去的只是过去的,除是人不想将过去的事忘记,否则它终是过去的事。我只知道喜欢你就可以了。当日在寒姬观水小榭中,你静坐一旁听我奏琴时,便觉得你真的好美,这事藏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没敢和你说的。呵呵,我是不是太过心思深沉,还有,我真的没曾将你小雅比较,也曾没觉得你不如她,这话就怕说了你不信。” 正待少年人继续诉说时,女子却举手掩住对方的口摇首道:“别再说了,我们快走吧!我与你已耽搁了好一番功夫,再不行动,只能多担风险”张入云看了艳娘脸色苍白,心中惊觉再不说话,只默默点首,抚在艳娘的腰间的手掌却能感觉女子周身正微微作颤。 二人本就离得藏宝洞穴不远,转眼功夫便已行的近前,未想只见宝光透射一道白壁,并不见宝物境像。张入云目力超群,当眼便瞧出岩壁还藏有秘室,便与艳娘道:“这石墙后定有古怪,只是即然邪月在这里藏有珍宝,为何不将宝光遮掩周全,留下宝光透出!” 艳娘闻声点了头,走近前细细将个岩壁查验一番,末了才将玉掌伸出,略一凝动,五指纤纤,涂满鲜红花渍的指甲便已长了三寸成了乌铁一样的尖爪。当时触在那白壁上,登时就见一溜火星,待佳人收回手掌时,就见得指尖通红,如被火烧铅灌一样。艳娘举了指掌在张入云面前晃道:“有两般可能,一是邪月在这里伏有机关,只是诱人送死的陷井,二是这内里法宝太过威力,纵是邪月有心,也遮拦不住宝光升腾!你倒猜猜是哪一般?” 张入云上前取过艳娘纤手,作势替其吹了吹烧红的指尖,笑道:“自然愿意是第二种了!”说着又皱了皱眉,只为自己没有看出眼前石墙有一丝破绽的地方。 艳娘见他眼色,自然知道是少年人心思,当时也不答话,便将桃花扇取出,祭出八艳,吩咐众女子道:“进去看看,有何不妥的地方?”因见众女鬼面露惧色,当下一个娇叱,欲逼众女强入墙壁后打探,可感觉身旁张入云正用责备的眼目光看着自己,无奈只能哼声将自己脑后一缕青丝扯下,交与众女鬼以做护持。艳娘长发修炼多年,是可以代形的法体,众女鬼取了青丝在手,心上略有些松动,当时斗了胆子持发束硬了头皮往岩体上撞去,哪知身还未近墙边,掌中添做护符的青丝便已升起了火苗,转瞬化为灰烬。女鬼们见了大惊,也不待艳娘号令便往桃花扇中逃去,一时八条鬼影俱都不见,只留下大惊失色的张入云夫妇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邪月的禁制竟能如此厉害吗?”张入云不通法术,只得询问起艳娘。 可艳娘此刻却是被吓的花容失色,见少年关切自己,这才回过神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以邪月的手段怕还没有这般本事!这墙后的宝物一定很厉害,我多年熬炼的发丝连宝光还未接触便已毁了,只我的法力绝是过不得这墙壁的,若是强攻怕又被邪月知晓,还得再想法子才可。可恨遐观玉中雪魅还未炼成火候,以她胜过艳鬼们十倍的法力,该能前往一试!” 张入云笑道:“既然是以法力取胜,那还是由我试一试吧!就是我没有穿墙的本领,你可得教教我!”说着想起百宝囊中还有四星轮未曾使用,当时便取在了手里,又将兽神爪青光放出,意凭刚力强渡眼前墙壁。 艳娘见张入云携有四星**喜,劈手将其夺了过来,当时骂道:“有这四星轮在手便能多五分把握,你兽神爪虽然威力,可你仙术低微,难保不触得这墙后禁制,还是由我走一趟更有把握。” 闻艳娘要冒险,少年人自然不能答应,说道:“左不过一两件法宝而已,我们来毁这宝物为的只是分邪月手下,好将其重创,就便被人查觉又能怎地,只是还需得与段惊霆事先约定同时下手才好。”说罢便欲提了艳娘手臂,往来路归去。 可艳娘却不肯放过可得到重宝的机会,当时甩脱了他的手,有心留下。张入云是从来不以法宝为念的,见了艳娘执着还待解释,不料二人一番拉扯间,却被艳娘落眼看中张入云掌中兽神爪上鬼母金缠丝,一时惊觉,忙开口道:“把你刚才被朱环扯下的金丝给我?” 张入云不解,问道:“为什么?” 艳娘不奈道:“与你说了,你便快取来!怎么,舍不得你这主母赠你的宝物吗?” 一番说的少年人脸上一红,只得将囊中金丝递过。艳娘触手便是如遭电噬,只觉那金丝竟如同刀刃一般锋利,可佳人非但不恼,反是一阵欢喜。取近前细看,果然其上蕴有紫光,略略拉扯便得金风拂耳,知道这确是鬼母数十甲子修炼的精华。当时趁张入云不备,竟将金丝穿入自己臂弯内。张入云见艳娘自残身体,自然大惊,正待劝阻,却被艳娘举手挡下,不地瞬间功夫,那金丝便是透体埋入艳娘体内,佳人也是痛苦之极,摇颤了身子,半日也直不起腰来。少年人看了心痛,当时将真气排出,抵在艳娘腰侧替其传气,后为行功不够完转,心想反正二人已成夫妻,便又取了一指在女子丹田。 他二人当年在一番交战,已是极熟稔对方身体,得张入云纯阳真气相济,艳娘不过两炷香的功夫,便将金缠丝收纳尽归自己所有。待二人收功时,就见得佳人掌心上一片金光灿烂,定睛看时已然多了一朵曼陀罗,只是细看下,却见花外似有一条毒蛇游走,若隐若现,叫人看了不寒而悚。而艳娘看了展眉一笑,单掌扬处,手心便是结了一曼陀罗花印,好不得意思。 张入云看在眼里虽是皱眉,但好在艳娘并没甚防碍,如今又多了一桩本事,也是心喜。谁想对方看自己时却是寒了面孔,嗔声问道:“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和鬼母有纠缠亲热过?” 少年人听得莫明其妙,忙摇首道:“哪里有的事!你可不要有影无形的捕风捉影!”说着回思自己前后数次险些与鬼母交欢,心中不由一阵忐忑。 艳娘看在眼里冷笑道:“即能捕风捉影,便不是没有丝毫形迹的事!看你的脸色便知道些古怪!”一句话说的张入云脸上一红,可到底自己未曾做过,也只是瞬息便恢复如常。正在他想耐心与艳娘解释时,却不想艳娘反是露出担忧的神色与自己和声道:“你别害怕,我并不是责怪你什么,只是你刚才为我传功时,我觉查你体内有了妖气!要知你是正经修身功夫,若不是自己放纵绝不能被妖气轻易侵沾,我是担心你才这般问的,你老实和我说就是,我不会怪你的!” 张入云笑道:“实在是我不曾做过,怎好乱承认!”说完指天发誓,又在艳娘耳边一声细语,若得佳人脸红,轻啐了一口。 “那就古怪了!即是你不曾近得别的女子,又怎会身上伏了妖气!我当日虽与你亲密,却小心戒备,并未将体气传渡给你!”艳娘古怪道。 张入云听出艳娘的话来,当时笑道:“怎么?你当日与在玉母峰下,竟是十分小心在意的吗?”想着当日艳娘便对自己诸多关照,少年人不禁有些得意。 艳娘一日里被他连番取笑,当时有些恼了,肃了色,沉声道:“当真一丝也没有吗?若是日后被我知晓了,可不能如今日这般善罢!”说话间已是阴沉了脸,冷笑连连。 一时里将少年人吓了一跳,仔细回忆,当时于光明境时却是险些做下错事,可当时明明记得并未入港,该不能算是交媾。至后想起鬼母曾哺喂过自己几点玉津医的自己伤势,就只这一桩不妥当,少年人向不欺人,一经想起,终是断断续续与艳娘说了。 果然艳娘听了,兜手便是一掌掴来,张入云心虽实,手脚可不笨拙,当时竖起两根指头将佳人玉掌挡下,苦着脸道:“你不是说过不责怪我的吗?再说我也不曾说慌啊!” 艳娘恼道:“你倒还与我嘴硬,我若怪你,少说也得敲断你十七八段筋骨!如今只是打你一掌怎说是怪罪你!”听到艳娘口中的怪罪原来是这么一番道理,少年人只觉得眼前耳后一阵晕眩,此是他尝得初为人夫的第一课,好在还没有多大后患,实可以称得上欣慰了。 再听艳娘道:“鬼母这妖魅趁为你疗伤时将妖气灌入你体内显是没安好心!你也不想想,这金缠丝与鬼母那点口涎俱是其多年修炼的精萃,若不为甚好处,哪能轻易舍人!此一道禁制,留在身上终是祸害,日后总要相机解脱了才好!”

第七十回 云不知归处 龙痴惘穷途 (伍) 第七十回云不知归处龙痴惘穷途(伍) 张入云听了不语,他也确实有留意到鬼母当日举止好些古怪,但因其心底,总不愿将对方只往坏处想,于是道:“即如此,待将妖气驱净,我日后小心提防就是。好在食香也并未对我施过毒手,究较起来,还偶有为我出力,只要其恶还未彰显,且不与她计较!” 艳娘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并不怎么厌恶她,你这副对女子温柔体贴的心肠,怕要害的你一世!也不看看人肋下,鬼爪仍在,食香只要动念便能取你性命,你倒好,反还为她说起好话来!当真不知死活!” 少年闻言大是尴尬,艳娘说的确实不错,自己如今不再是孤家寡人一个,性命不能算是自己一个人的,确实要寻机将鬼母在自己身上下的梏桎解除才行,但他怕艳娘细较起来心上不悦,忙笑了与佳人道:“我对你很体贴吗?可你从来却没有和我说过啊!”说着,又待动起手脚来。 艳娘见张入云与自己嬉笑,知道对方是在宽慰自己,心中难过当时便得将一腔气恼丢下,骂道:“看你这副涎着脸的丑恶相,平日里的道貌岸然都到哪里去了!还在人前假充斯文呢?此刻却和个色鬼也似的。”哪知张入云得了她这句话,不但未见羞恼,抵在艳娘腰间的手掌反倒更放肆了。艳娘本贪淫欲,一日里被对方几次挑逗,此刻也是春心荡漾,欲待和张入云一番缠摩。可瞥眼看着眼前透光的白壁,心中到底有些计较,当时强将男子双手推开,左掌扬起,将掌心曼陀罗花印排出。 果然那曼陀罗结印与壁后宝物气理相似,只一待艳娘推动,白壁便是一阵摇晃,可艳娘自身也为岩壁后宝光冲动,一身压力重如泰山。张入云见状,忙上前贴掌输运真气给对方。张入云是五祖授使身份,此时与艳娘合力催动曼陀罗金印更是得力,只不过运了三分力道,压在佳人身上重力便去了一多半。正在眼看着二人便要将一丈宽厚的石壁推开时,却忽听得南方一身巨响,整座寒鸿岛都在为之震动。张入云夫妇二人脑间一个晕眩,但却脚底虚浮,好似随了脚下地面陷落,再觉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整个地穴都在摇晃,二人为之身形也是一个扑跌,勉力维持的金印终是散落开去,好在随着这一阵巨颤,眼前岩壁也被震歪了好些,恰好留出三尺空隙,可让人物通过。 张入云足下功夫一流,身上衣襟还未触地,便是倒扭了身子离地拔立了起来,手掌翻动也即时勾住了艳娘纤手,因是少年心性,故意将力道用大了些,一个抖腕却将艳娘扑抱在怀里,瞬时时软香温玉满怀,沁芳浓郁满腹,心上得意不由一阵高笑。 艳娘见他趁机轻薄嘲弄自己,当时慎恼一把将少年推开,脸上虽显了一抹红晕,可心里却是欢喜的。只是再又见了眼前地穴被震动毁的极重,掐指略一筹算,眉间便是显了一道青纹,当时狠声道:“段惊霆好大的胆子,竟也不与我们一同预置便毁了这寒鸿岛的地脉,如此邪月必定在片刻间就要寻来。哼,若坏我大事,稍后一定要让他知晓我的厉害!”说着又将桃花扇祭起,遣出八艳吩咐道:“你们只在左右仔细巡视,若有敌人来犯,留七人抵挡,剩下一人前来禀告!”八艳见不是让自己进入藏宝洞穴,脸上忧色尽去,连忙一个拜伏便是消散在空中。 张入云不乐见艳娘面犯凶煞,怀仇含怨的举止,于是也催了佳人往洞穴中行去。为时间紧迫艳娘也不再罗嗦,一个飞身便同少年进入岩壁后面。二人事前也早有准备,早一面运动真力,一面提掌挡在身前,遮避眼前宝光,可未知一处身在洞穴中,光芒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禁止,寒光透出,如钢针一样扎得少年人浑身刺痛。反观艳娘倒是没事人一样,一任寒光穿过自己身体,人化了透明一样,不见一些妨碍。 等少年人眼前适应,这才看出是洞穴不过五丈方圆,可却极是高深,少说也有二三十丈,眼前立了一座如擎天玉柱也似的宝塔,洞中寒光正是从塔身传出。仔细看时就见那石塔门户窄小,好似童子的玩具一样,只能容得三寸小人通过。那宝塔又几是与洞顶一般高度,粗算起来塔身怕不有千层之多。张入云耳目都极敏锐,稍稍运动,便见和那宝塔每一层俱是关了密密麻麻的幽魂,耳旁惊悚,尽是一片鬼声,凄厉幽怨,如海浪一样的打来,纵是少年人多年勤修,元神稳固,一时不备竟也有魂魄离体的迹象。 此类极恶凶器,张入云见得已不是第一次,抬首望的眼前千层宝塔盛载的怨魂不下千万,少年皱眉凝目,心中一阵凄然,唯艳娘见了那宝塔知道是无上威力的宝物,目光落处却是一片贪婪。少年人一时惊觉,见艳娘两眼放光,大显贪色,怕她又为此拙坠,连忙挽了女子玉臂,真气渡过,佳人脸上青煞气当时消减了好些。艳娘知其心意,心中恼恨,不由啐了少年一口,只是再回望宝塔时,目光已是换了一片惋惜。 张入云见了心气一松,忙道:“好了,且不要于为这宝塔分心,我们是来毁宝物的,赶紧看看这里还有甚宝物。待过会儿再来商量如果将这害人的妖塔捣毁!” 艳娘闻言冷笑道:“捣毁!你莫不是疯了吗?但不说毁了这般威力的宝物有多可惜,但是将这塔上幽魂一同毁了便是造下比天还大的罪业,这还不论其中还有余散入人间的游魂厉魄,往后的后患直是无穷,穷你与浮云子老道一众同人纵是修积百世也不能化解的开!” 张入云近年来也是阅历增长,听得艳娘一番剖白,知佳人说的并不假,可是想着这般凶物落在邪月手里,如若将这妖女逼至走投无路境地,便不放动宝塔威力,单是将其损毁,自己云龙一众也是脱不得干系。想到厉害处,只得请教艳娘道:“哪你照所见,该当如何呢?” 见张入云口气放软,艳娘不由一乐,笑道:“自然还是由我们收回去为好!”果然少年人听得眉头皱的如挂了冰霜一样,佳人见了骂道:“你这般苦了脸是做给谁看,落在我们手里怎不比邪月手中强过百倍,你不是向有恒心的吗?今日即见了这等害人的东西,怎不想着替这些怨魂超渡!” 哪知少年人摇首道:“就我有这样的心肠,也该量力而行。不然人没救到,恐还害了众生,我所认识的前辈高人里并没一位有这样的本领。强将此物带回山中,一个收敛不住,便是造下天的劫数,再说些私心话,我现在并不是原先孤家寡人一个,福祸一人便可抵挡,真有心相救,还是寻得能人后再来的好!” 艳娘哼声道:“这般凶物怕是来了佛祖才治得住,你虽有认识几个高人,却都是善法修积不论众生常转,不入大乘佛法的,眼下说的轻巧,我看你回到二云观后就怕是龟缩不出,只想在山中纳福了!” 少年人见艳娘与自己斗口,知道她心里终是放不下这宝塔,一面笑道:“你不用激我,我也知道你说的有理,不过我已有了人选,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人物!” 艳娘闻得对方笃定,知张入云是个不惯说谎的,心忧少年真的能请来这般法力的高人,不由冲口而出道:“是谁!我却不信你能结交到这样的高人!”张入云笑着摇头,眼中却是一处精光,如此惹得艳娘又是一阵疑惑,女子哪里知道近日他曾遇得过光明紫微,以其乾坤教祖身份,与至纯至阳的法力,该能镇得住眼前这方凶物。 可艳娘却仍不死心,欲待追问时分,猛听得洞穴外传来女鬼凄啸声,佳人眉头一皱,当时骂道:“怎地来的这般快?”话音刚落,却见得洞口人影一闪,已是晃进一人。手里正提了艳娘桃花一艳鬼,也不待开口便将女鬼往两人当胸砸来。 艳娘见对方猛恶,桃花扇不及运用只得将身一闪,让其锋芒。可张入云心仁,知道自己身后是万魂宝塔,若是闪身,女鬼许有被拘于塔中的可能,当时双掌齐扬,一牵一引,使阴阳二气拿捏的分毫不差,将艳鬼接在怀里。只是他一番心意救人,却料不的女鬼为艳娘精心调教过后,阴气大盛从前,自己一面动动真力,却忘了防御女鬼寒气侵袭,当时禁受不住猛打了一个寒战,险此冻僵在当场。好容易将一口真气提气化了身上寒威,身旁艳娘却是满脸不乐意的将其怀中女鬼拽下,也不开口只随手掼入掌中宝扇中,随又扬眉向来人骂道:“段惊霆你坏了寒鸿岛地脉也不与我二人分辩一声,如今又伤我手下使女,是什么意思!” 邪龙子见张入云手忙脚乱救了女鬼却惹艳娘嗔恼正在好笑,此时见女子又来嗔怪自己,当时反唇相讥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伤你手下女鬼,为的是这些丑丫头阻我来路,惹的我恼了这才动手。实和你说,我已手下容情,不然你一般手下早被我将魂魄打散。至于打穿地脉,这却还要问你家中男人呢!如何却反制起我的罪来!” 段惊霆这番话说的张入云好不着头脑,正待询问,却见对方已招手从洞外拉来一团黑影,不过三尺大小,背生双翅,遍身蓝靛,如涂了墨一般,张入云落眼看去,心中一阵惊动,原来那小东西竟是鬼母当日曾差遣过的一双小妖精中的女妖。那妖物虽是浑身尤如墨染的一样,偏是身的俊俏,身体细小,可胸前腹下却又极丰满,本来见了段惊霆招唤极是乖巧,即时栖在少年人宽肩上,粉堆玉琢一般的小脚只在段惊霆胸前勾动,淫荡艳治勾魂夺魄。纵是艳娘多年修炼的阴魂,当眼看了也有些心动。 谁想女妖发现张入云也在洞中,被她认出是鬼母座下授使,一声欢啸便舍了邪龙子向了张入云飞来,正待投入少年怀中,却见一道寒光透出,当时正击中妖精一对粉拳,一声尖叫将个女妖打的如元宝也似的一番滚动。待小妖定睛看时,原来是张入云身旁艳娘手放宝玉寒光阻了自己,恼羞成怒,十指探动便是做了精钢也似的鸟爪。当时空中黑影一晃,便即摇首不见,论其身势竟比张入云经天身法不弱。 艳娘见了知道对方飞纵绝速,自己绝挡不下,也是一丝不苟,一声娇喝,脑后万千青丝便如织了蜘蛛也似的密网一样,将连现张入云在内两人身前三丈围了个密不透风。还不待段惊霆与张入云眼光移动,便听得空中发网上一声咆哮,原来是女妖铁爪与艳娘青丝已然交战于一处。那妖精未料到敌人还有这桩本事,布的一室的长发,只稍一触觉便得即刻反击,连一些时差也没有,纵是自己飞纵绝迹也快不过艳娘这漫天的发网。当时被艳娘占了先机,抖手又将两枚阴雷打过,只击得女妖一声怒吼,小口一张便是一团绿火,艳娘见了也将遐观玉寒光遣出,当时银光绿火打的空中一个霹雳,小妖精故是在空中连番了两根跟头。艳娘也为对方火焰冲动,往后倒抑,幸一旁有张入云护持,真气渡过,女子心头烦燥即刻去了个干净。 段惊霆在一旁看的有趣,与张入云笑道:“恭喜老弟娶了这么个醋坛子回房,不论女鬼、妖精,真是连碰也不让老弟碰一下,哈哈,我看你二云观那么多女子,你身边这醋罐早晚有一天要醋洗玉泉山!”张入云被其刺讽,不得还口,只得尴尬作笑,好在经过一番拼斗,女妖与艳娘也都知道对方一身本领,相互忌惮都不敢再随意出手。 正在张入云稍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得洞外连声惊尖,旋即又是见得一团人影涌现,待少年人看清楚时,却是泼然大怒,弹指惊虹便是往对方打去。原来此时这一团人影,正是一对妖精中的那只雄妖,猪面雷公嘴生的极是难看。可令少年人愤怒却不是因为对方长的难看,而是那男妖精此刻手里正提着艳娘手下另七名女鬼,那妖精也是如女妖一般的淫恶,掌心中的艳鬼一身上下已是衣不遮体,头脸手足均有伤痕,显是不只欲侵犯众艳鬼,还施底暴戾,将一众女鬼们任意凌辱。 这一班女鬼只是暂时充做艳娘仆役,待日后戾气驱净,张入云还想将八人托生转世,重回人伦,此时见被妖精涂毒,少年人怎能不怒,录下也顾不得对方是鬼母宠爱的手下,只一出手便是莫大的威力的弹指神通与铁研针指力的钢岚。

第七十回 云不知归处 龙痴惘穷途 (陆) 第七十回云不知归处龙痴惘穷途(陆) 雄妖大吃一惊,他心思刻毒,见张入云一指弹来的威力十足,却将手里女鬼迎了抵挡,不想张入云早有准备,他这一指击的并不是弹指神通指风而是搓揉了当日天鹞子指点的五指连弹与乐长老人铁研针指力,渡在空中似如实物的一枚灵丸,待见男妖精举了女鬼阻挡,右手跟着一指,竟是后发先到,正打在前一枚灵丸上,当时相互激荡,就见二枚灵丸荡了开去,在空中划了两个孤圈分别打向男妖眉梢与膝盖。 如此灵动诡异的一击,妖精始料未及,情急之下挣动肉翅往斜里闪去,可仍旧被灵丸打中脚背,另外一枚则擦了头皮而过,虽不曾重伤,却还是将妖物头顶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紫黑色的血液不住滴落,只听得地上传来一阵烧灼的声响,显是血水中还有奇毒。 那小妖为鬼母爱宠,那曾吃的如此大亏,虽说张入云是其座下授使,可一样禁不得妖物暴了火性,怪啸一声,立时便欲往张入云一面袭来。哪知妖物性暴,少年人也早擂动了火性,见妖物到此时还不将艳鬼放纵,指尖晃动便又是三枚金燕镖激出,此一回妖物晓得张入云厉害,连忙一个屈身,便在空中打了个弧旋将飞镖让过,谁知少年人临战经验丰富,先时所放的金镖不过是诱饵,只一待妖精纵身,张入云已是化了经天身法,堵住敌人去路,左掌青芒闪烁,直取妖精首级而去。 张入云兽神爪威力非同小可,那妖精跟随主母千年,怎不知其威力,当时觉刀锋及至咽喉,吓得魂飞魄散,也是他真有法力,千钧一发之际还得将一口火焰如炮弹一样吐出,一来好乱张入云心神稍挡青光,二来可借此一击倒射。终被他让过这致命一击。正在庆幸,却见眼前少年已是倒翻了身子,如影随行的贴着自己倒退,一个足勾便将自己腋下挑下,腰间摆力,登时如风车一样扯了自己倒旋空落下。得主人相助,艳鬼们已借机从妖物爪下逃生,飞回艳娘桃花扇中,可怜妖物却是被张入云双足锁住,直待砸至地面,才见少年人一个扭力自上而下将妖物重重掼在岩地上,直打得乱石惊走,岩地上满布龟甲也似的裂痕。只好在张入云终看在鬼母面上,并不欲取其性命,当时将妖精摔了个七荤八素却没再补其致命一击。 段惊霆见张入云一旦慎怒,一身本领几是比寻常高强数倍,当时见了少年人这般杀气与颠倒的脚法,也是倒抽一口凉气,只心性不改,仍旧嘲笑对方道:“哈哈,你这般的气性到今日也是未改,真要你施出全力,却还是要伤了你枕边人方可。只可惜你这大老婆这般醋劲,如今见你为了几个侍妾却能动的这大火气,日后可绝不得再给你机会染指这般娇娃了!” 张入云一阵施暴,正感快意,闻段惊霆讥讽,心气活动,左掌青光暴涨,直甩出三丈青芒,展眉作处,却是恶狠狠的盯着邪龙子。段惊霆见对方竟有与自己交手之意,为对方杀气引动,背心一阵津凉,冷龙臂也是一阵寒光陡生,他向不服人,从来乐意接受任何一场挑战。 就在此时,张入云脚下一阵石响,原来是小妖自乱石下钻了出来,两眼饱含怨毒只盯视着鬼母授使。不知怎地,见对手怨毒残忍,张入云反倒被激起一腔热血,杀气擂动,恨不得小妖此刻出手,好即时屠杀了眼前这恶物。可未想这般邪物最是知机,今见少年人之强横犹胜自己,当下连忙又换了另一副嘴脸,涎着脸奉承起眼前敌人来。 张入云见它这般没有筋骨,反觉一阵恶心,杀机萌动,恨不得寻机将小妖除去,可越是少年人杀气纵横,那妖精越是乖顺,末了竟如对待鬼母一般欲抱了张入云腿厮摩,惹得少年脊背毫毛俱都竖起,一个嗔恼将妖物踢的如倒地葫芦一般乱滚。见妖精狼狈,张入云皱了眉有些不忍,这才将一身杀气解下。如此却让一旁段惊霆一阵嗤笑,艳娘连连摇首。 见妖精滚到自己脚下,段惊霆却是想也不想抬脚便将妖物又如皮球一样的踢了出去,随晃身至张入云身前道:“别在这里耽误功夫,现下且去了这剜骨堆魂塔再说!” 张入云见他也在打眼前妖塔的主意,皱眉道:“这凶塔盛载的万千怨魂,俱小弟所知,段兄好像也不惯内中邪法,如今却怎么打起这妖塔的主意来了!” 段惊霆笑道:“本来确是不管我的事,只是先时才遇得一人,我才改了主意的,老弟却猜猜是谁?” 少年想也不想答道:“除了鬼母还能有谁!你和她有做下什么交易吗?就我所知,以段兄之气性,什么时候也却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为自己报仇了!” 邪龙子狞笑道:“你不用激我,如何对付邪月,不需你来教我!我与鬼母只是各取所需,谁中了谁的道儿,却还不知道呢!”说着将刚刚从乱石爬起的妖物又是起脚踢飞,骂道:“恶心的东西,看到你我就有气!”正在段惊霆一路向了堆魂塔行来,艳娘却是闪身挡住其去路,少年人见了笑道:“怎么?你这婆娘也贪着妖塔想与我争夺吗?需知我可不比张入云,对女人是不会手下留情!” 哪知艳娘也是笑道:“你这人蠢的和他也没甚分别,鬼母会让你而不是张入云授使的身份收纳着堆魂塔,却为的是什么?也不仔细想想!”段惊霆听了作笑,正等开口,却又听艳娘道:“千万别跟我说你相信鬼母与你说的张入云心仁不会同意收动妖塔这类的蠢话,若是为这层顾虑,她这手下两小妖都能来调遣,何需你这外人多一番周折!”一番话说的邪龙子面孔一白,艳娘却早趁机骂道:“蠢的和猪一样的东西,活该被人骗做替死鬼!” 段惊霆眼珠翻动,冷笑道:“我怎知你也不是在骗我的?” 艳娘听了高笑:“即如此,你且在上去收这堆魂塔啊!我保证待会儿你中了禁止,被这一对妖精嚼吃身体的时候绝不会让入云来救你。”说完负了手将身一侧只在一旁看着邪龙子。 段惊霆与艳娘目光对睹好一会儿,终是没有从女子眼中瞧出一些讯息,心气一松,当时说道:“算你这女人厉害!我没本事辨出你说话真假,你有伎俩只管收了这妖塔就是!” 艳娘笑道:“原来你也是怕死的!我还当你和入云犯傻的时候一样,撞上什么也不会害怕的,如今看来却是高估了你,你竟也有不如人的时候呢!” 被艳娘刺讽,邪龙子却不见恼,当时回道:“这是自然,我不如张入云的地方就是少了你这样一个老婆帮他。张入云不如我的地方却是多了一个老婆烦他,其中利弊实在很难计较,只是张入云若有机会重新来过,你却猜他会不会和我一样,想落个孤家寡人一身轻松呢!” 段惊霆口不让人,也激的艳娘一阵嗔恼,为见时光无多,也来不及与之斗口,当时走进少年人身前,却是取了长长尖甲向着邪龙子手臂划落。为艳娘异动,少年人自是将身一让,避过艳娘这一爪,未知却反被艳娘骂道:“怕什么?只是取你一点生血行法而已,又不是要你性命,我刚刚救了你一条性命,你却这般小气,连个几滴血也舍不得!” 张入云见艳娘要取生血,当时走过佳人身旁道:“即要施血行法,便用我的也是一样!” 闻言艳娘却是白了他一眼道:“你虽也得有龙阳,可不比这小子久经龙臂锻炼,气血更旺,若取他一碗生血,你却要将身体里的血水倾干了怕也不够!鬼母今番即来这寒鸿岛作乱,却又不先来差遣你,再往后祸福难料,还是留下体力要紧!” 一番话说的段惊霆笑道:“人说女生外相一点不错,明明你这么毒辣心肠的厉害女人,待嫁了人也是一心一意往夫家出力。舍不得你丈夫一点鲜血,直说就好,何必编了这段话来骗这老实人!” 艳娘闻言冷笑:“即如此你就快走,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也想趁我得了堆魂塔从旁占便宜吗?”被艳娘接连讥笑,段惊霆面上也是有些不得意,终是住了口,任艳娘将自己手臂划破。当时就见佳人举了刀刃样的尖甲将少年手臂贯穿,当时落下鲜红血水,正被艳娘左掌接住,一时血水侵在佳人掌心曼陀罗金印上,直耀得宝印一阵烫金也似的耀动。段惊霆见了奇异,不免多打量了两眼,就见得艳娘一双玉掌间鲜血淋得金印闪耀,当真是白的愈白,艳的越艳。虽是血光冲煞,却显得艳娘一支纤手如能滴下水来的玉葱一样。 段惊霆也是久经人事的,可如今仅见的女子一臂艳色,也是心头活动,心头不自禁暗赞道:“当真一尤物!”想到这里,却是回望一眼一旁的张入云,脸上泛笑,只在想以张入云之软弱如何能驾御的了这又悍又娇的女人。 他这里作想时分,艳娘却已将滴落的血水尽行收归于掌中金印内,排掌运力,便见空中即是泛出一八角花印,金光闪烁比先前单凭自己的力量施动时强了百倍。见此,知段惊霆邪龙血却有功效,心头大喜,却是往了妖塔扬掌就是一个花印打了过去。当时击中塔身,只晃的宝塔颤了三颤,艳娘见法印不能收功,心中焦燥,提起自己右指刀甲又在自己左掌心切了一指,即时间催动功力,花印金光又是暴涨,如此那宝塔才得于晃身中渐渐收动缩小。见此艳娘复又一喜,凝神运气,一意的用功,可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又不见功效。张入云从旁见高塔还是五六丈大小,知艳娘力不能胜,忙伸了一掌为其灌气,如此佳人精神才得好了一些。可即便两人用尽平生之力也不能再收尺寸之功。直待的汗流如注,也是无用。 那被张入云教训的雄妖见他夫妇二人聚力在一处不得分心,想趁机重创少年,未想他才只一动念,一旁段惊霆恰恰跨了一步挡张入云二人身前,眼角寒光打的小妖心头一片冰凉,只得将这心头歹意再又放下。 再说艳娘此时骑虎难下,久不收功,精疲力竭,再欲行功已是无力,若待退却又觉太过可惜。一时看着眼前宝塔近在咫尺,贪念一盛,却将脑后青丝一阵反咬,欲待嚼碎了运心血射出好打灭些邪塔遍体寒光趁机收纵。张入云正抵掌在其腰际,艳娘心理了如指掌,当时会意,知行此法大伤艳娘精神,想喝止却已不及。 正在此一刻,忽闻得身后香风阵阵,惹人意动情牵,再听得一阵女子性感柔媚的语声说道:“哎呀,你夫妇二人好合契啊!只以张入云今日这段功行便能将堆魂塔收纵到如此地步,当真了不起呢!” 见鬼母显身,张入云心头一震,也幸得如此,艳娘心存顾忌,未将法术施术。可那堆魂塔威力无比,少年夫妇这一面稍现不利,宝塔便是随之暴涨,倾刻间便是上蹿了一丈。艳娘见此正在心焦。却听得鬼母也惊叫道:“不好了!只顾着说话,却忘了帮我座下圣使了!真真该死呢!”说着一点乌光投来,张入云回首望处,原是鬼母也取指射出妖光帮扶二人将宝塔收动。 得鬼母强助,二人压力大减,倾刻功夫,那数十丈宝塔便化为七尺来高玉塔,遍体俱是云岚,将个其内怨魂重重锁住不令逃脱。可再当三人合力收纵时,只见那妖塔塔尖玉珠放出不过一尺毫光,仍是三人如何举力也不见功。坚持良久,鬼母终是长叹一声,将披身护及自己腹前的长发撩开一线,当时玉脐露出,射出一道青虹,待击中宝塔后,竟化了翠雨落下,与那护塔毫光斗做一处,当时烟雾缭绕,雨水自是被毫光蒸腾做了烟岚,可塔顶玉珠也是在翠雨淋浇下宝光越来越弱。未几终听得一声尖啸,那玉珠终裂了个粉碎,宝塔也于瞬间化做不过一尺长短。 见大功告成,鬼母一声叹息,抚首拭了拭额间香汗,叹道:“真累死我了!果然偷人东西并不好玩,下次我可是再不做了!”而艳娘手快,见堆魂塔收拢,却是赶紧收入袖笼中,被鬼母看到,不禁道道:“小妹妹,你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一方什么器物吗?就这般赶紧着将它收在怀里!” 艳娘闻声冷笑道:“自是有用的东西!就凭这一样东西,便可治你这老妖精近不得入云身边!” 鬼母闻言脸色陡变,惊讶道:“嗳呀!看不出来你这孩子竟是有眼力的,倒是我小看了你了!”

