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夫娇妻》 第一章 身死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萌夫娇妻》更多支持! 秋日傍晚,沁凉的寒风微捲起水晶珠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君沐兰独立倚坐在折兰居二楼的窗边,望着窗外萧条寂寥的秋色,颊边滚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摔在红色的窗棂上,立时碎作点点星光。 旁边的带雨微蹙着眉头,轻声道:「少夫人莫要伤心了,当心胎儿……」 君沐兰擦掉泪珠,轻轻咳嗽两声,淡淡说道:「少爷可曾回来?」 「已经让笼烟去问了!」带雨答应一声,从黄花梨飞龙莲纹的橱架上取了一件大氅披到君沐兰的肩头:「少夫人如今身子愈发沉重,又染了风寒,莫在窗边吃那寒风,去榻上靠一会儿吧!」 说着扶了君沐兰往雕了雀鸟鸣春图的红木贵妃榻上坐下,并拿了一靠软枕放至她的腰后。 君沐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脸色却越发的沉凝,丝毫没有即为人母的喜悦。 她嫁与夫君两年有余,亦曾鸾凤和鸣,举案齐眉,谁知就在娘家传信说父亲出事了之后这个曾答应对她一心一意的相公突然像变了个人,对她言语冷淡,态度恶劣,现在还决意迎娶平妻。 君沐兰此生最恨背信弃义之人,又怎么会同意相公娶平妻?多次争吵君沐兰才知道个中原委——朝中有人弹劾父亲通敌卖国,父亲性命堪忧,金天俊为了撇清关系本想将她降为妾氏,是婆婆以她腹中怀有嫡子为由一力反对,他才改做娶平妻。 白日里婆婆将她叫去,细细宽慰劝解,说来说去,也莫不是让她同意相公娶平妻,闹僵了反而对她不好。 她知道婆婆心地善良,害怕夫妻二人伤了和气,影响她腹中胎儿,可是要她接受相公的背叛,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这口气!她君沐兰从来只做碎玉而不当全瓦,要她忍辱违心同意平妻入门,休想! 心底一旦做下决定,君沐兰的脸上更显沉静,她抬眸对带雨道:「去看看笼烟回来没有?」 带雨答应一声正欲下楼,楼梯处却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接着笼烟的声音传来:「回来了少夫人!」 带雨忙道:「可请来了少爷?」 笼烟进了屋,在榻前站定,福了福身:「今日老夫人刚从兖州赶来,少爷要陪老夫人用膳,说是来不了折兰居了,少爷还说……」她偷眼觑了觑君沐兰,止住声。 君沐兰面色不变,声音平缓的问道:「还说什么?」 旁边的带雨一见笼烟的神色便知少爷定未说什么好听的言语,若是叫笼烟一五一十的说了,那少夫人还不更加伤心生气?她伸手扯了扯笼烟,向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胡乱说话。 笼烟翻了个白眼,仍是开口接着道:「少爷还说今日请了姚小姐替老夫人洗尘,晚了要亲送姚小姐回府,让少夫人不必等少爷了!」 姚小姐说的是国舅府的长女,是金天俊即将娶的平妻,也是她曾经的闺中密友。 君沐兰胸口一窒,尚未进门便堂而皇之的出席家宴,这是在打她的脸吗? 带雨瞪了一眼笼烟,这死丫头!她一把推开笼烟,走到君沐兰跟前,劝慰道:「少夫人莫听笼烟乱说,少爷心里定是惦记着少夫人的,只是脱不开身而已……」 君沐兰眼眸微微闪动,在烛火映照下,如琉璃般流光溢彩,水色滟潋,一双黛眉微蹙,她哼了一声:「笼烟再去请,请不来少爷,你便不必再回折兰居了。」 笼烟闻言立刻垮下脸来,十分不情愿的应了下来,边往前院请金天俊,嘴中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带雨见夫人一脸平静,丝毫不像前几日与少爷吵闹的凶悍模样,只当是今日与夫人静坐半日,想通了关窍,打算答应少爷娶妾的事情,她便暗暗放下心来。 从头上取了一支簪子将金猊熏笼内的醉宓香拨了拨,对君沐兰劝解道:「少夫人这次可得按捺住性子,再莫与少爷吵闹了!」 君沐兰闻言并未做声,面无表情的立在桌前,似乎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让你炖的银耳汤可好了?」 「好了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来!」君沐兰因为怀孕,本就胃口不好,最近又与少爷发生口角,已经几日未曾好好进食,难得开口让她煮了银耳汤,她自然放在心上的。 不一会儿,她便将银耳汤摆在了桌上,扶着君沐兰坐在桌前的圆凳上。君沐兰搅了搅白瓷莲花盅内晶莹的银耳汤,却丝毫提不起胃口,最后放下汤匙吩咐道:「带雨,你去看看少爷来了没有。」 带雨刚一出门,君沐兰便从袖中取了一个纸包出来,将纸包内的粉末尽数倒进了盅内,又用汤匙搅动了一下。她微嘆口气,摸了摸隆起的腹部,瘦削的脸颊上露出哀戚绝望的神色。 正发着呆,楼梯处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正是金天俊。 金天俊长相俊美,满面春风,一袭如意纹绸缎长衫更显得他如今春风得意,喜气盎然。他甫一进门,甩了甩袖子,坐到君沐兰对面,瞥了一眼螓首微垂的君沐兰,只见她头发随意挽在一侧,斜插着一支錾花白玉簪,身着一身素净的雪绸暗纹宽袍里服,外罩了一件菸灰色金丝鼠刻浅貂大氅,衬的她肌肤雪白如玉,身材翩跹窈窕,姿容妍秀明丽,让他不免一阵心猿意马,以为君沐兰如今没了娘家做靠山,所以决定放低姿态答应他娶平妻之事。他想起今天下午亲自去给岳父「送行"的事情,又忆起二人往日情分,心内不免有些忐忑,语气不自觉温柔起来:「听笼烟说你一定要见我,是想通了吗?」 君沐兰淡淡睇了他一眼:「我今日找你是想问一件事。」 金天俊随手执起一个茶杯,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的问道:「何事?」 「我父亲的案子怎么样了?」 金天俊闻言脸色微变,将杯子往桌上一放,缓缓说道:「既然瞒不住你,我也就直说吧,你父亲今日下午在狱中已经畏罪自裁了。」 君沐兰手中汤匙「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你说什么?」 金天俊的每一个字都重如擂鼓的敲在她的心头,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的父亲,那个铁打的英雄会选择自裁了结此生!她不信,金天俊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父亲绝不会畏罪自裁! 君沐兰脸色煞白的盯着面前的汤盅,嘴唇哆嗦着问道:「卢姨娘和我妹妹呢?」 金天俊瞥了一眼这个傻女人,只怕这丫头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出卖了她的父亲,他讥诮的说道:「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你爹畏罪自杀,坐实了叛国的罪名,按律得诛九族,你姨娘自有贵人相助,至于你,若不是我未雨绸缪事先拉拢了姚国舅,只怕还累的咱们金府也得遭殃!所以以后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点,等下月雪菲进门你就乖乖在屋里待着,少露脸!」言语中尽是责怪怨怼君沐兰的意思,丝毫没有昔日耳鬓厮磨时的温柔缱绻。 君沐兰惨笑一声,雪菲雪菲,尚未进门就直呼其名,可见亲近至此!谁曾想在她遭逢变故时给她背后捅刀子的就是她最亲近的人?想着连日来那姚雪菲一改往日与她亲密的知心模样,对她百般羞辱嘲讽,她的心中无限悲凉。罢了罢了,爹娘已然不在人世,所託亦非良人,她的余生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君沐兰已经决意和他撕破脸,于是面无表情的说道:「金天俊,你若是想娶平妻,就先休了我!」 金天俊本来就对君沐兰问东问西十分不耐烦,此刻旧话重提,让他多日的怒火顿时爆发出来,一张俊美的脸上黑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他扬起手就给了君沐兰一个巴掌:「你这贱妇,仗着自己是皇上赐婚便如此嚣张,你真当我不敢休了你吗?」 君沐兰猝不及防被他一巴掌打的脸颊歪倒一边,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袭来,她却仿佛麻木了一般,嘴中只道:「那便休了我!」 金天俊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虽是兖州端候的长孙,但父亲不过是二房,想要继承爵位难如登天,好不容易入了仕,还被皇上赐婚,何等荣耀?偏偏岳父站错队,如今也见了阎王,他金天俊亦曾爱过君沐兰,可惜爱不能换来他想要的前途,现在他好不容易俘获了当今国舅之女姚雪菲的芳心,决不能让眼前的女人坏了他的好事! 恨只恨她乃皇上赐婚,又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还怀着孩子,若是此时休妻,不仅会被世人鄙弃,皇上那他也无法交代! 金天俊腾的站起身,指着君沐兰恶狠狠的说道:「你已犯七出之条,若不是念在你身怀金家骨肉,我早就将你休了赶出府去!」 君沐兰直视着金天俊,曾经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夫君,如今为了前途地位,咄咄逼人,嘴脸凶恶,到底是自己不识人心还是人心善变?她感到自己的血液一丝丝冷如冰雪,心一点点化作死灰,她对这个男人,是真的死心了! 君沐兰静静的端起面前的莲花盅,啖了一口银耳汤,一字一句道:「那么今日,我便先休了你!」说着将尚有些烫嘴的银耳汤一饮而尽。 金天俊本还在奇怪君沐兰前几日还大吵大闹,今日突然变得冷静起来,竟还有闲情喝银耳汤? 君沐兰却突然脸色遽变,腹部传来一阵阵的绞痛,一股热流从腿间涌出,顺着她的大腿蜿蜒而下。脸上颗颗晶莹的汗珠不停滚落,她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站起身,越过金天俊向着屋外蹒跚而去。 金天俊此时也发现了她的异常,看到她下身衣裙浸透的鲜血,顿时吓的说不出话来,可是悲怒之情立刻涌上心头——这可是他的嫡子啊,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亲手打掉了他们的孩子,毁掉了他争夺端候之位的筹码! 他不顾君沐兰身下还在淌血,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脚,嘴中恶狠狠的骂道:「你这贱妇如此恶毒?竟然将我们的骨肉狠心毒死!我今日要你偿命!」 君沐兰被他一脚踹倒在地,哼都没哼一句,抿紧唇向着屋外爬去——她君沐兰就算死也绝不死在金家! 大量的鲜血带走了她身体的热度,可是金天俊仍不解气,对着她又踢又踹,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让她险些昏了过去,她脸色灰白的匍匐在地上,任金天俊打骂。 君沐兰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发冷变凉——是不是要死了?眼前忽然闪现出爹娘的模样,微笑着心疼的看着她,她好想爹娘啊! 不要走,爹爹!不要离开我,娘亲!她痛苦的闭上双眼,看来自己真的要随父母而去了!也好,至少可以离这个污秽骯脏的男人远点,只求来世不要再让自己遇到他! 君沐兰的眼睫滑落一颗晶莹的泪珠,跌落在地板上,化作细碎的点点星光,折射着这污秽不堪的世界的倒影,她再也不想留在这样的世界了!(我的小说《萌夫娇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章 重生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萌夫娇妻》更多支持! 「兰儿,兰儿?醒醒啊!不要离开娘!」 谁在叫她?她还没死吗? 君沐兰艰难的试图扭动一下身体,身体沉重的仿佛被千斤巨石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好熟悉啊! 「兰儿?你醒了?」 「娘?!」君沐兰失口出声,真的是娘亲,记忆中温柔娴雅的娘亲! 「兰儿你可醒了!可吓死娘了!」君沐兰的娘亲吴雅柔取出一方丝锦帕子揉了揉眼角的泪珠,哽咽着说道。 「娘亲,兰儿也死了吗?」君沐兰看到久违的娘亲,心底发酸,眼中泪珠不断滚落,死了好,死了就可以远离金天俊这个渣男!还可以和爹娘团聚! 吴氏伸手替她捋了捋颊边的碎发,嗔怪道:「胡说什么,兰儿长命百岁!」 君沐兰感受到脸颊上吴氏微凉的指温,记忆中娘亲一向体温略低,所以自己一到夏天便黏着她,让她帮自己降温。这么熟悉的感觉,真的是娘亲啊! 可是,自己不是死了吗? 难道这里是天堂?所以让她和娘亲团聚了? 「娘亲,我怎么啦?为什么我身上这么疼啊!」 「你忘啦?前几日你领着瑾儿往荷花池摘荷花,不小心掉进去了,多亏了国公府的慕公子救了你,你全忘啦?」吴氏一脸宠溺的望着君沐兰,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关心和担忧。 「荷花池?」君沐兰揉了揉脑门,自己十五岁那年的确落过一次水,可是自己不是已经嫁给金天俊还服毒自尽了?怎么一睁开眼竟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呢? 吴氏见君沐兰一脸茫然的模样,只当她因为溺水有些神志不清,哪里猜得到女儿此时已是从几年之后重生而来的,她嘴里絮絮的念叨着:「去岁娘亲替你求了一卦,那解卦的相师告诉娘亲说你命格颇为奇特,虽会遭逢大难,但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后坎坷曲折虽有一些,但只要心胸豁达,必能逢凶化吉!」 君沐兰向来不信这些神鬼之事,但是自己忽然重生到十五岁这一年,莫非就是相师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管是不是,今生今世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亲人再轻易的离开自己,她也绝对不会任人宰割!曾经伤过她害过她的,她通通都要讨回来! 君沐兰抓住吴氏的手,用力的捏紧,眼睛紧紧的看着她,似乎想将自己几年未见的思念之情都补回来。 她这个动作到让吴氏以为她是想起了溺水的事情而心生害怕,于是温柔的回握住她的手,轻轻抚弄着,以示安慰。 君沐兰忽然想到,就是在自己及笈这一年,父亲大破宛国,立下彪炳功勋,也成了他最后被人陷害的导火索,而她也是因此被指婚给新科状元金天俊,最重要的就是娘亲就是这一年去世的!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娘亲,爹爹呢?我怎么没看到他?」君沐兰努力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去,整个木兰阁空荡荡,安静的有些过分。 「你爹爹他……」君沐兰的问题让吴氏的娥眉轻轻蹙起,脸上再次露出一丝担忧的神情。 「怎么了?娘亲快告诉我!」难道,爹爹他已经…… 吴氏嘆了口气,宽慰道:「别担心兰儿,爹爹只是去打仗了,很快就会回来的!前几日慕公子便是替你爹爹送家书的,多亏了他,不然你……」 君沐兰听了母亲的话,这才稍稍放心,还好还好,爹爹还没有死!自己一定得想办法救他! 二人又稍稍叙了会儿话,吴氏担心女儿刚醒,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就让她好好休息,独自离开了沐兰阁。 君沐兰心底不禁有些疑问,吴氏平日有许婆伺候着,可谓形影不离,许婆待她也十分亲近,犹如祖母一般呵宠娇惯,可是今日她醒了半日,也未见许婆的身影! 刚刚见母亲眼眶红肿,脸颊苍白,眼底有掩藏不住的青黑阴影,只怕连日来因着担心自己并没有好好休息,所以也不敢问的太多。 君沐兰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口,正值夏季,外面骄阳似火,庭院深深,绿翠红娇,正是她前世曾居住了十八年的沐兰阁。 阵阵微风夹杂着蔷薇花香穿廊而过,捲起屋内剔透的水晶纱帘,也捲起她披散的乌墨色长发。 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对着门外喊道:「碧涛?碧涛?」 喊了两声,才听到回廊拐角那边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来了小姐!」 待碧涛在她跟前站定,君沐兰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一身翠绿色的长袖套衫,外罩同色的镶边比甲,正是记忆中熟悉的碧涛。 碧涛年岁比她略小,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当年她嫁给金天俊,卢姨娘不许她带丫鬟过去,所以碧涛留在府中,只是后来听说被姨娘卖出府,她也央金天俊找过,不过一直下落不明。 没想到今日竟能再次见到她,君沐兰压抑住心头的喜悦之情,微微一笑:「碧涛,你又偷懒去了?」 「碧涛不敢!」碧涛低垂着脑袋,两手在身前不停的搓着,似乎有些害怕。 君沐兰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以前她与碧涛情同姐妹,私下里从不分主僕,为何今日她重生而来,碧涛待她不似从前?莫非她昏迷之时曾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君沐兰佯装生气的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胆子不是向来最大吗?」 她本是想跟碧涛开开玩笑,谁知道话音刚落碧涛就「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一个劲磕头:「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不要卖了奴婢!」 「你……」君沐兰惊诧的看着碧涛的反应,为什么碧涛和前世对她的态度不同?这到底是不是她曾经历的那一世?还是说——「碧涛你给我说清楚,我昏迷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君沐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瞥见碧涛头上戴着她曾经送的簪子,既然簪子一样,就绝对是她曾经历的那一世,但是碧涛态度的改变,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她昏迷时发生了一些事情,迫使她改变! 「谁说要卖你了?」 「是、是二小姐……」碧涛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浑身哆嗦着。 「君瑾兰?」君沐兰摸了摸下巴:「她凭什么卖我房里的人?」 「大小姐掉进荷花池,许婆已经被卢夫人赶到庄子里了,卢姨娘打了奴婢二十杖,二小姐对卢姨娘说奴婢平日偷奸耍滑,没有好好伺候大小姐才害大小姐掉下水的,若是下次大小姐再出什么状况就将奴婢卖到窑子里!」碧涛泪眼婆娑的说道。 「快给我瞧瞧,伤可好些了」难怪刚刚见她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原来竟还挨了打?还有许婆,竟然被那个恶毒的女人给赶出府了,自己前世倒也落过一次水,但她本就会水,很快就游上来了,所以并没有下人因此受罚,可是这一世却害了身边亲近的人,君沐兰暗暗责怪自己,应该醒早些的,可是她哪里明白命运这个奇怪的东西,若不是她前世带着不甘与恨意一心求死,又怎么会重生到今世呢? 碧涛见小姐要脱她的衣服检查伤势,有些不好意思,扯着腰带涨红着脸说道「大小姐,不用麻烦了,奴婢已经好了……」 君沐兰见她实在不愿,也不勉强,只是从柜里取出爹爹留给她的伤药送给碧涛,好让她早点恢复。 君沐兰的娘亲吴氏虽然是君将军明媒正娶的正妻,娘家乃书香门第,但可惜家道中落,自幼尝尽人间百态,所以性格虽然端庄娴雅,但也有些软弱可欺。而君将军战功凛凛,娶妻多年却只得君沐兰一女,皇上见其子嗣艰难,于是将太后跟前十分得宠的一个侍婢赐给了将军。 这侍婢却非一般的侍婢,而是太后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既有太后撑腰,又是皇上亲赐,这卢姓侍婢进了将军府自然地位尊崇,明面上虽是妾室,但将军府内务杂事都由她负责处理,每月也不过象徵性的给吴氏汇报一下。 君将军常年征战在外,无法顾及吴氏母女,但是他却十分珍爱吴氏,在府中亦安排了一些保护吴氏母女的心腹,所以卢氏也不敢在府中太过放肆。 上一世君沐兰便对卢氏越俎代庖的行为心存不满,但她见母亲体弱多病也的确不宜处理府中杂务,便懒得与卢氏计较。 但没想到今日却听说她将母亲身边唯一一位称心的嬷嬷给赶了出府,她心底扬起一抹怒火,这卢氏明显是借着由头打娘亲的脸,她绝对不能让那女人得逞! 虽然君沐兰有心召回许婆,但是一时之间却找不着方法,只得将此事先放到一旁。 到了晚间,吴氏又来了沐兰阁陪君沐兰吃晚饭,君沐兰十分高兴,这种母女独处的时光是她记忆中珍藏的美好之一啊! 吴氏慈爱的看着君沐兰,十五岁的少女才初初长成,却是妍丽秀色无修饰,黛眉朱唇自天成,举手投足一派天真无邪,谈吐行止又透出端庄娴雅,愿只愿她今后安康幸福! 君沐兰感受到娘亲的目光,调笑道:「莫非女儿越发长的像爹爹了?」 「又在胡诌,女儿明明像为娘的模样!」吴氏说的不无道理,君将军身材高大,蓄了满脸鬍鬚,乍一看就好比山中野兽,让人心生惧怕之心,君沐兰长的与吴氏模样有七八分相似,故而吴氏说她胡诌。 君沐兰哈哈大笑:「女儿自然知道自己没有爹爹那般威武挺拔,可是母亲这样盯着女儿,害女儿以为母亲是思君成疾,错将女儿当作爹爹!」 吴氏这才明白女儿是拐着弯的调戏她,她嗔怒着瞪了君沐兰一眼,可惜严厉不足,温柔有余,倒惹得一旁站立的丫鬟们捂嘴偷笑。 君沐兰忍不住盯着笑意盎然的母亲,上一世她那样的不懂事,母亲每日黯然神伤,她却从来未曾关心过,直到母亲病逝,她才骤然明白她对母亲是多么的冷漠无情。 如今她得以重活一世,她一定要好好珍惜与亲人在一起的时光! 吴氏夹起一块鱼肉择干净鱼刺后放到君沐兰碗里:「兰儿多吃点鱼!」 「娘亲也吃!」君沐兰扬起唇角笑着,也给吴氏夹了一些菜。 君沐兰吃着母亲夹给她的鱼肉,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或许能让许婆回来,她立刻兴奋的放下 筷子,抓住吴氏的手笑着道:「娘亲,我一定会让许婆尽快回府的!」(我的小说《萌夫娇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三章 怪病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萌夫娇妻》更多支持! 君沐兰记得上一世君瑾兰有一个怪病,一吃虾肉就会浑身起疹子,上吐下泻,吃药都好转不了,后来靠许婆的偏方才得以好转。 他们是北方人,平日极少吃虾,所以君瑾兰现在还未曾被人发现有这个怪病,因此,她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吴氏见君沐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没有丝毫喜悦,反而露出一丝忧虑,女儿性格刚强倔强,总是替她这个当娘的出头,哪里知道「强极必辱」的道理,只怕日后要吃不少苦! 「兰儿才刚刚复原,不要太过操心,许婆的事情我晚些再向你姨娘提提,她既是责怪许婆护主不力,如今你已大好,此事该可以揭过了!」 君沐兰暗暗嘆了口气,娘亲性格太过软弱,又心地善良,只怕明知道那卢夫人是故意刁难她也会以为自己是多想了! 君沐兰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茶,随意的说道:「娘亲不必多虑,女儿自有计较!」 吴氏用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的水渍,嗔怪道:「你这丫头,刚吃晚饭就喝茶水,伤胃!」 君沐兰一听娘亲责怪,伸了伸舌头,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模样倒让吴氏忍俊不禁。 「都快及笈的姑娘了,怎还如此调皮?」吴氏颳了刮她的鼻子调笑着道。 吴氏似突然想起一事,对君沐兰道:「先前提起国公府的慕公子救了你,过两日咱们去谢谢人家,可不能失了将军府的礼数!」 君沐兰此时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能既整到君瑾兰又能让许婆回来,所以吴氏说的话她是左耳听进右耳又出来,一脸的敷衍。 吴氏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以为是身体乏了,于是用完膳,只告诫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沐兰阁。 吴氏刚一离开,君沐兰立刻召来碧涛,对其耳语一番。 翌日一大早,碧涛便随着买菜的厨娘一起出了府,午饭过后不久,君瑾兰住的瑾兰阁就传来二小姐病倒的消息。君沐兰一整天都竖着耳朵等着的,此时听了碧涛来报,立刻笑着从床上跳了起来:「快,碧涛,给我更衣,我们去瞧瞧妹妹去!」 二人慢悠悠的晃到瑾兰阁外,只见院里院外此时挤满了人,有伺候的丫鬟侍僕,有请来瞧病的郎中大夫,个个在门外翘首以盼,君瑾兰闺阁的大门却闭的紧紧的。 君沐兰记得上一世君瑾兰是误食了虾肉,后来上吐下泻,满身红斑,脸上更是又红又肿,把卢夫人吓了几乎请来了全城的郎中,不过君瑾兰一向十分爱美,突然变成一只红烧猪头,她怎么可能让别人看到呢?所以当时所有的郎中都被她拒之门外,甚至放出话死都不让郎中进去。 最后还是许婆听说了她的症状,又查看了她那天的饮食,最后才断定她乃是对虾肉过敏,配了一味家乡的偏方给她,几日便好转了。 君沐兰此时见郎中门都站在门外候着,知道果真如前世一模一样,虽然时间上有相差,但是同一个人处理同一件事,结果却没变。 她带着碧涛越过等待的人群,径直走到瑾兰阁的门外,敲了敲门:「听说妹妹病了,姐姐特地来看看妹妹!」 「砰」的一声,硬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君瑾兰的声音传了出来:「滚,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君沐兰皱了皱眉,这死孩子脾气还是这么坏! 「快开门,姐姐知道如何医治妹妹,莫要耽搁了时间!」君沐兰为了自己的目的,只能耐着性子劝解着。 「不要,谁都不许开门!」 「瑾儿啊,既然沐兰知道如何治你这怪病,不如让她试试吧?」是卢夫人的声音,君瑾兰可是她的心头肉,心头肉出了事,她自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娘啊,女儿这副样子,那些人见了会嘲笑女儿的……呜呜……」 「快别哭了,谁敢笑话你娘一定饶不了她!」 里面传来的对话,让君沐兰十分不耐的皱起了眉头:「姨娘若是不开门,我可就走了!」 卢夫人一听君沐兰要走,赶紧命丫鬟开了门,让她进去。 君沐兰大摇大摆的进了门,径直走到君瑾兰的内室,刚一进门一股酸臭味儿就扑鼻而来,君沐兰下意识的捂住鼻子:「什么味儿这么臭?」 「你!」君瑾兰气的眼泪直掉,她平时都是香喷喷的,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午饭过后突然腹痛如绞,浑身发痒,这不是已经又吐又拉了好几回了,房中味道自然难闻。 君沐兰无视她一脸的愤怒,走近了一些,这回反应更加剧烈,似是被熏得也快吐了,往后趔趄两步,后面跟着的碧涛赶紧扶住她:「小姐小心!」 「哎哟,太臭了,差点熏晕了我!」君沐兰夸张的拿帕子扇了扇风,一脸鄙夷的看着君瑾兰。 「娘,你看看大姐!」君瑾兰躲在床帘后面,连面都没露,气的哇哇大叫。 卢夫人其实也被房中的味道熏的几欲作呕,只是生病的是自己的女儿,她心中只有焦急担心,哪里还能顾及味道好不好闻。君沐兰一进门如此直白的嫌弃,让她也心生不满,可是她此刻还仰仗着君沐兰能出出主意,治好瑾兰,又怎能端着姿态教训她呢? 卢夫人一脸温和的笑着说道:「沐兰啊,你刚刚在门外说知道怎么治瑾兰的这个怪症……?」 君瑾兰一脸抓狂的尖叫:「娘,她又不是郎中,你怎么能信她的胡言乱语?」 「哎哟我的乖女儿,你又不让大夫们进来诊治,这可如何是好啊!」卢夫人抹了抹眼泪鼻涕,哭啼啼的说道,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心痛。 君沐兰眼看着二人的模样,心内十分不屑,这卢夫人上一世对她可谓刻薄尖酸,爹爹长年不在府中,母亲去世之后整个将军府都被她所掌控,自己就好比寄人篱下的野花杂草,被她任意践踏,甚至皇上赐婚赏赐的嫁妆以及母亲留下的陪嫁都被她暗自剋扣不少。 可是,不管卢夫人有多可恶,她对君瑾兰却是好的没话说的,即使君瑾兰想要天边的星云间的月,她都会不遗余力的给她弄来,这也造就了年仅十四岁的君瑾兰骄纵、自以为是的个性。 君沐兰故作生气的说道:「妹妹既是不信姐姐,那姐姐还是回去了,白累的姐姐身体刚刚复原便跑这一趟!」 说完转身欲走。 「别啊,别走!」卢夫人眼见君沐兰要走,似救命稻草般抓住她的袖子,一向颐指气使的模样也统统收了起来,放低了身段哀求着说道:「你就可怜可怜瑾儿吧,她这么弱的身子骨,已经吐了整整一下午了,她性子又倔,不让大夫们瞧,这可是把我急坏了啊!」 君沐兰见胃口吊的差不多了,也不再拿乔,爽快的说道:「姨娘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也是曾听许婆提过,妹妹这兴许是过敏引起的,只要服了许婆家乡的一个偏方,保证药到病除!」 「许婆?」卢夫人这下傻眼了,好不容易将大夫人的心腹赶出了府,却巴巴的又要请回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君沐兰心知这卢姨娘一定是觉着自己刚把许婆赶走,这会儿又去请她回来十分没面子,她也不逼她,只是凑近她道:「卢姨娘大可不信我的话,外面哪个郎中都能治这病症,但是今日若郎中瞧见了妹妹的模样,只怕明日京城就会传遍妹妹貌丑体臭的传言。」 其实君沐兰也不过是危言耸听,但是君瑾兰最怕别人说她丑,一听君沐兰的话立刻吵嚷起来,要将外面的郎中通通赶走。一贯精明的卢姨娘看到女儿一下午的病症,心内也没了主意,此刻又被她这样一闹,只得缴械投降。反正赶走许婆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她迟早也是会将她叫回府里的,既然现在用得着这个老婆子,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心中主意一定,卢姨娘也不含糊,着人快马加鞭的去请许婆回府。君沐兰见目的达成,也不多留,立刻带着碧涛退了出去,说实话,这房间的味道的确让她快吐了,她才不想一直呆在这里呢! 君沐兰吩咐碧涛去给娘亲报信,自己独自一人信步在府中闲逛。将军府的每一砖每一瓦都被她深深的镌刻在心里,她驻足在人工湖边,这里就是她落水的地方,也是她命运得以改变的地方。 午后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吹拂在她的脸上,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活着的感觉真好啊!她下意识抚了抚如今平坦的腹部,那里曾孕育着她对金天俊全部的爱,如今这爱被她亲手葬送,她心中涌现一丝痛意,但这痛意立刻化作无边的恨,让她恨不能亲手杀死背信弃义的金天俊。 此生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金天俊是端候长孙,虽是二房所出,但他一心想承袭端候的爵位,这也是他一心巴结姚雪菲的原因,若是让他终身都无法得偿所愿,不知道会不会比杀了他还要解恨!君沐兰决定一定要把他欠她的都讨回来! 正在她想的入神的时候,吴氏派了人来唤她。君沐兰连忙收敛心神,换了一副平和的样子随着丫鬟到了吴氏住的院子。 吴氏平日喜欢伺弄花草,所以院子里总是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君沐兰甫一进院子,便闻到了一阵清新淡雅的香气,檐下挂着几篮吊兰此时开的正盛。院中还随意摆放着几口大缸,里面盛开着各种颜色的荷花,在阳光下随着微风,婀娜杳渺的摆动着,犹如天女舞姿,美轮美奂。 君沐兰整理了一下刚才被风吹乱的头发,扬起嘴角走进了记忆里熟悉的凭兰居,却没看到母亲的人,她绕到紫檀木座双面绣屏风后面,却见母亲独自坐在梳妆檯前发呆,不知在想什么。母亲跟前的大丫鬟翠屏朝她使了使眼色,又悄悄指了指屋内圆桌上的书信。 君沐兰上前拿起书信,字迹遒劲有力,刚直不阿,正是父亲亲笔,内容简单明了,都是安抚母亲不要担心的话语。 君沐兰微微放下心来,她知道上一世正是因为母亲收到一封带血的家书,才让她担忧成疾,后又有人传言父亲被敌军俘虏凶多吉少,母亲就此一病不起。 如今这封家书虽然言语不多,字里行间也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安慰之语,但是书信的纸张干净整洁,应该不是她担心的那封信。 君沐兰将信放回桌上,微微一笑:「娘亲莫不是在思念爹爹?」 吴氏一听到君沐兰的声音,立刻高兴的转过头,笑着说:「没羞的姑娘,休的胡言乱语!」 君沐兰走到吴氏身旁,看着铜镜中映出的二人的身影,抿嘴偷笑:「女儿倒觉着娘亲害羞了,这不,脸颊红润,面若桃花,若是与女儿一同出门,只怕会被人认作姐妹花呢!」 吴氏刚刚午睡起来,所以长发披肩,尚未梳髻,身穿一件绣百合浅绯色绉花罗裙,外批一件镶边短袖合衫,眉目犹如江南隽美的山水画般写意自然,乍一看,如二八少女一般。 吴氏被君沐兰一番打趣,倒把先前的那些个愁情恼绪抛到了一边。她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嘆了口气:「你这丫头怎么自落水醒来后似变了个人?竟会调笑母亲来了!」 君沐兰脸上神色稍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母亲是想夸女儿长大了吗?」从前的自己性格张扬骄傲,直率天真,所以才会被金天俊的花言巧语打动,如今重活一世又经历人生最惨痛的事情,她如何还能像从前那般没心没肺的生活? 吴氏倒为察觉女儿有何不妥:「的确这般,女儿懂事多了,为娘十分欣慰啊!」 君沐兰拿起一旁的刻犀鸟纹牛角梳,轻轻的替吴氏梳理长发,瞥见几根银丝在乌云间若隐若现,她鼻头酸痛,母亲的一生都在等待,等待夫君归来,等待女儿成长,她从未厌倦这样漫无边际的等待,反而甘之如饴,是因为爱吗?因为爱爹爹,因为爱她,所以才这样无怨无悔的等待着…… 君沐兰凤眼眨了眨,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她问道:「母亲怎么还是喜欢熏这安宜香?女儿倒觉着鸣馨香提神醒脑,这安宜香闻着让女儿昏昏欲睡呢!」 吴氏揉了揉额角,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累,牵起嘴角道:「近来经常头疼,也只有点上这安宜香时才能舒缓一下。」 君沐兰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担忧,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看了无数郎中都查不出病症,只一句先天不足便敷衍过去了,若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又怎么在诞育了她之后一直都不曾怀孕,若是因为父亲长年不在家的原因,她记得她四岁时祖母过失父亲还在家丁忧了三年,连卢姨娘那时都曾怀孕,只是后来自己不小心滑了胎,母亲这边却从未传出孕讯。 看来母亲的身体确实是有问题,君沐兰存了心眼,决定什么时候找个郎中好好的瞧瞧。 吴氏见君沐兰沉默了半天都未曾说话,想起自己叫她过来的事情,便问道:「听翠屏说,瑾儿午饭过后就病了,兰儿,你老实告诉娘,是不是你做的?」(小说《萌夫娇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四章 良药苦口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萌夫娇妻》更多支持! 君沐兰闻言眼波一转,母亲哪都好,就是太善良,若是她知道自己故意让君瑾兰过敏害她生病,还不唠叨死自己。她连忙摇头说道:「女儿可什么都没做,你看我午饭之前都不曾去过瑾兰阁呢!」 吴氏半信半疑的瞧着铜镜里的女儿,怎么都觉得女儿自落水醒后,顽皮了不少,倒是比以前更惹人疼爱了,怕只怕她这样的性格,以后到了婆家容易受人把柄。 君沐兰若是知道吴氏心里是这样想的,只怕她要忍不住吐槽了,想她曾经是端庄贤淑的将门闺秀,最后不照样落了个被相公厌弃的下场?活多少次她也不会改变初衷,她嫁的人,只能娶她一个,决不可背信弃义! 君沐兰替吴氏梳了一个坠马髻,又从梳妆檯中取出一套头饰,给吴氏一一戴上。吴氏瞧着君沐兰动作娴熟,与以前的确有些不同了,以前的君沐兰可不会梳头,每次给她梳头都将头发扯断不少,如今看来,女儿是真的大了,该替她留意婆家了!自己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若是不早日给她找个如意郎君,等到自己百年后,卢姨娘定不会善待她的。 吴氏试探着道:「明年便要替你行及笄之礼,及笄之后就是大姑娘了,不知道女儿以后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君沐兰正专心致志的给吴氏插头饰,猛一听到母亲突然提起嫁人的事,手一抖,扯断了吴氏好几根秀发,痛的吴氏忍不住「嘶」的一声,君沐兰赶紧替她揉了揉头皮:「对不起娘亲,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被您的话给吓到了……」 吴氏摸了摸有些发麻的头皮,拉着君沐兰在旁侧的镂雕花鸟纹紫檀木贵妃榻上坐下,安慰道:「怎么会吓到,女孩子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娘亲不过是想早早的帮你留意好的人家,若是晚了,只怕好男儿都被别人挑走了!」 君沐兰不免又想起当年赐婚金天俊时爹爹说的话:「状元郎必定是人中龙凤,品性端良,女儿嫁于这样的好男子,你娘一定会开心的。」 君沐兰暗嘆,那时父亲哪里知道金天俊不过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他的真实面目直到女儿失去依靠才彻底暴露,她今生绝不会再嫁给这样的人渣! 君沐兰勉强笑了一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衣摆,淡淡的说道:「女儿听说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即使相识时海誓山盟,也不见得出自肺腑,母亲不必早早的替女儿打算,女儿以后要嫁一定要嫁给武艺高强之人,不见得多能说会道,但是出了事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女儿,像爹爹对待娘亲这般,这才是好男儿!。」 君沐兰的一番话惹的吴氏想起来了征战在外的夫君,君沐兰的爹爹,想起她当年决意嫁给他的时候不也是因为他总是在她伤心难过时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帮助。忆起夫妻二人当年的情事,吴氏禁不住脸飞红霞,眼波宛转,真真如阳春里的桃花绽放,美不胜收。 君沐兰就知道脸皮薄的母亲会这样,她故意这样说,吴氏便不好再继续嫁人的话题了。二人又闲叙了一会儿话,这时外间有丫鬟来说许婆回来了! 许婆是府内的老人了,君沐兰乃是她一手带大,虽说许婆身份不过是僕婢,但在君沐兰眼里,她俨然就是自己另一个祖母,前世母亲去世之后都是她一直陪伴在君沐兰身边,让她不至于太过伤心难过。 至于那日她落水的事情,本就与许婆无关,是她淘气非要和瑾兰比赛下池摘荷花,吴氏正巧命许婆给她送点心,许婆这才撞见她落水。 许婆虽然通点水性,但毕竟年岁已高,自然救不起已经十五岁的君沐兰,所以君沐兰从来不曾怪过许婆,反而对她充满了愧疚! 这会儿听说许婆从庄子里回来了,君沐兰喜不自禁,立刻站起身迎了出去,吴氏也不免露出笑意,由翠屏扶着向外间走去。 母女二人刚到了外间便看见许婆蹒跚着走了进来,君沐兰尚未出声,许婆的一张老脸上就绽出菊花似的笑容,热泪盈眶的扑到君沐兰跟前,哽咽道:「大小姐,您没事儿太好了,都怪老婆子没用,眼看着大小姐沉下池子却没法救您……」 君沐兰知道许婆这两日定在庄子里自责内疚,茶饭不思,她挽起许婆哭瘦的手,泪眼婆娑的哭道:「兰儿想死婆婆了,都怪兰儿任性才害得你这样奔波!」 旁边的吴氏也想起女儿被人从水中救出时气若游丝的模样,不禁又是一顿感伤。几人皆是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作一堆,旁边的翠屏见状忙上前劝慰:「夫人小姐快别哭了,嬷嬷回来了不是喜事吗?」 君沐兰闻言连忙擦了擦眼泪,拉过娘亲和许婆坐到桌旁。吴氏细细打量着许婆,不过两日时间,许婆仿若苍老了不少。吴氏与许婆轻声叙话,君沐兰静静的陪着二人坐着,偶尔搭两句话,专拣些好笑幽默的话说,惹的在场众人都喜笑颜开,一扫刚见面时的悲伤气氛。 正说的开心时,碧涛进来说道:「夫人、小姐,卢姨娘正过来,说是来找许婆的!」 君沐兰倒把这茬忘了,君瑾兰只怕还躺在床上叫唤呢,她抿嘴一笑,凑到许婆耳边偷偷说了几句话,许婆眼神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明白。 君沐兰也不多说,只示意静观其变。她刚一抬头就见一个人影沖了进来,随之拥门而入的还有一股子酸腐臭气。 吴氏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姨娘这是怎么了?莽莽撞撞教人笑话。」 卢姨娘一身桂子绿齐胸云锦儒裙此刻皱巴巴的,裙摆处还沾染了几点污渍,发髻歪斜,珠配皆乱,与往日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大相迳庭。不过她面上的神情依然十分倨傲,气呼呼的说道:「夫人问我怎么了?不如问问,这许婆是怎么回事!」 吴氏虽然柔弱,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子,她哼了一声:「你且说说,许婆不过刚回府,又怎么招惹姨娘你了?」 卢姨娘似乎就等着吴氏发问,一下午的怨气一股脑儿都发泄了出来:「夫人说她怎么了?我让人派她回府是来替二小姐看病的,又不是请她回来与主子们闲聊的,合着你们都是些正经主子,我们瑾兰就是合该被作贱的奴婢么?」说着眼泪立时往外直冒,真如那夏天的雨说下就下。 吴氏秀眉紧蹙,许婆要回来也不过是听碧涛提了一提,她也未曾知道这卢姨娘怎的就让人接了许婆回府,原来竟是有目的性的,她恼怒的说道:「我竟不知许婆还能替人瞧病,这卢姨娘莫非是病急乱投医?」 卢姨娘一听吴氏的话,这下更是不依不饶了,都是听了君沐兰那个小丫头的话,她才答应接许婆回来的:「许婆会不会看病我是不知,都是大小姐应承于我的,如今郎中都被遣走了,我们瑾兰可怎么办啊!」说完跺了跺脚,作势就要撒泼耍赖了。 吴氏最不喜人胡闹,像卢氏身份虽是姨娘,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自称我,她也不曾计较,在她眼里只有夫君和女儿,其它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所以她才懒得计较,但不代表她就不会计较。 吴氏冷睇了卢姨娘一眼:「卢姨娘,这凭兰居了不是你的梦梅居,容不得你在这撒野!」 在君沐兰印象中,吴氏少有严厉,而卢姨娘除了每月来禀报府内相关事宜也几乎不踏足这凭兰居,更别提晨昏定省,从未有过,这就是君沐兰疑惑的地方,为什么将军府的姨娘能有如此大的权利? 君沐兰从上一世得知父亲被人诬陷通敌卖国,那么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若是这卢姨娘背后的人……君沐兰不敢想像…… 现在还不是与卢姨娘撕破脸的时候,君沐兰趁着母亲还没有开口,连忙开口道:「卢姨娘莫急,许婆这也是尊崇主子才会甫一回府就赶来请安,倒不是故意藐视瑾兰妹妹,这不是我将瑾兰的情况已经告诉许婆了,许婆待会儿便替妹妹熬药!」 君沐兰一番话,说的卢姨娘气不是,怒也不是,明面上虽是安慰她的话,但先说许婆遵从主子,又说没藐视瑾兰,合着从头到尾都未提她这个姨娘?难道她就不算主子吗?卢姨娘气的眼眶发红,心里暗暗恨道:「小蹄子,故意拿话作贱我,看我以后如何收拾你!」 君沐兰将卢姨娘带着恨意的眼神看在眼里,抿唇一笑,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吴氏的袖子撒娇道:「娘亲,您还是赶快让许婆去给妹妹熬药吧,不然妹妹一直吐下去,还不得将整个将军府给熏酸了呀!而且卢姨娘身上好臭,女儿实在闻着发晕……」 说着作势往吴氏身上靠着,好像真的快晕倒了一般。 卢姨娘在君瑾兰的房间待了整整一下午,早就被熏的没了嗅觉,其间还被发脾气的君瑾兰溅了不少秽物在身上,也无暇顾及,如今被君沐兰这样当面提起来,卢姨娘顿时满脸尴尬,一张脸气的煞白,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突突的直跳。 吴氏嗔怪的瞧了眼君沐兰,瞧着卢姨娘也是担心瑾兰才会如此气急败坏,吴氏动了恻隐之心,也不好过多的苛责她刚才的不敬,只道:「许婆,您且陪着卢姨娘去瞧瞧二小姐,若是您没法子也别逞强,回来禀报一声便好。」 吴氏这话意思让许婆不要逞能,若是治不了君瑾兰也不用担心卢姨娘迁怒,她自会出面。 这话说给许婆听,也是说给卢姨娘听的,卢姨娘自然明白吴氏的意思,她哼了一声,唤了许婆转身就走。 许婆随着卢姨娘一起去瑾兰阁瞧了瞧,立刻就知道君瑾兰不过是海鲜过敏,平常的郎中当然也能医,怪只怪君瑾兰任性,不让人见她现在这副摸样,许婆祖上是开医馆的,大病她虽治不了,这种小症她却知道药方。 许婆复了卢姨娘,便往厨房煎药。因为吴氏身体不好,所以府中备了不少的药材,许婆从药房找齐了要用的药材,忽而想起大小姐在她耳边说的几句话:「煎药的时候别忘记多放点苦瓜。」 她当时还纳闷,她好端端的煎什么药啊!想着当时卢姨娘说的话,府中知道她懂一点医术的只有将军和夫人,大小姐又怎么知道她能治二小姐的病?难道是夫人告诉大小姐的么?许婆带着一肚子疑问,将药方里本不需要的切片苦瓜狠狠的抓了好几把,放到配好的药里,心想:二小姐,良药苦口啊!(小说《萌夫娇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五章 路痴陌生男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萌夫娇妻》更多支持! 到了晚饭时,许婆才从瑾兰阁回来,吴氏询问了君瑾兰并无大碍,也算放心了,便命许婆下去休息用膳,可许婆犹豫了一下,脸上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不好说出口的,眼神下意识的飘向了静坐一旁的君沐兰,她总觉得大小姐自落水之后整个人仿佛变了许多,却又让人说不出变在哪里。 君沐兰感受到许婆的目光,立刻抬起头回了她一个顽皮的笑容,倒与十五岁时的君沐兰没有什么不同,这让许婆一时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她回了一个慈祥的笑容,便退了出去。 君沐兰想起下午面对卢姨娘时脑海中闪现的疑问,忍不住问吴氏:「娘亲,为何女儿听说姨娘不过是相公的妾室,在府中没有地位的,可是咱们府里的卢姨娘却……」 「你是说卢姨娘越俎代庖,占了娘亲的权利?」吴氏睨了一眼君沐兰,打断她的话。 君沐兰点点头,看来母亲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掌权呢?上一世母亲在她及笄前便去世了,以至于整个将军府都被卢姨娘操控,以至于让她以为嫁给金天俊就是救赎,就是幸福的开始,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悲惨人生的导火索! 吴氏轻轻的嘆了口气:「兰儿,你有所不知,卢姨娘乃是当今太后娘娘亲赐给你爹爹的,自然不是一般姨娘可比的。」说着就将当年卢姨娘下嫁的整件事都细细的告诉了君沐兰,这反而让君沐兰生出一种利剑在喉的危险感。 这卢姨娘原是太后身边得宠的宫婢,又与之娘家有着藤上牵瓜的羁绊,这让太后对她常常另眼相待,当年十七八的卢姨娘正是大好年华,娇俏妩媚,长相出众,倒也十分惹人喜爱,怎的就被皇上看上了,太后琢磨这卢姨娘的性格在宫斗中只怕只有当炮灰的份,于是做主将她许给当年只是少将军的君洛曦作侧夫人。当时吴氏与君洛曦成婚几年才得了一个君沐兰,太后便想以君洛曦子嗣艰难为由将卢姨娘嫁进将军府,君洛曦疼爱吴氏,不愿娶个侧夫人回来膈应二人感情,死活不应,最后太后亲自将吴氏唤到宫中一番劝诫,吴氏心知若是不应了太后,她只怕再难与夫君和女儿见面,正在危急关头,君洛曦赶到宫中,答应迎娶卢姨娘,但只能是姨娘。太后也明白自己强人所难实在理亏,所以只要君洛曦愿意娶,她也就借坡下驴的同意了。 让君沐兰不明白的却是这个卢姨娘,但凡有些野心的女子谁不想常伴君侧成为天子的女人?而且以卢姨娘入府十几年的做派,也分明是对权利有*的女人,她为何甘愿放弃成为宫嫔的机会,出宫给一个将军做姨娘?虽然都是与人为妾,但绝对是云泥之别! 还是说,卢姨娘嫁给她爹另有隐情? 夜色,凉如薄沙,静静的笼罩着这片大地,无数繁星犹如宝石般在沉寂的天幕上闪烁着,本是个好眠的夜晚,君沐兰却无论无何都睡不着——想着卢姨娘进入将军府的背后隐藏的真相,君沐兰心口像悬着巨石一般,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起身独自出了房间,默默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白日里虽然热,但现下已经入夜,所以石凳有些凉,激的她浑身一抖,脑袋瞬间变得空明了许多。 整个木兰阁的院子都十分空旷,只摆了几张石凳和一张石桌,另有一个紫藤花架子搭成的鞦韆,在微风的助力下,轻轻的晃动着。君沐兰仰面看着漫天的莹莹星辰,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可是却找不到答案。想到一生忠君爱国的父亲最后要以那样污秽的罪名了结此生,她的心痛如刀绞。 微凉的夜风佛过她的秀发,带着一股醉人的花香萦绕在她鼻间,那是夜来香的味道。 她想起儿时父亲为数不多的在府中的时间,也曾在这样的夜晚陪她坐在院中纳凉,给她讲故事,替她簪花,那时的她多么幸福啊!可是越随着她长大,这样的时光却仿佛流逝的河水,一去不返。 正在君沐兰沉寂在缅怀回忆的漩涡中时,忽听的屋顶的瓦片「咯嚓」一声,她仰面朝屋顶看去,隐约看见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立在那里,她心内一惊——府中莫非招贼了! 君沐兰心脏狂跳,府中执勤的侍卫刚刚才走过去,碧涛被她赶去睡觉了,别的丫鬟都歇在别处,也就是说她现在孤立无援——若是这个贼人想要行凶,她只怕凶多吉少。君沐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危险这么的近,仿佛那屋顶上站着的不是活人,而是拿着弯月镰刀的死神! 君沐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前世她可是安安全全的活到十八岁嫁给金天俊,这一世不会如此短命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一想起金天俊那个渣男和前世的仇恨,她瞬间将面前可能的危险忘记了。 君沐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只听屋顶的身影开口问道:「你看够了没?」是一个声线清俊的男声,和想像中贼人粗噶的声音大相迳庭。 「你,你是谁?」君沐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缓缓的问道。府中侍卫一炷香换一次班,这会儿已经过了三分之一柱香,她只要能坚持过去,就不会有危险。 「你问我是谁?」那身影似乎有些不满,声线拔高了反问道:「你连本少爷这么玉树临风、潇洒英俊的人物都不知道?你是本朝的人吗?」 君沐兰倒没见过这样自恋自夸的人,有些结巴的说道:「不、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这有什么稀奇的……」 君沐兰的确没见过什么男子,上一世也不过认识一个金天俊,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俘获了芳心,如今看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多认识一些青年才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多了解一些男人的弱点,不是更好对付金天俊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君沐兰决定明天就好好的出门结交青年才俊。 那身影似乎觉得君沐兰这话也有道理,想了一会儿嘀咕道:「也对哦,像我这样低调的人不被认识也正常……」说着还不忘摆一摆姿势。 虽然深夜里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君沐兰还是被这个人自以为是的样子给呕到了,她悄悄的翻了翻白眼,这男人到底是哪里来的一朵奇葩?为什么说的话神神叨叨的。 那身影又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努力的回想什么,突然拍了拍脑袋忽然说道:「我好像认识你?」 「你认识我?」君沐兰更加惊讶了,她两世的记忆加起来都不记得曾认识这么个人物,为何他会说认识自己? 那男人似乎想起了一些令他不爽的事情,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不就是那个甩了我泡上高富帅的负心女吗?」 若不是娘亲自幼教育她姑娘家要知书达理,娴雅淑惠,她此刻几乎就要爆出几句脏话了,任谁都不能容忍一个奇奇怪怪的陌生人突然跑到自家屋顶,还说出一些极可能害死自己的话还不生气的! 她忍了忍,将「登徒子」三个字吞了回去,怒气沖沖的说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就喊人了!」 君沐兰偷偷瞥了眼院外的小径,隐隐见有灯光闪烁朝着沐兰阁方向靠近,正是值夜的侍卫。 那个男人仿佛没有听到君沐兰的话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哎哟我去,我都在这生活了快二十年了,那女人还不老成个妖精啊,怎么可能让我碰上嘛……」 说完似乎还摇了摇头,又对着君沐兰喊道:「不好意思诶,请问国公府在哪边?」 君沐兰被这神神叨叨的男人给弄的傻眼了,半晌才默默的对着北边遥遥一指,那个男人会意的朝着北边看了看,嘴里哈哈一笑:「果然是那边没错!」 说着竟从屋顶纵身跃下,「啪」一声五体投地落在君沐兰身旁,吓得君沐兰连退好几步。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男人都没有动静,君沐兰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远处的灯火似乎还是那么远,丝毫没有靠近的感觉,凉凉的夜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难道摔死了?」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缓缓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男人,没有反应,再踢,还是没有反应——不会真的死了吧? 正当君沐兰弯下腰,打算探一探他的鼻息时,他突然又从地上跳了起来,飞快的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记起你了,美丽的小姐!再会!」 话音未落哦,人已经跳到了西边的屋顶上,几个起落之后就不见了踪影,速度之快让君沐兰还未反应过来,甚至连他的正脸都没瞧到,只好像一阵风吹过身旁,搅乱了她的秀发…… 她揉了揉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个男人靠近她时分明飘过来一股浓郁的酒气,虽不难闻,但她也不是多喜欢。 想起刚刚那个男人问的国公府,她默默的看着东边,心道:「听说国公府的穆公子性格奇特,娘亲还说是慕公子将自己从水中救出,难道刚刚那个奇怪的男人就是穆公子?就是不知道这位穆公子啥时候才能找到回国公府的路……」(小说《萌夫娇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六章 冤家路窄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萌夫娇妻》更多支持! 翌日清晨,君沐兰因着前一晚晚睡,夜间又做梦被那位穆公子指着鼻子骂忘恩负义,一整夜都噩梦连连,所以早晨起床时不仅挂着硕大的两个黑眼圈,整个人还没精打采的,吃早饭的时候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让旁边的碧涛看了好生奇怪。 小姐昨夜不是挺早就睡了么? 君沐兰勉强吃完一碗粥,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碧涛道:「你去准备两套男装。我待会儿出门要穿。」 「男装?小姐想穿男装出门?万万不可啊,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小姐的闺誉可就完了……」碧涛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看的君沐兰头晕,她伸出手捧住碧涛的脸:「不会的,这事你知我知再无人知,而且我不过是想出去买点东西而已。」 君沐兰当然不会告诉碧涛她是打算出去买两本武林秘籍,昨夜见那个穆公子在屋顶飞来飞去,想着话本子里讲的大侠们个个武功高强,一出手就能御敌无数,她也想学个一招半式,以后见到金天俊那个渣男,也好亲手教训他。 碧涛疑惑的看着君沐兰:「大小姐需要买什么东西吩咐奴婢去不就行了么?」 君沐兰摇摇头,她想学功夫的事决不能告诉别人,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行为是惊世骇俗的,更因为这极可能在将来成为她的保命符。 碧涛拗不过君沐兰,只能去找同乡阿来借了两套衣服。 一刻钟之后,将军府后门熘出两个人影,正是换了衣服偷偷出门的君沐兰和碧涛。二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下人的样式,君沐兰便让碧涛与她兄弟相称,只是这衣服有些大了,穿在两人身上松松垮垮,好不别扭。 君沐兰一边走一边使劲的揉了揉鼻子,一脸郁卒的看着碧涛:「你觉着……这衣服是不是有些味道?」 碧涛被小姐这样一问,低头闻了闻,果真有一股怪味,她涨红着一张小脸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小姐,都怪奴婢没先闻闻……」 君沐兰摆摆手,无可奈何的说道:「算了算了,是我失策,待会儿记得提醒我买几套男装回去,要不每次都穿这么臭的衣服出门,可得熏死我……」 「小姐以后还要出来啊!?」碧涛一听君沐兰的话,吓了一跳,这要是被人知道小姐偷跑出闺阁,小姐的声誉不就完了! 「嘘……」君沐兰瞪了一眼碧涛,瞧了瞧周围熙熙攘攘的行人,示意她小声点。 碧涛被小姐一瞪,颇有些委屈的搓了搓手,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哥、哥哥,你、你下次还要出、出来啊?」 君沐兰点点头:「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咱们还是赶紧去办正事吧。」 碧涛知道小姐这是心意已决,自己怎么劝都不会改变,她只得乖乖跟在小姐身后。 君沐兰出门的次数有限,从前出门不是坐轿就是马车,后来嫁给了金天俊,出门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像这样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闲逛,还真是头一遭。街上或行色匆匆或闲庭信步的行人,或高声叫卖或热情吆喝的商贾,都让她觉得生机勃勃,乐趣无边。 君沐兰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心中也在后悔,为何前世不曾发现这平凡中显露的幸福?重生之后,她想通了很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就好! 二人在街上走了许久,君沐兰一直在留心两旁的商铺,却未曾发现有卖书的地方,碧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捶了捶腿,小声道:「哥、哥哥,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君沐兰闻言侧了侧头,只感觉被一道强光晃了晃眼睛,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瞧了瞧光线的源头,哈,找到了! 她拍了拍碧涛的肩膀:「你平常出门应该知道哪里有卖衣服的铺子吧?去给我买两套男装,买完了就先回府里的后门等我!」 「小……哥哥,」碧涛差点口误,被君沐兰凤眼一瞪,连忙改口,有些结巴的说道:「你确定这样不会出问题么?」说着还不时的看了看周围,似乎是怕君沐兰有危险。在她眼里周围的人都像洪水猛兽,极可能伤害到君沐兰。 君沐兰安慰的点点头,用手将她一推:「去吧,记得我交代的事。」说完也不等碧涛答应,迳自朝着另一条街走去。 当她站在古月书斋门口的阶梯下时,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上京最大的书斋。古月书斋是一座两层的建筑,却显得比周围房子高了一大截,外面刷着古朴的清桐漆,乍一看并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仔细看就知道那每一扇门窗皆是上好的小叶紫檀镂雕而成,花纹之间全用整块的琉璃镶嵌,阳光一照,闪闪发光,十分璀璨。最吸引人的还是那面篆刻着古月书斋四个大字的纯金牌匾,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泽——正好是这道光线吸引了君沐兰的注意力。 君沐兰不禁啧啧称奇,这到底是个奇特的人物才会想出这样的方式来装修一间书斋? 「很特别吧?」一个清俊的男声传来。 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君沐兰闻声转头看去,是一个身材挺拔,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他鼻樑挺括,唇角微翘,一头鸦墨色长发服帖的垂在身后,只用一支银簪绾着,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亮面冰丝绸缎长衫,腰带上挂着的一穗玉衡,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发出优美的声音。这个男子站在她的身侧仰面看着古月书斋的二楼,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君沐兰还是第一次见到比金天俊还要出众的人物,不免多看了两眼——鑑定完毕,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子,但是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见他一直盯着二楼看,她也随着他的视线瞧去——只见二楼的门楣上挂着的横匾竟是比一楼的牌匾还要大上许多,上书「第一斋」,也是纯金打造,在太阳底下直晃的人眼睛发花。 她忍不住汗了一个,这到底是多二的老闆才会做出这种事情?难道真是财多不怕贼惦记?君沐兰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一家看起来正常一点的书斋,忽听到旁边又一人道:「少爷,那不是…唔…唔……」 话未说完,突然没了声音,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君沐兰不得不再次转头看向旁边的人,果然,那个长相英俊的男子正捂着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的嘴巴,似乎想阻止他说什么,那少年用手指着她,情绪激动,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哀怨的瞪着那个男子。 难道他认识自己?君沐兰奇怪的看着两人,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两号人。 「你们在做什么?」 「少、少爷……」书童推开男子的手,艰难的喘着粗气,不满的横了男子一眼:「你想憋死小图啊!」 那个被他称作少爷的男子看见君沐兰瞪着两人,尴尬的一笑,将书童拖到旁边嘀咕起来。 「小图,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看见她得装做没那回事儿!」 「少爷……」小图委屈的扁了扁嘴:「可是你明明亲了人家姑娘的嘴,怎么能装作没那回事……」 穆逸不耐烦的敲了敲小图的头:「笨蛋,我当时那不是为了救她吗?再说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所以少爷我叫你忘了忘了,你怎么还提起来?」 小图摸着头顶被少爷敲起的大包,十分委屈的说道:「少爷真坏,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还要装作没这回事,少爷太坏了……」 「你若太闲就回家帮小度抄孝子经,我爹下朝要检查的,我估摸着他一个人肯定搞不定!」 小图一听,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更加水汪汪了,哀怨的盯着穆逸,样子可怜兮兮的。 穆逸可没空理会小图,他瞥了眼一直站在那沉默不语的君沐兰,虽然她穿了一身不合体粗布蓝衣,但难掩体态秀美,尚未长开的脸上也隐隐透出国色天香的绝美姿色,将来只怕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可惜他穆逸对小萝莉没什么兴趣,他来书斋是办正经事的,反正她多半也不认识自己,他还是不要揭穿她的好!不过一想到昨夜这个丫头害自己走错路,他就气的牙痒痒,他可是折腾了一晚上恁是到快天亮了才找着回家的路,还被镇国公逮住教训了半天,今日他好不容易趁着镇国公不在府里才跑出来的。 不过这穆逸只怕忘了,虽然君沐兰故意给他指错路,但是他自己又选了条更错的路,这才折腾一晚都没回家,还被镇国公抓了个现行,罚抄孝子经。 君沐兰听不清两个人嘀咕了些什么,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与他之间的渊源,但是见那少年一直盯着她瞧,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她长了张大众脸? 