第七十回 云不知归处 龙痴惘穷途 (柒) 第七十回云不知归处龙痴惘穷途(柒) 话说鬼母惊讶艳娘竟知堆魂塔法力,心里惊动,不由看了张入云一眼道:“这是你新娶的妻子吗?呵呵,倒真是有些本事,比你这愣小子强上好多呢!”遂又笑与艳娘道:“你即知这堆魂塔威力,又知连我也忌讳它,那你又准备怎么处置它呢?莫不是想窃为己有吗?” 艳娘一丝不让,冷笑道:“这与你无关,怎么你也想也这邪塔吗?” 鬼母大笑道:“哈哈,那你可错怪我了!不过说实话,我确实没想过要将这堆魂塔交在你夫妻手里,以你二人的力量想捅用它还实在太过早了些!不过你这孩子性子即贪,心思又巧且看你能保管的多少时日吧!可是话先说在头里,这宝塔可是贪狼多年心血,你夺了他这宝物,实是惹下天大的祸端,莫怪我不提醒你啊!”又回望段惊霆道:“我本来想助你一臂之力,可照目前看来,却又让张入云占了先,可不要怨我又反悔啊!唉!本来我还想赐你一番富贵呢!” 段惊霆丝毫不以为意,笑道:“想不到你竟这般照顾我,可惜我这人福短,消受不得这妖塔威力,纵是得到手,只怕也是身死当场了!” 鬼母自是明白:“你是说我事先未告与你取这妖塔会有性命之忧吗?” 段惊霆冷声道:“至少张入云夫妇不得你相助,此刻这邪塔也还是不能到手!” 鬼母叹息着摇首道:“唉!你也错怪我了,没有能为者我为什么要跟他假希望呢?你眼前的这般事,当日就曾有人做到过,不然人家也做不得乾坤教主了!我是见你有些根基,所以想助你一段福缘,只是现在看来却不太可能了!”说话间鬼母神情却又一凝,拈起玉指掐算半晌,面上显了疑惑,多时方皱眉道:“看来水中的鱼儿也想阻断河水的流淌呢!呵呵,邪龙子,也许你的运气还没结束呢!” 段惊霆闻言不知所谓,少年人目光厉害,当时见女妖眼中竟也露出些迷茫,心神不由一阵悚动,正寻思间,妖女又与张入云道:“好了,今番你即与邪月成仇,只看你能与她斗成何样?记住!邪月与你相斗至今虽是竭尽全力,可这只是人间手段,你的能为终是授使中最弱的一位,小心戒备,可不要丢了性命才好!不然的话,我可是会心痛死的!”又望了艳娘道:“你既然这么爱热闹,不久后便有十分热闹留待你众人去耍,且看你究竟有多少手段了!”说话间一声娇笑,领了座下两小鬼平空不见。 见鬼母走了,张入云松了一口气,艳娘却是凝了眉道:“这老妖物并未远离这里!” 少年人疑问道:“竟有这样的事?你又怎么知道的?” 艳娘冷笑道:“《冥王录》是乾坤教商暮云故意留给我们的,鬼母与邪月好些根底与禁术都在秘录中有记载,只可恨我功力太过低微,好些手段均不能施用。不过就此一斑也可知乾坤教内争斗之惨烈,若是能被我们善加利用就好了!” 张入云笑道:“这只是一淌浑水,我可不愿意插足,免的徒增烦恼!”那这一句话说出,段惊霆与艳娘俱是脸上挂笑,少年见了也知自己一厢情愿,此刻骑虎难下,不除去邪月,日后怎能得安稳,只得换过话题道:“好了,且不在这里耽搁,小心邪月即刻赶到。” 可话音刚落,洞穴外便传来女声道:“是吗?可惜你们还是走的晚了!”张入云夫妇闻声当时一惊,独段惊霆听了,脸上却露出几许兴奋,战意极浓。再转眼时就见邪月已然进了洞中,身后竟携了黑龙一名随从,一班妖兽则俱不见身影。 邪月进得洞穴后,见堆魂塔果是被三人收去,只气了个面色如纸,银牙咯咯作响,原来她不只恼怒,更多的却是惊惧。被艳娘看出,当时讥讽道:“怎么?害怕你主子的重宝被人夺去,不好交差吗?吓成这个样子,真真可算是花容失色,笑死人呢!” 妖女失声道:“是什么人帮了你们!朱环吗?那贱人一直恨我用寒精挟制她!是不是她帮了你吗?” 张入云见邪月惊恐至失智,也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有这般嘴脸,当真是语无伦次,不知所措才能形容你现在副模样!” 邪月闻的张入云刺讽,忙乱之中这才注意到空气中浓香阵阵,当时明白,恨声道:“是鬼母!这妖妇也来欺我?就不怕贪狼寻她算帐吗?” 艳娘嘲讽道:“食香自有食香的对策,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 邪月怒至极点,反纵声笑道:“这还不简单,杀了你三人将堆魂塔取回来就是!我往日里还为张入云有着鬼母奉香使者身份不取其性命,今日你即想动我根本,不将你三人搓骨扬灰,炼了,食香那妖妇真当我寒冰使可欺吗?” 艳娘亦得娇笑:“是吗?只是我看你却并无这样的本事呢!” 邪月讥笑道:“你初得堆魂塔便妄想运用吗?真不知天高地厚,可笑的要死!如有难为尽管施展,我且看你能不能祭得动这宝物!” 艳娘嗤笑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可惜终是忘了一事!” 邪月问:“什么事!” 艳娘伸出玉指指了指邪月身后洞口道:“只为了你人生的太笨,凭什么以为我会与拼斗!” 邪月见了,不由自主望了身后一眼,就见背后空无一物,正在此刻耳畔听得金风袭来,知道上了艳娘的当,恼羞成怒一个挣身忙将护身斗气撑动,但听得一声巨响原来是段惊霆已然举了金锤向了自己腋下偷袭,两股力量冲撞的洞穴,震得天塌地陷,双方都如扯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而艳娘则早审时度势,将遐观玉寒光直射了比邪月还要慢了一线的黑龙,先时二人交斗,艳娘几吃了这妖兽的大亏,心上怨恨,出手便是动了全攻。而就在艳娘翻腕将宝玉展动时分,就见七点海碗大小的金花已是渡空而走,径直照向黑龙身上各处要害,跟着又听得两声刺响,身边张入云再射出金燕镖后又补了两记弹指神通。 张入云一旦施了辣手,果然威力强横,黑龙出其不意,被金镖打的一身溜火,后发弹指神通更是透过刚刚被金燕镖打穿的伤口射入,纵是妖龙怎样刚猛也经不得少年人这般手段,当时便被击倒在地受了重伤。艳娘见机将寒光射出,瞬时冰封了黑龙,修罗刀绿火荧荧,电射疾走,只在其项间一番绕动便将黑龙首级剜去。可艳娘还忌他是长虫修化,防其死而不僵又施手段,七柄修罗当时自妖龙血腔出打入,进得腹中一阵搅动,再被艳娘连施两记阴雷,当时只见得碧火升腾,待烟光落尽时慢说血肉,便是肉糜也不见一点,只留得一地灰烬与其中十余粒火样鲜红的赤珠。 邪月此刻才刚刚翻身立起,见只瞬息功夫,手下爱将即被张入云夫妇合力击毙,心痛作恼,厉声惊啸,翻掌挥动便将体内冰锋挥身,直射艳娘,却被张入云晃身挡在佳人身前,运兽神爪将冰锋击飞,只是邪月冰锋威力绝大,少年人也被震的飞退。邪月趁机又将寒光射出直取少年人要害,艳娘与她数番交手,早知的对方根底,见状出将遐观玉抖动,一样的与邪月敌了个平分秋色。而段惊霆此刻也是再度袭来,值此却闹的邪月手忙脚乱,依旧落得个先时难敌三人局面。 可未知邪月见三人进逼,反大声笑道:“且让你三个狗男女尝尝自己法器的厉害!”说话间长袖一伸,袖笼中即时送出一抹晶砂,扬在空中星光点点,碧绿晶莹煞是好看。 张入云见了认出是艳娘的冥河砂,知此法宝厉害,如被缠上定要背邪月困在砂阵内。想到这里正待要携了艳娘逃走。不料艳娘见了也是冷笑,一把将近身的少年人推过一旁,却迎了晶砂而上,直待飞砂几近落在身上,这才将掌中才藏好的四星轮祭出,一如当日取那霸师兄弟二人神砂一样,四星轮一阵闪耀,将个空中晶砂鲸吞龙吸。且这神砂已被艳娘祭炼数年功夫,虽今遭被邪月抢去,收归己用,可到底事急伧促,邪月又未料到艳娘到此刻还有这一样至宝未有取用,当时不及即被艳娘取了大半,欲待回纵时,又觉那银光闪闪的宝轮吸力巨大,强运了心力也只争的不相上下。 可张入云与段惊霆何等手段,早趁了邪月不备将个灵丸罡气打了个漫天飞走,不容邪月有一丝机会,终至的冥河砂被艳娘收了个干净。一时又被艳娘仗了神砂来敌自己,就见得空中一片愁云惨淡,瞬时里邪月反被神砂陷落。艳娘见神砂收功,心头大喜,忙又将遐观玉祭动,两般宝物威力无比,登时将妖女困住。 可众人均知邪月手段,当时一刻不敢放纵,只为艳娘冥河砂厉害,一经放出,连张入云与段惊霆也只能立在一旁袖手相观,帮不上忙。当下张入云还算沉稳,可一心想手刃邪月报仇的邪龙子却是焦燥不安,恨不能冲进砂阵中与邪月决一生死。 果是好景不长,邪月为神砂所困不久,就见得砂幕之下寒光暴胀,片刻功夫便将砂幕照映的如一绿纱灯笼一样,皎洁白光不时自砂幕缝隙处透出。张入云心关艳娘,回首看时,见女子脸上已蹙了眉头,玉面胀的通红。见此,少年人忙道:“艳娘,不要强自支撑,邪月是数千年修行凶物,平你一人之力将其诛戮实太过勉强,快些将冥河砂收了,再迟一线,你要受重伤的!” 艳娘此时也在暗暗叫苦,邪月此刻在砂帏中已将冷龙珠施纵,本已占的上风,可邪月有心重伤艳娘,直将珠光生出与艳娘冥河砂遐观玉宝光绞作一团,不令艳娘有一点抽夺放纵宝物的机会。因两般法宝都是与艳娘气血相连的防身重宝,如被邪月毁去,当时便受重伤。是故艳娘骑虎难下拼尽全力,才与邪月暂作对峙,如欲将宝物舍弃,保自家性命,却都不能。 张入云到底是艳娘丈夫,深知其脾性,见佳人多时挣了面孔不发一言,当时猜到,也顾不得拼耗精神,一声闷喝将自己多年修炼的先天一气自口鼻中排出,就见得三道银光疾纵,即时托起艳娘神砂,游动数遭终自一环薄弱处钻入。不过片刻间功夫,便听得砂帏中传来如水煮沸一般的声响。至沸声响到极处,艳娘冥河砂终支持不住,一个暴散开去,射得洞穴满壁俱是碧油油的翠砂。再见光芒深处,邪月已化了妖龙盘舞了身体,头顶一粒寒光万丈的冷龙珠,逞威作势,龙啸经天。而张入云则为妖龙冷龙珠宝光激打,翻身栽倒唇角映血受了内伤,艳娘则是瘫软在地,秀眉深皱,只以掌扶了胸口,伤势也自不轻。好在两人终没有性命之忧,还留了一战之力。 就在邪月见一击伤了张入云夫妻,作势惊啸之际,就见得空中一道金光飞渡,段惊霆已是提了金锤趁邪龙不备,跨上龙背。妖龙见状,背鳞坚起,一个激令周身便得蒙了一层寒雾,瞬间便将少年冷作一团坚冰,堪堪要自龙背上栽落。妖龙见只一周便得手,心头正喜,未知邪龙子一个挣身竟将冰岩挣碎,左腕翻动,便见有一根五彩丝绦自少年人手中飞渡,正紧紧套牢与妖龙独角上。当时借势一个纵跃,段惊霆已上了龙头。倾力之下把个右掌金锤耀的如同一轮赤日,拼尽性命砸下,直打得邪月痛的长身如狂蛇乱舞,龙尾甩处,打的地裂山崩,整座海岛都为之摇摇欲坠。 邪月痛疼难忍,翻动长颈,举了龙爪想将段惊霆抓落,无奈邪龙子多年来杀尽妖龙不下千百,早知龙性,手腕下五色彩绦更是用了十余根龙筋所制,待邪月才刚侧身,他已提起彩绳将龙首拉过。段惊霆一条左臂本是邪月伴侣一段龙臂,力大无比,此刻用在邪月身上却正是相宜。右掌金瓜锤轮番砸下,只打的邪月龙首一处血肉模糊,冰片也似的龙鳞洒了一地。 被段惊霆制住要害处,邪月吃打不过,只得举了长颈往了洞壁上乱撞,意图将段惊霆挤死,可邪龙子性猛,拼得被妖龙在岩壁上撕扯的骨断筋折,却将左掌下彩绦与妖龙龙首冒奇险绕动一周,当下单臂缠动彩绦,盘扭绞接,竟想将妖龙活活勒死。 为段惊这般不要性命的拼命狠斗,纵是邪月也吓了魂飞魄散,眼见得项间重缚,呼吸逾法不畅,瞬间里死亡的阴影笼罩的妖龙身上,陡发龙性,一个团身如灵蛇盘踞,跟着却是拼了性命将身一蹿,竟破了地壳生生撞出一条地径自地底钻出。

第七十回 云不知归处 龙痴惘穷途 (捌) 第七十回云不知归处龙痴惘穷途(捌) 耳闻的岛外传来惊天也似的龙啸,张入云心道不好,也顾不得艳娘,一个冲身便自头顶地径蹿出。待置身海岛上方,就见得段惊霆依旧骑跨在妖龙身上,可掌中的龙筋却已被妖龙挣断。邪月破了重缚,心情大定,反观段惊霆则被邪月方才钻出地面时,拖带的遍地鳞伤,肩头受创深可见骨,并左掌冷龙臂竟也被折断了两根手指。纵是勇猛无比,金锤仍是雨点样的砸下也是对邪月勾不成性命威胁。张入云见了,知邪龙子性命危在旦夕,连忙身伤长虹向着妖龙飞去,却被对方及时发现,张开巨口便是一团冰焰打来,容不得张入云不避。 邪月连经几番生死交斗,知眼前两少年武力虽差的自己甚远,却俱是刁钻身法与不要性命的伎俩,心中也实是忍惮二人,为此上,也不与两人再做游斗,而是默运神功,将个颅顶龙珠耀的精光万道。此时海面已升的初阳,然与邪月冷龙珠相较竟是没了光彩,那寒鸿岛地处极北,因常有温暖的海少冲洗反不至冰冻。可此时为冷龙珠照映,即时冰封千里,一片雪色。张入云当日二云观一役,便身受的冷龙珠的厉害,此刻依旧是无有对策,只能将混天绫祭出扬在身前强自支撑。但也仅能保得自己,救不得段惊霆,眼看着对方被冰珠寒光打的一身冰霜,虽有冷龙臂护身,多时之下也是无力支持了。好在邪月一面心忌张入云指尖还偶尔放的一两指惊虹,又为分心祭动冷龙珠,才至今未能取得了段惊霆性命。 就在张入云心焦作处,欲待冒险冲身抢救段惊霆时分,忽得身后一片暖风,原来艳娘此刻已是压制住伤势,纵身来到自己身旁,佳人遐观玉中雪魅擅能吸收冰雪,当时运动,张入云身前七尺,即是一片温暖。 见艳娘显身,少年忙道:“快!快与我一同去搭救段惊霆!” 未想艳娘哼声道:“无事相干救他做什么?” 张入云不意佳人这等心冷,急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顾义气,段惊霆与我一路而来,就是无心,也实是助了你我好些益处,如今他有劫难,怎能不救!”说着,因得艳娘遐观玉护持,一面将混天绫收去,另一面却是取指将弹指神通连连击出。 哪知艳娘却嗔声道:“哼!若不是他先前未置一声,便将地脉催毁,害的我堆魂塔险些没能到手。哪今邪月来的这般快,俱是他为祸招来的,有道是孽由自造,我为什么要助他?” 闻得艳娘说出这般话,张入云一时气的竟不知如何作答,当时眼见得段惊霆将被邪月抖落,也顾不得与其理论,只一个经天飞渡,便得晃身至妖龙身旁。少年人此一去已是逞足了内力,欲拼了死力将段惊霆救下。可未料的冷龙珠实在威力绝大,一但去了艳娘遐观玉庇护,少年便不能经受,何况越离得的妖龙近身,龙珠威力越大。张入云本有心一个提纵飞速将段惊霆抢了就走,不料只一驻身,心尖便是一冷,当时四肢僵硬,竟是举不得力。 邪月见张入云竟敢冒死近犯自己,心中也是一惊,后见对方被珠光冷僵,大喜过望,龙爪合动正欲将少年抓个稀烂,哪料的一道寒光疾走,正打在自己一只龙眼,当时痛的妖龙狂声嘶吼,怪啸连天,发誓要将艳娘千刀万剐才得甘心。 得艳娘救护,张入云趁邪月受创分神,冷龙珠宝光敛息,忙再将沌天绫祭起,护得身躯,化了长虹,抢至段惊霆身边,欲携了其飞奔,不想邪龙子此刻已是迷了本性,竟拼死抱住龙首不放,少年人无奈只得点了他身上穴道,强将其带走。 可待二人回转艳娘身边,却又逃不得妖龙追捕,何况此刻段惊霆还要人分神照顾,一众人逾加的行动不便。过不得多时,冷龙珠宝光又似当日一般将三人笼于珠光内,艳娘遐观玉终究有限,当时又将四星轮祭出,一时节银轮闪耀,夫妻二人大松了一口气,可环顾四周自己已被困在冷光中不得逃脱,眼看的遭邪月毒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如此三人被困达数个时辰,为冷龙珠逼迫,四星轮与遐观玉宝光越见黯淡。张入云见逃不得脱,当下将段惊霆交与艳娘怀里。哪知艳娘天**洁,漫说是浑身汗臭血腥的段惊霆,便是个童子也不愿接触,当时张入云才欲松手,便被艳娘推手扔落在地。并还横了少年一眼,张入云见佳人到这般境地还这般讲究,也是无奈一笑,正要开口与艳娘分白,女子已先开口道:“我知道你要做了好人,一人去敌邪月,好让我携了这疯子逃走。可你别忘了,我可没你那般心善,要我弃了你带了这笨蛋逃跑,简直妄想!真要是死到临头,要么我杀了这段惊霆,行化血**和你同逃,要么就是大家都死在这儿!你看你喜欢那样!” 张入云眼见的艳娘目光闪烁,知她杀了段惊霆行法,绝无一点顾虑,所忌惮的只是明知自己不得同意。张入云一向性情有些古怪,闻艳娘说了这一段恨话,反是一阵欣慰,道了一声:“且再尽一番人事!真若不得成功,再想法就是!” 艳娘听得张入云口气松动,当时大喜,精神一振,两般法宝宝光竟向外延了一尺,邪月见敌人还有余力,一味将冷龙珠进逼,三人压力又增了一倍。待时久见终挨不得邪月法力,艳娘顾忌自己与张入云安危,也不等对方答允,点指便欲用一柄修罗刀将段惊霆身体剖开好行邪法。哪晓得张入云早有留意,见艳娘修罗刀刀光纵起,伸手便取在手里与艳娘道:“行化血**需得多少血水?”说着刀锋撩动便要将自己单臂切下。 被艳娘看在眼里忙将修罗刀收回,喝骂道:“你作死啊!以邪月冷龙珠威力,只凭血障绝破不得,还需生魂辅就才能见功,你若再干傻事,可别怪我手狠,连段惊霆最后缕残魂都给炼化了!”张入云见艳娘说话时,脸色大变,知她说的不假,他从未想过牺牲别人性命来保全自己,可如今身边多了艳娘,心有顾忌,脑海中一片迷茫,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万分危急时刻,忽听得远处南海传来一道惊啸,围斗双方都被啸声引动,回首看时,就见一溜火星自海外飞来,先只一点火星,至身前时早是拖了千丈红霞赤火,也不待众人将来人辨个仔细,那冲天火光便正撞落在空中围困张入云三人多时的冷龙珠上。刹时间激起千道流火,万点寒星,如水银也似于空中蹿走,如开了冰花火树一般。 邪月不料来的竟是自己敌人,性命相连的冷龙珠一番震荡,自己也为之受了重创,周身护体的宝光也敛息了好些。再见的那奇袭冷龙珠的身影,此刻也是倒飞了出去,一个闷声即是口喷血雾,也一样受了重伤。张入云目光精奇,当时便认出是义妹红莲,心中大喜,忙纵身前往救护,哪知又是一道白虹惊显,却是百草到了。见姐姐受了重伤,不免一番埋怨,可手中不停,连着将数枚丹药送入红莲口中,百草灵丹素有奇效,不过转眼功夫,红莲面色便已显了红润,她心情最是火爆,方才与邪月只斗了一个平手,心中不服,一声怪啸,翻身又欲和妖龙再战一番。 百草与入云见她莽撞连忙将其拦下,红莲兀自不肯,好在此刻海外飞虹接连飞到,却是栖霞儿姐妹,灵龙师姐妹,连着老道人浮云子与超尘也来了。众人合力将红莲拉住,这才没有再出手。可是灵龙子心思细密,只待一行人驻身,便与阿蛮自腰囊中取出两只羊脂玉瓶随手轻洒,便是一串串翠碧一样的清泉,待行法布置,就见得泉水俱化为朵朵彩云,随即灵龙子口颂真言,空中云彩无风自动奔马也似于人前蹿动,片刻之间就将云龙一众护在云堆中。 张入云不明法阵,不知究里,可一待彩云布置完备,空中冷龙珠依旧映射的寒光却云彩折射,散去好些威力。老道人浮云子本还被冻的护了肩膀直打喷涕,今此一转,面色登时红润好些,他虽不具无上法力,可五雷神印却是运用纯熟,当时也将满口袋雷符攥了个满把,一心留意对面邪月动静。 危急时刻,得众兄妹解救,张入云心神大振,只是记得临行前一再嘱咐众人不要前来冒险,如今几是观中实力尽出,便是平日里性子最淡的栖霞儿姐妹也热心随众人一同前来,少年心头反倒隐隐添了一层不安的心思。 老道人浮云子见兄弟疑惑,忙上前解释道:“兄弟不用在意,二云观中所有弟子已被安置在百花谷内,隐娘子伤势也大见起色,只是神魂仍是劳损的厉害,此一番才未前来。” 他二人一番对答,一旁的石冥儿却是顾念着前仇,早已出手与已被重创的邪月斗了起来,其姐姐栖霞儿见了也是一同前往,只是深知自家姐妹的心情,并不上前帮扶而只在一旁掠阵。但见得栖霞儿此时弃了神刀不用,而是遣出两粒水晶一样的晶球向了邪月打去,那晶球与铁蒺环是栖霞儿姐妹自迦楼王古墓中得到的有限两样宝物,极具威力,且晶球与铁蒺环更见神奇,可攻可守,攻时如流星一般直打的妖龙也迭价惊退,守时却又能幻化出宝光将邪月弹指冷光解走,实若不济,瞬间陡涨了百倍,如一座石山一样挡在主人面前,纵是妖龙爪牙十分威力也是徒劳无功。只是邪月毕竟为乾坤五祖一方授使,数千年修积,虽累番与张入云三人大战重创甚重,可威力犹在,不多时光,石冥儿终究落了下风。 艳娘可不会给敌人一些机会,见此忙强提了精神操动遐观玉携战,并吩咐红莲与灵龙子也一同参战。红莲性火早就蠢蠢欲动,闻言自是出手不提,灵龙子心性与其师张入云仿佛,并不乐意合众人之力独斗邪月一人,只是艳娘终是自己师娘即得号令不得不从,她天资灵秀,论资质是云龙一众第一人物,虽是入门最晚但三数年清修之下,已几可与几位师叔并驾齐驱,至于老道浮云子更是不在话下。当时无奈将束发金环挑去,披散了满头长发,又将中指咬破点落血水与冰面,持颂经咒便见得冰面如淋沸水,即时化开了百丈冰海,再听灵龙子一声娇叱,就见得海面泛起百丈狂涛向了邪月涌去。按理邪月妖龙身份,御水之术自不在话下,可灵龙这般手段是得字天宝三卷,移山倒海,役使灵祗的乾坤**。只一遇得海水便觉如火一般潦泼,把个邪月一身护法寒光破了个干净。本来妖龙就被栖霞儿姐妹打的只有招架之术,此刻护体精光掩落,更是狼狈不堪,瞬时节遍体血花乱绽,逼的邪月只能将长身收拢复了人形,披血与众女子死斗。 至此邪月也顾不得再装颜面,旋将岛上手下唤了个倾巢而出,她手底余下的十一名妖兽也均是穷凶极恶,法力神通亦不在小,按理本可帮助的大力,却不料浮云子与白猿超尘早迎了上去。 老道人见艳娘一众人打的邪月落尽了下风,只当那妖龙为上一次教训过后,伤重未愈没了以前威猛,今日自己怎说也是不远数万里飞来这极北的寒鸿岛,眼前一般兄弟都在出力,自己脸上挂不住也要伸伸手,他算盘打的甚精,妖龙邪月自是不会去迎对的,当眼看的邪月手下妖兽,还只当自己有便家可占。哪知不过一两个回合,老道人便已是险象环生,差点命送在妖兽手里,若不是超尘见机护卫,浮云子已是命送当场。至此道人才知道厉害,忙又闪回灵龙子先时布的彩云阵中只以雷符击敌,再不敢犯险与眼前这般力大无比,又是迅捷异常的妖物做正面角斗。 见超尘一人敌不得众妖兽,阿蛮心性暴燥,欲待上前助力,却被一旁百草拦住。被小师叔拦下,阿蛮很不得意,谁想百草又唤了超尘回转,白猿倾刻间功夫便是累的汗流浃背,得尊长召唤自是了得轻松。就在众人不解之际,就见百草将顶上冲天小辫四粒雷珠取了两粒在手,也不见作势,只往空中一丢,众弟便闻得一串如炒豆一般的霹叭声,那两粒雷珠在空中即时化了紫雷,往返跳跃,星丸弹动,将个妖兽如煎在铁锅里一般,转瞬之间便将众妖尽皆重伤。待超尘伸了粉白的小手将雷珠收回时分,一干妖人便如下了锅的饺子一样纷纷坠落海中,直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几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壹)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壹) 老道人浮云子从没见过百草辣手伤人,此刻见了他头上依旧闪烁,半日才复的朱红的雷珠,再看看自己掌中满把黄符,老脸泛红,着实有些羞愧,好在众弟子都为百草奇技震撼,倒未瞧出这位师伯脸色变化。 张入云见艳娘五人将邪月敌住稳占上风,想着段惊霆伤重,便放心提了少年与百草合力为其疗伤。百草所炼各种灵丹均有奇效,张入云得自乐长老人处的医术犹擅治外伤。得两人倾力施纵,不过片刻功夫段惊霆便已身醒了过来。见云龙一众正在合斗邪月,他一心想手刃仇敌,如何能容他人将妖龙击杀,当时一个惊啸,重又加入战团。 浮云子见他这般彪悍,不由面向张入云道:“这小子着实生猛,只不过一身伤势也是奇重,老弟怎不制住他?” 张入云摇首苦笑道:“他自有深仇要报,却不是小弟能阻的住,且让他打个通快也好!”他一面说话,百草却已递过两白雀丸与他,张入云笑着谢过,当时服下,果然精神恢复好些。少年人素来心性高强,眼见得此刻自己一部已是倚多为胜,虽则邪月大害论不到这些江湖规矩,可张入云心底多少也有些不得意。况且眼见得二云观众兄弟齐聚,少年心里总是有一线抹之不去的疑云。 果然就在张入云满腹疑问时分,就见得眼前空间忽得微微一颤,此时正值朝阳初生,洒得满天朝霞,众人见得眼前红霞随了空间颤动竟也得一般的扭曲,齐声惊叫,只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唯张入云眼光锐利,当时便认出眼前法术。 就在一阵精光暴走,眼前空中生生被一柄铁剑撕裂,晃眼间闪身纵出数条人影来。当先一个自是乾坤教主天君商暮云,另一个则是当时阻拦段惊霆与张入云去路的面显虎纹肩负斩马刀的巨汉,还有一个却是个异常英俊的长身少年,与教主商暮云立了一处,瞧气性竟是不弱于乾坤教主,只是行动之间,身后便是一团白光晃动,待众人定睛看时,原来那年青汉子竟得背生双翼,一对如纯银打就的肉翅似弯月一样团在少年背后,若不是行动之间略有晃动,实看不出少年人有甚异样。 商暮云见眼前人物斗的惨烈,邪月更是狼狈不堪,忍不住高声笑道:“怎样!