君沐兰想起自己出门的目的,也懒得理会这一对奇怪的主僕,径直走上阶梯进了古月书斋的大门。(小说《萌夫娇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七章 第一斋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萌夫娇妻》更多支持! 君沐兰一踏进古月书斋,简直就觉着自己从前是不是太没见识了,这哪里是书斋啊,分明就是金斋啊! 房间里除了进门的左边有一张柜檯以及每面墙都摆放着一座两人高的书架之外,并没有其余的家具或摆设。但这书架全是鎏金制成,金光闪闪,夺人眼球,每一格都雕刻成凌霄花藤的纹饰,还镶嵌了许多奇珍异宝,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显得十分自然。每一层都挂着几块雕刻成凌霄花形状的白玉牌,篆刻着书的类别。整个地板全部铺上了手编凌霄花纹长绒毛地毯,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头顶上还挂着一盏非常华丽的琉璃吊灯,每个灯盏都刻成凌霄花的模样。看来,这里的主人十分喜欢凌霄花。 虽然书架打造的珠光宝气,但里面摆放的书都是货真价实的纸质书,有的卷宗都已经泛黄,可见有些年头了。 君沐兰视线延着书架上的玉牌看了一圈,最后终于在右侧书架最上层的角落找到了标示着武林秘籍几个字样的玉牌,那里的书籍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显而易见的无人问津。 君沐兰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弄一本下来看看,忽然听到一人说道:「姑娘想买什么样的书?」语气平直,冷淡无绪。 君沐兰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是一位身着黄色元宝纹连云缎长褂的年轻男人,他一手拿着一把精緻的纯金算盘,另一手把弄着腰带上一串雕刻成铜钱样式的翡翠挂件,若是平常人这样穿着,君沐兰定会觉着对方是暴发户,偏生这个男人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觉得他穿什么都好看。 君沐兰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个男人,他面无表情的用手指了指君沐兰的脚。君沐兰低头一瞧,顿时脸都烧起来了,她身上虽然穿的男式衣服,但下摆间露出的鞋子却是一双绣花鞋,鞋头还缀着明珠,分明是大家闺秀才穿的样式。君沐兰暗暗懊恼,也不知这一路上被多少人瞧见了,可见她真真是太鲁莽了。 这边厢君沐兰还在后悔今天莽撞,那边穆逸已经赶走了小图走了进来,他是这里的常客,所以对这里十分熟稔,一进门便高声喊到:「第一爱财,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没有?」 被他喊做第一爱财的男人就是这古月书斋的老闆——第一斋,也就是刚才与君沐兰说话的男人。 被穆逸这样一喊,他也不恼,将手中的金算盘往腰中一插,手向前一伸,面无表情的说道:「拿来!」 穆逸闻言立刻脸一垮,不满的嘟囔道:「每次都收钱,黑心商贩!」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第一斋也不理他,接了银票往怀里一揣,立刻后退几步,面色不变的说道:「暂时没找到,你过七日再来。」 穆逸一听脸顿时就黑了:「我去,你没找到还管我要钱!第一爱财你还我的私房钱!」 穆逸气的哇哇大叫,丝毫没有君沐兰刚见到他时那副美男子的气质,反而像一个被同伴抢了糖果的顽童——果然气质这种东西还是适合不说话的时候! 第一斋将银票夹在手上晃了晃,淡淡的说道:「不还,你来咬我呀!」穆逸一听,气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一个虎扑就朝着第一斋沖了过去,第一斋往旁边一闪,退后几步,将银票往怀里一揣:「其实……我已经有眉目了……」 「真的?」穆逸一听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维持着虎扑的姿势僵硬的将脑袋转向第一斋。 第一斋点点头,又摇摇头,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说道:「可惜线索又断了……」 断了……断……了……穆逸僵着脸望着第一斋,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第一斋的话,半晌突然叫起来:「第一爱财我杀了你!呃……」 话音未落可怜的穆逸就被第一斋扔出的铜钱砸中了穴位,化身木乃伊,动都动不了,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第一斋,好像恨不得把他吃了。 君沐兰站在旁边听到二人对话,觉得这两人到有些意思,不像她从前接触的那些个世族子弟,虚与委蛇,永远无法看透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听到穆逸说的话,立刻想起他便是昨夜闯进府的那个怪人,毕竟「我去」这两个字也不是谁都会说的。 她颇有些担心的瞧了瞧穆逸,对第一斋问道:「请问,你这样对他真的好么?」 「嗯?」第一斋正弯腰想将刚刚点穴用的铜钱捡起来,听到君沐兰说话,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穆逸,表情都不曾变过的答道:「有什么不好的么?」 君沐兰闻言一愣,想了想也对,关她什么事?虽然穆逸救过她可是刚刚二人不是假装不认识了?于是她点点头,立刻将穆逸忘到一边,问第一斋:「请问有没有习武的书?」 第一斋偏过脑袋思考了一下,手指微曲,向着君沐兰先前瞧见的书架上凭空一抓,一本书「倏」的落到了他手中,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将书递给君沐兰。 君沐兰接过书一看,上书《葵花宝典》几个大字,她半信半疑的问道:「你确定这是教人武功的?」 第一斋似乎有枚铜钱没找到,所以还在低头找钱,被君沐兰一问,头都不抬的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君沐兰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弱弱的说道:「我以为是种花的书……」 第一斋一愣,抬起头看了君沐兰一眼,又从书架上抓了一本书扔到君沐兰手上。 「九阴白骨掌?」君沐兰浑身一抖,这名字太吓人了,难道会把手练成白骨?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青葱玉指,想像着手指化为白骨的模样,吓的一把将书扔到柜檯上,有些犹豫的问道:「有、有没有适、适合女孩子练的?」 第一斋刚刚在地毯里将他丢的钱找到,心情稍稍好了些,听到君沐兰的话,便又抓了一本书,递给君沐兰。 「**?」君沐兰一看这名字,顿时觉得十分适合自己,于是高兴的放进怀里「多少钱?」 第一斋摇摇头:「送你了,反正也没人要。」 这倒让君沐兰有些惊讶,刚刚还为了一文钱蹲在地上找了半天,现在却大方的将书送给她,简直就是奇蹟啊!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些,反正她要的书也找到了,她也得回去了,都快到午饭的时间了,也不知道碧涛回去了没有。 正在她打算出门时,一直在旁边充当雕塑的穆逸终于冲破了穴位,大叫一声:「该死的第一爱财,你又点老子的穴,害老子差点内伤!有种单挑!」作势又要朝第一斋扑去。 第一斋手轻轻一抬,手指间夹了几枚铜钱,眼睛朝穆逸瞟了一下,穆逸立刻脸色一变:「第一爱财,算你狠!我要跟你绝交!」 说完气沖沖的跑出了古月书斋,经过第一斋时还不忘赌气将他推了一把。 对于穆逸这副模样第一斋见怪不怪,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将手上的钱塞回怀里,然后理都不理还未离开的君沐兰,迳自上了二楼。 君沐兰颇有些好笑的看着穆逸的背影,越发觉得这国公府的少爷是个奇特的人物,性格率真可爱,与金天俊的深沉完全不同,而那个爱财的书斋老闆,一手功夫出神入化,也决计不是普通人,今日的遭遇倒是君沐兰没想到的。 她一出书斋就看到穆逸一个人驻足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经过他身旁,明明离他很近,却都跟他隔离出一块空间,似乎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或者说是别人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头微微低着,双肩微微抖动着,在阳光下显得孤独且落寞。君沐兰想起刚刚在书斋里听到二人的对话,似乎他想找的东西没有找到,还被第一斋教训了一顿,所以他才这么难过独自一人站在大街上落泪么? 君沐兰想到自己毕竟还欠他一个人情,见他如此伤心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走到他身后,打算拍一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他。却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唔唔……」这是……君沐兰一双秀美蹙了起来,这该死的穆逸竟然在偷笑! 穆逸忍笑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双手叉腰哈哈的大笑起来,嘴里还叨咕道:「该死的第一爱财,让你黑我的私房钱,现在我偷了你最宝贝的金算盘,看你拿我怎么办!哈哈……」 君沐兰满头黑线的收回手,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顿:「笨蛋,你怎么就相信这个白痴会因为一张银票就伤心?还同情他?同情被猫抢了食的狗也不能同情这个奇葩!」 穆逸笑够了才回过头,看见君沐兰站在他身后,有些奇怪的问道:「你站我后面干嘛?难道你看上本爷了?」说着还作出一个护胸的动作,提防的瞪着君沐兰。 君沐兰翻了个白眼,黑着一张脸提脚就对着他的小腿踢了过去,穆逸「哇」的怪叫一声,向后跳了一步,躲开君沐兰的脚,动作夸张,引得路上纷纷侧目。 君沐兰暗恨这个该死的穆逸太张扬,未免自己被人认出女扮男装,她只好忍了这口气,以后武功学成再来教训他也不迟,横了他一眼,转身就打算走人。 穆逸倒也不是故意戏弄君沐兰,不过是生性使然,看到君沐兰是真的恼了,才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会带给她麻烦,颇有些歉疚的望着君沐兰的背影。 君沐兰刚一转身,却忽然听到一个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喊道:「君妹妹?!」(小说《萌夫娇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八章 姚氏小三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萌夫娇妻》更多支持!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萌夫娇妻》更多支持! 只见一座八宝织锦绣花流苏玲珑矫停了下来,从窗户中探出一名女子,远山眉,杏核眼,玲珑小嘴微微上翘,端的是美艷无双。她看到君沐兰,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指了指帘子旁边的丫鬟说道:「碧秋说是妹妹我还不信,原来她竟没有看错。」 说完放下帘子从轿子里钻了出来,在君沐兰身前站定。这名女子梳着双环髻,一身雪白的质地轻盈的雪柔纱连衣裙,腰中仅系了根坠着几颗菱形水晶的雪绫,行止之间叮呤作响,好似珠玉倾盆,好不动听!一双水波缱绻的大眼,犹如浩瀚夜空中的一点星辰,步态裊裊,姿势优雅的走近,倒仿佛画里谪仙,不似凡人。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前世的闺中密友——姚雪菲。 姚雪菲乃是当今国舅的女儿,名门望族之后,又是嫡女,身份尊贵并非旁人可比。但是很奇怪的是,她们自**好,且多是姚雪菲来亲近她。前世她心性单纯,倒不觉得姚雪菲与她交好有何不妥,反而为自己能有如此身份显赫的密友而感到高兴,所以也不曾提防她,常常将自己的小秘密与她分享。 想到前世嫁给金天俊之后,她更是频频到府中看望自己,与自己聊天。就在父亲出事之前,她还多次有意无意的打探有关父亲的事情,之后不久就听说父亲被抓进了天牢,这整件事里有没有她出力君沐兰不知道,但光是她趁着自己怀孕勾搭金天俊,后又多次上门取笑羞辱她,就足以证明这个女人绝非善类。 君沐兰倒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碰上她,忍住心内澎湃的恨意,她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姚姐姐……」 姚雪菲也有些奇怪在大街上看见君沐兰,要不是正好风捲起了帘幔,到还错过了。见她的打扮,着实有些于礼不合,且刚刚还与一位俊俏的男子勾勾搭搭,实在有失体统。她在心内暗暗鄙弃了君沐兰一番,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露出一抹极温柔的笑容说道:「君妹妹,我今日本就是想去将军府探望妹妹的,没想到在这碰见了,只是不知妹妹这是……?」说着用手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 君沐兰知道自己如今这幅模样被姚雪菲瞧见,只怕又让她多了一个把柄,可是一时也不知道能说出什么合适的藉口来。正在她努力给自己找一个能糊弄过去的藉口时,旁边的穆逸走上前说道:「敢问这位可是国舅府的千金姚小姐?」穆逸难得换了一副正儿个八经的样子,再加上他出众的外表和难掩的高贵气质,看起来的确是一个世族公子的模样。 君沐兰暗暗鄙视了穆逸一把,原来男人看见漂亮女人都是这副德行,亏的她先前还以为这个穆逸与别人不一样,果真是天下鸦雀一般黑。 其实君沐兰实在有些冤枉穆逸,穆逸知道这些个名门闺秀最忌就是做出一些有损闺誉的事情来,见着这君沐兰女扮男装被人抓个现行,还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好心想替她转移一下姚雪菲的视线,所以才作出一副他自己见了都要作呕的做作模样与姚雪菲搭讪。 连他自己都好生奇怪,为何就是愿意帮她?难道是因为那日为她做过人工呼吸,所以在他心里待她就不同旁人么?穆逸觉得自己肯定是刚刚被第一斋气傻了才会生出这种想法!他帮她自然是因为他善良! 姚雪菲其实早就注意到穆逸,只是作为闺秀自然需要矜持,怎能随意与男子搭讪呢?所以她跟君沐兰说话时微微侧身,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出来,自然能引得他的注意。等到穆逸开口问她,她才装作刚刚注意到他的样子,腼腆一笑,点点头轻声应到:「姚国舅正是家父,不知公子是?」 穆逸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答道:「在下姓穆,单字逸。」 穆逸二字,在京城可谓家喻户晓,但凡有些名望的闺阁女子都知道这镇国公府上的公子是个奇特的人物,不仅行事乖张,性格诡变,且做事从不按理出牌,常常将上门提亲的媒婆给捉弄一番,导致京城的媒婆都不敢踏进镇国公府的大门。 果然,姚雪菲一听到穆逸二字,脸色几不可见的变了变,但她很快稳住了情绪,见这穆公子言谈举止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怪异,倒是气质优雅,做派端肃,鲜见的出类拔萃。她姚雪菲一贯谨慎,又怎么会因为几句传言就将一个如此优秀的裙下之臣给赶走?再说她塑造的是圣女形象,自然要与旁人反应不同。于是她作出一副不惊不讶的样子淡淡一笑,礼貌的打着招呼:「穆公子。」 君沐兰已经多次看见穆逸发癫,也深知姚雪菲真实的嘴脸,所以对于二人这副明显都是做戏的脸孔,她深深的鄙视了一番,脸上不自觉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她抬起头看了看日头,这会儿都晌午了,也不知道娘亲会不会去沐兰阁找她,若是让娘亲知道她偷熘出府……后果不堪设想…… 姚雪菲与穆逸寒暄了几句,正打算将话题转到一旁站了许久的君沐兰,穆逸忽然伸手拂了一下她的额头,速度太快,让她只感觉到刘海轻轻的动了动。她脸色一僵,这穆公子怎的如此唐突,作出这等于理不合的举动,若是教旁人见了怎么了得?她有些不悦的说道:「穆公子……?」 穆逸立刻露出一副尴尬的模样说道,伸出手掌对姚雪菲说道:「对不住,刚刚见姚小姐头发上落了只飞虫,许一时唐突了小姐,实在抱歉!」 姚雪菲看到穆逸伸出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只被捏死的苍蝇,一张俏脸顿时就绿了,她走的可是清纯温柔的圣女路线,引来的只会是蝴蝶翩跹,怎么会将苍蝇引到头上?难道是今早出门时洒的香粉味道不对? 姚雪菲一想到自己若是走在路上,引来无数苍蝇飞虫前仆后继,那场面实在令人无法接受,她忍不住后退两步,想远离穆逸手上的苍蝇,穆逸却还故意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姚小姐莫怕,若是再有苍蝇飞来,在下一定能立刻抓住,绝不会让它停在小姐的头发上,要知道这夏日的苍蝇可是停哪哪产卵,若是在头发上产出小虫子,那可就不好办了……」 说着还望着姚雪菲的头上浑身一抖,似乎已经看见许多苍蝇的幼虫在爬来爬去。姚雪菲本来就有些惧怕这些小飞虫,又是这样腌臜的虫子,她立刻就觉得忍受不了,一张脸隐隐有些发青,想要立刻回府好好的洗澡沐浴。于是匆忙的与君沐兰道别,扔下一句「下次再去看你」之后一头钻进轿子里,带着丫鬟侍卫浩浩荡荡的回府去了 君沐兰从头至尾都未曾说话,不过她却看的很分明,那穆逸明明是趁姚雪菲不注意从旁边抓了一只苍蝇,故意噁心她的。君沐兰一想到姚雪菲的脸在看到苍蝇时变成调色盘的模样,她就觉得心情无比畅快,叫你作,不作不死果然很有道理! 穆逸看见姚雪菲头也不回的走了,高兴的将手里的虫子扔掉,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说吧,那个姓姚的是抢了你男友还是杀了你父母?你看她那眼神『哐哐』的电闪雷鸣,你是想噼死她吧?」 君沐兰横了穆逸一眼,刚才还觉得这男人有些可爱,立刻就让人讨厌起来这变化还真是快。她冷淡的说道:「如果可以,我会先噼死你!」 穆逸一听立刻露出一脸委屈的模样,哀怨的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好歹小爷我也救了你两次了,你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这么对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你早就认出我了还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难道不是居心叵测?」 穆逸赶紧喊冤,天知道他不过是好心不想拆穿她而已,怎么他就成了那个居心叵测的人了? 君沐兰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 「诶?」穆逸喊住她,挠了挠头,尴尬的问道:「你能告诉我国公府怎么走吗?」 君沐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问道:「你从前也这般模样吗?」 「什么模样?」穆逸一时没反应过来君沐兰是什么意思,他摸了摸下巴,高兴的问道:「你是说我一直长这么帅吗?那当然……」 君沐兰伸出食指摇了摇,摆摆头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从前肯定被雷噼过脑袋吧?不然你的脑袋怎么这么不好使?」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完全无视穆逸呆立当场的模样。 穆逸盯着君沐兰的背影愣了半天,自言自语道:「这么毒舌的丫头还真是不可爱!」(小说《萌夫娇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小说《萌夫娇妻》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九章 看你脏水怎么泼? 君沐兰回到将军府时午饭时间已经过了,碧涛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两眼泪汪汪的望着回府的路,一看到君沐兰的身影立刻破涕为笑:「小姐你可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君沐兰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安抚道:「怕什么,你家小姐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二人将头埋的低低的敲开将军府后门,后门的侍卫见是两个穿着府内衣服的下人,只随意检查了一下腰牌就放二人进府了。 君沐兰心知吴氏肯定已经知道她今日出府的事情,这会儿子得赶紧的将衣服换过来,可别被她抓个现行,若是待会儿问起来,少不得要撒个谎掩盖过去。 果不其然,二人匆匆赶回沐兰阁刚换好衣服,尚未喘口气,翠屏就过来唤君沐兰去凭兰居。 君沐兰连忙让碧涛将买回来的衣服藏好,再将借来的衣服烧了,别留了痕迹给人抓住把柄。至于她从古月书斋带回来的书也被她贴身藏好了。 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君沐兰才跟着翠屏去凭兰居。 君沐兰一进凭兰居便看到母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坐在外间的塌上,倒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沐兰走上前福了福身子:「女儿给娘亲请安,不知娘亲唤女儿来所谓何事?」 吴氏听见声音这才抬起头:「兰儿来了……」她招了招手,示意君沐兰走近些。待君沐兰走到跟前,她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到旁边:「你今日上午去了哪里?可曾用过午饭?」君沐兰微垂着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女儿今日带了碧涛去姚姐姐府上,有些日子没见着姚姐姐,怪想她的。」 吴氏不知道君沐兰如今心底恨死了姚雪菲,还以为她跟从前一样与之亲密无间,所以知道她是出府见那姚小姐到也无话可说。但是一想到后门的侍卫说的话,吴氏的眉毛就拧起来了:「你今日是不是穿了下人的衣服出门的?」 君沐兰暗道不好,以为后门的侍卫玩忽职守根本没认出她来,却原来背地里给娘亲打报告,难怪她刚回府娘亲就知道了,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被卢姨娘知道。 吴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那侍卫并未说假话,生气的说道:「你这丫头就知道胡闹,好在那侍卫是你爹爹安排的心腹,不然被卢姨娘知道你作出这样的事,还不闹的满城皆知?说不定更难听的话都传的出来!」 君沐兰知道娘亲不过是担心她才会生气,心内暖暖的,想到前世娘亲在她尚未及笈就去世了,她不禁鼻头一酸:「娘……」 吴氏倒不是真的生君沐兰的气,只是担心她,一看君沐兰竟然哭了起来,她立时心软了,将她搂进怀里安慰着说道:「傻姑娘,娘亲不是责怪你,只是女儿家家的,最看中名节,你今日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来,若被有心人知道,只怕会害了你……」 「女儿……明白……」君沐兰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女儿以后不会了,求母亲不要生气……」 吴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背,细语轻喃的安慰了几句,君沐兰这才止了泪,可怜巴巴的说道:「娘亲,女儿肚子好饿!」 吴氏等了君沐兰一上午,午间也未曾好好用饭,所以许婆特意留了几道母女俩爱吃的小菜,放在灶上煨着的,这会儿在外面听到君沐兰喊肚子饿,连忙招呼底下丫鬟将饭菜端上来。 饭毕,二人又坐了一会儿,吴氏对君沐兰道:「明日起早些,娘亲带你过镇国公府做客,去感谢穆公子的救命之恩。」 君沐兰吃饱喝足正迫不及待的想回房去研究她买回来的武林秘籍,一时也未在意吴氏说了些什么,只是胡乱的点了点头。吴氏见她有些心不在焉,以为她是乏了,便命她回去歇着。 君沐兰给吴氏告了安,一路步履匆匆的赶回了沐兰阁。 可怜的碧涛还在院里烧那两件衣服,大热天的被火光一熏,满身大汗,脸颊通红,看见君沐兰回来,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君沐兰想起这丫头只怕还未吃饭,于是让她将尚未烧完的衣服就地埋了,去厨房吃点东西。 自己则躲进房中研究起「**」来了。 君沐兰坐到窗前的软塌上,小心翼翼的翻开「**」的扉页,只见上书几个大字「欲练玉女,必先*,阅男无数,故成此功」 君沐兰轻声念了一遍,觉得读起来怪怪的,为什么练这个功夫要先阅男无数?阅男?是审阅的意思么?君沐兰自嘆自己也算有些学识,怎么就读不懂这几句话呢?只是有种感觉,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管他呢,先看看后面怎么写吧! 君沐兰刚打算再翻一页,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大小姐,二小姐说有事找大小姐商量,请大小姐过瑾兰阁一叙。」 君沐兰翻了翻白眼,这个娇纵的君瑾兰上一世没少给她使袢子,她们之间可没什么话好说。君沐兰刚想拒绝,外面的人又道:「二小姐说若是大小姐不愿去,她只好去找夫人商量了,不过夫人现下正在午睡,只怕会累的夫人休息不好……」 竟敢威胁她!好样的君瑾兰,你也是越来越胆大了! 上一世她君沐兰脾气火爆,虽然被卢姨娘皮欺负,但也没少折腾她们娘俩,如今这君瑾兰胆子越来越粗了,竟敢拿娘亲来威胁她? 君沐兰将手里的《**》往软塌的垫子下一塞,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出了门。 门外是君瑾兰的贴身丫鬟春娇,她穿着一袭翠色的箭袖对襟小衫,下配了一条浅绿色马面裙,头戴镶宝石蝴蝶钗,涂脂抹粉好不可人,君沐兰瞧了瞧了自己不过随便穿了件胭脂色的中裙和一件绣花织边短褂,素面朝天,与这春娇站一起倒显得她更像丫鬟些。 她昵了春娇一眼:「走吧,你主子说找我什么事没有?」 春娇一双桃花眼四处乱瞟,听得君沐兰问她话,忙垂下头小声回答道:「奴婢不知。」说着视线又不自觉瞟到沐兰阁院子里的那一大片空地上。君沐兰瞥见这丫头的视线,却只装作不知,等到二人出了沐兰阁的院门,她忽然皱眉捂着肚子:「哎哟我肚子好痛,你先回去跟你家小姐打个招呼,我更个衣随后就来。」 春娇闻言一脸疑惑的望着君沐兰,这大小姐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肚子痛就肚子痛?不会是骗人的吧?但是一想到大小姐往日的性格,直来直去,怎么会想着骗人呢?再说,她有什么好骗的? 春娇点点头,眼看着君沐兰急匆匆的奔向茅厕的方向,似乎真的很急,她这才放心的回瑾兰阁。 君沐兰刚从茅厕出来,就见到许婆一脸焦急的朝她奔过来。 「婆婆,什么事这么着急?」 许婆拉住她就往沐兰阁走,边走边道:「大小姐你可是在院里藏了什么东西?卢姨娘刚刚去找夫人告状说……」许婆转头看了一眼君沐兰,底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君沐兰抿唇一笑:「卢姨娘可是说我与男人有私,在院子里藏埋了男人的衣服?」 许婆见大小姐还笑得出来,急的跳脚,一听她竟然知道卢姨娘在夫人面前说的话,许婆心里更是没底了:「小姐怎么知道的?莫非……」 君沐兰神秘一笑,拉了许婆大步朝着沐兰阁走去,她倒要看看,这卢姨娘能用脏水将她泼出个什么花来! ps:新人新文,每日两更,求收藏点击票票!求长评短评毒舌评各种评! 第十章 逗你玩 等到君沐兰和许婆一起到了沐兰阁,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沐兰阁此刻挤满了人,除了吴氏以及吴氏身旁的贴身丫鬟翠屏和碧涛,其余全是卢姨娘领过来瞧热闹的人,其中还有打着一把遮阳伞瞧热闹的君瑾兰和刚刚来过沐兰阁的春娇。 君沐兰暗地里冷笑一声,这卢姨娘还真是想让她臭名远扬,若是真被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抓住把柄,她君沐兰只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卢姨娘眼尖,老远就瞧见君沐兰来了,嘴角扬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又转头对吴氏扬声说道:「夫人,大小姐的事本不该我这么个小小的姨娘置喙,但这事关咱们将军府的名誉,妾身也少不得要越俎代庖一回了!」 吴氏本在心底替君沐兰着急,但见她面上镇定自若,还悄悄递了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吴氏心口的石头这才落下一半。 卢姨娘见自己说的话吴氏和君沐兰都不反驳,以为她们是做贼心虚,心里就更加得意了,手一挥,身后走出两个身强体健的下人,手上各持了一把铁锹,一脚踩在院中裸露的泥土上。 君沐兰走上前故意露出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张开手臂阻拦道:「不知姨娘这是干什么?想让这两个下人来我的沐兰阁挖什么?」 卢姨娘嘿嘿一笑,心道这丫头果然是做贼心虚了,她得意的说道:「大小姐,挖什么你待会儿便知道了!来人,将大小姐带到旁边去,别让这泥土脏了大小姐的鞋子!」 话音未落从她身后立刻走出两三个身材壮硕的僕妇,站到君沐兰身前作势要抓她。君沐兰见这几个僕妇眼熟的紧,正是卢姨娘上一世的心腹,力大无比,心狠毒辣,曾经多次欺辱她,她暗暗将几人的容貌记在脑海之中,然后忽然退后一步,手一摊,摇头道:「卢姨娘愿意挖就挖好了,我先去休息休息,这天热的很……」说着还扇了扇袖子,擦掉额头上沁出的薄汗,带着许婆往吴氏那里走去。 她不过是在太阳底下与卢姨娘周旋了几句便热的受不了,她的娘亲却是最怕热的,此刻也陪着她们站在檐下,她瞧着娘亲脸颊微红,额上渗出许多汗珠,只能倚着翠屏才勉强站立,她知道娘亲是中了暑气,于是立刻命翠屏扶了吴氏进屋纳凉。 君沐兰回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卢姨娘,淡淡的说道:「姨娘愿意挖,沐兰自然无力阻拦,但若姨娘挖不出什么,是否要给沐兰一个交待?」 那一个眼神犹如霜剑,直刺卢姨娘的胸臆,让她禁不住遍体生寒,浑身一颤。卢姨娘揉了揉眼睛,再看君沐兰时,她已经带着人进了屋,还将门给关上。似乎刚才那一个狠戾的眼神不过是卢姨娘的一个幻觉,她抬头看了看头上的骄阳,此刻正是日头最毒的时辰,沐兰阁院中除了在西南角搭了一个紫藤花架子挂鞦韆,连棵草都没种,一干仆众各个热的大汗淋漓,一时之间整个沐兰阁的院子飘满了各种味道——汗臭、脚臭、体臭,还有女眷们喷的香粉的味道,糅杂在一起简直让人闻之欲呕。卢姨娘忍住臭气,憋着嗓子说道:「挖,挖到了我赏他五两银子!」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只拉了君瑾兰站到檐下躲避这似火的烈日,其他的人本来也想站在檐下,都被她赶到太阳底下了。 那两个僕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袖子一挽,手持铁锹就往碧涛埋衣服的地方挖了起来,显见是事先被人打过招呼的,朝着院中动过土的地方开挖。 两人你一锹我一锹,愣是挖了快有三尺深了还为挖到什么,卢姨娘站在檐下看着,也觉着这事有些不对,唤了春娇来问道:「你快说,你先前可曾看清,碧涛是将衣服埋在这院里的?」 春娇想着之前她不过是远远的瞧着碧涛将一堆烧的看不出样式的衣服碎片埋了起来,她觉着像是府里下人们穿的衣服,就跟二小姐打了报告,如今挖了半天也未曾挖出东西来,春娇倒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莫非碧涛不是埋的这里?她环顾了一圈,发觉院中其它的地方也有被动过土的模样,只是没有这里明显,她心道,肯定是这大小姐重新埋在别处了,于是对着卢姨娘点头道:「启禀姨娘,奴婢的确看见碧涛将一件蓝色的被烧过的衣服埋在这院子里,但具体埋在哪,奴婢离得远了,并未看清。」 卢姨娘蹙着眉毛往院中看了一圈:「挖,将这院子统统给我挖一遍,找着了东西我赏十两银子!」 那两个下人本就热的不行,被太阳晒得一阵阵发晕,一听要将整个院子挖一遍,立刻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不拉几的,不情不愿的挥动着手里的铁锹,速度连之前的一半都没有。卢姨娘气的鼻翼呼呼的直扇,大声骂道:「快点挖,不挖快点我让你们滚蛋……」那二人一听卢姨娘的话,立刻又加快了速度。 眼看着二人将院中的土差不多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卢姨娘气的火冒三丈,本就燥热的天气,这火气一上来,她更加的热了。 旁边的君瑾兰早就不耐烦,但是为了看君沐兰的笑话,愣是忍住没发脾气,只是让春娇不停的给她扇风纳凉。 就剩紫藤架子底下还没挖时,君沐兰房间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卢姨娘和君瑾兰听到声音皆回头看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大盆凉水照着脸泼了下来,从头浇到脚,湿了个透顶。卢姨娘气的牙齿咯咯打颤,咆哮道:「谁干的!」 君沐兰一脸无辜的端着个大木盆从屋里走出来,瞥见湿哒哒的三人,歉疚的说道:「哎呀真是对不住了,我不知姨娘在外面……」没泼开水就算对得住你们了! 卢姨娘和君瑾兰皆是气结,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底下站着的僕人们心中颇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你们占着屋檐子,活该被水泼…… 君瑾兰看着自己一身名贵的月白色织锦双面绣芙蓉花绢纱裙就这样被水淋了个遍,紧紧的贴在身上,尚未完全发育的身材曲线毕现,隐隐还透出里面粉色的里衣,她直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君沐兰怒道:「你故意的吧!」 君沐兰故作惊讶的说到:「妹妹何出此言?姐姐眼拙没看清门外有人,真是对不住了……不过,」君沐兰指了指君瑾兰的身体,低声道:「妹妹还是赶紧回去换衣服吧,不然那些个下人们只怕会对妹妹浮想联翩……」 君瑾兰怒瞪了一眼君沐兰,瞧着那些男僕都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瞧着自己,而那些女婢也是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议论些什么,她气的眼眶都红了,双手往胸前一抱,带着春娇跑出了沐兰阁。 君瑾兰走了,那些个男僕又把目光转向卢姨娘,这卢姨娘虽是半老徐娘,但平时保养得当,再加上生的美艷动人,如今衣衫尽湿,露出妖娆的曲线,让人见了忍不住直咽唾沫。 卢姨娘怒目圆睁:「谁再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睛!」一句话倒让底下的僕人老老实实的将脑袋一垂,再不敢僭越。 那两个挖地的僕人惦记着十两银子,想着反正院子都已经挖的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块地方没挖,于是二人加把劲将紫藤架子底下挖了个遍。卢姨娘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能挖到什么东西了,如今只看能找到什么藉口将此事了了,没想到忽然听到一人喊道:「挖到了挖到了!」 卢姨娘心头一喜,还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连忙命她的心腹丫鬟春瑶将他们挖出来的衣服拿上前来。 这是一件粉色的旧衫,看样式分明是君沐兰的衣物。卢姨娘顿时心里凉了半截,气呼呼的将衣服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了几下:「春娇那个贱蹄子不是说是男人的衣服吗?」 春娇刚刚陪了君瑾兰回去换衣服,这会儿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心想被凉水泼了着了凉,哪里知道卢姨娘此刻将怒火转移到她身上,她只怕就要倒大楣了! 君沐兰皱着眉头瞧着卢姨娘将她的衣服踩在脚下,眼珠子一转,忽然扑过去将她撞开,趴在地上委屈的哭诉道:「卢姨娘是想害死兰儿吗?」 卢姨娘猝不及防被她猛地一撞,一屁股摔在地上,直摔得七荤八素的找不着北,却听得君沐兰咋呼着说自己想害死她,卢姨娘忍住臀部不适,被春瑶掺了起来。她气呼呼的瞪着君沐兰:「你少在这里胡说,我怎么想害死你了?」 君沐兰抹了抹眼泪,将那件沾了土的衣服抱在怀里,从地上站起来,梨花带雨的说道:「娘亲前些日子替兰儿占了一卦,说是兰儿有一大劫,先前掉进池子便是个开头,若是不把这劫化了,兰儿性命堪忧……」 卢姨娘自然知道君沐兰掉进池子里差点淹死的事,但听她说的玄乎其玄,颇有些半信半疑的问道:「那与姨娘我有何关联?」 君沐兰一双凤眼直勾勾的盯着卢姨娘,似乎想将她身上扎出几个窟窿一般,咬牙说道:「那道士说化解之法便是将兰儿的常穿的衣物埋在院中的西南角,他说此事决计不能被外人知道,所以兰儿才让碧涛将这衣物埋在院子里,他还说……」 君沐兰顿了顿,没有接着说,反而颇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卢姨娘。 卢姨娘不解的回望她:「说什么?」 君沐兰盯着卢姨娘,心里却笑开了花,面上却还作出一副忧惧的表情说道:「他说若是这件衣物被人挖了起来,还被人踩到,那兰儿的劫也过不去了,踩到衣物的人还要跟着倒霉……」 「什、什么?」卢姨娘闻言,结结巴巴的说道:「你逗我玩的吧?怎么会有这种化解方式?」 就是逗你玩呢!她哀怨的看了一眼卢姨娘:「姨娘信不信是姨娘的选择,但兰儿去黄泉的路上若是有姨娘相伴,也不觉得孤单了……」 卢姨娘被她的一番话连唬带吓,浑身直冒冷汗,再加上先前暑气凉水袭身,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脚下虚浮,好像天旋地转一般,旁边的春瑶连忙掺了卢姨娘回她梦梅居。剩下的一个个皆是灰头土脸的,夹着尾巴跑出了沐兰阁。 君沐兰暗骂卢姨娘蠢货,她之前的确让碧涛将衣服埋了,可是后来想想觉着不妥当,便让碧涛带去厨房的炉灶里烧了,那件衣服她故意埋在那里就是知道卢姨娘会来这招。看到满院被翻了一遍的泥土,她心想:还真多亏了卢姨娘,明日可以种不少花草了。 第十一章 我只是想睡个懒觉 翌日一大早,吴氏便打算带着君沐兰到镇国公府做客。 镇国公不仅是国公,还是皇亲国戚,与当今太后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比之姚国舅身份更加尊贵,上门求见的客人也是多不胜数。所以吴氏早早投了拜帖,直等到今日镇国公夫人才得空招待她们。 吴氏今日为显端庄,穿了一件深蓝色五彩斗碟撒花绉面裙,头上配着一整套海蓝宝珐瑯蝴蝶簪,脸上略施薄粉,姿容妍丽。 君沐兰昨夜因为研究那本《**》,睡得太晚,被碧涛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她还迷迷瞪瞪的。 等到碧涛伺候她打扮停当,吴氏早就在府门口等上许久了。见到君沐兰出来,吴氏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模样,反而伸手捋了捋她的刘海,温柔的问道:「兰儿怎么还这么困?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君沐兰揉了揉眼睛,强打着精神说道:「女儿昨夜没有睡好,不碍的。」 于是吴氏便让君沐兰先到马车上休憩一下,自己却不上车,君沐兰奇怪的问道:「娘亲还在等谁吗?」 吴氏瞥了一眼匆匆而来的君瑾兰,轻声道:「昨儿个卢姨娘命人来说想随着我们同去探望镇国公夫人,我答应了。」 君沐兰这才想起来,昨天春娇说君瑾兰有事与她商量,只怕就是这件事,后来被挖院子的事搅了,没想到这卢姨娘还能厚着脸皮找娘亲开口。 吴氏见只有君瑾兰和几个丫鬟僕妇前来,却不见卢姨娘的人,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娘呢?不是说同去的么?」 君瑾兰对吴氏还算恭谨,细声细气的答道:「娘亲昨日受了暑气,又染了风寒,这会子还躺在床上呢!」说完怨怼的看了一眼正从车窗里伸出脑袋的君沐兰,很明显是怪她昨日对着她们泼凉水,才害得卢姨娘生病。 君沐兰瞥了一眼跟在君瑾兰身后的春娇,她低垂着头,脸上擦着厚厚的脂粉,却还是遮掩不住脸颊上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看来昨日卢姨娘没少教训这丫头。 君沐兰心底冷笑一声,上一世这春娇就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又喜欢四处勾勾搭搭,最后被卢姨娘卖出府去,只怕也有个好下场。倒不是君沐兰幸灾乐祸,只是想到上一世自己孤身在府中受欺负,这春娇没少在中间出谋划策的陷害自己。她这一世绝对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吴氏倒不知这卢姨娘病着,于是关心了几句,又着人去请大夫,这才安心带二女前往国公府。 国公府在上京的东侧,整个宅邸依山伴水,风景明秀,即使夏日炎炎,国公府内仍显得非常荫凉。吴氏将拜贴和带来的谢礼都交给下人,很快就有人来引几人进府。府内郁郁葱葱,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无处不雅致,无处不恬适,风景浑然天成。 管家将几人引入花厅,自有丫鬟奉上香茗茶点,稍坐了片刻,国公夫人才姗姗来迟。 国公夫人已经年近五旬,但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身绣金线牡丹花对襟及膝衫,下身配芙蓉色马面裙,身材丰腴,表情柔和自然。 见到吴氏母女三人,立刻露出笑意,与吴氏寒暄起来。 君沐兰对这样的场合敬谢不敏,上一世她也不爱应付这些个官家太太富家小姐,金天俊为此还曾出言教训她,只是她依然我行我素毫无悔改之意,金天俊也只能作罢,现在想来,原来竟是那时二人之间的嫌隙就初见端倪。 君沐兰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在吴氏身侧,只当国公夫人问到她时她才礼貌作答。 落在国公夫人眼中,倒觉得她端庄文静,落落大方。反而是旁边的君瑾兰,自进了镇国公府,眼神一直飘忽不定,似乎有什么心事,国公夫人念及两人之间有些渊源,还特意多问询了她几句,谁知她心不在焉,答非所问,使得国公夫人对她印象颇差。 正在几人聊着天时,外面走进来一人,一身天蓝色绣祥云暗纹折边束腰长衫,显得他身材挺拔,潇洒倜傥,腰带上镶嵌的几颗彩色宝石随着他的走动,折射出不同的色彩,熠熠生辉,惹人注目。他明明长相清秀绝伦,犹如高山白雪,却偏偏在唇边挂着一抹痞笑,如堕魔道的谪仙——来人正是国公府的公子穆逸。 君瑾兰一见到他,立刻颊生红云,飞快的低下头,两只手不停的搅着帕子,一派小女儿心思显露无遗。不过此刻厅中众人的注意力皆在穆逸身上,倒无人注意她的不同寻常。 穆逸是国公夫人老来所得,从小又聪慧过人,自然备受宠爱,但他生性毫不娇纵,反而宽几待人,在府中口碑极好,只是性格有些奇特,不喜束缚。 国公夫人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来了,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逸儿,快来见见君夫人。」 穆逸将手放在身后,阔步走上前,对着吴氏拱手行礼,温文尔雅的说道:「见过君夫人。」 吴氏起身让礼,又与君沐兰一同回礼,道:「妾身多谢公子当日救了小女,若非公子,小女只怕凶多吉少……」 穆逸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君沐兰,却见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蓝色绢纱束腰袭地长裙,裙摆处缀着水晶串珠法昙花,栩栩如生,举手投足之间那花朵发出微微的簌响,头上梳着双环桃心髻,簪了一支累丝嵌水晶昙花发簪,浅施粉黛,轻点朱唇,宛如跃入凡间的昙花仙子,清雅绝伦,令人惊艷。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盛装的君沐兰,第一次见她时她软软的昏在他的怀中,浑身湿透,面色青紫,第二次见她时她独自坐在院中发呆,素洁一身,面容悽惶,而昨日见她更是离谱,一身不合体的男装,神情冷傲。为何同一个人却有着如此多变的模样?穆逸觉得这个君沐兰犹如一个迷,让他忍不住靠近她,想一探究竟? 穆逸对着君沐兰淡淡一笑,眼神中露出欣赏的神情,却见君沐兰回了他一个白眼,他一愣,这丫头果真与众不同。他哈哈一笑,走至国公夫人身旁坐下,眼睛仍停在君沐兰身上。旁边的君瑾兰本来嗫嚅着想与穆逸搭讪,却见穆逸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眼睛却一直看着君沐兰,她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怨恨,对君沐兰的恨意又多了一层。 国公夫人心知这样的场合穆逸一定待不住,于是邀了吴氏一同去苗圃赏花,让穆逸领着君沐兰姐妹往小姐们那里一起玩儿。 君沐兰早就巴不得从这样的气氛中解放,听到国公夫人的安排,立刻欣然应允,一旁的君瑾兰听到有穆逸作陪,也是心花怒放,只是面上还作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等到国公夫人与吴氏离开后,穆逸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模样要多惫懒有多惫懒。君沐兰昨夜没有睡好,陪坐了一上午,脸颊都快笑僵了,她此刻也觉得十分睏倦,忍不住掩面打了个哈欠,对一旁的碧涛道:「咱们去外头转转,我刚才瞧见那边的蔷薇花开的挺好。」 君沐兰倒不是想赏花,而是因为那个蔷薇花架子那里有一座荫凉的亭子,旁边还有一个湖,风景好又凉快,她此刻只想好好的趴在那亭子里睡上一觉,补补眠。 君瑾兰本就巴不得君沐兰赶紧消失,好让她有机会与穆逸独处,一听这君沐兰自己提议要出去,她立刻站起身答应道:「那姐姐快去吧……」又对穆逸福了福身子,微微一笑道:「瑾儿想在这府中转转,那就劳烦穆公子了!」 穆逸皱了皱眉,让他带路?他自己一天都不知道要迷多少次路呢!他一脸抱歉的对君瑾兰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对国公府的路不是很熟,你若是想逛,我找个地陪给你!」说完对着门外扬声喊道:「小图!」 小图正是那天在街上遇到的小书童,听到穆逸唤他,立刻从门外进来:「少爷唤小图什么事?」 穆逸对着君瑾兰指了指:「这位君二小姐想逛逛咱们府,你好好的陪着,莫怠慢了客人。」君瑾兰本以为自己厚着脸皮提出要与穆逸同游国公府,他即使对自己没意思也会因为面子而应允,那样她不就有了可以和他独处的机会么?谁知道他竟然以对国公府不熟为理由搪塞她,他是这府里的少爷,又怎么会对这里不熟?这样的理由说出来谁会相信?君瑾兰觉得自己像被人狠狠打了耳光一般,整个脸烧的发烫。她气的浑身发抖,手指使劲掐着手帕,只听「喀拉」一声,一条上好的蚕丝绣花手帕被她撕开一条口子。她将手帕往旁边的丫鬟春娇怀里一扔,转身就出了花厅。小图瞅了瞅少爷,暗骂少爷白痴,怎的惹的人家小姐生这么大气? 穆逸倒不知道君瑾兰的心思,搞不清楚这小姑娘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会不会太任性了?他点了点小图的脑袋:「还不去陪着君二小姐,别让她在府里迷了路。」 小图闻言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能在园子里迷路的除了你自己还能有谁? 君沐兰本来听到君瑾兰邀请穆逸她还有些惊讶,但是想想也就莞尔,上一世的君瑾兰不是也爱上了国公府的公子吗?可是君瑾兰是个什么身份?庶出的小姐怎么配得上嫡子?而且论起辈分还要高她一辈,即使卢姨娘再怎么算计和闹腾,最后都未能让君瑾兰如愿。 她抬起水光潋然的眸子瞧了一眼穆逸,就是不知上一世的穆逸是不是也这般……特别? 君沐兰只瞧了穆逸一眼,立刻垂下眸子,敛衽行礼:「穆公子稍坐,沐兰先行告退。」 说完带着碧涛转身往外走去,穆逸眯了眯眼睛,这个丫头,表面恭谨,实则是不想理他,哼!你不理我我偏要你理我! 穆逸一步三跳的蹦到君沐兰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故作风雅的捋了一下头发:「本公子这会儿子也想去赏蔷薇,不如同去?」 君沐兰不得不止住脚步,凤眸微厉:「可沐兰不想与穆公子同去。」 「为啥?」穆逸当真不解,他仔细回想自己倒是从未得罪过这个丫头,反而还救过她几次,她怎么就对自己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呢? 君沐兰语塞,她总不能直白的告诉穆逸她其实是想趁没人去那里睡个懒觉吧? 第十二章 一巴掌 国公府内可谓是十步一景,光蔷薇花就种了一大片,种类繁多,颜色绚烂,微风一吹,花香四溢,引得蜂舞蝶绕,好不热闹。 君沐兰坐在流香亭内的石凳上,吹着湖风,只觉着困意一阵阵的袭来,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穆逸其实不爱这些个赏花捕蝶的玩意儿,但是他对君沐兰十分好奇,所以才耐着性子陪着她们在这亭子里待着。谁知道待了不过一刻钟,这个君大小姐竟然支着脑袋打起了瞌睡,看着就觉得好笑。 穆逸仔细打量着君沐兰,虽是十五岁的少女,但眉眼之间已初初显露出绝色之姿,举手投足更是率性可人,偏偏又糅杂着一丝成熟妩媚,时而顽皮时而冷淡,倒与他以往见到的大家闺秀不同。 他坐在她的身旁,静静的看着她因为睡觉而露出的一大段皓白如玉的脖颈,以及脖颈上散落的青丝。想起他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那日他也是迷路不小心闯进将军府,正看见她与君瑾兰打赌,看谁能摘到最美的那支芙蕖,当他看见她的脸时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她就是他曾经的初恋女友,但是他很快否定了——这不是他以前的世界,又怎么会遇到前世的女友呢? 他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君沐兰除掉钗佩,穿着长裙动作潇洒的「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像一条美人鱼一样在水里翩跹起舞,游向那支开的最美最艷的芙蕖,就在她马上要摘下那支花时,意外横生,他站在高处看的分明,君沐兰忽然失去意识,身体一软径直沉向水底。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一跃而下,当他将她救起来的时候,她身体微凉,已经了无生息。一旁的君瑾兰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被他点了昏穴,丫鬟奴僕也都被他遣散,随后,他吻了她——虽然是为了救她,但他还是吻了她不是么?他给她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只有跟在他后面跳进将军府的小图在场,小图说了,虽然是为了救人,但也损了人家姑娘的名节不是吗?那他是不是该为她负责呢? 穆逸眼睛巴巴的望着君沐兰微抿的唇,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抹冰凉的柔软,就好像夏日里品尝一份美味的冰淇淋一般,让他回味无穷。 穆逸在一旁浮想联翩,让旁边的碧涛看的胆战心惊,这个穆公子好生奇怪,一直盯着她家小姐的脸瞧,又摸自己的嘴巴,莫非想对小姐不轨?碧涛将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穆逸,深怕自己一眨眼没瞧见就让他轻薄了她家小姐。 只是这二人的心思皆未曾被君沐兰感受到,因为此时她正在做一个梦,梦到她掉进一个漩涡之中,金天俊就站在漩涡边看着她,满目狰狞的狂笑:「你逃不掉的,这是宿命!你欠我的你就的偿还!」 「不要,我不欠你的……不要……啊……」君沐兰皱着眉头,似是梦魇了一般,浑身剧烈的抖动,嘴唇呢喃着。一旁的穆逸见君沐兰忽然浑身颤抖,像是做了噩梦,嘴里喊着「不要不要」,他眉毛一拧,伸手对着君沐兰的背上一点,君沐兰立刻浑身瘫软,倒向地面。 旁边的碧涛本来也注意道自家小姐的异状,忽然见穆逸对着她家小姐做了什么小姐突然软倒,急忙往前沖想接住君沐兰,谁知穆逸伸手一捞,已经将君沐兰放到怀里了。 碧涛指着穆逸,小脸绯红,结巴着说道:「你、你对我们家做、做了什么?你快、快放开她!」 穆逸仔细检查了一下君沐兰,似乎没有异状,这才长舒一口气,轻声唤她:「丫头?丫头?快醒醒!」 君沐兰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穆逸那张清秀的略带忧虑的脸,她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刚是在亭子里睡着了。她动了动,想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被穆逸拥在怀里,凤眸一冷,君沐兰扬手就对着穆逸打去,穆逸猝不及防被她打中脸颊,「啪」一声,清脆响亮,惹的碧涛忍不住抖了抖,小姐这巴掌可真狠,穆公子的脸颊立刻浮现出一个五指印,又红又肿。 穆逸长这么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更离谱还是一个他多次出手相助的怪女人。穆逸这下也有些恼了,冷着脸将君沐兰往旁边的石凳上一放,最后语气僵硬的说道:「君大小姐既然已经睡醒了,在下也不叨扰小姐了……」说完拂袖而起,走至亭外又停下脚步轻声道:「君大小姐刚刚睡醒莫在这里吹风,容易受凉……」说完头也不回你离开了二人的视线,从头至尾没有再看君沐兰一眼。 君沐兰默默的坐在石凳上,垂头盯着自己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手掌微微泛红,手指发麻。她看了许久,一言不发,神情有些落寞。碧涛以为小姐是后悔打了穆逸,毕竟这穆公子是好心,也并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举措出来。她上前劝慰道:「小姐是不是后悔打了穆公子?要不奴婢去给穆公子赔个不是?」 君沐兰闻言有些怪异的看了碧涛一眼,幽幽的说道:「是后悔打他,害的我的手好疼。」 「呃……」碧涛满头黑线的看着自家小姐,怎么都觉得小姐自从落水后,脑袋里的想法也与众不同了许多。 二人稍坐了一会儿就有僕人过来唤她们去饭厅就餐,君沐兰这才注意到自己睡了小半个时辰,想到醒来时瞧见穆逸略带担忧的眼神,君沐兰心头微微发颤,她狠狠的攥了攥拳头,面上却丝毫不曾改变,只是表情随意的跟着下人去饭厅用餐,似乎真的只是赏花归来。 吴氏与国公夫人已经等在那里,见君沐兰一人进来,国公夫人有些纳闷,不是让穆逸陪着君家二位小姐么?怎么只有大小姐一人?正在此时,由小图陪着的君瑾兰也进来了,国公夫人忍不住问小图:「你家少爷呢?怎么独独不见他?」 小图也有些奇怪,少爷这会儿应该陪着君大小姐啊,怎么君大小姐一个人坐在这里?他拿眼望了望一脸平静无波的君大小姐,摇摇头:「少爷让小的陪君二小姐逛园子,未曾告诉小的他去哪里了。」 国公夫人忍不住拍了拍桌子:「你怎么也不派个人跟着少爷,这么大园子指不住他又跑哪里迷了路!」 国公夫人一边吩咐下人去找少爷,一边又对吴氏解释道:「君夫人莫怪,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天生不记得路,若是旁边没个人跟着,时常连自个儿的院子都找不到……」 旁边的君瑾兰想起之前穆逸拒绝她时的话,她还不相信,原来他并不是为了搪塞她故意这样说,君瑾兰心里的种种委屈顷刻间烟消云散。 很快,就有一个下人进来禀报国公夫,说是少爷在流香亭赏花,让夫人不用等他吃饭了。君沐兰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低头看着尚自泛红的手掌,神情莫测。吴氏察觉到她的异状,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问道:「兰儿哪里不舒服吗?」 国公夫人也将目光投过来,关切的问道:「君大小姐怎么了?可是刚刚在外面受了暑气?要不要着郎中瞧瞧?」 君沐兰轻轻点点头,站起身赔了个不是:「多谢夫人关心,沐兰并无大碍。」 几人各怀心思的用完饭,吴氏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带着君沐兰等人打道回府。 流香亭内,第一斋看了一眼正用手撑着脸颊发呆的穆逸,淡淡的说道:「你让我找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 「是么……」穆逸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似乎情绪不佳。 第一斋望了一眼反常的穆逸,往常这小子若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不是应该欢欣鼓舞的跳起来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一斋不是八卦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伸出手,颇有些幽怨的说道:「你是不是应该把东西还给我了?」 穆逸「哦」了一声,将怀里的金算盘扔给第一斋,仍是发着呆,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第一斋接过金算盘,望着穆逸有些泛红的脸颊——果然这小子不对劲。 二人坐了一个时辰,其间穆逸一直都在发呆,而第一斋则是看他发呆。 穆逸在想君沐兰。他之前的确有些气恼君沐兰,毕竟他一直对她还算友善,可是她拿着冷脸对他就算了,还动手打他,这严重伤害了他纯洁无辜的幼小心灵。他唉声嘆气的看着远处,心想,难道他两辈子都要栽在长同一张脸的女人手上吗? 不行,他一定要给自己找回场子!穆逸站起身,恶狠狠的想到。 第一斋瞧着穆逸忽然站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的样子,估摸着他想通了,于是伸出手:「拿来。」 穆逸转头看了一眼第一斋,奇怪的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你还没给钱。」第一斋理直气壮的说道。 穆逸满头黑线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第一斋:「消息呢?」 第一斋接过银票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到桌上,起身走出流香亭,忽然像想起什么样回头对穆逸说道:「上次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怎么了?」穆逸一听是关于君沐兰的,急忙追问道。 第一斋瞥了眼神情俱变的穆逸,平静无波的说道:「她拿走了一本你放在我那里的武功秘籍。」 「啥?」 掌灯时分,君沐兰独自一人坐在院里的鞦韆上,到了晚间这院子几乎没有人来,连碧涛也只住在旁边的偏院,与这里有一墙之隔,所以她才能随心所欲的在这里晒月亮。 晚风徐徐的吹过,将她的裙摆捲起又放下,撩起她的青丝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痒痒的,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在捉弄着她。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早就已经恢复了白皙的手掌,仍能感觉到上午时那种又疼又麻的感觉。 回来的路上吴氏几次欲言又止,碍着君瑾兰在场未曾问她什么,但是她能猜到吴氏是想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心事重重。 君沐兰自嘲的笑了一声,她不过是不想与他有纠葛,她不想让他走进她的世界,更不愿让他走进她的心里。 「在想什么?」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捲起漫天的花瓣雨,弥散的柔香中,君沐兰慢慢抬起头,看着紫藤花下仿佛凭空出现的那个俊容修仪的男子,缓步而来,恍若画卷之中走出的天神,令人砰然心动。 只见他在她身前站定,微微弯腰靠近她,那么近,近到呼吸之间甚至能闻到彼此的气息。他薄唇微微扬起,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是,在想我么?」 第十三章 忘恩负义的丫头 穆逸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眨也不眨的盯着君沐兰:「丫头,我来讨债了!」 从君沐兰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白皙的额头和红润的嘴唇,以及那捲翘的睫毛投在眼窝的阴影,温柔的,缱绻的,让她的心如同爬进了一只蚂蚁,痒痒的,麻麻的。似是被他的目光灼痛了一般,她倏的偏开头不看他,语气冷淡的说道:「我不记得欠你什么。」 穆逸对君沐兰这副模样丝毫不以为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轻轻转过来,眼睛直视她,淡笑着慢慢说道:「忘恩负义的小丫头,你欠我的救命之恩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君沐兰被迫看着穆逸,远处光影明灭,照在他的侧脸上,隐约还能看见红印,她咬咬牙,冷声道:「你离我这么近,是打算再挨一巴掌么?」 穆逸闻言,略带遗憾的松开手,直起身透过紫藤花看向远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受伤,苦笑一声:「口是心非的丫头。」 君沐兰「哼」了一声:「你今日来这里没有迷路么?」 「嗯?」穆逸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悄悄在心里说道:我会告诉你其实我找了几个时辰才找到这里吗? 他走到院子中间的石桌旁坐下,问起了别的事情:「听第一斋那小子说你在他那拿了一本武功秘籍?」 「怎么?」 穆逸摊摊手无奈的说道:「他没告诉你那些都是我编纂的么?」 君沐兰一脸不解的看着穆逸:「然后呢?」 穆逸一副无语的模样看着君沐兰,无可奈何的说道:「那些都是我胡乱写着玩的,并不是真的武功秘籍。」 「难怪……」君沐兰一脸恍然,难怪她觉得那本《**》有些怪,字里行间都透出一种诡异感,让人有一种看言情话本的感觉…… 「你拿的哪一本?」 「喏,这本《**》。」君沐兰从袖子里抽出那本书拿在手中。 竟然还随身携带?穆逸满头黑线,他飞身从君沐兰手里接过书,又坐回石凳上,伸手将书放在掌心一搓,书立刻化作齑粉,随风消散在空气中。 「这书还是毁掉的好,不然若是被旁人知道你看这种书,只怕会害了你。」 「这书不是你写的么?」君沐兰不满的看着他:「那我想学武功怎么办?」 穆逸指了指自己:「有我这样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败武功天下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的美男子来教你,你还担心什么? 君沐兰无语的看着这个穆逸,感觉他似乎又原形毕露了,她一脸怀疑的说道:「就是因为是你我才担心……」 「为什么?」竟然质疑他?他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么? 「一个连路都记不住的人还能指望他干什么?」 穆逸被君沐兰的话噎的半晌无语,良久才弱弱的问道:「你也是穿越的吧?」 君沐兰疑惑的看着穆逸:「那是什么?」 穆逸觉得若是一般的人听到他说的这些话肯定要么以为他疯了,要么以为他在胡诌,即使与常人思维不同的第一斋刚开始听到他的话也觉得他在编瞎话。但是他就是有一种笃定——君沐兰会相信他! 虽然他们统共只见过几次面,但似乎从他第一次见她,他们的命运就开始有了交集。 君沐兰的确相信穆逸的话,因为她自己不也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吗?既然她能从二十岁回到十五岁,为什么别人就不会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开始新的生活? 二人倒是第一次如此气氛融洽的聊天,君沐兰一直专心的听着穆逸讲述着另一个世界,绘声绘色的描画出不属于她所认知的物件,对他口中的那个世界充满了嚮往。在听到穆逸说那个世界的婚姻都是一夫一妻制,人人平等,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时,她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上一世惨死的事情又出现在脑海里,她选择那样结束生命,不就是因为接受不了金天俊的负心吗? 她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明亮的眼神也变得黯淡,就好像整个人突然失了神采…… 穆逸给君沐兰讲述自己上一世的记忆时,一直都在观察着君沐兰,发觉她眼神亮晶晶的,犹如水晶葡萄一般,脸上还泛着兴趣盎然的笑意,与之前一副冷冰冰的巨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大相迳庭,他心内高兴极了。 可是就在他讲到一夫一妻制这样的话题时,君沐兰的眼神立刻涣散起来,瞳仁收缩,似乎是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可是据他所知,君家大小姐除了那次落水几乎可以说没受过任何挫折,连病都不曾生过,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记忆能让她整个人都变了? 她是不是有事瞒着他?还是说,他现在不足以让她信任依靠,所以她仍然决定将他拒之门外? 