邪月!只不过一个新进的奉香使,竟把你捉弄至如此狼狈,你这披鳞戴角的丑态,真是丢尽你主人贪狼的脸面!” 邪月被商暮云讥笑,羞愧无地,拼命扭动身驱躯招架石冥儿与红莲及重又鼓动精神来战的邪龙子重击。段惊霆自不比说,单是红莲一身如意通心甲便是变化多端,又为身兼火性,神功运动将个周身团的如火一样,正对邪月冷龙克制。至于石冥儿乃飞天夜叉身份,再若精进理修至火魃,一样也是业火缠身,如此三人与邪月针锋相对,一些不做避让。 而那耀在空中本是威力无穷的的冷龙珠,此刻也被艳娘遐观玉与灵龙子天书仙法抵挡,栖霞儿心性不愿多事,可也一样将黼黻印托在手为众人庇护。虽为那神印每施纵一次要消耗好些精力并不做大施展,可只黄光泛动,当时也得将众人围护。冷龙珠经此三方镇摄,纵有些余光散落,究竟对云龙一众构不成性命威胁。再过的片刻,邪月已被杀的大败,竟是无力自保,性命危在旦夕,艳娘见了,不做一些懈怠,只统领着众人一意将邪月狙杀当场。 商暮云本坐壁上观,笑看众人拼斗,值此,眼见邪月性命不保,方与两位手下比了一手势,巨汉与生双翅的男子当时领会,就见得空中一道银光如水银似的向了战圈中冲去,当时一个霹雳便将双方震得后退,待众人定睛看时,原来是那生肉翼的男子与人群中排出山海一样的罡气,生生将众人震退。艳娘见来人坏自己大事,心有不甘,也不与男子交战,仍是运动遐观玉宝光往邪月身上招呼,以期将敌人格毙。哪晓得生双翼的男子只往邪月身前一纵,背后肉翼一阵银光闪动,竟化了一面银镜挡在人前,把个艳娘遐观玉寒光悉数挡了回去,正打在艳娘宝玉上,艳娘措手不及,只震的她周身酸软,险些瘫倒在地。 红莲与艳娘素向交好,见艳娘受伤,连忙赶来救援,因恨对面男子伤人,当时一个神雷打过,未想对方似对红莲很有些好感,只笑着将赤雷顺手拨过,并没有想对艳娘一样的还击。红莲性虽暴但并不蠢笨,见那男子招架段惊霆与石冥儿时,一双肉翅千变万化,时而化了镜光将敌人雷火宝光反射,时而做了利刃样挡搁敌人进袭,几和自己通心甲一样的用法,诡异变化更在自己之上,心中即留了意。 乾坤教主只一名手下便搅了双方交战,另一位身长逾丈的巨汉飞行较缓此刻才刚到众人近前,同样是不发一言,将身后斩马刀提起,一刀斩下,便是旋风一样的刀岚祭出,竟纯以手下刚力将灵龙子祭下的神水咒切作了两半。灵龙为对方这一击当时便伤了内息,幸是自己功力未深,被破了法术当底伤害有限,未受重伤,即便如此,灵龙女也是一脸苍白,浑身酸软,娇躯一颤也是险险跪倒在地。 见两名手下得手,商暮云才与张入云冷声道:“我当日就曾与你说过,这是你与邪月两人私事,我限你十日寻仇,也仅只于你一个来这寒鸿岛,如今你倾巢而出,纵得了上风,我也不会让你得手!” 张入云本想和商暮云解释,可见对方出手即伤了自己同门,心上刚硬,反唇相讥道:“这桩事与你没关系,你要是自持是乾坤教主身份,自以为这人间界由你一人说了算,只管放马过来好了。至于你这两个手下,要在多事,我便下狠手杀了!你管信不信!” 商暮云见少年一牵涉自家兄弟便没了平日稳重,却是换了哈哈大笑道:“就凭你有什么本事用这种口气与我叫阵!我这次出手不过是想你双方打的更热闹些罢了!你以为我想与你这帮兄弟姐妹较量吗?真是可笑!”说着,看着远处的邪月道:“贱人!你还想死要面子,挨到死吗?” 邪月闻商暮云呼喝,却是脸上犹豫多过羞恼,眼见得面前商暮云两位手下只是为自己暂时挡下艳娘众人的进攻,并不有心与对方争斗,心中作恼,口中骂道:“商暮云!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看我笑话吗?” 乾坤教主笑道:“不错!我这一次来就是这个目的,你当年不也曾自持法力高强过吗?怎么背难却又换了这般嘴脸!当真没气量,输不起吗?” 邪月闻言大恨,可今日她已领教张入云一般同门本领,其中健者法力绝不在他这位奉香授使之下,眼见得自己再不唤手下性命就要不何,无奈女子只得忍痛将背后一枚如柳叶样的逆鳞拔下,指尖点动,将一粒银星注入龙鳞上,便见那鳞甲瞬间暴涨,晃眼之间已做了一道如水晶制就的门户。再看邪月掐了指诀,默颂咒念,那水晶门便又是一阵精光闪耀,顷刻便见得门户内隐隐闪现出人影。艳娘心国最灵巧,当时预料到即将有邪月手下前来帮扶妖人,忙双手起扬,将阴雷迭价打出,欲把那水晶门击破。 可未知商暮云早有成算,杀神剑纵处,化了飞车样,把艳娘阴雷悉数击落,再听得乾坤教主笑道:“慌些什么?只许你一众人以多胜少,便不许人家搬救兵吗?”他这里说话时分,那水晶门则已跳出数条人影来,待门户宝光陷落,已有七位身长逾丈的巨汉立在众人面前,俱是兽面人身,一身密甲,手中各持神兵利刃,口鼻中吁的尽是白气,立在当场,兽眼放出各色异光不住四方环顾,獠牙翻动唇角竟还流出些口水来,当下还未开口,便将远处浮云子吓得不轻,头皮发麻心中打鼓,直道不妙。 而邪月此刻也是一脸严肃,自怀中取出一方黑玉招展,这才将七位兽人凶性稍稍收敛,可也并未在妖女面前做出些驯顺的意思。邪月也知道自己克制不得这七人,当时便将手一指眼前云龙一众,恨声道:“杀了他们,我就由你们在我这北极海逗留十日!”闻得这一句话,众凶兽一脸的懈怠才换了满眼的贪婪,也不待作势便是惊起震天似的兽吼,化了疾风也似的身影,向了眼前众人杀去。 见妖兽终被诱动,听命自己,邪月这才长吁了一气,正在她欲将空中水晶门户收回,不料空中一道银光电走,就见得商暮云手下那背负双翼的门徒已是挡在自己身前,嘻嘻作笑,邪月见了大怒道:“连你这小不点儿也想与我作对吗?”哪晓得对方只是缓兵之计,商暮云此刻已是出手将杀神剑祭动,生生将水晶门宝光压的一丝不剩,重又变化为一片银鳞,轻轻巧巧被男子将其摄了去。邪月见了大叫道:“商郎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乾坤教主纵声笑道:“天下间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此一来命南星与荆赤虎将张入云同门挡下,使得你能召回贪狼座下七凶即是救了你一条性命,如今只索取这点报酬,你还想要怎地!”那背后逆鳞,邪月足修炼数千年才到今日境界,如今被商暮云夺走怎不心痛,可自己现下势单力薄实无力与两位授使作对,想着进入寒冷界的异鳞被对方夺去,日后商暮云必要借此宝生事,邪月心头好似火燎,但无奈无暇分身,只得暂时隐忍。 浮云子见眼前这七个妖物单是眼珠放的毫光便能有七色,纵是赤日高升也是掩不得对方眼底凶光,还未开战便已是吓了个魂飞魄散,可愈是担心,愈是躲不过,就见一不长眼的猪首妖人竟在一众云龙同门中舍了众人直向了自己杀来,老道人心里打鼓,祭出的玄金剑当时无力,不过被那兽妖一个弹指就叫飞剑作了流星样的打上了半空。就在老道人眼看要遭不测,幸的一旁百草将个掌中山雷击出,救了老道人一命,又有超尘受浮云子多厢照指同样是提了双剑来战那猪妖,这才终解了老道人的危境。 得二人看顾,浮云子才长吁了一口气,眼见得妖人凶顽众同门俱在出力,自己也不能落于人后,当时将阵符抛出,便于倾刻间排了一座细小的妙法辛金阵将妖人围住,他这一般阵法虽不能与灵龙子相比,可也聊胜于无。果然周置了辛金阵后,得老道人提拔,超尘精神一振手中双剑愈加生猛,反观那妖人掌中一对金锤却渐渐失了先前灵动。正在浮云子得意之际,哪知那猪妖,竟是将右手锤将在左手持了,将巨掌一扬,便也是一记紫雷打下,威力大的不可思议,不只将百草山雷吞没,且还险些将老道人法阵震碎,浮云子持仗的就是自己一点五雷正心印,眼见得对面妖人也是惊擅雷法,心头如浇了一盆雪水,可再见百草与超尘却是拼尽全力与妖人周旋,没奈何浮云子也只得抖起平生胆量,提了性命与敌人交斗。 得了七凶帮辅,战场形式立时改观,当下除张入云一人外,所有同门都与凶兽交战于一处,那七凶兽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人物,均是力大无比,又兼一身的法术神通,张入云一面,除本领最高强的红莲与栖霞儿外竟是均处了下风,艳娘与段惊霆也为身上带伤,长久敌斗,精神困顿也只勉强打个平手,尤其灵龙子入师门最晚,功力有欠,当时被一擅使风术的妖人缠上,自己匆忙设下的阵术咒术均被妖人强风催刮的无影无踪,若不是阿蛮提了一只镔铁拐强将妖人挡下,眼见无救,几是遭了不测。见此张入云欲带上前解救,却早被邪月点指放动寒光缠上,少年人无暇往顾,只得拼了全力与邪月争斗。 当时双方打了个热火朝天,将个寒鸿岛四周海水也险些煮沸,商暮云领着两名属下只在一旁坐壁上观,偶有指点,如同看戏作耍一般。正在主仆三人趁兴时分,却见得身后不远处又是一阵惊动,商暮云何等人物,当时惊觉,回首看时,就见空中也为异法晃动之扭曲,一阵荡漾,就见得朱环仙子携了神鸟东君已是现在三人面前。 商暮云见状笑道:“怎么?你也来趁这番热闹!” 朱环摇首笑道:“我可没有这般作想!只是心思潮涌,放不下,不得不来!” 乾坤教主冷笑道:“哈,没想到你也会关心起这般人的性命,怎么,你担心我杀了食香与贪狼两位授使,日后便要与你为难了吗?”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贰)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贰) 朱环仍旧摇首冷声道:“你不会的!你一意只不过是想要邪月的逆鳞好去寒冰界寻宝,现下你已到手,此行目地可算是达到了。我现身的原因,只为的是今日好些人为搓弄,其中定是有人故意安排才能如此,此事该不是你做的,所以我才放心不下。且以你心思也来猜猜看,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般手段与胆量暗中布置?” 商暮云脸色一变,凝眉皱动,思忖多时,待转首又看了看交战中十余位人物,方才与朱环道:“你是说食香有意如此!哼,这妖妇是五祖中最不成气候的一个,竟妄想做此大事吗?” 朱环道:“可你知不知道,食香却是五祖中资历最长的一位,她的寿命比谁都长,能从开天辟地存活至今,焉能没有绝大的手段!” 乾坤教主冷笑道:“就算她能得手,又能如何?其余五祖任谁都比她法力高强,怎说也轮不到这妖妇出头!” 仙子摇首道:“你这是人类才得有的想法,有些事做出来并不一定需要什么理由,或是定要在保全自己的情势下才得去做的!” 商暮云疑问道:“你是说。” 朱环抢声道:“我只是说食香即能活到今日,自有她的非常手段,你我只是一介授使身份,又如何能得知圣者的心意。” 商暮云闻言大笑道:“无怪你是众授使中最长命的一个,我只奇怪你做了几千年往生界无常使,便不觉得腻味吗?难道就没有一点与其余四位授使有过争胜之心?” 女仙子半日不语,多时才道:“商暮云,你才不过活了几年,便想妄自揣摩我的心意吗?” 商郎子哈哈一笑:“有闻你与当日斗神玄武曾。”他这里刚一开口,朱环面色便是一变,当时杀气斗增,如水银一样流将开去。商暮云两位手下见状,忙引身挡在教主身前,哪知朱环肩头火凤东君见了,只将凤翼一振,狂风陡起,便将那唤南星背生双翼的少年男子震的飞退,虽是其人仗一身灵羽,身势无人能及,电转之间便已纵回,可为自己竟敌不过一只牲畜,一张俊脸仍旧胀了个痛红。至于荆赤虎稳如山岳未被火凤扇动,惹得神鸟火气,张口将一团烈焰喷出,正打在荆赤虎手持的斩马刀上,一样将巨汉震的倒退七尺,若不是被商暮云伸手拦住,只怕还不只得七尺。 乾坤教主见了东君威力,不由大笑道:“早听说你这只鸟厉害,可两百年间遇了三次也没见它发过威,不想今日倒是被我遇着了。” 那火凤凰听得商暮云言语轻慢,当时又是一口火焰喷出,直取乾坤教主而去,南星与荆赤虎见状自是上前相迎,未想却被商暮云掌生刚岚拂开,一时火焰正打在他手臂上,将其臂弯燃的如同浑铁一样的作红。两名属下见教主负伤惊的面色铁青。不意商暮云却只笑笑意示不妨事,待火焰尽熄,他一段手臂也渐渐恢复常态,定睛看时竟是完好无损,没有一些伤痕。 东君见自己赤焰未能伤的商暮云,心中不愤,一个抖翅,周身又显了金珠,却被主人一把拦下,掩了其周身宝光,一面与商暮云致歉,一面点首道:“果然你一身本领要比邪月与光明使强的甚多,能到今日以你凡人之力实属不易呢!” 商暮云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一副自持高人的意思,每常会斗你总不出手,今日可有兴趣与我较量一场。还是非要我说出一些不足为外人面前说道的秘密,你才得嗔怒动手!” 朱环此刻怒火业已尽熄,只淡淡道:“方才事出不意,一时嗔恼才得这般,你若想再激恼于我,请君自便,只是我也曾听闻商郎子入修罗界三十载也只为的一女子残魂,不知可有此事!”言毕见商暮云变色,又接着道:“所谓已所不欲,毋施于人,商君即也有隐秘,又何苦为难朱环呢!”说着秀目低垂,轻咬了唇角,一副忧怨色,商暮云本是嗔动怒火,可见朱环这一副模样,一时引动心思,也是贪杯惜醉客,当下没了言语。 正在两位圣使作意之间,又闻的远处南方投来一点星光,二人耳目即是天视地听境界,自是第一时间查觉,商暮云眼望来路,却分辨不出来者是谁,不由笑问女仙子道:“这女子是谁我倒没见过,朱仙子往生界返魂镜可照周天,一定该是知道的!”朱环向了来人望去,也是默默摇首,可待凝目见至对面女子肩上还负了一人时,粉面竟得惊变,商暮云见朱环如此震惊,不由问道:“仙子可认出是何人吗?这女子虽是正教门下,可一身功夫还浅的很,如何当得朱仙子这般注目!” 朱环摇首道:“我也不知,只是这少女肩上负的肉身元魄我倒见过,此时两面人马交战正急,却陡来的这一位,其中该有缘故,商郎子你是人间教主,该当小心戒备才是!” 乾坤教主大笑道:“那你怎的不走,也在这里淌一番浑水?” 朱环道:“那尸身元神被我在往生界救出,添为浑香阁书案,虽只得短短时日,却颇堪得用,今次为了换斗姥狰狞甲我才将其交归张入云。如今即有变故,怕是我也脱不得干系,所以才留此不走。” 商暮云却看出朱环心意,不由笑道:“看不出你竟这般垂青一个凡间女子,我与你不同,只是来看热闹的,今日两方使者打的正欢,我恨不得越多事越热闹才好,且与仙子一道看些热闹再走也不迟!” 朱环见商暮云也是查得诸番诡异,留待不走,心里虽仍忐忑,终是稍松了一口气。 再说那来的少女正是沈绮霞,肩头负的却是姚花影肉身,张入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与邪月对峙却是顾着十数位同门,待查觉沈绮霞竟然也到的寒鸿岛,不由惊问道:“怎么连沈师姐也到了这里?” 少年只是无心一问,浮云子老道听者却是有心,当时红了脸答道:“我与众同门商议都来这寒鸿岛助兄弟一臂之力,因百花谷空虚,隐娘已是闭关疗伤,玉柔虽是得力,终是晚辈,为此便将沙舟岛沈妹子请来。”他口中说话,却耳闻的艳娘一声娇哼,当时声音细小了很多,可众人终是听得老道人口底呓语道:“反正兄弟已说过不日就要迎沈姑娘回观,此时观中人手调度不足,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张入云只是心忧沈绮霞到此多添危险,倒并没有怪责师兄浮云子的意思,眉间皱动分心之际,却被邪月觑得空子,两指寒光弹来,打的少年人迭价倒飞,将先时拼尽心思才近得邪月身前三丈的努力却都葬送。也幸是邪月忌淡自己冷龙珠宝光会妨碍七凶,不然只此一击张入云许有性命之忧。 艳娘在一旁看了骂道:“你担什么心?沈妹子一身俱是重宝,此刻前来正添助力,不用你替她安全担忧!” 果然沈绮霞摇身到了众人面前,便将一段银练祭出,似天河惊瀑,即挡在众人中最吃紧危险的灵龙子师姐妹身前。那银练是万载石英所化,虽本质是石质,早为万载蕴育化了玉清,至柔至刚威力无比,虽只与沈绮霞到手不过旬日,可她一身剑术本就远高的众同门,已可自由运用,不露一些拙赘,当时为那石英得利打的妖人连连倒退,竟将阿蛮换下,交于姚花影肉身后,自己却是急身与妖人近身游斗。 得沈绮霞相助,灵龙子终得了空隙布置威力巨大的咒法,妖人见了再纵狂风来破,却被沈绮霞祭缠魔金钵收拢,两厢争执不下,至后灵龙子祭起狂涛再渡进犯,反将妖人战了大败。灵龙子见了,更是趁隙将阿蛮发环挑落,如自己一般散了头发,刺破精血,为阿蛮元神凝固,以其做镇持,欲行更加威力改动周天气数**。沈绮霞与浮云子都得久习天书,见灵龙子主持阵法,忙从旁扶助。老道人清净台自显精奇,可沈绮霞新得的佛门定珠更是威力无比,将个半天耀的一团紫气,竟在法阵未结成之前,便已显了威力,消减魔界戾气,提升乾坤纯阳正气。当下里正教诸人连着张入云在内心头俱是一阵轻松,寒冰界七凶与邪月在内却是胸间如堵巨石,魔性被剪去好些。 可为此艳娘与红莲诸女也是诸般不相宜,只得跳回灵龙子阵法中,红莲与石冥儿火气甚大,见不得亲手伤敌,急得只能将掌心手雷,口中烈火倾力打出,稍泄燥气,唯艳娘与栖霞儿乐得自在,在阵中调息养静,艳娘则更是将姚花影肉身自阿蛮身上抱过,一时露了些嫌疑,心中无计终是召手唤张入云回阵法内商议。当时除段惊霆一人为一身功夫俱与张入云一般俱是外门功劲,不受灵龙周天搬移**制肘,仍在阵外追了邪月厮杀外,余者尽者回到阵中以逸待劳与七凶较斗。 朱环仙子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摇首之际,不由与商暮云问道:“眼前云龙十一子所炼的天书,可都是商郎子赠予的?” 商暮云也不抵赖,哈哈一笑道:“不错,当日我是故意放纵给张入云拿去,却没料到这笨蛋一身仙法不灵光,自己门人中倒真有几位悟心高强之辈,今日若是邪月命丧在这般人之手,也怨不得她要怪罪我!”说时节,两眼冒出精光,看着阵法中央住持的灵龙子,大有窥伺之意。朱仙子看在眼里,摇了摇首,到底没有开口。 待艳娘唤回张入云后,却一把将姚花影交在其怀中,少年事出不意,当时推拒不得只得抱在怀里,一时闻着姚花影一声体香,却把个张入云羞的满面通红,众同门见了,知道艳娘正寻机逼勒他,均只做没看见,好在灵龙子阵法已然结成,众人立在阵内,无论击出雷火还是操动法器仙术,威力均是大了数倍,将邪月连七凶在内杀的大败,可到底众人也为阵法限制能外出击敌的,不过浮云子与沈绮霞、张入云聊聊数人,尤其老道人生性胆小,若让他外出与凶神交斗,却是杀了他也不敢。 张入云一时抱了姚花影肉身,就听得艳娘问道:“怎样,到底要不要将这位姚师姐的生魂魄出还她真身!” 少年人尴尬道:“自是先将姚姑娘复元再说,总不成放着她肉身与元魂分开不理吗?” 哪知艳娘却冷笑道:“我看这样倒好?你一人负了她也正是合宜!” 张入云以为艳娘又起妒心,怕她于人前说出些不相宜的话来,只得陪笑道:“这当儿,艳娘你就别再玩笑了!还是赶紧救人要紧!” 艳娘冷声道:“哪个有心意与你在这里作耍,今日异像好些不对,只是浮云子与谢丫头心寄你我安危前来迎救也就罢了,怎么连留守在百花谷的沈妹子也来了,还有你这姚师姐的肉身难道是天上掉下来,你也不想想却一意着急救人!” 张入云被艳娘抢白,当时也没了话,他知道自己远不及艳娘灵慧,即然有此一说,该有隐情。只得道:“即然你有计较,不如将沈师姐唤回来,一问自是知晓的!” 艳娘思量半日不得,也只得点头应允,当下却与张入云道:“唤人这般事只该你去吩咐,如是我开口,却是什么样子!” 少年被她激的无话可说,只得自己动手,本待开口,却见众兄妹都是瞥了眼正偷偷打量自己一侧,尤其小徒弟阿蛮不知礼教,见众师叔这般打量自家师傅,更是将个牛眼瞪了个铜铃般大小,看的乃师好不尴尬。没奈何,张入云只得亲身纵出阵外将沈绮霞带了回来。 当将少女带过请教时,却听得女子皱了眉与二人道:“如此说来当真是鬼母骗了我?”张入云闻言不解,艳娘却是心头电动,忙又请沈绮霞道个明白。 原来沈绮霞自被浮云子遣了灵龙与超尘来请其归山,终是与众人一道返了百花谷,哪知众人在谷中不过三日便为鬼母寻上门来在谷外相唤,只道张入云与艳娘有急难,要众人尽速奔赴寒鸿岛救人。众人见了鬼母一身戾气,阴冷寒邪,并不大深信,可为鬼母竟然知晓百花谷这一极秘密的所在到底有些心动,至后聚众商量,到底事关张入云与艳娘性命,不能不加慎重,最终仍旧决定前往。 沈绮霞为谷中缺人调度,心中虽也急于前往相助,但终是勉强自己留了下来。因心系张入云安危当真度日如年。哪晓得众人走后不久,鬼母又再度显身,指点其姚花影修炼洞府,及肉身藏纳的所在,又告于她姚花影身上藏有重宝,此一番张入云所遇灾劫非同小可,只有姚花影才能解救。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参)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参) 沈绮霞本就心神不宁,牵挂劳魂,为鬼母一番诱动,纵是平日里百般精灵,当下里也再坐守不住,何况姚花影与自己也有交情,闻得佳人背难不能不救,想到这里沈绮霞当时便起了身。果然在鬼母交待的青海深山中将姚花影肉身寻到,为此又信了鬼母几分,沈绮霞自得万载石英之后,排云驭气功夫更见精深,虽比终人晚了一日,可却是前后不差个多时辰便向赶到。 得姚花影回应,艳娘自在一旁深思,张入云却道:“照此说来,沈师姐你与浮云子师兄一干人都是被鬼母诓骗来的了!”想着鬼母诡祟,少年人心忧如焚。 一旁艳娘见了骂道:“你倒是慌些什么?今日奇险,若不是众位兄妹前来,我与你此刻当真有可能身遭不测,鬼母纵有诡心思,可到底也算是助了我二人一会!” 张入云摇首道:“话不是这般说,若为了我二人性命害得众同门陷落危境,那可是万死不得解其咎了!” 艳娘啐了一口道:“你这人怎么满口的胡话,现在还未怎样,却连道着不是你死就是别人死!”说着横了秀眉恨声道:“我只知道今日二云观实力尽聚于此,若真是我众人不能抵挡,那也是我众人命中该着,再换了何等情形也逃不过一难,大伙自家兄妹,就真失陷于一处也好过孤家寡人苟且偷生!现如今还是多想些怎么自这寒鸿岛全身而退才是最要紧的!当然,临行前一定要将这妖龙斩杀了,不然,我云龙一众永无宁日!” 听得艳娘这般话,一众同门都是没了言语,只浮云子长眉一阵乱跳,石冥儿一心要与前番受邪月重伤没心思回顾,而栖霞儿却有些意动,欲待开口说些什么,可看了身旁众位都是同仇敌忾,一心御敌,最终叹了口气,没有开口。张入云与艳娘一番面对,也只得点了点头。 为沈绮霞定珠威力巨大,此时少了主人镇祭,灵龙子周天阵法少了好些威力,少女见了连忙回到自己位置将珠光重又催动。只留下张入云与艳娘两个,就听艳娘道:“怎样?可想好了,要不要将你这位姚师姐放归元神返生?先说好了,她受得魔界妖气,先前举止你也是看到过的,要是待会儿返魂后,再与你争斗,到时可别怪我下重手将她擒下。” 张入云笑道:“这件事还是由你拿主意吧!不过姚师姐的肉身是被鬼母刻意遣来的,若她真有什么阴谋,想来倒是暂不使师姐返魂的好!” 艳娘闻言笑道:“即如此,那你就抱着她一直到邪月被击毙,我们回的中原之后再说吧!” 少年见艳娘又来讥损自己,只得讪笑,但却听出艳娘话里意思尚好,心里终是稍稍放落。果然艳娘翻手将遐观玉招回,自宝玉负面释出姚花影生魂,拍入其肉身内。当时少女脸色便是添了一抹红润。张入云为姚花影眼看要醒,忙将其送给艳娘,可艳娘只将白眼一翻空负了手并不理她。无奈张入云只得再觅弟子来帮扶自己,可环顾周围便是阿蛮也正立在阵中央持镇,其余同门都是有应顾不暇,眼见得怀中少女呼吸愈加沉得,直闹的少年人脸色大窘。 哪知艳娘还在讥笑他道:“这丫头生魂脱体的久了,死的利索,恐还有好些功夫才得身醒。你要是嫌她醒的慢,只需渡她一口真气,便马上可以醒转!” 闻言张入云自不睬她,可后见姚花影果是好些时候不得醒来,少年还心系周围同门安危,虽已占了上风可到底邪月与七凶险恶,心上放不下,终是抵了掌了怀口女子背心,掌力吐出将姚花影催醒。张入云一身功法玄门正宗,只一催渡之下,少女胸膛跟着就是一挺,一口返魂长气吁出,即时幽幽醒转了过来。艳娘见她天香国色,比沈绮霞还要稍胜一筹,纵是自己艳色不下于对方,可总是相较眼前人少了一丝生气,心上不得意,当时忍不住一声娇叱。 一旁张入云哪有听不见的道理,只是担心姚花影一醒来便要与自己反目,心上忐忑不安,一时也顾不过来。哪知少女睁开双眼见是张入云将自己抱在怀里,却是刷的一下胀红了颜面,连耳根也做了烧红,连忙跳起身来将挣出少年手臂。 见姚花影心智未失,张入云大松了一口气,想着对方才刚返魂,连忙安慰道:“姚师姐刚刚还阳,一定疲累的很了,且将应在这里稍作休息,待出了此险地再安心调养吧!”