穆逸知道自己之于君沐兰,显得过于唐突,但是他就是如此莫名的被她吸引,不是因为她的长相,具体是因为什么,他说不出来——也许是因为那次她戏水时灿若明霞的笑容,也许是因为她深夜独自徘徊院中孤寂的影子,也许,不过是人群中匆匆一瞥他却多看了她一眼,从此她就进入了他心里…… 他不知道君沐兰发生了什么或是曾经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变得犹如受伤的刺猬一样处处提防处处谨慎,但是他既然已经做下决定,就绝不会更改,即使君沐兰是一座冰山,也一定会被他给融化的! 穆逸站起身,轻轻走到君沐兰身侧,小声说道:「丫头,不管你心里藏着什么秘密,我不会问,但是我希望你记住,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穆逸不知道自己此时许下的承诺,多年以后竟成为他心底刺他最深的那把利剑,让他痛彻心扉。 君沐兰听到穆逸的话,却只是淡然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静静的说道:「既然你愿意教我武功,那你便是我的师傅,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就从鞦韆上站起身,屈膝往前一跪。 穆逸看到君沐兰整个人又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心口一阵阵发酸,没想到君沐兰还要与他结成师徒?那他以后不是连肖想她的机会都没了?穆逸怎么肯?他伸手虚扶一把,君沐兰就怎么都跪不下去了。 君沐兰也不与他争执,利落的站起身,淡睨了他一眼:「你不愿意收我做徒弟?」 穆逸苦笑道:「收了你做徒弟还怎么做我老婆啊?」 谁要做你老婆啊!君沐兰翻了个白眼:「那你是不想教我武功了?」 「教,答应教你就绝对会做到的!」穆逸拍了拍胸脯,反正教她武功时还能藉机亲近她,也不错。 君沐兰满意的点点头:「那你打算教我练点什么?是九阴白骨爪还是葵花宝典?」 「呃?」穆逸傻眼,这丫头真心不是穿越的么? 穆逸的师傅是江湖中颇有名望的天山怪朽,脾气古怪,武功卓绝,所以才会和一样怪脾气的穆逸看对了眼,但是穆逸学的功夫都是从小就刻苦练习才能学成的,若是想在一朝一夕之间学会,只怕难如登天。穆逸观察了一下君沐兰,虽然身体柔韧,还算适合习武,但毕竟已经十五岁了,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高深的武功只能以后慢慢的学,他打算先教她几招防身之术。 说是防身之术,其实就是现代女孩子们学习的防狼术,再加上几个四两拨千斤的窍门,简单有效直接,易学易懂。穆逸给君沐兰示范了几遍之后,君沐兰立刻就记下了要领,动作和力度都掌握的恰到好处,剩下的就是勤加练习了——当然,也需要人当陪练的 穆逸翘着二郎腿坐在鞦韆上,一边晃荡着一边指导君沐兰练习的不足。不知不觉,已是午夜十分。他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一枚硕大的犹如蛋黄的月亮,想起今日午饭因为怄气没吃,后来为了到将军府找君沐兰绕着上京转了一下午,晚饭也没吃上,他早就飢肠辘辘,先前为了哄君沐兰没顾上,现下静坐了一会儿,只觉得饿的他两眼冒金光,看什么都像吃的。 君沐兰练得累了,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见穆逸捂着肚子一副哀怨的表情,心下疑惑:「你这是……饿了?」眼眸中扬起一抹顽皮的笑意。 穆逸气呼呼的从鞦韆上跳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还不快给点吃的小爷,饿死小爷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这没良心的丫头!」 君沐兰「噗」的一声捂嘴偷笑起来,倒宛如雨后天晴时的那道彩虹,绚丽多姿,惹得穆逸呆愣愣的看着她,竟忘了眨眼。 君沐兰静静的走到穆逸的面前,回眸凝视着他,二人视线胶着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忽然消失了一般,只剩彼此——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似乎只有自作多情的穆逸,因为当君沐兰站定在他跟前时,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狠狠一拉,错步、转身、弯腰一气呵成,直接来了个过肩摔,将穆逸摔了个七荤八素,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揉着背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哀怨的说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么?」 第十四章 选择 君沐兰虽然表面冷漠,但是穆逸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对她还算不错,她也不可能真的铁石心肠,毫不动容。 她见穆逸的确是饿了,就从厨房里将能吃的通通搬了过来,有肉有菜有点心,虽然都是凉菜,但也还算丰盛,最重要的是她手上还拎了一坛馥春酒。 穆逸一见酒罈子立刻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喝酒?」 君沐兰闻言,立刻想起那夜他凑近她时身上散发的酒香,和近在咫尺的吐息,她略带羞赧之色小声说道:「谁知道你爱喝,这是我爹珍藏的,我顺便…拿来的…」 「你爹珍藏的?那肯定是好酒!哈哈……」穆逸一把接过酒罈子,拍掉泥封,空气中立时瀰漫着一股醇香,夹着清凉的夜来花香,味道奇特却异常好闻。穆逸闭着眼睛使劲的吸了口气,「好香!」说着脖子一仰,就准备喝上一口。 君沐兰秀眉微拧,伸手抓住罈子,凤目微瞪。 「怎么?你也想喝啊?」穆逸诧异的看着君沐兰,忽然脸色一变,有些严肃的说道:「未成年不准喝酒!」 她翻了个白眼,心道:她上一世都快当娘了,怎么能算未成年?她将酒罈从穆逸手里接过来,又取了一只小碗斟了一碗,然后将菜往他面前一推:「先吃东西,再喝酒。」 穆逸眼神灼灼的盯着君沐兰,这丫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无情,知道关心他,这算不算他成功了一小步? 他听话的拿起筷子,一连吃了好几块滷牛肉,这才端起小碗抿了一口酒,还不忘喟嘆一声:「好香!好酒!」说完一仰脖子一碗酒都进了肚子。 君沐兰替他将酒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好久没喝酒了……前世她亦曾陪着父亲饮酒,嫁给金天俊之后,她与他常常月下小酌,谈古论今,好不畅快……可是,酒仍旧,人已非…… 她端起碗,静静的盯着碗中的酒水和倒映在酒水里的明月,不自觉眸子里氤氲出薄薄的一层水雾,莹莹的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忧伤。 穆逸看到君沐兰又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很想使劲揉揉她的头发将她脑子里正在想的人想的事赶走! 他伸出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换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你想谁呢?」 君沐兰头上一疼,回瞪着他:「反正没想你!」 「啊……我好受伤……」穆逸立刻换了一副受伤的表情,捂着心口哀嚎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小爷我的初吻都给你了啊……」 声音戛然而止——穆逸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僵硬的呆坐在原地,望着君沐兰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 君沐兰脸颊上飞快的闪过一丝红晕,她冷冰冰的看着穆逸:「解释。」 穆逸摆了摆手,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口——他怕这丫头会杀了他。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穆逸被君沐兰赶出了将军府,连带着没收了他尚未喝完的酒,穆逸一脸委屈的蹲在第一斋的屋顶上,唉声嘆气的将手里的一支兰花嵌水晶衔玉簪翻来覆去的看。 「半夜不睡觉扰人清梦,你打算付我多少钱?」第一斋坐在他身侧,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簪子,这小子是……思春了? 穆逸侧目怒瞪着他,将簪子揣回怀里:「我怎么就交了你这么个损友,整日都只会管小爷要钱……」 「你愿意。」第一斋眨了眨眼睛,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说道。 穆逸哀嘆一声,他到底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才会交上这样一个极品的朋友? 第一斋却忽然开口问道:「你真的那么想要回到你的世界吗?」 穆逸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轻声说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似是回答第一斋,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第一斋点点头,他能理解穆逸,但是他却不贊同:「你说你一直在找回家的路,这里不就是你现在的家么?为什么就不能安心的留在这里?」 穆逸盘腿坐到他旁边,望着天上渐渐西沉的月亮,想起君沐兰那张倔强的小脸,苦笑一声,也许现在就算真的找到回家的路,他也没办法毫不留恋的离开这里了。 离开还是留下?这不过是一个选择,但也不仅仅是一个选择。 第二日一大早,君沐兰只觉得浑身酸痛,好似胳臂腿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她咬牙切齿的从床上慢慢起身,将腿挪到地上,只痛的她皱眉咧嘴。 碧涛见自家小姐的模样,好生奇怪,莫非是昨夜睡蒙了摔下了床?可是她记得小姐往常睡觉挺规矩的啊! 君沐兰忍者身上的不适一边由碧涛伺候着穿衣梳妆,一边想着昨夜穆逸讲的那些个穿越的话。她忍不住开口问碧涛:「碧涛,你说我们住的世界外是什么样的?」碧涛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小姐:「不都是一样的人么?有什么不一样的?小姐是想出去看看么?」 君沐兰知道碧涛根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轻轻嘆口气,只怕这个世界上相信穆逸那些话的没几个——也难怪他偶尔会流露出寂寥的神色!就如她自己,若是告诉别人她重生一世,不知道会不会被当作疯子或是妖怪…… 她瞧着铜镜里自己的面颊,明明年纪尚幼,一双翦瞳里却总是染着寒霜,这样的她,还是她么? 碧涛见小姐一直瞧着镜子不怎么高兴,以为是对自己给她梳的发式不满意,皱着一张小脸想了会儿,说道:「小姐,奴婢记得前几日夫人命人给你打了一副百合花型钗,配你今日这身衣服正好,要不奴婢去给你取来?」 君沐兰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仍自顾自的盯着镜子,碧涛刚一出门,忽然窗外响起敲击声,君沐兰回头望去,见窗缝之间被塞进一个字条。 君沐兰起身将纸条捡起来一瞧,上面用清朗疏浚的字迹写道:"我要出门月余,你在家乖乖练习,不要太想我!逸"后面还有几个奇怪的字符。 谁要想你!君沐兰心烦意乱的将字条在手心里揉作一团,扔进香炉里,又拔了钗子将纸条拨了拨,埋进炉灰里,这才作罢。 碧涛一回来,就见自家小姐一直盯着香炉里乱糟糟的香灰发呆,她够着脑袋瞧去,没什么呀?小姐这是怎么了?似乎自从从国公府回来就有些不对劲,莫非还在惦记着打了穆公子的事? 碧涛以为小姐是因为打了穆公子害怕他报复所以才整日愁眉不展的,她上前安慰道:「小姐莫非还在想穆公子?要不要奴婢去给小姐说说?」 君沐兰冷着一张脸:「谁告诉你我在想他的?你这丫头尽胡说!」 碧涛见自家小姐恼了,一时有些发憷,只得闭嘴不言,只拿眼瞧着君沐兰,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君沐兰瞧着她的样子,明白这丫头只是无心之言,遂软了语气说道:「碧涛,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但那样的话以后可别再说了,若是让人听了去,只怕惹人误会!」 一语惊醒梦中人,碧涛也不傻,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极有可能给小姐带来麻烦,她忙点头:「小姐莫怪,碧涛以后一定不再胡言乱语!」 君沐兰嗯了一声,忽然对碧涛道:「你有空给我做一个靶子,嗯……就照着穆公子的身材做。」 碧涛傻眼——小姐刚刚还要避嫌,这会子又让她照着穆公子做靶子?这…… 君沐兰点了点她的鼻子:「你照做便是,若是别人问起来就说我想给爹爹裁衣,拿来比较用的。」 碧涛只得点头答应,将手里新制的钗子递给小姐:「小姐瞧着这钗子可满意?」 这钗子上有三朵小巧玲珑的百合花,每朵都是用玉片雕刻成花瓣的模样再用银线固定,花蕊的部位还嵌着几颗彩色宝石,看起来十分别致精巧。 君沐兰摸了摸钗子上的百合花,忽然想起自己最喜爱的那支兰花簪,那是父亲亲手为她而制,她这些天一直心不在焉,那簪子几时不见了她竟也不知道。 君沐兰皱着眉,将百合钗又还给碧涛,又将自己梳妆檯的抽屉柜子通通翻了一遍,仍没找见,只能问碧涛:「你可曾瞧到我那支兰花簪?」 碧涛摇摇头,那簪子小姐平日宝贝的很,都是小姐自己收着的,她怎么会知道? 君沐兰想着会不会掉在吴氏那里,于是对碧涛说要去给吴氏请安,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碧涛手里捧着百合钗,看着小姐的背影,怪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一个心情?」 站在沐兰阁屋顶上的穆逸,看着君沐兰自房间内走出,她今日穿的一件白色灯笼袖交领长裙,裙摆处用银线绣着大片的荼蘼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别致。他静静的看着她走出沐兰阁的院子,面上是一抹恬淡的微笑,但眼中并未带笑,反而一双秀眉微微蹙着,似是有什么烦心事。随后贴身丫鬟碧涛从屋里追了出来,对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偶尔回应几句,也只是淡语轻言,仪态端庄。 二人沿着院外的花径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穆逸的视线中,只余花径上纷繁的碎花和斑驳的光影,略显空寂。 穆逸颇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微嘆口气。一旁的小图有些疑惑的说道:「公子,你喜欢人家姑娘为什么不说啊?老是站在人家屋顶上会不会被人当成採花贼啊?」 穆逸回头看了一眼小图:「你以为本少爷没说吗?可是人家根本不喜欢我啊……哎,像我这么英俊潇洒武功盖世的高富帅,竟然还有人不喜欢,真是受伤……」说完手捂在胸口上,一脸幽怨。 小图对自家少爷不定时的抽风已经见怪不怪了,撇了撇嘴角,低头望着脚底下碎裂了好几块的琉璃瓦片,小声的问道:「那……少爷,既然人家小姐不喜欢你,咱们踩坏了人家的瓦,是不是得赔钱啊?」 第十五章 带病作恶 君沐兰带着碧涛到了吴氏房里,稍坐了一会儿梦梅居那边就来了人说是要见夫人,来的是卢姨娘身旁的丫鬟春瑶。 春瑶今年有十七八岁了,长着一张鸭蛋圆脸,杏眼桃腮,体态匀称,是个标緻的姑娘。君沐兰记得上一世这春瑶常常暗中帮衬自己,后来父亲出事也是她给自己通风报信,君沐兰一直对她心存感激。所以看到是春瑶进来,君沐兰立刻给了她一个友善的笑容。 春瑶瞥见君沐兰的笑脸,征了下,也扬起笑容对着吴氏和君沐兰,恭谨的请了安,然后静静的站在堂下,并没有说话。 吴氏问了几句卢姨娘的病况之后,见她并不退下,遂问道:「你来可是还有其它的事?」 春瑶点点头,声音清脆的答道:「回禀夫人,姨娘娘家的亲眷听说姨娘病着,十分担心,想来瞧瞧姨娘,所以姨娘遣了奴婢过来请示夫人。」 吴氏想了想,这娘家人来探望自然是无可厚非,她有何好阻拦的,于是点头答应,又嘱咐春瑶好好照顾卢姨娘,这才让春瑶回去。 君沐兰在一旁听了,想起前世卢姨娘娘家的确有人来过府里做客,是君瑾兰的表哥,而且这表哥还在将军府闹出不少事儿来,重活一世的君沐兰自然明白,这是来者不善,她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既然客人要来,她一定会好好「招呼」的! 不过两天时间,卢姨娘娘家的亲眷,君瑾兰的表哥,就风尘僕僕的从琴州赶到了将军府。吴氏为显尊重,就带着君沐兰亲自在门口迎着,反而是卢氏母女,一个称病不能前来,一个藉口照顾娘亲,反正都没出现。 君瑾兰的表哥姓卢名宇轩,甫一出现,立刻引起了君沐兰的注意——果然是这个人渣!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衣着打扮、步态举止皆是相同的,他刚一入府就两只眼睛滴熘熘直转,当看到君沐兰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惊艷和贪婪,显而易见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吴氏也注意到这个卢宇轩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人,颇有些后悔让君沐兰一起来见他,君沐兰发觉到吴氏眼神中的自责,立刻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于是快步走到吴氏旁边,拉着她的手小声道:「既是在一个府中,自是会有见面的机会,娘亲何必多想?」 君沐兰既然已经验证了心中的想法,自然也不再久留——她怕多看两眼这个人渣的脸,她会忍不住出手扁他。 她跟吴氏告了安,就带着碧涛回了院子,接下来的日子,她要好好的练习练习防身术,自然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这卢宇轩住进将军府,就好比耗子进了米窝一般,将军府女婢甚多,卢宇轩又端的风流潇洒,惹得一干婢子为他争风吃醋,一时间府中好不热闹。 君沐兰这两日除了去陪吴氏吃饭,每日都闭门不出,只待在房间里对着贴着穆逸头像的靶子练习防身术。她心知这卢宇轩就是披着人皮的狼,迟早会露出尾巴的,她只需要静静等候就可以了。 这日君沐兰正对着靶子又戳又踹时,窗棂上传来了敲击声,接着一个纸团飞了进来,正砸到君沐兰怀里。 只见纸条上书:「你竟然拿我当靶子?没良心的丫头!哼!」后面又是几个符号,君沐兰下意识瞅了眼刚刚被她戳破的画着穆逸的纸,将纸条攥在手心里,将头伸到窗户外往四周看了看,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紫藤花架子下面的鞦韆,随着午后的风轻轻晃悠着。 不是说走了么?君沐兰皱着眉头,收回目光,打算将窗户关上,又飞进来一个纸条,君沐兰抓在手里展开一看:「是不是在找我?」 这个自恋的傢伙!君沐兰气呼呼的把手里的纸条撕成碎片,又哐当一声将窗台关上,惹的正在侧室绣花碧涛一脸莫名其妙的伸出脑袋——小姐无缘无故的这是发什么脾气?难道是葵水来了? 君沐兰将纸条的碎片扔进香炉里,一脸郁卒的对着靶子噼里啪啦的揍了起来,直揍的她手背发麻,又红又肿,靶子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臭男人,不是说要走吗?干嘛还跑来欺负她?君沐兰此刻还未意识到,自己总能因为穆逸的几句话,情绪无常,心神不定。 之后的沐兰阁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君沐兰知道,府里今夜将会有事发生。 下午卢姨娘派了春瑶来,说是卢姨娘想给君沐兰赔罪,特意备了酒席,请君沐兰去梦梅居一叙。 她一眼瞧见春瑶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和愧疚,心里顿时有了分晓。脸上却作出一无所知的神情,高兴的答应着,一同前往夷兰阁。 路上春瑶一直拿眼偷瞧君沐兰,每次君沐兰捕捉到她的目光,皆会回以毫无戒心的纯真笑意,倒让春瑶心底愈发觉得愧疚不安,几次欲言又止。眼看着梦梅居就在眼前,春瑶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君沐兰,小声说道:「听厨子说今日的燕窝没有摘干净燕毛,待会儿大小姐还是不要喝的好!」 君沐兰听了春瑶的话,立刻便明白今日的燕窝只怕是加了料的,她旋即真诚的对春瑶道:「谢谢春瑶姐姐提点。」 春瑶脸上仍是不太放心的神色,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就要看大小姐的造化了! 君沐兰随着春瑶走进夷兰阁,梦梅居与凭兰居可谓风格迥异——凭兰居多是吴氏亲手打点栽种的各色花朵,其中以兰花为主,看起来清新雅致,别具风味,但是梦梅居可谓处处匠心,琉璃瓦,红桐墙,假山流水一样不落,虽也精緻,但显得太过刻意,显得虚伪做作,毫不自然。 上一世她来梦梅居,多是因为被卢姨娘抓住了把柄被人抓来受罚,所以她讨厌极了这里,踏进这里的每一步,都让她心生厌恶。君沐兰极力克制自己不要表现出来,毕竟,让仇人在未知中遭受打击才是更令人痛快的事情。 春瑶因着心里有事,也为注意到君沐兰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只以为她四处打量,是在观赏这里的风景。 春瑶领着君沐兰撩开梦梅居的帘子,唔,好香……君沐兰皱着眉头:「阿嚏……」 迎面而来的浓郁香粉味熏的她喷嚏连连,她连忙用帕子将自己的鼻子捂起来——这也太香了点吧!揉了揉鼻子,等到稍微适应这种香气,她才缓步走进梦梅居。春瑶伺候君沐兰在外间的茶室坐下,给她倒了一杯香茗,然后才到内室唤卢姨娘。刚开始君沐兰以为卢姨娘是装病,但是等到卢姨娘真的站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原来这次卢姨娘是真的病了,往日略略丰润的脸颊瘦削了不少,脸色也十分难看,虽然擦了许多香粉遮掩,但眼底浓重的阴影却还是显露无疑,她由春瑶搀扶着从里间走了出来,瞥见坐在桌边喝茶的君沐兰,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和得意——今日就让你这该死的丫头身败名裂! 君沐兰瞧着卢姨娘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禁心内升起一丝同情——当然不是同情卢姨娘生病,而是同情这卢姨娘为了陷害自己,拖着病体亲自上阵演戏,也算是难为她了! 春瑶扶着卢姨娘坐到茶室的主坐上,又命外间的小丫鬟捧了药来伺候着她喝下,这才退了出去,一时间,梦梅居内只剩下卢姨娘和君沐兰两人。 对于卢姨娘坐在主位上,君沐兰也只是多看了两眼,与她娘亲一样,她对这些虚礼并不看重,知道卢姨娘故意拿乔,想在自己面前昭示她的地位,可笑,君沐兰才懒得理她! 「沐兰啊,想必你也听春瑶说了……咳咳……」卢姨娘一边咳嗽一边和君沐兰拉起了关系,若是不知道,还真以为她是在诚心悔悟呢!可是,拜託你要演也演的像一些。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要让自己相信她是真的悔悟了,当自己是傻瓜呢? 「说什么?」君沐兰一脸茫然的望着卢姨娘:「春瑶姐姐只说让我过来吃饭,倒并未提起别的!」 卢姨娘愣了愣,这丫头是故意的吧?她暗暗咬牙,一脸僵硬的说道:「就是说……姨娘觉得对不住你,那日没弄清楚就胡乱的冤枉你,是姨娘、姨娘的错……」 「哦~」君沐兰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拉长着音答应了一句,随后又露出不解的神情望着卢姨娘:「恕沐兰愚笨,不知姨娘说的是哪一日?」 「你!……」卢姨娘气结,这君沐兰就是故意的!死丫头装作一副无辜纯洁的模样,三番四次拿话别她,真当她察觉不到么? 哼,今日一定要让她后悔得罪自己!卢姨娘恨恨的想道。面上却努力挤出一副和善的表情,温柔的说道:「看你这孩子,不记得便罢了,今日姨娘让人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你且在姨娘这里好好的吃一顿!」 第十六章 无事献殷勤 君沐兰温顺的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道:「姨娘不叫瑾兰妹妹过来么?好久没同她一起玩耍,怪想她的!」 卢姨娘本来不打算让君瑾兰过来,那丫头心浅,藏不住事,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是功亏一篑么?但是君沐兰这样提起来,她倒是不好反驳,只能让春瑶去唤了瑾兰过来。 君瑾兰对梦梅居自然十分熟悉,一进来就迳自坐到卢姨娘右手边,正与君瑾兰相邻。她今日穿了一袭粉红色绣蔷薇花的云锦襦裙,连袖口都绣了一圈细碎的蔷薇花瓣,脸上妆容精緻,发髻一丝不乱,可见是用心打扮了一番才过来的。 这君瑾兰那日不过听说穆逸在流香亭赏花,便以为他喜欢蔷薇,回了府之后,制了好几套新衣,都是绣的蔷薇花,只恨不得天天都把蔷薇穿在身上。 对于君瑾兰的这份心思,君沐兰自然察觉到了,想起穆逸那小子对她说的那些话,君瑾兰裙子上精緻的蔷薇,在她眼里立时变得十分难看。 君沐兰尚不自知这是因为穆逸的缘故,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看君瑾兰不顺眼,她浅笑一声,故意说道:「妹妹打扮的这般美,只怕全天下的男儿眼里都只有妹妹了!」君瑾兰果然露出一脸羞赧之色,小声道:「我才不要全天下男儿喜欢呢,只要穆公子他……」 「瑾兰!」卢姨娘截住君瑾兰的话头,瞅了一眼君沐兰,神情皆是警告之色。君瑾兰立刻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把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一张脸涨的紫红,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卢姨娘生怕再与君沐兰多待一会儿,只怕让她知道的越多,瞧着外面天色将晚,卢姨娘就命春瑶安排上菜。 几人都是各怀心思,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君沐兰偷偷摸了摸肚子,看来今晚要挨饿了…… 等到饭毕,卢姨娘拍了拍手,立刻又进来几个丫鬟,各自端了一盅燕窝,放到三人面前。君沐兰眼眸一暗,这就是那加了料的燕窝? 卢姨娘一直都偷偷拿眼瞧君沐兰,见她端起燕窝作势要喝,卢姨娘只觉得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心里一个劲的喊着:快喝快喝……可是君沐兰只是端起来汤盅闻了闻,又放在桌上,手里拿着汤匙不停的搅动着,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 卢姨娘急得额上冷汗直冒,这丫头怎么还不快喝了那碗汤? 「哎呀沐兰啊,你怎么不喝这燕窝啊?这可是姨娘特意命人熬了许久,这血燕窝很是难得,女人吃了美容养颜,你赶快尝尝吧!」 「姨娘,这燕窝太烫了,沐兰这会儿吃不下,等凉一点再吃吧!」君沐兰摇摇头,还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真要吃了她「特意」熬制的燕窝,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卢姨娘闻言,强笑着哄道:「这燕窝啊就是趁热吃才效果最好,所以你赶紧吃吧!」 旁边的君瑾兰不禁皱了皱眉,这娘是怎么回事啊,要是以前这些好东西都是留给她的,怎么突然对君沐兰这么殷勤?君瑾兰一脸不高兴的说道:「娘,你怎么对姐姐这么关心啊,女儿也还没吃呢!」 卢姨娘暗暗叫苦,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这君瑾兰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惹君沐兰怀疑么? 君沐兰倒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低着头拿汤匙搅了搅碗里的燕窝,这时外间有丫鬟来找卢姨娘,说是表少爷过来了,卢姨娘瞥了一眼君沐兰,脸色阴沉的出了梦梅居。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君沐兰和君瑾兰姐妹俩,再加上春娇和春瑶二人在旁伺候着。君沐兰忽然嘆口气,一副羡慕的表情对君瑾兰说道:「真羡慕妹妹天生丽质,怎么吃都不胖……哪像姐姐我,近日感觉衣服都紧了好多。」 君瑾兰最喜欢听人夸她漂亮,一听君沐兰的话,立刻得意的说道:「是啊,我也很苦恼呢,娘亲老说我太瘦了!不过,我觉着女孩子家家的还是瘦点好看!姐姐你说是不?」 君沐兰立刻一脸难过的说道:「是啊,所以人家都说咱们将军府的二小姐那是天香国色,却从不见人夸我这个做姐姐的……姐姐真是惭愧啊……」 君瑾兰闻言,捂着帕子吃吃的笑起来,不知道还真以为这姐妹关系亲密无间,感情笃深呢! 「姨娘说这是美容养颜的燕窝,姐姐也挺想吃的,可是一想到最近身材胖了许多,都不敢沾这甜食,可是姨娘一片心意,实在是……」君沐兰露出为难的神色,瞅了瞅君瑾兰身后的春娇,春娇本就爱美,又听说这血燕窝贵重,早就垂涎欲滴,可是耐不住她不过是一介女婢,没有资格品尝这样的好东西。 见君沐兰往自己看过来,鬼使神差的开口说道:「不如奴婢替大小姐吃掉吧,这样姨娘不知,也不至于拂了姨娘的意!」一旁的春瑶看了春娇几眼,最后头一低,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君沐兰似笑非笑的看着春娇,这丫头,还真是自己送上门的替罪羊。 春娇看到君沐兰看过来,脸上神情莫测,一时又有些害怕,毕竟是她僭越了,忍不住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道:「对不住大小姐,是奴婢糊涂……奴婢不该惦记着大小姐的东西……」 君瑾兰本听到春娇开口讨这燕窝,就十分反感——她房里的人,怎么能显得这么没见过世面?不就是碗燕窝么?此时见春娇下跪,更加不痛快,对着她踢了一脚,骂道:「每个眼力劲的东西,姐姐的东西也是你能要的?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春娇眼泪汪汪的从地上爬起来,这就要出去,样子十分楚楚可怜,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君沐兰却忽然开口道:「妹妹莫气,反正姐姐最近不爱吃甜的,就赏给这丫头了,说起来上次害她挨了打,姐姐这心里也十分歉疚……」 春娇一听,立刻面露欣喜之色,一旁的君瑾兰皱了皱眉头,但既然君沐兰都开口说了,她还能说些什么? 「还不快谢谢大小姐的赏赐?」 「谢大小姐!」春娇赶紧磕了磕头,接过君沐兰递过来的燕窝,一仰脖子浑沦吞枣般都倒进了肚子,还不忘舔舔唇,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君沐兰接过已经见底的汤盅,放回自己面前,一脸关切的问道:「味道怎么样?」 春娇一脸陶醉的说道:「这是奴婢尝过最美味的东西啦!谢大小姐赏赐……」 君沐兰心内暗暗冷笑,面上却仍是淡笑道:「那待会儿姨娘问起来,可说是我自个吃了,免得姨娘生气!」 春娇点点头,一脸乖巧的站回到君瑾兰身后。 过了一会儿,卢姨娘从外间回来,一眼瞥见君沐兰面前的汤盅空空如也,立刻欣喜若狂,笑着对君沐兰道:「沐兰啊,现下已经晚了,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君沐兰瞅了瞅窗外的天色,的确已经很晚了,于是爽利的起身告辞,临出门前还不忘同情的看了一眼春娇,倒惹得春娇满脸疑惑。 君沐兰并没有让卢姨娘派人送她,笑话,若是后面跟着尾巴,她要做的事还怎么做啊? 她快步回到自己院子,只见整个院子一片漆黑,似乎空无一人,她唇边漾起冷笑,脚步一转,却是往旁边的偏院走去,她今日要去卢姨娘那里吃饭,没让碧涛跟着,只让她在房里待着别往主院去。碧涛乖乖的在房中绣花,瞥见自家小姐进来,立刻高兴的问道:「小姐可是从卢姨娘那回来了?」 君沐兰点点头:「上次让你帮我买的男装还在吗?快拿出来……」 上次让碧涛买的男装就藏在偏院中,这里平日除了君沐兰和碧涛二人几乎没有人会过来,而且碧涛房间的地板有一个暗格,用来藏东西最好不过了。 碧涛听话的取出一套衣服替君沐兰换上,也没问她打算做什么,反正不管小姐做什么,她都无条件支持的! 君沐兰满意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又从碧涛装帕子的筐子里扯了一块还没有的绣的锦帕,将脸一围,对着碧涛说道:「待会儿我去揍一个人,你在外面跟我放风!」 碧涛疑惑的看着小姐,小姐这是打算去揍谁?不会又是穆公子吧?穆公子到底怎么着小姐了呀,小姐这般恨他?若是君沐兰知道碧涛心里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将晚间吃的不多的饭菜,统统吐出来…… 君沐兰抡着提前让碧涛准备的胳膊粗细的棍子,独自一人悄悄摸进自己房中,借着月色,可以清楚的看到床上显出一个人影,哼,竟然敢上她的床?今日就打的你下不了床! 她将棍子拖在身后,慢慢靠近床边,照着床上的人两腿之间就是一棍…… 第十七章 引狼入室 晚上卢姨娘派人找来卢宇轩,说是有个好差事给他做,若是做好了,以后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一听立刻应了。这差事,莫说是有钱拿,没钱拿他也要做啊! 卢宇轩躺在君沐兰的床上,闻着被褥枕头间散发的女儿馨香,想起君沐兰那张倾城绝色的小脸,将她在心里yy了好几遍,恨不能立刻将她拥到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个人影绕过屏风缓步走了进来而来,站在床边,卢宇轩盯着悄悄进来的这人,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这是君沐兰的院子,这么晚了除了她还能有谁?况且卢姨娘还打包票说君沐兰吃了药,见到男人巴不得马上扑上去,卢宇轩脸上立刻露出淫邪的笑意,对着床边站着的人说道:「兰儿,我的好兰儿!爷真是快想死亲了,亲快给爷抱抱!」说着就势那人扑了过去。 想法往往是美好的,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就在卢宇轩扑向那人时,那人动了一下,速度很快,快到让他只感觉自己的脸上吹过一阵微风,紧接着,一股剧烈的酸胀疼痛从他的鼻樑传出,他惨叫一声,捂住自己歪到一边的鼻子哀嚎出声,那人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对着他一阵胖揍,只打的他惨叫连连,哭爹喊娘,偏偏这沐兰阁此刻一个人影都没有,不过,想必有人也会被他这鬼哭狼嚎的声音吓跑! 卢宇轩在晕过去那一瞬间想着,娘的,没告诉他君沐兰竟是个会武的…… 正当君沐兰提着棍子向着那人的腿间挥去时,那人只是轻抬手指,就轻轻松松的将她的棍子接住了,无论她如何用力,这一棍子愣是打不下去,君沐兰鼻樑微微透出薄汗,心里生出一股惧怕感——前世卢宇轩外强中干,并不会武,所以她才大着胆子来揍他,可是如今他如此轻松就将她的棍子接下,她算错了么? 却听到一抹轻笑逸出,一个熟悉的清俊声音响起:「丫头,你是想让在下从此不能人道么?」 君沐兰松开手,扯下脸上蒙的帕子,皱眉:「是你?」 穆逸启唇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床底下躺着的那位么?」 「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穆逸一副你这傻姑娘的语气,着实让人恨的牙痒痒。君沐兰从怀里摸出火摺子将房间里的烛火点亮,见穆逸还老神在在的躺在自己床上,气不打一处来:「你快给我起来!被人看见你是想害死我么?」 穆逸一副我是无赖我怕谁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说道:「虽然被刚刚那位仁兄躺了一会儿,但丫头的床还是挺香的,闻着真让人心驰神往……」 君沐兰黑着脸端起棍子指着穆逸:「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穆逸哈哈一笑,从床上跳起来,将床底下的人拎了出来,用手提着他的领子指给君沐兰瞧:「你刚刚是不是在找他?」 君沐兰低头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卢宇轩,一张还算人模人样的脸此刻胖的跟个猪头一样,且颜色又红又紫又青又黑,真真像是在脸上开起了染坊,瞧这境况,只怕"打人不打脸"的这句真理放在穆逸身上不大合适,嗯,是很不合适! 她颇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卢宇轩,说道:「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 穆逸将卢宇轩「啪」一声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又一屁股坐回床上,露齿一笑:「没愁没怨看他不爽!」说完还不忘瞪一眼地上的卢宇轩——敢惦记小爷的女人我就让你知道为什么花儿这样红! 见君沐兰满脸不相信,只好无奈的解释道:「我本是来看你的,可是见这小子鬼鬼祟祟钻进你房里,我还当是进贼了,没想到这小子心挺大,看见我就目露淫光的扑过来,我就揍了他一顿!」 君沐兰哼了一声,看来这卢宇轩果真没安好心!于是对着卢宇轩狠踹了几脚,只累的自己娇喘连连,满头大汗,旁边的穆逸直看的一愣一愣的,心道:还好没得罪这丫头,果然女子和小人难养耶!这未成年的丫头算是两样都占全了…… 君沐兰揍累了,这才停下,呼了口气,问穆逸:「你不是要出去一个月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穆逸闻言咧嘴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离沐兰阁不远传来人声,听动静似乎正冲着这里而来,他瞧了眼君沐兰,看来是有人故意想陷害这丫头…… 他用脚将地上的卢宇轩挑到自己肩上,看了一眼君沐兰身上的那身男装,小声道:「外面有人来了,你赶紧把这身衣服脱了!」 说完捡起地上的棍子扛着卢宇轩从窗户跳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对着君沐兰龇牙咧嘴做鬼脸,随后不等君沐兰反应就直接跃上屋顶,不见了踪影。 君沐兰来不及问这傢伙是打算把卢宇轩仍扔去哪里,听到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君沐兰赶紧将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塞进被子里,自己也钻了进去,将头发披散,躺在床上装睡。 外面放风的碧涛看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进院子,一时也有些发懵,想到小姐嘱咐她的话,遂扯着嗓子大声说道:「卢姨娘深更半夜的跑咱们沐兰阁做什么?」 卢姨娘嘴角扬起一抹奸笑,她和卢宇轩约好,若是他得手了就点上灯,外面守着的人一看到这个信号就去禀告她,她也好前来捉姦,现下见这碧涛在外面守着,只怕还不知道她家小姐已经**于人了! 卢姨娘上前一步对碧涛道:「贱蹄子还不快让开,我听说府里来了贼,正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碧涛一脸倔强的守在门口,大声说道:「这么晚我家小姐都睡了,卢姨娘带着这些下人就想闯小姐的闺房,是想趁将军不在府里毁我家小姐的名声吗?」 「睁眼说瞎话,你家小姐房里明明亮着灯,怎么说你家小姐睡了?」 碧涛撇着嘴:「没睡也不让你们进!」 卢姨娘嘿嘿冷笑:「死丫头,我今日就是要进去你能耐我何?」 碧涛一脸愤慨的说道:「卢姨娘不要欺人太甚!」 里面一直留意外面动静的君沐兰忍不住给碧涛点了个贊,这丫头不错啊,还蹦出成语来了,看来是真急眼了! 卢姨娘本来也没打算硬闯,她和卢宇轩约好了若是听见外面来了人,他就故意发出声音,惹人注意,那她自然能名正言顺的进君沐兰的房间了!可是她都来了这许久,为何卢宇轩竟未按理出牌? 卢姨娘正暗恨卢宇轩不争气,以为他还在留恋温柔乡,转了转眼珠子,扬起声音说道:「咱们这会子说这么大声音,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大小姐给贼人挟持了?」说着带着人又走近了几步,眼看着就靠近门口了,随时都有闯进去的可能。 碧涛听卢姨娘这样说,心底也多少有些担心——不知道小姐去打穆公子打完了没有?穆公子走了没有?若是小姐被人发现打了国公府的少爷,会不会被拉出去砍头?她自动脑补了以上所有情节,顿时生出一种悲壮的感觉,手臂一伸,一副就是不让进的模样站到了卢姨娘身前。 君沐兰哪里知道碧涛已经深深的误会了她和穆逸。 她听到外间的谈话,知道这卢姨娘若是不进来亲眼瞧瞧,只怕今晚不得安宁。 她换了一副慵懒的嗓音喊到:「碧涛,外面是谁啊!真吵……」 碧涛真担心着小姐,故而听到她说话,立刻高兴的答应道:「小姐莫怕,是卢姨娘非要说咱们沐兰阁遭了贼,正带着下人准备硬闯小姐的闺阁……」说着还不忘剜了一眼卢姨娘。 「哦……这样啊……」君沐兰故意拉长声调,拖着长长的尾音,直吊的卢姨娘伸长了脖子,如同一只被人捏了颈的鸭子一般。君沐兰似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那就请姨娘进来瞧瞧吧,那些个下人就让他们在外面候着!」 卢姨娘本来迫不及待的想进去,可是君沐兰这副爽快的模样,倒让她心底隐隐约约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似乎是哪里不对劲……她望着君沐兰房间的门,这步子却踌躇起来,愣是迈不出去…… 正在此时,春瑶从院外跑了进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君沐兰的房间,附在卢姨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卢姨娘顿时脸色大变,顾不得再找君沐兰的碴,带着春瑶就往外快步走去。 卢姨娘此刻只恨自己未多生两条腿,不能立刻赶去瑾兰阁。难怪一直不对劲,难怪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卢宇轩的声音——原来他根本就不在这里!该死的卢宇轩!若是瑾儿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 卢姨娘此刻百般后悔,后悔自己引狼入室,若是因此坏了瑾兰的声誉,只怕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十八章 看戏 被卢姨娘念叨的卢宇轩此刻狠狠打了个喷嚏,从昏迷中渐渐醒转,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像是被拆散了一般,他一时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努力睁开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坐起身,看了看周围,他不是在君沐兰的闺房里吗?怎么会在这里?想到那个将自己揍了一顿的人影,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身上的伤更疼了一些。 他忍者身上的剧痛,转了转脑袋——这里,似乎是——瑾兰阁?他怎么到了这里? 他一头雾水的转着脑袋,发现自己正躺在瑾兰阁外间的地板上,他眸光一闪,盯着前面那座玉堂春的绣花屏风——这么说,那道屏风后面就是君瑾兰的闺阁了? 卢宇轩此刻还真是*薰心,想着自己眼下的状况,娶君沐兰肯定是没希望了,但若能娶到君瑾兰,那也不差! 他试着动了动腿,还好,没断,估计都只是皮外伤,痛是有些痛,但一想到待会儿能将君瑾兰那个小妞按在身下好好蹂躏一番,他觉得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他跛着脚一拐一拐的朝着君瑾兰的房间摸了过去,一脸急不可耐的神情,显然是对君瑾兰垂涎已久。 他与君瑾兰只是远房表兄妹,而他家世贫困,所以君瑾兰从来对他不是呼呼喝喝,就是冷嘲热讽,从未给过好脸色,这让他一直嫉恨在心,如果不是卢姨娘让他入府来陷害君沐兰,他只怕还得不到这么好的机会,能与他的亲亲好表妹共处一室呢! 卢宇轩虽然来过外间,但是从未进到里间,所以对里间的摆设不是很熟。此时黑漆漆的一片,卢宇轩眨了眨红肿的眼睛,让自己适应一下黑暗,这才隐约看到床榻的位置。 「嗯……」细碎的**之声传入他的耳朵,在这黑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诱人,只听得卢宇轩浑身一热,心中暗暗道:「看来瑾兰表妹也不过是个表面纯洁的小贱人,还整日的在我面前矫情,如今想男人想的发了春,竟一个人在房里叫唤起来!」 卢宇轩一脸淫邪的朝着床上的人走去,那个人影似是浑身难受,一直在床上扭来扭去,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嘴里还不时逸出几声轻喘,撩拨的卢宇轩面色潮红,对着床上的人就一个虎扑…… 穆逸此刻正坐在房樑上,从衣服上撕了两根布条塞住了耳朵,一脸苦哈哈的表情。他真的不是故意在这里听墙角的! 他本来打算将卢宇轩扔出将军府的,可是谁知道——他又迷路了! 七弯八绕的竟跑进了君瑾兰的院子,想着干脆就把卢宇轩扔这里算了,提着这么一个大男人到处跑,挺累的不是吗?他把卢宇轩扔到外间的地板上,刚打算走,却听到君瑾兰在骂她的丫鬟,本不管他的事,但是隐约听到君瑾兰提起了君沐兰,他才驻足停了一会儿,明白是这丫鬟喝了君沐兰的燕窝,回了院子就浑身发烫,竟不顾君瑾兰在场就要脱起衣服来,惹的君瑾兰发怒。 穆逸听了几句就明白其中的原委,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不就是内宅中常用的么?心中忍不住暗骂卢氏恶毒,竟然如此陷害君沐兰,好在君沐兰没喝那盅燕窝! 他看了一眼地板上正兀自昏睡的卢宇轩,这个*不是正好可以和里面发春的丫鬟配一起么?他伸手一挥,隔空将君瑾兰点了昏穴,又对着卢宇轩洒了一点药粉,将他弄醒,至于里面那个不停**浑身扭动的丫鬟,根本不需要他动作就已经自顾自的爬上了君瑾兰的床。 穆逸踏步走了进去,顺便将君瑾兰一脚踢进床底,然后飞身躲到房樑上,等着好戏上演。 果不其然,卢宇轩被他弄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想摸进房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今日是君沐兰喝下那盅被下了药的甜汤,被这个男人碰上,只怕……他只觉嵴背一阵阵发凉,面色黑沉如水,这样的事情即使只是想一想,他都觉得后怕!若真的发生,他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会把底下那个*,碎尸万段! 虽然穆逸平日里一副无害模样,但是若是有人想要伤害他珍视的人,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再说那卢宇轩,他显然是对君瑾兰颇有成见,再加上被人揍了一顿正无处发火,所以他扑到床上先是「啪、啪」几巴掌,打的床上的人直哼哼,嘴里愈发**的欢快,一双滑腻的小手胡乱挥舞着,倒像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惹的卢宇轩邪笑一声:「小贱人,没想到你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高贵模样,背地里竟这样奔放,你放心,表哥今日一定会好好宠爱你的!」 卢宇轩三下五除二的将二人的衣物脱个精光,俯身上去,房间里立刻充满了**喘息的靡靡之音,一时春色无边。 穆逸眼角余光瞥见屏风外人影一闪,冷哼一声,也懒得再继续看二人的原始律动,免得将自己的晚饭都给噁心的吐出来,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一伸,一道内劲从指尖发出,凌空点了床上二人的穴位,正在「嘿咻」的二人便维持着这尴尬且不雅的姿势,一动不能动的僵在床上。 穆逸从衣服上扯了一块布蒙住自己的脸,然后跳下房梁,从桌上抽出桌布往床上一扔,正好将下面昏睡的春娇从头至脚遮了个严实,他仿若闲庭信步一般走到床边,瞧了一眼僵硬着全身但意识清楚的卢宇轩,嘿嘿冷笑一声,眼睛顺着他的脸滑向他的两腿之间,似是鑑赏般的瞧了又瞧,最后下结论说道「嗯,真小,是不是没发育完全?」 见到凭空出现的穆逸,卢宇轩又是害怕又是惊恐,可是一听穆逸的话,立刻让他觉得浑身的鲜血都涌往一处,不顾浑身动都不能动,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士可杀不可辱,你怎么可以这么侮辱我侮辱我侮辱我…… 可惜穆逸听不到他的心声,不过似乎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这一丝愤懑,穆逸薄唇微启,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对卢宇轩说道:「需要我帮你切掉吗?」说着手上还比划了一下切的动作,直吓的卢宇轩浑身冷汗涟涟,偏偏动不能动,口不能言,真是叫苦不迭。 穆逸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看到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立刻眉开眼笑,拿起毛笔沾上墨水,在卢宇轩脸上一通乱画。 「好了!」他唇角逸出一抹捉狭的笑容,袖袍一甩,将毛笔扔回笔筒,听到似乎有人靠近,立刻从窗户钻了出去,躲到外面黑漆漆的走廊上。 而君沐兰这边,卢姨娘带着春瑶走了,留下一干被她唤来抓贼的下人,个个面面相觑,面露疑惑,这姨娘到底是让他们来干嘛的?一句台词不给,脸也不让露一个,难道这就是跑龙套的命? 君沐兰房间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碧涛闻声回头,见自家小姐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一脸高兴的问道:「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君沐兰浅笑嫣然:「当然是,去看戏!」 「看戏?」碧涛扬起一张小脸望着君沐兰,面露不解:「这么晚了,戏园子都关门了,这是去哪里看戏啊?」 喂喂,碧涛,你这么可爱,你家主人知道吗?君沐兰启唇一笑,掐了掐碧涛尚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对她小声吩咐了几句,碧涛立刻高兴的答应,率先出了院子。 君沐兰看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一干跑龙套的下人,这里面有多少是卢姨娘的人她不知道,但既然你们爱看热闹,今晚让你们看个够! 她轻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各位都知道今夜府里遭了贼,刚刚似乎瑾兰阁出了事,想必是贼人跑去了瑾兰阁,现下就辛苦各位去瑾兰阁抓贼吧!」 那些人中,知情的纷纷面露无奈,不知情的也是满脸困惑,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可是看着大小姐略带冷意的笑容,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识趣的出了沐兰阁,乖乖的去瑾兰阁准备「捉贼」。 君沐兰红唇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浅笑,卢姨娘这次,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且看她待会儿怎么收场吧! 第十九章 狗咬狗,一嘴毛 卢姨娘赶到瑾兰阁时,着实吓了一大跳,君瑾兰那张檀木雕花大床上隐约显现的人影,是君瑾兰吗?她只觉得脚下重如千金,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发软无力,几乎要瘫倒在地。若不是春瑶用力的搀扶着她,只怕她真的会晕倒在当场! 春瑶知道春娇将掺了药的燕窝吃了,所以心里一直惦记着怕会出事,谁知道一进瑾兰阁就发现床上有两个人,还不时发出不和谐的的奇怪声音,她虽未经人事但毕竟也些许有些明白,自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来不及去探究这两人到底是谁,就一路小跑禀告卢姨娘去了。 她觉得,能躺在君瑾兰床上的还能有谁? 不过,貌似她和姨娘进门时见这人影也是这个姿势,怎么过了这好一会儿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的?而且她们进来的响动,他难道听不到吗? 春娇将卢姨娘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了,然后将房间的灯点亮,这才大着胆子走近一瞧「啊……」卢宇轩浑身*的跪在床上,用一双瞪得大大的犹如翻白的死鱼眼盯着春瑶,脸色青白,汗如雨下,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孤魂厉鬼,饶是春瑶胆大,也吓得尖叫失声,好在她还算稳重,看清是卢宇轩,立刻稳住了心神,哆嗦着唇唤道:「表、表少爷?」 卢宇轩眨了眨眼睛,额头上写的「二春虫」三个字也跟着动了动,显得异常滑稽。 卢姨娘本来一颗心已经拔凉,再听春瑶喊表少爷,只感觉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的烧了起来——她要杀了这个兔崽子!一定要! 卢姨娘起身拎起塌上放着的绣盒就向卢宇轩砸了过去:「你这个王八羔子我让你来干什么的?你怎么就钻进瑾兰的房间了?」 绣盒正砸在卢宇轩背上,发出「砰」的一声,卢宇轩禁不住哀嚎出声。呃?出声?他能动了? 卢宇轩立刻从床上滚了下来趴跪在地上,还不忘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将自己重点部位遮掩住,一边浑身哆嗦的向卢姨娘磕头求饶道:「表姑姑,我不是故意的,刚刚……」 「刚刚什么?你刚刚都对我的瑾儿做了什么?」 卢宇轩本来想说有人陷害他,可是话未说出口就被盛怒的卢姨娘给打断了,反正做都做了,何不顺水推舟,将君瑾兰这小娘们娶回去,他以后也算飞黄腾达了! 他将头往地上一磕,唇角高高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嘴里却苦苦哀求道:「你饶了小侄吧,小侄是一时情难自已!您就将瑾兰妹妹许配给小侄吧!」 「情难自已?」卢姨娘一双眼睛瞪若铜铃,死死的盯着卢宇轩,胸脯剧烈起伏这,好像随时都会喘不上气来一般。 卢宇轩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她心里清楚的狠,除了春瑶,她房里的丫鬟哪一个没被他睡过?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他? 卢姨娘大病未愈,本来就身子虚弱,此刻又是惊又是怒,只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她用力捏住桌子的一角,只捏的指节发白,浑身剧烈的抖动着。 君沐兰进来时,倒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她没料到这卢宇轩还真是精虫上脑,被人海揍一顿扔出去竟然又跑到这里祸害人来了!只是不知道他祸害的是谁?不会真的是君瑾兰吧? 她眸光一闪,眼尖瞥到床底露出的一只绣着蔷薇花的袖子和一只青葱玉手,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床上的不是君瑾兰。随即又忍不住暴汗:这穆逸还真是有把人塞床底的不良嗜好呢! 卢姨娘察觉到君沐兰进来,心里更是又气又恨,若不是……若不是为了害这个小贱人,她的瑾兰怎么会……卢姨娘丝毫没觉得自己陷害君沐兰何错之有,反因为没有害成砸了自己的脚而更加恨她,这难道就是人心险恶? 她恶狠狠的瞪着君沐兰,仿佛君沐兰与她有着血海深仇一般,可明明君沐兰什么都没有做。也许正是因为君沐兰什么都没做她才更恨她! 君沐兰自然察觉到卢姨娘充满恨意的眼神,她作出一派天真的模样指着卢宇轩说道:「表少爷为何不穿衣服跪在地上,而且头上还画着几个字?咦……?」她歪了歪脑袋,皱眉抿唇,一副娇憨的神情,又莞尔笑道:「他额头上写着二春虫,两条春虫启不是个蠢字?呵呵……」 卢姨娘本就心烦意乱,一听君沐兰在这里语笑嫣然好不快活,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懒得探究她说的什么就不耐烦的说道:「大小姐赶快出去吧,这里不是未出阁的小姐能看的……」 笑话,出去了她还看什么戏? 「可是……」君沐兰换了一副担忧的神情:「我担心瑾兰妹妹啊……」 担心个鬼!卢姨娘暗自腹诽,忍下怒气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说道:「沐兰啊,还是赶快出去吧!姨娘现在没空招呼你……」 此时君瑾兰的闺房又进来几人,正是吴氏带着许婆和碧涛来了。 吴氏本来已经睡了,听碧涛说卢姨娘带着人冲进沐兰阁捉贼,贼没捉到瑾兰阁又出了事,她作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即便平日再不管事,这样的事她少不得得过问一二。 「听说你晚上去沐兰阁捉贼?只是不知道这贼捉到没有?」吴氏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卢宇轩:「莫非这贼是表少爷?」 卢姨娘暗恨君沐兰多事,可是如今吴氏来了,这事想瞒也瞒不住了。 但是——卢姨娘瞧了一眼床榻上安静躺着被遮掩的严实的人,又是气又是忧,难道真让瑾儿嫁给卢宇轩这个兔崽子?她怎么甘心?她怎么捨得? 卢宇轩眼见夫人来了,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朝着吴氏磕头道:「启禀夫人,在下与瑾兰妹妹情投意合,已经行了周公之礼,请夫人做主将瑾兰妹妹嫁给在下吧!在下一定……」 「住口!你胡说!」卢姨娘面带煞气的瞪着卢宇轩:「你不要信口胡说,瑾兰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嗯……」一声**声从床上传出,房间内的人皆被这声音吸引,看了过去,只见被桌布蒙住的人浑身一颤,随后剧烈抖动着,似是非常害怕。 卢姨娘立刻收了声,跑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床上的揽在怀里,还小声安慰道:「瑾儿不怕,娘亲在这里……」说着又拿眼瞥了瞥在场的众人,稍稍拔高声音道:「你告诉娘亲,你和表哥什么事都没有,对不对?」 她怀里的人听了这话,哆嗦的更加厉害了,这让卢姨娘心底反而更加害怕,莫非真的……? 君沐兰鄙夷的看了一眼卢姨娘,这么明显的诱供,任谁都看得出来,就算没发什么事,都脱成这样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是吗?她低下眼眸,颇有些同情的盯着那只被卢姨娘踩在脚底碾过来碾过去的青葱玉手——看起来,似乎很疼…… 一旁跪了许久的卢宇轩一听卢姨娘想不认帐,立刻不干了:「表妹明明已经是我的人了,表姑姑怎么能这么说?」 卢姨娘一听到卢宇轩的话,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哀嚎一声,扑过去对他又抓又咬,只打的卢宇轩惨叫连连,毫无招架之力。卢宇轩本来今天就被穆逸和君沐兰各揍了一顿,浑身巨痛难忍,现下又被卢姨娘抓的遍体鳞伤,看起来颇有些惨不忍睹。不过卢姨娘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凌乱,发歪髻斜,环佩簪钗掉的满地都是。 这形容,落在君沐兰眼中,倒想一起句话——狗咬狗,一嘴毛。 吴氏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止道:「姨娘快别闹了,外间站着那么多下人,若是让人听了去,咱们将军府的名声算是完了!」见卢姨娘还要吵闹,只得又道:「你不为别的,也得为瑾兰想想,若是让人听去了……」 这招果然有效,卢姨娘立刻不闹了,只坐回床边一个劲的抹眼泪,想到外面还站着一大群下人,明白肯定是君沐兰搞的鬼,眼神如箭一般射向她,似乎想将她大卸八块一般。 君沐兰毫不惧怕的回望着卢姨娘,轻笑一声,略带嘲讽之意的说道:「姨娘,你确定床上的是瑾兰妹妹么?为何她都不曾说话呢?」 卢姨娘一听,是啊,若是瑾兰的性子,此刻怕是闹翻了天,又怎么会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了?之前一直不敢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所以几乎是连目光都不敢扫到那个裹着布的人身上,但是现在,床上的人听了君沐兰的话,抖得如筛糠般,难道真的不是瑾兰么? 卢姨娘带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紧紧拽住桌布的一角,眼睛闭了闭,最后狠心一拉…… 第二十章 坏人自有坏人磨 「春娇?」春瑶脱口叫道。 卢姨娘闻言睁开眼看去,果然是春娇那个贱蹄子!好在不是瑾兰!卢姨娘立刻露出凶恶的表情,对着春娇已经吓得清白的小脸「啪啪」左右开弓,只打的春娇眼冒金花,两颊高高肿起,一张俏脸涕泗横流好不难看。 卢姨娘气哼哼的骂道:「你这腌臜贱货,还不快从瑾儿的床上下来!」 春娇闻言,扯着桌布遮住自己浑身*的身体,连滚带爬的滚到地上,跪在卢姨娘脚边求饶道:「饶了奴婢吧,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卢姨娘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快说,二小姐哪里去了?」 春娇此时此刻真的是懵了,她晚间陪了小姐回房,只觉得浑身发热,头昏沉沉的,最后她是怎么跑到小姐床上,小姐又去了哪里,她通通都不知道啊…… 卢姨娘一听,举起巴掌又对着春娇打去,只打的春娇连声哀叫,迭声求饶。 君沐兰对卢姨娘的冷酷无情算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见春娇被她打的面目全非,心底多少有些愧疚,虽然上一世春娇狗仗人势对自己颇为恶劣,但这一次毕竟春娇是替她受罪,她也未曾想过会是这个结果……若不是卢姨娘想害自己……君沐兰眸色暗沉,盯着卢姨娘的背影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一旁的吴氏颇有些不忍,出言制止:「够了,卢姨娘。」 卢姨娘闻声回头,眼神又回复了往日的倨傲:「我管教自己的丫鬟夫人也要插手么?」 君沐兰冷笑一声,指着额头已经磕出血的春娇,略带讥诮的说道:「你何不问问她,她为何在这里?」 春娇摇摇头,满脸迷茫:「我真的不知道,我陪着小姐回了瑾兰阁就觉着浑身发烫,头脑昏昏的,剩下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呜呜……」说着捂着唇哭起来,眼泪簌簌直掉,看着模样好不可怜。 君沐兰睨了一眼卢姨娘,笑得灿烂无比,用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对着春娇说道:「你晚间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春娇呆愣愣的看着君沐兰,忽然想起晚间就只吃了大小姐赏的燕窝——「我吃了大小姐的燕窝……」 吴氏本来听了春娇的话,也明白春娇是吃了春药的原因,但没想到原来这春药是下给君沐兰的,一向柔弱的吴氏此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怒意,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若是沐兰吃了这掺药的燕窝,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吴氏正要出言问责卢姨娘,床底下忽然传出声音,先是「砰」的撞击声,紧接着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忽痛声,接着又是衣裙簌簌的摩擦声,一个人影从床底钻了出来 「瑾儿?」卢姨娘一脸呆滞的看着床榻下慢慢爬出来的人,瑾儿怎么跑到床底下了? 「二小姐?」春瑶见到君瑾兰灰头土脸的从里面爬出来,赶紧将她扶起来。 君瑾兰揉了揉额头上被床板磕出的牛角一般的红肿大包,看清是卢姨娘时,立刻扑到她怀里哇的一声哭起来,惹的卢姨娘心疼不已,以为她受了什么莫大屈辱。 「告诉娘亲,你可曾受什么委屈?」 君瑾兰摇摇头,又点点头,哭哭啼啼的对着卢姨娘娇声道:「娘亲,你看瑾儿的手,也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踩到,都肿成这样了!」说着将明显带着一只鞋印的手伸到卢姨娘面前。 卢姨娘看着面前肿的跟个猪蹄子似的手,呆了呆——似乎刚才,她觉得脚被什么硌了一下…… 君瑾兰哭了一会儿子,又看到她的房间里站满了人,疑惑的望着卢姨娘:「娘,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卢姨娘刚打算开口,吴氏发难了。 「姨娘若是和瑾兰有什么话要说,还是先放一边吧,毕竟门外还站着许多等着抓贼的下人,」吴氏颇有些严厉的对着卢姨娘问道:「别的先且不谈,我可记得沐兰晚间是在姨娘这里用的晚饭,为何春娇不过是吃了她的燕窝就会浑身发烫?卢姨娘,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 卢姨娘本来就一直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如今看来极有可能君沐兰这个死丫头知道自己给她下药,故意赏给春娇吃的。 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下药,反正吴氏又没证据,就算猜测也治不了自己的罪,怕她作甚?她眼睛一翻,一脸得意洋洋的说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燕窝我和瑾兰吃了可都没事,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想陷害咱们!」 这还真是倒打一耙!君沐兰眸染寒霜,看向卢姨娘的眼神愈发的冰冷了。从前只知道卢姨娘对自己苛刻,刁难,但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自己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吴氏皱眉,这卢姨娘话里的意思的是说沐兰下了药故意害春娇的?是料定了自己没有证据拿她毫无办法吗?吴氏微微嘆了口气,她这个做母亲真是太失败了,明知道女儿受了委屈陷害,却毫无办法…… 君沐兰瞅着母亲神色之中的悽惶和犹豫,以及那抹及其微弱的挣扎,明白母亲必是因为有诸多顾虑,无法堂而皇之的与卢姨娘摊牌。 她暗嘆一声,看来自己若是不在府内,母亲在府中举步维艰啊! 「阿嚏……」君沐兰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打破了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吴氏回头摸了摸她的头,关切道:「可是吹了风着凉了?」 「嗯,娘亲,兰儿好睏哦……」君沐兰一副小女儿娇滴滴的姿态,立刻将话题转开。 「那咱们回去罢……」吴氏横了一眼卢姨娘:「反正姨娘这里已经不再闹贼了,我们就不久留了!」说完转身要走。 卢姨娘眉毛一拧,冷笑的瞥了一眼吴氏,颐指气使的使唤道:「春瑶,你立刻去唤了管家来,就说这对狗男女**偷到主子房里,将他们送官吧!」卢姨娘当然是故意的,她要让吴氏好好瞧瞧,虽然吴氏是这府里明面上的主子,但这府里她说了才算! 吴氏自然明白这卢姨娘是趁机想给她下马威,但在吴氏眼里,她卢姨娘也不过是个跳樑小丑,若不是忌惮着她身后有太后撑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如此嚣张! 卢宇轩一听送官,立刻不干了,梗着脖子嚷嚷道:「表姑姑你可不能这么对侄儿啊,明明是你让侄儿……」 「住嘴!」卢姨娘打断了卢宇轩的话:「我让你来做客,可不是让你跟我府里的丫鬟厮混的!」 旋即又拔高了声音喊到:「春瑶,还不快去!」 春瑶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顺从的朝门外走去。 春娇一听要见官,吓得几乎晕过去,这通姦的罪名若是见了官,就是浸猪笼的死罪啊!她浑身发软瘫倒在地,只在嘴里一个劲的喊道:「冤枉啊夫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求夫人救救奴婢吧!」 声音悽厉,闻者无不动容。 吴氏毕竟心地良善,再说这春娇代沐兰受过,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她命许婆拦住春瑶,静静的回头看了一眼卢姨娘:「我本不想过问姨娘的事情,但是还望姨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停了停,吴氏似是累极了,低声道:「想必姨娘也不想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不若顺水推舟将春娇许配给表少爷,也算功德一件。」 说完不再看几人一眼,同君沐兰一起走出了瑾兰阁。 吴氏和君沐兰走至小道的岔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望着君沐兰,欲言又止…… 君沐兰自然明白母亲心里对这件事有诸多不忍和疑虑,她莞尔一笑:「娘亲不必自责或是觉得对不起春娇,她嫁给卢宇轩不是最合适的结局么?」总比上一世因为一心勾搭世家子弟最后被卢姨娘卖出府要好上千万倍。 吴氏还欲说什么,君沐兰摇摇头,道:「娘亲是不是说那卢宇轩并非良配?」 吴氏点头:「今日事有蹊跷,那卢宇轩可见并非什么善类……」 君沐兰却笑了一下,如一朵含苞欲绽的兰花倏忽开放,美不胜收,她启唇轻声道:「这也不过是,鸳鸯自有鸳鸯配,坏人自有坏人磨罢……」声音极低,连一旁的吴氏都未曾听清,她还想再说几句,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君沐兰领着碧涛静静的走在回沐兰阁的小径上,上弦月微微透出一丝微醺的浅光,洒在她身上,犹如替她披上了一件莹莹的纱衣,如幻如梦,似醉似噌。 她在瑾兰阁没看到穆逸,但是想到当时春娇明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后来突然又能动了,想必就是他搞的鬼,还在卢宇轩脸上写下那样几个字,真是个率性顽皮的男人。 想到这里,君沐兰忍不住逸出一丝笑意,倒惹的一旁的碧涛满脸疑惑,小姐这会子高兴个什么啊?难道是替春娇高兴么? 「小姐你笑什么啊?」 「我笑了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啊……」 「那你肯定是在梦游……」 二十一章 生辰礼物 卢宇轩和春娇被卢姨娘遣走了,将军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这样的平静,却隐隐的让君沐兰感到不安,似乎里面潜伏着一头巨大的吃人的兽,随时会将她吞噬。 这日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君沐兰斜倚在窗前的软榻上,眼眸微垂,翻阅着一本讲述爱恨情仇的话本子,一脸意兴阑珊的模样。碧涛忽然从外面钻了进来,拿帕子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小姐,你怎么还在看书啊?」 君沐兰抬起头看了一眼碧涛,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话本子,声音略带慵懒的问道:「不看书能干嘛?」 碧涛一跺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小姐,你明知道明日便是穆公子的生辰,国公府的帖子也早就送进府里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着急什么?」君沐兰满目不解的看着碧涛,穆逸过生日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他娘,有什么好急的。 碧涛气的在榻前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凑到君沐兰跟前小声说道:「小姐半个月前不是打了穆公子吗?何不趁此机会与穆公子冰释前嫌呢?」 君沐兰「噗嗤」一笑,这丫头,怎么还记着这茬呢? 「嗯,不错……」君沐兰点头,一脸赞许:「冰释前嫌用的不错,有进步!」 「小姐!……」碧涛瞪着君沐兰,这小姐就会寻她开心…… 君沐兰捂嘴轻笑,这丫头啊,真是可爱! 想起穆逸,君沐兰却颇有些神情复杂。他们说是朋友吧却似乎比之亲密,说是两情相悦吧,她君沐兰却又不想动心。她对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偏偏他好像毫不在意,仍是雷打不动每晚都到沐兰阁,名义上是教习武功,但他总是藉机说一些让人听了红脸的肉麻话,惹得君沐兰每次都将他轰走。 其实早早的,穆逸就一脸期许的问她,是否愿意去国公府为他庆生——虽然他也不喜这种场合,但是拗不过国公夫人,他很希望她能出现。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哦,她当时对他说:不去,没空。四个字,让他眼里的点点星光消失殆尽,虽然之后他依然笑着,不过她还是可以感觉到他隐约的怅惘和失望——她对他,是不是太决绝了? 正当君沐兰胡思乱想的时候,碧涛忽然走到君沐兰身旁,递给她一个绣着竹节的香囊:「小姐,奴婢知道你懒得准备礼物,奴婢替你绣了一个香囊,到时候你就说是自己绣的,穆公子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为什么穆公子见到香囊会十分高兴?」君沐兰面露不解,穆逸有收集香囊的嗜好吗?她怎么不知道? 「奴婢猜的啊,小姐看的那些个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千金小姐送香囊给公子,公子都会很高兴的收下。」 君沐兰看了一眼手里的言情话本,又看了一眼碧涛,满脸无奈:「碧涛,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那送香囊的都是私定终身的公子千金,我与穆公子又不是……」 后面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来了,因为她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晚穆逸同往常一样来沐兰阁教君沐兰习武,他静坐在紫藤花鞦韆上,君沐兰则在院子当中练习基本功。 因为一时心急,君沐兰不小心扭到了脚踝,站立不稳差点摔倒,穆逸几乎是同一时间接住了她,还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到凳子上坐好,替她除去鞋袜揉脚……等到一切做完了,穆逸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说道:「若是按照你们古人的说法,我对你抱也抱了,搂也搂了,连玉足都看了,你是不是就得非我不嫁呢?那我们算不算私定终身呢?」 她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反应的,隐约是踢了他一脚,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当时的脸一定很红,因为她感觉自己几乎烧起来,直烧的晕乎乎的,不知所以然…… 君沐兰摸了摸又隐约有些发烫的脸颊,默默的拾起塌上的话本子,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任碧涛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今天的雨这样大,他不会来了吧……君沐兰盯着外面磅礴的大雨,心里第一次对他不能来而感到一丝怅惋。 碧涛瞧着自家小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小姐这是怎么了?一直盯着外面的雨瞧?难道小姐也和话本子里写的那些小姐一样伤春悲秋? 天色渐渐暗沉,外面的雨依然下个不停,君沐兰不顾水汽会从大开的窗户外氲染进来,安静的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瞧着外面迷濛的雨雾,手中反覆摆弄着一个兰花型的穗子,似是因为在手上捏的久了,那穗子被手心沁出的汗水染湿,显出斑驳的痕迹,她却丝毫不自知。 眼看着已经过了往常会面的时间,那个熟悉的人影却没有如期出现,君沐兰心底掠过一丝失望——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明明她已经决定不对任何人动心,又何必去在意一个註定不属于自己的人会不会让自己失望! 许是凝神久了,她竟未注意一个身材挺拔的人影穿过雨幕翩翩而来,犹如穿海而来的蝴蝶,带着令人感动的孤勇和执着。他唇边带着温暖的浅笑,雨水淋湿的短发贴在额头上,却丝毫不影响他俊俏的面容,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丝魅惑的味道,他不顾身后依然倾盆的大雨,却只是站定在离君沐兰一尺走廊的位置,浅笑着问道:「可是在想我?」 这是第二次被同一个人问起同一个问题,君沐兰睨了一眼站在阴影处并不清晰的穆逸,俏脸微窘:「谁要想你!」 「别生气,路上耽搁了一下,不是故意来晚的!」语轻言温,倒似情人间的呢哝软语。 「你又不曾答应我每日来,即使不来都没关系,又何须道歉?」君沐兰低垂着头,低声道。 穆逸拨了拨湿哒哒的额发,微微嘆气:「这就是所谓的君子之约,自然要遵守!」 君沐兰虽然知道穆逸正直,品性端良,但却想不到他还是一个重诺之人,即使仅仅是一个他未言出口的承诺,也是尽力的遵守。这让君沐兰对他的印象又多了几分好感。 她微微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染了星星点点汗渍的兰花穗,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一般将穗子递给穆逸:「送给你,算是感谢你之前对我的救命之恩……」 「才一个穗子啊?」穆逸一见君沐兰手里的东西,立刻眼前一亮,却偏作出一副唉声嘆气的模样,似乎很嫌弃她手里的穗子。 「不要算了!」君沐兰闻言稍稍有些失落,说着就打算将手收回来,可是穆逸早就先她一步将穗子抢在手里,还一脸痞笑着说道:「谁说不要,这个就算利息,你欠的救命之恩,等嫁给我以后慢慢偿还!」 话音刚落就被君沐兰随手扔出的一个软枕砸个正着,他将软枕抱在怀里,嘻嘻一笑:「丫头可是恼羞成怒了?」 君沐兰怒,一甩手将窗户啪一声关上,也将穆逸那张永远带着迷人笑容的俊脸关在了外面。 穆逸摸了摸鼻子,无可奈何的看着眼前被关的严实的窗户,这丫头脾气可真坏!但他瞅了瞅手里的兰花穗之后,立刻又笑逐颜开——这兰花穗是兰花型的穗子,虽是用细绳编织的,但君沐兰在上面穿了一些细小的水晶石,有的地方又加了银线,底下还坠着一个如意结,看起来非常别致,栩栩如生,好像一朵真的兰花被拈在手中一般,可见编织的人是用了心思的,他自然十分高兴。 他小心翼翼的将穗子揣在怀中,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包裹,和被君沐兰扔出的软枕一起悄悄的放在窗棂上,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沐兰阁。 君沐兰在房内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以为穆逸会向往常一样赖皮一般的让她将窗户打开,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难道已经走了?」君沐兰自言自语道。但是她立刻被自己语气中流露出的明显的失落吓了一跳,她收敛了情绪,慢慢打开窗户,发现窗棂上放着一个包裹,于是将包裹拿在手中,却没有急着打开,反而将视线转向走廊逡巡了一遍,一个人影都没有,唯独在走廊的地板上有一大滩水迹,正是先前穆逸待过的地方。 君沐兰盯着那片隐约泛出红色光泽的水渍,心底隐隐透出一丝担忧和不安。 二十二章 渣男初登场 七月初八,诸事皆宜。 君沐兰翻了翻手里的黄历,努力压下昨夜的那一股不安感,微嘆口气。一旁为她梳妆的碧涛见了,觉得好生奇怪:「小姐,你从前从不信这黄历,怎么今日倒一直盯着上面瞧,你看,这一页都让你给翻破了……」 君沐兰垂头一看,果然,标着七月初八的这一页因为她翻来覆去的看,边角都撕裂了一块,她将书扔到一边,淡淡问道:「碧涛,你觉得今天适宜出门么?」 「宜啊!你看昨夜还那么大的雨,今天就放晴了,正好出门呢!」碧涛不以为意的回答着自家小姐,手下动作不停,麻利的给君沐兰梳髻。 今天要去做客,自然要显得隆重一些,碧涛给君沐兰梳了一个花型髻,侧面留了一绺余发,用飘带随意的编了几根细细的小辫,再缀上几颗淡紫色水晶铃铛,随着君沐兰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发簪也只挑了几支淡雅庄重的簪上,不打眼,但也绝对的清新典雅,配上君沐兰今日的衣裙,只会觉得她犹如清晨徐徐绽放的一支空谷幽兰,清香余味,好不高洁!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君沐兰又嘆口气,似乎有一种直觉觉得若是今日去了国公府,会发生一些她不愿见的事情。 碧涛见自家小姐从早晨起床便是一副心不在焉极不开心的模样,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怕穆公子今日会刁难你啊?奴婢觉得穆公子到不似那般蛮不讲理的人,兴许他早就忘了你打他一巴掌的事情!」 君沐兰哀怨的看了一眼碧涛,碧涛啊,咱们早就都忘了,只有你一个人还记着…… 碧涛似乎对今日去国公府非常开心,一副欢喜欣然的模样给君沐兰整理着房间,丝毫没有受到自家小姐哀怨气氛的影响。 君沐兰瞧着她忙碌的身影和总是挂着满足笑容的小脸,忆起上一世碧涛被卢姨娘卖出府的事情,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不会让这件事发生,自己一定会努力护得周身人的安宁! 似乎是因为君沐兰看碧涛的眼神太过灼烈,倒让碧涛忽然停住了动作,对自家小姐问道:「小姐,你这里放着都是什么东西啊?奴婢以前怎么从未见过呢?」 君沐兰看到她手上拿着一支长筒状的东西,这是昨夜穆逸给她的,里面还有一封信,大致告诉她这些东西怎么用。君沐兰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看似油腔滑调不着边际,却总是会不经意的给她一些意想不到的温暖。 里面有几件东西,都是一些君沐兰从未见过的玩意儿,穆逸也十分详细的标註了用法和注意事项,唯独一样东西,他在信中提都未曾提起——君沐兰不自觉隔着衣服抚摸着锁骨处的一颗钥匙形的吊坠,明明是金属质感的项鍊,入手却透出一种暖意,十分不同寻常,隐隐让她觉得与昨夜看到的那一抹血红色的水光有关。 不多时,君沐兰和碧涛就与吴氏一起坐上了前往国公府的马车。 国公府在上京东边,将军府在上京的西边,从将军府道国公府几乎要穿越半个上京,距离算起来还是颇远的。君沐兰昨夜没有睡好,此刻坐在摇晃的马车中,听着笃笃的马蹄声,一阵倦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倚靠在车壁上打起了瞌睡。 正在迷濛之间,忽然觉得车身剧烈的摇晃了一下,随后就听到母亲和碧涛的惊呼声,君沐兰因为瞌睡,只是随意的靠在车壁上,车子猛然一停使得她整个人都向前栽倒,好在碧涛在她身侧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臂,虽是如此,二人也皆差点从座位上跌下来,吴氏因着坐在靠近车辕的位置,又有翠屏扶着,倒没有摔着,一时之间,几名女眷皆是受了惊吓。 外间传来了一些喧闹的声音,君沐兰笼眉细听,原来车夫赶马时路上突然冲出一个小孩子,车夫立刻反应过来,及时拉住了缰绳,但即便如此,高高扬起的马蹄还是向着那个已经吓呆了的孩子踩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年轻男子从旁边冲出将小孩搂在怀中往路旁一跃,躲过了致命的马蹄,这一幕落在路人眼中,纷纷为这个年轻人竖起了大拇指。 吴氏掀起车帘出了马车,既然是将军府的马车差点撞了人,她自然需要出面安抚,不能给别人留下蛮横的印象。吴氏对着受到惊吓的孩子安抚了一会儿,又对着他迟迟赶到家人嘱咐了几句,这事才算过去。 吴氏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相貌堂堂,俊美挺拔,衣饰华丽,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一种贵气,立刻明白这并不是普通老百姓,极可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她忙上前关切了几句,知道对方并没有受伤,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吴氏这才回了马车。 君沐兰从那一角被掀开的车帘后,隐约看到了一张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脸,那是金天俊!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人忘了,但是毫无预警的他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了,让她措不及防,心里立刻澎湃起滔天的恨意,这个人渣,你终于出现了! 吴氏注意道女儿一副神情呆滞的模样,以为她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受了惊吓,遂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兰儿怎么了?可是刚才吓到了?」 君沐兰被吴氏的话拉回了注意力,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强烈了,于是挤出一丝笑意对吴氏道:「母亲别担心,我只是昨夜没睡好……」 「兰儿最近似乎经常没有睡好?」吴氏捏了捏君沐兰白皙的手,笑着问道:「可是因为女儿大了,多了许多心事?」 君沐兰尴尬的看着吴氏,难道娘亲的意思是自己想男人了?娘亲会不会太直白了? 她一脸羞窘的看着吴氏道:「娘亲,女儿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因为天气太热了才睡不好而已……」 吴氏捂嘴一笑,温柔的摸了摸君沐兰的头:「我倒觉得女儿家家有心事才好,刚才那个年轻公子娘亲见着觉得不错,比之国公府的少爷倒也不差,若是女儿愿意,娘亲替你打听打听……」 「娘亲!」君沐兰略带着恼意,娘亲什么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害死兰儿的罪魁祸首啊!她按捺住心底的恨意和悲痛,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娘亲,女儿尚未及笄,还不想这么早考虑这些事情……」 吴氏以为君沐兰是恼羞成怒,一时未曾在意,只是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二人都不再提。 很快,国公府到了。上一次是吴氏带着她登门拜访,而这一次是国公夫人广发名帖,将上京但凡有些声望的人家的夫人小姐通通请了过来。国公夫人这样做自然不是因为她好客,也不仅仅为了给穆逸庆生,最重要的是穆逸已经二十岁了,到了适婚的年龄,她想趁着这个机会给穆逸牵牵线,搭搭桥。 几人一起给国公夫人道了贺,国公夫人因为与卢姨娘有些渊源,于是留了吴氏和卢姨娘一起叙话,让君沐兰和君瑾兰自己出来玩儿。 君沐兰冷眼瞧着这偌大的花园中四处都是人影,颇有些烦倦,于是撇下君瑾兰,领着碧涛悄悄的去了上次赏蔷薇花的亭子。 刚走过种满了蔷薇花的拐角,君沐兰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静静站在流香亭内,一袭雪白浣云纱束腰席地裙在阳光下散发出莹莹的薄光,十分光彩夺目。 君沐兰仔细辨认了一下,立刻想起这不就是多日未见的姚雪菲么? 说起来除了上次在大街上偶遇之后,她也曾来将军府找过自己,但是君沐兰皆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了,到不曾想到竟会在这里碰见她。她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去同她见面,不然指不定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例如,打她耳光,揪她头发…… 君沐兰沉下眸子,刚打算转身,从另一侧的花径又走过来一人,身穿祥云纹锦缎长衫,负手阔步,面带微笑,正是她恨之入骨的仇人——金天俊。 二十三 以牙还牙 君沐兰收住脚,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死死的盯着曾经与她亲密无间的二人。 金天俊显然是冲着姚雪菲而来。只见他走入流香亭内对着姚雪菲躬身行礼,嘴里还不忘拍马屁道:「姚小姐今日看起来有如天仙下凡,真是让在下惊艷不已啊!」 一句话逗得姚雪菲抿嘴轻笑,娇嗔了几句,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不甚欢畅。 君沐兰目光沉沉的盯着二人,一双眼中似是喷出火来——原来竟是这么早二人就已经相识,亏她还傻傻的以为,都怪自己一手牵线搭桥才将二人凑成对害了自己,原来从头至尾她都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君沐兰不想再看二人打情骂俏的丑恶嘴脸,转身就要离开,却没想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倒让她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 「嘘……」穆逸伸出手比了比嘴巴,又指了指旁边的小径,示意离开这里再说。 等到二人走到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时,穆逸将碧涛赶到一旁放风,这才痞笑着道:「丫头,看你刚刚的表情似乎是瞪着姦夫淫妇一般,你认识那个小白脸?」 君沐兰心里一惊,上一世她虽然对金天俊久有耳闻,但真正第一次见面是在父亲凯旋皇上亲赐的庆功宴上,那么此刻她与金天俊应该是互不相识的。 她咬唇皱眉:「不认识不能看么?」 「当然可以啊,但是你用那种恨不得生吞活剥的表情盯着一个男人,我会吃醋嘛……」 你那是什么形容啊!君沐兰暗自汗了一个,瞪着他:「你不要胡言乱语,我怎么会那么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可是你那模样,像极了我娘将我爹堵在别的女人床上的表情!」 「咳咳……」穆公子,你这么毁国公大人的形象他知道么?会不会罚你抄一万遍孝经啊…… 君沐兰咬着唇,一双凤眸水光粼粼,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过是看姚姐姐认识了这么英俊的男人所以嫉妒而已……」 「怎么可能!」穆逸一副完全无法接受的神情望着君沐兰:「我这么帅的人你都没动心,你怎么能看上那个小白脸?难道我不比他长得帅吗?」 滚…… 「你……」君沐兰沉默了一瞬,望着与往常无异的穆逸,欲言又止。 「怎么?终于想通了想对本少爷表白啦?赶紧说吧,本少爷洗耳恭听!」穆逸站在阳光斑驳的树荫下,双手环胸,嘴角高高翘起,明明长相俊美无俦,偏偏浑身散发出一种痞气,看似完全相悖,却在他身上糅合成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君沐兰想起昨夜那丝若有似无的血色,心底的担忧愈发浓重,但是她从穆逸身上却丝毫找不到破绽。她想问,却问不出口。她不是已经决意不对他动心么?那又何必去关心他的事情? 穆逸见君沐兰好端端的突然发起呆,以为她又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人或事,他忽略掉心底那抹微弱的酸意,仍调笑道:「怎么?不好意思说出口啊?害羞了啊?」 君沐兰闻言,抬脚飞快的踹了穆逸一下,无视他的抗议和一脸犹如被人抛弃的受伤表情,带着碧涛回了宴会厅。 据她所知,姚雪菲一会儿就会出场来找她叙旧。 上一世姚雪菲与她也曾参加穆逸的生日宴会,但是她一直安安分分的守在吴氏身侧,所以也不曾结交除了姚雪菲之外的人。倒是那个姚雪菲,叫了几个她记不得名字的千金小姐一起来找她,最后还害她在国公府闹了笑话,惹的卢姨娘和君瑾兰讽刺挖苦了她好长时间。 上一世她单纯的以为姚雪菲不是故意的,但是在知道姚雪菲决计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善良之后,她有理由怀疑姚雪菲就是故意的。 果然,不多时,姚雪菲就带着几个她不是很熟悉的千金小姐过来了。 姚雪菲一见到她立刻露出欢欣的浅笑,一双大眼里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鄙夷。她浅笑嫣然的轻声道:「沐兰,我到处寻你,原来你在这里啊!」 君沐兰回眸一笑,装作惊讶的模样:「姚姐姐,我方才一直在这,你没看到我么?」虚伪,明明刚刚一直在和金天俊那个渣男卿卿我我,还说什么四处找她? 姚雪菲倒不知道以往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君沐兰会说出这样的话,字里行间意思是自己根本没注意到她么?姚雪菲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君沐兰性子单纯直率,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自然不会出言挖苦她。 她抿唇轻笑,拉住君沐兰的手,将身后几人一一介绍给她认识。 君沐兰静静听了,心中冷笑,这些个都是家里与姚国舅交好的名门千金,而与姚雪菲站的最近的红衣女子,是她的表妹,同姚雪菲一样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名叫杜凌霜。 杜凌霜长相甜美,一件红绫束身长纱裙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她妆容艷丽,宛如一朵带刺玫瑰一般,性格泼辣,气势凌人,对于君沐兰这种没有雄厚背景的千金小姐,她决计看不上眼,若是以往定是理都不予理会,但是刚刚姚表姐拉着她说要让她看一个傻子的笑话,她才配合的站在这里与之寒暄,但言语间不自觉就露出几分不耐烦和鄙夷的语气。 君沐兰自然明白这几人的心思,她脸上依然一副率真纯洁的笑意,陪着姚雪菲等人说话。正在这时,下人们来唤开席,姚雪菲远远瞥见有几个下人抬着一张大桌向着几人的方向过来,朝杜凌霜使了个眼色,然后拉住君沐兰道:「沐兰妹妹,我听说国公府的穆公子发明了一种叫做生日蛋糕的食物,姐姐以前听都不曾听过呢,妹妹听过吗?」 果然,陷阱来了。 眼看那几个抬着大桌的下人就要经过几人身旁,君沐兰乖巧的按着上一世的剧本说道:「妹妹也不曾听过呢?世上还有名字这样奇怪的食物么?」 姚雪菲面上笑的更加灿烂,拉着君沐兰的手:「姐姐刚刚看到下人们抬过来了,咱们去看看!」说着就拉着君沐兰往前走,似是因为对那个蛋糕十分感兴趣,所以步履有些快,使得君沐兰猝不及防的往前趔趄了几步,偏偏后面的裙摆被人踩得紧紧的,眼看着君沐兰就要摔倒在正好端过来的蛋糕上,君沐兰略带凌厉的眼神扫过在场几位千金的脸色,果然都是算计好看她笑话的! 君沐兰冷笑一声,足尖用力一点,硬生生止住了跌势,还将步履向前的姚雪菲拉扯的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她似是因为脚步不稳,往后退了几步,正好将踩住她裙摆的杜凌霜撞倒,最后还因为止不住势头狠狠的从杜凌霜那两团傲人的双峰上踩了过去,直踩的她放声尖叫,引得宴会厅的各家夫人小姐公子通通望了过来。。 君沐兰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那几个抬蛋糕的下人也不得不将桌子放下,因为摔倒的杜凌霜正好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君沐兰看了看摔倒在地捂着胸脯疼的脸色都变了的杜凌霜,又瞧了瞧因为差点跌倒而扭伤脚的姚雪菲,赶紧走到姚雪菲这边,一边道歉一边将杜凌霜扶了起来。 杜凌霜本来就脾气火爆,被君沐兰撞到不说,还被她傲人的胸脯踩了两脚,气得她火冒三丈,等到君沐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后,她一脸愤怒的推开君沐兰:「你滚开!」 这一推正好使得君沐兰撞上身后放置蛋糕的桌子,上面三层高的蛋糕当即倾倒,全部倒在了站在旁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姚雪菲身上,姚雪菲顿时浑身沾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和白色的奶油,一件雪白的长裙像开起了染坊,好不热闹。 她狼狈不堪的傻愣在当场,一双美目似喷火般瞪着君沐兰和杜凌霜,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君沐兰看着姚雪菲的样子,露出害怕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道:「姚姐姐,你的样子好奇怪,你是不是想打我啊?」 二十四 妇唱夫随 姚雪菲忍了忍,周围的人都看着的,她一直苦心经营的圣女路线,不能被这么一堆白花花油腻腻的东西毁掉,她牵强的笑了笑,声音略微颤抖的说道:「妹妹哪里话,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会计较的……」 她当然是故意的!上一世这些虚伪的千金不就是这样害的她摔在蛋糕上,最后还说她急着想尝蛋糕才会这样,一时上京的人都知道大将军的千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馋鬼,还搅了镇国公少爷的生辰,被国公夫人列入黑名单再不许踏足国公府,刚刚如果不是因为她学了一点手脚功夫,只怕现在浑身蛋糕的就是自己了。 君沐兰看了看杜凌霜,又看了看姚雪菲,一脸恳切的道歉道:「姚姐姐真的对不起,要不是杜小姐推我时我没站稳,也不至于害你……」说着竟嘤嘤哭泣起来,倒似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 要装,自然就装到底。 姚雪菲刚刚自然看的分明,要不是表妹任性推了君沐兰一把,她怎么会这么倒霉?本来还想看君沐兰笑话,现在倒好,让整个宴会厅的人都看了自己的笑话,她狠狠的剜了一眼杜凌霜,对着君沐兰仍是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含泪道:「姐姐知道不是妹妹的错,妹妹不必过于自责!」 这时隐约听见空气中传来嗡嗡的声音,君沐兰忍不住看过去,原来姚雪菲身旁正盘旋着好几只绿头苍蝇,看起来实在有些怪异。 君沐兰眼巴巴的望着那些苍蝇不停的绕着姚雪菲嗡嗡的叫唤,满脸诚恳的说道:「姐姐,这些虫子似乎很喜欢你!」 哪里喜欢了!姚雪菲气恼的用手赶了赶差点落在脸上的苍蝇,想起上一次在路上遇到君沐兰时也是被苍蝇盯上了,心里一阵噁心,觉察到宴会厅的人几乎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又气又急,偏偏还有几只对她不离不弃的苍蝇在旁边翩翩起舞,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脸上强自镇定的假笑也挂不住了,只想赶快回去把身上粘腻的东西洗干净。 「姚小姐!」一声清俊的嗓音响起,穆逸面带礼貌的笑容从宴会厅的另一边走了过来,旁边的人见事国公府的少爷,今日宴会的主角,都自发的让开了一条路。 姚雪菲之前见过穆逸,想起自己上一次也是在他面前出糗,此时境况比之上次更加糟糕,心里暗暗叫苦,直将君沐兰在心里骂了几百遍,但是面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怒意,反而是一副大度宽容的表情。 不得不说姚雪菲的确很出众,虽然一身狼狈,但是她表现的很从容,而且从头至尾都不曾失仪,她维持着不浅不淡礼貌笑容向穆逸行礼道:「穆公子!」 穆逸之前在门口看的分明,当时若不是君沐兰堪堪稳住身形,这会儿被一堆苍蝇围住的只怕就是她了,穆逸心底掠起一丝怒气,但是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姚小姐可有伤到?不如去客房清理一下吧!」说完也不等姚雪菲答应,唤了丫鬟来将姚雪菲领去客房换衣服,还仔细叮嘱丫鬟备一套上好的衣服给姚雪菲,莫怠慢了客人。 姚雪菲本来就巴不得立即洗澡更衣,而且从国公府回国舅府有好几条街的距离,这期间她还不知道要忍受多少苍蝇噁心的攻击,所以一听穆逸说能在国公府换衣服,她立刻欣然答应,随着丫鬟去了客房。 姚雪菲一走,跟着她身后来的千金都各自离开,唯独没有人搭理杜凌霜,似乎都不喜欢与她说话,可见这杜凌霜平日就不结人缘。 杜凌霜胸口奇痛,而且胸前还有非常明显的两个脚印,可是大庭广众的她也不好意思作出拍胸脯这样的不雅动作,只拿一双怒眼瞪着君沐兰:「你刚刚故意的对不对?」 君沐兰在旁边见穆逸对姚雪菲态度殷勤,心里莫名有些恼怒,此时杜凌霜来找她的茬,她也懒得再装无辜了,凑近杜凌霜身旁小声说了几句,杜凌霜勃然大怒,伸手就对着君沐兰的脸打去,君沐兰凤眸微眯,正欲捉住她的手腕,旁侧却先于她伸出一支骨节分明皮肤白皙的手将杜凌霜的手腕握住,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别闹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君沐兰看向来人,这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身形略瘦,一身淡青色竹节纹绸缎衫称的他潇洒挺拔,清丽俊逸,颇有翩翩君子的风度。 他察觉到君沐兰的目光,立刻礼貌笑道:「小姐莫怪,舍妹从小骄纵惯了,在下替她向小姐道歉!」 君沐兰盯着这人,略一沉凝,立刻想起来他就是杜凌霜的同胞兄长杜凌云,当今太子的陪读,也算作太子一党。她上一世有所耳闻,但她并不认识这人,隐约记起上一世摔倒时曾有一名男子给她递过帕子,只是因为当时只顾着清理身上的污秽没有注意罢了! 想来,即使重生,命运中该出场的人依然会按着剧本出现。 君沐兰对着杜凌云印象不错,对他报以一笑,温颜道:「公子哪里话,本来也是小女子撞伤了令妹,还请公子莫怪!」 「哥哥,你还帮着她?她刚刚骂我是奶牛!」杜凌霜眼含泪花,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向杜凌云撒娇道。只是因为气愤,所以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使得站的近的都听到她说的奶牛二字,纷纷不自觉得看向她高高耸起的胸部以及那两个打眼的脚印,都捂嘴偷笑起来。 君沐兰暗嘆,人蠢无人敌啊!有胸无脑,这不是告诉全世界你就是个大奶牛么? 杜凌云显然不知道君沐兰对着杜凌霜说了这样的话,一时有些怔忡。 君沐兰飞快的瞥了一眼杜凌霜的胸部,又立刻垂头,一副小女儿的害羞状:「公子莫怪,小女子只是羡慕令妹的……才说出这般话来……」 呃……饶是杜凌云淡定,也是一个纯良的少男,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说出这样惹人遐思的话来,他的脸也不自觉红了红。 杜凌霜见哥哥也不帮自己出头,还害的自己被人嘲笑,直气的眼眶泛红,咬牙瞪了君沐兰一眼,带着丫鬟怒气沖沖的离开了宴会厅,杜凌云带着歉意的对君沐兰点点头,也随着杜凌霜走了出去。 君沐兰微嘆口气,有哥哥的姑娘真是好! 穆逸用带着明显不爽的语气酸熘熘的说道:「人都看不见了还看,你认识他啊?」 君沐兰瞥了他一眼,不理他,领着碧涛就要走。穆逸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想看姚雪菲的笑话么?快跟我来!」 说着便率先出了宴会厅。 君沐兰本来不想去,但瞅着另一侧国公夫人领着吴氏和卢姨娘以及几位她不认识的夫人向着这里走了过来,当机立断带着碧涛出了宴会厅,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干呆滞的下人站在原地。 笑话,肇事者都走光了,留她一个人是好背黑锅么?当然先走为上! 君沐兰刚一出宴会厅,就被穆逸拉到旁边,速度之快,让后面埋头走路只看脚尖的碧涛莫名其妙的就把小姐跟丢了,等到她抬头找小姐时,君沐兰和穆逸已经蹲在了客房后面的窗户底下。 君沐兰拿眼看穆逸,一脸莫名:「你刚刚那个是传说中的轻功么?怎么能那么快?」 穆逸点点头:「你也可以这么快啊!只要你练个二十年!」 「你练了多久能达到这个程度?」二十年?练成了都该老了! 「也就十年吧,我四岁习武。」 「你确定不是在讽刺我?」君沐兰伸手掐了穆逸一下,你练十年我得练二十年?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咳咳……有点……」穆逸捂嘴偷笑,被君沐兰掐住的地方丝毫没觉得疼,反而心里甜蜜蜜的,将唇凑近君沐兰小声嘀咕:「丫头,你在跟小爷我打情骂俏吗?」 「你!……」 「嘘……」君沐兰刚要发作,穆逸忽然示意她噤声,二人侧耳细听,客房里传来了姚雪菲和她的贴身丫鬟碧秋的声音。 因为穆逸带着君沐兰用飞的,而姚雪菲一路遮遮掩掩的走到这里,所以二人来时姚雪菲也不过刚刚打算洗澡更衣。 「那个该死的君沐兰,害的本小姐浑身黏糊糊的,真是讨厌死了!」这还是君沐兰第一听到姚雪菲用这种怒气沖沖的语气说话,她平日说话皆是柔柔弱弱,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果然,对自己的友好都是装出来的! 那个丫鬟显然是姚雪菲的心腹,她顺着姚雪菲的话说道:「是啊,小姐,明明那个君小姐又笨又白痴,为何老爷还偏要你去拉拢她啊?」 姚雪菲瞪了一眼碧秋:「笨蛋,爹自然有爹的目的,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放低了姿态去讨好这个贱丫头,论身份,她给我提鞋都不配……」 穆逸冷着脸听主僕二人旁若无人的骂君沐兰,死死的攥着拳头,忍住进去将二人扁一顿的冲动,望着君沐兰柔声问道:「你知道她有什么目的接近你么?」 君沐兰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道。上一世姚雪菲经常向她打探关于爹爹的事情,莫非她接近自己就是为了爹爹? 穆逸皱了皱眉,眼珠一转,从怀里摸出一颗黑漆漆的药丸,对着窗户上的缝隙弹了一下,药丸冲破窗纸,直接弹进房间内。穆逸力道极准,这颗药丸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到了姚雪菲的澡盆里而她却没发现。 君沐兰侧目看了穆逸一眼:「你干嘛?」 穆逸嘿嘿一笑,调皮的说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说完拍了拍君沐兰的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将蛋糕撞她身上的,既然你讨厌她,我也帮你出出气,这就叫妇唱夫随嘛!」 二十五章 香香丸 君沐兰「啪」的拍掉穆逸按在自己头上的手,一脸严肃的瞪着他:「不要老拍我的头! 「为什么?」穆逸满目疑惑,他拍的很轻又不痛。 「会长不高!」 「噗……」穆逸笑喷,这丫头还真是有趣,明明冷冷淡淡的,说话却总是冷不丁逗乐自己。 正在屋内洗澡的姚雪菲听到外面似乎有声音,警觉的朝着窗户看了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对着站在屏风外面伺候的碧秋唤道:「碧秋,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啊?」 「没有啊小姐,奴婢就只听到您洗澡的水声!」碧秋揉了揉眼睛,她刚刚在打盹,怎么可能听到什么声音嘛! 姚雪菲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又唤了碧秋来替自己梳头。 虽然这里是客房,但估计是给女客准备的,不仅衣服齐全,连胭脂水粉都摆的整整齐齐,碧秋替姚雪菲梳妆好之后,忽然抽了抽鼻子:「小姐,我觉得您今天闻起来好香……」 「好香?」姚雪菲见碧秋点头,遂抬起手嗅了嗅自己,没觉得和平时有何不同啊!难道是刚刚的蛋糕没有洗干净吗? 「你闻着是什么味道?难闻么?」 「奴婢觉得闻着挺舒服的,就是……」 姚雪菲不耐烦的摆摆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摆的胭脂香粉味道比往常不同,自然闻起来不一样,反正是香气,又不是什么难闻的怪味,怕什么! 这边主僕二人收拾妥当就出了客房,那边穆逸搂住君沐兰的腰飞身上了房顶,跟着姚雪菲后面到了花园,见姚雪菲停下步子似是在赏花,二人也悄悄的藏在花丛后面。 「你平日在府里就是这样飞来飞去么?」君沐兰颇有些奇怪的看着穆逸。 「嗯?」穆逸不解的看着君沐兰:「干嘛这么问?」 「你不是老不记路吗?刚刚去客房也是,站在屋顶看了半天才找对路!」 穆逸黑线,这丫头似乎对自己不记路这一点记得非常清楚啊…… 「平日有小图和小度陪着我,我不会迷路的!」 「是么?」君沐兰一脸的不相信。 「丫头是在担心我么?」穆逸一脸笑意的看着君沐兰,心里乐滋滋的。 君沐兰闻言对着穆逸的脸看了又看,只看得穆逸心里发毛,才一脸疑惑的说道:「你的脸也不大啊?」 「啊?」穆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怎么就能在脸上贴那么多金呢?」 「……」 二人一边拌嘴一边瞧着姚雪菲,姚雪菲似乎心情不错,丝毫没有受到之前被蛋糕砸中的影响,她和丫鬟碧秋站在一笼牡丹花旁边,小声交谈着什么,君沐兰听不真切,但是一旁的穆逸似乎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君沐兰发现穆逸的脸色略微有些沉凝,并且拿眼看了君沐兰一眼,这让她更加疑惑了,姚雪菲说的话是关于她的么? 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穆逸忽然道:「快看!」 君沐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的飞来一大团不知名的东西,因为数量众多而发出巨大的嗡嗡声,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君沐兰看着这团不明物体径直朝着姚雪菲飞去,颇有些为她担忧。 「是……」 「啊!蜜蜂……小姐,好多蜜蜂……」 穆逸刚要回答,就被碧秋的尖叫声打断,他耸了耸肩示意君沐兰朝那边的主僕二人看去。君沐兰看过去的时候,姚雪菲和碧秋已经大惊失色开始四处逃窜了,姚雪菲因为刚刚崴了脚,此时走路还有些不利索,碧秋搀着她一瘸一拐的往宴会厅的方向跑去。 二人的速度当然比不了蜜蜂,很快那团蜜蜂就围了上来,将姚雪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姚雪菲尚未叫出口的尖叫声也立刻被蜜蜂的嗡嗡声遮掩住,一旁的碧秋倒似比姚雪菲好上不少,虽然也有少量的蜜蜂停留在她身上,但很快就被姚雪菲吸引了过去。碧秋一边尖叫一边替姚雪菲赶着身上的蜜蜂,姚雪菲也是手舞足蹈,像发了癫一般,这场面还真是嘆为观止。 君沐兰稍稍有些担忧的看着已经看不见人脸的姚雪菲,问穆逸:「她没事吧?」 「嗯……我觉得可能有事……」穆逸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 「你这样……她会不会被蜜蜂蛰死?」 「哈哈,你不用担心,这些蜜蜂不会蛰她,除非……有人驱赶伤害这些蜜蜂!」穆逸开怀一笑,这个香香丸果然是个好东西。 君沐兰看着穆逸,眼神复杂的问道:「你也是这样对付那个甩了你的负心女的么?」 呃……为什么你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穆逸想起自己喝醉了的那次错把君沐兰当做前任女友,没想到这丫头还挺记仇,自己的一句醉话也能记得这么清楚,看来以后不能得罪她! 穆逸拨了拨额发,嘆气:「你觉得我像这么坏心肠的男人吗?」 「不像,」君沐兰摇了摇头:「你就是。」语气肯定,没有丝毫疑问反问的语气,把穆逸差点噎死。 「你刚刚从窗户扔进去的那颗药丸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引来这么多的蜜蜂?」君沐兰对那个药丸很好奇,想着要不要弄几颗过来对付金天俊。 「这个叫香香丸,可以增强体香,但是这香味却是蜜蜂最喜欢的甜香,所以若是将这个香香丸放到洗澡水里,就会浑身带着这种味道。」穆逸一脸得意的说道:「这个是我发明的,有趣吧?」 君沐兰点点头:「还有没有,给两颗我吧!」 「没了,这是第一颗,也是最后一颗,你要是想要,下次我多做一点!」穆逸摊摊手,表示自己没有了,又忽而神秘兮兮的说道:「你想用这个害谁啊?」 君沐兰斜睨了他一眼:「当然是你了,不然你觉得还有谁得罪我比较多!」 喂喂,要不要这么坦白啊!穆逸黑线的看着这个让人头疼的小丫头,一脸无奈。 二人说话间,那边被蜜蜂围了好一会儿的姚雪菲还在赶着身上的蜜蜂,碧秋已经不见了踪影,君沐兰估摸着应该是去喊人来帮忙了。 果然,碧秋拉了一个年轻男子正朝姚雪菲过去,那人正是金天俊。 君沐兰眸光闪了一下,垂下眼眸:「你这个药丸什么时候才过药效?」 「怎么啦?觉得无聊啦?我去去就回!」穆逸说着已经闪身飞了出去,往姚雪菲身上洒了一把粉末,那群嗡嗡作响的蜜蜂立刻飞散开,远远的飞走了,丝毫没有再留恋姚雪菲的样子。 穆逸速度奇快,洒了药粉立刻又退回君沐兰旁边,那边的碧秋和金天俊也未曾看清,。等到他们二人走到姚雪菲身旁时,蜜蜂都已经飞走了,只留下姚雪菲一个人瘫坐在地上裸露在外面的一张俏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包,肿的像一个大猪头。 君沐兰「啧啧」了两声,姚雪菲一张脸惨不忍睹,根本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若不是亲眼看见她变成这副样子,只怕自己也决计不会相信这个满脸红肿浑身是包的人就是天天圣洁的犹如仙子的姚雪菲。 穆逸笑嘻嘻的看着君沐兰:「满意了?」 君沐兰「嗯」了一下,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向姚雪菲走去的金天俊。 显然,金天俊已经发现了姚雪菲的样子,他颇有些诧异的问碧秋:「你确定,这是你家小姐?」她怎么变成这副红烧猪头的德行了?后面的话金天俊没说出来,君沐兰自动给他脑补了一下。 碧秋估计也没料到自家小姐变成这副红烧猪头的样子,迟疑的喊到:「小、小姐?」 「还唔哭把哦胡起来……」姚雪菲张着颇有些像香肠的嘴朝碧秋吼道。碧秋立刻上前将姚雪菲掺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姐,奴婢把金、金少爷请过来了……」 姚雪菲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要多丑有多丑,她怎么能让自己心仪的公子瞧见自己这副鬼样子呢?都怪这该死的碧秋!她咬牙将碧秋扶着自己的手使劲了拧了拧,痛的碧秋嗷嗷直叫。 金天俊本来以为碧秋找他说姚雪菲出事只是藉口之言,毕竟刚刚宴会之前二人还一番卿卿我我,而且姚雪菲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有人敢伤了她?所以金天俊本来抱着来与佳人相会的想法,谁知道竟看到一只红烧猪头一般的脸,着实让他有些倒胃口,刚刚还笑意盎然的脸上立刻没了笑容。 虽然心下不愉,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他走近两步想安慰一下姚雪菲,刚张开嘴就被一阵熏的人发晕的臭气侵入鼻腔,害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直喷了姚雪菲一脸口水。 瞬间三人犹如石化了一般定在当场,金天俊一介温润贵公子,从未曾做过如此失礼的事情,这次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他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姚雪菲。 姚雪菲本来就一肚子无名怨气,现在又被金天俊喷口水,即使再想装的大家闺秀,此刻只怕也装不下去了。 看到几人的窘态,穆逸躲在花丛后面捧着肚子笑的好不欢畅,旁边的君沐兰则满脸黑线,这个穆逸果真会戏弄人,不过看到金天俊出糗,她也好爽啊! 二十六章 许诺 「你老实交代,刚刚洒的那个粉是不是也动了手脚?」君沐兰望着那边被姚雪菲熏的不敢近身的金天俊,捅了捅穆逸的肩膀。 穆逸「嘶」一声,眉毛急不可查的皱了一下,似是被君沐兰撞得有些痛。 君沐兰立即侧目看他,却见他故意作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说道:「丫头真会冤枉人,我怎么会作出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呢?我洒的可是正宗师传的驱赶蚊虫用的药粉。」 君沐兰见他又是一脸痞相,根本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虽然心里有些怀疑,但是也不好揭穿,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为什么他们都是一脸受不了的样子?」 「哈哈……」穆逸作出一副仰天长笑的样子说道:「因为那就是传说中独一无二独步武林独我人无的驱蚊灭虫熏瞎双眼的神奇药粉!」 君沐兰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穆逸:「能说人话吗?」 「咳咳……其实那个就是经过改良的熏虫子用的药粉,不过里面加了许多臭不可闻的药材,洒在人身上随着体温就会慢慢散发出三里开外就能闻到的臭气,所以……」穆逸指了指那边三人,对君沐兰道:「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姚雪菲本来就已经够悲惨的,现下浑身一股奇臭,连碧秋都有些嫌弃的捂着鼻子,一脸快要熏晕的表情。姚雪菲感觉今天一定是背到家了才会这样,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的回家,不要让国公府的人看到自己的这副样子,不然她真的没脸在上京混了! 金天俊本来还想殷勤一下,不过实在忍受不了姚雪菲身上的味道,只得憋住呼吸,沉声道:「姚小姐还是赶紧回府里去吧,想必姚国舅定认得许多名医能替小姐治好这身上的蛰伤和这……异味……」 姚雪菲现在哪还有心情与金天俊寒暄,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金天俊不想再搭理自己,只得带着碧秋匆匆离开国公府。 姚雪菲一走,那里只剩下金天俊一人,君沐兰虽恨他,但是想到自己决计无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他杀死,而且,自己旁边还有一个穆逸,她不想把他牵连进自己的事情里,所以君沐兰收敛了恨意,像看待陌生人一样看着金天俊。 穆逸似乎对这个金天俊很没有好感,对君沐兰道:「那个小白脸你看他爽不爽?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君沐兰汗一个:「你认识他吗?他得罪你了?你干嘛要教训人家啊?」 「因为我护短啊,丫头看他不爽我就看他不爽!」穆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倒惹得君沐兰心口一窒,望着穆逸幽幽的问道:「你对甩你的负心女也这样么?」 怎么又提这茬?穆逸挠了挠头,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记仇,自己一次醉话愣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君沐兰见他不答,冷着脸「哼」了一声:「你老实说,你像这样骗了多少纯情的闺阁少女?」 穆逸静静的看着君沐兰,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难得正色道:「我从未曾对别人这样过,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君沐兰抬眼望着面如冠玉、相貌清俊的穆逸,明明是一副贵公子温文尔雅的模样,却偏偏总是流露出一丝痞气,难得正经的时候,也总是对自己甜言蜜语,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瞳仁在阳光下折射出灼热的温度,烧的她忍不住脸颊发烫,只这一眼,让她几乎觉得自己忘了怎么呼吸,胸口如捶擂鼓。 她皱着眉捂住心口,似呢喃轻语一般说道:「不要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 虽然声音很低,但是穆逸是练武之人,听力并非常人所及,自然听清了君沐兰的话,他轻轻一笑,伸手遮住君沐兰的眼睛,将她忧惧的眼神隔断,轻嘆道:「丫头,如果觉得还不起,就拿你自己来抵吧!」 声音低迷,醉人心魄,让君沐兰忍不住浑身一颤,眼睛被他遮住,眼前一片漆黑,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手上温暖的热度传到自己的脸上,刚刚的不安感似乎都被这温度驱散,消弭殆尽。 午后的风微微吹过,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静默站立的二人,君沐兰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张温柔缱绻的网中,令她无法自拔……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咦?穆公子也在这?」忽然间,碧涛的声音传来,立刻将她拉回了现实…… 君沐兰触电一般拍掉穆逸的手,飞快转身,见碧涛一脸疑惑的看着二人,伸手捋了捋了颊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你从宴会厅过来么?我娘呢?」 「小姐,刚刚国公夫人因为穆公子的生辰蛋糕撞坏了有些不高兴,宴会完了夫人和卢姨娘就陪着国公夫人去花圃赏花了。」 国公夫人同吴氏一样,平日也喜欢栽花弄草,上次吴氏来府里道谢,二人兴趣相投聊的不甚投机。 君沐兰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后面的穆逸,这个被撞坏生辰蛋糕的主人就在这里,不过他好像丝毫都不在意,脸上一副灿烂笑容,到把这满园子开的正盛的花都给比了下去。 她不敢再看他,生怕自己头脑一热坠入他编织的情网当中,当初,她不就是因为太过相信金天俊,才会害得自己悲惨身死么?如今,她还能相信穆逸吗? 心中思绪万千皆被她压下,只领着碧涛往花圃的方向边走边问碧涛:「娘亲可曾派你寻我?」 碧涛虽然觉得自家主子跟穆公子之间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她向来并不是多嘴的人,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君沐兰:「刚才奴婢没瞧见小姐,夫人知道后本打算亲自来找小姐,国公夫人说小姐受了杜小姐的气,肯定是散心去了,就劝夫人不要心急,夫人这才只命了奴婢一人寻小姐!」 后面的穆逸听了碧涛的话,轻笑一声:「什么受了杜小姐的气?你家小姐不气人就不错了!」 碧涛听了穆逸的话,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望着穆逸,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争辩道:「穆公子不要冤枉我们小姐,明明就是杜小姐推了我家小姐才撞翻了生辰蛋糕,我家小姐也是受害人呢!」 「是是是……是在下说错话了……」穆逸见碧涛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样子将君沐兰护在身后,不免觉得好笑,摊开手笑了笑,率先向着苗圃走去。在经过君沐兰时还不忘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别忘了我的承诺。」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君沐兰被他的呼吸喷在耳朵上,痒痒的,热热的,整个脸都有些发烫,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心里莫名的涌出一丝幸福感。 她看着他负手向着前面走着,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令人惊艷。 不过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君沐兰的视线里,她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忽然对碧涛道:「碧涛,往花圃是什么方向?」 碧涛奇怪的看着君沐兰:「直走往左拐啊,怎么了小姐?」 「右拐是哪啊?」 「右拐啊,奴婢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好像是国公府的围墙吧……」 这个笨蛋!就知道耍帅,连自己家的路都记不住,她能相信这么不靠谱的人做出的承诺么?好怀疑…… 不过很快穆逸就又退了回来,满脸纠结的四处看了看了,看到君沐兰和碧涛时立刻飞快的转过脑袋,最后下定决心一般的选定了一个更加错误的方向,迳自走去…… 君沐兰眼尖瞧到穆逸微微泛红的耳垂,不禁捂着嘴「咯咯」的笑个不停,以为这傢伙脸皮厚,原来在自己面前出糗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一旁的碧涛傻愣愣的看着自家小姐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小姐这是……抽风了? 二十七章 受伤(加更求收藏推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中秋。 沐兰阁院子里的紫藤花架子,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藤蔓和孤零零的鞦韆在相依相伴,但是夏天种下的菊花,此时却开的正好。 君沐兰和碧涛在院中赏花时,看着这满院子奼紫嫣红的各色花朵,还是头一次对卢姨娘升起了一丝感激,若不是她白痴一样命人翻了整个院子的土,君沐兰还真是没想过要移栽这些花呢! 这段时间卢姨娘消停了许多,再未来找君沐兰和吴氏的麻烦,但是却时常带着君瑾兰往镇国公府跑,联姻之心,昭然若揭,可惜镇国公夫人瞧不上身为庶女的君瑾兰,所以对二人态度冷淡,卢姨娘倒也越挫越勇,隔三差五依然带着君瑾兰往国公府报导。 至于姚雪菲,因为蛰伤加体臭,姚国舅延请了整个上京的名医,也只能治好蛰伤,容貌虽然恢复,但体臭足足臭了一个月才逐渐减弱,搞得整个国舅府都飘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气,整个上京都在笑话国舅府出了个臭千金,姚国舅为此很是头疼,对姚雪菲也冷淡了不少,差点打算将她送去庄子里养病,后来被国舅夫人拦着这才作罢,但是姚雪菲因此不仅在府里地位变差,而且还失去了嫁给金天俊的机会。 但这些都不是君沐兰关心的,她清楚的记得上一世腊梅花开时,母亲因为父亲传回的一封染了血渍的家书而一病不起,最后未等及父亲回来就撒手人寰,只留她一人孤零零的在这偌大的将军府中,仿佛是寄人篱下的野草,被卢姨娘和君瑾兰欺侮。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这个想法在她重生之后就在脑海中出现无数次,眼看着中秋将过,她是时候开始准备了! 月魄初生,华灯初上,本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因着将军府的男主人不在,整个将军府都显得异常清冷。 吴氏虽然像往常一下命下人备了中秋的家宴,但是毕竟与卢姨娘长年不合,可谓言语寥寥,气氛冷清,一顿家宴吃的几人皆是味同嚼蜡,毫无滋味。 饭后,君沐兰又陪着母亲在凭兰居坐了许久,母女二人聊着心事,虽然母亲的眼中总是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哀戚之情,君沐兰却装作毫不知情,只是说些话来引得母亲发笑,沖淡这份哀愁,直到母亲累了,君沐兰这才告辞回了沐兰阁。 夜色沁凉如水,莹莹的薄光洒在沐兰阁多娇的菊花枝头,倒似给菊花穿上了透明的纱衣,清风徐来,摇晃的花枝就如同月下舞蹈的精灵,婀娜多姿。 君沐兰坐在鞦韆上,手里把弄着一支粉紫色的重瓣菊花,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月轮,父亲现在在干什么呢?也在看着天上的圆月思念母亲和她么?可是上一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向报喜不报忧的父亲会将一封带血的家书传回府里?还是说,这里面发生了什么误会? 如今她既然知道几个月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她就需要未雨绸缪,将这件事杜绝掉。 君沐兰兀自沉思,忽然鼻息之间传来一股清郁的酒气,她疑惑的回眸望去,身后的阴影处站着一人,浅衣黑发,迎风而立,虽然看不清五官,但那双明亮的眸子,映着月光,却显得分外的夺人心魄。 「穆逸?」君沐兰更加疑惑的看着他,他不是应该去参加宫宴了么,怎么出现在这里?虽然之前几个月他几乎每晚都来沐兰阁报导,但是昨天他就跟她嘱咐过今日要去参加宴会,怕是来不了了,君沐兰初时还颇有些郁郁,但也未曾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竟还是来了…… 「你怎么了?」这次的穆逸倒是有些奇怪,站立了许久未曾说话,莫非是喝醉了?君沐兰起身绕道鞦韆后面,想走近些瞧瞧,可是穆逸似是察觉了君沐兰的想法,往后退了一步。 「别过来,我只是来看看你!」许是喝了酒,往日清俊的声音此时也染了几分沙哑,气息有些微的急促,倒与往日的痞气无赖不同。 这样的穆逸是君沐兰没见过的,她心里突兀的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向前走了几步,离他更近了一些,才慢慢道:「你是不是喝了许多酒?要不要……坐会儿?」 这是第一次君沐兰主动邀请穆逸,若是往常穆逸定是一脸痞笑的调戏她,一副得寸进尺的样子,但是今日穆逸只是轻轻的摇摇头:「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回去了……」 说完往后退了两步,似是要离开沐兰阁。 「餵……」君沐兰心底那抹不安更加强烈,她张了张嘴,想叫他不要走,可是话到嘴边又碍于脸皮说不出口,只是用一双漂亮的凤眼盯着穆逸,朱唇微抿。 穆逸眯了眯眼睛,忽然向前走了几步,飞快的伸手将她的眼睛捂住,用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美,让我忍不住想吻你……」他说话时,尾音微微颤慄,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君沐兰的耳边,只吁染的她颊生红云,耳垂发烫。 她嗔怒道:「少胡说,你喝醉了吧?」 「嗯,喝醉了……自从遇见你,便醉了……」穆逸带着鼻音的声音呢喃着,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干脆手臂一垂,额头抵在君沐兰的肩膀上,似是酣睡。 「餵?喂喂……?」君沐兰暗自气恼,这酒品也忒不好了吧,上一次也是醉酒闯进她的院子,现在又这样,还干脆睡在自己肩上,有没有搞错啊? 「喂,你真睡假睡啊?站着也能睡着吗?」君沐兰气呼呼的说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说着这样抱怨的话时,声音却不自觉的放低,身体一动不动,深怕惊了身旁的人。 也不知静立了多久,君沐兰只觉得自己的腿都麻木了,深秋的晚风有些冷,吹得她浑身发凉,可是穆逸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她努力的转了转脖子,心想要不要将他移到身后的鞦韆上,总比这样站着要好吧? 就在这时,忽然从屋顶飞下一个穿着浅黄色绸缎衫的男子,面容清雅秀丽略显女气,但眼神淡然无波,犹如一滩死水,似是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引不起任何波澜,当然——除了钱。 这人正是古月书斋的主人第一斋,君沐兰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在古月书斋里时他与穆逸互相争吵的情景,但是仍能看出二人是友非敌,关系匪浅,君沐兰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你来做什么?」