说着话,指起长虹连出数指向外间敌人打去,却是张入云自在心计,暂将百草换下,顺便嘱咐其为姚花影疗伤。 百草见姚花影生的奇秀,美的惊人,心上已是喜欢,又想着近日自己兄长才刚添了一位姓沈的妻子,方才众兄弟一番暖昧,怕是眼前这一位将来兴许也有可能成自己嫂子。他在众人里与张入云最想交厚,即是兄长要紧人物,自然不能与常人相待,一时也不解腰后锦葫芦取药。而是自腰间围兜内翻出一不过三寸来长的紫金葫芦来,小心翼翼倾出一只有红豆大小的丸药来,只一入手便是耀出一点宝光,香气四溢竟得一层烟霞笼在那豆丸上。 艳娘在旁看了,知道这灵丹定是百草珍爱非常之物,她性子本窄,当时见了心气发作,直开口骂道:“你这小东西竟也会藏了私房钱!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大方,难不成学了你哥哥一样,见了美貌女子便是恨不得将身家都掏摸干净吗?”百草听了羞的小脸通红,为堵艳娘的口,又是倾了一粒抵了于她。哪知女子见了更是生气,竖起一根玉指,当时打在百草的额头上骂道:“我才不稀罕你事后献殷勤,等回了观后,我再和你慢慢算这笔帐!” 姚花影当下正捧了百草递过的灵丹,见艳娘嗔怒,一时提了丹药在手,却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服了去。倒是艳娘看在眼里,上前劝说道:“姑娘该是姚花影,姚家妹妹吧!方才我只是和自家兄弟开个玩笑,万勿见怪,他虽人小鬼大一肚子的坏心肠,可这丹药威力却是非同小可,你先前失魂伤神,中了魔界戾气,险些连入云也伤了。” 少女听闻自己险些伤了张入云,心头一跳,当时惊道:“我险些伤了张入云吗?这是怎么回事。”说话时,脸上尽是不安。 艳娘笑道:“这事说来话长,为防再有反复,姚姑娘还是先将这丹丸服了,我再与你慢慢的讲!”艳娘心细如发,见姚花影开口之间仍是一片关心,知其钟情张入云极深,心里好不烦恼,本想回首好好瞪一番少年人以泄心火,为想张入云精滑,早合了身子与段惊霆做一路攻打邪月去了,见此艳娘恨的牙根作痒,欲待寻个人发泄,却见百草与浮云子早晓得厉害埋头猛放雷火早不敢抬首。待转至白猿超尘身上时,却听得灵龙子一声惊叫,原来那猴子已是犯险也擎了双剑奔往杀敌,好在他本领于众人中最低微,但身法却是绝流,任谁也比不上,一时往来与众凶兽之间倒也不曾受伤。 看到这里艳娘只能咬牙自忍,恨声骂道:“都是一**滑刁顽的混帐东西!”姚花影见她满面嗔怒,心中惊惶,只眼含疑虑看着她。待艳娘查觉时,却是冲了佳人一笑,遂又看了看远处正与人斗法的张入云背影,一时竟换了语气叹了声息与姚花影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物,遇事只知逃避,却偏生修来这样福气,让人恼恨不已。” 姚花影闻言惊道:“这位姐姐说的是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艳娘笑道:“你我都是女人,何苦还要相互欺瞒,以你这张聪明面孔,怎能不知我在说些什么?我有些话要问你,还请姚姐姐你不要瞒我!”崆峒女弟子见自己心思被艳娘说破,当时粉面又是一红,也是咬了牙,却只面含怨愤点了点头。 再说另一边厢,自灵龙布下周天腾挪阵法之后,魔气消减,落了下风,此刻又见为段惊霆、张入云与沈绮霞三人仗了阵法庇护,几是身披仙霞杀向自己,至后便是一只最看不在眼中的白猿竟也能与自己正面相较几个回合。手下七凶虽仗了皮坚甲厚,虽被杀的大败,到底不曾受伤,可这一干凶兽常驻魔界,一但为阵法所困,比自己还要不如,多半日都一直落了个挨打的局面,到了此刻邪月终是走投无路,心意恨处,欲行不可行的手段,为乾坤教主商暮云还在旁坐观,心中又惊又惧,不由与对方高声喝道:“商暮云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再若强留在这里受了什么损伤,可莫怪我没警告过你!” 乾坤教主哈哈大笑道:“笑话,你这一只丧家之犬还能有什么作为!邪月,你连斗个张入云这样不入流的后进都是落得大败,凭什么让我拿你另眼相看!”说着又冲一旁朱仙子一指道:“众多授使之中除朱环一人外,我俱不放在眼里。只是她善知进退,并不想持掌人间界,所以我才得与她相安无事!如今你即将被人斗的大败的一条冰窟里的冷泥鳅,竟也想与我叫板吗?” 见商暮云极尽侮辱自己,邪月大恨道:“即然你不听我好言相劝,待会儿受了重创可别怨我!” 商暮云又笑:“你这话说的愈加可笑,有能为你只管施展出来,别担心我接不接得下,只不过现在要取你性命者,可并不是我,等你留得残身,再来与我叫嚣吧!” 而当她再与无常使朱环对视时,听得女仙子也是说道:“邪月!今日时局大不利你,你也是数千年修行,积修不易,到此地步,还是趋吉避势的好,我看奉香使张入云也不是凶狡之辈,你若此时退走,许是两家从此便能善罢。否则!你今日也是看到了,张入云一门颇多能者,就是日后再与其交斗,你也一样抵挡不得。我与你终是相识数千年的缘份,多此一言,还望你好自为知!” 可邪月本是承天地戾气而生,朱环良言与她来说不过是落井下石一般的讥讽,见二人俱不退走,只以为安心看自己笑话,恨到深处,复将原身显出,一个龙啸九天,重将冷龙珠吐出,可此一番却不再借龙珠寒光伤敌,而是衔了龙珠,将龙尾一摆,竟是重又钻入地府。 云龙一众见它私自逃走,又惊又喜,正待罢手收整,哪知艳娘却看出异像,高声喝道:“不要歇手,先趁机将这七个凶兽斩了再说!”后又命灵龙与浮云加持阵法,自己也顾不得与姚花影交谈,忙取了遐观玉生得寒光击敌,又将落红刺操动径往妖人刺去。 果然邪月入得地府不过半炷香功夫,众人听闻得大地雷声阵阵,猛出得眼前诺大一座寒鸿岛一阵陷落,竟是显出一巨大无比的洞穴来。再见得一柱寒光冲天而起,直插九霄。商暮云当时见了一个震怒,似已猜到邪月做了些什么。而朱环于众仙中见闻最广,但时觉察,亦不由沉声道:“邪月竟敢在人间界颠倒乾坤,引寒冰界群妖前来,当真是胆大包天,疯迷人心了!” 商暮云在旁冷笑道:“仙子说错了!她不过一介妖龙,何来人心!”说话间,回头与自己两手下吩咐道:“你二人且退出这寒鸿岛外千里,邪月这般施纵,若到时发了凶性。便是你们稍时也是难以支撑!” 荆赤虎闻命,当时去了,唯南星单膝跪地,禀报道:“教主即命属下离去,那是不是也该提醒这一般云龙先行离去,尤其那个女孩。” 商暮云闻言将手一摆,喝道:“你且退下,这般人怎说也是张入云手足,虽说多是老头妇人也不该轻看了他们,何况如没有这般人物,以奉香使者一人早被邪月生擒,且看他们自己造化吧!”南星闻教主震怒,再不敢多言,忙展翅飞走,他是世上一等一的身法,纵身时便是一点电光火星,一个起落便已追上荆赤虎,两人结伴走了。 而这一边厢,自邪月将海岛震陷,寒光冲出,灵龙子所设周天阵便是一声轰隆,险些分崩离散。可就如此,那七只凶兽也已得了地底源源不绝冲上的崇气滋补,当时重振精神,又向众云龙杀来,此一番敌手实力不只尽复,且还更胜先前,张入云一面被杀的大败,灵龙子周天阵再支持不住,终被妖人冲破。待失了凭依,浮云子与百草、灵龙子法力消减最甚,三人又都是不擅击技之辈,顿时险象环生,若不是红莲奋勇将通心甲祭起,显十二面金牌,栖霞儿终将宝印神兽祭出,云龙一众当时便有大半受得伤损。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肆)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肆) 众人里张入云最是急切,眼见得攻守又是易势,自己众兄弟随时都有性命之忧,重返当日邪月围困二云观局面,那日一战已伤了隐娘,至今仍在百花谷疗伤,少年深以为恨,此刻又遭变故,直激得张入云发了狂性,当时将兽神爪操动,却是幻化了一只鸟爪,右掌探索又从百宝囊出取出夜精石。张入云拳脚功夫世间罕有,此刻动了杀心,只求将敌人伤损,自是更不在话下,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七凶将尽皆抓伤,右掌运功将一节死灰样的白骨耀得如现夜中明月,一干凶兽为夜精石将精血吸附,瞬时间威力衰败了好些。 二云观一众云龙,除张入云有限两三人,俱是没多少正经气质的,见张入云逞了凶威将敌人击溃,自然乐得打落水狗,当先红莲将昊月钩祭出即刻杀死一妖,石冥儿琉金球也是在片刻间将一妖将打成重伤,再合栖霞儿之力,稍顷几把对方打成肉糜。其余人物也是同样手段,犹以艳娘与段惊霆最是凶残,下手均是妖将最吃痛脆弱的要害,晃眼功夫便见有五人战死。众人未料的张入云逞动凶性竟见奇功,正待欢呼,却见少年人此刻手持兽神爪、夜精石两般极凶的法器,已然发了狂性,浑身浴血,几和恶鬼一般。浮云子老道老成持重,见此心头震惊,却怎么又乐不起来了。 远处商暮云此刻却换了惊声道:“哦!这家伙终于用上夜精石了!”又回首朱环道:“鬼母想要的莫非就是这样的局面?” 朱环摇首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商君如此作想,只怕也是在安慰自己呢!” 被对方说破心迹,乾坤教主当时哈哈一笑:“看来什么事倒还真瞒不过无常使,朱仙子当真看的准呢!只不过我在意的是张入云同门中有限几人的性命,倒不是真个怕了鬼母的那些诡计!”朱环闻了,只含笑不再言语。 回顾战场,此时邪月已从地底飞出,口中吞吐的冷龙珠此刻也已晃了有冰盘大小,为见手下被杀更是暴跳如雷,龙口一张,便将冷龙珠吐入冲天而起的光柱内,那本是邪月在已被段惊霆的破坏的地脉上仗自己刚猛,强自打通,泄的地气,助长自己法力,她这寒鸿岛地处狭间,本就有一半陷于寒冰界内,此时为邪月冲撞将人间界与寒冰界连接,这才引来魔界秽气,将灵龙子周天阵法尽破。 可待邪月归返时,竟见张入云仗了鬼母夜精石已将自己手下五位凶将杀死,这七凶都是贪狼爱将,今被自己断送,日后如何叫她去见贪狼。值此,邪月大恨,心道一不做二不休,即有折损,也不差再有些牺牲,只叫将云龙十一子杀死,终是可向贪狼交待。何况其间还有百草这样的参王与红莲这般的千载修行妖物,若能擒获也能搏主人欢喜。 至此邪月所性将勾连寒冰界的洞门大开,放出无数妖物,又为邪月也同样有夜精石在手,张入云手中妖石再不能见功。随了魔界洞开,妖气似潮水一样的注入寒鸿岛一带海域,至于寒冰界妖物,也随了洞口为冷龙珠宝光撑的越大,越是有愈加凶恶的魔物遁出。当时排山倒海似的将张入云众同门围了个水泄不同,幸得一众人物各得奇宝,当时将宝光运动还可支撑的一时,可到底法器有限,至后连红莲也将得自鸥鹭子的量天尺祭出,可一样无计于事。 只有张入云与段惊霆杀红了眼,仗了自己一身本领与神爪、兽臂苦自支撑,二人都是一般的无敌的技击功夫,斗至最后,体内热血烧灼,浑身又被掌下毙命的妖兽鲜血遍浇全身,内外血气引动,竟是将两人多年深造潜质激出,但见的二人如浴了火焰一般,血光腾绕竟是黑紫秽气。可出手偏又威力不比,将个潮涌而至的妖魔杀伤无数。朱环将二人一幕看在眼底,也不由惊道:“如此说来,无怪鬼母会收了这张入云做授使!商郎子,若再让这少年受邪祟沾染,异日怕又是一个你呢!”说话间又见段惊霆也是一般,却是未再多言。 而商暮云则看出朱环心意,当时指点了邪龙子道:“这二人本领相近,要问人物,我倒更偏爱这姓段的少年一些,可惜鬼母未收他做授使,不然再过的一甲子,我怕是能得逢对手!”可他这般说话,却不见朱环回答,不由笑问道:“怎么?你好像倒是较爱惜张入云呢!你是我五人中虽擅前知的,该不是已得了些机要吗?” 可朱环却仍旧不语,被商暮云问的多了,只得叹声答道:“他二人资质相近,气性也差不多,任哪一位也可蒙鬼母垂青,可如今却出了两般人物,商君心中已该有料度,如今一问,只不过是在与朱环求证而已,我虽多得几年造化,却怎能卜测五祖的心意,还请商君不要在为难我了!” 乾坤教主闻言,哈哈大笑,看表情似已知晓了答案一般,剑眉凝处,俊面尽是一片青煞。 到得最要紧当儿,艳娘忽得开口与姚花影道:“此刻已是千钧一发,你若再不出手难道要看我众人齐皆死在这里吗?”要少女仍是犹豫不绝,看了看仍在苦斗的张入云,还是下不得决心。艳娘见她到此当儿还忌讳张入云如此深重,心头急燥,再顾不得,玉掌晃动便已做了鬼爪,强向姚花影当胸抓来想取其宝物。 哪知就在此一刻,忽听得空中一声惊啸,竟盖过了群兽的喊杀声,为啸声惊动,无论人兽都往了空中四顾,却见得一颗流星自天际挂起,待冲至人妖身前时却是一颗为赤焰烧灼的男子,还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就见那人已是往了邪月化身的妖龙飞去。妖龙见了竟极惊惧,当时开了口一阵冰焰散下,却被男子扬臂仗神剑挑过一旁,再待妖龙仗钢爪来袭时,男子早飞渡惊天,穿过冷龙爪牙挨至龙首,一拳砸下直取颅顶要害。 但见得男子手下冲拳,似炮弹一般当即将邪月颅顶洞穿,虽则妖龙威猛可依然挡不得这威力无比的神拳,一个翻滚已自云头跌落,那男子见妖龙重创,却是纵声狂笑,值此时众人才认出对方乃是乾坤教主商暮云。可仍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出手相帮张入云一众人,只面面相觑,均是一脸的迷茫。唯有段惊霆大惊失色,脚底一跺忙连乱拳打开眼前围拢的妖兽,杀出一条血路,心急若狂,只想早一点飞至妖龙身边。 再说商暮云一举重创邪月,将妖龙打翻在地后,却是一脚踩在龙首上,狞笑道:“邪月!你这一番作为实在是太难看了!为保你这一条狗命,你竟敢将寒冰界洞开,不将我这人间界教主放在眼里!如你这样丑陋污秽的牲畜怎配活在世上!”回首见段惊霆正往了自己一面飞来,却将杀神剑祭出挡在少年身前,笑道:“怎么?你也想亲手杀了这妖妇吗?可惜你没这机会了!”说话间,已提起神拳,一拳将邪月龙脑砸了个稀烂。 段惊霆见妖龙竟被商暮云杀死,当时一声狂吼,便欲上前拼命,可未料乾坤教主已是撤回飞剑,一个飞纵晃身便到了少年身前,左拳击出,就听得发一声钢鞭也似的脆响,邪龙子身躯即时被打的如星丸一样,倒飞了出去。当时又见人影飞纵,原来是张入云化身飞虹将段惊霆接在手里,想着段惊霆死敌已被商暮云格毙,且还是对方故意如此,心中激愤也是双目喷火,恶狠狠瞪了对面男子。 商暮云见了笑道:“怎么?你想为你这位朋友出头吗?事隔两年,不知你二人长进如何,可要再较量较量!”可待见张入云回首望了望自家兄弟,到底同门性命安危重要,一时气短,到底将怒火压下。见此商暮云反倒很有些失望,恨声道:“哼,我倒忘了你和这姓段的野小子不同,还有好些家人要顾的!” 一旦邪月身死,众妖兽没有统领,自是做了鸟兽散,其间少有人回返寒冰界,更多的却是看中人间界地物丰美,展了肉翼,驾了浮云往四处奔逃,见此商暮云只不理往了南路奔逃的妖兽,至于剩下三方的妖物则是一只也不肯放过。可到底他一人势孤难以分身。一时也被脱逃了好些。朱环见状也将肩头东君放出,任由火凤屠戮群妖,张入云见了虽有心相助,可自己久战之下,精力耗损严重几至脱力,当时心气松懈,即刻坐倒云头,先为段惊霆诊查了一番伤势,见他只是被商暮云一拳击晕了过去,这才安心盘坐与云头调气疗伤。 却说一众云龙门下见邪月被商暮云击死,也有欢喜的,也有嗔恼的,却不及其中有一二人动的心思最快,当时老道人浮云子与超尘耳畔说了些话,却见那猴儿一个劲把头山摇,浮云子见他不听自己号令,一个劲的吹了胡子,却被艳娘看出,当时讥笑道:“你这老东西才刚还抖了身子四下里乱躲乱藏,此一刻去了敌人,便又贪心浮动想窍至宝,你也不看看商暮云还没遁走,若被他一时恼将起来,只一点指就能要了你这老儿和那猴子两条小命!无事自扰,嫌命长吗?” 被艳娘点破,老道人一脸尴尬,可贪心未死,心想落在自家人手中总多过落在旁人手里,便又笑道:“艳娘你即然这般说法,可见也有心死想取那冷龙珠,不是我说,我一干同门受这珠子好些苦头,论理也将其谋到手,不然太对不住自己!” 艳娘横了他一眼,啐道:“就你这老道人能说会道?你有本事自管去取就是!”一句话将浮云子的口封死,只得在一旁吹胡瞪眼。又见艳娘招手唤超尘近前,老猿当时即苦了脸,艳娘见了骂道:“即不想去,我就不差遣你了!”说的白猿心惊胆战,忙将点连点,如此艳娘才将沈绮霞缠魔金钵取过递于白猿,见老猿害怕的厉害,无奈取出当日张入云当日送于自己的灵符,交其配了,嘱咐万不得已才能运用。 老猿有了灵符、金钵在手这才稍松了心气,当时将悄悄震动身形,径望那寒光玉柱飞去,未想被商暮云见了,却只一声冷笑,并不肯它,超尘见了心头大定。忙展了身形,待近了冷龙珠,提了金钵便是罩下,白猿虽是畜身,可心志高大,早将天书与《内景元宗》参透。当下缠魔金钵虽是初次入手,竟也被它运用得法,那冷龙珠失了主人操控,宝光敛息好些,一时却被超尘轻轻巧巧得了手。 但被空中正在敌斗群妖的火凤东君看见,心有不服,一声惊啸便待往超尘飞去。超尘见过这火凤凰的厉害,知道自己绝不是敌手,正待仗了自己身法趋避,未知朱环仙子却在远处召唤了火凤道:“无事你要这冷龙珠做什么?多添烦恼又与你气性不和,别人自坠魔障你也跟着陷落不成!” 如此一般超尘才得安然归返,见得了奇宝,老道人笑的几合不拢嘴,哪知艳娘却请沈绮霞用金钵盛了龙珠,掩息宝光,再不让老道相看。为此上浮云子连过眼瘾的机会也没有,只能垂首与一旁叹气,倒引得一干师弟妹争相取笑。 在商暮云与火凤东君联手之下,满天妖兽不过片刻功夫便为一人一鸟收拾干净,但有些往了南方奔逃的,因有南星与荆赤虎留驻,乾坤教主也不去管它。只是待手上清净后,不免意犹未尽,对了朱环说道:“仙子怕猜的不准,怎么到了这般时刻也不见鬼母发动,若再不来,我却没耐心在这里等她!” 朱环摇首道:“商君好大的杀性,如真被你我料定,这里必定生灵涂炭,众人都是修行不易,天君何苦要将所有事俱往坏处作响。” 商暮云笑道:“那朱仙子也留在这里作甚,莫非是也如我一样想着放手一搏吗?” 朱环淡淡道:“我之留在此地,只为了我选择留在此地,纵是凶险,也许也能脱得过一劫呢!” 一番话说的商暮云莫测高深,心头警动,可就在此时,却听见本已蹋陷的寒鸿岛又是一阵山崩海啸,那业已收纵不过指尖般粗细的寒光陡然间涨了千倍,竟成了一地生天幕,直挂天际。 乾坤教主见了纵声狂笑道:“果然还是来了,我只当这老鬼不会出洞呢!”可说的一番话时,商暮云也是面露寒色,虽则眼中俱是兴奋的神情,但牙关依然不住作颤。远处云龙十一子见了,也是大惊失色,只为众人均有大难临头之感,老道浮云子胆子最小,当时便拖了众人欲待逃离此间。却发觉竟无一人附和,个个都和钉了木桩一样面露寒色呆立当场。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伍)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伍) 艳娘见浮云子欲逃,骂道:“这回子逃就来的及了吗?当真笑话!你莫忘了,是你主张要将邪月冷龙珠取到手,到时来人问将起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浮云子初听得艳娘开口,还为人群中终有人说话有些惊喜,当艳娘将话说完,虽明知是女子是在吓自己,可此时此刻老道人哪里还有精神争辩,艳娘每说一个字都如浮云子耳边打的一个霹雳,待艳娘住口,老人耳鼓内早是雷声阵阵,什么也听不得见了。把眼自己兄弟张入云,就见少年也是深笼了眉头,满眼尽是血丝,哪里顾得及他。当下里就见白猿超尘挨至自己近前,一人一猿挣了一副比死人还难看的嘴脸,却是拼命相互急转着眼色,以求从对方眼光内寻些安慰。 就在二人眉飞色舞之际,便见得不远处光幕内又是一阵精光暴涨,把个众人眼睛几至耀瞎,跟着又是光芒掩落,漫天光幕重又收了碗口粗细,所不同的是已显了一身长过丈,周身只袭了一件宽绰白绫的男子。 商暮云等了半日便是为将邪月主子引出以求一战,先时激动不已,此刻来了凶神,反倒是做了一阵轻松,心思沉静下来,本是提动的一身劲力随时便欲扑出的身体也收了势头,只在当地安然守立,重又恢复了先时乾坤教主的气派。 男子环顾四周,见了妖龙尸体,瘫软在海岛一侧,身影一晃已是落在尸体面前。其速竟如张入云经天身法一样,可却少了少年人一鼓作气,而是换了游园也似的闲步信走。 对方轻身本事决定,自是在张入云一众人意料之内,可眼见得男子身法,云龙一众仍有大部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最叫人惊惧的却是,待男子走近龙尸身前看望清楚,竟然一脚将诺大的龙身踢翻入海,口中淡淡道:“没用的东西!只会与我丢人!”说完,猛一回头,对了空中商暮云冷声道:“是你杀了她?” 商暮云哈哈一笑:“不错,是我杀了她,就如你所说的,这贱人活着也只会给你丢脸,死在我手上,总比死在无名之辈的手里要强些!”闻的此言,男子旋即回首看了张入云这里,目光犹如刀剪一样锋利,可张入云同门中也多得法力高强之辈,倒有一半人未露出怯色。 男子见了点了点头:“不错,看来你倒没有说谎,连这班小不点儿都能将邪月击败,留着贱人在世,实在伤我颜面!可。”话音未落,男子已是排掌击出一记神雷,径往商暮云而去,口喝厉啸身化赤虹也是往了乾坤教主而去。 一干云龙弟兄哪料到堂堂乾坤五祖之一,竟也会这般下三滥的偷袭敌人,只睁大了眼睛看了眼前一战。商暮云深知贪狼本性,早料的对方会偷袭自己,体内劲力也早提的十足,见神雷呼啸而来,依旧是左掌一扬便将惊雷震飞,落在远处海水中惊起涛天也似巨浪,只此一雷,便害的海中生灵不知有多少。另一掌却是幻化出杀神剑,将身一挫,也是口底生啸,一剑斩向正冲身而来的贪狼。 哪晓得贪狼身化惊虹到的商暮云跟前,旋又停了身子,一掌轻轻拍出便将商暮云掌中神剑夺了过来,取在眼下细看,也不见他再与商暮云动手。多时才与乾坤教主道:“数十年不见,你这口杀神剑,倒被你越磨越锋利了!杀邪月时为什么没用这剑?怕弄脏了她吗?” 商暮云笑道:“即名杀神,邪月不过是个妖孽,怎么配的上这把剑!” 贪狼一身冷笑,将宝剑抛还,离了商暮云却又向不远处朱环走去,慢声道:“朱环!今日怎么你也来淌这一滩浑水?虽是重楼那老儿爱惜你,也保不得你啊!”一掌挥出,风岚排山蹈海而至。 火凤东君见了,跃起当空,凤翼招展,周身显十七粒金珠,双翅摆动也是刚岚骤起,两面神风一遇,居然斗了个平手,众人见了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东君性暴,见贪狼进犯自己主人,心头嗔怒,不只将敌人神风敌住,钢喙一张又是一道神火,还以眼色。那火做了七彩,煞是好看。 贪狼见神火扑来,也不躲避,伸出一只手臂,在身前做了孔雀开屏一样,将火光挡下,不想那火神异,只一沾身便再甩不下。虽则贪狼有金刚不坏之体,可一对肉掌仍是被烧的通红,远远望去,如置在火炉中的铜条一般。 “你又不是食尽百毒的孔雀,怎么肚子里装的也是这般毒火!”贪狼看了自己说道。又抬头往了朱环道:“你这火凤我已不是第一日想吃它了,就不知今日有没这口福。” 朱环闻言不答,双掌合什,再一张开,就见掌心一片银光,待张入云把眼细看时,女仙子手中已然多了一口青龙偃月刀,当下右手背负,刀头斜下左腰,左掌却又并两指取在右肩轻触刀柄。这般手段看了张入云心头一触,不料朱环这一势之威竟不下当日光明界与自己激斗过的月魁,且两位女子都使的是长兵刃,少年人思忖之下,心里隐约有些觉悟。 再说贪狼见了朱环提刀在手,不由笑道:“怎么?你也学了商暮云一样想与我相斗一场吗?还是你两个授使商量好了,有把握与我一战?” 朱环答道:“这倒不敢!只是贱妾也知道神君性情,取刀在手也不过是意在自保而已!” “那也得瞧瞧你有没有这本事!”贪狼说罢,人影就是一晃,哪知他这里才刚闪动,朱环便是左手翻腕将巨刃斩出,就见得当空一阵青光挥散,宝刀如青龙狂舞,刀光直洒得女仙子身前数十丈方圆如垂了一道银河一般,生生将贪狼身势阻住,可未料到贪狼身法迅捷无比,虚影一晃又是消失与人前,待查觉时分,已闪在朱环身后不过两丈境地。正在他欲将女子重创,飞在当空的火凤却是及时回首一口烈烟喷出将其挡住,朱环得空,又是一个身倒挂,刀光再次掩至,就听得一声金鸣,反将偷袭的贪狼震飞了出去。 就在浮云子及一干师兄弟正在找寻贪狼被击飞的身影时,却听见身旁传来男子声音道:“现在该轮到你们了!即能与邪月作对,也该当有些本事!”果然待浮云子转身时,就见贪狼正立在自己对面不过一丈远的空中。他前两番出手都被商暮云与朱环挡下,按理老道人见这凶神不如自己想像中那般本事,本该高兴才是,可待的眼见男子翻着一口白牙懒洋洋的与自己说话时,浮云子一声骨架却又是只不住的作抖。超尘更是山中一白猿,天性惧怕眼前这凶物,纵是一生本事,只一遇贪狼对神,便已神魂俱散,再没些出击的力量。一干人中只有张入云、艳娘有红莲气焰高的人物敢与其对睹。 “你便是食香新收的授使!呵,没想到不过数日前,食香还与我说要关照你,不想才这点功夫,你竟率了一帮手下来清剿邪月的寒鸿岛,看来这好人实在是做不得!你这面既然人多,我总要多出些力,不然商暮云与朱环非说我不能一视同仁,手下留情不可。” 言动间,贪狼遍身已是涌起一层赤光,如流水样缠身绕动,其形虽是轻柔,可迸溅出的光芒却如刀斧一样锋利。依旧为作一声,凶神又是捅了神光向云龙一众杀来。就见的空中两条人影,即是张入云与红莲挡在贪狼身前,二人一持兽神爪一持昊月钩分别将贪狼缠身赤光挡下,可未晓得双方兵刃只一接触,张入云便觉对方力量好似山岳一般,一刻也不能抵挡,当时人影便如扯了线的风筝一样甩了出去。虽是红莲比其略好些仍挺立当场,但当贪狼一个发力,赤光一激,纵是红莲也被掀的倒飞了出去,幸又艳娘招手将其拦下,方没至十分狼狈。 石冥儿见贪狼强横心有不服,怒叱一声纵了琉金球跟着杀来,栖霞儿本不愿多理眼前事,可眼见自家姐妹参战,知石冥儿绝挡不得对方一击,无奈之下自己也只得仗了铁蒺环直取敌人面门。果然贪狼只将缠身护法赤光绞在臂间,一个撑动,便也把二女震飞经天。可令他惊讶的却是,二女为自己绝**力惊飞,竟未受伤,尤其是栖霞儿,临在空中见石冥儿脸色煞青,仿佛受力过剧,张口一吐便是一团黄云,当时将妹子托在空中,缓缓落地,显是刚才一击并未出全力。 贪狼见了也不禁惊讶道:“原来你这一干人里良莠不齐,比得那什么张入云本领高强的竟不只一位,如此说来,邪月被尔等斗败也不算是冤枉了!”一时又道:“本来杀了你们,勾结与紫微定会与我罗嗦,我听了也有些耳噪,可你们却把冷龙珠取了,如今再杀了你们,正好对一帮老家伙能有个交待!”贪狼一句话说完,垂了半日的双眼忽得圆睁,一对浓眉也是放了寒光,仔细看时,原来贪狼竟比常人多生了一对眼睛,眼珠竟是银色,转动时分也是如兽眼一般的线瞳,贪狼这一对兽眼惊显,周身赤光旋即作了银光,本来嘴角常挂的一丝微笑也被一口白牙代替。 艳娘率一干云龙当时便得大惊,灵龙子查觉,亦是第一时间将护身阵法全力操动,可为时已晚,贪狼当时一声惊啸,凄声震天,竟将守护众人的阵法惊破,寒光一闪凶神已然跳入人群中。浮云子与百草心头晃动,连一丝抵挡的心思都没有。灵龙与阿蛮也是一时为凶魔戾气镇制不能反应。艳娘见了知众人不中用,早将冷龙珠取出,往了贪狼身前丢去,可然如其所料,贪狼为此稍分了心神。艳娘趁机将脑后青丝扯起,直裹了一干受惊的弟子往了远处朱环仙子甩去。朱环见艳娘交给自己这桩难事,眉头一皱,可终究将脚步前探,挡在了众人身前。 可为救一干人,艳娘却已来不及就走,贪狼一掌取了冷龙珠,另一掌即向女子拿来,正要得手,却见眼前人影晃动,跟着一道青光上撩,竟把自己钢爪架住。待凶神定睛看时,原来是被震飞在半天外的张入云已乘经天身法及时来救艳娘。 “哼,以为凭月魁一只狰狞甲便能挡的住我吗?”凶神说话时分,竟举钢爪将少年人掌中青光搅了个粉碎,张入云见他一对铁爪如此厉害,心底也是一阵惊惶,可他究竟身经百仗,趁此一击已是倒身携了艳娘倒蹿了出去。 哪知贪狼伸爪一个前探,便将跃在半空的张入云衣襟拿住,少年人防不胜防,不料他手底竟有这般功夫,当时只要贪狼掌力一吐便待身亡。可就在这万分危急的一刻,贪狼竟将到手的敌人放脱,右掌一个反撩正与一旁偷袭而至的商暮云对了个正着。就见得空中一阵雷云翻滚,激起千百里惊雷,商暮云故然被打的倒飞了出去,贪狼也为对方这一击硬生生倒划出去数尺。 “怎么?原来你当真想和我决斗!”贪狼将被杀神剑斩伤的右手举在眼底细观,就见一道火印已深深印在掌中。又冷笑道:“你不会意为,你自己当真会成功吧!” 商暮云狞笑道:“成不成功,待你身死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贪狼笑了摇首:“你还不配!即如此,且先能防得过我这冻光再说!”说时长袖一抛,便将掌中冷龙珠丢在空中,也不见祭动,那冷龙珠寒光作出便如织了蛛网一般,冲天的冰雪即时撑起,陡然间缠了满天,且无限展延,将个寒鸿岛千里境地俱做了冰窟。除朱环与商暮云有法力将身前冰网震落外,云龙一众无一人有能为将冰雪拒于身外,只红莲与石冥儿稍好一些,及身冰雪总能削减几分。余者,尤其是浮云子与白猿只能在网间穿行趋避,可贪狼作法逾久,冰雪威力更盛,不多时刻,众人可转换余也是越来越小,眼见得再过片刻便要被冷龙珠所放冰雪绞杀。 就在这当儿,就见得空中多了一道赤光,荡漾开去,一时间冰雪消减了好些,众人定睛看时,原来是张入云抽出护身混天绫与空中祭动,其中火鸦也已飞纵出绫身外,烈阳到处,冰雪随之消融,红莲通心甲本也得大威力,得兄长相助,即时也操动的周身烈火,就见她提了粉拳与手中金钩,所过之处冰网便为之网解,至此众人才得大松一口气,暂不用担心生命安全。 贪狼瞥眼看见,哼声道:“原来是昆仑混天绫!这样的东西也敢在我眼前显露!真不自量力的很了!”说着,终提了手掌,扬手一记掌心雷打在空中冷龙珠上,就见得寒光再又暴涨,众人只听得耳畔隆声阵阵,抑首望去,便见得白茫茫一片如流星雨样倒了下来。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陆)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陆) 张入云目光最是精到,抬眼便查觉那天外落下的俱是无数磨盘般大小的冰岩,相隔远时还只得是隆声阵阵,待挨近时分早变了风雷呼啸。左右往去方圆竟有千里,直看的一众云龙睁目结舌,头皮作痒,呆立在当场,老道人浮云子生性胆小,一心想寻得个躲避处,可四面俱是海水,头顶冰岩更是覆盖千里,自己哪里有本领逃得出去。 所谓除死无大事,老道人眼见了这般境地,纵是吓的魂飞魄散,可也还记得护命要紧,一改平日坚吝小气将自己掌中满把雷符抛了个干净,又拼耗精元强将自己一甲子修持的乾元真气交手不停拍出,当时组得漫天雷网架迎冰岩。他是云龙十三子中唯一正经出身,又是一身纯阳,如今拼尽心力施法正法神雷,威力亦是极大,但见得方圆数十丈内一应冰岩俱被道人阳雷击的粉碎,化了冰雪飘落,虽说头顶冰雨坠落,威势无匹,可老道人这一番施纵,其势也自不弱。叫个远处朱环与商暮云看了也一时侧目,不想这最不起的道士竟有这般手段。 见连浮云子都豁出性命本领御敌,老道人以下众人更不能怠慢,当先石冥儿一个激身便跃众而出,她本已修成飞天夜叉,一身火性,只为与贪狼冲撞,自己不明知不敌,方才没有举动法术神通,如今被敌人逼至走投无路,也再顾不得施法伤身,为贪狼寒气逼凌。只一个耀动周身便已披了烈焰,她一般气性本与贪狼相克,如今一旦施术便是冲天的炎火,虽则冰岩寒气深重,伤其元神可为邪火相克,贪狼冰岩也被石冥儿化去大半。栖霞儿与她情同手足,眼见妹妹不惜伤身施法,忙将黼黻印尽意施展,一时间一天的兽吼,一十二只神兽往游其间先将冰岩托起一半,得乃姐相助,石冥儿肩头压力去了好些,可从容施术,又不至为太多寒气浸沾。 贪狼见对面三人一拼了性命,法力也自不弱,可以自己争锋一时,狰狞一笑,平掌推出,做了一个扣动拿取的动作,轰的一声又是一记炸响,但见得众人脚下早已冰封的海面即时也是升起无数百丈冰钻,向了所有刺来。又见空中冷龙珠晃动,天外冰岩又是源源不绝的落了下来,不只如此漫天的冰网也是无限开延,其上还绕的五色冰晶,如烟岚也似的绕笼其上,繁繁密密如同棘刺,可侧耳倾听,又是玲珑悦耳,好似碎冰溅玉一样的动听。 沈绮霞此刻已得空将定珠再度祭出,她佛门法宝终是不同,紫光升处,一干人心头便得一清,红莲此刻也将通心甲耀动,身影与海面一番滚动当时扫却无数冰锋,暂解了众人脚下危急。可贪狼见了并不放在心上,只在一旁坐观,众云龙勉力支撑,可也过不得小半个时辰便已是筋疲力尽,诸般神通都显了颓像。 灵龙子见众位师长苦撑苦守,有心相助,欲结无垢莲华法阵,可她功力有欠,多时布置,纵有阿蛮从旁相助也结不起阵。而张入云在一旁也将混天绫威力催至极处,眼见同门危难,少年人当即立断,便又欲以前法祭出红绫上赤日,意求破解贪狼冰阵。哪想艳娘早在一旁分晓查觉,当时将少年人肩头一按,递眼色命其不要如此,另一面却是长叹一声。将遐观玉倒提在手,一个阴雷闪度,便将其中还未得完功的雪妖放出。 那妖魅虽为艳娘驯服,可也知形势危急,一见得满天都是冰雨,即时跳动细小身体便思逃跑。艳娘早就留心,铁爪伸出已扣住妖精脑门,邪法运动把个三尺细长的妖女缩至不过七寸长短,再又散了长发,袭地一滚,放出绿火千条,周身乌气缠绕显了原身法相。只是她这数年勤修,又是乐长老人门下与《冥王录》两般造就,纵是天书也有涉猎,一时气象大是不同,竟是化做周身**的中年美妇人,媚眼薄唇,丰艳入骨,只是背生十四柄金刀,俱是透了皮肉而生,手足也是蕴了墨一样的青紫,手掌犹如鸟爪,足趾变了金钩。脑后一袭长发,直垂至足下,初眼望去竟和鬼母有几分神似。 待艳娘显了真身,竟是一声尖啸,囫囵一口将雪魅吞入腹中,即时艳娘周身绿火青光旋化了寒光冰焰,当时一个冲身将玉掌点动,一样布起了冰墙挡在众人身前,虽说艳娘功力不能与贪狼相提并论,可她手段神奇,但凡墙外落下冰石便被她及时收化,强添在冰幕上,如此反增了其冰墙威力,越往后越是坚固,倒是能与贪狼法术对峙。至此艳娘仍是加倍了小心将八艳放出,一时间本是八个妙龄女郎却化了八位童女,结曼陀罗阵与艳娘身外,得此阵法艳娘可加倍吸纳寒鸿岛阴邪戾气,加持功力。 贪狼显冻光原本为的是克制与相试商暮云,哪知如今一来反倒是云龙诸子占了先手,见自己神通连一班不出名的修道后生都拿不下,贪狼自是无心再试商暮云,当下长吁一口气,阔口一张,喷起无数银沙冰雾,将个眼前冰雪世界寒气又增了十倍。至此原来一直从容的朱环与商暮云脸色间也显了沉重。 朱环身旁东君为解主人重负,一个展翅挣身,竟化作一粒炎珠,耀在主人面前,通光十尺,把朱环周身缠绕,免了外界冰寒。商暮云则是目露冰霜,至时反将上衣扯下,露出内里铁一般坚硬的胸膛,前胸背脊布满了花绣,俱是厉鬼,为商暮云沉声吐气之际,那众妖魔两眼俱是大放精光,顿时节男子全身涌出一道血气,任是身外冰岚如何威猛也近不得一分。 贪狼见了商暮云满身厉鬼,也是一惊,叹息之际,知商暮云确是有心与自己决战。为对方本领大出自己意料之外,这位教祖也是起了斗胜心思,一时里却将全副心思用在了张入云为首的云龙诸子身上,心中急急将众人都屠尽了,好与商暮云比斗。 朱环在一旁见云龙十一子为贪狼法力下眼见不支,忽然间与乾坤教主问道:“怎么?你一点也不想救他们吗?” 商暮云闻言笑道:“仙子说的可笑,我为何要救这一班人物!” 女子皱眉道:“我还以为你对张入云和另外一个少年男子有些欣赏,不会坐视他们被贪狼屠杀呢?” 商暮云笑着摇首道:“那仙子可猜错了,如连自己兄弟友众都无力保全,那活在世上有何意思。仙子心仁出手就是,反正我是只管他这一众自生自灭的!” 朱环道:“我只是一过路客,只知道坐观无常轮转,商君是内中人,都不愿出手,那与我更是无干了!” 他二人这一面对答,场上云龙的形势愈加严峻,正在众人力竭,张入云又起了祭动赤日之际,却隐隐听得天外隐隐又添了一道雷声。张入云耳目聪辨第一个发觉,待举首四望时,虽不曾看的一物入眼,却也见到贪狼眼色有异。正在少年心上喜忧参半,疑惑之间,一干人头顶忽显了一朦金光,正待张入云凝神去看,就见一个金雷砸下,生生将一壁风雪砸的洞开,恍眼间已是闪了几条人影在内。少年人见了当中人物,却是又惊又喜。 原来,来的这五人中,其中两位正是虬龙子夫妇,另三人竟是张入云怎样也没有料到的无双夫妇,当下却把个少年人惊呆在当场,张目结舌,说不出个话来。 再说商暮云见得来的这五人,心头一阵惊疑,当时回首与朱环问道:“怎么连个紫微光明使也来了。今日乾坤五授使齐聚一处,仙子!你得了返魂镜,最擅前知,商某请教,这是个什么道理!” 朱环垂目一旁,半晌方言道:“先时便曾与商君说了,朱环留在此处自有一番道理,究竟结局如何,也不过一时三刻之间,商郎子一会儿便知!” 乾坤教主闻声剑眉凝动,追问道:“如此说来,我先前一番猜度是绝无差错的了!”朱环只答了句:也未可知!便再不言语。商暮云知道对方气情素来如此,自己当下又无力追逼朱环,只能闷声作罢。 当虬龙子一行五人落下,无双却是第一个冲出,闪至张入云身边将其混天绫取走,手结莲花法印,但见得宝印升时,绫身上半日安歇的赤日便得活泼泼跳了出来。此是无上纯阳至宝,威力绝大,当时暖日一升,一干被围困多时的云龙诸子周身即时周身得了暖意。浮云子、灵龙子香龙儿都是正教门下,得惠最多,法力跟着即时陡增。众人得了强力大助,濒死的心肠顿时苏解,俱是长松了一口气。 唯有艳娘此刻化身至阴至寒的凶物,为暖日照映,周身冰雪蒸腾,功力大损。张入云见了心上爱惜,早飞身强抱在怀里,以自己肉身为其遮阳。得张入云相助,艳娘总是及时恢复常态,张口一呕重将雪妖吐出放归遐观玉里,只是纵是如此,也一样挡不得那当空赤阳。少年知觉,只将佳人搂在怀中不放,替其遮拦阳光,虽则艳娘身量甚高,但少年人生的英伟也尽挡的住,且行止间极是尽心,小心翼翼,艳娘见他在众人面前不加防备维护自己,纵是外向刚强,此刻也不由面泛红潮,只是心中得意,却不用去尽说了。 无双此刻凝神操动混天绫,见张入云得了这样一位鬼女为妻,心中一阵叹息又得一阵安慰,感怀万千。正在这时却听见其夫冷寒冰大声告诫道:“无双!你混天绫虽然威力却绝挡不得贪狼的法力,小心些,不要受伤才好!”说着欲待吩咐身旁的黎姝凰些什么,就听得对面人笑声道:“知道了!我早猜着你想我做什么!”说话间,娇影已然飞纵,已是闪至灵龙子身畔,也不待和女弟子商量,便在香龙儿身后阵法边沿补了一掌,就见得青莲乱绽,长时里不得周全的法阵,顷刻间如注了电似,方圆中正,即时补完。一时里奇阵得了天地灵气,显出威力,将一干人等俱围笼于阵中,乾天灵气涌动,身外冰雪早退,与空中赤阳交相互应,竟显出余力,反来制肘贪狼。 众人被贪狼欺负的久了,一时占了上风,性气勃发,间中又有栖霞儿与红莲是争胜斗赢的性子,当时拼尽心思,合力纵起百丈赤焰来攻敌人。不想竟得了势气,把贪狼围困入火焰中,见敌人被困,众云龙大呼过瘾,又齐心将神通搬运,以来击敌。未想一旁冷寒冰见此,眉头即时皱动,烦恼不已。 朱环也吩咐众人道:“尔等不要过于放纵,赤影神君此刻只是隐忍,如真发了性,诸位俱是顷刻间性命!” 商暮云笑道:“仙子此时才开口已是迟了!这毒狼虽是记恨心窄,会被这一般小人物围裹,今日如不将一般人物屠尽,怒火是决不得熄的!” 冷寒冰此刻也忙渡身至无双身边道:“且将这赤轮收动,不要反被贪狼伤了元气。”无双闻言不解,手脚略忙了些,其夫已起手将法力运动收敛混天绫威力,又与众人喝道:“贪狼又号‘吞日狼’,由元始初生最恨的便是日阳,如今将赤轮惊动,你众人又一再挑拔,其怒火是绝不得止熄的。” 可他这一番话已说的完了,还未得话音落地,为众云龙围困中的贪狼,已是化身赤影电射至当头赤轮之上,巨口獠牙合拢之际就将红日吞入腹中。无双正在全意操动红绫,那混天绫又是她昔日心血相连的防身法宝,当时立受震撼,还不等她强运法力支撑,就听得空中赤影一阵齿牙割挫的嚣声传来,无双这边厢已是口吐鲜血,翻身就倒。 冷寒冰见状忙伸手将妻子搂在怀里,想着赤轮任在贪狼腹中,无双还许要受其牵连,犹豫之间,终是扬手将一粒金雷打出,再反手望背心一拍,脑后即时又得一道金光踪出,将自己追风逐日剑祭起伤敌。待金雷与赤影身上惊爆,一时抖落间贪狼护体赤光,竟当真是显身一头月白色的巨狼,只是双目如注热血,似宝石一样的绽起精光,体外又为血光包裹,瞧不真形象。 为冷寒冰竟也下手来伤自己,贪狼一个啸吼,便是张了巨口来摄这位紫微座下光明使。众人闻得他有吞日之名,还只以为单指的是贪狼吞食赤阳的本事,哪晓得此刻妖魔巨口一张,晃然间竟变的比天来大,血口翻头,遮了云日,当时就要将所有人一举吞在腹中。 冷寒冰见贪狼起了大凶威,再顾不得,纵了身子向妖魔扑去,途中合了自己逐日剑,即时得金光将身躯包裹,两臂展动揽起百丈金光,瞧气势竟要与贪狼正面相敌。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柒)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柒) 可贪狼是乾坤五祖之一,冷寒冰却不过是一后进授使,论功力并不是其中健者,当时拼尽全力欲与贪狼一斗,哪料的周身剑光才挨不得银狼身前十丈,便旋即为贪狼吸纳收敛,瞬时间只留下不过三尺金光。 眼看的要被贪狼吞入腹中,一旁黎姝凰发觉,心头大惊,也顾不得,玉指一伸自己一柄排云剑也涌了十数丈金光往了贪狼双睛而去。至于正怀抱着艳娘的张入云,当时瞧见也是一阵惊动,他知冷寒冰若死,无双定要伤心负愧一世,而他自己也绝不愿欠下这一世也偿还不得的人情。当时无奈也将艳娘交入灵龙子香龙的怀中,一个挣身耀起空中,奋起拼生劲力行秘法将个少年人身躯化作一枚流星也往了贪狼咽喉要害撞去。 可二人拼尽全力也未起丝毫效用,黎姝凰排云剑未至贪狼要害,便已被妖狼双目神光冲散,张入云咽喉一击也被妖人阔口再又一张,反将其与冷寒冰一同收纳入口。正眼看着两位乾坤授使就要被贪狼生吞横死,哪知道天外一声惊啸,随即合了百鬼凄声,就见商暮云周身绕了乌光一跃上了贪狼兽背,竟提起醋钵大小的神拳一阵猛砸,遍身的猛鬼花绣此刻也从商暮云身上游动爬下,覆了贪狼一身,皆是张了血盆大口猛咬。贪狼为商暮云百鬼禁闭,诺大一副身躯竟被商暮云收拢到不过旬丈长短,正好为乾坤教主施威。 久在一旁观战的朱环见商暮云竟仗百鬼将贪狼一时禁制,心中也是一阵翻动,意气之间正待冲身上前相助,不想肩上东君却比她还先一步施纵,一个俯身已化了火焰向银狼冲去,直射出百丈赤焰,于空中化了烧红的铁线疾走,直取银狼颜面要害,为此反倒让朱环又起了一重犹豫,把已迈动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火凤东君不比凡鸟,腹中红莲火就是贪狼也不能不小心戒防,当下也顾不得挣扎下商暮云,狼口也是一张,当时一道宝蓝色冰焰也是迎了上去,与东君红莲圣火斗了个正着。可如此一来分心照顾,被商暮云觑了空子,运十成劲力对了狼背要紧处便是一拳。把贪狼打的惊天也似海啸,腹内一阵翻滚,忽觉得多添了一道暧流,大惊失色,忙拼力一呕,即时将腹中张入云、冷寒冰连同那混天绫赤轮一道吐了出来。 虬龙子早时不曾提防,被贪狼将张入云吞入腹中,此时正赶来为兄弟复仇,眼见得张入云安然无恙,大喜过望,却是连忙上前相扶。三年来他先天一气已得大成,为防再有凶险,也顾不得与人联手,一个惊叱就见得颜面七窍俱钻出一条银练,与空中反复纠接,化做一团,再一返身重归虬龙子体内,当时也是银芒万道,举手投足间俱是寒光,与个身旁冷寒冰护法剑光竟是一般无二。 冷寒冰看在眼里,眉头即时一皱,他本与虬龙子为闲隙要在东海一斗,因对方只是一游野散仙并不怎么十分看重,谁想此刻见的眼前虬龙子竟有这般法力,十分不弱于自己,知对方是一劲敌,想着张入云同门极俱本领者已然甚多,今虬龙子几比众人还要强了一头,为防一干人他年为祸,心中很不得意。 且说贪狼被商暮云与东君联手将腹中二人一宝吐出,却是惹下他犯了惊天大怒,本为商暮云骑跨的背上忽然“嘭”的一声,涌出一团物事,将个商墓云事出不意掀下狼背,再又激身翻抖把个绕身厉鬼甩下大半,惊啸之间四目全开,一般银白如霜的皮毛却哪染了墨一样的瞬间做了黑色。耳畔传来金属迸溅响动,众人落眼看时,原来是贪狼周身上来的狼毛竟结成铁甲兽鳞覆在身上。火凤东君见了妖狼异像,心中大有些不服,张口又是一道烈焰洒下。却不料这一回贪狼却是毫不在乎,一任烈焰烧灼,只怒瞪了四目转首游视着眼前所有人。 朱环至此看出贪狼起了真力,心中惊惧,忙阻火凤道:“东君快回来!小心顷刻性命!”那神鸟拼力多时不得一些消息,此刻心中也是惊惧,今得主人召唤,心中害怕,连忙归去。 张入云、虬龙子三人并在一处与贪狼对峙,久不见对方发动,心中也是惊惧莫名,正犹豫间,却见得天空一暗,少年抬头看时,原来是事先被冷寒冰金雷洞开的冰幕此刻又为冰雾封盖,且冻气比先时还要盛了许多。虽则脚下还有灵龙子不垢阵借化乾阳,可此刻竟不能为力,黎姝凰比灵龙子功力深厚十倍,当先查觉,忙对了夫君急呼道:“寒冷!这妖狼竟然行秘法颠倒乾坤,强将我一干拉入寒冰狱,这可该如何应对?” 朱环在一旁低声道:“不是秘法!凭贪狼法力不需使法术,只依的自身神通,便可将寒鸿岛附近千里尽纳入寒冰界!” 黎姝凰闻言大惊,急切道:“那你们为何还要在这寒鸿岛与其争斗!这不是自投罗网,犯死的举动吗?” 久未开口的贪狼此刻却忽然出声笑道:“那是因为他们都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颠倒乾坤,行不可为而为,图谋一件事。”说话间对了空中朱环道:“是不是如此!商暮云窥为神君之位,就连你也是有心图谋,你一无常使,见惯人间生死,可到如今连自己的生死都看不破!又凭什么去渡人!” 正在朱环为贪狼道破心事,面色一阵惊白,却见贪狼张口一啸,口中一粒冰丸便是向了身下众云龙打了过去,张入云心惊欲待往前相救,也已不及,一干人以为贪狼这一击必要打向坐镇的灵龙子或是黎姝凰,未想却是众人中本领最低的姚花影。防不胜防,当时即被冰丸射中,将个娇滴滴的佳人生生冻在坚冰之下。百草见了连忙上前相助,想打破那坚冰将姚花影放出,却任是百草玉锄怎么锄动也不见一些消息。 朱环解释道:“不用了!这是贪狼腹中玄牝寒练,以你道力绝解不开的!” 贪狼闻言笑道:“不愧是众授使中活的最久的无常使,确是比其他四个废物见识多些!”说着猛一回头看了为自己挣落一边的商暮云道:“我暂不杀你,不是留你一条性命,只是这里闲杂人等太多,还是先扫除个干净,再与你争斗。只是。”说时,贪狼微显疑惑道:“只是到底该从谁下手才好!”眼瞥见百草一身粉肉,知他是千年参王,自己多时奔战,身上有些乏力,若吞食了好些补益,当下狞笑道:“就先吃了你吧!”赤影一纵直往了百草咬去。 百草本就胆小,哪能挡得贪狼凶威,耳闻得的惊啸,眼看了血口,竟连躲闪都忘过一边,怔在了当场。红莲瞧见欲待去救,正觉差了一线,不料人影闪动,就见张入云后发先至,一脚踹在狼首上,少年人脚下功夫十倍于拳法,纵是人间武者,也把个贪狼震飞一边。红莲此刻已纵出了身势,看出便宜,当时也放出火焰来烧贪狼,可她火功还不及东君,虽得毒火炎炎也难奈贪狼坚甲。 此一击将妖狼激怒,怒嚎声中,一身铁甲尽数挣起,直向了张入云一面咬来。少年临危不惧,错了身势,将拳引动,也往了妖狼而去。两下一个惊撞,张入云自不敌妖狼巨力,可他绕身游动,早晃过身子俯身穿的狼腹下,一个兔子蹬鹰,便待将妖狼腹下较柔处洞穿。哪知道贪狼一身钢鳞还未得少年着脚,便自做了剑矢一样的张开,若不是张入云脚下功夫无敌,于临危一刻让了一线,当时便要受重伤,可如此一来先机尽逝,妖狼一个埋首,张入血似的巨口当头咬落,张入云无奈只得让过一边,可挡不过贪狼复又扑下的一爪,神威难犯,少年人登时滚作元宝一样,倒翻了出去。 虬龙子与远处见了大惊失色,知道张入云身犯奇险,当时涌了银光便来截贪狼,可妖狼身势已起,风云呼啸,卷了半天冰雪寒霜向了张入云杀来,一意要将少年人一口吞入腹中。虬龙子纵有护法精光,先天一气炼至七分火候也挡不得它这凌厉绝伦的一击。只听一声嘶吼,虬龙子竟被妖狼击飞直冲云霄,贪狼身势也只一晃,便又冲杀过来。 幸得张入云得虬龙子阻挡,纵只一线功夫,也将腰身倒扭过来,刚直起身子,妖狼却又再掩杀而至。张入云此刻才刚将掌中兽神爪青光耀动不过七尺境地,明知不敌也只得将神兽挥出,以期将对方劲力解去,哪知二力只一相遇,就听得一阵细碎声,少年左臂便如枯木一般为妖狼巨力打的节节骨碎,瘫在肩头,贪狼血口一翻便将其肉臂一口叼住,张入云拳法微妙,至此危境也能将提了内劲将断臂操动,生生握住妖狼喉舌不令狼口合拢将自己臂膀撕下。 见张入云重伤眼见为狼口吞噬,一众云龙均顾不得守护法阵,尽都赶来护救。可早有一道碧光比谁都先于一步,竟赶在头里,一臂闪出直伸进妖狼血口中。青光大盛,耀的狼口碧血四溅。