君沐兰有些奇怪,第一斋为何会来沐兰阁,两人并不熟稔。 第一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穆逸:「你没发觉他有何不妥么?」 「嗯,喝醉了。」君沐兰点头,这穆逸一看就是醉酒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君沐兰身旁,将穆逸接了过去,语气平淡的说道:「如果你陪着他再多站会儿,兴许他该投胎了!」 「什么意思?」君沐兰满脸不解的看着第一斋手里的穆逸,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往日红润的薄唇此时显得枯藁干裂,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他、怎么了?」 第一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君沐兰,这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可怜穆逸这小子,情路堪忧啊!不过心里莫名的有些爽!哈哈…… 他适时的收敛了幸灾乐祸的情绪,轻咳两声,对君沐兰道:「这小子今晚被人袭击受了伤,是他的贴身小厮叫我过来的,说他不愿回府里疗伤,非要来你这里瞧瞧……」 君沐兰动容的看着穆逸,明明自己受了伤,却还要跑来自己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第一斋却懒得去管她的想法,将穆逸往肩上一抗,大步流星的往君沐兰的房间走去。 被他无视的君沐兰分明听到穆逸被他扔到肩头时似是痛哼了一声,忍不住开口想要叫住他,可是尚未发出声音第一斋已经将穆逸扛进了屋子,速度还真快……话说,他这样扛着一个受了伤的人真的好么? 君沐兰暗自皱眉,垂头看着穆逸刚才站立过的位置,在明亮的月光下,那里清晰的现出一滩暗黑的痕迹,空气中也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穆逸他,真的受伤了么? 二十八章 情愫暗生(求收藏推荐!) 君沐兰站在床榻旁边,瞪着第一斋:「你自己说,是不是刚才扛他的时候将他的伤口弄裂了?」 第一斋这次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满脸尴尬的看着君沐兰,强自狡辩:「我怎么知道他是腹部受伤……」 床上的穆逸已经陷入昏迷,他腹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因为刚才被第一斋扛在肩头,恰恰顶到了那道伤口,本来已经粗略上过药的口子此刻又开始淌血,她蹙着眉头,若是不赶快给穆逸止血,只怕他会失血过多。 君沐兰赶紧从橱柜中取出金疮药和纱布,这药父亲留给她以备不时之需的,上次给了一瓶碧涛,好在还有两瓶,她将药和纱布一股脑塞给第一斋:「你留下照顾他,我去打水来!」 君沐兰不敢惊动别人,也不敢让碧涛知道,毕竟事关穆逸,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只能自己跑去厨房打水。 因为中秋节,府里的下人大多都过节去了,所以厨房此刻也无人值夜,君沐兰打了热水立刻就回了沐兰阁,穆逸的情况,多耽搁一刻钟就多一分危险。 君沐兰带着热水回到沐兰阁时,第一斋已经替穆逸包扎好了,虽然上了药,但是似乎因为二次创伤,创面太大,所以止血效果不太好,包扎好的纱布都被鲜血浸湿,看起来十分骇人。 「怎么办?为什么还止不住血啊?」君沐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看着穆逸依然在渗血的伤口,心急如焚。 第一斋沉凝了一下,忽然问君沐兰:「你可曾听穆逸提起过圣雪丸?」 「圣雪丸?」君沐兰轻声重复了一句,忽然想到穆逸曾给她的包裹当中,似乎有一个雕花玉盒装了两颗白色药丸,但是当时她没有仔细看,并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这,她立刻从柜子里取出装了药丸的的玉盒交给第一斋。 第一斋看见玉盒时眼里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从君沐兰手里接过玉盒轻轻打开,将里面的药丸取出一颗放在鼻间闻了闻,点点头:「这个便是了,没想到穆逸竟将这个放在你这里。」 说着将还剩一颗药丸的玉盒还给君沐兰。 君沐兰见第一斋并没有急着将药丸给穆逸服下,而是将药丸拈在手中,然后一手轻轻捏着穆逸的脸颊,迫他微张嘴巴,又手持药丸置于他口唇之上,手指微微一动,刚刚雪白的药丸竟化作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在穆逸的嘴中。 眼看着穆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回复了血色,虽然依然显得苍白,但比之刚才的模样,好上不知多少,至于那道伤口,已经缓缓的停止了渗血,想来这药已经发挥了作用。 她拧了帕子替穆逸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又将他伤口周围的淤血污渍通通都清理了干净,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与羞涩,倒让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的第一斋颇有些意外。 他仔细看了看君沐兰,美虽美矣,但放眼整个上京,也算不上是最美的,性格也不算极好,人也不算很聪明,到底是哪一点让穆逸这小子看上了?而且还一副情有独钟的样子? 第一斋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对君沐兰道:「你可知道这圣雪丸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君沐兰想也不想立刻答道,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反正是穆逸放在她这里的,她能用即用,用不上就代为保管。 第一斋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极低,似嘲讽,似揶揄,他指着仍在昏迷的穆逸:「你可知道他身上的这两颗药丸若是放在江湖里就是悬赏万金都难求的宝贝,可肉白骨,生肌血,即使是剧毒,只要服了这药都能吊着一口气不死,而且最重要的便是这药丸全天下也不过两颗,都让这小子得了,哼……暴殄天物……」他话锋一转,又忽然带着一丝欣喜道:「我现在给他吃了一颗,全天下便只剩一颗,估计悬赏金会高达百万金……哈哈……」 君沐兰睨了一眼第一斋,这傢伙明显酸熘熘的语气是几个意思?难道是羡慕嫉妒穆逸拥有圣雪丸而发牢骚?还有他后面的话又是什么回事?难道给穆逸吃下这颗药不是为了救他而仅仅是为了让剩余的那颗药升值么?这人的脑袋到底怎么长的? 第一斋见君沐兰听了自己的话,愣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对这个丝毫不觉得惊奇,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他摸了摸鼻子:「难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君沐兰疑惑的看着第一斋,这人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她好累的好吧,现在都午夜了,再不休息一会儿,她不能保证明天是不是还起的了床……话说,她的床似乎被占了…… 她瞄了瞄盖着被子的穆逸,露在外面的脸颊线条完美,鼻樑高直,嘴唇微薄,沉静安睡,怎么看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为何会有人要袭击他呢?凭他的武功,若是一般的毛贼只怕连身都近不了吧!她伸出手轻触心口,隔着衣料依然可以感受到那里有一个带着暖意的温度传出,那是穆逸给她的项鍊,难道一切会与这条奇怪的项鍊有关么? 第一斋见君沐兰没兴趣和他聊天,百无聊赖,只好将脑袋撑在桌边打起盹来,只剩下君沐兰独自倚在床阑边,苦苦思考着不得结果的事情。 君沐兰皱了眉头想了许久,依然不知道为什么穆逸会受伤,她倏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他了解的太少了?还是说,她一直避免去了解他?除了知道他是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来到这里,有关他的其它事情她一律不曾问过。 她对他,会不会太冷漠了? 想起过去几个月穆逸对自己的种种体贴和关心,君沐兰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残忍……她不曾给过穆逸任何希望,却又从未明确拒绝他,一直利用着他对自己的好,得到,却从不付出!君沐兰忽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若是没有经历金天俊,她会不会已然对穆逸动心? 她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穆逸犹羊脂白玉一般的脸颊,触手光滑冰冷,凉凉的温度通过指尖传入她的心里,让她忍不住颤了颤,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靠近穆逸。 忽然,穆逸的眼睫轻轻的抖了抖,犹如一只破茧欲飞的蝶,撑开华丽的翅膀,缓缓露出琥珀一般令人惊艷的瞳仁,他的眸子染着一丝笑意,扬起干涸的唇角:「丫头,你是在占小爷的便宜吗?」 君沐兰决计不会想到穆逸会在自己摸他脸的时候醒来,她也不过是呆了呆,立刻反应过来,将手慢慢收回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嗯,没发烧。」 那表情,那动作,好像她真的不过是替穆逸试试体温而已,丝毫没有偷摸被人抓现行的尴尬和羞涩。穆逸苦笑,这丫头肯定是让他带坏了!早知道晚点醒就好了,丫头的手,可真香真软啊! 一旁假寐的第一斋却忽然问穆逸道:「你老实交代,你被人袭击是不是和那东西有关?」 穆逸先前未曾注意到第一斋,直到他说话这才看见他还在房间内,但是没想到第一斋会忽然关心自己的事情,以往他不是只关心钱么? 穆逸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站到一旁的君沐兰,淡淡的说道:「是不是都不重要,那东西我现在不需要了,但是我也不会白白的让他们得了去。」 第一斋有些意外看着穆逸:「本来上一次你派小度替你打探消息,我便知道你已经开始动摇,你现下是已经决定了吗?」 「嗯,决定了,不会再变了……」穆逸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君沐兰一震,虽然二人的话说的她一头雾水,但是她却隐约觉得穆逸所做的决定定是与她有关,因为她可以感受到身后的第一斋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那种难以置信和探究的眼神。 第一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左右你,不过你为了她放弃这么多年的梦想,倒让我没想到……」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君沐兰的房间。 房间里顿时气氛变得怪异起来,君沐兰刚刚还一脸从容,此刻第一斋一走,偌大的房间立刻显得侷促了起来,她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衣角:「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端些吃的?」 穆逸一双清亮的眼睛望着她,笑意盎然的说道:「小爷是饿了,不过不想吃东西……」 「那你想吃什么?」君沐兰下意识的接口,但一接触到穆逸的眼神,立刻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上一世已嫁做人妇,自然能看懂穆逸眼中透出的灼热情愫…… 二十九章 冰山一角(求收藏推荐!) 穆逸顶着额头上被君沐兰敲出的一个大包,颇有些哀怨的看着君沐兰独自坐在软榻上,一边品茗一边吃点心,还一脸惬意舒适的样子。 他咬牙道:「丫头,有你这么对待伤员的么?」 君沐兰不理他,继续喝茶。 「丫头……?」 「丫头?」 「哎哟,我伤口好像又流血了……」穆逸哀叫一声,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的神色,不似作假,君沐兰闻言立刻丢下手里的茶杯和点心,跑到床边,掀开被子,想替穆逸检查一下伤口。 穆逸勾唇一笑,这丫头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他一手捞过君沐兰,将她按在自己胸口,眼神暗哑的调笑道:「丫头,不要乱摸,小爷怕痒……」 「你!」君沐兰怒目瞪他,就知道这傢伙是骗人的,好端端的伤口怎么会流血?她挣扎了一下,无奈男女体力差距太大,就算穆逸受了伤,她还是敌不过他的臂力。 「丫头,不要乱动哦!」穆逸皱了皱眉,刚刚的动作将伤口拉扯了一下,有开裂的迹象,若是这丫头挣扎的再凶一点,怕是真的会流血了。 君沐兰果真不再动了,将脸贴在穆逸的胸口,眼睛清亮的犹如水晶一般,眨也不眨的望着他:「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穆逸愣了一下,旋即轻笑道:「有啊,丫头你好香……啊……」 穆逸眨了眨眼睛,一脸委屈的摸着额头上的两个包,幽怨的看着君沐兰:「丫头难道不是想听这个?」 君沐兰作势又要扁他:「快说,是谁袭击你?」 穆逸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想了一下:「嗯……我想一定是因为我太帅而嫉妒我的人……」 「还贫嘴?」 「难道不是?」穆逸一脸诧异,接着就一脸陶醉的闭着眼睛道:「那肯定就是想将小爷掳回去做上门女婿的闺阁千金!人太帅了没办法啊……」 「你还能再装一点吗?」君沐兰翻了个白眼,这傢伙明显是在敷衍自己,拧了拧穆逸按在她背上的手臂,示意他放手,穆逸在她严厉的眼神下极不情愿的放开手,扁着嘴说道:「丫头对小爷太凶了,小爷伤心……」 君沐兰直接将他的表情无视掉,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一脸严肃的看着穆逸问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与你给我的那条项鍊有关?」 穆逸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君沐兰会突然说起这个,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确定外面并没有人偷听,脸色一正,难得神情严肃的对君沐兰低声叮嘱道:「丫头,这条项鍊你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知道吗?」 「为什么?」君沐兰不解的看着穆逸:「这条项鍊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见穆逸还是一脸犹豫似乎并不想说的样子,遂又道:「你可以选择不说,那我明天就将这条项鍊挂在脖子上然后在上京熘达一圈,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来告诉我了……」 「你……」穆逸苦笑一声,都怪自己太莽撞,当时只是想让她替自己保管「回家的钥匙」,却没考虑这种危险的东西放在她这里,会给她带来伤害,若是害的她受伤,只怕他会后悔一辈子。 「丫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这件事你不知道比较好……」 「你既然选择将这个放在我这里,那么我就被捲入了这件事,我有权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穆逸看着君沐兰坚定的神情,心底为之一动,只得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给君沐兰知道。 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一座古墓有关。 投身到这个世界后,穆逸本来想安分守己的留在这里,但是有一次他的师傅无意间提起,在许多年前连云国和曲水国的交界处曾出现过几个外貌奇特穿着怪异的人,穆逸听其形容,立刻激动起来——师傅描述的分明就是现代人,他立刻意识到那里也许能找到回去现代的方法,于是他开始多方打听,甚至多次前往那个师傅说的峡谷,可是一无所获。 在这期间,他认识了第一斋,第一斋明面上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是他身后有一个巨大的消息网,可以捕获江湖乃至皇宫中的不少秘闻,穆逸从他那里知道了关于古墓的秘密,虽然这座古墓是谁建的第一斋没告诉他,有没有通往现代的时空门他也不得而知,但是他却知道这条钥匙项鍊就是开启古墓的钥匙之一,另外一个钥匙就是一块玉牌,而找到古墓的关键就是一张地图,只有集齐这三样东西才能进入那个古墓。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只得到了这枚钥匙,另外的两样东西,他一直都找寻不见。 君沐兰皱着眉听穆逸讲完,又想起第一斋说过的话,忽然意识到穆逸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这里,是因为……他决定不回去了么?而且还是因为她?君沐兰觉得自己脑海中忽然出现的想法简直就是荒诞,她与穆逸,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为了她要放弃这么多年的梦想? 君沐兰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于是问起穆逸被袭的事情:「那到底是为什么有人要袭击你?难道还有人得到这个钥匙通过古墓去别的世界吗?」 穆逸凝神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也许,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古墓里的宝藏……」 「宝藏?」 「对,宝藏!」穆逸点点头:「听说那座古墓里堆满了黄金珠宝,随便拿出一样都是稀世珍宝,如果谁拥有了这座宝藏,谁就能坐拥天下……」 「好老套的故事哦……」对于看了许多话本子的君沐兰来说,这的确是个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故事了,她皱了皱小巧玲珑的鼻子,颇有些嫌弃的下了结论。 穆逸看君沐兰的样子,忍不住「哈哈」一笑,没想到将伤口牵连到,立刻痛的龇牙咧嘴,冷汗涟涟。 君沐兰起身替他检查了一下伤口,好在并未开裂,而且那个圣雪丸的药效奇好,伤口隐隐已经有结痂的迹象,重新给他换过纱布后,君沐兰才缓缓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瞧着面色依然苍白如纸的穆逸,若是他再次受伤,会不会就…… 「你既然知道对方要的是宝藏,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东西给他们算了……」君沐兰觉得穆逸不像是喜欢惹祸上身的人,而且既然他不想回去了,这个钥匙对于他来说几乎没用,不如给了那些人,可以省的一身麻烦…… 穆逸一看君沐兰的表情,立刻猜到她的想法,只得解释道:「我虽然暂时不想回去,但是这钥匙也是我千辛万苦得来的,能在宫宴上给我下毒的人,势力非同小可,而且多次与我交手都是招招致命,毫不留情,显见绝非善类,即便我轻易的将这个钥匙交了出去,只怕对方也不会放过我……」 虽是简单的几句话,君沐兰却能联想其中的凶险,今夜若不是穆逸武功卓绝,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她暗笑自己太过天真,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却总以为偏安一隅就能安宁一世,却不知道你不犯人自有人来犯你!上一世她又曾伤害过谁?最后不还是被人逼死么? 「你在宫宴上被人下毒?那会不会是宫里的人?」 「哼,不用猜小爷也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暗算我,我迟早要找回场子……」君沐兰看穆逸活脱脱一副地痞的样子,忍不住黑线,好好的贵公子气质愣是让他瞬间毁的彻底。 穆逸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对君沐兰道:「君将军手里是不是有一块玉牌?」 「嗯?」君沐兰疑惑的看着穆逸:「什么意思?」 「上次姚雪菲同她的丫鬟似乎提到过,接近你就是为了套到那块玉牌的下落……」穆逸看了一眼茫然的君沐兰:「你真的不知道么?」 君沐兰摇摇头,她的确不曾知道……上一世她与父亲见面的机会极少,后来母亲去世,她对父亲多少有些怨怼,更加不愿敞开心扉与他聊天,所以父亲的事她知之甚少。 但是穆逸这样说的话,那么上一世姚雪菲对自己的虚情假意全都是因为那块玉牌咯?后来父亲入狱,他们对自己的态度立刻天壤地别,也就是说他们那时得到了那块牌子! 如果父亲就是因为这块玉牌才会被人诬陷通敌,那真真的是死的太冤枉了!父亲一生忠君爱国,却抵不过那些黄白死物对人的诱惑……她的心里顿时悲凉似水,恨不能立刻揪出那些陷害之人,碎尸万段! 三十章 密信(加更求收藏推荐!)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君沐兰才迷瞪瞪的从睡梦中醒来,忽然想起穆逸还在房间,「倏」的起身坐起,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床上,穆逸已经不见了踪影。房间里那些带血的纱布和血水也都处理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床单和被褥都也换过了,若不是空气中还弥散着微薄的药味和血腥气,她一定以为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君沐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木槿花的绣缎被褥,心底微微一颤,穆逸昨夜受了那样重的伤,临走还不忘替自己收拾善后,他对自己是这样的仔细体贴,君沐兰不是铁打心肠,穆逸的付出累积的愈多,她就愈发的挣扎和纠结。 她揉了揉微酸的鼻子,自己昨夜明明在坐榻上窝着睡的,几时被他搬到床上的也没感觉,也不知道他为了抱自己有没有将伤口崩裂。 君沐兰心烦意乱的揉了揉刘海,低头瞥见枕头旁边放着一封信,落款是穆逸。 穆逸在信里嘱咐她千万不要让人知道项鍊的事情,又说要养伤过几天再来看她,还要记得提防姚雪菲……几乎全是叮嘱她的话,关于他自己的,却只字不提! 君沐兰将手里的信揉作一团,沁出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泫然欲泣。为什么穆逸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他甚至都不抱怨一下自己对他太冷淡?她明明不值得他这样付出…… 她忽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重生而来却无法忘记上一世的仇怨,不然,她是不是就会满心欢喜的接受他? 「小姐你醒了?」碧涛的声音响起,将君沐兰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君沐兰低下头悄悄擦掉泪珠,嗯了一声,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姐你怎么了?」碧涛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怎么小姐刚刚起床就这副不开心的样子,难道小姐有什么心事么? 君沐兰摇摇头,想起昨夜院中那一滩血迹,也不知会不会让人瞧见,遂问碧涛:「你早上过来时可曾在我院子里发现什么?」 碧涛听了微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姐莫怪,奴婢也不过刚刚起身……」 她昨日明明睡得很早,不知道怎的今早一睁开眼睛,太阳都晒道屁股了,这还是她头一次睡过头,好在小姐没有什么事情唤她,不然就惨了。 君沐兰听了碧涛的话,心知是穆逸害怕碧涛起早了打扰到自己睡觉所以点了她的睡穴,她竟不知,穆逸细心至此…… 看着外面艷阳高照,君沐兰收敛了情绪,打算去吴氏那里问问昨日晚上穆逸提到的玉牌,看是否有线索。 等到梳妆完了,她还特意绕去鞦韆架子后面仔细瞧了瞧,那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想必穆逸也处理过了。 碧涛见自家小姐在鞦韆后面,像是在找什么:「小姐,你又掉东西了吗?」 君沐兰摇摇头:「走吧,咱们去我娘那,我还未吃饭,我娘那兴许有吃的!」 说着她就带碧涛一同往凭兰居去,走到离梦梅居不远的地方时,忽然被另一边拐角转出的一人撞了个满怀。这人走的飞快,步履匆忙,将她险些撞倒,后面跟着的碧涛赶紧扶住君沐兰,向那人呵斥道:「哪里来的瞎眼奴才,走路也不看着一点!」 那人生的贼眉鼠眼,一身蓝色下人服饰,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家丁,但是君沐兰见他神情慌张,听了碧涛的话,第一反应不是给君沐兰行礼道歉,反而拔腿就想跑。 君沐兰毕竟练了几个月的武功,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拎住:「你不是将军府的人?你是谁?快说!」 君沐兰第一用这种冷酷的声音说话,言语中皆是杀伐之气,倒将面前这人给吓住了,他两腿一软跪到君沐兰跟前:「奴才是给卢夫人送信的,不是故意撞小姐的!求小姐莫怪!」 卢姨娘?君沐兰暗自沉吟,心里立刻有了主意,脸上绽出一个笑容道:「原来是给我娘送信啊?那给我吧,我正要往我娘那里去!」 那人一听君沐兰的话,犹疑了一下,但是想起上面的交代,只得咬牙道:「小姐,不是奴才不相信小姐,只是奴才奉命要亲手将信送到卢姨娘手里,只怕……」 君沐兰眉头一皱,这封信她必须弄到手! 她作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道:「你这样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娘最疼我,若是知道你这样违抗我的命令,一定会到你主子跟前好好的告你一大状!」 那人自然知道卢夫人十分疼爱自己的女儿,若是被她一状告到主子那里,他不死都得脱层皮,所以听了君沐兰这样的威胁,他浑身抖作一团,吓得满脸流汗,头磕的更频繁了,嘴里只道:「求小姐饶了奴才!」 君沐兰「哼」了一声,将手叉在腰间,一脸刁蛮任性的样子说道:「你刚刚撞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帐呢?正好你要去我娘那送信,走吧,咱们一起去,也好让我娘给我评评理!」 说完作势要拉那人一起往梦梅居去,那人似乎非常惧怕卢姨娘,又或者说,是惧怕卢姨娘向他的主子告状,所以浑身抖作一团,最后心一横,从怀中取出一颗蜡丸子递给君沐兰:「那就劳烦小姐了!求小姐不要怪罪奴才刚刚的不敬之罪!」 君沐兰伸手接过那个丸子,往袖子里一送,嘴里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给我娘送去,反正我也要去她那玩,你赶紧滚吧!」 说完带着碧涛往梦梅居的方向走去,看都不看地上那人一眼。地上跪着的人眼巴巴的见君沐兰进了梦梅居的院门,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一熘烟的往府里的后门跑了。 二人进了梦梅居的院门也不过是躲到院墙后,估摸着那人走了,君沐兰和碧涛这才轻手轻脚的从梦梅居熘了出来。 碧涛跟着自家小姐后面,对小姐刚刚假装二小姐的样子颇有些不解:「小姐,你为什么要装二小姐啊?」 君沐兰扯起唇角一笑:「小姐我装的像不像?」 碧涛歪着脑袋想了想:「像,像极了二小姐平日里的样子。」 君沐兰伸手点了点碧涛的额头,捉狭道:「你是想说瑾兰平日就一副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的样子对吗?」 碧涛摸了摸额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脸委屈的看着君沐兰:「小姐,奴婢可不敢说二小姐的坏话……」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她,我知道她老爱找你麻烦,没事,以后有机会小姐我会帮你报仇的!」君沐兰扬了扬手,示意碧涛跟着她快走。 碧涛「嗯」了一声,亦步亦趋的跟在君沐兰身后,却见君沐兰并不是往凭兰居去,遂问道:「小姐不是去夫人那里么?」 「去是要去,不过待会儿再去。」 二人脚步不停,直走到君沐兰曾经落水的荷花池,她这才停下脚步,往四周瞧了瞧,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个荷花池有些偏,又因为现在过了赏花季节,所以鲜少有人过来,这也是君沐兰领着碧涛到这里来的原因。 她从袖子里拿出那颗被她捏的有些发软的蜡丸,小心翼翼的剥开,露出里面揉成一团的纸条。君沐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尽快。 她将纸条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除了这两个字,连个落款都没有,但是看字体十分清秀,应该出自一个女人的手。 尽快什么呢?君沐兰一头雾水的将纸条放回袖子里,整件事就好像被搅乱的麻线,她每每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最后却变成了将事情弄得更加复杂的另一根麻线。 君沐兰对卢姨娘的怀疑变得更加强烈,难道说,她也是为了那块玉牌而来? 三十一章 玉牌的下落(收藏票票别忘了!) 君沐兰到了凭兰居,吴氏正在院中侍弄花草,听说她未曾吃早饭,忙命人端了茶点过来,君沐兰吃了一会儿茶点,便将碧涛和翠屏都支了出去。 吴氏见君沐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温柔笑道:「兰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娘亲说?」 君沐兰望着日益消瘦的吴氏,和她鬓角掩藏不住的银丝,眼底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母亲不过三十多岁,竟早早的鬓染寒霜,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强笑了一下:「娘,兰儿是想问问您可曾见过爹爹手里的一块玉牌?」 「玉牌?」吴氏疑惑的看着君沐兰:「兰儿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君沐兰见吴氏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若是爹爹手里没有玉牌,娘亲便会直接说没有或是不知道,但是娘亲的反应恰恰证实了爹爹手里的确有这个物件。 这就是为什么姚雪菲一味的昧心亲近自己的原因?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对母亲淡淡一笑,道:「母亲的意思是爹爹手里的确有这么一块牌子咯?」 吴氏点点头,柔声道:「你爹爹从前的确得了这么一块牌子,但是被你给弄没了。」 「什么?」君沐兰不可置信的望着吴氏,她弄没了?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吴氏嗔怪的看了一眼君沐兰:「女儿家家的,不要大呼小叫,让人看了笑话!」 君沐兰将嘴巴抿了抿,母亲这反应……会不会太淡定了?她说的和自己说的真的是同一块玉牌么?若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惦记的不是爹爹手里的这块,那爹爹会不会死的太冤了些? 呸呸……大吉大利,这一世爹爹还没死呢!君沐兰暗骂自己乌鸦嘴,又对吴氏问道:「那娘亲知道爹爹的玉牌是怎么得来的么?」 吴氏想了一会儿,慢慢道:「你爹爹长年在边境与曲水国征战,有一日在一处峡谷救了一位老人,他为了感谢你爹,就送了这么一块玉牌。本来你爹不想收,毕竟救人不图回报,怎么能收别人如此贵重的东西呢?但那老人执意让你爹爹收下,后来你爹将这玉牌放在为娘这里,有一次你瞧着玉牌漂亮就要了去,玩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给弄丢了,我派人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最后只得作罢!」 君沐兰汗一个……她小时候有这么顽皮么?印象全无啊……难怪那么多人进府里打探消息都一无所获,原来竟是被自己给弄丢了,看来想找到这块玉牌,真的是难如登天…… 「那女儿把玉牌弄丢了,府里没人知道么?」 「你那时不是哭哭啼啼说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怕爹爹回来了要挨打,愣是不让娘亲说,最后派人找的时候也只说是一块牌子,具体找什么都没告诉那些下人,搞得下人们还怨声载道怪娘亲为难他们,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吴氏回忆起小时候君沐兰顽皮的情景,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语气中也尽是掩藏不住的宠溺和怜爱。 君沐兰心里又升起一个疑惑:「娘亲,爹爹得到玉牌那一年,卢姨娘可曾进府?」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那时你卢姨娘不是还怀着瑾兰么?」吴氏摇头笑着道。 那就是说卢姨娘进府不是为了玉牌?这下子又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君沐兰揉了揉太阳穴,这里面的到底有着什么样的阴谋,她必须尽快搞清楚! 「母亲还记得那块玉牌是什么样子的么?」 「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对这个东西这么感兴趣?」吴氏有些疑惑的看着君沐兰,但是还是细心的描述道:「娘亲记得那块玉牌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制的,上面雕刻的花纹好像是凌霄花。」 「凌霄花?」君沐兰心底疑惑更甚,她记得在哪里见过这种花的,好像是……古月书斋?她皱了皱眉,难道只是巧合? 母女俩又叙了会儿话,君沐兰起身辞了吴氏,出了凭兰居。 本以为能在母亲那找到答案,但现下心底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多,这让君沐兰颇有些头疼,她此刻多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替她分析分析线索……不得不说,她这一刻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穆逸。 可怜的穆逸此时正躺在床上,满脸无奈的看着国公夫人:「娘啊,你不要老是守在我房里这样看着我好不好!」 国公夫人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声音嘶哑的哭道:「谁让你这个臭小子整日在外面胡搞,现在弄得浑身是伤,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想活了啊……」 穆逸掏了掏耳朵,拜託,他没有浑身是伤好不好!而且他更没有在外面胡搞,都是别人嫉妒他长得帅! 国公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宠溺穆逸,以至于他掉根头发国公夫人都要替他心疼,这次受了伤不小心被她知道了,她愣是在穆逸房里哭的一上午,最后不仅剥夺了他出门的权利,还将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都给扒走了,穆逸无奈的瞄了瞄被子底下光熘熘的身体,仰天长嘆:这还让不让人好好玩耍了! 穆逸实在拿国公夫人没辙,只好冲着一旁的小图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想办法,小图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得硬着头皮对国公夫人道:「夫人,刚才知蝉来说老爷回来了,不过好像是往宋姨娘那里去了……」 这句话果然有效,国公夫人一听,两道眉毛高高耸起,一扫刚才的哀戚形象,拔高了声音道:「什么?儿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往那个狐狸精那里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这个老东西!」说完还不忘嘱咐穆逸待在房里不要乱动,这才离开了穆逸住的逸之居。 小图一张苹果脸憋得通红,望着自家少爷,一脸的痛苦神色,穆逸瞪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吧,有什么好憋的!」 「哈哈……少、少爷,哈哈……是你说……想笑就笑的……哈哈……」小图刚才真是憋坏了,这会子没了国公夫人这强大的气场压着,他畅快的笑个不停,惹的穆逸脸色更加难看,朝着小图吼道:「笑够了就赶紧去给本少爷找衣服来!难道你还真打算让本少爷裸奔啊!」 小图捂住嘴,憋着笑点点头:「少爷让奴才笑的,这会子生什么气……奴才这就给你找衣服去……哈哈……」说完兀自大笑着出了门,丢下穆逸一个人在床上生闷气。 「小度!」穆逸伸着脑袋往门外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下,一个黑衣大汉立刻出现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问:「少爷有何吩咐?」 穆逸斜睨了一眼小度,这傢伙天天一副面瘫脸,有他在感觉室内温度都降了好几度,是欺负自己现在光着身子还是咋的?他用被子将自己光裸的手臂和肩膀盖的严严实实的,这才觉得好点,对小度道:「你在君小姐那里可曾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有!」 「什么?」穆逸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快说!」 小度想了想,面无表情的说道:「将军府后门卖豆花的。」 「卖……卖豆花的?」穆逸挑了挑眉,他和小度是一个频道吗? 「对,卖豆花的与后门的侍卫因为豆花是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发生了争吵,奴才认为他绝对有可疑……」 「可疑你个头啊!」穆逸一个枕头丢到小度的头上:「本少爷是让你去看看君小姐那里有没有可疑的人,又不是让你去观察豆花好不好吃!」 小度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对少爷的态度有些不满,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维持面瘫的表情。 穆逸横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奴才觉得豆花还是辣的好吃……」 「滚……」穆逸真想将这个呆子的脑袋砸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叫他去将军府暗中保护君沐兰,他却跑去看一个卖豆花的和侍卫吵架?这算是哪门子的保护? 小度被穆逸呵斥了一顿,脸上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但是语气里稍稍露出一丝委屈,对穆逸道:「奴才是想说,卖豆花的和侍卫吵架时,有一个穿着将军府的下人鬼鬼祟祟的钻进了后门……」 「你不早说?」穆逸怒瞪着小度,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整天摆出一副天然呆的样子肯定是为了迷惑人! 三十二章 探望(求收藏求推荐!) 既然是将军府的人,进府哪里用得着鬼鬼祟祟的?说明这人有问题!穆逸伸出光熘熘的臂膀朝小度招了招手:「你再去打探打探情况!」 小度还没来得及出去,小图从门外蹦了进来,朝穆逸挤眉弄眼,笑的好不开心:「少爷,君公子来看你啦!」 「君公子?」君小姐他倒是认识一个,君公子又是谁啊?穆逸想着来了客人坐着不大像话,就撑着坐起身,用被子把自己裹好,等着「君公子」进门。 来人一身翠色竹叶纹长衫,上面随意的绣着几支栩栩如生的竹枝,看起来清新雅致,她手持一把摺扇将自己的脸遮住,只露出一双凤眼,略带笑意的看着穆逸。 穆逸先是有些疑惑,但一对上这双眼睛,立刻认出来人,不就是君沐兰么? 他立刻欣喜就要起身,既忘了伤口也忘了自己没穿衣服的事实,然后——缎面的被子本就光滑如丝,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几乎滑到跨部,房间里顿时响起了几声惊呼…… 「啊……流氓!」这是君沐兰一边转身一边惊叫的声音。 「啊,少爷你要裸奔啊……」这是小图一边捂眼一边略带惊喜的讶异声。 「啊,好痛……好冷……」这个自然是穆逸的惨叫声,伤口是真的好痛啊!不穿衣服真的好冷! 「啊。」这个……是小度的,似乎只是为了应景才随便的啊了一声,倒惹得另外三人都满脸黑线的朝他望了过去——这小子这反映?没毛病吧? 等到穆逸将小图从国公夫人那里偷来的衣服换好之后,君沐兰这才一脸严肃的坐到床边:「穆逸,我这里有一封密信,你帮我看看。」 说完便将之前截获的密信拿了出来,递给穆逸。 穆逸接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瞧了一遍,稍稍沉吟了一下,才低声问道:「这封信你哪里得到的?」 君沐兰见他的反应似乎知道些什么,于是将这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穆逸,穆逸皱着眉头有些严肃的说道:「这是宫里出来的,虽然没有落款,但这纸质,也只有宫里能用……你们府里有谁跟宫里有联络吗?」 君沐兰闻言心里立即「咯噔」一下,果然,卢姨娘进君府就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而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将军府有什么是她想得到的呢? 若说是为了玉牌,她在父亲未曾得到玉牌之时就已经进了君府,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说,爹爹手里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件事的谜团越来越多,可是她却找不到能解开这些谜团的办法,君沐兰很害怕,害怕父亲再次被人构陷,她再也不想经历与亲人的生离死别了! 穆逸见君沐兰表情凝重,眼中似是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可是君沐兰不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他,他不能勉强她,他愿意等,等君沐兰心甘情愿说出来的那天! 既然已经知道纸条是宫里出来的,而穆逸也无法提供更多的消息,君沐兰便打算起身告辞,却见穆逸一脸哀怨的望着她,犹如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般楚楚可怜。 君沐兰不吃他这一套,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穆逸伸手揪住君沐兰的袖子:「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不然呢?」君沐兰满脸不解的望着穆逸。 「啊……好伤心……我的心都碎了……你听听……」穆逸捂住心口做心痛状,说着就凑到君沐兰面前,要她听听自己的心跳。 君沐兰满脸黑线的望着这人,他是属狗的么?她伸出手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个爆栗,冷冰冰的说道:「有话说话,离我远点!」 穆逸捂着头顶的一个大包,满眼泪花的坐回床上,满心后悔啊,没事干嘛教这丫头习武?动不动就对自己来两下,还专打头,会变笨的好伐? 君沐兰见他一副小可怜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了,忍俊不禁的道:「你不是记不住路么?我常给你敲敲,兴许有一天能敲好也不一定!」 穆逸默默的望着她,这丫头嘴真毒,打了人还占理。 他的忧伤不过持续了十分之一秒,立刻满血复活,笑的一脸灿烂的说道:「你别走了,中午陪我吃饭吧!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你伤成这样怎么能不吃饭呢?」君沐兰拧着眉毛,这傢伙也太不知道珍惜身体了吧! 「唉……一言难尽……」穆逸一听君沐兰在关心他,立刻作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我早上才回府里就被我娘发现受伤了,她在我房里唠叨了整整一上午,我一上午光药就灌了七八碗,你说我还吃得下饭么?」 「七八碗?那么多?」君沐兰眯了眯眼睛,这么多喝的下去么? 「而且还都是不同大夫开的药,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反应改变药性……辛酸往事不堪提,一把鼻涕一把泪啊!」穆逸抹了抹眼睛,好似真的伤心欲绝一样。 君沐兰却忽然站起身来掀穆逸的被子,穆逸被她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这是——要脱他的衣服? 「你、你干嘛?」穆逸结结巴巴的看着君沐兰已经伸向他腰带的手:「要睏觉、现、现在还有点早……」 君沐兰听了穆逸的话,僵了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妥,于是伸手照着穆逸的头顶又来了一下,老神在在的做回凳子上。 「你干嘛又打我?」穆逸捂着头,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不乖了,难道是自己宠出来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喝了七八碗药,担心你把肚子撑破了……」 「你!」穆逸气结,搞了半天又是他多想了。 君沐兰瞧着穆逸绷着一张脸,气鼓鼓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也懒得逗他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穆逸:「尝尝看。」 「什么东西?」穆逸接过尚带着君沐兰体温的纸包,一层层剥开外面的油纸,连忙摆着的是几块看起来非常精緻的糕点,他小心的捻起一块花瓣型的桑花糕,笑着对君沐兰道:「这是你自己做的么?」 君沐兰闻言将头一低,颇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当然不是,我哪有闲心做这个……」 穆逸也不以为意,将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唔,牙好酸,他指着糕点问君沐兰:「好硬,你哪买的?是不是让人骗了?告诉小爷,小爷明天就去砸了他的店!」 谁知道君沐兰一听穆逸的话,立刻脸色一黑,抓起床上的纸包就要走,穆逸再不明白就真有点傻了,他赶紧夺过君沐兰手里的东西,笑嘻嘻道:「刚刚跟你开玩笑呢!好吃,真好吃!」 说完又捻起一块糕点大快朵颐,好似真的是人间美味。 君沐兰倒不是气穆逸嫌弃这糕点,而是恼羞成怒,不好意思让穆逸知道,这是她特意做的。她琴棋书画可谓皆有涉猎,针线女工也都能称巧,唯独做饭这一项,她不管前世今生,都是个门外汉,而且是怎么学都学不好的那种,什么东西到她手里,都能做的七八分相似,但那味道却是千奇百怪,难以入口。 本来来看穆逸的确是想问问那封密信的事情,但是,她也是真心想来瞧瞧他的伤势,一时心血来潮做了这些点心,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她能不羞臊吗? 她这边还在想着小女儿的心事,那边穆逸已经将糕点全都干掉了,虽然味道实在怪异,但只要是君沐兰奉上的,毒药他都甘之如饴。 君沐兰抬头见穆逸吃光了糕点,有些惊讶的望着他:「你都吃完了?」 「呃,吃完了,怎么啦?」穆逸打了个嗝,光点心没茶,好噎啊! 「有没有哪里不适啊?」 「什么意思?」穆逸闻言立刻警觉的看着君沐兰,想起自己刚刚脑海中的想法,冷汗涟涟:「你不会真的给我下药吧?」 君沐兰摇摇头,颇有些同情的看着穆逸:「我做的东西,即使不下药也能吃出问题,其实,我只不过想让你帮忙试试味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全吃光了,不会真饿的那么厉害吧?」 「啊?」穆逸满头黑线的看着君沐兰,搞了半天她拿自己当小白鼠啊?哎哟,肚子真的痛起来了…… 君沐兰见穆逸忽然满脸是汗的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神色,心想没这么灵吧?她试探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穆逸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我觉得,我是吃坏了肚子……」 三十三 装病(求收藏推荐!!) 天气阴蒙蒙的,云层黑压压的低了下来,空气中还胶着着一丝泥土和水混合在一起的腥气,眼看着,大雨就快来了。 吴氏和许婆焦急的等在沐兰阁的院子里,丝毫顾不得即将临盆的大雨,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沐兰阁紧闭的大门,不敢眨眼。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似乎有了动静,只听着碧涛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小姐?小姐?你不要吓我啊小姐……」 吴氏足下一软,差点跌到地上,心急如焚的就要往君沐兰的房间里沖,许婆赶忙拉住她,轻声劝慰道:「夫人莫急,大夫还没出来,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吴氏一双温柔的眼睛此刻泪落不停,只得一直拿帕子擦拭,倒使得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红又肿,一旁的许婆和翠屏见了,心疼不已,夫人本就身体不好,如今为了大小姐在这站了几个时辰,连口水都没喝,现下又一直哭个不停再这样下去,只怕大小姐尚未好,夫人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翠屏扶着吴氏细声说道:「夫人千万保重身体,不然若是小姐病好了夫人却……那小姐岂不是伤心?」 吴氏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可是眼泪恁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只盼的那大夫能早早的从君沐兰房间出来,告诉她到底兰儿得了什么病…… 这边厢几人急的伤心难过,那边厢,梦梅居的卢姨娘偏偏一脸灿烂笑容,好不得意。一听说君沐兰那个小贱人病了,她恨不得立刻买些炮竹回来庆祝庆祝,她冷笑一声:「病了好,病死了才好呢!」 一旁低着头替她捶腿的春瑶听了,将脑袋低的更加厉害了,心里不免觉得卢姨娘太狠心,又替大小姐担心,大小姐明明是那样一个善良的可人儿,她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好温暖,就好像自己的妹妹一样。春瑶是打心底的喜欢君沐兰,所以听说她病了,心里的焦急也不亚于碧涛等人。 许是觉得春瑶心不在焉的捶腿的力道没掌握好,卢姨娘腿一伸,将她踢到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裙子:「走,咱们去沐兰阁瞧瞧咱们将军府的大小姐去!哈哈……」 春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紧跟在卢姨娘身后,出门瞅着外面阴沉的天气,这天,怕是要下大雨了吧! 卢姨娘到了沐兰阁见吴氏等人还等在门外,唇角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却还假惺惺的对吴氏道:「哎哟姐姐,听说沐兰病了啊?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吴氏此时哪有心情去与卢姨娘周旋?而且明显她表面上是来探病,实际上是来瞧热闹的,吴氏别过脸,假装没看见卢姨娘,一言不发。 卢姨娘「呵呵」假笑一声,心道,你不理我才好,说明君沐兰这贱丫头是病入膏肓了,死了才好,省得以后还要费心去对付她! 面上却还作出一副关心的神色:「姐姐不要着急,是不是这请的大夫医术不好?要不要我替姐姐再重新介绍一个名医?」 一旁的许婆见卢姨娘故意招惹吴氏惹她心烦,脸色一沉,对卢姨娘冷冷的说道:「卢姨娘,你只怕是忘了上次来这沐兰阁时小姐说过的话!」 卢姨娘下意识的藉口问道:「什么话?」 许婆「哼」了一声:「大小姐说她命里带劫,是姨娘破坏了大小姐破解方法,害的大小姐这道劫过不去,若是大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卢姨娘可是难逃干系!」 「关我什么事?」卢姨娘一听立刻急了,眼睛一翻,嚣张跋扈的神情立刻显露无疑:「君沐兰生病怪她自己身子不好,怎么能怨我头上?那岂不是以后阿猫阿狗病了都怨我?」 「你!」吴氏本就心烦意乱,许婆的话也勾起了她的回忆,那日她也在场,虽然兰儿说那只是演戏骗卢姨娘,但是若真是这样,那卢姨娘就是害兰儿生病的罪魁祸首,吴氏一张脸气的煞白,瞪着卢姨娘道:「卢梦梅,你少嚣张,若是兰儿有个什么,我一定拿你试问!」 卢姨娘眉毛拧到一块,眼睛瞪的熘熘圆,你吴雅柔的女儿病了凭什么怨我?她张嘴就要与吴氏争吵起来,君沐兰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忽然打开了。 碧涛从里面端着一盆子水走到檐下站着,对着卢姨娘道:「姨娘,咱们小姐说你来看她她非常高兴,并且说黄泉路上有姨娘作伴她会更高兴的,如今小姐病着,姨娘也会跟着倒霉的,小姐请姨娘回去仔细等着就好!」 卢姨娘顿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话?她立时想起那日君沐兰说的那一番话,也就是说,她踩了君沐兰的衣服也染上了晦气,她也会倒霉?卢姨娘刚刚还嚣张的气焰顿时消了下去,浑身冰凉,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将她冻的打起了哆嗦,她牙齿「格格」的打着寒颤,指着碧涛骂:「你、你胡说……」 碧涛「哼」的一声将水盆的水泼到卢姨娘脚跟前,理都不理她就回了屋,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外面候着的人进来一个吧,勿需多,一个就好。」 吴氏巴不得立刻进去,见卢姨娘还傻站在那里,遂冷着脸道:「卢姨娘还是赶快回去歇着吧,仔细别染了病!」说完将许婆和翠屏都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了君沐兰的房间。 君沐兰房间此刻云蒸雾绕,瀰漫着浓厚的艾蒿味,呛的吴氏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她看到看到君沐兰静静的躺在床上,浑身被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颅,一张小脸还被披散的长发遮掩,使得吴氏看不清君沐兰的脸色如何,她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离床更近些,却突兀的被一支手臂拦住了,一个鬚发皆白的老者道:「夫人还是站远些好,这位小姐得的是痘瘟,会传染的!」 「什么?」吴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老人:「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痘瘟?」 老人摸了摸下巴上长及胸口的鬍鬚,缓缓说道:「夫人莫急,小姐如何发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姐这痘瘟若是不仔细照看好,只怕会留下疤痕,女儿家脸上留了疤,自然不好!」 吴氏心急如焚,一把抓住老者的袖子,苦苦哀求道:「求求您,您救救我的女儿吧,她尚未及笄,若是留下疤痕,只怕一辈子都毁了……」 老者抖了抖手,任吴氏拉着他的袖子不放,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个自然要救,但是首先府中之人,无事不得来这里,这痘瘟易传染,也怕沾染毒气,若是进出的人多了,就会导致痘瘟感染毒气,那就是致命的急症,请夫人牢记!」 「是,妾身一定谨记。」吴氏赶紧福了福身子,表示明白。 老者半眯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又道:「夫人以后无事最好也不要进来,这里有什么我都交代给这个小丫头了,让她一人留在这里伺候就好。」 一听老者说连自己也不能来看兰儿,吴氏犹疑了一下,正想问问有没有其它方法,那名老者突然发脾气道:「老头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若是不信我的话,就另请高明吧!」说完要背起药箱走,吴氏一看大夫要走,立刻迭声答应下来。 最后也只是远远的看了君沐兰一眼,含泪被老者赶了出去。 很快,君沐兰得了痘瘟的消息传遍了上京,整个将军府都笼罩在痘瘟的阴影下,连带着卢姨娘和君瑾兰出去串门子都遭人嫌弃,上京各家的夫人小姐们,统统的都不愿搭理她们,深怕也染上了可怕的痘瘟。 沐兰阁就此彻底安宁了下来。 君沐兰的房间内,碧涛一脸郁闷的望着自家小姐,脸颊鼓起,气呼呼的说道:「小姐没事干嘛要说自己得了这可怕的痘瘟?以后在上京,谁还敢娶小姐啊?」 不娶最好!君沐兰翻了翻白眼,手底下动作不停,将头发高高束到头顶,然后提起碧涛给她准备的包袱,嘱咐道:「小姐要出门一个月,这一个月就靠你了!若是娘亲那里瞒不住了,你索性全都说了,娘亲为了我,自然会替我隐瞒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姐,小姐路上小心……」碧涛眼中泛泪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勇敢的和穆公子私奔吧,奴婢一定替你瞒住!」 君沐兰刚要跨出门槛,听了碧涛这句话差点绊倒,不禁挑了挑眉,谁说你家小姐是要跟穆逸那个傢伙私奔了? 三十四章 我晕车(萌求!求收藏推荐!) 君沐兰当然不会跟碧涛说其实她是打算一个人去连云国的边境找爹爹,她只对她说想去距离上京有些远的庙里持斋戒律一个月,替父亲诵经念佛,因为担心佛珠怪罪心不诚,所以只身一人,不带奴僕。 君沐兰说这话的时候,碧涛一边傻呆呆的望着君沐兰不停的往包袱里塞牛肉干,一边想着君沐兰说的「持斋戒律」四字。 虽然她说的言之凿凿是去祈福,但是碧涛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愣是以为她是和穆逸私奔,所以一听君沐兰的计划,立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完成任务,一边还满脸嚮往的神情说道:「奴婢只在话本子里见过与公子私奔的小姐,如今小姐大胆追求自己的感情,让奴婢好生羡慕……」 君沐兰挥了挥手,将碧涛浑身释放的粉红泡泡消灭,颇有些无奈的撇撇嘴,这丫头,到底看了多少话本子? 君沐兰计划的很周全,除了那个演戏演的很渣的老大夫是她花了钱雇来的,其它的人都被蒙在鼓里,自然都是本色出演,真情流露,也只有这样,她得了痘瘟的消息才会无人怀疑。 至于穆逸,已经好几日不见踪影了。 他因为腹部的伤,被国公夫人禁了足,那日又吃坏了肚子整整拉了两天,本就失血过多,这下雪上加霜,一下子竟陷入昏迷,急的国公夫人将宫中的御医通通都唤到府里给穆逸治伤,君沐兰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愧疚不已,但转念一想,也好,她这次偷偷出府,也免得拖累他。 君沐兰是趁着傍晚将军府值守的侍卫换班时翻墙出去的,她在墙外准备了一辆马车,这几个月她一直在跟穆逸学武功,如今身手还算不错,翻个墙对付一下蟊贼什么的,手到擒来。 不过院墙外等着君沐兰的马车夫一件君沐兰翻墙出来,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望着她:「公子这是……?莫非公子偷了这家的东西?」 君沐兰满脸黑线的掏出一大锭银子放到车辕上:「赶车。」说完翻身上了马车,也不理赶车人在见到银锭子的瞬间露出的惊喜和贪婪神情。 得了钱,赶车人自然也不去计较君沐兰是不是偷了人家的东西,管他鸟事啊?赶车人一边赶车,一边喜滋滋的摸着怀中那一大锭银子,这趟买卖,值! 这辆马车是君沐兰提前雇的,样式普通至极,连马匹都是最普通的驽马,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所以自然比不了府里的马车那样舒适。虽然还未出城,速度也不算快,但君沐兰已经险些被这马车颠簸的要吐了,她很怀疑这老旧的马车能不能支撑到边境而不会半路散架。 很快马车就出了城门,赶车人一甩马鞭,马车立刻加速起来,马蹄「得得」直响,直将车厢里的君沐兰摇的天旋地转,她死死抓住车窗,稳住自己不至摔倒。 耳边听着马车发出巨大的「吱噶吱噶」的声音,她最后干脆将眼睛闭上,努力假装自己睡着了,不然,若是这样一路晃荡着去边境,只怕她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出了城也不过走了半个时辰,天就完全黑了下来,而此时正好到了一处树林子,君沐兰赶紧示意赶车的就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再接着赶路。毕竟到了晚上,这路上又没有人家,四处黑灯瞎火万一掉进坑里那就惨了。 赶车人显然也习惯赶夜路,听了君沐兰的话,一点迟疑都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动作麻利的拾掇了一堆柴火,不一会儿一个火堆就烧了起来。 一到了晚间这样的林子里湿寒之气堪比寒霜,是十分寒冷的。赶车人将火堆弄好了,拣了旁边一块枯草丛生的地坐着,又对君沐兰招呼道:「公子下来烤烤火吧?这夜晚可冷的很!」 君沐兰一直窝在马车里,用一床薄毯将自己裹住,听到赶车人邀她下车,她拒绝了,毕竟这赶车人是个男人,而她其实是个女的,怎么好共处? 那赶车人被她拒绝了,也毫不介意,哪个有钱人没点怪毛病?他见得多了,自然见怪不怪,兀自抱着被火烤热的馒头吃的津津有味,吃完了馒头甚至还边烤火边哼起了小曲,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现下已是秋末,一入夜寒气就慢慢侵染下来,君沐兰本来还想在马车里将就一晚,无奈到了夜里气温降的实在太厉害,饶是君沐兰裹着薄毯,也冻的浑身哆嗦起来,她咬着牙,悄悄伸出脑袋往外瞧了瞧,那赶车人歪在一边,鼾声如雷,已然睡熟。 君沐兰小心翼翼的钻出马车,坐到火堆旁想驱驱寒气,坐了好一会儿冻的冰凉的手脚才慢慢恢复了温度。她看着空寂的夜空上,闪烁的星点微光,心里应景般涌出一丝落寞,想到娘亲以为自己真的病了,会不会伤心落泪?穆逸他,伤好些了么? 思君秋夜,月冷霜凝,漫漫寂寥长夜,君沐兰本来心中思绪万千,可最终抵不过睏倦,映着暖人的火光,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君沐兰迷濛着缓缓睁开眼睛,一阵寒气吸入鼻腔,她轻轻的打了个喷嚏,嗯?似乎哪里不对? 「啊……」君沐兰瞥见一双刚健有力的手臂将自己连毯子整个的箍住,而那双纤白如玉管的手就恰好搂住她的纤纤细腰,她惊叫一声,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吃了豆腐? 她眼眸一厉,抬起手就打算反肘一击,身后之人却忽然动了,贴在她耳边轻呼一口气,悄声道:「丫头,你这一下可是要小爷的命啊?」 这一口气吹在她的耳边,犹如无数的蚂蚁顺着耳朵爬进了她的心里,痒痒的,麻麻的,她蓦然停手:「穆逸?」 怎么是他? 她将穆逸的手拍开,翻身坐起,回眸看着穆逸,他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颊边的笑意却灿烂的犹如天边挂着的太阳一般,耀眼夺目,暖人心脾。 她努力忽视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觉,将脸一沉:「你快走,谁要你来的!」 穆逸仰面躺在枯草地上,用手枕着头,眯起眼睛望着湛蓝如洗的碧空,「嘻嘻」一笑:「丫头,你是在担心我的伤么?」 君沐兰愣了一下,飞快的转过头不去看他,梗着脖子道:「谁担心你,我嫌你碍我的事……」 穆逸还未答话,赶车人跛着脚亦步亦趋的走到君沐兰跟前,用手捂着脸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公子,可、可以上路了……」 「你……这是怎么了?」君沐兰疑惑的看着这个赶车人满脸青紫,浑身滚满枯草落叶的狼狈样子,她记得自己睡着之前这人还好端端的,这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 那个赶车人显然十分忌惮穆逸,浑身瑟缩了一下,陪着笑道:「公、公子,小人不、不小心摔了、摔了一跤……」 君沐兰默,你当我傻啊?脸上那么明显的一个五指印是摔的出来的?还有那两个对称完美的黑眼圈也是摔的出来的?她狠瞪了一眼穆逸,肯定是这傢伙干的好事,专欺负老实人! 穆逸瞧见君沐兰的眼神,颇有些委屈,明明是这个赶车的人趁着君沐兰睡着,打算偷了她的包裹跑路,被穆逸抓个正着,这才出手教训他而已,并且纯揍,都没用武功的好伐? 君沐兰懒得理穆逸,对赶车人温颜说道:「若是你没事,咱们现在上路吧,我还着急赶路呢!」 说完率先上了马车。 那赶车人有些惊惧的看了看穆逸,见穆逸回瞪着他,浑身一抖,也爬上了车辕,打算驱车上路。 穆逸见君沐兰真不打算理他,脚尖一点,旋身钻进了马车,倒把闭目养神的君沐兰吓了一跳。 「你下去。」 「不下。」 「下去。」 「不!」 