贪狼不意为女子重伤,大怒,前爪一探将个钢刃样的六趾铁爪来抓艳娘娇躯。 哪晓得艳娘不进反退,趁机又将修罗刀打出,没入狼腹中一阵乱搅。只听得一声惨呼,贪狼顾是护痛倒纵了出去,艳娘自肩以下半幅身子也如厚纸一般被妖狼撕下。 张入云不意艳娘不顾性命救得自己,眼见得艳娘原本一脸青煞尽做了惨白,光鲜明艳的丽人,此刻却逞了透明一样的纸人。少年看在眼里惊恐万状,一语不发,只手臂揽出将佳人紧紧搂在怀中,两行热泪却是不禁夺眶而出。艳娘见了笑道:“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欠你些什么,现在变成你欠我了。我却感觉好自在,好舒服呢!”说着欲取了一手抚摩少年人颜面,却终为残魂涣散,不及触着张入云面颊,玉人便已凭空消失。 眼见的艳娘身死,竟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未说出,只痛的张入云周身作抖,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眼前贪狼是杀死艳娘凶手,喉头一阵兽吼,少年人便待将身扑了,未料左肩一片瘫软,垂首时才想起自己左臂已成了粉断。想着艳娘竟只为了自己一条臂膀生死,张入云一个激令,挣气发声,作了枭鸟一般的怪叫,当下不顾性命将一般刚力内息急转。刚刚赶来的云龙诸子只见得张入云左臂一阵精光耀动,耳边骨错声不绝,竟在片刻之内恢复的完好如除。 此是云飞浪人秘术,张入云不遗余力施纵,急将断臂治愈,早超过身体极限,胸膛一片血热,即时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正散在左掌狰狞甲上,得人血激动,兽甲凶戾更甚,顷刻间便将张入云一条左臂化了遍布钢鳞的兽爪,其间肆虐的杀气更是烧的少年人通身作了火红。虽不同的是,此一番狰狞甲逼动,张入云并无有一丝阻拦,直任兽血戾气流遍全身,顷刻间竟又复了当日旧观。 正在众人担心,却见张入云已是冲身而出,直扑远处正在口中作哎吐出修罗刀的贪狼。贪狼见张入云竟敢相犯自己,探了钢爪来袭,哪知张入云一举手便将其架住,相持一刻,终不能与妖狼巨力相比,不敌之下,一个晃身绕形翻上狼背,提了兽爪疯了一般击打狼首,拳拳深重,如中金石。为恨极了妖狼,眼见数拳无功,少年又是阔了血口,翻动獠牙,一口咬在狼背上,痛的贪狼做了狂啸,一个惊身翻飞,将张入云甩落在九天,痛极凶性勃发,再不顾忌,啸吼声中,所有人物只觉得空气震动,妖狼口中已多了一道冻光,昂首吐出却是比冷龙珠大了百倍的内丹,只一出世,便将空中冻作坚冰,一圈圈荡漾开去,竟意图将天地冰作一团。 张入云翻身过时,欲待虎扑再上,未想那寒冰坚硬无比,自己纵起神力打的千尺冰裂,可也未能近的妖狼身前分毫。他法力有限,知道自己绝无能为近的妖身,回顾上下,就见得空中冷寒冰肩下未归至混天绫中的赤轮仍在闪耀,当时心动,电射而至。还不待众人反应,少年人已将自己一身衣履撕去,露出精赤的身体,举手便将赤轮探在手里。 无双见状,料的少年人意欲何为,当时惊叫道:“阿云,不要这样!” 可少年人此刻已陷疯狂,几丧人性,哪里听得入耳,只将掌中赤轮怀抱胸前,周身劲力发动,就见得那赤轮竟已透入少年体内。至此刻冷寒冰也已查觉张入云要做何行止,剑眉一坚,连忙伸手来解,哪知张入云此刻已化了兽身,力大无穷,只一个搁挡便将冷寒冰带过一边。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捌)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捌) 张入云从滕隐娘习得奇术,此刻为替艳娘复仇失了理性,不顾烧灼毁自身灵肉,强将赤轮金刚阳火纳入体内,胸膛腹肚尽是奇火,颅首七窍迸溅金光,当时一个暴哮,洒下万丈红霞,撑起火龙一般的金炎,电走长空直取空中行虐施暴的贪狼。 被张入云周身赤火惊动,贪狼早已发觉,因见敌人满身金霞,迥不比平常,便是五授使中向为第一的商暮云也举不得这般法力,心上谨慎,暂缓了吞吐寒精,血口一张却是将冻珠指了张入云而去,但见一道银龙即时也从冻珠中指出,摄取少年人而去。当时一金一银两道精光交相交映,直将天空烧作两色,威力无比,煞是奇观。 待冲撞作一处,震的天地皆颤,千里冰封为此一击碎了个倾尽,云龙诸子虽是义气深重,可也不得不暂避眼见锋芒。商暮云与朱环自不必说,浮云一众却有些趋避不及,除红莲、栖霞儿功高能够自救外,灵龙子拼尽全力无法护的众人,幸的黎姝凰排云剑及时赶至将其与阿蛮救下。至于无双则是将混天绫祭起,复从沈绮霞手中定珠借过,那佛门宝物到其手里威力登时又添了数倍,当空紫气耀动,结一晶球将一干云尽皆护住。只是惊爆中心处,金银两道炎火还未熄止,众人分辨不清,无力近前。 朱环与东君也自结了晶球护了自己在当空,见得张入云与贪狼大斗,忍不住与商暮云道:“今日本是你一心要与贪狼拼斗,如今反让奉香使拔了头筹,抢了你一先呢!” 商暮云闻言冷笑:“张入云自己要寻死,难道我还要出手庇护他吗?”可话虽如此说,男子眼中却是一片炎火,忍不住咬了牙恨声道:“有本事就赢给我看,只知道拼力发泄,亦是无用之辈!” 正在二人说话间,空中金光银火已然分开,分别崩震出两道虚影,朱环见了惊道:“想不到奉香使精魄如此坚凝,食了金刚烈火意也化不得他身躯,当真惊人呢!”又侧首与商暮云道:“贪狼已受了伤,你呢?会不会趁机伤他!” 朱环这句话显是多余,就闻得商暮云一阵惊啸已是翻身欺了过去,因被张入云先时威力激动,乾坤教主也不再藏私,惊起法相,当时肋下多生了四臂,分持金杵,宝印、华盖,灵骨塔,合了自己杀神剑并一只银绞练向了贪狼惊走,人还未至,眉间又生出一目,先发出一道赤光激打向正自扑跌于空中的贪狼冻珠上,气息所感,妖狼即时又是一声惨叫。 再说张入云被震飞一旁,因与贪狼这一撞,周身上下三百骨节尽皆粉碎,至今不倒只为自己元神坚凝,又加了狰狞甲邪气早侵入自己四肢百骸,生生将经络绞结于一处,才得身躯不散。可体内赤轮还在,阳光渲泄不出,少年人此刻百骨锤炼,苦不堪言。 无双见了,心痛不过,忙将混天绫倒卷,收纵赤轮,当下就见得金光又起,那日轮自少年人胸膛中终是脱出,可众人看在眼里,只见日轮只剩下杯盘般大小,威力火性俱比先时大为收敛,事急之下无双也无暇顾及,只先收了日轮再说。哪晓得张入云先时只为体内阳气冲盈与邪气侵逼才得维持住肉身不散,如今去了日轮,精气泄散,半日持守的元神肉躯再凝固不得,勃然间,人影虚晃,便如先时艳娘一样,也作了透明色。 张入云与云龙诸子中最得人心,眼见元神消散,一干人等忙来抢救,浮云子也顾不得破败精血,张口将舌尖咬碎,逞灵气将精血吐出,煞时一朵红云翻滚兀自将少年人裹住,可张入云与贪狼一击已将肉散震碎,纵得浮云子纯阳精血也不能救,当时人影只浮了一浮仍旧四散开去。其余诸子一时无法可想,俱在暗自愁急,眼见得张入云身死,无双纵有仙术也是无法施救,心中一酸,只得自怀中取出一粒朱丸欲待先救了张入云元神再说。 哪知值此一刻,就见少年人身旁凭空添了一朵乌云,跟着天香流动,就见一妇人已将张入云涣散的身体搂在怀中,一面还娇声叹息道:“好险,再差一些就救不回来了!”百草与红莲认出是是鬼母前来解救,知其威能,登时转忧为喜,果然得妖女一番束缚,张入云一段肉身已是复了旧态,恍惚间又是一重生死,少年见又为鬼母所救,只一瞬迷茫,便又想起贪狼将艳娘杀死,恨极怒火又炽,振身便欲再斗,早被鬼母拉下道:“等一下,你要报仇我不拦你,不过你且看看你可有天君这般本领!不然去妄送了性命又有什么意思!” 张入云先时不曾查觉,此刻睁眼细看,见商暮云已现了真身与贪狼大斗,虽是妖狼为自己重创,可一身神通仍未见弱,内丹玄牝珠也一样银光万道,与乾坤教主角斗兀自占了上风。正在少年愤恨,耳边又听鬼母呼唤自己道:“怎么样!如是我助你杀了他,你需的照我心意做几件事!” 张入云不屑道:“手刃仇人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动手!” 鬼母笑道:“那艳娘呢?你莫忘了,我即有本事救你,便有本事救艳娘!” 少年闻言大惊,瞪大眼珠盯着鬼母道:“你说什么?” 鬼母再道:“我说我能救你心上人!你可得快点想,此刻艳娘游魂还未涣散的厉害,再多一分耽搁,我便少一份把握。” 未料她话音还未落地,张入云已开口答道:“好!我答应你!” 鬼母笑道:“你还未听我说要你做什么呢?不忙答应的!” 少年道:“不用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说着,上前一把抓住鬼母臂膀急道:“快救人!” 鬼母将其手臂拂开,媚笑道:“急什么?你且先帮我做一件事再说!” 张入云急不可奈:“什么事?先救了人再说!” 食香鬼母双肩一耸:“即是你不愿意,硬要耽误功夫,我也不勉强!”一句话惹的少年人性起,欲抓住妖女细颈强逼,可鬼母却黯了眼神道:“你该知道,你拿我没有一些办法的!多生事节,只能坏了你艳娘性命!” “那你快说!”张入云急道。见此鬼母连连俏笑,心上得意之极,当时附耳对少年说了几句话,她本以为张入云还有些犹豫,哪知道对方却是立时应允,当时道:“就这么定了!只是你到时若骗我,我可绝惹不过你!”说时,已是闪身冲出,竟往浮云子众人身前纵去,为救艳娘心急,却是比平日里飞遁还快了十倍,当时一挨至姚花影面前,便开与其相告。 鬼母见张入云果然听话,被自己驾御的服服帖帖,心花怒放,知自己大记行将成功,娇笑声中又是凭空不见。沈绮霞目光不比众人当时就见一缕清风飞渡直吹向张入云身上,不想以张入云只灵感消息却没有一些防范,由了阴风袭体,一丝不做阻挡。 冷寒冰此刻去了贪狼,已归至妻子黎姝凰身边,他一直为张入云与无双幼时一段情谊心上很是不悦,如今相助对方也为的是无双一面力不能却,并无意牵扯张入云与鬼母一番纠葛中。可看到少年与姚花影一番争执,心头竟不禁起了一些寒意,再待把眼看时,就见姚花影已自面显忧色抚掌于心口间提出一物,淡泊泊只是一点绿星。谁知才刚着眼,便闻得鼻下有花香流动,其香浓郁,心头不由为之一荡。再见云龙诸子中的谢红莲当时肩头一晃,身子瘫软已被一旁百草扶住,功力浅薄的白猿超尘更是翻倒在地,其余栖霞儿与石冥儿似也感觉不利,纷纷吁气酥腰,结手捅在一处。冷寒冰何等聪明,见眼前诸般不对,登时悟觉些什么,连忙大喝一声道:“住手!你们不要上了食香鬼母的大当!”说罢便纵身上前,要拦张入云取那碧珠。 谁知张入云见其飞渡,扬手便是一指惊虹,阻其手势,并怒喝道:“不要过来!若是阻我休怪我翻脸无情。”可冷寒冰并不理少年这一套,心急之下,逐日剑已然惊走,直取少年而去,张入云兽神爪远没有其灵动,眼见得剑光过处少年便要负重伤,就在危急时刻,就见得一道银练倒挂,正拦在逐日剑剑光前,一个金铁交击,银练剑光都是一阵倒纵。冷寒冰不想云龙诸子中竟有人能挡自己剑光,定眼看时,原来是沈绮霞纵万年石英将自己拦下。 浮云子早知晓些张入云与无双的究里,见冷寒冰此时翻脸,心急之下忙也将自己玄金剑纵出,灵龙子与阿蛮护师心切,当时也将宝物祭动。黎姝凰此刻已查觉些其中意思,见对面人众,忙也将自己剑光放出,果是他夫妇二人剑术超群,只一上手便将一干云龙压了下风。哪晓得才不过瞬间功夫,便又见得外场一道紫光展了十数丈锋芒向了逐日剑撞去,一阵玉脆金击,冷寒冰逐日剑竟被来剑震飞,转眼看时,原来是虬龙子已自天外赶回,祭起飞翮剑与自己斗作了一处。 得虬龙子强助,双方人马当时斗了个平手,张入云见此也是闪出阵外,先将碧珠收在怀中,再回首看望鬼母,见没了人影,登时心如火燎,焦燥之下正待惊啸。谁知肩头一紧,回顾时分,原来是鬼母正附在自己身后,少年大喜,欲将碧珠取了送过,却被鬼母皱了眉道:“不用,你且收在自己怀里,稍时我自有用处。”说话间也不耽搁,屏口便是一道绿气渡处,堆在眼前云头,落眼看时便见一人影卧在地上,原来鬼母早暗中将艳娘击散的游魂收敛,此刻见张入云兑现诺言便也将艳娘生魂吐出。 可张入云目光敏锐,即时瞧出艳娘元神虽得复旧,可总还是一层虚影,心急之下质问鬼母道:“这是怎么回事?” 食香俏笑道:“自然是我不放心你,留下的一点手尾,你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全做到呢!凭什么要我马上交换你一个活人!” 少年心急道:“哪你还不快做!” 鬼母哈哈一笑:“看你心急的样子!唉,男人都是这样的,也罢,今日就让你威风一回!”说完将身一潜,已是溶入张入云体内,与上一番一样施了凭魔**,少年人得其妖气浸注,当时又生了异像,周身犹如墨染,一副赤身如塑注了金铜一样显了金刚像,左掌兽神爪更是青光冲天,游走惊动,变幻无穷。张入云得鬼母住持,功力强增了十倍,一个冲身已近至贪狼身前。 此时贪狼与商暮云斗的正欢,乾坤教主为多时收拾不下妖狼,肋下又添了一对肉臂,分取一对铜铃震晃其心神,妖狼为铃声燥耳,护身法光消散了好些。张入云恨它入骨,看出便宜,也不施兽神爪,而犯了贪狼近身,竟不惧对方爪牙与其埋身肉搏,当时提了一只狼爪不放,兽神爪惊动与其绞集做了一处。妖狼血口张来撕咬其颈背少年人竟也不做一丝防护,拼了性命将掌中青光挣动,只欲伤了其一爪再说。 果然如他所料不差,还未待狼首咬落,鬼母已然自其背后现身,满头青丝当时将妖狼缠住,不令其巨口放落,同时又骂张入云道:“该死的东西!我只想省些心,你倒好!非要我和这恶狼斗!” 贪狼见鬼母合了手下授使来斗自己,当时惊觉鬼母用意,咆哮道:“食香!你竟敢打我的主意!” 妖女笑道:“敢不敢都已经做了!你且留待着受用吧!” 说时间,张入云已将怀内绿珠取出,弹指伸动,还未出手便是一股花香,鬼母当时一声惊叫,便重自落回张入云体内,少年人何等指法,当时绿星点头,便已弹入妖狼口中。那绿丸是玉音采自香丘灵肝积制的玲珑香,天下间所有妖兽嗅取后俱得要当声酣睡,纵是贪狼这开天劈地时节的凶兽也不能免,当时中招,眼皮已是稀松。商暮云与其久斗早看出妖狼先时为张入云一击到底伤了内息,此刻失了势,哪能放过,呼啸声中八臂宝刃俱是通一时间落下。张入云在妖狼身下也是觑了空子,兽神爪自其喉头贯入,两人合力将贪狼杀死。 商暮云更是心毒,巨吼一声,杀神剑斩动便将狼首割了下来。即是腔中热血洒了二人一身,其中玲珑香刃仍在,张入云虽是心上畅快,可想着该物重要,又是香丘遗物,取手却又将其收入了怀中。 将贪狼首级斩落,商暮云大喜,一声惊啸,便待往狼头探去,哪知正值此一刻,一茎青丝却已缠在了自己铁臂上,耳边传来鬼母媚笑道:“怎么!堂堂乾坤教主却也来拣这现成便宜吗?”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玖)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玖) 商暮云见鬼母阻拦自己摄取贪狼精元,脑后青丝缠住自己,也不理她,只将一只手臂手着的金轮轻轻一晃,但见火光疾走,将鬼母发丝烧成灰烬,劈手又云抢夺。 鬼母气的当时脸色发青,厉吼一声唇角便已显了六齿獠牙,玉指伸了,即时化了毒蛇蹿走,直奔乾坤教主一身要害。 商暮云此时已显法相,一身奇宝尽出,更兼有百鬼缠身以做庇护,鬼母纵是法力无边,可现下她置于贪狼寒冰界功力被打落好大折扣,又为商暮云功力奇高,一时里竟奈何不得他。眼见得自己几经算计唾手可得的贪狼精气要被商暮云夺去,心中怎能不恨,怪啸一声便往了对头面前杀来。可商暮云一身功夫刚劲无比,修的天书三卷与《冥王录》本事,深知鬼母忌犯,任是鬼母如何变化也杀不了他。 他二人这一厢拼斗,栽倒于一旁的狼尸却是起变化,原来巨大的神躯此刻竟臌胀了数倍,待时间一长,不禁没有停止的意思,增长的速度居然又快了好些,之后不再能维持贪狼兽体还是化了妖雾流水一般的扩散,荡漾开去转眼便填满了整座寒鸿岛。 且说鬼母与商暮云半日争执不下,鬼母见张入云一直与一旁挺不帮助自己,心头恼怒正要发作,就见人影一闪,青光迸溅,少年人手中兽神爪青光正砸在商暮云一只祥云宝盖上。二人武力都是刚劲无比,一旦遭遇,都是怪啸声中倒翻了筋斗甩了出去。 商暮云见张入云终于出手,讥笑道:“怎么?你终于要起手帮你这主子了吗?”说着看了看少年手中的兽神甲点头道:“不错,月魁那家伙竟然会把这东西给你,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何算计,但你的功力却比先时战前增进了一倍,哼!当真为了一个女人却能叫你拼尽性命吗!” 鬼母为张入云出手相助,早把刚刚一脸的激愤丢过一边,俏笑声中绕与张入云身后,风情万种地抱住少年颈项与商暮云笑道:“怎么样?我挑的这授使还是不错的吧!他资质虽然不好,但一身根骨却锤炼的极结实,就是散了**几次,凭我的铸身法也一样救的回来,不但如此,武力还有增进!商郎子,刚才那一击,你只与他斗个平手,该不是藏私故意相让的吧!” 商暮云闻言大笑道:“食香!你不会痴心妄想到以你这点小伎俩,便能催鼓张入云与我一战吧!” 鬼母摇首俏笑道:“自然没这么想过,五使中确实以你威力为第一,我这奉香使虽有潜质,可终是修行浅薄难望你项背。不过张入云既然已有力量和你稍争长短,便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呵呵,我忘了与你说了,当日他只得我三分凭藉,便可以挡得月魁一击!商郎子,你猜我今日重施旧术,若和他一同斩杀你,该有几成把握。” 就是商暮云闻言也是一惊,嗤鼻道:“哈,你说是你要联同一凡人与你一道对付我?” 鬼母取眼望天,笑答道:“怎么?不可以吗?还是你觉得我这般做对你太不公平了!哈哈,商君!我可从来没有将你当做普通人看待啊!五人中也只有你一人有野心、胆量窥伺贪狼王驾,若你今日成功,日后你便是与我一样身份,统领一方神界,我这么做可没有一些自降身份的意思啊!”说完又搂了张入云妖笑道:“还有,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副躯体,总要试用一番,看看威力能有几多,才叫人甘心啊!” 见鬼母得意非凡,商暮云不去理她,转首讥讽张入云道:“你呢!以你气性,就甘为鬼母犬马!” 食香在旁解释道:“你不用激他,这孩子和你一样,若为了心上人什么事也做的出来。如今他还指望我救他妻子,你就不用再妄想挑拨了!” 商暮云不理,只睁定双目瞪视着眼见少年。张入云被对方眼底神光激动,当时静声凝气,左右拳一分,踏步探身,微一挣身便得将一身筋骨俱扭作一处。一时冷声道:“眼前的一切都不消说了!商兄此刻心里定也与小弟一样心焦如焚,能到今日地步,商兄也是千锤百炼,百般算计,入云此刻也是没有回头一步,纵有些不公平,可男子汉不与屑小之流比龌龊,兄此刻又未曾身上带伤,尽可拼尽全力放手一搏,落个痛快!”言毕,形神不散,周身杀气积聚一处,商暮云如针芒附体,由不得不激起斗气与之相抗。一旁鬼母见张入云出了真力,即时也附于张入云体内,当时即见自少年脚下笼起一道黑炎,转眼烧遍全身,待烟光散尽,张入云形体已是如墨染的一般,脑后长发扑散灵蛇一般的蹿走,丹田下一抹血红,似为真火燎泼。少年人为救艳娘战意本浓,此刻为鬼母催逼,更是止抑不住,一声怒吼便已翻身再上。 得鬼母扶助,张入云一般威力已超过商暮云不只一筹,他又是一副千锤百炼的身体,无论鬼母法力如何深厚,也尽可消解容纳,又为他一身炉火纯青的外门功夫,与商暮云一斗二人实是棋逢对手,龙虎相争。商暮云虽有八臂神通,可张入云仗鬼母神力也不放在心上,何况商暮云显法相,威力虽然无比,却只以神通见长,如今遇得张入云这般外门苦手,两人都是埋身近斗,挡搁迎架,反为身皆八臂一身武技不好施展,久斗之下落了下风。 待斗过五百回合,商暮云终落了下风,忽见得张入云脑后长发,如乌云一样扬起,青丝垂落化了无数灵蛇将乾坤教主缠住,虽被商暮云挣力脱身,可脚下仍被灵蛇咬中数口,那是鬼母神通变化,奇毒无比,纵是商暮云功高,当时脸上也显了一层青气。见此鬼母互从张入云肩胛上钻露半身来,娇笑道:“怎么样?商郎子被我渎神青丝咬中,还想再和我交战了吗?”又见商暮云脸上升了青光,心上得意,愈加大声笑道:“其实我也不为难你,你要的不过是贪狼御座,我想的却是他一身宝血,二人各取所需,互无侵犯,这桩交易,你绝不吃亏有何难为的呢?”说完见商暮云不答,略放了心思,再见身边贪狼妖尸又增大了数十倍,将个半天都遮避了去,生怕再不出手,贪狼精元再也无发收制,连忙遣动张入云与自己一通走至妖尸身旁。 就在鬼母得意,再次放出自己渎神丝,预将贪狼妖尸收裹之际,在场众人猛听得的东南两面分别传来一声兽吼,一声鸟啼,恍眼间便是两道精光垂天而至,俱是精光万丈,照映幽冥,尤其东方飞来的白练更是耀眼百倍,将个寒鸿岛一隅照射的如同极昼。鬼母为宝光忌犯,露出张入云体外的身即时为灼光燎的枯萎焦黑,见势不利,妖女连忙又回转张入云体内,只挨出一首露在少年人肩上,鬼母额间有一粒白珠,发出七尺毫光,仗宝珠之利,仍是东来精光威力也再伤不得鬼母花容一分一毫。 那两道精光直至到了众人面前方掩落威力,云龙诸子到这时才看清二人面目,可回首又见朱环与冷寒冰二人早已单膝跪地,于二人面前行礼。众人都是灵秀之辈,只一转心思便知道来者是了。 当鬼母也未等二人开口,便先讥讽冷寒冰身旁一长身玉立,肤白如雪,两鬓青丝轻摇的少年说道:“怎么?这里还不够乱的,你这小太监也来这里闹一火吗?” 少年人闻言轻笑,答道:“紫微此一番前来为的倒不是与姐姐抢功劳,只是我五人相互依存许久,如今被食香你坏了贪狼性命,失了常势,已是天崩地地裂的大动静,如贪狼的精元再为你吸纳,以食香你的野心,那二狱四界日后定不得太平,或坏了伦常也是有的!”言语轻柔灵动,直比女子声音还要好听,若不是面见的是一少年男子,仍谁也只以为一番话是出自一美貌佳人之口。 鬼母愤愤地道:“如此说来,你是要帮这姓商的了?” 紫微笑道:“不敢!只是如今算来,也只有商暮云一人合适!” 鬼母恨声道:“你就不怕他与月魁关系不比寻常,日后联手,坏了我三人性命!” 紫微依旧笑道:“那也是命当如此,原来我五人也活的够久的了,就是身死也是应该。食香姐姐你是我五人中最长寿者,两千年前月魁代玄武居了斗神界。如今贪狼又在你一手安排下身死。食香,所谓因果遁常,你可仔细自己许也要历一场劫难呢!姐姐好好想想,我二人都已到的这里,月魁却还未至,其中可藏着些什么缘故呢!” 紫微这一句话正中鬼母忌讳,当时脸色一白,再不理光明紫微,扭过俏首又与朱环身侧,白须倒地,腹如钟鼓,肤似树皮的老叟道:“哪里呢?老东西,你是五人最聪明的一个,你今番前来也为的是阻我的吗?” 老者摇首轻叹:“娘子猜错了,老夫此一番前来只为应劫,倒不是为了阻止娘子好事的!” 可他这一番说辞反让食香鬼母更加惧怕,一时犹豫不定,青丝不及收拢,贪狼身躯重又散了开去。一旁紫微见了,却将五指伸出,即时放出斗大的五指光柱,搅动的贪狼妖尸如为龙取鲸吞一般,瞬间收小了好些。重楼勾绞则果然如其所言的一样,只立在一旁负手旁观,并不相助。 而鬼母此刻腹中却早打翻了五味,首鼠两端,举棋不定,但眼见的紫微将贪狼妖身搅动,知道如被其得去,再从他手里抢回,只怕现在难了百倍,当下再不犹豫,忙在张入云耳旁交待的一句。少年人闻声将眉一凝,可却没有一丝搞拒,即时探手入怀将玲珑香取了出来。就见得空中碧光一闪,香气便已荡了开去,鬼母忌惮此物,连忙缩身重回至少年人体内。 就看那碧光疾走,一径的往了勾绞与紫微身前,未想勾结见了竟是无动于衷一丝闪避的意思也没有,朱环本领高强,肩首东君更是振翅在空,举了凤翼扇起刚岚阻止碧光进犯。哪料的重楼见了,反安慰朱环道:“这般劫数你又不是不知,又何苦无谓添些烦恼呢!”朱环听了教训,这才秀眉深皱终令东君止了神风。那玲珑香好不厉害,火凤这一面才刚收了翎羽,重楼已为花香薰蒸的摇摇欲坠,补朱环扶了一把坐倒在地。老人这一面刚刚落地,朱环肩上东君也跟着翻倒,仙子见了忙伸手托住。 再说紫微一面见张入云祭起玲珑香,当时大吃一惊,玉指点处,便是一道光幕笼在身前,将身外绿光折射碰撞了出去。哪知他这一面运动,张入云脑后长发却是无风自动,当时一茎青丝疾遁空中,烧作一溜烟火,直蹿向紫微身前光幕,当是点出一细孔,碧光绿雾见逢即时透入。紫微见鬼母做鬼,再一弹指又是一轮光幕伸出挡在自己身前,却见鬼母青丝又是化了火箭而来,无论他如何升起宝光,也都为鬼母所制。眼看的不被鬼母逼走,就只能如重楼一样为玲珑香薰醉于当场。 冷寒冰紫微势急,情急之下,便将逐日剑祭动欲斩张入云,不想虬龙子见了却哪里能如其所愿,他二人功力相差不多,当时一个惊撞,任冷寒冰剑法高强也一样被震飞出去。再当他欲翻身再战时,却闻的紫微已细声阻止他道:“且慢动手,即是有重楼神君明示应劫,我如何还能执迷不悟。冷公子不必再执着于此,我假死之后也不用顾念我金身,一切气运但凭天地裁排吧!”说完将玉指一垂,护法神光消散,少年人也是当时摔倒在地。未想两位教祖竟是这般容易便为玲珑香制住,张入云连忙将玲珑香重收怀内,只为自己一门兄弟姐妹已有多人酣睡在当场。 鬼母精灵,即时也自张入云体内钻出,见了二祖倒地,脸上也不由的挂起笑意。可笑声还未出口,妖女脸上又是多添了恨意,直骂道:“原来这主仆二人都是一样的不要脸,偏会拣现成便宜!”话音刚落,就见空中忽然添出一金轮,光可灼人,正在众人运宝物将自己照定,就见得金轮忽然自内而外被击碎,定睛看时,果然是月魁持青龙戟立在当空。 一待月魁定身,便是目放精光将眼见人物一番尽扫,后见鬼母与张入云合体行了凭魔**,自己授使商暮云则坐倒云头,脸上一阵青煞乌黑。不由面朝食香恨声道:“怎么?你竟堕落至对付我座下一授使也要与人行凭魔法的地步吗?” 鬼母笑答:“那还不都怪你,谁叫你强将手下无弱兵,你这位教主本事这么高强,我的授使远不及他,只能劳动我出来丢这人了!”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拾)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拾) 月魁转首看了看卧倒在地的重楼与勾绞,见二人当真昏死过去,方放话与鬼母道:“今次只剩下你我二人相争,我虽然无心统领诸界,可你即然已替我办到了,我也乐的就手取了连你在内三人性命!”她这番话一出口,朱环与冷寒冰脸上即时挂了一层寒霜。 鬼母笑道:“你即有本领只管取就是了!” 月魁似为鬼母言语轻松惊疑,当时呆了一呆,这才想出缘尾,环视四周,鄙夷道:“怎么?你就准备靠了这班虾兵蟹将来挡我的神戟吗?” 鬼母作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自问武力及不上你,便是合了张入云之力,怕也只能多支撑几分而已,不依赖你眼里的虾兵蟹如何能从你手下逃生!”说完转首与朱环与冷寒冰吩咐道:“你二人听着,月魁虽然与我一个心思,可眼前明是她占了上风,若与我联手敌斗她,你两人主公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弃之不顾,则重楼与光明定要烟消云散,就或是尔等的性命,也怕是一样不保。” 月魁冷声道:“就你这一句话,他们凭什么信你!” 鬼母摇首啧啧道:“就因为你比我强,若是联同我与你争斗,就是我赢过你,也定是两败俱伤,到时其主人的性命可以再添些安全!或是与我联手时只同你虚熬时辰,等主公醒来,一切万事大吉。”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你岂不是前功尽弃,一番心血付诸东流?”月魁道。 鬼母笑道:“那也总比自己一番心思成就了别人来的舒心些,何况五祖仍在,日后还有机会,即想成大事,总要有些肚量输的起才行!” 月魁闻言不禁点头道:“不错,也不怪直到今日你还有意与我争斗,你我一番较量倒好打发时光!”说着回戟过肩,一戟砸下,直往张入云而去,被少年拼力举兽神爪青光拦下,虽是仗了鬼母凭魔**提纵,可仍教月魁为之变色,一时称赞道:“你也不错,除暮云外,你确算是可造之材。”言毕,挥戟再上,就见得空中青轮飞舞,少年人即时被斗母的打的迭价倒退。 就在危急时刻,也是一轮青影惊显,吱吱有声,竟将月魁神戟架住。待众人定睛看时,却原来是一直守于主人身旁的朱环持宝刀迎架。月魁见是朱环,脸上泛起狞笑道:“怎么?你竟还有胆量与我作对?当年玄武被我杀死,你到今日还在记恨我吗?” 朱环冷声答道:“神君猜错了!如今你与鬼母争斗只是我教一场劫运而已,重楼主公早已得知,我只一介授使身份,能做的多少,只是量力而行而已!” 月魁手中不停,将掌中神戟使动的如一条青龙一般,又讥笑道:“那倒不一样,如今寒冰狱少了一神君,以你身份法力比暮云还要合适。你又窥伺当地寒精,就做了这一方统领又如何!”月魁掌底铁戟本是向了张入云身上招呼,如今二人一番言语往来,倒是朱环做了主体,一时神刀拖动竟与月魁斗了个不相上下。待十数回合后,朱环双臂酸软挡不得斗母神力,眉首一皱,斗气勃发,本是倩影佳人,额头上却突显了一抹青光,发鬓飞扬,两臂间忽增了十倍的力量,当时复与月魁斗了个平分秋色,如此反撩的斗母连声惊笑。 冷寒冰心思深沉,知朱环如此绝撑不过一时三刻,自己再不应援,少了朱环,更难支撑。当下不敢大意,口底道了声:“得罪。”便举了逐日剑纵来。哪知还未近得月魁身前,便被她反手一掌,纵起百丈精光,直打向少年,当时连人带剑倒纵出十余丈外。冷寒冰未想月魁一身本领竟高到如此不可思议地步,震惊之际,只得与妻子黎姝凰点了点头。 得夫君授意,黎姝凰只得从袖中取出六面旗幡与十二粒金珠,先分于无双一面。无双见师姐出动本门最具威力法阵,心上略有些担心,可看了看空中犹在苦斗的张入云终是点了点头。一时下原先还在交斗的众人复被合拢与一处,分由虬龙子、雨嫣然、浮云子与灵龙子将其余四面幡旗取了,经黎姝凰指教,众人即时闪没云头,暗中布置。 哪知一众人才刚将旗阵布置,久坐云上的乾坤教主商暮云忽然纵起身来,先挡在虬龙子身前道:“你这般云龙不是一心要救张入云吗?他此刻与鬼母合体,这法阵到时必将他一同陷束于内,冷寒冰为除鬼母与斗姥的性命,你猜他会不会救你兄弟!” 无双在远处闻言,面色也是一凝,可仍旧开口争执道:“这倒不劳天君挂记,小女子自有法子!” 商暮云闻言看了无双眼色,心上一动,无奈笑道:“你即能下的本钱,那我也不勉强,即想布阵,便先过我这一关再说。”说时杀神剑祭动,耀动银光剑指向二人。 不料虬龙子闻言一番思忖却将手中金珠与旗幡抛还于黎姝凰,女仙子不名所以,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虬龙子答道:“没什么,只是我不想将自己兄弟性命交于别人手中操控,还有入云兄弟平素欠的女子债多,若再犯禁忌只会误人误己,况且。”说到此处,虬龙子望了一眼空中正与朱珠作一处角斗月魁的冷寒冰并面前的黎姝凰道:“况且欠你夫妇二人人情,只怕是入云兄弟最不愿见到的,即然横坚都犯大凶险,我又何不替入云打算打算!” 张入云不在,虬龙子自是众云龙首领,他此一番话说出口,当时浮云子与香龙儿也将手中金珠丢还与黎姝凰手中。一时只激的女仙子脸色烧红,有些下不来台。又欲自己一人布置旗阵,可法力定要大打折扣,凭自己力量绝无可能困得住二位宇内大凶魔,转眼之间只得作罢。 虬龙子见了,回首与商暮云施了一礼道:“如今没人打扰,某家正好与商教主请教!教主此刻身中剧毒,本不刻趁虚而入,只是事关自家兄弟性命,也说不得了!”说完脸色一阵血红,七窍内再生出精光,回护与身前,飞翮剑又再显于掌中,虬龙子一身神通已近大成,此刻倨身挺立,杀气尽泄,端地是如山似岳,沉重的即是乾坤教主周身也是一阵针刺。 商暮云见虬龙子竟有这般造化,也不由的一惊,点首赞许道:“不意你这般人中高明之士竟不只一个,就以你这厮本领来看竟也不在那姓冷的之下,如此倒是甚有意思,且斗斗看,你能敌的我几合!” 到此地步,二人再不多礼,互施一礼,当时杀做一对,果然虬龙子一身本领,直斗了近百回合不分胜负,直到身上挡不得商暮云神力与无穷无止的精力,身上虚乏这才显了败相,由妻子指了飞剑来助。后无双见他夫妻二人合斗也不能战下商暮云,心中担忧也将银剑祭出来助两人。 黎姝凰自不能施展旗阵,虽是心不有甘,可也只得将心思放下,领了灵龙子与浮云子布置先天搬运法阵,她是峨嵋教高徒,行动起来法阵威力自不是灵龙子的周天腾挪阵可比。可无奈朱环与合体后的张入云都是一身邪流,先天灵气只能搬移到冷寒冰一人身上。且还不能尽展法阵威力拘束月魁,一时间能力有限,当时两处场上也只斗了个平整。之后黎姝凰将法阵交灵龙子主持,也纵排云剑与虬龙子三人合斗商暮云,当时见终是占了上风正在兴奋得意。可未料的商暮云一身长力好似无止无尽,直待双方出尽本领大斗了一两个时辰数千回合,也是不见疲相。 直待两般人马杀的难解难分,斗母见多时战不下,眼见得勾绞与重楼即刻便待身醒,一般往日自己眼中虫蚁一般的人物,竟能与支持到此刻,想着功亏一篑,将月魁无限怒火激起,当时一声惊啸,忽然纵神戟举天一个焦雷,震的天地皆晃,当时身结青光将自身护定,却是持戟聚敛精气,转眼天地晃动越发厉害,只见得空中惊雷密布,如雨一样的泄下。众人不明究里,以为斗母法力无边,正在恐惧,却见鬼母纵身至斗母身前怒声道:“月魁!你就是如此窥伺众家法体,可这般将两界拼斗交集,毁天灭地的勾当做来又有什么意思!” 斗母娇笑道:“这是什么话!不是你一心一意想贪这贪狼的精元的吗?可是你抬头看看!”说时指定天空,就见贪狼精气已然尽泄,只布的满天,并还在无限扩展,没个尽头。月魁接着道:“可是如今贪狼精元尽泄,你已没法收纵了!” 鬼母怒声道:“即如此,那就该两厢罢手,或是你我一人一个取了重楼与光明的法体,至少两不吃亏,你这般将修罗界强搬至寒冰狱是什么意思,如天塌地陷,坏了乾坤,大家都没意思!” 月魁笑道:“乾坤起始本是混沌天,就是没有天地又能如何!你一心想着统领各界,如今我帮你除了两界,少了好些手脚,岂不是在帮你的大忙,你却有何来这多罗嗦。” 鬼母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斗母狞笑声中回道:“你当真不知道吗?五祖中只有我是一介人类,当日几经苦楚费了无穷精力才得拼得这修罗界教祖御座,可你五人都是什么东西,不过仗了点先天灵气便自以为可持掌天地,你等贪恶嗔痴无一不具,却自负本领可颠倒乾坤,我人类于俗尘中起浮打熬,在你等眼中不过连蝼蚁不如!今日寒冰狱少了贪狼主持,正好由我动手将修罗界搬来,毁了你这般老牲畜一狱,也叫你见些厉害。你如今若再不走,只能葬生于修罗界中!怎么!你该不会蠢到想在修罗界中与我争斗吧!” 鬼母回首重楼与光明,又见得天崩地陷,知道月魁当真想要灭了两界,自负无力阻止对方,何况鬼母一世为恶,也从未想过做这等食力不利己的事,只得忍痛在旁相观,但仍旧担心自己过早退避,倒让斗终得了重楼与光明的法体,一时只得于一旁坐观。 因众人交战已有近两个时辰,玲珑香眼见的功效便要消失。众人中朱环灵感最强,当时心头一动面露惊喜,忙跃身至重楼身旁,果然还不到瞬间功夫,便见得老人身躯一动,两眼开合,挣扎着起了身,当时问道:“怎么样?有何结果!” 朱珠恭身答道:“如尊言所言,一切安然渡过,并无甚凶险。” 老人闻言笑道:“即得如此,那自然最好!”可抬首又见贪狼身躯与尽化为烟光流雾,扩散于空中,而月魁更是引了修罗界要将寒冰界倾毁。眉头不由一皱,叹道:“可惜美中不足,总要留些手尾。”另一面光明紫微也已身醒,见眼前一切,眼神也是一黯,只月鬼母并不曾放在心上,冷眼看着眼前,心上只在不忿。 众云龙为鬼母与月魁一番对答正在忧心,可眼见几面人马罢斗,由不得喜上眉梢,又见张入云与鬼母分开后,少年身形尽复旧观,俱是大松了一口气。而张入云却是却第一时间拉住鬼母,命其快些将艳娘复原,被少年纠缠不过,鬼母这才将口中藏了多时的最后一道精魂吐出,当时艳娘魂魄周全,神智也立时恢复。 艳娘一旦恢复,眼见得满眼毁灭天地的境象,心中一拎,又见众人罢斗,忙劝了张入云速离了此地。少年人本就在等艳娘恢复,值此自然是归心如箭。当下也不理了鬼母,正待携了众人往了南方退去,却被艳娘一个爆粟打在头上,骂道:“怎么斗了半天,将个脑子烧坏了不成!我众人先时已被贪狼施法拉入寒冷界,莫说十几位同门,便是眼前这寒鸿岛也在寒冷界中!还是先寻法才是!” 张入云闻言,第一时间便将眼神移向鬼母,可未想鬼母笑了摇首道:“将凡人带渡与各界最是伤神耗力,我可无心做这样的好事,何况今日我已浪费了太多精力,又未成事,可不想再做无用功!” 少年人闻言欲再开口,不料艳娘却已止了他道:“不用了,和这女人讨教只能自找无趣!”说着转身与冷寒冰黎姝凰二人道:“今日一战,我云龙一众出了好些力气,你夫妻即是光明使者,该是良善之辈,于情于私都该助我等一臂之力,不是吗?” 鬼母见艳娘一开口便是逼勒光明使,见冷寒冰夫妇尴尬,不由乐道:“还是你这丫头精明,一时倒正中点子上,他们可是良人,你们又出来防他主子受害,该当出力才对!” 果然鬼母话完,一旁光明紫微已然开口道:“艳娘子所言不错,论理却是该当将尔等一同带离此地,只是。”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拾壹)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拾壹) “只是什么?”艳娘精灵,已从对方言辞中查觉好些不妥。 果然一旁冷寒冰代答道:“只是神君仁光普照,圣心祥和,若携的沈绮霞、浮云子诸位弟子自是无碍,可你等一门中多有以异数修行的,其中难免冲撞,如强行携擎,轻则打落一身道行,重则许有性命之忧!” 冷寒冰这番话说出口,艳娘以下,栖霞儿姐妹并红莲都是一脸不得意,正待艳娘开口欲讥损对方一番,却闻的光明紫微笑道:“此一事也不难,众位无需挂碍,今日重楼君也受惠各位,量绝不会退却各位的!”说着转首面向重楼,就见老叟已是拈了长须微笑,紫微神君已知其意,却又开口与艳娘道:“只是奉香使是食香门下,我与重楼均不便出手,倒是一桩难处!” 艳娘与沈绮霞两姐妹都是聪颖过人的女儿家,闻光明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心头便是一惊,再往顾鬼母一侧,就见妖女面泛微笑,只望着空中纵横千万丈的裂口不语,二人深知女儿家歹毒心肠,当时面色便已作了铁青。 张入云也不是笨蛋,听了众人开口,再见了场上气氛,也猜到了七八分,只是想着今日一番大战,身边众弟兄却都得安然无恙,心上已是安怡。转辗片刻,知时间无多,终是晃动身躯,一个闪没已投到无双身前。他这一桩举动,引得在场众女及至冷寒冰都为之变色,独黎姝凰成竹在胸,不以为意,反伸手拉起丈夫手掌。冷寒冰一惊,待回头相看时,就见妻子正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心中惭愧,终日里喜怒不见颜色的俊面孔,此刻也是染了一层朱紫。 张入云本当自己多年之后于无双面前,该不得再会心神不守,岂知旦与女子照面,心头便再无法平静,终日盼望相会的佳人就在面前,却怎么也提不起胆量与对方主动开口。心乱纷纷,忽觉场上好些不对,回首望处就见艳娘与沈绮霞不知觉间竟立在一处看着自己,虽说两人眼神一冷一热,却都令得自己心神一片安怡,当下略叹了一口气,再转回身时,少年人目光已换了坦荡,无双也是心乱如麻,摇身至张入云身前,抬头望着他,径取了玉掌,与少年拂拭额首乱发道:“到底长大了!阿云啊!我真料不到你能到今日境界!”又哀了色道:“其实修炼成仙也并没有什么意思。”说完看了看远处正在小心戒备,时时留意的四位乾坤教祖,佳人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屑。 少年人随了无双眼光所指,却没有佳人哪般收敛,即是摇首嗤笑一笑,漫说五祖神通,便是冷寒冰及众云龙也即时看出张入云心怀戏讽。此刻众云龙都有求与重楼、光明二祖,见入云又显疯颠,浮云子老道人第一个便是心升一把冷汗。 无双看了张入云身后两位佳人,问了少年道:“她二人可是你妻子?”张入云红了耳朵点了点头。佳人笑了指责他道:“看不出来你这般老实的孩子,却也学会这些路径!”又目光一黯,不无羡慕道:“好在都是冰雪聪明,万中无一,又得一心寄挂你的好姑娘,你可一定要好好相待她姐妹二人呢!”待将话说完时,佳人又觉心头意动,无双论功行绝不在冷寒冰、黎姝凰以下,只是生性内忍收敛,不在人前彰显,此时心上浮动,立时查觉人群中还藏了一女子心上凄凄,不由道:“呀!你好是还有一桩麻烦。哎,如此都是你平日不检点的罪过了!” 张入云闻言自是明白佳人意思,只是到的此刻自己也没个主意,何况这番话又是出自无双的口中,心上更是不安,欲待分辩些什么,却又能从何处说起。无双素知他心性,倒不曾担心张入云待人会有所亏欠,按下不题,只将掌中混天绫递还给他。不料张入云却是拒绝道:“无双姐姐,这红绫也伴了我这多年,今日好容易遇着你,正该物归原主才是!” 无双闻言一惊,当时便明白张入云的用心,忙慎重道:“你不要记挂太多,今日你被留在寒冷狱,稍时还有斗神界修罗恶鬼侵袭,有混天绫傍身可省好些精神,至于外子,也绝不是如你想像的那样,再不要犯这些孩子气了!” 可张入云却笑着摇首,隔了红绫将女子纤手推过道:“不用了!留在这里也不尽都是不好,我年纪虽已不小了,可终还是觉得小时候快活些!就许是有些不省事,也是劣性难除,来不及改的了!”又提起手腕举拳安慰道:“何况双儿姐姐你说的真对,阿云这一辈子仙术兵刃都不能精进,一点功夫都在这双拳脚上,就有了混天绫也并不见得能得多大助益,若是一个不甚,失陷在这里,倒叫双儿姐姐红绫葬送在寒冰狱了!” 无双闻他言及自己失陷身死在这寒冰狱里,自是心痛,忙阻止道:“休要胡言乱语,现在又不是到了不可商量处,总还有些转还余地的。”说着,面露艰难,略作犹豫,终是扭头与鬼母求恳道:“食香娘娘,以张入云资质,入这寒冰、斗神两狱还早了百年,你即对他如此期许,总该多栽培他一些时日,今日还请你将他带出这里吧!无双自负也有些人间手段,娘娘但有些。” 她话到这里,冰寒冰夫妇自然面显忧色,可一旁少年却早拉扯其衣角止住了她,笑道:“鬼母是什么人物?双儿姐姐此刻怎么也竟想与她做起交易来了。” 不想食香闻言却是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好没良心,我虽说有些算计,可到底不曾亏待过你,就是有你今日这等局面,也只你一人身受,并不牵带你身边一人!你还有甚不知足,何况这修罗界当日商暮云能去的,你怎么就去不得,都是一般的男子汉,难不成你比旁人短少了些什么?” 张入云哈哈一笑:“所以我也没想过要求你啊!你若不心虚,又和我罗喧什么?” 这话听得鬼母脸上露出些羞色,啐了他一口,心生警讯,抬首看时,就见空中裂痕深处已显出些一抹青煞,耳边嘶吼喧哮声,也是阵阵传来。当下妖魔未至,先是千万卷凶风乌云疾至,起先只是一带迷雾,再至近些便是铺撒了漫天的黑豆,再近些却如遮天的飞蝗,又近些则化了周天水浇也似的箭雨。耳边霹雳、炸雷如炒翻了百口锅的豆子一样,将个万里冰封的寒冰狱也激得阵阵瑟抖。 一干人莫不是心神皆晃,云龙诸子自不必说,便是重楼与光明见了也是添了忧色,一时就见得光明紫微,曲了一指,生的百丈精光的白丸,点指弹出如平地升起一粒明星,向了妖魔来路射去,即时诱的群魔向了光丸冲去,如寻着了密的苍蝇一般飞扑而至。 斗母月魁见了冷笑道:“怎么,我上一次到你光明镜取宝,你这老东西今日不忿也想到我斗神界试试吗?” 光明笑答道:“不敢!不敢!光怎能与暮斗,只是斗君手下猛兽凶顽,来的快了眼前诸位弟子都有性命之忧!所以才得耍这一手,倒让斗君见笑了!” 鬼母在旁看了,与众云龙笑道:“果然张入云已蒙光明青眼,光明他素来小气,刚才一举颇耗气血,显是对我这位奉香使爱惜有加呢!” 艳娘不忿,哼声道:“即便如此,与你也没一些相干!” 鬼母听见又笑:“你是臭小子妻子,自然想他平安无事,可是世上哪个女子不指望丈夫人胜人强,我将他留在这里也是一番苦心和期许,他有本事异日修成如朱环与商暮云一般的幻波剑,自可来往六界于瞬息,到时回得人间更是从容了!”遂又肃了面与张入云道:“不过话也得说清楚呀,小少爷!今天你可是处处怠慢我的意志,不然场面许有改观,而不是落得一些便宜都让斗母占了去!虽说我脾气好,可至今想起,牙根还是有些痒痒,你妻子和兄弟们怪我不肯救你,我也确实有些想惩罚你的意思。商暮云当年穷三十年时间才得升天,且看你脱得这里能用上多少时光,也就便消消我心头一口恶气!” 张入云淡淡一笑:“好说,低声下气求人也不是我能做的勾当,何况还是你这个恶婆娘!” 食香大笑道:“低声下气的事你也不知做过多少,至所以不能够如此,只怕是我生的不够娇媚的缘故吧!”说罢,眼角轻扫一旁艳娘与沈绮霞,即时闹的连同张入云三人一阵面红,却听鬼母腻声道:“好了,我也不在这里打扰你与娇妻离别诉衷肠,且先走一步,你可要尽心尽意在此间修行,不要命丧此地,倒叫我在五祖面前丢人!”说完身涌乌烟,一个收纵便已消失不见。 见鬼母离去,无双连忙催促少年道:“阿云,多得神君施**延了群魔手脚,你有什么话快与你众兄弟诉说,修罗界妖魔生杀不尽,无穷无始,你此一般身陷奇险境地,几是生离死别当儿,不是玩笑的,自家兄弟面前再不要行那开不得口歹性情!”说时已自怀中取出一锦囊即时丢过。张入云触手便是一温暖,鼻下更是浓郁芬芳,知内里盛载的定是奇药,微一沉吟,便自揣入怀中。 一旁黎姝凰见了,回望夫君,与其打了个眼色,见冷寒冰目光开合有应允的意思,于是也上前一步笑道:“张入云,今日你一干云龙到底算是相助我三人一场,造化人间无数,没有生下天大的乱子,无双妹子即赠药于你,我与寒冰也不能无有些表示。”说话间将腕间一只青玉镯脱下丢过,当下就见一条青影划动空气直落少年掌中,再闻佳人道:“这是青刚镯,如论刚力也只稍逊乾坤镯,更难得可从容生宝光护卫主人,于你这般不事仙法的武者最为相宜。你今后在斗神界中征战经年有此一宝可护得你有一线休憩喘息的机会,算来也是件要紧东西!” 无双见黎姝凰将青刚镯相赠,登时大喜,又怕张入云气性太高不肯留下,正待开口提醒,不想少年却将个玉镯转在手中连连相看,末了方笑道:“虽有些女气,可到底是黎仙子一片心意,弟子怎能不诚心收下!”只是他为这镯子到底是黎姝凰贴身宝物,不便戴在腕上,仍旧揣在怀里藏了。 一句话惹得黎姝凰笑了:“看不出来,你经得今日一战,气质倒是见长,真有些五使的气象了,论理你从我峨嵋第五代弟子,哎,眼见得却让你这小辈与我玩笑,真是气人呢!”她这般开口,张入云反得一笑,知道这位峨嵋二代长老确实有些不同,气量本领均超人一等,当下也不再与其斗口,只平步微笑往了无双面前又近了一步,直挨至女子身前对面立定。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拾贰)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拾贰) 二人相视良久,少年人眼底些许微笑,至此刻已丧了个干净,当时皱着眉将首略略偏过,目光游移不敢再与佳人对视,激起一身力气方吐出声说道:“双儿姐姐,自你走后这十数年,我一路走来,逢的奇遇无数,可只有当年与你一番相遇才是我今生最大的奇迹。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你!想对你说些什么!” 无双见少年人半日里犹豫直紫胀了面孔,眼底却又添的好些无奈,心中哀怜,抚掌将少年厚肩握住,柔声道:“没有的事,阿云,你不用这般,我也一直很庆幸的,当日我父母刚刚亡故,心上好生难过,能与你有缘相见是我一生安慰!呵,我一开始对你不好,好些冷落你,到今日还心上负愧,只是我也不会说话,就连临行前也没有与你告别,我还以为你会忘了我的,可没想到你竟能修炼到今日这般地步。”说到此处,无双一双秀目于陡然间浸的湿了,眼中一片模糊。隐忍了半天方勉强笑道:“呵,你幼时真的很倔强,也很顽皮,不过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就是到了现在也一样!”说时,用力握住张入云宽肩,见的对方已长成如此英伟,实是不能相信。 可张入云闻言,脸上却有些羞红,犹豫一时,方张口道:“不是的,我没遵从母亲还有双儿姐姐的话!”说时,眼角余光略向艳娘二女一侧闪了一闪。 无双见状,心间泛起一丝涟漪,脸上露出些羡慕,口中却怪责道:“既然你知道这般做法不妥当,那日后便更应该善待这两位姑娘!不要再做出些令女儿家伤心的举止来!”话到这里,忽然想起姚花影,不由惊道:“呀!还有一位女子险些给我忘了!阿云。”说话间,却只拿了眼色看了张入云。