君沐兰见穆逸一副打定主意赖上她的样子,干脆闭了口,不再说话,直接将穆逸当做空气。 外面赶车人吆喝了一声,马鞭一甩,马车又「咕噜咕噜」的向着连云国边境出发。 马车内的二人沉默了许久,穆逸一副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一会儿摸摸车壁,一会儿敲敲坐榻,一会儿又将脑袋钻出窗户外面嘴里还故意惊讶的喊着:「啊,这是什么?」「呀,快看那是什么?」 君沐兰被他聒噪的忍无可忍,气愤的睁开眼瞪着他:「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穆逸歪着脑袋,舔了舔唇,魅惑一笑:「不能~」尾音拖得长长的,还不忘给君沐兰抛了一个巨大的媚眼。 君沐兰皱着眉,忽然将头伸到窗外:「呕……」 穆逸脸上的笑容立刻有些挂不住呃,一脸窘相的望着吐得天翻地覆的君沐兰:「我长的有那么噁心人么?太不给面子了吧?」 君沐兰摆摆手,尚未说话,又是一阵吐,直把昨天的隔夜饭都给吐出来,才稍稍好些,她抚了抚发闷的心口,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晕车……」 ps:跪求收藏、票票! 三十五章 你去哪,我去哪(收藏推荐!) 见君沐兰晕车晕的难受,穆逸赶紧替她拍拍背,又将水囊打开递到君沐兰唇边,小心翼翼的餵给她,等她漱了口,才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颗极细小的药丸餵她服下,脸上都是担忧的神情,丝毫没有嫌弃她因呕吐而带来的酸腐味道。 君沐兰也不问穆逸往她嘴边餵的是什么东西,就顺从的吃下那几颗药丸,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药丸入口有一种沁凉的味道,随之便是从口腔直到胸臆都是清爽舒适的感觉,君沐兰轻吁一口气,刚才晕眩胸闷的感觉瞬间好了许多。 她将车帘子撩了起来,想让车子里散散味,穆逸却伸手将车帘子又放下来,挑眉道:「你不舒服就别吃了凉风,到时候肚子痛。」 君沐兰一愣,知道穆逸是为自己好,也就不坚持。却听穆逸又道:「刚刚给你吃的药,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不怕我下药害你?」 君沐兰摇摇头:「你不会。」语气里充满了肯定和确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如此笃定穆逸不会害她?上一世的金天俊还不是前一秒甜言蜜语,后一秒翻脸不认人么?为何她坚信穆逸不会?君沐兰自己都说不上来…… 穆逸似乎被君沐兰那句斩钉截铁的「你不会」触动,满眼神情的望着她,许久无语。君沐兰被他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只得撇开眼睛,想说点什么将这个气氛打破,可是支吾了一下却还是决定闭口不言。 穆逸「嘻嘻」一笑:「你是不是被小爷打动了?」 君沐兰闻言,立刻冷着脸瞪他:「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接受你的,永远不会。」 这话一说出口,君沐兰就有些后悔,因为她可以看到穆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有多难看,本就苍白的脸,隐隐的竟透出青白色,他嘴唇动了动,似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将君沐兰这句绝情冷硬的话一带而过,最后他只将干涸的嘴唇抿了抿,也不再说话。 君沐兰见到穆逸这个反应,心底涌起一种作茧自缚般的痛楚,她知道穆逸对她的好,但是她却只能强迫自己去无情的拒绝,她若是在上一世能认识穆逸,也许就不会有如今这般局面了。 她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还恨金天俊,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处在现在的处境?又怎么会一而再再二三的的伤害穆逸? 君沐兰神色黯淡的低下眼眸,想着穆逸不顾伤势未愈还陪着自己胡闹,她却还这样无情对他,她痛恨这样的自己…… 她厌弃一般的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无情,对穆逸冷然的说道:「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丫头……」穆逸迟疑的喊了一声,语带哀戚,丝毫没有作假。 这一声带着颤抖的「丫头」惹的君沐兰浑身一抖,好似触电了一般,她别过头,看都不看穆逸:「你赶紧走……」 话音刚落,她紧闭的双眼沁出两颗冰凉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跌到车厢的木板上,立刻将木板晕染出犹如花瓣一般的水迹。 因为背着光,君沐兰又刻意的避开穆逸,所以穆逸并未发现君沐兰的泪水,他刻意感觉道君沐兰并不是真心如此待他,他就是这样的笃定的相信,君沐兰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只是这苦衷她不愿意告诉他而已。 穆逸攥了攥拳头,直将自己的掌心掐出几道血痕,这才缓缓松开,艰难的扯出一抹看似随意的笑容:「丫头真的这般狠心?小爷可是连夜轻功赶路过来的,这会儿要是下了车,只怕会死在半路……」 「休要胡说!」君沐兰忽然怒目瞪着穆逸,他怎么能随意就将死挂在嘴边? 穆逸见她的反应,立刻心头一喜,知道这丫头心还是软了,于是顺着杆子往上爬,捂着腹部哀叫一声:「丫头,我、我只怕快、快不行了……」 君沐兰一见他捂着伤口哀叫,再加上脸色着实难看,满脸冷汗,立刻信了他的话,扑到穆逸身旁将他的肩膀扶住:「你怎么了?快说……」 穆逸冷汗涟涟,面色白的不能再白了,心道,能没事吗?为了引这个小妞心软,他可是催动内力将自己逼出一脸的汗珠,用力过度所以脸色又差上了几分,而且伤口也隐隐的有些崩伤,搞不好,他真会死在半路也说不定…… 君沐兰心焦如焚,立刻想到那颗仅剩的圣雪丸,她手指微微颤抖,但是速度很快的从包裹里取出那个药盒,将圣雪丸取出,可是拿着这颗药她又犯了难,上一次第一斋是催动内力才让穆逸服下,那她现在该怎么办?她哪里来那么深厚的内力啊? 穆逸见君沐兰竟将这么珍贵的药拿出来,立刻阻止道:「傻丫头,赶紧把药收起来,这药是小爷给你以备不时之需的,怎么能浪费在小爷身上?」 「怎么能叫做浪费?这本来就是你的药……」 「你赶紧收起来,我这里有其它的药……」穆逸艰难的说完这一句,似是呼吸有些不畅,大口的呼了几口气,缓了缓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朴的药瓶,倒出一粒黑黢黢的药丸按到嘴里,一仰脖子吞了下去。 君沐兰见他坚持不要这圣雪丸,也不敢久拿在手里,担心自己手上因为紧张沁出的汗水损了药性,遂将这药丸放回盒子里,揣进怀中,然后给穆逸餵了几口水,见他服下药之后额头不再出汗,这才稍稍心安。 穆逸吃下那颗药丸之后,似是有些倦乏,只对着君沐兰说了句「没事,别担心」就兀自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倒惹得君沐兰独自一人在旁边默默流泪,却不知该继续无情还是该索性接受了穆逸…… 穆逸这一睡,足足睡了一天,到了晚间才醒过来,睁眼时面前一片漆黑,他闭目细听,能听见君沐兰绵长和缓的呼吸,这丫头,想必也睡着了。 他艰难的坐起身,身上的薄毯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地,他拾起薄毯,借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月光,看见君沐兰就坐在车板上,趴在他睡的榻边,一双秀美拧的紧紧的,似是睡梦中都有不可磨灭的痛苦。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抚平那紧锁的眉头,手指触及君沐兰的额头,却是一片火热,不对,这丫头发烧了! 原来君沐兰将自己唯一的毯子盖在了穆逸身上,而她自己因为之前出了一身汗,后又被凉风一吹,在睡梦中发起热来,她还不自知,只是嘴中不断呓语,似是在做什么痛苦不堪的噩梦。 穆逸十分担心这样的君沐兰,似乎她会因此又离自己远上几分,他仍记得那次在流香亭,她也是从噩梦中醒来,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冰冷如雪,坚硬似铁,让他心悸,也正是那双眼睛,和那个巴掌,让自己义无反顾的爱上她…… 穆逸将君沐兰轻轻的抱到塌上安顿好,又用毯子将她裹着,这才钻出马车。这时已是深夜,那个赶车人因为之前被穆逸教训了一顿所以此时安安分分的睡在篝火旁,穆逸也懒得去管他,他直接将火堆上吊着的烧水的瓮取了下来,然后将水兑成温热,返回车厢内。 君沐兰睡得很沉,穆逸从里袍的下摆撕下一大块布料沾着温水替君沐兰擦拭脸颊、额头、脖颈…… 君沐兰穿的是一套交领男袍,平躺下来时那领子稍微有些松散,露出一大片肌肤和精緻的锁骨,穆逸拿着布将她裸露的肌肤都擦拭了一遍,当擦到领口处时,他犹豫了一下,最后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才将她的领口扯松,然后双眼紧闭,抖抖索索的为她擦拭颈背和前胸。 似乎对这样的温度觉得很舒服,君沐兰忽然动了一下,想要更加贴近湿润冰凉的布料,这一动,却使得穆逸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滑腻的肌肤,穆逸顿时呆立当场——他很纯情好不好?不要诱惑他啊…… 等到君沐兰的体温缓缓降下时,都已经是快要天明了,太阳从远远的地平线处露出一大片辉煌璀璨的橘红色霞光,透过车窗洒落在二人身上,穆逸借着这片霞光,仔细的瞧着君沐兰,她的五官日益精緻,平日灵动的凤眸此时轻轻的闭着,整个人像极了陷入沉睡的公主,安静的等待着王子深情的一吻。 穆逸盯着君沐兰犹如沾染了晨露的花瓣般柔软润泽的唇,偷偷的咽了口唾沫,他是吻过她,但那是人工呼吸,和真正意义上的吻肯定是不同的,穆逸紧紧的盯着自己面前这完美无瑕的嘴唇,纠结着要不要吻下去…… 最后心一横,闭上眼睛缓缓的朝着君沐兰的唇瓣亲了下去——咦,感觉不对,这是——手掌?穆逸睁开眼睛,自己的脸被一个嫩滑的手掌隔开,君沐兰闷闷的声音传来:「你想干嘛?」 穆逸吓了一大跳,几乎是立刻从君沐兰旁边跳开,呵呵傻笑一声:「没、没什么……」 君沐兰睨了他一眼,真当自己白痴了?想占她便宜?找打! 她冷凝了他一眼:「你怎么还不走?真打算赖上我了?」 「是啊!」穆逸点点头,满脸既来之则安之的表情道:「你去哪,我去哪!」 ps:跪求收藏和票票! 三十六章 遇袭(加更求收藏推荐!) 君沐兰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才能将穆逸赶走,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他依然故我,甚至变本加厉的对她好,这让君沐兰更加纠结,最后也只得尽量的避免与他说话或是交流,希望能将穆逸对她的感情冷处理,让他知难而退。但是穆逸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依然嘘寒问暖,呵护备至。 赶了足足三天的路程,因为君沐兰想早些到达边境,所以的选的都是抄近的小道,路十分难走,几乎一路坑洼只颠的她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她虽然没有和穆逸说什么话,但是却能从他的脸色看出,他的伤并没有痊癒,许是那日他强撑着用轻功从城内追了出来,消耗了许多的体力,接着又是一路颠沛流离,日夜不疲的赶路,所以他的情况总是不见好转,脸上毫无血色。 君沐兰知道自己狠心,她不想拖累穆逸。她这一世,担负着血海深仇,已註定万劫不复,她不要他陪着一起跳入这万丈深渊不能自拔。所以,她必须狠。 她见着穆逸越来越虚弱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阵犹如针扎般的疼痛,但是面上却作出冷酷无情的样子对他道:「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这一路颠簸你是吃不消的!」 穆逸脸颊青白,嘴唇干裂,一双眸子却依然明亮如辰,他轻轻一笑:「丫头,你明知道小爷不认识路,我又怎么回得去呢?还是说丫头真的想狠心将我抛下?」 君沐兰冷冷的看着他:「你不要胡言乱语,我知道即使你不认识路也有办法能回去,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出了城往这个方向走的?」 穆逸苦笑一声,这丫头还真是不好骗,他虽然不识路,但是问路还是会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小度还跟在后面暗中保护二人,所以根本就不担心回不去上京。 他干脆往车板上一躺,耍无赖的说道:「我不管,你这丫头偷了我的心,我赖定你了!」 君沐兰满脸黑线的看着穆逸,这厮到底想怎么地? 「还给你还不行吗?赶紧回去……」 穆逸得寸进尺的望着君沐兰:「还也行,给利息吧?」 君沐兰脸一黑:「什么利息?少胡闹!」 「你的心拿来当利息我就就立刻回去!」穆逸说完,干脆眼睛一闭,再不理会君沐兰。 二人这边还在为穆逸的去留僵持,外面的车夫却忽然一扯缰绳长长那个的「吁」了一声,马车陡然停止,车内猝不及防的二人险些被甩了出去,穆逸用手将迎面扑过来的君沐兰用手一捞,止住她的去势,免得撞到自己身上将她撞疼了。 君沐兰本来也是吓了一跳,从坐榻上狠狠的往前一栽就要跌到穆逸怀里,却被他稳稳的托住,二人这才避免了碰撞,但她还是被穆逸紧紧的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放手。」 「不放!」 「快放开!」 「就不放……啊……」 君沐兰秀美紧紧蹙到一起,伸手将穆逸的胸口拧了一下,穆逸吃痛惨叫一声,这才乖乖的将她放开,一脸的委屈,好似君沐兰欺负了他一样。 君沐兰伸手就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然后将头伸到窗户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刚掀开帘子,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直的射进了马车后面的车板上,发出「哆」的一声,整个箭矢都没入车板之内,只余白色的羽毛箭尾在轻轻震颤。 若不是穆逸早早听到箭矢的破空之声将君沐兰拉开,这箭,只怕就会将君沐兰身上给射出一个窟窿。他脸色一冷,扬声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射你穆大爷的女人?」 说完将君沐兰安顿在车座上,帘子一掀,直接出了车厢,将吓得浑身哆嗦差点尿了裤子的车夫一脚踹下车。那车夫见情况不对劲,撒丫子就想跑,却见一枚暗器直接没入他的后心,从前胸飞出,那车夫似乎愣了愣,低下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往外喷涌的鲜血,两眼圆睁,轰然倒地。 虽然这赶车人之前想偷君沐兰的包裹,但是罪也不至死,现在却因为穆逸而惨遭厄运,穆逸心里对他多了几分愧疚,他冷冷的盯着面前一群黑衣蒙面人,其中为首的一人一身黑色刺绣织金线黑袍,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流露出冷淡无情的眼神。 「又是你!」穆逸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曾与他抢夺古墓钥匙的蒙面人,后来又多次偷袭他都未成功,没想到这次青天白日的就找上门了,看来是因为自己出了上京,这些人不需要投鼠忌器了,所以决定对自己痛下杀手。 穆逸面色沉如死水,一双眸子里散发出杀气,既然送上门,那么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他摆了一个起手式,对着那个黑衣蒙面的首领扬了扬下巴,挑衅的动作不予言表,那人眸光一沉,扬起手臂轻轻一挥,那些刚刚还如同朽木般没有动静的黑衣人立刻拔出佩剑,蜂拥而上,一股脑都沖向了穆逸。 穆逸虽然身体受伤,且体力不足,但是面对如此多的攻击,他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知道,他不能慌。面对这些黑衣人,即使受伤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但是那个首领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出手偷袭,这让他有些束手束脚。 他同那人交过手,自然知道他也非等闲之辈,若是他加入战局,这场打斗只怕是一场苦战。 穆逸心下一沉,必须速战速决,不然拖得愈久,对他愈不利!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有攻有防,想要动动手切萝蔔一样将他们通通干掉几乎是不可能。若是旁边有人看了说穆逸武功不过尔尔,那他肯定会跳起来骂,这不是演电视,导演让你怎么砍就怎么砍,让你一招杀死五个你就不会只杀四个,这是拼命,是真刀真枪的打斗,是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人的! 为了早些干掉这些人,穆逸选择了只攻不守,避开要害干掉对方,虽然黑衣人的数量减的很快,但是他自己身上也多了无数细小的伤口,这让严重失血的他头脑一阵阵的发晕,若不是硬撑着,此刻只怕已经倒地不起了。 穆逸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若他不能干掉这些人,留下一个对与君沐兰都是灭顶之灾,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个信念让他手下动作更加狠戾,满眼杀戮之气,再加上一身蓝色长袍尽染鲜血,让他看起来犹如地狱修罗,好不骇人。 若是君沐兰见了他此番模样,决计不能将他与平日那个懒散痞气的贵公子穆逸联繫起来。 眼看黑衣人数量越来越少,那个首领眸子一冷,缓缓的从腰带中抽出一把软剑,在空中抖了一个剑花,对着剩余的黑衣人招了招手,那些人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担心会因此丧命于穆逸之手,皆往后急退,但仍将穆逸围在中间。 穆逸自然明白这首领是打算亲自出手了,他哼了一声,这首领就是太自负,二人第一次交手抢夺那个钥匙的时候,就是因为他自以为是想和穆逸单打独斗,最后还被穆逸占了上风将他伤了,如今看来这厮又犯了毛病,以为穆逸受了伤肯定敌他不过,他也能找回场子。 穆逸冷眼环视着所剩无几的黑衣人零星的将他围着,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摺扇,在手上轻轻的敲了敲,对着黑衣首领扬唇道:「动手吧。」 那首领显然不知道穆逸原是有兵器的,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自认有把握将穆逸干掉。他足尖一点,直接腾身在空中挽了一个炫目的剑花,他速度很快,落在一般人眼里恐怕也只能捕捉到那些被剑身反射的光线和一抹黑色的残影,阳光似是被这道剑花给割裂了一般,碎作无数块,斑驳的落在穆逸身上。 眼看就要被剑尖刺中的穆逸,却不慌不忙的手腕一翻,「刷」一声打开摺扇往前一递,看似随意却暗中发力,将黑衣首领的这一招拦的滴水不漏。 黑衣人被这扇子一挡,整个人悬在空中,二人僵持不过须臾之间,那黑衣人立刻旋身落在地上,手腕不停翻转挥舞,转瞬间就刺出了二十余剑。穆逸沉着应对将扇子在手中频频开启闭合,起承转合,将周身护的毫无间隙。一时在场众人只能看见剑光扇影以及剑尖刺在金属扇面上刮出的刺耳的声响。 二人过了不下百余招,可是依然难分胜负,那黑衣首领神色愈来愈冷,将剑往怀中一收,又倏然往前一递,身体旋出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刺穆逸后心。 穆逸自然察觉到了黑衣首领的意图,他咬牙往旁边一让,让自己的左肩接下这一剑,右手却将扇子往后一旋,锋利的扇边正抵在这黑衣首领的脖颈之间。 「胜负已见,你输了。」穆逸淡淡的说道,似是丝毫不在意血涌如泉的伤口。 那黑衣首领似是轻轻一笑:「输赢未定,穆公子何必心急?」 该死!穆逸心里暗骂一声,这黑衣首领定是已经看出他不过是强弩之末,刚刚是一股信念支撑他才不至于战败,但是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穆逸忍住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晕眩感,努力使自己拿着扇子的手不要抖动,他不能放弃,他不可以让君沐兰落在这群人手里! 正在二人僵持之时,一直在车厢内紧张观望的君沐兰却忽然从车厢中钻出来,对着黑衣首领扬了扬下巴,扬声道:「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你放开他。」 三十七章 命悬一线(求收藏推荐!!) 黑衣首领似乎被她的声音所吸引,回头看了过去,在见到一身男装的君沐兰时不可察觉的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好,你拿过来吧。」 说完将还插在穆逸左肩的剑放开,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丝毫不在意穆逸的铁扇锋利的扇边刚刚还抵在他的颈边。 黑衣人的松手,似乎让穆逸没了支撑,他往后退了一步,最后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但是他仍然强撑着对君沐兰喊道:「傻丫头,谁让你出来的?」 又对黑衣人喊道:「你要的东西在我这,你别信她!」 君沐兰往四周看了看,对黑衣人道:「你让你的手下都退下,我这就将东西给你送过去。」 黑衣人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就将手下都屏退了,也许在他眼里,穆逸已经算做死人,没有威胁,而君沐兰一个闺阁千金,更是没有危险,不得不说,这黑衣人十分的自负。 君沐兰见其他的黑衣手下都离开了,不见了踪影,这才缓缓的朝着黑衣人走去,她走的很慢,但是很坚定,没有去看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只是面无表情的走着,眼神中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孤勇和坚毅,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 黑衣人看着君沐兰向着他走来,黑布下蒙着的脸上不自觉染上了一抹笑意,他很期待,期待君沐兰走近她之后会发生什么。 君沐兰站定在黑衣人跟前,二人离得很近,只有半臂之隔,如果是其他人离黑衣人这么近,他只怕会立刻将那人削了脑袋,但是换做君沐兰,黑衣人只是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鼻间环绕着的一股少女的馨香让他微微晃神,他伸出手,对君沐兰和颜悦色的轻声道:「给我罢,我放了你!」 君沐兰点点头,从袖子中掏出一样东西,却没有交到他手上,而是猝不及防的向着他的腹部捅去,速度很快,就在君沐兰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那黑衣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将手腕轻轻一转,就轻易的就把君沐兰的手给抓在手里,他冷眼瞧去,君沐兰的青葱玉指之间,赫然就是他之前射进车厢内的那支羽箭的箭头。 黑衣人也不恼,手指轻轻用力,君沐兰的手腕立刻被他掐的泛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君沐兰吃痛,闷哼一声,手指一松,那箭矢立刻跌落在地,发出「啪嗒」的声音。 穆逸虽然此刻头很晕,但是他一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一直都在注意君沐兰的动静,当他看到君沐兰想偷袭黑衣人被他捉住时,心急如焚,生怕黑衣人对她痛下杀手。穆逸此时真后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遣走了小度,因为他出来的时候匆忙,什么都没带,而君沐兰一路走的都是小道,几乎都没有住店,他就给小度发暗号让他替自己买些生活用品过来,谁知道他才走没多久自己就遭到了袭击。若是小度在这里,绝对有把握保住君沐兰,也不至于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君沐兰羊落虎口! 为了吸引黑衣人的目光,穆逸忽然拔高声音对着他唾到:「贱男人,你只会欺负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么?有种你杀了你穆大爷呀!」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闭嘴!」 「我偏不闭嘴,有种你杀了我!」 黑衣人放开君沐兰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枚暗器,打算点了穆逸的穴位,就在这一瞬间,君沐兰忽然对着他撞了过来,这一次他倒是未来得及防范,所以被君沐兰撞个正着,也就是这一下,他感觉自己的腹部一凉,几乎是本能反应出手将君沐兰一掌击飞,他神情复杂的低下头看了看汩汩流血的伤口,又看了一眼已然昏迷的君沐兰,喃喃道:「你竟然敢伤我?」 「丫头!」 穆逸见到君沐兰被击飞,悲怒交加,恨不得立刻将这个黑衣人给杀了,可是他试了几次连站起来都困难,更何况与之应战。 而那个黑衣人显然对于君沐兰伤了他有些愤怒,他不管仍在流血的伤口,脚尖往地上一挑,一把长剑落在他的手上,他手腕一翻,提着剑朝着穆逸走了过去,满眼尽是杀气。 就在他持剑刺向地上的穆逸之时,一个黄色物体却忽然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砸了过来,那人眼眸微沉,往后急退,避开了那个物体的攻击。 这个物体正好跌落在穆逸跟前,散落一地,原来袭击黑衣人的是一个用黄色绸布包裹的包袱,因为扔过来时力度颇大,所以落地时都包袱都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见到这些东西,穆逸立刻欣喜若狂,对着包袱扔过来的方向高声喊道:「小度,还不给爷死过来!」 他的话音甫一落下,一个黑衣大汉就凌空飞跃了过来,正是穆逸的贴身侍卫小度。小度名字里带个小,但是人长得绝对的彪悍,身高八尺有余,且虎背熊腰,往穆逸身前一站,就好像护着小鸡仔的母鸡一般。 那个黑衣首领见到穆逸这边来了帮手,且身手似乎不错,他知道今日决计得不到他要的东西,恋战无益,于是看了一眼不远处仍在昏迷的君沐兰,神情复杂的垂下眼睫,一旋身往上京的方向飞走了。 穆逸见到这黑衣首领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小度吩咐了几句,头一歪,昏了过去…… 三日后的上京,层层红瓦高墙的皇宫之内的一处暗殿内,一位华服男子慵懒的躺在一张太师椅上,眼神冰凉的望着地上跪着的黑衣人,用一种低沉的似嘆息般的声音道:「云,你又失败了……」 这个黑衣人正是三天前袭击穆逸的那人,他安安静静的跪在地板上,垂着眼睫,沉默不语。 华服男子似乎对黑衣人的这种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他嗤笑一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黑衣人身旁,负手而立,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阴柔的笑容:「可是,本宫不是很想处罚你怎么办?」 闻言,黑衣人浑身一颤,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垂握在两侧的双拳紧了紧,泄露了他心内愤懑和不甘的心情。 华服男子自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勾唇轻笑,弯腰贴近黑衣人耳边道:「本宫就喜欢看你俊俏的脸上流露出的痛苦神情,让本宫看着就想好好的蹂躏你,折磨你……」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梦幻般的靡丽和迷醉,有如情人呓语般,黑衣人似乎非常反感华服男子的话,可却因为身份的差距,他不敢反抗,他缓缓松开攥的死紧的双拳,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冷然的说道:「臣无能,求太子责罚。」 太子呵呵冷笑一声,阴柔的面容却更加沉郁,他负手站到黑衣人的面前,冷冷的命令道:「抬起头看着本宫!」 黑衣人缓缓的抬起头,露出一双似绝望似哀戚的眼眸,静静的盯着太子,太子伸出手指掐住他的下巴,阴鸷的笑道:「你想让本宫怎么责罚你的无能?」 黑衣人面如死水的安静,他实在太了解太子的为人了,毕竟他陪了太子十六年,他也很明白自己多次失败之后会有什么下场,所以索性也不再求饶——何况,求饶有用么? 似乎对于黑衣人这副软抵抗的样子有些不满,太子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十分满意的瞧着他白皙光洁的下巴上突兀的红色血痕,他扬起唇角往后退了一步,却忽然眼神一冷——黑衣人的腹部赫然是一片湿润,因为是黑衣,之前他倒未曾发觉,现下走的近了,他才瞧见这处不同,他满脸冰冷的弯腰,伸出手对着黑衣的腹部就是一拳,黑衣人痛苦的闷哼出声,一张脸白若金纸,浑身剧颤,却仍是挺着倔强的嵴背,眼睛中带着一抹自弃的绝望。 太子收回拳看了看手背上沾染的猩红血液,眼中似是闪起一丝兴奋的光彩,将手背送至唇边,轻轻舔舐了一下,对黑衣人魅惑一笑:「云,你的血,可真甜……」 语气中若有似无的亲狎,让黑衣人如遭雷击,他努力控制住自己对太子的恨意,冷淡的说道:「是臣无用。」 「你明知道,我不许别人伤你,现下,你说该怎么办?」太子从一旁的桌子上抽了一条帕子将手背沾染的血液擦拭干净,淡淡的说道。 「臣请太子责罚!」 太子闻言稍稍有些发怒,将帕子往地上一扔,往前踏了一步正好将帕子踩在脚底,他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每次只会说这一句?是料定本宫捨不得罚你吗?」 黑衣人垂眸看着地上染了自己血液的帕子,心里涌起一丝愤怒和屈辱,若是太子像对待其他人一样责罚他,他倒能接受,只是这太子对自己的态度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就在此时,这暗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太子似是非常不爽,飞起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踢了过去,正砸在门上,顿时凳子和门都被砸的四分五裂,门后的人似乎被吓呆了,赶紧跪在地上,磕头道:「启、启禀太、太子,皇后娘娘要、要见你……」 三十八章 太子(求推荐收藏!!) 太子听了那内侍的话,眸光一闪,袍袖一卷挥出一股劲风,将那个传话的内侍击出三丈之远,那内侍重重的摔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就见了阎王。 太子拍了拍手,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刚刚随意的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有何不妥,反而觉得自己最近的功力有些见涨,而有些得意,扬起下巴对着地上的黑衣人说道:「起来吧,也去见见你姨母,她看见你必定比看见我开心。」说完率先走出了暗殿。 黑衣人颔首起身,安静的跟在太子的身后,对自己刚刚被太子袭击而再次流血的伤口丝毫不在意。 二人就这样慢慢的走到了皇后所住的宸华宫,太子一进入宫殿,丝毫没有将主座上的皇后放在眼里,迳自拣了个位置坐着,往后一歪,一副慵懒随意的样子。皇后对他的这副不敬的样子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她也只是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什么都没有说。当看到跟在太子身后进来的黑衣男子时,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笑容,招呼道:「云儿你来了?怎么好久都不曾来看望本宫啊?」 杜凌云对着皇后恭谨的行了礼,又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姨母,侄儿最近在翰林院有事需要处理,所以一时没有腾出时间,请姨母恕罪。」 皇后自然明白这杜凌云说的都是推脱之语,她知道他是太子手下的暗卫,经常要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因此,她对他感到十分的歉疚,若不是当年她让他进宫给太子做陪读,也不会害的他从此走上这条骯脏的不归路…… 太子的个性,她这个做娘的最清楚不过了,甚至他对杜凌云的心思,她也略知一二,当然,太子对杜凌云什么心思,他从不掩饰,若不是她多次阻扰,只怕太子就会做下有悖人伦的丑事出来,那到时以云儿刚强的性子,只怕…… 皇后想到这些事情,对着杜凌云时,心底涌起了更多的歉意,毕竟这孩子是她妹妹唯一的儿子,她怎能不多疼爱一些? 她伸手对着杜凌云招呼了一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旁,杜凌云迟疑了一下,随后顺从的坐到了皇后旁边的位置,与太子遥遥相对。 皇后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上,瞥见腹部侵染的血渍时,心疼的惊呼道:「云儿,你怎么受伤了?快让姨母瞧瞧……」 杜凌云见道皇后的反应,心底升起一抹暖意,他年幼丧母,后来被皇后召进宫给太子做伴读,皇后待他也如亲子一般,他如今这般容忍太子为太子效命,不是因为他惧怕太子的身份,而是他曾经答应皇后,无论太子如何,他都一心辅佐其左右,他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更不想违背皇后的意愿…… 皇后见杜凌云受伤,一时也顾不得与太子说话,忙命宫人拿了药箱过来,亲自替他包扎伤口,这才放心。 太子早知道皇后会这样,他略带讥讽的看着主座上亲如母子的二人,懒洋洋的说道:「听下人说,母后找儿臣,不知所为何事?」 皇后这才想起自己派出去请太子的人没有回来,微微皱着眉轻声道:「派去的内侍呢?」 太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不以为意的的说道:「你说那个阉人啊?约莫已经投胎了吧!」 「你!」皇后颇有些恼怒的看着太子,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在皇宫中随意杀人呢?若是被人告到皇上那里,只怕又要担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她微嘆口气,那又能怎么样呢?这孩子,不就是如此么? 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对着一旁伺候的宫女吩咐了几句,宫女立刻领命出去,她这才对太子道:「你下次莫要再如此张扬了,母后都替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了?若是让你父皇知道了……」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太子打断皇后的话,冷淡的说道:「等老头子死了,我就是这连云国万人之上的君主,他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又能奈我何?」 黑衣人虽然知道太子刚愎自用,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公然的就在皇后的宫中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他心里微微一沉,对太子的不满更甚一层,但是这里的事情又岂是他能置喙的? 皇后显然也是多次听到太子说出这样形同谋逆的话来,她嘆口气,懒得再与他争辩,怕这不孝子会说出更多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将其余的宫人都屏退了出去,这才对太子道:「母后召你来,是因为母后知道了一件事,倒是可以帮助我们找到那处古墓的钥匙。」 太子一听事关古墓,稍稍收敛了懒散的神情,只是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淡淡的说道:「什么事说吧……」 皇后知道太子目前最想要的东西就是那个古墓的宝藏,自然也会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于是将自己打探的消息说了出来:「你应该知道进入古墓除了需要镇国公家的小子手里的那枚钥匙,还需要君将军手里的一块玉牌,而且,母后还得知,想要进入古墓,还需要一副地图。」 「母后是什么意思?」太子自然知道需要这些东西,他颇有些意兴阑珊的问道。 「据母后打探的消息,这地图也在将军府!而且西宫那个老不死的都已经找了十几年都未曾找到……」 「那据母后的意思,打算怎么办?太后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我们就能找到么?」 皇后对太子这般不耐烦的语气丝毫不在意,只是继续道:「今日母后安排在西宫的眼线来报,说将军府的姨娘进了宫,母后的意思,不如出面拉拢她,母后相信,只要给出的筹码足够,定能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母后的意思,是让儿臣去笼络这个小小的姨娘?」太子语带不屑的说道:「那您说说,该怎么笼络她呢?」 皇后对上太子一双冷冰冰犹如毒蛇一般的眼神,有些头皮发麻,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杜凌云,心一横,接着道:「母后知道那姨娘有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儿,不如由母后出面将那姑娘许给你做侧妃,想必那姨娘会万分高兴……」 太子就知道皇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冷笑一声:「母后,你明知道儿臣想娶的人是云,又何必将其他污秽不堪的女人硬塞给我?若是母后想要已联姻的方式来笼络人,倒不如让儿臣用自己的法子……」 皇后似是被太子的那句「想娶的人是云」给惊诧住了,半晌无语,略显哀伤的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凌云,太子的秉性她最了解不过,可苦了这孩子…… 太子懒得看皇后对杜凌云一脸疼惜的模样,戏嚯道:「母后若是想要怜惜云,不如劝他从了儿臣,这样您与他的关系岂不是更近一层?」 「你休要胡说!」皇后对太子这般污言秽语十分反感,有些恼怒的斥责道:「且莫说你们都是男子,即使云儿是女儿身,我决计不会让他跟着你,你这孩子以后休要说这些违背道德人伦的话来!」 「道德?人伦?」太子连连冷笑,望着皇后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屑:「以后这连云国是本宫说了算,道德算个什么东西?人伦又是什么?我说什么,那些个贱民就得听,我说我要娶谁,谁敢反对?」 「你……」皇后被太子这番话气的不轻,胸口一阵阵的疼,她喘息了一下,知道已经无法说服太子,只得作罢,无奈的说道:「你既不愿意娶那姨娘的女儿,我也勉强不了你,母后再想想其它办法吧……」 「若无事,我便回去了,云就留在母后着陪您解解乏吧!」说完站起身,拂袖而去。 皇后嘆息一声,抓过杜凌云的手:「这些年,苦了你……」说着眼眶一酸,竟落起了泪。杜凌云早就对太子说的那些话没了感觉,他知道太子存的什么心思,但是他就算死都不会妥协的,他无法也不愿接受。 他静静的回视着皇后,皇后已经年过四十,但是因为保养的好,所以看起来就好像二十岁的少妇一般,柳叶眉,玲珑鼻,杏仁眼,瓜子脸,与他记忆中母亲的样子重叠在一起,他的心莫名的觉得一疼——若是母亲没有早夭,也许他就不会成了现如今这般污浊不堪的样子吧? 每次替太子执行杀人的任务之后,他都会将自己从上到下彻彻底底的洗一遍,可是依然去不掉那满身的血腥气,就好像这血腥气已经侵入肌骨,与他融做一体,除非他死,决计无可能再抹杀掉,这也成为了他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的最有利的证据! 不管他在外人面前多么君子谦谦、温润如玉,那都只是假象,暗地里的他不就只是个用来杀人的傀儡么? 罢了罢了,此身已付污与秽,来生再修君子心! 三十九章 阴谋(加更求收藏!) 秋华散尽冬始寒,北风呼啸惹晴霜。 这个时节的风,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吹在人脸上犹如刀刮剑割一般,饶是卢姨娘今日出门时特意加了一件厚重的千鸟翎羽大氅,也只觉得被这风吹的遍体生寒。 她抬起头,捋了捋被吹乱的鬓发,看着面前巍峨宫殿上用金漆写的「寿禧宫」三个大字,没来由的有些心悸。 不知道表姨母这样的天气叫她来做什么?卢姨娘心中暗自猜测着,想着自己身上的任务还未完成,只怕这次被太后唤过来,没那么好矇混过关…… 进去通传的内侍很快就退了出来,对着卢姨娘低声道:「夫人进去吧,太后娘娘正等着您的!」 卢姨娘年幼时曾在这里待过,后来嫁出了宫也曾偶尔来这寿禧宫问安,所以对这里她还是很熟悉的,听了内侍的话,她甩掉心底一闪而过的忧虑,仪态端庄的走进了寿禧宫的大门。 入了太后的寝宫,卢姨娘鼻间缠绕着熟悉的宁贻香的味道,她恭谨的低埋着脑袋对着正侧躺在贵妃榻上的太后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 贵妃榻上的女子身着鸣翠色的绣金线牡丹花对襟宫装,她看起来至多不超过四十岁,妆容精緻,一双一双细眉斜飞,嫣红似血的唇微微扬起,双眸却未染丝毫笑意,正是这西宫之主——太后穆氏。 此时正有一名身穿浅粉色宫装的宫女跪在榻前的软垫上替她捶腿,她见到卢姨娘进来问安,也不过是含笑的点了点头,命内侍搬了凳子来让卢姨娘坐下,又命人伺候奉茶。 卢姨娘恭谨的含胸虚坐在内侍搬来的紫檀木錾金雕海棠花的宫凳上,因为天气渐冷,木凳稍稍嫌凉,卢姨娘刚坐上去,不免觉得有些瘆人,但她也只敢一动不动的坐着,连茶碗都不敢碰一下,收敛了平日在将军府的那股子颐指气使的做派,一脸谨小慎微的表情,连呼吸都放的很轻,似乎是想努力将自己化作隐形。 太后看了卢姨娘一眼,似乎对她的反应觉得十分满意,唇角微微扬着,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把弄着手里的一串翡翠珠子。 这时另有一名宫女捧了一盘新鲜的葡萄过来,太后轻笑一声:「梦梅快来尝尝,这葡萄可是从曲水国运来的,像咱们连云国,这个时节那还找得到如此新鲜的葡萄了?」 说着便命人给卢姨娘端了一些过去,卢姨娘赶忙起身谢恩,望着这葡萄却不敢吃——这可是宫里才有的,而且皇上因为太后喜欢,所以但凡有葡萄都是先送进这里,她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姨娘,怎么敢僭越吃太后的葡萄? 那名端了葡萄进来的宫女站到贵妃榻的一侧,拈了一粒葡萄剥好,送到太后的嘴边,太后就着这名宫女的手含过葡萄,却忽然眉毛一拧,将葡萄吐了出来,对着那名宫女轻启朱唇道:「你今日可是在手上捈了粉?」 那名宫装少女闻言一张俏脸顿时失了血色,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望着她惊恐的点点头,哆嗦道:「奴、奴婢……」 太后「哼」了一声,冷着脸将脚边正在捶腿的宫女踢了一脚:「去,唤流沙过来。」 那宫女领命立刻退了出去,不多时进来一名身着浅绯色宫装的女子,她身量偏瘦,一张脸生的也算清秀,但她的穿着打扮较后宫中位分低主子来说都略显奢华,光是她头上那一支做工精緻的镙金芙蓉花型簪就不是寻常宫女所有之物,可见她于这慈宁宫身份不一般。 她快步走到贵妃榻跟前,福了福身子道:「刚刚叶儿已经跟奴婢说了,奴婢这就将这不懂事的贱婢带下去……」 说完对着地上吓得已经快要瘫倒的宫女道:「还不快跟我出去……」 跟着后面进来的叶儿上前将那哭做一团却连求饶都不敢的宫女揪了起来,拉了出去。流沙给太后告了安,经过卢姨娘时,显然是认识她的,对着她福了个礼,笑了一下,然后退出了房间。 房里内只剩下贵妃塌上的太后和卢姨娘二人,气氛顿时让卢姨娘更加紧张,不自觉就将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直到不小心被自己的指甲掐破了手掌,这才意识到。 太后似是有些乏了,掩面打了个哈欠,对着卢姨娘温颜道:「哀家让你找的东西你可曾有眉目了?」 卢姨娘闻言浑身一颤,从凳上滑落在地,匍跪着恭谨的答道:「回禀太后娘娘,贱妾还未曾发现……」 太后从贵妃塌上支起身,对着卢姨娘轻轻一笑,带着白玉镶彩宝护甲的手往前扬了扬:「起来吧,本是自家人,何必如此生分。」 卢姨娘悄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也实在不敢再坐回凳子上,于是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对着太后道:「表姨母,梦梅多次向那个吴雅柔打探消息都不曾有结果,会不会您要找的东西根本不在将军府?」 太后摇摇头,拨弄着描着鲜红色蔻丹的手指,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在怀疑哀家消息的可信度么?」 卢姨娘赶紧摇头,正要说话,流沙却忽然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盖着帕子的托盘,她将托盘捧到太后跟前,福身道:「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已经处罚了犯了宫规的宫女,这是她的双手,请娘娘过目!」 太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卢姨娘,嗔怪道:「你这丫头没看见梦梅在这吗?可别吓着她,端下去吧……」 流沙立刻会意的起身退下,经过卢姨娘时因为不小心,绊到凳子腿,一下子摔到地上,手上的托盘自然也摔落在地,里面放着的一双血淋淋的断手恰恰掉在卢姨娘脚边,她本就被流沙刚才的话吓了一跳,如今这断手又落在脚下,她尖叫一声,连连后退,也顾不得讲什么礼节仪态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将这血淋淋的东西拣出去餵狗!」太后皱着眉将流沙呵斥了一顿,似乎对她这般不当心有些恼怒,等到流沙告罪退出去之后,她才对吓的面无人色的卢姨娘道:「梦梅啊,想当年表姨母把你送到将军府时是怎么说的?」 卢姨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脸埋的更低了些,小声答道:「若是梦梅能得到将军手里的地图,便让梦梅嫁给皇上……」 太后点点头,红唇扬起:「谁知道这一找你找了十五年,还替君洛曦生了女儿,你是不是忘了姨母怎么叮嘱你的?」 「没、没忘……」卢姨娘抖了抖,细声答道:「姨母说不要对君洛曦动情……」这话刚一说完卢姨娘又有些激动的说道:「太后娘娘,贱妾知道事到如今贱妾绝无可能再嫁入后宫,可是贱妾从未想过背叛娘娘,贱妾已经尽力了……」 「尽力?」太后冷笑一声,睥眤的看了一眼卢姨娘:「你何为尽力?十五年连个东西都找不到,哀家要你何用?」 卢姨娘一听,心底一片凄凉,太后对她是打算放弃了吗? 她自问真的尽力了,将军府里所有的房间她都仔仔细细的查过,可是却丝毫找不到线索,吴氏那里她也曾试探过,一无所获,而君洛曦常年不在府中,回了府也极少理会自己,她能得到的有用消息少之又少…… 太后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了,遂又温颜道:「你且别怕,你是我的表侄女,事情没办成我也不会怪罪你,不过,你且还需再帮我做件事!」 「什、什么事?」 太后却没有说话,而是朝门外看了一眼,流沙立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站定在卢姨娘身旁,福身道:「梦梅小姐,这是太后赏给君夫人的!」 流沙不喊她姨娘,却偏偏喊她梦梅小姐,就是在提醒她,她还是掌控在太后手中的卢梦梅,也在提醒她,不要忘本! 卢姨娘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她迟疑了一下,将托盘上的瓷瓶拿在手里,紧紧的握着,对着太后躬身行礼:「梦梅谨记姨母的恩典。」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对卢姨娘道:「这瓶里的东西,能帮你从君夫人嘴里得到你想要的消息,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不能完成……」 卢姨娘被太后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吓住,忙不迭的点头:「梦梅知道,梦梅不会忘记的……」 太后听了卢姨娘的保证,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卢姨娘行了礼,恭谨的退出了太后的寝殿,她看着手里白色的瓷瓶,心底一阵迷茫,她註定要背叛他吗?她的夫! 一旁送她出来的流沙见到卢姨娘脸上的神色,眼波一转,忽然道:「梦梅小姐可知道皇上有意与曲水国和解?」 「和解?」卢姨娘稍稍有些疑惑的看着流沙,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流沙「嘻嘻」一笑:「梦梅小姐不知道么?和解自然需要联姻,不过咱们宫里还没得适婚的公主,所以皇上有意在一品官员的家眷中遴选合适的闺阁千金,加恩赐婚。」 「赐婚?」卢姨娘心里一个咯噔,她抬眼看着流沙状似无意说的话,立刻明白,这丫头是在警告自己乖乖的听命,不然联姻的就极可能是她卢梦梅的女儿! 四十章 追媳妇(求推荐收藏!) 这一定是君沐兰睡过的最长的觉了,她梦见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黑色的巷子,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光亮都没有,她摸索着在巷子里慢慢的前进,七拐八弯,走了很久很久,可是这巷子丝毫没有到头的迹象,一直到她觉得自己没了力气,绝望了,她才隐约看到了一点点微弱的光线,她努力让自己靠近那抹微光,慢慢的慢慢的接近,突然出现了一张脸,一张俊美无俦带着一丝痞笑的脸庞,笑的好不暖人。君沐兰听到他说:「丫头,还不醒?再不醒小爷就要亲你了!」 这句话愣是硬生生的把她从睡梦中给惊醒,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灰白色的棉布蚊帐,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十分简朴的床上,这床不是很豪华,但十分干净舒适。 君沐兰从床上坐起身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四周,难道说——她又重生了?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虽然不算齐整,但这样式分明是她放在包裹里的那件男装,看来自己并没有重生,只是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衣服又是谁换的…… 想到刚刚那个梦,以及最后那个场景,她的脸稍稍有些发烫——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还有穆逸,他之前受了那样重的伤,现在好了么?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房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穆逸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什么破郎中,连个病都不会医,说什么不过是乏力睡着了,谁会睡这么久啊?小度你说说,你能睡这么久么?」 「能。」被穆逸喊做小度的那人似乎是想了一下,才回答的。 穆逸被他的回答气的哇哇大叫:「我去,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呆的侍卫?就知道和主子唱反调,还让不让小爷好好过日子了?」 小度似乎对主子的话有些不解,闷声闷气的说道:「主子,我又不跟你过日子。」 「啊……」穆逸抓狂的喊了一句,随后又郁闷又无奈的喊道:「可是你主子的日子里有你啊……」 君沐兰听了二人的对话,一阵无力,这穆逸简直跟个活宝一样,走到哪都能跟人拌嘴,连和那个长得跟块木头似的小度都能吵得起来,他也真是极品了! 她嘴角不自觉的牵起一抹浅笑,一贯冷凝的眸子此时也染了几分暖意,犹如冰雪消融之后的冬阳,暖人心脾。 穆逸和小图进来之后,见到便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君沐兰卸下了所有的保护色,一双眸子犹如破冰浮雪之后的春色,明亮瑰丽,让人觉得更加的易于亲近,让他——更加心动…… 他缓缓走到床边,拣了一张凳子坐下,对君沐兰笑着道:「你醒了?可曾还有哪里不舒服?」 君沐兰摇摇头,她记得他明明是被黑衣人一掌打了出去,为什么刚刚听穆逸的话似乎她根本没有受什么伤,难道那个黑衣人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我的衣服谁换的?」君沐兰清亮的眸子看着穆逸,淡淡的问道。 「呃……是这客栈的老闆娘……」穆逸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君沐兰。 君沐兰疑惑的看着穆逸的神色,又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说着,穆逸让小度倒了一杯清水过来,递到君沐兰手里,又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去边境,但是你放心,我会将你安全送到的!」 君沐兰极少见到这样态度认真语气坚决的穆逸,她轻轻的点点头,忽而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穆逸浑身是血的样子,心里颇有些担忧,迟疑着问道:「你的伤……」 穆逸听了她的话,侧了侧脸,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大笑道:「哈哈,我是谁?我可是宇宙无敌第一美男穆大爷,我的伤早就好了!哈哈……咳咳……」 因为笑的太夸张,还被自己给呛到,咳了半天,又惹的身上刚刚结痂的伤口一阵阵疼,一张俊脸立时皱到一起,看起来好不可笑…… 惹的君沐兰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许久才一脸同情的说道:「你身上的伤治好了,为何脑子的伤似乎更加严重了呢?」 「呃……」 一旁做雕塑的小度忍不住喷了,为了忍笑将一张雄伟的脸愣是憋的扭曲,一张脸涨的紫红……穆逸闻声回头冷冷的瞥了一眼小度,带着一股杀气道:「你要是笑出声,爷回去就扣你工钱!」 这下小度悲剧了,他活了二十几年,笑的次数用一个手都数的出来,今日也不过觉得这君姑娘说话让少爷吃了瘪他才忍不住笑了,可是——为嘛他好不容易笑一回还要扣工钱?要是小图在,只怕笑的屋顶都裂了好伐! 正被小度念叨的小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脚下一滑,「哐嘡」「吧哒」…… 穆逸眼疾手快,一察觉不对劲立刻旋身躲上了床榻,将君沐兰往怀里一搂,护得严严实实的,而他刚才坐的位置,此时正好砸下来一个人,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砖破瓦,十分狼藉。小度瞠目结舌的看着地上正在**喊痛的小图,这是嘛情况?为嘛他不过是想了一想,这小子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他有特异功能? 穆逸用袖子扇了扇腾起的灰尘,挑眉看着小图,似笑非笑的问道:「小图,你给爷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小图苦着一张脸,望了望上面屋顶的一个大窟窿,又望了望小度,最后看着穆逸十分委屈的扁嘴道:「少爷,夫人听说你出来追媳妇,让我来支援你的……」 穆逸闻言,一张俊脸顿时黑了一半,他无视君沐兰冒火的双眼怒瞪着自己,硬着头皮道:「我娘还说了什么?」 「还说少爷若是回去,最好能带个一儿半女回去……」 「滚……」穆逸伸出长腿将小图一脚踢飞,免得他还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小图被这一脚踢的瞬间飞起,在空中化作一道残影,「刷」的飞出了窗外。 君沐兰似乎被这一幕惊住了,颇有些惊讶的看着穆逸:「你确定这样好么?他没事吧?」 穆逸「嘿嘿」一笑:「没事没事,他皮糙肉厚不怕摔……」有事才好呢,谁让这小子敢吃里扒外替他娘来跟踪他?回去一定让他抄一万遍的《孝子经》。 因为君沐兰要求尽快上路,穆逸拗不过她,见她的确没有大碍,这才同意。几人简单的吃了一些饭菜,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就打算上路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君沐兰忽然住了脚,对穆逸道:「你们去外面等着我,我有点事。」 穆逸疑惑的看着君沐兰又折回客栈,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十分不解的望着小图和小度:「你们说丫头能有什么事?是落东西了么?」 小度想了想:「也许是上茅房吧。」 穆逸眉毛一拧,一手将他拍到旁边去,这小子说了还不如不说,都是些倒腾人的话。 小图歪着脑袋,又想着君沐兰吃饭时胃口欠佳,一张苹果圆脸笑开了花,凑到穆逸耳朵旁边,神秘兮兮的说道:「莫非君大小姐是有了?」 有你个头!穆逸一张俊脸黑的更加厉害,对小图勾了勾手指:「你背对着我站好。」 「干嘛?」小图疑惑的看着自家主子,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但在穆逸杀人的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站了过去。 穆逸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捉狭的笑意,飞起一脚对着小图的臀部踹了过去,小图惨叫一声,眼含泪花在空中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主僕二人面前。 等到君沐兰出来的时候,也只是堪堪的看到小图的一点残影,她颇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这主僕三人的相处模式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不过,她眼眉一横,伸出手揪住穆逸的耳朵:「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这个客栈老闆是个鳏夫?」 「呃……」穆逸身高较君沐兰高了一大截,她踮着脚尖才堪堪揪住他的耳朵,穆逸只得微曲着腰,偏着脑袋,龇牙咧嘴的望着君沐兰求饶道:「丫头,小爷错了,你快放开小爷的耳朵……再抓就变成蓝精灵了……」 君沐兰才不管蓝精灵是个什么东西,揪着穆逸耳朵的手微微用力,狠狠的说道:「快说,我的衣服是不是你换的?」 穆逸疼的微微冒汗,心下一急,干脆伸手将君沐兰拦腰一搂,将她了抱了起来,这下慌乱的人变成君沐兰,她下意识的放开了揪穆逸耳朵的手,改为抓他的肩膀,脚扑腾了两下,对着穆逸喊道:「快放开我!」 穆逸呆呆的看着抵在自己胸口处的柔软,脸色绯红,满脸尴尬的结巴道:「女孩子要斯文点,别动手动脚的!」 君沐兰被他气的七窍生烟,谁动手动脚了,明明就是你就是你!她使劲锤了穆逸一下,却正好撞到他的伤口,果然穆逸在受了她这一下之后,脸色突变,将君沐兰放到地上,强忍着肩胛处的剧痛,在心中暗道:「我去,这古代的媳妇也忒难追了,受伤流血挨刀子就算了,还要各种虐,可怜他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的彻底啊……」 四十一章 江湖术士 君沐兰见穆逸满脸痛苦的神色也立刻明白是自己手下没有轻重,又害的穆逸受了伤,心里的歉疚又多了一些,默默的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逸见君沐兰这番模样,自然明白这小丫头又在纠结了,他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别替小爷伤心了,小爷死不了!不过你下次再戳小爷的伤口,小爷可就不保证会不会把你就地叉叉掉!」 「叉叉是什么意思?」君沐兰对穆逸小强一般的精神实在有些吃不消,刚刚还一副要死的表情,怎么忽然又活了,他难道是属猫的么? 穆逸忍住笑,表情高深莫测的望着远处,淡淡道:「叉叉是一种你现在还无法理解的高境界刑罚,等到以后你嫁给我之后就会明白这其中的奥秘了……」 站在后面沉默不语的小度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心里却狠狠的咆哮道:「主子明明就是不要脸!耍流氓!没节操!」 许是他的怨念太过强大,穆逸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奇怪的问道:「小度你在找什么?地上有钱捡吗?」 小度声音闷闷的回答道:「我看主子的节操掉光了,想着要不要帮主子捡起来……」 穆逸黑着脸一巴掌将他拍飞,转过头又是一脸温柔,对着君沐兰道:「咱们准备出发吧!」 君沐兰自然明白穆逸刚才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她现在巴不得立刻赶到父亲那里,如果记得没错,上一世父亲就是约莫这个时候被敌军俘虏,后来又被放了回来,造成他被皇上怀疑通敌卖国,而这期间有人传了一封染血家书给娘亲,娘亲这才忧虑成疾——这一切都是一个连环索,若是能打破其中一件事的发生,她的父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 君沐兰刚打算上车,忽然从客栈的旁边走出一位青黄脸色蓄着长须的中年道人,手中持了一个葫芦,仰面喝了一口,朝着君沐兰这边走来。他走路跌跌撞撞,很是不稳,似乎是喝醉了酒,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穆逸担心这人撞到君沐兰,遂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随着这道人的靠近,几人皆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劣质酒的味道,君沐兰实在闻不惯这味道,但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出言。 这道人七扭八歪的走到二人面前,看了一眼穆逸,眼中透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神情,再看了看他身后的君沐兰,脸上漫起一丝奇怪的笑容:「小姑娘,令堂可还好?」 这话问的好没有缘由,君沐兰疑惑不解的回望这醉醺醺的道人:「您认识家母?」 那人嘻嘻一笑,拿起葫芦又灌了一口酒,对着君沐兰道:「自然,你母亲曾找过老道人替你算命!」 君沐兰一听,立刻想起自己刚重生时母亲说的那句关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话,难道就是眼前这个醉酒老道替自己批的? 那老道看着君沐兰的脸,忽而摇摇头:「小姑娘,心中带怨可不好,莫因此错失了良缘!」 君沐兰一惊,这道人怎的知道她心中有恨?难道他知道自己的遭遇? 她忙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道人捋了捋斑驳的山羊鬍子,对君沐兰语重心长的说道:「老道人一生所见命格颇多,唯独小姑娘你的让老道颇为惊奇,但是老道还是奉劝姑娘,莫想以人力抗天命,有些事註定了就註定了,决计无可能改变!即使改变了过程,结局也不会变!」 君沐兰呆立当场,他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的意思是自己救不了父亲母亲么? 穆逸见君沐兰听了道人的话,脸色变得奇差,冷着脸对那道人说道:「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我命由我不由天,人的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上的,又怎么会有命中注定这一说!」 穆逸的语气有些差,但是那中年道人也不过是笑了笑,丝毫不介意的说道:「小伙子,你别急,老道能看得出来你命格与众不同,只怕比这小姑娘更加奇特,不过老道也奉劝你,凡事莫强求,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 穆逸一贯不喜宿命论,所以对于这些江湖术士不怎么感冒,但是这个道人说的话,却隐隐透出一股子将他看穿的诡异感,他这才仔细打量这个道人,这道人虽然脸色青黄鼻头泛红,但是眼神却非常锐利,丝毫没有醉酒的样子,可见他并不是真的喝醉,这一切都是他掩人耳目的假象。 穆逸见他一直握着手里陈旧的葫芦,忽然出手将那葫芦抢了过来,入手却一愣,这葫芦入手极轻,里面空空如也,可是刚刚那道人喝酒的时候,他也看的分明,葫芦里明明能倒出酒水来——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人的酒葫芦被抢也丝毫不在意,他见穆逸一脸呆滞的样子,「哈哈」一笑,伸手拿过自己的酒葫芦,又灌了一口酒,转过身对几人挥了挥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穆逸疑惑的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兀自沉思的君沐兰:「丫头别想那么多,这些个江湖术士就喜欢胡言乱语,扰人视听!」 君沐兰却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神游太虚般的上了马车,穆逸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又在想一些他不知道的心事,他什么时候才能走进她心里? 