少年人授意,目光好一番挣扎,最后才狠心点了点头。无双见了,笑道:“也难为你了!我也不逼勒你,只是终该善始善终,尽全力方可!”又推动少年人道:“即如此,就别在这里耽误功夫,明君神通还有片刻就有耗尽,你兄弟手足众多,快去告个别吧!”少年人闻言不舍,却当不得无双催促,好容易狠下心转身往众兄弟人前行去,却殊不知身后佳人唇角亦是一线闻不能闻的幽叹。 张入云率先走进兄长虬龙子身旁,行了礼,略作问讯,这才知虬龙子近日神功初成,因念宿怨与青城玉真子一场大战,直杀的少年道人大败,吐了胸间好大一口闷气。可未想到玉真子与冷寒冰素相交好,为此战大辱后寻来好友为自己讨回面子,虬龙子晓得些冷寒冰与张入云之间尴尬,见冷寒冰前来索战,也不拒绝,即时两人便斗作了一处,两日一夜不分胜负。正在难分难解时刻,却忽得冷寒冰警讯,道张入云与一干云龙有难,如此才罢了手,冷寒冰剑光飞纵,兼有玄门上清妙法,飞纵千里只在一瞬。而虬龙子已得晓天地奥义,纵是旁门也一样悟得真功,当时缩地成寸,二人一般的并驾齐驱,竟得齐齐赶至寒鸿岛救人。此刻得知张入云为鬼母遗弃,要在这寒冰狱强自修炼,并有修罗界恶鬼不时侵扰。虽说并不惧怕,可到底手足相厚,也是一番交待,末了笑与少年人道:“可恨你嫂嫂已是有孕在身,我又有几桩人间恩义未了事耽搁,不然倒可留下与你一同留在这寒冷界修炼,合我二人之力,终是便宜些!” 张入云不料到此刻兄长才透露雨嫣然怀有身孕,当时大喜,忙率一众人前来道贺,却被虬龙子当先喝退,只道如此小事怎能与张入云身遭奇险相比,少年人这才收了性,复与浮云子及百草一众人交待。老道人到此时刻,知自己兄弟表面看着从容,此一番滞留寒冰狱实是九死一生,一时间连忙将自己相不轻用的雷符取出全部交过,又取了一道自己废尽心血几经辛苦才熬炼制就的护命灵符,百草自也将灵药交了无数。其余云龙都有宝物献赠,就是最小的阿蛮也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枝新近采撷的墨兰竹,因是其中蕴有极阴柔的五彩玉髓石精气,只一打破便生的浓稠云彩,好思量张入云借起隐遁。 张入云看那竹枝上的竹节密密实实少说也得有数十层,可往还运用好些次。虽是自己这小徒弟这般首尾只叫着自己遇敌逃跑,好似坠了自己声势,但少年人从不以为意,反在众人戏谑阿蛮时多有夸奖,想着自己这二弟子自入门以来少有传教,心中不免欠疚,口中实实的嘱咐灵龙与请教浮云子照看。如此又罗嗦一番才得与行至与艳娘与沈绮霞面前,抬头望天,只见的空中白丸已不过拳掌般大小,眼看着就要消散,见自己耽搁,张入云脸上不免一红。 沈绮霞性柔自不放在心上,只是为关心张入云日后安危,眼中好些关切,独艳娘行容依旧,不只没见焦急,见少年近前,反还哼声道:“说的好亲热的话,却叫你又落了便宜!” 张入云自是分辨的明白,解释道:“也不一定如此,只是劝且请你二姐妹照看一阵,待我回来自有分解!” “哼,你回的来吗?”艳娘一时气恼,说出气话来,可语声刚落,脸上也挣的红了,连忙啐声,连“呸”了好些个,才斜了眼睛看着少年道:“终究是你无双姐姐的话才是最重的,我与沈妹子只这一句的当儿便被你卖了!” 少年人笑道:“我与你相识数年,从来都是你占我便宜,就如今应承我这一件也不够吗?” 艳娘骂道:“自是不能,已应承了一件,如今却又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件!我向惯人强,占人便宜天经地义!” 不想张入云闻声却笑了:“你即然还能骂的出口,总还不是极糟糕的局面,且由你出出气,再过片刻就没有机会了!” 这话说的艳娘也是无可奈何起来,她虽性高,可到底夫妻分离乃是人间最苦的几桩事,一时心气弱了,无奈道:“我就知道你骨子里极是乖滑,辩的自己没道理,便放起刁来了!” 张入云看着艳娘花容月貌,面上虽满是气恼愤恨,可眼底却早透出哀色,心中感动,柔声安慰道:“就是放刁我也只在亲近人面前才得如此,你放心好了,如今已变成我欠你人情,我张入云并不是欠人不还的人,而且你不是说过吗?由我欠着你的,只让你更开心呢!即如此,你且担待些,等我回家后再好好报答你!” 艳娘闻言一红,知道对方说的是方才自己舍身相救一事,艳娘从来自私专毒,先时张入云身遭不测,自己却第一个挺身而出,不只大出众人意料,便是艳娘自己也觉震惊,而张入云却是生得至性,旁人恩义必得十倍奉还,何况是艳娘!看着少年人此刻正无限温柔的看着自己,一时闹的佳人又害羞又骄傲,只恨在人前不便,否则倒是好与其一番亲近。 见艳娘娇羞满面,如琼花漫绽,张入云也自心喜,可也碍于人前不敢将其搂抱入怀中,想着自己与艳娘一番亲近,不免冷落了沈绮霞,少年人眉间就是一皱,只觉得左右奉迎实在不是自己做得了的事,先时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实在难说的紧。心中犹豫着,正待向沈绮霞开口,不想佳人却已先说道:“我知道你的烦心事,且不要想的太多,一切等你回来再烦恼吧!” 张入云本在心上欠疚,闻得沈绮霞软语,竟一丝也不提及姚花影事,终是心中有鬼,一时得知对方并不在意,胸中一舒,不由玩笑道:“我一定早些回来,再烦恼些别个!”一时说的激动,感激之下,不作主地已将少女玉掌牵在手里,他自与前一番白雁鸟,今日又遇温香,只见得沈绮霞玉臂直比一段玉藕,软香滑腻无一丝微暇,若论容貌许差了艳娘与姚花影一线,可辞色温柔,心性体贴温婉却是超人一等的,往日自己总有些怕她,到的今日知心后,反最乐于与其相处。张入云终是少年心性未脱,眼见得眼前两位千万人中也挑不出一个的美人却尽做了自己妻子,心上喜悦实止抑不住,当下拉了沈绮霞的手张了胆子打量了两人左看右看,得意之色溢于颜表,全不管沈绮霞脸上早做了火烧云。 艳娘见张入云独对沈绮霞一人亲近,妒火陡升,虽未发作,可脸上早露出痕迹,一时少年人眼前两位娇妻都是得面泛桃红,只是一扬一抑完全是两样心思。不想艳娘见张入云见自己生怒,不但未露出些胆怯,眼角移动反倒笑看着自己,一脸的得意,她本不是个好心情的,当时忍耐不住,即时就待发作。谁知眼前男子忽得纵声一笑,双臂一展,一个收拢竟将二女同时捅在怀中,膀上收力却是紧紧将二人搂住。还不待两人惊呼娇叱,已是松了臂膀收纵了臂展,一时脸上尽是得意道:“呵呵,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没胆,今日也算完了一件心事!” 艳娘闻的他痞赖,一面收理衣容,一面骂道:“早知道你骨子里一样的贪花好色,和个俗世男子一般无二!” 少年不恼,反笑道:“说的是,只是我可从没说过自己不好色啊!你且仔细想想,我有说过吗?”艳娘见他还在诡辩,又是红了脸一顿热骂。不想沈绮霞被少年人拉扯过后,脸上虽则羞红,眉宇却又多了一层凝重,几经犹豫,终是不顾人前显露,忽将张入云一只臂膀拉过,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撸起少年衣袖,含了香唇樱口垂首在其臂膀上印了一记,当时一干不明白的,直看了个目瞪口呆。当事者张入云更是惊异莫名。唯艳娘见了脸色一变,也不待沈绮霞将少年手臂松脱,连忙上前相扶。 果然只得一瞬之间,少女本是玉润肤色尽做了惨白,精神更有见虚脱的意思。张入云心思甚密,虽然不知其中究里,可一见之下也明白了好些,当时连忙也来伸手,却是艳娘比他早先一步,伸手取了一粒丹药喂少女服食。一面皱眉道:“你这丫头倒厉害,竟炼成了潜光灵甲咒,只是太过急进了些,这一来少说也得将养半年光景!” 张入云听得沈绮霞要将养这多时光,心中焦急,忙上前探视,欲待告慰些什么,却又方寸之间说不出个妥当的话来。被艳娘看在眼里,只骂道:“沈丫头这些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只是精气亏损的太过厉害,只要静养总能调理的过来,这些本是我二人份内的事,你且管好你自己性命,别命丧此地,将她一点心血全都白费!” 少年人闻言无以为表,只低了头看着自己右肘间一点嫣红,初也不觉什么,只是有感臂腕间多得一点暖意,后凝目看时就见一点玉润洁光笼在臂膀间,集蕴不散,仍是寒冰狱中怎生寒冷,那刺骨的冰雪也一丝染不得手臂间。 商暮云看的清楚,沈绮霞方才施的是天书二卷中奇门遁术中极上乘的法术,纯阳心血熬就,张入云得此法咒可避好些危险,心中不得意,不由笑讽道:“呵,你一干云龙好大的阵仗,只不过一人入狱,却搬弄的这多手段,就怕如此周全,这小子还是撑不得多少时候。” 艳娘为即刻就要与张入云分别,夫君日后生死未卜,听得商暮云热讽,按捺不住,恨声道:“也不一定要用的多少时间,就由你窍居这寒冷狱,不日我夏艳娘自得来讨教!”艳娘聪颖,见今日月魁与商暮云大获全胜,虽未言明,商暮云其实已是这半臂寒冷狱的主人,所以才得此一言。 而乾坤教主则是闻言一惊,疑惑片刻,后见艳娘风采绝伦,腰间又添了一道如墨一般的绿气,一时醒悟道:“哦!想不到你这女子竟有这大野心,厉害!厉害!不意我这冥王录倒是相授得人了!”又垂首思忖:“嗯,你是阴身修持,确是占些便宜,也好!就看你异日成就再来寒冰狱挑战我吧!”说罢,转首又看着段惊霆道:“呵,想不到张入云一个妻子竟然要先一步找到我的头上,你这小子空有一身力气,却没个成就本领,真是无用的很!” 呵呵,实在对不住大伙,本来想今天就结束的,但还有两三千字的量,想着拙文原名十三字,那最后一回也凑个十三整数吧!为此,还请大伙多担待!

第七十一回 完法乾坤教 周始混沌天 (拾参) 第七十一回完法乾坤教周始混沌天(拾参) 邪龙子先时受他一拳,到此时还未得能缓过气,此刻听得对方挑衅自己,却是拼了腹间重伤,硬生生直起胸膛,举力之下就听得两声脆响,肋骨竟折有两根,就听少年道:“你不用激我,你今日杀了邪月,害我不能手刃亲仇,日后我自有找你的时候!”说话间举首望了天际,见得群魔眼看着便要落下,又问商暮云道:“你是不是当日曾入的这修罗界苦熬多年?” 商暮云笑道:“不错!怎么?你也想试试吗?”段惊霆闻言未答,只在鼻下冷哼了两声,见他如此,乾坤教主哈哈一笑,大声道:“好!你即然舍了性命也想进身,我也成全成全你!”说着纵身到的段惊霆跟前,手放慧光,只一个照映便将段惊霆一身伤势尽皆调理好。在场一干人物,都晓得他武功无敌,不想这位乾坤教主就还有这等奇术,齐皆震惊,只月魁连同朱环四人知道究里,并不曾在意。 耳听的男子笑道:“好了!你一身伤痕已被我治好,往后就看你自己本事,不过你比我要幸运,到底你今日还有个张入云伴你,二人联手有好些生机,待异日修成幻波剑再来找我吧!”说完,将掌中杀神剑挥动,即时又将虚空斩破,临行前又展动手中剑与少年人演示道:“你且看清楚这剑上的青纹,只一道便需千鬼成就,能不能得此神通,权看你精神意志吧!” 邪龙子凝神看处,就见得本是雪洗银浇的杀神剑上,果然依稀见得一道墨染的青痕郁结其上,好似灵蛇一般的翻滚荡漾。少年人一样炼有神目,再仔细看时就见得那青迹是由无数青丝绞结而成,商暮云道这一丝便需有千鬼熬就,若想将这杀神剑蕴笼,怕不要有数十万妖魂祭剑!一时间纵是段惊霆胆识过人,目光也为之积炼凝重。乾坤教主看在眼里,却是一笑晃身已自身前缝隙中闪没。 到的此刻,张入云还想陪持于沈绮霞身侧,却被艳娘见空中妖鬼近在咫尺一个眼色打了回去。当下少年人再熬不得,只得极尽尴尬,胀红了脸,摇身至姚花影身前,当时也说不得话,探手却将怀中玲珑香取了出来。一待奇香卧在掌中,张入云原本一脸的尴尬全于瞬间去了个干净。眼见得姚花影也是一脸的羞愧无地俏立在自己身前,心中哀伤,不由安慰道:“姚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师弟我也一样无颜见你,香丘更是从没伤害过一个人,却落的身遭惨死!回思量我三人本不该落得如此,一些大道理,我即不懂也不会说,只是我对你说些心里话,只是我和你都没做错过什么,不应该受此惩罚,今日即然遇得你,我便不想让你再走,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也不想逃避,归根到底,你也不必为自己没做过的事自责!”说完挺身与少女身前,摊了双手,一副任由佳人发落的意思。 艳娘在一旁见他又犯了呆性,银牙即是一咬,手扶了沈绮霞便往二人身前飞去。果然姚花影本少年人一番逼问,只眨动的如烟波一样的双眸半日作声不得,一个禁受不住,扭头便走。正在艳娘看了嗔怒,未想张入云勾手却将女子手臂捉住,直声道:“姚姐姐即不愿为玉音师太报仇,那便该往姑婆岭探望转生后的香丘,只恨小弟现在无暇抽身陪姐姐前往,好在我众兄弟中多有识得路径的,稍时且由我同门陪姚姐姐前往吧!” 姚花影闻得香丘转生,果然就势打住,转回了身来,犹豫半晌才敢看了少年面孔,细声闻道:“张,张师弟,你是在说香丘已然转生了吗?”少年人数年间首度闻的佳人又磁又软的嗓音,大喜过往,狠狠点了点头,正待开口与少女问答,却不想头顶传来数声惊啸,抬首望时,就见得空中紫微放出的灵丸已被妖鬼嚼食干净,已有几只飞行神速的,觑着生人往了众人杀来。 红莲火性见有妖物侵犯,心头激气,扬掌即是一道火云,一时正打中为首的一只,满以为一举击中,可重伤妖兽,不想对方一阵惊啸,一身上下虽裹了赤焰,却竟是一丝也不在乎,任由火焰烧灼,且还经此挑起其凶性,认准了红莲一个怪啸扑落。 众云龙中如浮云子一流胆小的,见只一位妖兽便如此悍猛,心里便是一阵抖,正当见红莲鼓起威势要与来敌相斗时,就见得的一条白练纵光惊起,一个穿掇竟生生将妖兽洞穿,纵是那妖物再怎么凶恨也是当时扑倒在云头。待众人转眼落定时,原来是段惊霆手持了寒光剑将妖兽斩杀,为从妖兽腹中穿渡,周身尽是妖物的血肉脏腑,单是妖兽的肚肠便在少年颈间绕了几圈,又兼段惊霆心性本就恨毒,此刻残杀了一兽,眼望的掌中冰剑,只一意想着如何才能聚的商暮云杀神剑上的青纹,双瞳黯淡只眼角透出一线冷光,当真是血气冲天,一身的杀意。 那空中妖兽来的好快,头一只刚刚为段惊霆屠戮,其后者已是铺天盖地倾泄而至,张入云本还有些话要对姚花影吐露,当下势急已不得从容,正在踌躇却见艳娘已自抢身近前,骂道:“哼,你总还是有些小聪明!”说罢,回首与姚花影道:“姚姑娘你也不用走了!这禽兽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若是一人在外,却算避个什么嫌疑?”这话说的直露,姚花影一时无意,分辩不来,当时羞的满面透红,正在无地自容。幸是沈绮霞相素钦佩她为人心性,当时拉过佳人的手轻声道:“姐姐留下就是,姚姐姐移居玉泉山岂不比一人寂寞的好!” 张入云本为留得姚花影心喜,可抬头见得满天飞蝗也似的,耳畔尽是凄声,心头一黯将个心神冲淡了许多。待见得那行的近前,还不待一干人准备,便听得雨洒也似的锐声呼啸,空中顿时多出无数匹练,凝目看时,原来却是漫天妖兽射出的鳞甲与妖索,如银河繁星般无止无尽,纵是少年神目也被看花了眼力。 正在震撼间,就见得远处朱环将掌中神刀挥动,但见一轮青影泛起,刀光拖动如在半空中生生铸得一条铁打的银河,将个半天妖光挡于刀光之外,再见得女子单手持礼恭声道:“今日多得奉香使相助,只望使者日后马到成功,先请告退,异日再见!”言毕,又与重楼一礼,也是斩落虚空,腾身不见。 到的此刻,重楼与光明也不再罗索,但见得勾洁掌结法印,作欢喜状,身影一虚,忽见得老人脖项间又多出两只颅首,分作哀哭与愤怒状,掌中金光泛动,只一个收敛便将云龙诸子收了一半在金光中,当下垂首含笑,艳娘一干人等身影便已化的透明一般。紫微更是便捷,只双掌一个合拢再相开展,便见得紫光冲天,如疾电流走,穿渡的冷寒冰夫妇三人连同余者,众云龙见二位教祖已然施术,分别在即只得哀的神色与张入云作别,众人中独艳娘一人不同面泛怒色,怒视的一旁仍自安闲的月魁,临行前,忽地掌底一送,将个超尘四星轮扔给了少年。就见得紫金二色一个惊暴,一众人物已去了大半,只留下张入云与段惊霆,还有一个斗母月魁。 那朱环刀影所铸的银河耗时颇久,两位少年都得目光敏锐,当时发觉斗母抑望天际,眉目间竟有些惊异,稍后忽地开口冷笑道:“想不到朱环竟修成这等境界,倒在我意料之外,她不来争着寒冷狱实在有些可惜!” 自重楼与光明离去,张入云与段惊霆相处寒冷狱严寒陡然间增了十倍,两少年虽早有准备,却仍自不免心惊,当时段惊霆操动冷龙臂将身前酷寒收敛,俱抵挡在身外。张入云没有他这般绝技,纯仗了一身内劲,又得周身毫毛收拢,闭住体气不使一丝温暖流出身外,玄功运转竟不呼吸,真气流转只在体内蹿走,运行周天不倚仗外间调理。 斗母看在眼里,只二人都是武者出身,不依法力见长,如此正是在这修罗界妖兽爪下偷生最佳的途径。俊眼翻处,心中明白鬼母绝不是无缘无故挑选张入云为其座下授使。心意作者,玉臂一晃,负在身后的青龙戟登时激起冲天一道青气,直将半空中朱环架起的银河打的两段,一干妖兽去了阻碍立时呼啸而至。 群妖还未近身,二人便已觉得肩头如压泰山,为的漫天妖兽压逼,脚下大地竟也为目震动,张入云外门武者出身,所谓力由地起,一直脚下震动,虽使的千斤坠稳稳定住身形,可一样要为其受制牵累。眼见群妖身未至,心神已压的自己上风,眉首皱处,胸膛一颗心止不住的狂跳起来。再见空中妖兽又是依了前样,漫天鳞甲与妖索又是暴雨一般的落下,直要将二人钉死当地。 危急之下,张入云不敢怠慢,左掌扣印,已施出密宗破字真印,激起方圆五丈紫气晶球将自己与段惊霆一同围拢在内。就听得身边飞蝗一般的暗器投到,打的两少年当时深陷地底。张入云虽有佛家真印,可也难敌群妖威力,真印护持不过呼吸间功夫,那身外暴雨一样的妖光却是无止无尽,还不待少年人二次结印施法,就闻得段惊霆一声惊啸,抡的左拳砸在当地,二人平空又是陷地五六丈,可当地也为邪龙子神拳激起冲天劲气,外挡在二人身前,将余下暗器挡落了十之**,二人这才得展了身法,飞纵趋避。 可未料到那随后而至的妖索却均是活物,一击不中,便是游龙一般的惊天拦索,任是二人何等身法,也挡不下那身外已织就鱼网样的妖索蛛丝。当下里张入云废尽心神,也终是被一缕蛛丝缠在右臂,只一被缠裹,便如中火焰,半臂衣袖齐齐整整被蛛线割下丢落在地,待入肉时,少年人更是闻得一息焦臭,正在张入云以为自己单臂不保,哪知自己臂间赤光一散,就见得沈绮霞刚刚吻落自己肘间的红记,蕴的一层玉光将那蛛丝御落一旁,少年人趁势忙将手臂抽处,定睛看时就见上臂已被蛛丝燎起一圈火泡,而肘间本是鲜红的唇印此刻已是淡了一线,知道沈绮霞法术施展已短了一线威力。 张入云平日最看重的便是身边亲人恩义,至今见沈绮霞耗废心血的灵甲咒被自己一时大意损耗,心痛之下,戾气顿生,左臂施纵,兽神爪青光登时挥出三丈,一个盘旋,也不再趋避,足尖点地冲身已向空中妖物迎去,右掌晃动多了四星轮在手,竟是激起周身杀气正面迎敌。 斗母见他失智暴怒,以为其不过如此,正面泛冷笑,皱了眉等着看少年如何横死当场。哪知张入云一遇妖兽接触,却是右手勾动,挡住其一爪,借力顺势,脚下如风车一样的将身转动,便绕得妖兽腋下,左掌一个偏锋斜挫,便见得妖物腹下已多了一道两尺伤口,腑肠留了一地。少年兀自怕它仍有余力,右掌含了四星轮催处,当时打的妖兽脑浆迸裂死于当场,却未料的那妖物一身妖骨漆黑如墨,坚硬胜铁,纵有四星轮在手,一样将少年人右掌震的一阵酸麻。 张入云不料只不过一介极普通的妖物尽也是这般难对付,眉首一皱,不想自己却未右手颤抖失了迅捷,又有一巨兽扑至。少年人得刚才机讯,当时不再施刚手,只一接一纵,绕得妖物颈后,兽神爪项前绕动,便将妖兽颅首斩落在地。群妖见张入云有这般手段,却是奋不顾死不见一些惊惧扑了上来,总以为张入云该有失势被自己勾手兜摸着的时候,哪知少年却如一尾游鱼穿缀与群兽之间,提拉勾吊,使出千般不倒,妙至毫颠的身法,任是身处万难之境一样有一线余地。群兽反为人物众多手脚相济失了灵动,被张入云每每逃的性命,但见少年身法闪动过处,便是一条血径。 斗母本只想看着二人等支撑得多久,至此际见得张入云手足并用,如神猱灵猿在群妖中屠戮,便是肘臂膝弯也都得生力使出绝技,知先前将其瞧的小了,如论一身本领,只怕当时与贪狼一战中还未使成一半。再回首见段惊霆竟也是一般如此,只是他身授龙血,又是资质超绝,一身神力比张入云强的七分,角斗时却是使力更多一些,当下就见得少年人身前七尺抢不进一只妖兽。月魁至此才起了些兴趣,玉掌一施青龙戟当时插的地下冷岩三尺,斜腰半倚钢戟,只在一旁饶有兴致静观二人武斗。 再说张入云厮杀多时,一般热血如煮沸了一般,烧灼的体内杀气止抑不得,正在兴奋时刻,却听得耳畔一记金声兜头便至,知来了劲敌,当时手腕撑动已自倒翻了出去,未知人在半空又有一道金声呼啸而至,少年只得沉气落地足尖倒划,一条身影如被牵了鱼线的游鱼一般贴地倒飞了出去。可哪料的金声仍在耳边,一样兜头打来,至此,张入云避无可避,这才挫了兽神爪神锋稍抵挡了一记。谁知只这一触,左肘间巨力只催得自己臂骨迸裂,心中大骇,忙破气,强提了身子让过,终究让他闪了出去,可落地时,少年胸口郁积,一个呛声,唇边已多了一道血印。 真至此刻张入云方看清敌人面目,原来却是一身长十余丈高下,三首六臂,分持三只金杵的金刚力士,面如蓝靛,口似血盆,上下两排獠牙直刺穿了厚唇刀刺一般的横生。张入云这一失势,其余妖兽泉涌而至,不给他一线机会,正在少年强提了精神欲抵挡时,却见空中金杵挥纵,便是漫天的血雨,原来是那金刚力士见有人抢夺自己猎物,凶性泛起,将妖兽打死无数。 斗母见张入云与金刚只一击,便苍白了一张脸,不由讥笑道:“怎么?这般快便抵挡不住了吗?这不过是斗神界中最不入流的多臂金刚,你若死在其手下,食香那贱人可是羞也羞死了!” 张入云闻言不答,回望了一眼段惊霆,却见他身边也多了一多臂金刚,只是胜在力大却能与其硬拼狠斗,不落下风。一时心中起了争雄的心思,手臂晃动,掌中已多了一枚玉石一样的人骨,这才回首与斗母笑道:“说好了!我若杀了它,可不会再容情,留它一寸尸骨的!” 月魁冷笑道:“说什么,食香这妖妇,本就指望你这般替她收敛妖气,你有本事只管取就是!只看你有多少本事,能活到几时!” 少年人闻言笑道:“这却不必斗君担心,我自由我的伎俩!”说罢,见敌人三柄金杵依次落下,却是腰间一拧,如旋风一样的迎去。 夜,皓月当空,风清云净,鄂州城东八十里八奇镇,一道银光与林中泥佛寺前一闪即灭,月光照拂,显出一少年身影,堂堂八尺,游步与寺外,却并没登入寺院残破的门首内。少年人似是很喜观于这静夜下信步闲游,一时喜的夜空静朗,反离了寺门数十丈外,于寺后竹林中驻足赏月听风。 一刻功夫过后,却见得西方显出一金一白两道精光,划动天际如匹练也似投至的庙门前,为少年觑见,抖手一个精光,将两道匹练引至,待落地时,却原来是在两个貌美如花的少年女子。二女只一近身,便纷纷拜倒,口称“师叔”,少年见了只一指袖便将二人扶起。就听一女子道:“师叔在上,五师妹已离了此间往东海去了,师傅算定师叔近日要回观,却嘱我二人在此地相候,不想师叔果然来了!师傅妙算果然神奇!” 少年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来看我一故人,前些日我在昆仑坐望峰又收的你师妹飞剑传书,说在此间遇的一义气少年,想求我收录,所以到的此间顺道看望!” 那两个女子俱是得师傅痛爱,心高胆大,一时与师叔见过礼,语气便比先时轻松了许多,其中一人当时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师叔过门不入呢!我方才还与师姐商量,师叔剑光自本观飞纵而过,却不落下,艳师娘见了必要嗔恼的!” 少年闻言笑道:“这倒不会,你几位师娘都擅先天神算,只这一点小事,绝不会猜度不到的!” 二女闻的少年说到“几位师娘”四字,不由相视一笑,都道:“恭喜师叔大喜!”少年听见,却也无可奈何,正在苦笑。却又听得一女惊叫道:“果然说曹操,曹操到,师娘们竟都来了!”当下三人抬眼望时,就见西方一道碧云遮了半天,其间还有紫青二色剑光划了匹练游走。少年人当时被两位师侄含笑看的脸面烧灼,只得赤了面孔踏空一个箭冲身化乌云向了来人迎去,虽是脸上好生尴尬,只是近来又添了一位新夫人,到底少年得意,人在半空,唇角却不由地牵起一丝笑意。那碧云与紫青两道剑光见了少年投来,也是折了势头落下,独那惨碧色的烧云声势大些,一时呼啸,迎了少年乌云倒卷而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