很快马车「腾腾」的朝着边境的方向行驶起来,君沐兰一直都在思考那个老道人说的几句话,就仿佛他能看透她的内心,让她隐约有些担心——若是她无法改变上一世的命运,那么她的母亲和父亲——她不敢再想下去,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再也不想品尝了! 她心事重重的发着呆,理都没理穆逸,惹的穆逸一脸遭人遗弃般的哀怨看着她:「丫头,你能不能跟小爷说说话?」 「什么?」君沐兰回望着穆逸,莫名其妙。 「你一直发着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的小爷心里瘆的慌……」 她有那么明显么?君沐兰一惊,若是这样,她面对金天俊的时候会不会让别人瞧出破绽? 「不过……」穆逸盯着君沐兰的眼睛,缓缓道:「小爷很想知道,你为何会心中带怨?据小爷知道的,你一直都在深闺中,除了偶尔与府里姨娘发生点小摩擦,似乎没有什么大事,那你到底恨着谁呢?」 君沐兰回视着穆逸探究的眼神,心里却如同天人交战一般挣扎,她相信穆逸不会害她,但是要她做到毫无芥蒂的敞开心扉去对别人讲出自己的离奇遭遇,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无法接受。 「我没有恨谁,」君沐兰平静的说道:「与你也无关。」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与我无关么?」穆逸忽然伸手握住君沐兰的手,入手冰凉一片,这丫头,又在硬撑。 君沐兰垂了垂眸子,望着车厢的地板,淡淡的说道:「不是你对我好我就必须回应你,也不是你问了我就必须说。」 穆逸默,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死鸭子嘴硬?他忽然手臂一收,将君沐兰拉到自己怀里,困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捉住她的下巴,扬起一抹邪笑:「你再不说,小爷就亲下去了!」 君沐兰本来还想发怒,但是被穆逸语带威胁的话给吓到,一时有些怔愣的看着穆逸,二人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她在呼吸之间可以清晰的闻到属于穆逸独特的体味——清新又不失男人味,非常好闻——她的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穆逸本来想逼着君沐兰说出心中的秘密,可是一将她拥入怀中,自己就好像沉了迷,着了魔,想要靠近她——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柔软的唇瓣,缓缓的低下头,吻了下去…… 君沐兰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是穆逸将她箍的死紧,她看着逐渐放大的穆逸的俊脸,最后心一横,将眼睛闭了起来,可就在穆逸的唇刚刚要碰上她的时,外面忽然响起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愤怒道:「小度,咱们那个没良心的少爷呢?竟然踢我?而且是两次?我要跟他拼命!」 「你别进去,咱们主子在……」小度的话还没说完,小图已经掀开了车帘子,他刚把头伸进去就感觉自己又一次被一股劲浪,在向着天空飞去的时候,他泪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玩耍了? 穆逸本来差点就亲到了君沐兰,偏偏被不长眼的小图给破坏了气氛,这吻是怎么都继续不了了,他只得抬起头看着怀里将眼睛闭的紧紧的君沐兰,她长如蝶翼的眼睫微微颤动,脸色绯红有如霞岚,这丫头是害羞了么? 他轻笑一声:「丫头,你再不睁开眼我就真的吻你了!」 君沐兰轻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却有些不敢与穆逸对视,只是垂着眸子,将目光停在他的的胸口处。 穆逸轻嘆一口气:「丫头,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你的心事么?」 君沐兰咬了咬唇,摇头道:「你别再问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四十二章 光明正大潜军营 十天之后,连云*营某一处偏僻的角落。 身上穿着偷来的士兵服的君沐兰满脸黑线的望着面前几人,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用跟我进来么?」 穆逸摇摇头:「我说了你去哪我去哪,自然要跟你来这里……」拜託,这里可是军营!全都是些长期**的猛男,他怎么能放心丫头羊入狼窝? 君沐兰伸出手指对着他身后的二人指了指:「那你告诉我,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穆逸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条跟屁虫,一个美其名曰保护少爷,一个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他无奈的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赶走他们。 君沐兰嘆口气,再和这奇葩三人组呆一起,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越来越笨?不过既然都混了进来,那也没办法了,不然闹起来更是引人注目。 「那你们各自潜伏,我去办我的事了!」 「什么事非要避开我做么?」穆逸奇怪的看着君沐兰,忽而像开窍了一样,满脸兴奋的说道:「难道你是敌军派来的奸细混进军营想给士兵们下巴豆所以不让人知道?」 穆大爷你还真是脑洞大开啊! 君沐兰横了他一眼:「别废话,我现在要去找我爹,你别跟着我!」 说完也不管几人什么反应,直接跟在正好经过的巡逻队伍后面,往军营帐篷聚集最多的地方走去。 「少爷,咱们怎么办?」小图见自家主子的心上人都不鸟主子,心里别提多爽,谁让你踢我的?还一天踢了三次!他一张苹果脸上挂满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要不咱们自由活动吧!」 穆逸白了一眼小图:「你们两个自由活动,我去找我的丫头了,不许跟着!」 说完干脆脚尖一点,直接用轻功飞到旁边帐篷顶上,几个踏步就赶在了君沐兰前面,丝毫不担心被巡逻的人发现,笑话,他可是镇国公的儿子,是当今皇上的表弟,身上还有皇上亲赐的令牌,就算被人发现大不了就浑说自己过来查看军情的。 果然,穆逸如此高调的在帐篷间飞来飞去,立刻被人发现,几乎全军营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混迹在士兵当中的君沐兰,她撇了撇嘴角,这个奇葩男! 很快就有人大喊道:「抓姦细啊!有人擅闯军营啦!……」整个军营的人都像沸腾的油锅一般,喧譁起来,穆逸选定了一个最大的帐篷站着,避过齐齐射向他的箭矢,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很骚包的挥了挥:「住手!」 底下的士兵哪里知道他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见他从腰里掏东西还以为他是打算拿武器,射向他的箭矢更多了,不过大多因为准头不好,都扎进了底下的帐篷上,一时将这个帐篷变成了一个巨型刺猬,君沐兰默默的看着为了躲避箭矢上蹿下跳的穆逸,这个白痴,肯定是故意的! 忽然一个雄浑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住手!」 他这一声犹如晴日雷鸣,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军营,军营中骚乱的人群立刻都停下了动作,目光看向来人,君沐兰对这个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这不就是她的父亲君洛曦的声音吗?她立刻激动的看了过去,果然是父亲没错,一脸络腮鬍须,双目炯炯有神,身材高大威猛,盔甲旁的佩剑上挂的剑穗还是母亲亲手做的,她压抑住自己见到父亲时那种激动的心情,静静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 君洛曦当然不知道他的女儿会跑到军营里,他刚才在去探望受伤的士兵了所以不在主帐,没想到才一会儿工夫,他的帐篷就变成了刺猬,他挑眉看着帐篷顶的穆逸,朗声道:「年轻人,你是不是可以从本将军的帐篷上下来了?」 穆逸一见来人的盔甲就知道这人肯定就是大将军君洛曦,他刚刚只想着引人注目,却没想到自己害的他的帐篷变成这副样子,这交情还没有就先结了梁子,这让他以后还怎么面对未来岳父啊? 穆逸做事一向随性而为,所以有时会作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这也不过是其中一件而已,在军营一角默默看着自家少爷惹是生非的小度和小图,嘆口气:少爷又抽风了…… 君洛曦眼神极好,老远就注意道穆逸手里的令牌是皇上亲赐,所以他才下令众人住手,若是伤了他,只怕是个麻烦!但是君洛曦极不喜这些世家子弟,而且穆逸一来就搅得军营鸡飞狗跳,这是在挑他的场子么? 他看着穆逸轻轻往前一跃,状似随意,却轻松的落在离他两臂之处,可见此人轻功不错,他对穆逸抱了抱拳:「军营乃是重地,不知公子为何进入军营,又是为何在军营闹事?」 君洛曦的这番话很明显,意思如果穆逸没有恰当的理由,他就犯了擅入军营的死罪,而且在军营闹事也是重罪,他倒要看看这富家公子打算说出什么理由来搪塞自己。 穆逸「嘻嘻」一笑,玩世不恭的对着君洛曦道:「在下乃是奉命来军营视察的。」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令牌:「喏,这是皇上给的。」 穆逸这几句话可以说是很取巧,他说奉命却没说奉谁的命,又说令牌是皇上给的,却没说是皇上让他拿着令牌来的,可是他偏偏说的又是大实话。 君洛曦看着穆逸手里的令牌,沉吟了一下,遂拱了拱手:「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敝姓穆!」穆逸随意的摆摆手,又对着君洛曦道:「刚才真是抱歉,因为在下有些不识路,怕在营中迷路,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将军海涵!」 君洛曦挑了挑眉,这小子满嘴诨话,不识路你怎么从上京来的边境?不识路你不会找人通传么?他不置可否的对着穆逸道:「不知道公子对军营视察的怎么样了?」 穆逸望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君沐兰,对着君洛曦抱拳:「还请将军借一步说话!」说着又对着君沐兰遥遥一指:「你,过来扶着本少爷,本少爷刚刚脚受伤了。」 君沐兰瞪着眼睛看着穆逸指着自己的手,心里忍不住吼道:「你个白痴白痴白痴!明明没受伤还当众说这么蹩脚的假话,还直接把她暴露了!」 君洛曦随着穆逸的手指看过去,当看到君沐兰时,脸色一震,神情复杂的看了看穆逸和君沐兰。 君沐兰硬着头皮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磨蹭到穆逸身旁,掺住他的手臂,眼睛却不敢看君洛曦。 君洛曦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请随我来!」 很快,君洛曦带着穆逸和君沐兰到了备用帐篷里,君洛曦表情严肃的对君沐兰吼道:「谁让你来的?你难道不知道擅闯军营是死罪吗?」 连云国的律法没有规定女子不得入军营,而且一般副将以上级别的将领还可以申请将家眷接来小住,这也是当今皇上的一个惠民政策,但是不代表就可以随便出入军营,但凡闲杂人等,全都需要申请的。 君沐兰自然知道这条规定,所以才偷了士兵的衣服混进来,本来想躲着君洛曦不让他知道,谁知道被穆逸当中揪了出来,她郁闷的瞪了一眼穆逸,又对着君洛曦撒娇道:「爹爹,女儿想您了!您好久没有回家了……」 君洛曦虽然表面严肃,但是对于这个女儿,他是打心眼疼爱,刚刚骂她也不过是担心她,上京到边境路途遥远,也不知道她路上受了多少罪!他一对上君沐兰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立刻心软了,说话的语气也缓和多了:「你这样出来你娘亲知道么?她还好吗?」 君沐兰撇嘴,果然,爹最想念的还是娘亲…… 「娘亲现在肯定知道了,我给她留了信,至于娘的身体,还是老样子!」君沐兰对着君洛曦露出一副顽皮的笑意,娇声道:「若是爹爹出现在娘亲面前,那娘亲的身体一定立刻好起来!」 君洛曦无奈的摸了摸君沐兰的头:「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调皮,怎么能开你爹爹和娘亲的玩笑?找打!」 君沐兰「咯咯」一笑:「爹爹才捨不得打女儿,因为人都说女儿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再说女儿也不过是实话实说!」 「你这丫头……哈哈……」君洛曦听了女儿的话,难得舒展了眉眼,开怀大笑,都快一年没有见到女儿了,如今见到了,他自然万分高兴! 父女二人有说有笑的,倒把穆逸给忘在一边,穆逸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看着君沐兰的笑容发起了呆,丫头在他面前极少露出这副小女儿的娇憨模样,每次都是一副冷硬的态度,看来自己果然没猜错,她对着自己时并不是她真实的一面,而是她为了保护自己所以不自觉竖起的结界。 穆逸一直淡笑不语,眼睛却丝毫没有从君沐兰身上移开,这一幕落在君洛曦眼里,他立刻神色一变,收起笑容站到君沐兰和穆逸之间,将穆逸的视线阻隔开,他可不会忘记刚刚这小子害的自己的帐篷千疮百孔,而且这姓穆的看女儿的眼神怎么让人觉得这么欠抽呢? 四十三章 再遇渣男(求推荐求收藏!) 正在君洛曦打算出声责问穆逸时,外面突然传来士兵通报的声音:「大将军,金公子说有要事想与大将军商议!」 君洛曦闻言,立刻让君沐兰去帐篷内放置的屏风后面躲着,这才让人唤金公子进来。很快那个金公子就走了进来,对着君洛曦抱了抱拳:「见过大将军!」 「免礼,请坐。」君洛曦对这个金公子态度不错,温颜和睦的请他坐下,又招呼士兵过来倒了茶水,这才问他:「不知道金公子所说的要事是何事?」 金公子看了一眼穆逸,犹疑了一下,却并未开口回答君洛曦的问题,反而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不得不说,这个姓金的进来时穆逸有些诧异,因为这人去过他的生辰宴会,虽然不认识,但是重要的是君沐兰似乎对他态度有些不一样,所以穆逸对着人颇有些看不爽的感觉!若是丫头看上他了,那他就是自己的情敌,自己肯定要好好的跟他过过招,若是丫头看他不爽,那他更是自己的敌人,自己也决计不会让他好过! 所以,综上所述,他穆逸决定和这个姓金的势不两立!虽然他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屏风后的君沐兰在听到金天俊的声音时,内心充满了煎熬,她恨不得立时冲出来将他宰了——可是她不能——金天俊虽然一介书生不会武,但是他是兖州候的孙子,而且还在父亲的军营出现,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上一世时金天俊娶她不就是为了得到那块玉牌么? 她稳住心神,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深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报仇的! 穆逸听了金天俊的问话,扬起一抹痞笑,往椅背上靠了靠,一副慵懒的样子回答道:「我叫穆逸,你呢?」 金天俊对于穆逸这种稍显粗鄙的说话方式有些不满,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温颜笑道:「穆公子,敝姓金,名讳天俊……」 金天俊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穆逸就立刻接口道:「金天俊?今天俊?这名字还真是与公子相得益彰啊!哈哈……」 金天俊颇有些不解的看着哈哈大笑的穆逸:「公子何故笑的如此开怀?」 「我笑你的名字,哈哈……」穆逸边笑边指着他说道:「今天俊,岂不是明天就不俊了?哈哈……」 金天俊面对穆逸如此无理的取笑,恼火至极,但是他忍了忍,面色稍稍有些僵硬的扯着嘴角道:「穆公子真会说笑!」 君洛曦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见穆逸拿人家名字取笑,也有些不悦,这金天俊可是他的客人,但是穆逸的身份他也知道,不是他能随便开罪的,遂脸色一冷,对着穆逸道:「穆公子,您是过来视察军情的,且先听听金公子要说的事吧!」 穆逸见二人如此不捧场,也笑的好不无趣,只好恹恹的说道:「好吧好吧,赶紧说吧,说完了本公子要好好休息一下,这一路上累死本少爷了……」 君洛曦对着金天俊道:「金公子放心说吧,这位穆公子不是外人!」 金天俊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碍于君洛曦也如此说了,只得顺从,于是点点头,将自己的情报讲与君洛曦听。 原来金天俊说的是有关敌军设埋伏的事情。说起这事,就不得不提一提君洛曦在这里驻守如此之久的原因,起因很简单,还是为了古墓——因为这座古墓所在的位置处在两国之间的一处峡谷,以前曾是一个江湖组织所有,位置偏僻,易守难攻,后来这个组织销声匿迹,只是传闻这里有一个装着宝藏的古墓,两个国家为了争夺这处峡谷,愣是打了十几年的仗,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仅双方都没有讨到好处,连那个装有宝藏的古墓的影子都没见着。 君洛曦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十分反感,可是皇命难为,他也不得不照办。前两次与敌军的战斗中,多亏了金天俊的情报,他才大获全胜,眼看着还差一点就能将峡谷圈进连云国的领土了,而金天俊这次带来的消息正是这场战役的关键。 他得到消息敌军在峡谷的入口处设下了埋伏,等到连云国派兵前去占领峡谷时,这处埋伏的人就会与曲水国那边的人连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一网打尽。 君洛曦表情凝重的对金天俊道:「多亏了金公子,若非你的这个消息,恐怕我就上了曲水国的当了!」 金天俊忙起身抱拳道:「君将军哪里话,国之兴亡,匹夫有责,金某乃一读书人,虽不能金戈铁马鏖战沙场,但也希望以己之力造福苍生!」 穆逸「噗」的笑喷了,这金天俊还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呢?金箔什么的弱爆了,他贴的可是金块啊!还造福苍生呢,你以为你是南海观世音那个不女不男的? 话说,穆同学,你这么骂菩萨你娘知道么? 金天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满,穆逸一声嗤笑让他一张白净的脸立时涨的通红,心中对于穆逸也多了一丝愤恨。不过他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就没必要再节外生枝,所以不再计较穆逸的无礼,对着君洛曦抱拳:「既然消息已经送达,在下也不便久留,还请君将军早作打算!」 君洛曦点了点头,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解决埋伏的问题,却没有注意道金天俊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穆逸对这个金天俊没有好感,等他出去了,这才问道:「将军何故如此相信此人的话?」 君洛曦本来不想理会穆逸,但是对方是打着视察军情的幌子来的,他若是不据实已告,岂不是违抗皇命?于是他将来龙去脉都讲了出来,穆逸听了忍不住挑眉,「这也太巧合了吧?」君沐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将穆逸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望着君洛曦又道:「难道爹爹不曾怀疑过金天俊是不是另有企图?」 穆逸眯了眯眼睛,君沐兰自己都没发现她在说金天俊这三个字时非常的连贯,语速又快,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喊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就好像是在叫一个极其熟稔的人,而且她语气中的恨意根本就掩藏不住,果然,丫头的反常和这个金天俊有关! 君沐兰一时心急,倒没注意自己喊金天俊时泄露了心事,而君洛曦还在琢磨军情,也没有觉察到有何不妥的地方,只是顺着君沐兰的问话说道:「那位金公子的父亲与爹爹曾是故交,爹爹自然信得过他。」 「这就叫杀熟!」穆逸冷不丁的冒了一句,君洛曦道:「将军可能不知道,有些人专骗熟人,简称杀熟。」 君洛曦摆摆手,正打算反驳穆逸,外面传来了士兵的通报声:「大将军,林副将有请大将军移步,有军情相商。」 君洛曦应了一声,对穆逸道:「穆公子可要同去。」 穆逸点点头,随着君洛曦往帐篷外走去,君沐兰刚想跟着,穆逸和君洛曦异口同声的说道:「你就好好在这待着,哪都不许去!」 君沐兰听了二人说的话,颇有些郁闷的坐回凳子上,心里默默的碎碎念:凭什么不让她去,她现在穿的明明是士兵的衣服!」 君沐兰被君洛曦留在了帐篷了,她十分无聊的拣了张椅子坐着,打量起这个帐篷来,虽然之前穆逸毁了军营当中的主帐,但似乎这个帐篷才是君洛曦住的,因为君沐兰能发现好几样都是属于君洛曦的东西,比如母亲做的鞋子,母亲做的里衣,甚至在几案上还隐约露出了一个绣着君子兰的荷包。 她目光落在那个荷包上时,忽然「咦」了一声,起身走了过去,将荷包下压着的一封信抽了出来。 这是一封家书,看字迹是君洛曦亲笔所写,君沐兰想起上一世那一封仿佛催命符的染血家书,心底不禁猜想:难道这就是那封家书么?可是这封信这么干净,会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染的血呢? 君沐兰并不是知道,她一味的想要阻止事情的开始,却不知道如果所有的结果都已经註定,那她即使改变了开头,也改不了结尾,不是吗?她现在只想着不让母亲收到这封家书,不让父亲被敌军所俘,却忽略了其它可能造成这一结果的事情发生。 君沐兰将这封信放回信封内,揣进怀中,帐篷外却忽然传来了声音,她赶紧抬头看去,却只见到穆逸一人走了进来。 「我爹呢?」 穆逸摇摇头,坐在椅子上郁闷的说道:「你爹的脾气还真是执拗,我都劝他不要相信那个姓金的小子,可是他不听,决意要提前带人去峡谷埋伏,现在估计已经出发了。」 「什么?」君沐兰一听,心里立刻涌起不顾强烈的不安,难道这就是他被俘的原因么?不,自己一定要阻止他! 「穆逸,快,带我去拦住我爹,他不能去!」 穆逸奇怪的看着君沐兰,为什么这丫头这么担心?就好像她知道君洛曦一定有危险一样? 「你怎么这么着急啊?你爹武功不弱,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再说行军打仗本来就讲求奇兵致胜,他提前去埋伏敌军也是常见策略!」 「你不懂……」君沐兰急的乱了章法,几乎带着哭腔的吼道,可是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一直呢喃道:「你不会懂的……」她父亲的确不会有危险,敌军还会优待他,最后甚至还将他放了回来,但这也造成了他被皇上怀疑通敌——君沐兰无法忍受父亲再次被人诬陷! 穆逸见君沐兰的反应过于强烈,心里虽然充满了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只是启唇一笑:「丫头别急,小爷立刻带你去追君将军!」 四十四章 埋伏(求收藏求推荐!) 穆逸带着君沐兰骑着骏马一路朝着两国交界的地方追去,因为识不清方向,穆逸只得一边走一边仔细辨识路上的马蹄痕迹,这样一来,速度自然比君洛曦要慢的多,等到他和君沐兰追到离边界不远的一处分岔路口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沉了下来。 穆逸翻身下马仔细的看了看地上有些杂乱的马蹄印,皱眉不语。 君沐兰在马上有些急切的说道:「怎么了?我爹往哪里走的能知道么?」 穆逸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想必君将军担心埋伏被人识破,所以将这里的痕迹都遮掩过了……」 君沐兰一听,心里更加慌乱,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已经快要改变这件事了,怎么还是让它发生了?君沐兰此时恨不得狠狠的甩自己几耳光,若是那时没有昏睡那么久,就能早一点赶到军营,也许就能劝得了爹爹! 穆逸见君沐兰的神色非常的忧戚,只得出言安慰道:「傻丫头,君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君沐兰默然无语的摇摇头,没有回答穆逸的话,因为她知道,若是错过了今晚,只怕这件事就没有改变的可能了,所以她一定要试一试! 她将缰绳拽在手中狠狠一勒,双腿将马肚子种种的一夹:「驾……」 穆逸本来还在低头查探线索,没想到君沐兰会甩掉他忽然向着其中一条路口奔了过去,他连忙运起轻功追了过去:「丫头,等我!」 君沐兰一边用马鞭使劲的抽着马屁股,一边喊道:「你回去吧,我今天一定要找我的爹!」 说完又是重重一鞭甩在马屁股上,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蹄子跑的更快了。 眼看君沐兰离自己越来越远,穆逸心里一阵着急,但是此时急也没用,他只能尽量的保持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君沐兰骑着马跑了很久,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因为这条路是往上的,而且越到前面路越窄,勉强又走了半个时辰后,面前的路干脆断了,全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灌木丛,长满了荆棘,一不小心就将马腿刮的皮开肉绽,她不得不下马步行,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受伤的马腿,将它繫到一旁的一棵树上,对它温颜道:「乖马儿,你在这里乖乖等我,等到我找到爹爹了就回来牵你!」 君沐兰看着面前似乎没有尽头的路,心里充满了希望即将破灭的悲伤,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她也没办法选择后退了,坚持下去,她总会找到父亲的! 这条路,她走的举步维艰,几乎每一步都被灌木丛或是横兀的荆棘给阻跘,她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让自己被那些刺划伤,所以前进的速度非常的慢,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浑身是汗,气喘吁吁。 君沐兰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走下去能不能找到父亲,她有些后悔没有等穆逸一起,因为穆逸总是无条件的保护着她,让她对他产生了依赖,所以这个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穆逸……但这个想法也不过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立刻就暗骂自己,明明打算不接受他,又怎么能总是无耻的依赖他呢?他终有一天也是会离自己而去的吧! 正在君沐兰有些心神不定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传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似乎还有兵器的撞击声和人的惨叫声,她立刻意识到,极有可能是父亲和敌军开战了,此时她也顾不得身上被荆棘划伤,奋力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穆逸跟丢了君沐兰,只得放弃用轻功追,改为一边走一边找,饶是这样,他也走了许多冤枉路,等到他看到君沐兰留在树边的马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他仔细查看了周边的痕迹,发现茂密的灌木丛中似乎有被人踩踏的痕迹,于是飞身上到树顶,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君沐兰,但因为天色已晚,而且因为阴天也没有月光,四处漆黑一片,饶是他视力惊人也什么都看不到,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前方金戈铁马的声音,他一点脚尖,往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君沐兰刚爬上坡顶时,正打算探出头瞧瞧情况,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按住脑袋,害她差点趴到地上,她正要挣扎,就听到穆逸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动,咱们对面有弓箭手!」 君沐兰这才放弃了挣扎,二人一起匍匐在枯草丛生的地上,她回头对神色凝重的穆逸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穆逸摇摇头,没有回答她,而是指了指对面的山顶,又指了指两座山之间的峡谷道:「金天俊不是说这些人埋伏在峡谷口的位置么?我记得你爹的副将出主意说让你爹提前埋伏在峡谷口可以将敌军前来埋伏的人抓个正着,但是眼下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君沐兰顺着穆逸的手指看了看情况,想起金天俊的情报,虽然不知道那个副将出的什么主意,但是此时她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骗他的父亲入瓮的局!而布这个局的人恐怕就是金天俊和他背后的势力! 什么埋伏在峡谷口,这些敌人根本就是埋伏在曲水国那面的山顶上,等到父亲的人到了这处峡谷打算埋伏的时候,他们再从高处袭击,占着地利天时人和,将被蒙在鼓里的父亲抓住,又能占领这处峡谷的入口,还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今夜没有月色,整个空气中出了沁冷的寒风,就是令人闻之欲呕的血腥气,整个战场几乎如同屠场一般,君洛曦带领的队伍不过堪堪进入峡谷就被上面的纷繁如雨的石头迎头砸下,若不是他反应敏捷,只怕此刻早已头颅开花了!只是可怜那些个士兵,尚未来得及呼救就生生被石块砸中,当场脑浆四溅,血流满地,若不是因为月光被乌云遮挡,只怕映入眼帘的是尸横遍野的境况! 即使他只是一介武夫,不喜权谋,但是此刻也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被金天俊给骗了!他不知道金天俊为什么要骗自己,是受人胁迫还是受人指使已经不重要了,现下重要的是抱住这些将士的命! 君洛曦挥剑将一块差点击中他的石头击飞,高声呼喝道:「撤!立刻撤!」 五百人的精锐士兵,此刻仅剩百余人,其他的人不是已经奄奄一息,就是已经命丧黄泉,君洛曦忍住心头悲怒,命令士兵们不要恋战,赶紧撤退。 君沐兰在山顶虽然视物不清,但是接着零星的几处火把的光芒,她还是知道下面的惨况的,她的心此时揪做一团,生怕父亲出了意外! 穆逸知道君沐兰一心为君洛曦担忧,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着从地上一跃而起,径直朝着对面的山顶飞了过去,君沐兰此刻心里紧张成一团,她既担忧父亲,又害怕穆逸受伤,毕竟之前受的伤也不过是堪堪才好。 穆逸飞身过了峡谷,尚未落地就对着几个正准备投石的曲水国士兵击了几掌,将他们击飞以阻止他们投石。 一般的士兵顶多只是操练一下阵列阵法以及一些简单的武术,又怎么抵得过穆逸苦练十几年的武功内力?所以穆逸落在敌军营中,就好比狼入羊圈,瞬间就秒杀了一大排,但由于敌军人数占了优势,所以他一时也没那么快解决完。 峡谷里面的君洛曦忽然感觉头顶落下的石块没有那么密集,但他此刻也无心去管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又或者说是敌军打算出别的招数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带着剩余的士兵撤离这里! 就在众人要出峡谷时,却意外横生,跑到最前面的几名士兵被数支利箭穿胸而过,血溅三尺,这一幕立刻止住了后面的人的脚步——峡谷外面还有埋伏! 君洛曦命令众人后退,他策马走至最前面,望着峡谷外升腾起的无数火光,以及那些在火光下闪烁的利箭,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丝鱼游沸鼎的感觉。 他定睛看向为首之人,那是一位身穿雁翎铠甲,手持三尺长剑,浓眉大眼,面貌英肃的汉子,此人他异常熟悉却又是敌非友,乃是曲水国的太子景瑞。 这么多年二人交手无数次,每次皆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虽是敌对双方,但是若不论立场,君洛曦对此人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他与他多次交手都发觉此人光明磊落,没有尔虞我诈之心机,但这一次却是例外,所以他有些恼怒的望着景瑞道:「我倒不知贵国太子竟还与兖州候府的嫡孙有瓜葛?」 君洛曦这话说的清楚明白,意思就是金天俊勾结景瑞来算计自己,他有些鄙弃的对着景瑞道:「既然太子今日势必要亡我,那君某也只好和太子拼个你死我活了!」 景瑞本来长相严肃,此刻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起来倒颇有些怪异。他对着君洛曦道:「不知君将军怎么会这么误会?不过你说的金府嫡孙可是这一位?」说着拿过火把照了照身后的几人。 君洛曦顺着他照的地方看去,刚才那里比较黑所以不曾注意,现下却看的分明,金天俊浑身捆缚,被两个士兵押着,满脸是伤,一见到君洛曦看过去立刻高声喊道:「君将军,快救金某!」 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士兵对着肚子揍了一拳,痛的他满脸大汗惨叫一声,这才闭了嘴不敢再聒噪出声。君洛曦这下也有些看不明白了,若是金天俊和敌军勾结骗了自己,他又怎么会被敌军抓在手里呢? 四十五章 父亲被俘 君洛曦拧眉对着景瑞道:「你把他捉着是什么意思?」 景瑞哈哈一笑,将金天俊随手拎在手中,犹如老鹰抓小鸡一样轻而易举,他朗声道:「这小子在我们军营附近鬼鬼祟祟的,我捉了他,他说是替君将军办事的,不知道君将军怎么说?」 君洛曦沉默不语,这事透着一丝怪异,他拿不准这金天俊是真的被抓了才透露了自己的计划,还是二人根本就是演了一出苦肉计! 景瑞持剑横在金天俊脖颈间,对着君洛曦道:「君将军,本宫佩服你是个汉子,今日你若束手就擒,你这底下的若干士兵本宫绝不为难,但你若是要负隅顽抗,今日便是你和这些士兵的死期!」 说完将手一抬,堵在峡谷口的曲水国士兵立刻端起手中的箭矢,正对着他们,似乎只要君洛曦摇一摇头,这些淬着寒光的箭矢立刻就会将众人射的千疮百孔。 君洛曦看了一眼周围士兵皆露出一副想要与敌人决一死战的神情,他却犹豫了,不为别的,为的是这所剩无几的将士们无辜的生命,若是他一人能换来这些人的安全离开,他死又何妨?只是,不知道家中妻子可还安好?女儿在营中能否安然回家? 可惜,眼下的情形一时迫在眉睫,容不得他犹豫不决。 景瑞挑了挑眉,将金天俊往峡谷里一推,金天俊向前趔趄了几步,差点摔倒,连云国的士兵立刻有人上前将他接住,带至人群最后方。 他望着君洛曦道:「为了表示诚意,这姓金的小子先还给你,若你不愿跟本宫走,那么本宫身后的这些弓箭手就会立刻射穿你们的身体,到时候你就别怪本宫无情!」 太子的话就好入水入油锅一般点沸了连云国士兵的战意,所有的士兵都异口同声的喊道:「大将军,我们宁愿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死战到底!……」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皆是为之一振,包括景瑞,他皱眉,从身后士兵手中拿过一把弓箭,对着连云国的士兵射了一箭,君洛曦抬箭一挥,将这箭矢斩做几截,怒目瞪着景瑞:「你就是这样放过我的士兵的么?」 景瑞「呵呵」冷笑:「我只给你十息时间决定,若是十息之后你还是不愿意放下手里的剑乖乖束手就擒,那么我绝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说完将弓箭往地上一扔,负手而立,不再出声。 君洛曦闭了闭眼,他微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束手为虏,罢了罢了,只要这些士兵没有白白送死,也算他这一生值了! 他拿着宝剑的手无力一般缓缓松开,常见坠地发出清脆响亮的撞击声,这个声音在峡谷中不停的回荡,也使得他身后的众士兵都停止了口号,似乎被君洛曦这一个举动给惊诧住了,其中一个身份较高一些的副将对着君洛曦道:「将军,你常对我们说怕死的男儿皆是懦夫,如今你怎么能让我们当懦夫?难道就不能让我破水沉舟与之一战吗?」 君洛曦摇摇头,提气对着身后的士兵道:「各位都是君某心目中的好男儿,但是君某更相信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若是当君某是将军,今日就听君某的话,君某相信景太子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说着又望向景瑞,一双眸子锐利如剑:「景太子,您说是吗?」 景瑞哈哈大笑:「自然,自然!」他的目标只是君洛曦,君洛曦若是到了他手里,连云国不足为惧,这些个士兵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让他做个顺水人情也方便以后行事! 景瑞又挥手招来两个士兵:「去吧,将君将军请过来,客气点!」 士兵喏了一声,拿着半个手臂粗的绳索走到君洛曦身旁,连云国的士兵哪里肯依,立时就要将这两个士兵杀了,君洛曦怒目圆睁,犹如一头咆哮的狮子一般怒吼:「你们若是不听我君某的话,以后便再也不是君某麾下的兵!」 这声音高亢雄厚,使得这些士兵皆是浑身一震,最后个个虎目含泪,眼睁睁的看着君洛曦被曲水国的两个士兵绑住手臂,带离了峡谷。 而山顶的君沐兰仍匍匐在地上,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忽然听到父亲的怒吼声,她的心一下子被吊到了嗓子眼,可是因为距离远,光线又暗,也只能隐约看到火光最盛的地方似是站着许多人,她努力的将身子往前探了探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硌的慌,这让她想起一件东西来,正是穆逸之前送给她玩的,说是叫望远镜的东西,幸亏她混进军营的时候将这东西带着的,这下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君沐兰从怀中抽出望远镜,放到眼睛前面,对着那个地方看了过去,却只看到君洛曦被人带走的背影,她立刻心急如焚,恨不得胁生双翼立刻飞到父亲跟前将他拦住。 看着君洛曦的身影马上就要淹没在人群中,似乎看到了父亲被诬陷通敌的场景再次重演,而父亲含冤莫白的伤痛也再次席捲而来,将她的一颗心搅得四分五裂,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正在这时,从对面凌空飞来一人,是穆逸回来了,他见君沐兰满脸是泪的样子,不免急道:「怎么了?君将军出事了吗?」 君沐兰一见穆逸,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到他身边将他的衣襟抓住:「快,我爹被曲水国的人抓走了……」 穆逸闻言神情有些凝重,只不过稍稍犹疑了一下,就伸手揽住君沐兰的腰往峡谷中一跃而下,君沐兰甚至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被穆逸带着在陡峭的山石之间飞快的跳跃、下落,速度奇快,快到她能感觉到凛冽的寒风吹的脸颊生疼,刚才还湿润的泪水也被这寒风给吹干在脸上,脸又干又疼,甚至还粘着几根鬓发,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阻止父亲被带走! 穆逸之前受伤也不过是将将才好,刚才又与敌军厮杀许久,即便他武功高强,也受了几处轻伤,若是他一个人从这山顶跃下决计不会有问题,但是此刻他带着君沐兰,所以稍稍有些吃力,他将搂住君沐兰腰部的手紧了紧,提气向着离得稍远的一块突出的石头跃了过去,可是刚踩上去,那块石头却忽然塌陷,穆逸觉得脚下一松,顿时失了平衡,二人径直往谷底跌了下去,好在此时离谷底不是很远,穆逸一旋身背朝下跌在满是乱石的谷底,君沐兰正好砸在他的身上,穆逸忍不住闷哼一声,溢出一口鲜血。 因为有穆逸在下面垫着,君沐兰并没有受伤,但还是摔得七荤八素的,半晌才回过神来。虽然看不见穆逸的情况,但是她刚才明明听到了他痛哼的声音以及急促的低喘声,他肯定是受伤了! 君沐兰趴在穆逸身旁,握住他的手急切的问道:「穆逸你还好吗?」 穆逸咳了几声,嘴里漫出一口血,他赶紧捂住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对君沐兰轻轻一笑:「没、没事……」 「可是你的声音都变了!你真的没事吗?」君沐兰有些犹豫,她能感觉的出来穆逸似乎有些不对劲。 「没事的……丫头……我不就是刚刚打架……打累了,这会儿想……躺一下嘛……」穆逸十分艰难的说道,他轻轻回握了一下君沐兰,带着一丝撒娇的声音笑着道:「丫头是心疼小爷了?那……不如让小爷亲一个?」 此时曲水国的军队已经撤离,连云国的士兵也都逃回了军营,整个峡谷只剩下二人,空荡荡的峡谷中只有偶尔呼啸的北风,发出令人胆寒的啸音。 夜,越来越冷了,风越来越烈。 寒凉的夜风让君沐兰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穆逸手上的温度在一点点的变冷,握在手里像握着一块千年寒冰,甚至他的呼吸都变得似有似无,若不仔细的听,几乎以为他已经没了呼吸,饶是这样,他却还对自己说没有受伤,还为了安慰自己而故意出言调笑,君沐兰此刻的心宛如刀绞,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的滚落在碎石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穆逸自然听到君沐兰落泪的声音,他强撑精神,扯起唇角道:「丫头,你不愿意让小爷亲也不至于哭的这么伤心吧?要不,你亲小爷一个?」 君沐兰的眼泪没有止住,却反而落得更凶了,她泣不成声的对着穆逸吼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明明我对你这么差劲……」 穆逸轻轻一笑,望着君沐兰的眼神渐渐迷濛,声音带着一丝飘忽渐渐消散在这凛冽的寒风中:「傻丫头,因为你是我的心上人呀!」 四十六章 古墓 黎明的曙光渐渐揭破漆黑的天幕,绽放出一丝柔和的霞光,宛如一条温柔的纱幔轻轻的笼罩在峡谷之中,穆逸静静的躺在乱石上,脸色惨白,已然气息奄奄。 君沐兰眨了眨眼睛,将眼眶中的泪珠擦掉,她试着将穆逸从地上搬起来,可是试了几次也只能勉强的将穆逸的上半身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君沐兰这才接着微醺的霞光看到,穆逸的整个后背都摔的血肉模糊,嵌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碎石,看起来惨不忍睹。 她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 若不是自己任性妄为的想要改变命运是不是他就不会跟着自己遭这份罪? 现在君沐兰已经无法丢下穆逸去找父亲了,因为她知道如果将穆逸一个人留在山谷中,他只怕死路一条。而父亲虽然被抓走,但根据上一世的记忆父亲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此时只得暂时的把父亲的事情搁置一旁,先救了穆逸再说。 君沐兰将穆逸趴靠在自己背上,想要将他背起来,可是男女体力悬殊过大,她根本就背不起穆逸。 就在君沐兰的心渐渐绝望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怎么又受伤了?」 「第一斋?」君沐兰一听这个声音,立即喜出望外的回头看去,果然是第一斋那个傢伙,他一身明黄色的绣着铜钱纹饰的长衫,明明是充满铜臭的一件衣服偏偏被他传出一丝出尘的味道,这样的人全天下又能有多少呢? 君沐兰望着第一斋,忽然「哇」一声哭了起来:「穆逸他快死了,你快救救他……」 饶是第一斋这样淡定的人在见到君沐兰毫不顾忌形象的哇哇大哭时,他也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是个什么状况? 第一斋走到二人旁边,将穆逸接到自己怀里检查了一下,面色稍显凝重的望着君沐兰:「那粒圣雪丸你带了没有?」 君沐兰摇摇头,她的包裹放在爹爹的帐篷里,身上只带了几样她认为用的上东西,那圣雪丸太过珍贵,她担心自己弄丢了,所以才没有带。 第一斋闻言,稍稍有些遗憾,看着穆逸的脸色越来越灰败,知道这小子若是再不救就挺不过去了,他从腰间摸出一颗药丸塞进穆逸嘴里,然后将他小心翼翼的背在身上,领着君沐兰往峡谷的深处走去。 君沐兰此时也无暇去考虑为何第一斋会在这里出现?又为何第一斋带着他们走的方向是向着峡谷里面却不是会连云国的方向? 她现在心里唯一想的事情就只有穆逸,她希望他没事,就算让她放弃报仇也好,只要他没事! 君沐兰一直盯着昏睡在第一斋背上的穆逸,随着第一斋的走动,穆逸背上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看起来触目惊心,君沐兰不知道再这样留多久穆逸就会失血而亡,她甚至不敢去看地上那蜿蜒成一条血路的痕迹,那些痕迹让她忍不住一阵阵的晕眩,她害怕,害怕穆逸会这样死掉! 她第一次这样的恐惧一件事!即便上一世她喝下那碗掺了鹤顶红的银耳汤时,她也不曾有现在这般恐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穆逸!害怕他再也睁不开眼睛,害怕他从此再也不能调笑她,害怕再也听不到他喊「丫头」…… 第一斋步子很快,很明显他也察觉道穆逸的生命正在流失,随时就会一命呜呼,所以他也顾不得君沐兰是不是能追的上他的步子,飞快的往峡谷中走去。还好君沐兰毕竟学了一段时间的武功,虽然不济,但是轻功也还会一点,速度要比平常人快的多,她使尽全力让自己跟的上第一斋的步子。 二人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此时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浅蓝的天空上,发出暖人的白光,等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时,第一斋忽然停下了步子,他将穆逸小心的放到一旁的草地上,然后对着一块石头鼓弄了一下,整个谷底的地面忽然剧烈的震颤起来,两边的山壁因为这个震颤不停的滚落碎石,君沐兰担心穆逸被这些石头伤到,所以赶紧扑到他身边将他护着。 第一斋一直在注意地面的情况,眼角撇到君沐兰这个样子,脸上挂起一抹复杂的神情望着她道:「既然你心中明明有他,为何却一味的将他推开?」 没想到第一斋会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君沐兰沉默的看着穆逸英俊完美的脸庞,轻轻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 回答什么呢?她能说因为她要替上一世的自己报仇所以不愿意接受穆逸?还是说她上一世亲手杀死了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手上染满了罪孽所以她觉得配不上穆逸?这些话说出来她都会觉得自己疯狂,又何况是别人…… 第一斋见君沐兰听了自己的话神色更加哀戚,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绝望,心底微微嘆息,不免为穆逸的感情有些担心,这个女子背负的秘密太多,却又不肯轻易放开心怀,穆逸想要得到她的青睐,只怕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才能换得。 地面的震颤仍在继续,一块巨大的石板从空阔的地面上缓缓的升起,露出一个十分宽敞的入口,第一斋见到这个入口时,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和哀伤,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随着这个入口的开启,地面的震颤也停止了,第一斋走到穆逸身旁将他负到自己背上,缓缓的走向入口。君沐兰立刻跟了上去,三人一同进入了这处密道。 这个入口里面是一座长长的阶梯,一直往下,因为没有光亮,君沐兰只能依靠直觉和第一斋走动时衣料摩挲发出的声音来分辨,第一斋就在自己的前面。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是她心里却在此刻涌起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这里会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个藏着宝藏的古墓? 等到了阶梯的尽头,走在君沐兰前面的第一斋忽然停下了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摺子,漆黑的古墓立刻亮起一股幽暗的光芒,他用火摺子将墙壁上挂着的一盏油灯点亮,瞬间光芒招满了二人所在的地方,陡然的亮光让君沐兰的眼睛有些刺痛,她揉了揉,适应了一下,这才看到她和第一斋现在所站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回廊,回廊的地板上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格子,而回廊的尽头是一扇斑驳老旧的铁门,上面雕刻着凌霄花纹饰。 君沐兰望着第一斋,心里升起了一丝疑问,那些人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结果,为什么第一斋会知道这座古墓的入口? 第一斋察觉道君沐兰带着怀疑和探究的目光,转过头对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我外公的墓地,我自然知道怎么进来。」 君沐兰心里更加疑惑了,既然是第一斋外公的墓地,他又怎么会帮助穆逸寻找这座墓地呢?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呢? 第一斋没有给君沐兰发问的机会,转过头看着回廊尽头的铁门叮嘱道:「你待会儿过来的时候一定要看准我的步子,错一步都不行,我踩哪里你就踩哪里。」 说完背着穆逸,径直朝着那扇两人高的铁门走了过去,君沐兰连忙跟上他的步子,小心翼翼的按照他的走法慢慢的走了过去。 等到二人站定在门口时,第一斋看了看铁门上有些锈蚀的锁孔,回头看了一眼穆逸和君沐兰:「穆逸可曾给了你一把钥匙?」 闻言君沐兰犹豫了一下,因为她记得穆逸曾经叮嘱过她这把钥匙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不知道第一斋算不算做这任何人里面,所以难免有些踌躇。 第一斋见了她的反应,冷笑一声:「你若是信不过我,那就只能替他收尸了!」 君沐兰一听,心里立刻紧张起来,看着穆逸已经气若游丝,的确无法再耽搁,她心一横,从脖子上取下那条钥匙型的项鍊,递给第一斋,第一斋低下头看了一眼这个钥匙,眼神复杂,最后却并没有接,而是示意君沐兰上前去开门。 君沐兰疑惑的看了一眼第一斋,总觉得他进了这里之后情绪有些怪,忽而满脸纠结,忽而又是一脸期冀,搞得君沐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既担心他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怕耽搁久了穆逸来不及治疗。 望着穆逸愈发灰败的脸色,君沐兰心一横,将那把钥匙缓缓的插入铁门上的锁孔,用力一拧,只听到「啪嗒」一声,锁栓应声而开,铁门「吱呀吱呀」发出沉重的声音,缓缓的朝着内侧打开,随着铁门打开迎面扑过来一阵浓重的灰尘和霉味,可见这铁门已经很久都不曾被打开过了。 「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古墓?难道这里有治好穆逸的伤的办法吗?」 第一斋没有理会君沐兰,背着穆逸提腿迈了进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君沐兰只得赶紧跟上去,心里却对这个第一斋更加疑惑了。 进入古墓的二人却不知道,就在长廊的另一头,石阶最后一格,悄然藏匿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君沐兰噩梦开始的罪魁祸首。 四十七章 治伤 君沐兰轻轻踏入铁门内,感觉脚底踩在绵软的地毯上,她借着铁门外面透进来的迷濛的光线,打量了一下这间内室,勉强能看清这里摆放着一些柜子和架子。 第一斋将穆逸安放在地毯上,走到铁门将钥匙拔了下来,然后不知按了什么机关,整个内室瞬间亮起无数的灯火,而那扇铁门也有机关操控着轰然关上。 第一斋将钥匙还给君沐兰,对她冷冰冰的说道:「你去那边的柜子里找纱布、剪刀、生肌止血膏,若是有写着续命丹的瓶子,也一併拿过来。」 君沐兰接了钥匙顺着他手指的向看到墙边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柜子,柜子上堆积着一层薄灰,她走到柜子旁边,随意的擦拭了一下浮灰,打开柜门,露出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的无数药瓶和药盒,她迅速的扫了一眼,发现里面什么类型的药都有,有治疗伤寒、腹泻的普通药物,也有极毒之药如砒霜、鸩毒,而疗伤圣药也是多不胜数,最下面一层还放着纱布剪刀之类的东西,显然这个柜子就是一个大型的药箱。 君沐兰动作麻利的拿了第一斋要的东西,回到穆逸旁边,却见到第一斋静静的站在另一侧的书架旁,手指轻轻摩挲着书架上的书籍,火光投射在他的脸颊上,映出一些阴影,显得他的神色有些阴郁,他双眼无神的看着书架的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沐兰担心着穆逸,不得不出声打断第一斋发呆:「第一公子,东西我都找好了!」 第一斋闻言回头望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君沐兰捕捉到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一丝恨意和极为痛苦的情绪,君沐兰想起第一斋之前曾说这里是他外公的墓地,那么他是在思念他的外公么? 第一斋放下手里拿的书,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面色沉静如水的缓步走到穆逸身旁,蹲下身子将他翻了过来,从君沐兰手中取过剪刀直接将穆逸的衣服剪开,再动作轻缓的将已经有些黏住伤口的碎步一块一块的取了下来,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下,对着穆逸背后嵌着小石子的伤口就准备下手,一旁的君沐兰本来看到穆逸整个血肉模糊的后背就已经心如刀割,此时看到第一斋准备直接拿刀挑伤口,她忍不住伸手拦住他,神色有些凄迷的望着第一斋:「他……会痛……」 第一斋挑了挑眉,冷冷的睇着君沐兰苍白的脸,不带感情的说道:「难道他现在就不痛么?」 他将君沐兰的手拍到一边,拿着匕首将穆逸背上嵌进血肉的石子一颗一颗的挑出来,每挑一颗,君沐兰都能感觉到穆逸浑身轻轻的抖动一下,虽然他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但是痛觉还是有的吧?明明是那样一个能够忍痛的人,只有在这无意识时才流露出真实的感觉……君沐兰将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恨不得现在躺着地上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无辜的穆逸!明明对自己说好不会将他拉入这深渊,却还是累的他受伤濒死…… 君沐兰望着穆逸那张俊雅绝伦的侧脸,明明天生一副贵公子的长相,却偏偏总是在脸上带着一抹惹人讨厌的痞笑,还总是肆无忌惮的调笑自己,可越是这样,她却越发的觉得自己再也难以推开他,她多想能再看到穆逸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痞笑,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她都不会再纠结自己的上一世,会勇敢的接受他! 似是感受到君沐兰的心意,穆逸的紧闭的双眸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皮露出那双一贯清亮的眼瞳,他有些意识模糊的对着君沐兰弯了弯唇角:「老婆,几点了?」说完似乎还有些迷濛,轻轻的眨了几下眼睛,这才看清眼前是眼眸含泪的君沐兰,声音低哑的唤道:「丫头?」 君沐兰自然听到了穆逸先前迷糊时那句「老婆」,她的心莫名的如同针扎一般,这种痛,比之上一世被金天俊背叛要痛上万倍,这种锥心之痛让她晕眩了一下,她轻轻的扶额,对着穆逸艰难的扯出一抹若无其事的笑容:「你,醒了?」 穆逸「嗯」了一声,用眼睛扫了扫所在的密室,有些奇怪的问道:「这里是哪里啊?」 已经挑完石子的第一斋扔掉手中血淋淋的匕首,「哼」了一声:「问她不如问我。」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伸出食指将生肌止血膏挖出一大块,在穆逸背后涂抹起来,只把穆逸的整个后背都涂了厚厚的一层这才罢手。 穆逸意识还有些不清醒,背上的伤已经痛的麻木了,所以初时他并没有意识到第一斋的存在,刚刚第一斋开口说话,他愣了一下才疑惑的问道:「第一斋?你怎么在这?这是哪啊?」 第一斋正好将药抹完,拿起纱布擦干净手之后,又重新扯了干净的布将穆逸整个后背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慢条斯理的答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是我外公的墓地。」 「你外公?」穆逸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昏,所以有些想不明白第一斋说的话,只得继续问:「既然是你外公的墓地我们又为什么在这里啊?」 第一斋将多余的纱布扔到一边,拍了拍手,冷淡的说道:「这里就是你一直要找的古墓,也就是我外公的墓地。」 「哇,靠……」穆逸忍不住骂出声,喘了口气,虚弱的叫道:「你丫知道墓地在哪还收我那么多线人费,最后还死活不告诉我?」 第一斋对穆逸的话置若罔闻,脸色丝毫没变,理所当然的伸出手说道:「治疗费加药费,一共两千两。」 「我去!你不如去抢!」穆逸被他气的哇哇叫,差点从地上跳起来打算和他打一架,奈何身体还未恢复严重缺血,最后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干嚎了这一句,又浑身一软,晕了过去。 「穆逸?穆逸?」君沐兰一件穆逸又昏了过去,急的连唤几声,可是穆逸没有丝毫反应,她抬头看向第一斋急切的问道:「他怎么了?怎么又晕了?」 第一斋摇摇头,冷淡的说道:「他刚刚应该是被他自己的意志逼迫着醒过来的,现在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气血不足,所以又晕了。」 「那怎么办?要紧么?」君沐兰担心的问道。 第一斋将续命丹取出一颗塞进穆逸嘴里,然后将他微微抬起,迫他吞下,这才回答君沐兰道:「他之前腹部的伤本就严重,伤及内腑,若不是那颗圣雪丸,性命堪忧,若是他能乖乖在府里养伤,也不会有事,但现在的情况,很严重。」他停了停,望着君沐兰慢慢的说道:「他摔下山崖时由于身上受到重物撞击,导致腹部以及内腑的旧伤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能活下来都算他命大,现在他只能好好养着,若是再受任何一点点的波动或是创伤,只怕大罗神仙都难救。」 君沐兰听了第一斋的话,立刻明白都是为了护着不让她受伤,穆逸才会伤的这么严重的,她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难过,若不是她,穆逸也不会变成这副人事不知的模样……都怪她自私,一味的想要改变自己亲人的命运,却无端的让穆逸一而再再而三的卷进来…… 第一斋看到君沐兰一双凤眸半垂,黯淡无光,整个人像一朵即将调逝的花朵般颓靡,他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嘆:情之一物惹人愁…… 四十八章 第一斋的心事 第一斋没有理会君沐兰的难过,他不是出家人,没有一颗慈悲之心,他这一生看重的唯有一人,但那人如今已化身白骨,所以他对这人世唯一的眷念之情都已经随之逝去,他现在活着,就犹如行尸走肉。 他站起身朝着书架走了过去,那里放着许多的书籍字画,因为许多年没人翻动,即便在这密室之中,也沾染了一层薄灰,他走到一卷画轴旁边,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又拿出一方帕子将画轴上的灰尘擦干净,却并没有打开,而是将脸贴在画轴上,感受着捲轴带给他的一丝冰凉,似乎能缓解他因为恨意而躁动的心灵,他缓缓的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从模糊到清晰,这张脸深深的镌刻在他的灵魂之中,让他永生不忘。 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她有着爽朗开怀的个性,总是眼中含笑的唤着他的名字:「斋……」 对,他的名字就是她起的,那个时候他十分嫌弃这个名字,觉得难听,可是她总是用好听的声音带着宠溺的娇声喊道:「斋……第一斋……」若是他不应,就迭声喊他,直到他不得不应,这才作罢。 他那时并不明白,原来这个名字积攒着她一生的痛和怨,也承载了她所有的期冀和愿望。 第一斋紧闭的双眼忽而滴落一颗眼泪,正巧滴在那个捲轴上,缓缓滑出一道水痕,犹如一支凌霄花藤,蜿蜒着,扭曲着…… 君沐兰注意到第一斋的奇怪举动,心里疑惑更加深了,那捲轴上画的会是谁? 她轻手轻脚的从地毯上爬了起来,悄悄走到第一斋身旁,从书架上另抽了一卷捲轴出来,缓缓展开,入眼是一名巧笑嫣然的红衣少女,一身大红色宽领抹胸束腰短襦裙,下配同色的灯笼裤,脚上穿的不是寻常闺阁千金的绣花鞋,而是一双黑色的犀角长靴,双手叉腰而立,看起来没有丝毫扭捏之态,反而让人觉得英姿飒爽。她脸上带着开怀的笑容,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似乎能直透人心,虽然她的打扮并不华贵,但是那掩藏不住的活泼和纯真的气息却扑面而来,明明只是一幅画,却让君沐兰感觉好似真人就在眼前一样,她心里不免生出一个想法:画这位少女的人想必一定深爱着她,不然又怎么能如此生动传神的将这个少女画的活灵活现呢? 第一斋刚刚从回忆中拉回思绪,立刻发现了身后站着的君沐兰,他回头冷冷的看着君沐兰,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放下。」 君沐兰倒是第一次见第一斋用这样沖的口气与人说话,即便他平常都是冷冷淡淡的,但那多半是没有情绪的,可就因为自己动了这幅画,他却生气了,而且君沐兰心底很肯定的知道,若是自己不立刻放下这幅画,第一斋说不定就会一掌将自己拍飞。 她不是个死皮赖脸之人,也不是个八卦之人,别人有秘密那是别人的事,但前提这秘密要与她无关。如今那么多人想要找到这个古墓,而且为了得到进入古墓的令牌,无所不用其极的接近、陷害她和她的亲人,上一世她被蒙在鼓里,但是这一世不一样了,她一定要搞清楚有关这个古墓的所有信息,这样她才能知道如何躲过这些人的暗算。 她看了一眼落款,将画卷收好放回架子上,对着第一斋道:「我看这画卷的落款年份是十几年前的,按年龄算这女子该是你娘亲那一辈的吧?」 第一斋在听到君沐兰说的话时,脸色几不可查的变了变,但是很快他就将这情绪掩饰了过去,神色冷淡的说道:「与你无关。」 君沐兰一直在观察第一斋的反应,虽然他极力的掩饰,但还是被她看出,这个画中的女子与他决计有着某些联繫,更有可能,这个古墓中就有着关于这个女子的秘密,所以第一斋才会如此紧张,他之前不愿意告诉穆逸古墓在哪,但是却又帮他找进入古墓的钥匙,这自相矛盾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君沐兰心底充满了疑惑,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她担心第一斋会恼羞成怒将她杀了,这一刻君沐兰才骤然明白,她认识的人中,最信任的竟然只有穆逸!她总是毫无条件的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就好像这是她的本能一样…… 她走回穆逸身旁,坐在地毯上看着宛如沉睡的穆逸,心里终于明白,无论她如何逃避,她还是爱上了他!虽然不见得有结果,但这一次她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打败心底的魔怔,克服她心底想要复仇的慾念。 第一斋此时也没有发呆了,似乎又恢复成往日那般死气沉沉的样子,他坐到穆逸的另一侧,望着虚空,慢慢的说道:「你知道穆逸刚刚喊得老婆是指谁么?」 君沐兰埋头思索了一下,想起第一次见到穆逸时曾被他认错过,只是她一直未曾放在心上,但是刚刚穆逸迷糊之间下意识喊出的这两个字,,让她立刻明白,这个老婆指的就是他口中的「负心女」,她苦笑一声,难道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要被这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女人给击溃么? 第一斋对于君沐兰的沉默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可能听穆逸说过,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他在那个世界曾经有一个女友,后来抛弃了他。他很爱那个女人。」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君沐兰的心一点点的变冷,好像刚刚燃起的微弱的火苗,却因为冰雪倾覆而瞬间熄灭,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的冰凉,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倔强的说道:「你说的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对穆逸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第一斋望了她一眼,有些同情的看着她说道:「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他对你好,有可能是真的爱你,但也有可能不过是为了转嫁一份求之而不得的感情。」 第一斋的话,无疑是给君沐兰的心头插了一刀,她紧紧的揪住心口的衣料,一张脸青白交加,她张了张唇,想要同第一斋辩驳,最后却只艰难的挤出一句:「等穆逸醒了,我自会问他。」 第一斋却忽然嘲讽的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你如果爱他为何要去计较他是真的爱你还是爱与你长相相似的女子?你若真的爱他为何迟迟不愿正视自己的心意而逼他至此?你若爱他,又怎能如此自私只为了自己的想法而支配着他围着你团团转?」 君沐兰呆了呆,被第一斋一连串的问责迫的哑口无言,她几次想反驳第一斋,可是最后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她能说什么?难道违心的说自己并不爱他吗? 不,她不要再自欺欺人,她爱上他了,即使他可能爱的只是一个影子,但他对她做的事情让她无法抹去心底那份悸动,她的确爱上了穆逸! 第一斋看了一眼君沐兰的神情以及她望向穆逸时那份满是温柔的眼神,自然知道她心中郁结已然打开,他忍不住自嘲一笑,为何人人心中的痛苦都可以轻松的抹去,唯独他的,永生难忘。他将眼睛闭了闭,忽而对君沐兰道:「这里是我外公的墓地,也是我娘的。」 君沐兰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听到第一斋说的话,稍微有些反应不及,她疑惑的看着第一斋,不明白他刚刚还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现在怎么忽然主动提起。 第一斋看了一眼君沐兰,知道她的疑惑,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你就当我想要找个人分担一下心里的痛苦吧……」 君沐兰缓缓点头,并没有接话,她知道,第一斋不过是压抑的久了,想要找一个安静听他说话的人,不需要回应,不需要批评,只要静静的听着就好。 第一斋果然并没有在意君沐兰的反应,神色开始陷入凄迷,眼神飘忽的看着书架上放的整整齐齐的书籍和画卷,淡淡的开口道:「我的娘亲叫做第一无梦,她是江湖女子,不喜欢约束,所以在怀了我之后因为不适应婆家的生活,带着我离开了那个男人。」 君沐兰一怔,没想到第一斋身后竟然掩藏着这样一个故事,她不免看了一眼第一斋,却见他脸上恍惚着一种幸福的笑容,声音都带着一种欢愉,轻声说道:「离开也好,若是我,我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家!跟着娘亲的日子才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回忆……」 谁知话音刚落,第一斋立刻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恨意和痛苦的说道:「若不是那个该死的男人,我娘也不会芳华早逝,若不是她临死交代不让我寻仇,我肯定不会放纵他继续活着!」 君沐兰忍不住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娘定是很爱那个男人,你为何还要带着恨意活着呢?倒不如忘记前尘旧事重新开始……」 她这话既是劝第一斋,也是劝自己,自从她看清了自己对穆逸的心意,她就决定前尘旧事通通不再提起,她要把握好今世的幸福! 第一斋听了她的话没有丝毫的释然,反而恨意更甚,他沉寂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掐住君沐兰纤细的脖颈,略带歉意的说道:「君小姐,既然你知道我的秘密,今日你便在这里陪我娘吧,想必她孤单多年有你作伴会十分开怀!」 四十九章 家书遗失 君沐兰哪里能料到第一斋说翻脸就翻脸,她不过是被迫当了一回听客,早知道这混蛋讲完了心事会将她掐死,刚才在他开口之前就该让他住嘴的! 君沐兰可以感觉到放在自己脖颈处的手指在渐渐收拢,一点点的用力,让她的呼吸愈来愈困难,整个血管都被堵塞,喉骨处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濒死的这一个瞬间,好似被无限的放慢,她只能听到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其它的感官却变得异常迟钝,唯一能让她清楚的感受到,只有被放大的痛苦和恐惧…… 就在君沐兰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第一斋手中的时候,趴在地上的穆逸忽然睁开眸子,冷冷的望着第一斋道:「你的秘密,我也知道了怎么办?」 并不知道穆逸会在这个时候醒来,所以他骤然出声说话,倒吓了第一斋一跳,他手指一松,君沐兰立刻跌到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他望着穆逸,眼神有些阴晴不定,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穆逸也一併杀死,可是在触及穆逸那双满是失望的眼睛,他犹豫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也曾染过鲜血,他自认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没有所谓仁者的信条,可是穆逸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对他肯交心的朋友,他对穆逸,实在下不了手。 第一斋忽然惨笑一声:」罢了罢了,这也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且在这里养伤吧……」说完竟不顾穆逸和君沐兰,起身飞快的走到铁门处,开启了机关离开里这处密室。 君沐兰刚刚莫名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脖颈处还被第一斋掐出青紫瘀痕,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摸了摸尚有些痛的喉咙,嘶哑着嗓子道:「你干嘛出声?难道不怕他恼羞成怒将你也杀了?」 穆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轻笑一声:「傻瓜,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将你掐死吗?」 「可是如果他要杀我,你这样的状况也是拦不住的……」君沐兰凤眸微垂,淡淡的说道。 「嗯……」穆逸应了一声,带着喟嘆一般的语气呢喃道:「那便让他将我也掐死与你好作伴……」 虽然穆逸的声音极低,但是在这密闭的安静的密室之中,还是让君沐兰听的一清二楚,她咬着嘴唇,望着穆逸,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一般,她很怕,很怕穆逸对她的好不过是转嫁在她身上的,她也很怕,一旦交付了心意却被他无情抛弃,上一世那种锥心之痛,她再也不愿意承受了…… 穆逸见君沐兰神色迷惘,知道她又开始纠结了,也不想逼迫她,转移话题说起了这间密室:「丫头,你进来的时候可曾是用那把钥匙?」 「嗯。」 穆逸沉吟了一下,这密室应该就是古墓的外间,如果想要进入到古墓里面应该还需要一块令牌,以及古墓的地图,那这间密室就应该有一扇可以进入到里面的门才对!他努力的转了转脑袋,将密室都打量了一遍,忽然瞥见放药的柜子下面有一些很明显的划痕,应该是移动柜子时留下的,他立刻明白了,这个柜子后面就是进入里面的入口。 穆逸将这一猜测跟君沐兰说了,然后又对她道:「咱们还是不要轻易进到里面,听说里面机关重重,若是没有地图,很难安全到达最后的墓室,而那些所谓的宝藏都在墓室之内。」 君沐兰点点头,她对墓室内的宝藏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穆逸他…… 「你真的不想回去了吗?」 穆逸摇头:「不想……」 「那你老婆怎么办?」君沐兰承认自己对穆逸口中喊的那句老婆有些膈应,她想试试穆逸的反应,看他到底会有什么解释。 穆逸闻言,愣了一下,忽而轻笑起来,笑着笑着竟是越来越夸张,张着嘴巴哈哈笑了两声,很快又悲剧了,浑身的伤因为他这个大笑引的痛上加痛,最后他一边抹了抹眼角因为太痛而流出的泪水,一边咧着嘴用又是哀叫又是憋笑的怪异表情道:「我、我老婆,哎哟……其实……就是我的机器人管家……哈哈……哎哟……」 君沐兰满脸黑线望着这个不作不死的穆逸,有必要笑的那么夸张吗?而且机器人又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么?可是哪个女人会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穆逸好不容易将笑憋了回去,望着君沐兰,一双眸子晶晶亮,轻扬嘴角道:「丫头,你可是吃醋了?」 君沐兰有些窘迫的将头瞥向一边,嘴里还强自狡辩:「没……」 穆逸望着她,将捉狭的笑容收了起来,对她认真的解释道:「傻丫头,我都被那个女人抛弃了,又怎么会还念着她?我说的老婆,就是我们那个世界很常用的一种物品,平常可以帮我看看家,还可以打扫打扫卫生,但并不是真的人类,你不用担心……」 君沐兰闻言更加郁闷了,这厮竟然叫一个死物老婆,那她岂不是和一个死物的地位相等?于是君大小姐又傲娇了,「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穆逸。 穆逸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君沐兰,这丫头,又闹什么别扭? 时间过了很久,君沐兰和穆逸几乎一天一夜都没有进食,现在二人安静下来,君沐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穆逸,他受伤那么严重,也没有进食,不知道挨得了多久…… 穆逸似乎感受到君沐兰的眸光,立刻回了她一个浅笑:「丫头是不是肚子饿了?」 「难道你没饿么?」君沐兰没好气的答道。 「饿啊!」穆逸毫不在意的说道:「可是又没吃的……」 君沐兰翻了翻白眼,说了等于没说。 穆逸好笑的看君沐兰翻白眼,伸手指了指放药的柜子道:「这样吧,不如咱们就将那柜子里能吃的药都拿出来吃掉,兴许能填一下肚子。」 「你脑袋没摔坏吧?」君沐兰摸了摸穆逸的额头,一脸怀疑的看着他:「药能随便吃的么?」因为刚才她拿药之后并没有关上门,所以穆逸才能看到里面摆放着许多药,说吃药也不过是玩笑话,谁知道这些药放了多久,万一过期了怎么办? 不过光看药名子他就发现了好几种江湖中已然失传的药,而且还都是一些非常难得药,穆逸伸手指着一个幽绿色瓶子对君沐兰说道:「你把那瓶药拿过来给我看看。」 君沐兰疑惑的将药瓶去给穆逸,这瓶药上面并没有写药名,但是却放在毒药那一栏最边角的位置,她有些担忧的望着穆逸,担心他会误食。 穆逸并没有尝试这药的想法,不过是打开放在鼻间嗅了嗅,然后很快就将瓶塞塞好,将药收到了袖子里面。 「这是什么药?」 穆逸望了一眼君沐兰,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算了!」君沐兰气呼呼的坐到一边,还是不理穆逸。 穆逸苦笑一声,还真是个别扭的小丫头,年龄小脾气大,以后娶回家一定得好好治治!君沐兰哪里知道穆逸已经在心里将她定义为未来老婆的唯一人选,她此时心里惦念的是被抓走的父亲,以及留在上京的母亲…… 她想起从父亲帐篷拿的那封家书,若是这封信没有传到母亲手里,再将父亲被俘的消息也给瞒下来,母亲会不会就不会去世?她摸了摸怀里,信不见了!君沐兰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围着密室找了整整一圈,却连信的影子都没见着,倒惹的穆逸一直盯着她,满脸疑惑。 「你在找什么?」 君沐兰摇摇头,满脸颓然的瘫坐在地上,那封家书不见了,怎么不见的她也不知道,若是被人捡到送进将军府,那她的娘亲…… 后果她不敢去想,只能自我安慰的呢哝着:「没事的,就算丢了也肯定不会被人捡到,最好不被人捡到……」 穆逸听着君沐兰有些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挑了挑眉,这丫头在说什么呢?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君沐兰却忽然抬起头扑到他旁边,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子,一脸急切的说道:「我要出去!」 穆逸瞧着她的样子,以为她是担心君将军,遂柔声安慰道:「丫头莫怕,君将军不会有事的!若是曲水国的人想要你爹爹的命,肯定早就动手了,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抓回去呢?」 君沐兰自然知道爹爹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她现在担心的是留在上京的娘亲…… 五十章 偶遇故人 自从君沐兰发现自己身上的家书弄丢了,她一颗心悬在空中几乎就不曾落下,一直在焦灼的情绪中煎熬。 穆逸见她一直心神不宁,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回去,于是强撑着同她一起离开了密室,沿着峡谷慢慢的往回走,二人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小图小度牵了两匹马朝他们奔了过来。 「少爷!」 「主子!」二人异口同声的唤着穆逸,小图看着穆逸浑身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样子,眼眶一红:「少爷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穆逸有些虚弱的说道:「你们身上可带了食物?」 小图赶紧从背后的包裹中取出一些馒头递给穆逸,哽咽的说道:「军营里没什么好吃的,少爷你将就吃一点!」 穆逸接过小图递过来的馒头,转手塞到君沐兰怀中:「你快吃一些,别把胃饿坏了!」 小度虽是个冷脸汉子,但看到自家少爷浑身是伤,脸色惨白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他将穆逸搀扶住,对他道:「主子,因为君将军被敌军俘虏,这里群龙无首,副将军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禀告皇上了,这里暂时不会有战事,咱们可要先回京城?」 君沐兰一听,神色剧变,手中的馒头也滚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她呆呆的望着小度:「你说副将军已经派人去禀告皇上了?」 小度点点头,君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走了几天?」 小度想了想,慢慢道:「就是君将军被抓走的第二日凌晨,离现在也有两日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君沐兰已经抢身上了一匹马,一扯缰绳飞快的向着峡谷外跑去,回首对着穆逸喊道:「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我先回上京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穆逸望着君沐兰离自己越来越远,心底微微有些失望,对着小度低声吩咐道:「你去跟着她,千万保护好别让她受伤。」 小度立刻领命,骑上另外一匹马追了上去。 留下穆逸和小图站在原地,小图郁闷的望着二人离去的放心,嘀咕道:「都把马骑走了难道让我和少爷走回去么?」 穆逸听了小图的话,挑了挑眉:「不然呢?你还想背着少爷回去么?」 「呃……」 两天之后,回上京的官道上。 君沐兰满脸无奈的催促着身下的马,可是无论她怎么拿马鞭驱赶,这马恁是不愿意再走一步,跟在她身侧的小度面无表情的说道:「君小姐……」 「叫少爷!」君沐兰望了一眼官道上时而经过的人,低声斥道。 小度停了停,瞧了一眼君沐兰身上那件原本属于自己的衣服,撇了撇嘴巴,顺从的改口道:「君少爷,你看咱们都连着赶了两天的路程了,这马都吃不消了,何况你这两日也只吃了几个馒头,不如咱们在这前面的客栈休息休息吧。」说完指了指离二人并不太远的客栈,此时正是午饭时间,所以那客栈外面停满了大小车辆和各**匹,可见生意不错。 君沐兰又踢了踢身下的马,可惜这马似乎就是打定主意同她唱反调,就是不愿意走,她只好妥协,满脸郁闷的点头:「那咱们去前面的客栈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她翻身下了马,将缰绳拉了拉,摸了摸马背讨好的说道:「走吧姑奶奶,去前面吃点草料总行吧?」 那马似乎听懂了君沐兰的话,从鼻子里喷了一个大大的响鼻,然后仰头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就朝着客栈那里奔去,差点将反应不及的君沐兰带倒,君沐兰放开缰绳,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望着前面不停摇晃的马尾巴,忍不住笑了,这马也真是成了精! 二人走到客栈将马栓在外面的饲料槽旁边,缓步走上客栈的台阶,立刻有一个店小二招呼上来,满脸谄媚的笑着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可当他一看到君沐兰一身粗布黑衣松松垮垮的吊在身上,袖子挽了好几圈,裤腿处也好似撕了一截下去,露出许多碎步线头,这还不算,脸上风尘僕僕,头发乱七八糟,整个人就好像叫花子一样。 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冷冰冰的问道:「不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君沐兰自然看清了小二的变化,她现在也懒得同他计较,遂道:「打尖。」说完就往里面走去,没想到却被小二伸手拦住,将她从头看到尾,用略带嫌弃的声音说道:「不知道这位客官身上可有银两?」 君沐兰恼怒的蹙眉望着这小二,真是个见钱眼开的狗东西!她回头瞥了一眼小度:「你身上带钱没有?」 一直抱臂站在一旁的小度看了一眼君沐兰,理所当然的说道:「没带。」 「呃?」君沐兰气结,这厮没带钱还怂恿自己来客栈吃饭?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羞辱吗? 果然,那小二一听二人没钱,倒八字眉硬生生扬成八字眉,刻薄的说道:「没钱还来咱们店吃饭?快走快走,咱们店不招待叫花子!」说着还拿着肩膀上搭的抹布故意在君沐兰面前甩了甩,想将她赶走。 小度闻言,脸色不变,从腰间「刷」的拔出长剑,伸到小二跟前,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气场极强。 小二一触及小度的眼神,立刻有些畏缩的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看着面前闪着白色冷光的长剑,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客、客官难、难道想、想吃霸王餐?」 小度手腕一翻,手持长剑对着小二的脸飞快的挽了一个剑花,随后熟练的反手一插,长剑回鞘,强烈的压强也就此收回。 小二只感觉眼前一花,似乎许多黑色的毛发不停飘落,随即眉毛处一阵阵发凉,头顶也有些豁风的感觉,他伸手一摸,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也忘了害怕,几乎跳起来叫到:「我的眉毛呢?我的头发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度理都不理他,对君沐兰道:「君少爷,不如咱们去对面的树荫下面休息休息吧……」 君沐兰点点头,对着这样势利眼的小二,她也实在没有胃口吃饭,与小度一同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客栈的门口。 就在这是,客栈里面走出一人,一身竹青色长衫,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浅笑,对着君沐兰唤道:「君……兄?」 君沐兰忍不住回头,这里谁会认识她? 「杜公子?」君沐兰诧异的望着站在客栈门口的男人,这人正是在穆逸生辰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杜凌云,杜丞相之子,也是当今皇后的侄子。 虽然不喜欢杜凌霜,但是对于杜凌云,君沐兰还是颇有好感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上一世曾在她当中出丑时伸出援手,也因为他性子温和,较之杜凌霜那凌厉的个性要好之千倍。 她对杜凌云报以一笑:「不知道杜公子也在这,真是幸会。」 杜凌云瞧了一眼小度,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但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的更加温和,柔声道:「在下正打算用饭,不嫌弃可愿一起?」 君沐兰摸了摸有些飢肠辘辘的肚子,这两天为了赶路她只吃了几个硬馒头,刚才又因为没钱还被这小二嫌弃了一番,如今好不容易见到熟人,有饭吃当然好啊! 于是她欣然同意,招呼小度一起随着杜凌云进了客栈,倒让一旁因为自己眉毛头发被剃了而伤心的小二有些目瞪口呆:没听说过富家公子和叫花子还称兄道弟的! 五十一章 小虐渣男 杜凌云带着君沐兰上了二楼,推开一个包间的门,对她温柔的说道:「君兄若不介意,杜某还有一位同伴也在里面,不如一同就餐?」 君沐兰点点头,她与杜凌云又不熟,能蹭他一餐饭就不错了,又怎么能挑三拣四的惹人嫌呢?但是当她看清坐在包间内的那人时,她立刻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是金天俊这个渣男在这里,她就算饿死也不愿意进来对着他一起吃饭,她还怕消化不良呢! 金天俊正坐在桌子旁边喝茶,脸上还带着前几日被曲水国打出的瘀痕,许是因为等的有些久了,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再加上几处红肿瘀紫,倒使得一张俊脸有些狰狞。 他瞥见杜凌云领着两个穿着普通甚至可以说脏乱的人进来,立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杜兄说的老相识便是这两人?金某到不知道杜某竟还认识叫花子?」 杜凌云闻言稍稍有些不愉,但是也不好揭穿君沐兰的身份,只得对金天俊说道:「金兄何必以貌取人?这两位的确是杜某的朋友。」 说完招呼君沐兰和小度入座,似是不想与金天俊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金天俊被杜凌云一句话噎的有些不爽,看了一眼自己身侧浑身褴褛的君沐兰,脸色变了几变,颇有些阴鸷的望着杜凌云,语带威胁的说道:「杜公子,若是太子知道你这样怠慢于我,不知道会怎么处罚你呢?」 杜凌云虽然不待见金天俊,但也没想到金天俊是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他怎么可能受他的威胁?他神色稍稍有些不悦,但语气还算温和的说道:「金兄若是对在下有何不满,尽可到太子面前申诉,但是杜某并不知有何怠慢金兄的地方。」说完顿了一下,对君沐兰和小度道:「二位饿了吧?我马上让小二上菜。」 说着对着门外打了一格响指,立刻有随从去安排上菜的事情。 没想到杜凌云竟是跟太子做事的,这让君沐兰有些意外,因为她深知太子绝不是什么好人,而她对杜凌云的印象却十分好,这真是应了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而对于金天俊,君沐兰此刻更是心生鄙夷,觉得自己上一世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认为金天俊一位翩翩公子,如今身处局外才看清这人的真实嘴脸,可幸可嘆,她决计不会再上这人的当了! 她知道金天俊嫌弃她身上腌臜,于是故意对着他那边抖了抖袖子上的灰尘,又拍了拍衣服,对着杜凌云道:「真是多亏遇到你,你都不知道我赶了两天的路,澡都没有洗一个!」 杜凌云倒不觉得君沐兰这番模样有何不妥,反而觉得她的动作看起来十分随性洒脱,不似平常闺阁千金,他笑着柔声道:「正巧我在这里订了一间房,若是你不嫌弃,吃完饭可以到我房中清洗一下。」 一旁的金天俊却露出满脸嫌恶的样子扇了扇鼻子,对君沐兰怒目而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将灰尘都抖到我身上了?」 君沐兰露出一脸无辜的望着他,弱弱的说道:「公子不要见怪,我不是有意的!不如我跟你拍拍吧!」说着就伸出手作势想给他拍一拍灰尘。 金天俊「啪」的拍开她的手,气愤的从座位上站起身,对杜凌云怒道:「这饭金某吃不下去了,就不陪杜公子了!」 说完径直拂袖而去,理都不理在场众人的反应。 君沐兰眸子幽暗的瞥了一眼金天俊的背影,面上却作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望着杜凌云:「真是对不住杜公子,我不是故意得罪这位金公子的……」 面上虽然不动声色的道歉,私下里却扯了扯木头一样的小度的袖子,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 杜凌云本就瞧不上金天俊的为人,如果不是太子让他来,他也不愿意同他打交道,所以君沐兰得罪了便得罪了,他反而觉得没了金天俊,这顿饭一定会很美味可口的。 他对着君沐兰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略带顽皮的笑容:「君小姐不必担心,其实我也很想得罪他呢!」 君沐兰立刻抿唇笑了起来,这杜凌云倒不像外表那般斯文严谨,反而是个有趣之人呢! 旁边坐着的小度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还差点撞上了送菜进来的小二,倒惹的杜凌云有些疑惑:「这位兄台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 君沐兰「呵呵」一笑:「别担心,他只是出恭,咱们不用等他。」 杜凌云见君沐兰看到小二端上菜时两眼放光的模样,笑的更加开怀:「你饿了吧?那赶快开饭吧!」 君沐兰虽然饿,但是毕竟是受过良好闺阁教育的千金小姐,所以虽然吃的快,但是吃相却很斯文,直到将最后一口饭都吃进肚子,她才发现杜凌云几乎没有动过筷子,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你不饿么?」 「我吃好了。」杜凌云轻轻一笑,摇头。 「吃那么点?难怪你这么瘦!」君沐兰惊讶的望着杜凌云,旋即语重心长道:「平常吃饭要多吃些,不然弱不禁风的哪里像个男子汉!」 杜凌云挑眉,这丫头是在怀疑自己不像男子汉吗?他该怎么向她证明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呢? 很快空碗碟就被小二撤了下去,换了一壶春茗上来,君沐兰替杜凌云斟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举杯对他道:「多谢你的款待,以茶代酒敬你!」 杜凌云将茶杯在手上转了转,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君沐兰,见她将茶一饮而尽,然后眼巴巴的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喝下去,他只得将茶放到唇边,一股茶香扑鼻而来,他嘆了一声:「好茶!」随后仰脖一饮而尽。 他放下茶杯,定定的看着君沐兰,笑容渐缓,眼神渐渐迷濛,最后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这茶……」就一头栽在桌子上,昏了过去。 君沐兰小心翼翼的低声唤了两句:「杜公子?杜公子?」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伸手将他腰间的钱袋取了下来,从里面取走碎银,然后将还有余钱的钱袋放在桌上,轻声道:「对不住了,沐兰也是被逼无奈……」 说完悄声出了房门,见到外面守着的两个随从露出提防和怀疑的神色,立即捂着肚子露出一脸急迫的对着二人说:「我着急去茅厕,快让让……」说完推开二人一熘烟的跑下楼,却并没有出客栈,而是跑到后院,果然看见了小度。 她露齿一笑,望着小度竖起大拇指:「你果然随了你主子的个性!」她刚刚故意气走金天俊,然后在小度手上写了「后院扁他」四个字,没想到这小度看似木讷,却这么聪明,竟是对她的心思一猜就中! 小度郁闷的望了一眼君沐兰,心中暗道:「人家很纯良好伐?人家是被你带坏的……」 君沐兰走到小度旁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人事不知的人,扬起一抹冷笑,金天俊,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这天! 她拎起地上的一根木材,对着金天俊就是一顿猛揍,还专打他的臀部,等到木棍打折了,又抡起巴掌对着他的脸又是一通揍,可惜这金天俊被小度塞了不少的迷药,即便此刻被人杀了,那也是决计醒不了的,所以君沐兰放心大胆的将金天俊揍成个红烧大猪头的样子。 她却不知道,她前脚刚从包间出去,后脚杜凌云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摇头苦笑,这君大小姐哪里像个闺阁千金的样子了?竟然还会给人下药,盗人钱财……他收好桌子上的钱袋,拍了拍手,门外立刻进来一个随从,屈膝对着他禀告道:「先前出去的黑衣汉子将金公子*了扔在后院。」 「金天俊?」杜凌云疑惑的沉吟道,这君沐兰为何要为难金天俊?难道就因为他刚才出言不逊吗?他想着与金天俊的合作关系,看来他也不能坐视不理!略略坐了一会儿,约摸君沐兰出完了气,便带着随从出了包间,往楼下寻去,心底暗道:这君小姐可别一个不小心把人打死了! 后院当中的君沐兰将金天俊揍的浑身是伤,脸上更是肿胀的厉害,比之姚雪菲被蜜蜂蛰的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出了气,眼神一厉,对着金天俊暗道:「留着你终究是个祸害,今日我便亲手杀了你,已报两世仇怨!」 她从小度腰间抽出剑,对着金天俊的就要往下刺,一边做壁上观的小度忽然出声道:「快走,有人来了!」 说完将君沐兰肩膀一捏,将她提起,二人直接跃至院外,又绕至客栈前面,各自上了马车,快马加鞭的离开了客栈。 可怜金天俊几乎就踏进了鬼门关的门,若不是及时赶到的杜凌云,他只怕真的无知无觉的升了天。杜凌云到了后院,瞧着金天俊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到底是多大的仇怨才能硬生生的将一个人的脸给揍成这样? 五十二 吴氏病重(求收藏票票!) 君沐兰和小度策马跑了好久,才停下马来,她回头看了看,这会儿已经离客栈老远了,她心里第一次如此爽快,她早就想揍那个贱男人了,这下终于如愿以偿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亲手杀了他!不过没关系,她一定要亲手毁了他的一切! 小度看了一眼君沐兰,虽然不明白她与金天俊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主子交代了,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伤,可是——他看了一眼君沐兰因为揍人而有些红肿的双手,这算不算受伤了? 君沐兰见小度一脸呆滞的样子,抿唇一笑,从怀中掏出从杜凌云那里偷来的碎银子对他说道:「你在想什么?看我这里是什么?」 小度看了一眼君沐兰手心的碎银子,颇有些嫌弃的撇过脸,过了一会儿才默默的转回来,从腰间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扔到君沐兰怀里,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油汪汪还冒着热气的鸡腿啃了起来。 君沐兰满脸黑线的瞧了一眼手里的钱袋:「你偷的金天俊的?」 小度嘴里叼着鸡腿,点点头。 本来她还有些担心小度太过木讷不知道会不会自己找吃的,这下看来她根本不用担心这傢伙了!她将钱袋塞进怀里,心里乐开了花,路上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当叫花子了……想起被人歧视,她不禁又抬头问小度:「那个臭小二竟然说我像乞丐,你说我像吗?」 小度看了一眼君沐兰,狠狠的咬了一口鸡腿,摇摇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那小二我给他餵了一点泻药,估计会拉几天肚子。」 君沐兰一听,愣了——果然,主僕俩人都是一样的黑! 二人一路风尘僕僕,等到回了上京,都是十天以后的事情了。 君沐兰一回到上京,就直奔将军府,将小度赶回镇国公府后,她正打算从后门熘进府里,却忽然发现一个行迹可疑的人从后门熘了出来,她疑惑的看了一眼这人,这不是卢姨娘身边的小厮吗? 她眼珠子一转,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粉藏在手上,然后低垂着头朝那个鬼祟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不是她想跌跌撞撞,而是因为骑了十几天的马,她的大腿内侧磨的鲜血淋漓的,她一直忍着痛,好不容易回了将军府,却没想到遇到这人,也好,她歪歪扭扭的撞了那个小厮一下,那人刚要开骂,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堆粉末迷了眼睛,他还来不及说话就直接身子一软,瘫到地上。 君沐兰心里一阵高兴,没想到从密室中拿出的迷药如此有效,她一直还以为这药过期了呢! 她将小厮身上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最后终于在鞋子里发现了一张纸条,君沐兰嫌恶的捂住鼻子,将那个纸条拈在手里,心里忍不住骂这个小厮噁心,谁会将东西藏到臭鞋子里?这不是埋汰人么…… 她忍着巨臭将纸条打开,上面写着「无收穫」几个字,看笔迹似乎是出自卢姨娘的手,和上一次她截获的密信一样,没有写收信人和落款,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卢姨娘入将军府肯定是怀着某种目的的,但是看来目前她并没有收穫,这让君沐兰更加疑惑,到底是找什么能让她找了十几年都一无所获呢? 她将小纸条折好,又放回原处,对着小厮踢了一脚,表达自己被他熏的快吐了的不满,随后一头钻进将军府的后门,一路偷偷摸摸的回了沐兰阁。 不得不说,因为君沐兰之前装痘瘟,所以府里的人都不愿意往她这沐兰阁来,包括巡逻的侍卫也被吴氏勒令没特殊情况不要过来,而沐兰阁本来就靠近后门的位置,所以说,君沐兰从后门熘进来,可谓畅通无阻,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她刚一钻进沐兰阁,里面正在发呆的碧涛听到响动立刻回头,看清是君沐兰站在面前,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最后确定就是君沐兰回来了,她立刻红着眼眶对君沐兰道:「小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想小姐我了?」君沐兰瞧着碧涛泪流满面的样子,笑着调笑道。 碧涛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在府里不知道,夫人她……」 君沐兰一听,立刻急道:「我娘怎么了?快说!」 「夫人病了……」碧秋哭着对君沐兰道:「夫人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一直昏昏沉沉的,大夫也瞧不出毛病……」 「什么?」君沐兰惊叫一声,怎么会这样? 「我娘大概什么时候病的?期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君沐兰沉下心,问碧涛。 碧涛想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慢慢的说道:「小姐走后不过三天,夫人便知道小姐装病的事情,后来就命奴婢在沐兰阁也一同装病,让翠屏给奴婢每日送饭,然后对外宣称传染,所以几乎没人靠近咱们这院子,只是半个月之前,翠屏忽然晚了几个时辰才来送饭,她对我说夫人突然发病,只是满嘴胡话,怎么唤都唤不醒……」 「你是说半个月之前?」君沐兰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说明母亲不是因为父亲的事情才病的,而是其它的原因! 「那可曾有人给咱们府里送信?」 碧涛点头,奇怪的问道:「小姐,你怎么知道有人送了将军的家书回来啊?昨日送来时上面还染了好多血渍,本来门口的家丁不让送进来的,后来那人说是兖州候金府的小厮,是从战场上送过来的,还说……」 君沐兰眉头紧蹙,追问道:「还说什么?」 碧涛看了一眼君沐兰的神色,支支吾吾的说道:「还说,将军他……被抓了……」 君沐兰真后悔当时在边境没将姓金的给打死,没想到这信是他给拣去了,还给送到府里来,甚至父亲被抓的消息也是他传来的,这金天俊定是没安好心! 「碧涛,你去给我打水,我沐浴之后就去看看母亲……」小半个月没洗澡,饶是现下天气转冷,身上也快臭了,她不想让自己这副模样去见母亲,而且这副样子若是出去被人瞧见,定会惹人猜疑的。 碧涛立刻领命,动作麻利的给君沐兰备好了热水,衣服,香胰子,她一边伺候君沐兰沐浴,一边心疼的说道:「小姐,奴婢见你都瘦了好多,而且身上还有好多伤痕,你这是去做什么了啊?」 君沐兰摇摇头,身上的伤痕是她因为骑马太累摔下马造成的,若不是小度手快捞了她一把,她说不定已经摔死了,至于腿上的伤,浸泡在热水中,一阵阵的刺痛,反而让她意识更加清晰。 她对碧涛轻声道:「碧涛,我不过是想去看看爹,可是爹他……」 「小姐不要担心,将军这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碧涛瞧着君沐兰的神色又是凄迷又是难过,出言安慰道。 君沐兰闻言,心里一阵阵酸疼,她不知道自己这一个月到底折腾了什么,父亲没有救成,母亲还是病了,难道她真的应了那个醉酒道士的话,改变不了这命运吗?不,她偏不信,若是改变不了,她就要打破这桎梏,她绝不会让自己的亲人再承受一点点伤害! 等到洗完澡,君沐兰就迫不及待的往吴氏的凭兰居走去,她一定要亲眼看看母亲,到底为何会人事不醒,这与今日发现的那张纸条会不会有关系呢? 一路上遇到几个丫鬟僕人,一见到君沐兰和碧涛,吓的几乎叫出声,像见到鬼一样,惹的碧涛怒气沖沖的瞪着他们逃跑似的背影喊道:「大小姐病好了,你们跑什么跑!」 可惜她的话音尚未落下,那些个下人早就跑的不见了踪影,君沐兰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傻碧涛,管他们作甚?我们只管去瞧瞧母亲就好!」 到了凭兰居,君沐兰才意识到吴氏这一次定是病的很重,因为她看到翠屏满脸憔悴哀戚的神色独自在廊下煎药,时不时用袖子擦拭着已然肿的跟核桃一样的眼睛。她轻轻走过去,唤道:「翠屏?」 翠屏闻声立刻抬起头,满脸惊喜的望着她:「大小姐?」 君沐兰含笑点头:「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翠屏忙不迭的摇头道:「不辛苦,奴婢一点都不辛苦,奴婢只是担心夫人……」 话未完,泪先落,君沐兰心里的担忧更甚,可是这腿却怎么也不敢迈进吴氏的房门,她很怕,怕自己再次经历上一世失母之痛…… 许是她们站在门口说话的声音传到了里面,一个年迈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伛偻老人从房间内奔了出来,将君沐兰拥到怀中,细细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哽咽道:「大小姐,阿婆的好囡囡,你可回来了!」 「许婆……」君沐兰被许婆紧紧的拥在怀中,忍不住也哭出声。 许婆放开君沐兰,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又拉了她的手往吴氏的房间走去,一边哭着道:「快去看看你娘吧,她想着你的……」 五十三 救母(求收藏票票!) 君沐兰近乡情怯,之前一直不敢踏进吴氏的房间,害怕看到什么让她痛不欲生的情景,可是对吴氏的担忧和思念,这一刻却浓郁的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她现在,只想快些确认吴氏安好。 许婆同君沐兰一起走到吴氏床榻前,君沐兰瞧着吴氏昔日丰润水灵的脸颊如今枯藁瘦削,双眼紧紧阖着,嘴唇因为昏迷时间太久已经失了血色,还裂出一些细小的口子,她看着离家之前还好端端的母亲,如今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一看到她立刻脸露笑容的柔声唤着「兰儿」,她的心好似刀绞一般痛,这样的痛楚让她几乎失了力气,她跪倒在吴氏的榻前,悽厉的哭喊道:「娘……」 君沐兰紧紧的握住吴氏的干枯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在床单上,她迭声的唤着:「娘,娘,你快醒醒啊……我是兰儿啊……」 一旁许婆、翠屏等人无不随之落泪,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与君沐兰母女相处甚久,自然感情深厚,也明白吴氏平日可谓深居简出,不与人结仇怨,以前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也不得什么大毛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一病不起? 许婆瞧着君沐兰一脸悲恸,她忍不住老泪纵横,对着君沐兰道:「大小姐,老奴不瞒你,夫人病之前,唯一接触的人除了老奴和翠屏,便只有卢姨娘一人……」 君沐兰闻言,擦了擦眼泪,回眸看向许婆:「你是说我娘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害的?」 许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露出一丝惘然,轻声道:「老奴求了那么多郎中大夫,都说瞧不出夫人的病症,唯一一个大夫倒是说了一句话,却让老奴胆战心惊!」 君沐兰心里一惊:「什么话?」 「他说夫人莫不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君沐兰听了立刻明白,吴氏这是中毒了!所以寻常郎中瞧不出病症,因为吴氏根本没病,根本就是被人下了毒,她将拳头握的紧紧的,眼神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卢梦梅,若我查出是你做的,我今生今世,与你势不两立!」 她这下冷静下来,若是吴氏中毒,她就必须给她解毒才行,就是不知道卢姨娘给她下的什么毒,有没有解药,就算有解药,她能那么轻易的交出来吗?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望着吴氏就这样白白的送命吧? 不行,她要去找卢姨娘要解药! 她吩咐翠屏和许婆照看好吴氏,领着碧涛就要往卢姨娘的梦梅居去,许婆却拦住她,哽咽道:「大小姐,老奴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夫人,但是这样直接去找姨娘,只怕她不会承认的!大小姐三思啊!」 「不承认我也得找她要,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就这样一直昏迷下去吗?」君沐兰哭的泪人一般,她推开许婆:「许婆,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想到法子救我娘的!」 说完将眼泪擦干,带着碧涛头也不回的出了凭兰居,任许婆在后面如何唤她都不曾回头,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莽撞,但是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哪里还能静下心慢慢思考如何找到解药救娘亲?今日,少不得她要去梦梅居闹上一闹,实在不行她袖子里还藏了迷药,将卢姨娘迷昏了搜一遍,总能搜到一些东西! 君沐兰是抱着与卢姨娘摊牌的决心往她那里去的,可是才出了凭兰居的院门,却迎面来了一个小厮,那小厮见到君沐兰没有同之前那些丫鬟那样流露出惧怕的神情,反而面带恭谨的对着君沐兰屈膝行礼:「大小姐。」 「你是?」君沐兰对这个小厮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单论他面对自己不卑不亢的态度,以及丝毫不惧自己有可能会传染痘瘟的这份勇气,君沐兰对这个小厮颇有些刮目相看。 「奴才亚信,曾在大将军身边当差。」亚信低下头恭敬的回答道。 原来是爹爹安排的人,君沐兰对着亚信温颜问道:「你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亚信恭谨的回答道:「大小姐,门外来了一位道士,说能救夫人的命,卢姨娘知道后命人赶走这道士,说其是为了哄骗钱财,事关夫人,奴才不敢大意,求大小姐定夺!」 一番话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却使得君沐兰心下一沉,这卢姨娘忒歹毒,有人上门来医治母亲她都要让人赶走,这是铁了心的想让娘亲丧命吗? 君沐兰凤眼微眯,卢梦梅,不论是不是你下毒害我的母亲,但就这份帐,我也一定会找你算清楚的! 她让亚信起身,对他温言道:「多谢你来报信,现在能带我去见见那道士吗?」 亚信立刻颔首,带头走到前面:「大小姐请随我来。」 君沐兰领了碧涛随着亚信一起朝着将军府大门走去,她心里却对这个道士充满了疑惑,这个道士会不会就是曾经对她说出那番宿命论的醉酒道人? 她对亚信试探的问道:「你说的道人你可曾看到是什么样子的?」 亚信脚下不停,直将头微微往后偏了偏,低声道:「回禀大小姐,那道人奴才见着并非一般人,虽然举止疯癫,但言谈却十分超脱,并不像一般骗人钱财的江湖术士。」 「他可曾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葫芦?」 亚信一愣,旋即答道:「正是!」 果然是他,君沐兰心里倏然复杂起来,这个道人分明告诉自己命运无法改变,註定的事情她再怎么折腾都没用,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谁?怀揣着什么目的呢? 走了一刻钟几人才走到大门处,君沐兰有些心急,甫一到大门就立刻提着裙角快步走到门外,往四周看了看,整个将军府外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她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心里失落的想着,难道这道人已经走了吗? 「你们看到一个道士了吗?」碧涛见小姐没找到那道士,于是问旁边看门的下人,那些下人看到碧涛和君沐兰,皆露出恐惧的神色,巴不得离二人远远的,生怕染上了痘瘟,所以对于碧涛的问话,他们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摆手表示不知,根本就不愿意跟她多说什么。 正在君沐兰满心失落想要转身时,却忽然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可是在找老道人?」赫然就是她曾经听过的那个醉酒老道的声音。 她连忙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人身着灰不拉几的破旧道袍,青黄脸色蓄着长须,手上还拿着一个黑漆漆的葫芦,正是在边境时遇到过的那个神神叨叨的道士。 君沐兰面色一喜,向前走了两步,对那道人道:「您说可以救小女子的母亲,可是真的?」 老道士捋了一下下巴上的鬍鬚,摇头晃脑得意一笑:「自然」 君沐兰听了立刻喜笑颜开,这下好了,娘亲有救了! 她对着老道士敛衽行礼,深深一拜:「道长,家母的性命就拜託您了!」 那道士却丝毫没觉得君沐兰以千金之躯向他行此大礼有何不妥,他站在原地受了这一礼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走吧,且让老道人看看妇人的病情。」 对于老道士这般模样,君沐兰没有丝毫不悦,因为她深知,有些江湖人会有些怪异的性格,只要能救母亲,便是让她下跪磕头,她也心甘情愿。 君沐兰毕恭毕敬的将老道人请进了将军府,她因为担心母亲,巴不得能立刻回到凭兰居,但是老道人却丝毫不以为意,走走停停,时不时的还要喝上两口酒,对着将军府评论一番,君沐兰忍住心里的焦躁,丝毫不敢怠慢这道士,倒是碧涛气呼呼的望着老道士嘀咕道:「牛鼻子老道,也不走快点,难道不知道救人要紧啊!」 声音虽然小,但还是被老道士听到了,他也不生气,嘻嘻一笑,醉眼朦胧的往碧涛脸上一扫,笑道:「你这丫头,心地单纯,是个好丫头,可惜却是个好心办坏事的丫头……」 君沐兰闻言,不经看了一眼碧涛,这道士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胡言乱语随便说说? 碧涛对于老道人的话却有些不满,皱着鼻子反驳道:「你才好心办……」 「碧涛!」君沐兰出言打断她,板着脸轻声呵斥道:「态度恭敬些!」 碧涛被小姐斥责,颇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巴,狠狠的瞪了一眼老道士,嘴一撅,生起了闷气。 君沐兰现在没空哄她,她心里只想赶快治好吴氏,老道士似乎是逛够了,走路的速度也稍稍快了一些,很快几人就回到了凭兰居。 老道士径直走到内室,倒惹得守着吴氏的许婆和翠屏吓得惊叫一声,这男子怎能随意出入女眷的内室呢? 许婆刚想上前拦阻,却看到道士身后走进来的君沐兰,她向君沐兰问道:「大小姐,这位是……?」 君沐兰对着许婆轻声道:「这位道长能救娘亲,许婆便让他替娘亲看看吧!」 五十四 母丧(求收藏票票!) 许婆一听这是来给吴氏医病的,立刻老泪纵横,往地上一跪,长拜不起:「求道长救救家主,老妇人这边给您磕头了!」 老道长皱了皱眉,对君沐兰道:「快叫这位老人家起身罢,可别折煞了老道人!」 君沐兰赶紧上前去将许婆搀扶起来,又命翠屏将她扶到外间休息,可是二人都不愿意出去,一定要亲眼看着道士给吴氏医病,君沐兰见劝不动她们,只好作罢,几人都静立在房中,等着老道人给吴氏瞧病。 当看到榻上的吴氏时,老道人本来懒散的样子一收,颇有些凝重的说道:「这妇人中毒时日已久,有些棘手。」 君沐兰一听立刻心急:「您能看出是什么毒么?有救么?」 老道士微微沉吟,伸手翻动吴氏的眼皮,仔细瞧了瞧,又替她把了把脉,随后摇了摇头:「妇人身上中了两种毒,这两种都不是致命的,但是其中一种会逐渐削弱她的体质,让她身体日渐枯竭,虽不至死,但是却也大大的折了阳寿,另外一种是宫廷当中用来逼供的一种迷药,称之『梦魇』,所中之人初时如坠梦魇,问什么皆如实作答,但是此毒时日久了便会损伤神经,使人昏迷不醒,这种药,早已禁用,没想到妇人竟身种此毒……」 君沐兰一听,心底对于卢姨娘的恨意更甚,对其身后之人也更加憎怨,她如何也想不到母亲竟是早早的就已被人下毒陷害,亏她还以为能护得母亲安好,若不是这道人今日说出,恐怕母亲便是被毒害死她也不会知道!上一世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最后不过因为思劳成疾,就早早去世,想必,也是因着这毒的原因! 此时君沐兰忽然想起一件被她遗忘许久的怪异事情来,她招手唤来翠屏:「你去将母亲平日爱点的安宜香拿过来。」 翠屏领命去了,不多会就拿了一个木盒子过来,交到君沐兰手中,有些奇怪的问道:「大小姐要这个做什么?」 君沐兰将这盒子打开,递给道士:「道长,您能帮我看看,这香可有问题?」 老道人接过来,用手指捻了一点放到鼻间一闻,眉目一收,略不悦的说道:「正是这种毒,能让人体质受损,这人用心果然歹毒,这分量极轻,像妇人如今这般身体状况,定是用了十几年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君沐兰闻言,心里立时知道这毒定是卢姨娘所下,十几年,她进府不正好就是十几年的时间吗?果然是她做的!都怪自己当初觉察到这香不对劲,却未曾放在心上,害的母亲白白的多受了这些苦…… 老道人看君沐兰的神色便知道她定是心生怨恨,于是摇头嘆道:「小姑娘,老道人曾告诫过你,不要心怀怨恨,一切不过是宿命所致!」 「我不信命!」君沐兰望着老道人大声反驳:「我绝不会妥协的!」 老道人微嘆口气,对君沐兰道:「妇人老道人倒是能救,但老道人有一个条件!」 君沐兰一听他能救母亲,立即问道:「什么条件?」 「你且答应道人,凡事皆向善而为,我便救她。」老道人指了指床上的吴氏,淡淡的说道。 「好,我答应您。」君沐兰敛衽,拜了三拜,以示谢意。 老道人挑了挑眉,对君沐兰吩咐道:「你现在去安排一辆马车,我这就带着妇人出府疗毒。」 「什么?」许婆惊道:「要带夫人出府?」 「一定得带我娘出府才能治么?」君沐兰凝眸,神色复杂的望着老道人。 许婆立即对君沐兰劝阻道:「大小姐啊,万万不可啊,若是夫人跟了这道士出府,可就算名节尽毁,再也当不得这将军府的夫人了!」 「是啊,小姐,这可使不得啊!」翠屏和碧涛也拥了上来,想劝君沐兰拒绝。 道士笑了笑,将葫芦凑到唇边喝了一口酒,反手将嘴巴一抹,对君沐兰道:「小姑娘,你要知道,宿命是无法改变的,你应该明白,这妇人接下来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话如擂鼓重重的敲在君沐兰的心上,是啊,上一世吴氏因病去世,离今天也不过只有十几天,也就是说,吴氏的命运就此终结,她再也不是将军府的正室,也不再是君洛曦的妻子,保得住命也无法保住她的身份,君沐兰满脸都是凄婉绝望的神情,她望着道士哀伤的轻声问道:「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 这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彻底断了君沐兰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她垂头看了一眼兀自昏睡的吴氏,心底万分痛楚,可是想要保住吴氏的性命,那将军府的夫人,从此就只能「病逝」于府中! 她对着碧涛吩咐道:「你和亚信同去,安排一辆马车,要舒服一点的,上面多放些被褥和一些换洗衣物。」 碧涛应了一声,眼泪汪汪的出了凭兰居。 一旁的许婆却忽然对君沐兰道:「大小姐,请允许老婆子去伺候夫人!」 翠屏听了也立即上前跪到地上对君沐兰请求道:「请大小姐让奴婢去吧,奴婢一定伺候好夫人!」 君沐兰看着两人,不禁眼眶一酸,也随之落泪,这都是真心护着自己和母亲的人,也是她的亲人,她想起上一世翠屏在母亲死后不久也忽然暴毙,不知道是不是撞见了什么秘密才被人灭口的,这样看来,有她去陪着母亲最好不过,兴许能避过这个劫难。 她望着老道人轻声问道:「可能让翠屏跟着去伺候家母?」 老道人闻言睁开迷濛的双眼,看了一眼翠屏的面相,又睨了一眼君沐兰,道:「你这小姑娘还真是个古灵精,这小丫鬟命里带劫,若是跟着老道人,自然可以保了她的性命,也罢,今日好人做到底,且让她跟着罢!」 一番话说的许婆和翠屏云里雾里,唯独最后一句却让二人听懂了,翠屏立刻对着老道人磕了一个头,泪水流了满脸,却高兴的笑着道:「真是太感谢您了,我一定不给您添麻烦!」 君沐兰心里也算完全放了心,将她们二人扶了起来,对着翠屏小声嘱咐了几句,又对许婆劝慰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碧涛回来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开到院子里了。 君沐兰让碧涛出去放风,这才和翠屏一起将吴氏搬到车上,等到一切安排稳妥,翠屏和老道人都躲进车子里,由碧涛和亚信一起赶着马车直接出府,只对人说是大小姐要出府替夫人求医。 君沐兰留在凭兰居,轻轻抚摸着吴氏的床榻,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床榻上面残留的一丝来自吴氏的体温,她伏在床榻上,嘤嘤的哭泣着,她还是失去了母亲,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可是命运也不过是再次无情的嘲弄了她! 她鼻间萦绕着吴氏被褥间残存的体香,手指捻起一根长发,细心的编成如意结,放到荷包之中,对着空荡荡的床榻低声道:「娘亲,你且等女儿四年,四年之后,我定让你安然回家!」 十日后,凭兰居传来悲恸欲绝的哭声,吴氏因病去世,将军府大小姐因为太过伤心拒绝所有前来探望凭弔之人,所有想进凭兰居的人都被拦在院外,包括卢姨娘和君瑾兰。 卢姨娘望着凭兰居内一片缟素,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因为她深知吴氏这「病」,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如今吴氏死了,她成了这将军府唯一的女主人,可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太后让她找的东西,她依然没有下落。 想到太后对她最后的通牒,卢姨娘看了一眼娇艷如花的女儿,紧紧的掐了掐手指,对着皇宫所在的方向恨恨的想到,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没人可以让她的女儿去联姻!谁都休想! 君瑾兰瞧着卢姨娘面上的狰狞之色,有些害怕,娘亲怎么这副表情?她开口小声的唤道:「娘亲?」 卢姨娘一听君瑾兰唤她,立刻换了一副慈母的样子,柔声对她道:「怎么了瑾儿?」 君瑾兰揉了揉眼睛,卢姨娘脸上哪有一丝狰狞之色,刚才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她对卢姨娘撒娇道:「娘亲,现在大夫人死了,等到爹爹回来,我就求他将您抬房!」 卢姨娘听了君瑾兰的话,心里闪过一丝得意,还是女儿贴心,哪里像君洛曦那个臭男人,心里只有吴雅柔,对自己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卢姨娘想起当年皇上对她也曾温柔以待,可惜她被太后遣出宫,不然现在君瑾兰说什么也是个公主,哪里会是将军府一个小小的庶女? 说到底,这一切,都怨太后! 她对着君瑾兰轻声笑着道:「抬不抬房娘已经无所谓了,娘亲心里只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就心满意足了!」 君瑾兰听了卢姨娘的话,一张俏脸立刻露出羞赧的神色,对着她红脸道:「娘亲,女儿不想嫁给别人,女儿就喜欢穆公子!」 卢姨娘怎么会不知道君瑾兰心里的小九九,可是……她眉毛微微蹙着,对君瑾兰为难道:「按作辈分,你还的管国公府的公子叫一声表舅,而且娘亲探了好几次国公夫人的口气,她好似不太待见咱们,咱们又何必冷脸贴热屁股呢?」 君瑾兰一听卢姨娘这话里的意思是要放弃穆逸,哪里肯依,对着卢姨娘一跺脚,娇滴滴的哭道:「不要不要,女儿就是要嫁给穆公子!」 「这……」卢姨娘一见女儿哭了,心疼的不行,立刻替她抹眼泪,嘴里还安慰道:「好了好了,娘亲一定让你嫁给那姓穆的小子!」 君瑾兰一听立刻破涕为笑,对着卢姨娘又是笑又是撒娇,母女二人笑的好不欢畅,丝毫不顾忌凭兰居内悲伤的气氛,好似吴氏的去世丝毫不能影响到她们的心情。 君沐兰在凭兰居内,听了碧涛进来禀告外面的情况,心里顿时恨意滔天,娘亲被她害的差点身死,如今还被迫诈死离开将军府,落得有家不能回,她竟然还有脸在外面与君瑾兰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这个仇君沐兰一定会找她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五十五 弔唁(求收藏票票!) 冬初时节,寒霜遍地,繁花落尽已无春,碎草横风冷作笙。 今日,是将军夫人死后第二日,明日便要发丧。整个将军府都因为当家主母的去世,而笼罩着一片哀戚之色,正堂之上,君沐兰浑身缟素,满脸憔悴的跪在灵柩旁边的蒲团之上,一边给火盆当中添纸钱,一边给前来弔唁的人还礼。 之前卢姨娘和君瑾兰假惺惺的要来哭丧,都被她给拒绝了,她才不要看到这两个人的脸,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卢姨娘给捅了。卢姨娘大约也是做做样子,即便让她跪在这堂中,她也不会肯的,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只有君沐兰一人给吴氏守灵了。 前来弔唁的人并不多,和前世一样,因为父亲被敌军所俘,极有失势的可能,所以平日与父亲交好的官员,以及和母亲偶有来往的贵夫人都懒得再来巴结讨好,就连自家的一些亲眷都不曾过来,君沐兰心底不禁冷笑,这些个势利小人最过实在,父亲若是在,他们肯定纷纷趋之若鹜,犹如一群盯着肉的苍蝇一般围过来吧! 君沐兰机械的往火盆当中投着纸钱,虽然这一世母亲并没有真的去世,但是上一世她还是经历过丧母之痛的,所以当情景再现时,她难免触景生情,一时心里又酸又疼,眼泪不自觉的就往外直落。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个犹如鸣莺啼鸟一般宛转动听的声音,娇柔的说道:「君妹妹,你且要节哀啊!」 君沐兰一听这声音,心里堵的慌,来人不是姚雪菲又是谁? 姚雪菲一袭白衣,从头至脚一身素洁,倒好似比她这个奔丧的人还要像是奔丧的,君沐兰心里不待见姚雪菲,面上却又不能与她翻脸,一时心里很是烦躁,只得僵硬着脸对她低声应了一句:「姚姐姐,你来了。」 姚雪菲露出一脸哀伤的样子,走至君沐兰身旁拥住她,眼泪「扑簌簌」的往外掉,倒比她显得更加伤心。 「君伯母在天之灵一定不想看到你伤心,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君沐兰唇角牵起一抹冷笑,这台词竟与上一世一句不差,可惜她却不是上一世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 「我娘没死。」 姚雪菲愣了一下,放开君沐兰,见她瞳色漆黑,面无表情,丝毫不见悲伤欲绝的样子,心里不觉猜测,难道这死丫头伤心过度疯了? 君沐兰自然知道姚雪菲不会相信,故意又说了一遍:「我娘没死,真的。」 言之凿凿的样子,让姚雪菲呆了又呆,心里更加笃定这丫头肯定是疯了,哪有人死了还一口咬定说没死的? 姚雪菲正想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安慰安慰君沐兰,却见她忽然站起身指着自己身后阴森森的喊着:「娘,你回来啦?」 正巧一阵穿堂冷风吹过,姚雪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僵硬的朝后面望去,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啊! 姚雪菲扯了扯同样害怕的碧秋,小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碧秋一张脸吓的惨白,听到小姐问话立刻摇头,她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啊! 君沐兰继续望着姚雪菲身后说道:「娘,你不是说要离家一些时日吗?怎么又回来了?」 姚雪菲傻子一样的盯着君沐兰,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看见、什、什么了?」 君沐兰看都不看她,仍对着空气说道:「娘,你知道我跟姚姐姐关系好,你不用特意回来招待她的,她不会介意的!」 「什、什么?」姚雪菲一听提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吓的腿一哆嗦,险些摔倒,她连忙靠在碧秋身上,对君沐兰问道:「妹妹可不要吓姐姐啊……」 君沐兰却忽然凑近她,语气森然的低声道:「我娘说她很久没见你,特别想念你,问你愿不愿意同她一起去玩……」 君沐兰的语速很慢,又十分平直,像被人操纵的木偶一般,僵硬冰冷,十分不自然。 但越是这样,看起来越让人感到阴森可怖。 姚雪菲已经忍不住想要拔腿往外跑了,她僵硬的转头努力不让自己去看正堂当中的灵柩,微微发抖的说道:「君、君妹妹,姐姐想、想起家里还、还有事……」 说完领着碧秋转身就走,生怕再多留一步就会被君夫人请去一起玩,君沐兰瞧着姚雪菲慌不迭逃跑的样子,冷冷一笑,嘴里还不忘加一句:「姚姐姐莫走啊,我娘说要与你聊聊……」 已走到门口的姚雪菲听了这话,腿一软,正巧绊倒门槛上,直接摔了个狗啃泥,雪白的裙子也立刻沾满了灰尘,头上的珠钗也摔的满地都是,更可笑的是她因为摔倒的突然,一张脸正撞到地上,鼻子给碰出血来,两条血龙正好挂在嘴唇上方,看起来滑稽可笑,一时整个院子当中的人都望着她,但是碍于正在办丧事所以都忍住笑,但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瞧热闹的眼神却是异常的明显。 姚雪菲一张脸红的泛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带着碧秋灰熘熘的出了将军府…… 君沐兰瞧着她身影不见了,这才和碧涛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竟落下泪来,碧涛望着小姐,鼻头一酸,一张苹果脸皱成一团:「小姐,你莫要伤心了!」 「傻丫头,你以为小姐是在伤心吗?」君沐兰擦了擦眼睛,摇摇头:「小姐不过是庆幸自己早早看清了这些虚伪之人的脸孔!」 碧涛对你君沐兰的话不是很懂,她只觉得小姐自落水被救以后就不爱理会姚小姐了,可是在这以前,小姐最喜欢和姚小姐一起玩了,每日总是「姚姐姐、姚姐姐」的挂在嘴边上,怎么忽然就不喜欢姚小姐了呢?刚才还故意捉弄她……不过,碧涛不管这些,她只认定一条,小姐觉得对的,她就觉得对! 君沐兰刚才在堂中又是笑又是哭的,落在外面那些下人以及宾客眼中,还以为这君大小姐因为丧母之痛太甚,而得了失心疯,一时议论纷纷。 君沐兰懒得理会别人的目光,只拉了碧涛重新跪到灵柩旁边的蒲团上,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唱喏声:「镇国公夫人前来弔唁!」 碧涛立刻脸露兴奋的扯了扯君沐兰的袖子:「小姐,穆公子来了!」 君沐兰无奈抬头,却看到面前站着一人,身穿浅蓝色叠袖高领缎衫,外面披着一件银黑色镶狐狸毛长披风,称的他肌肤雪白,姿容飒爽,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倒比之之前更加显得俊美非凡。 她望向他亮如星光的双瞳,却好似落进一片柔光当中,似水波柔荡,又似藤蔓绵长,这目光直搅的她好似身处云蒸霞蔚的半空之中,飘飘欲坠…… 穆逸瞧着君沐兰一张小脸憔悴不少,一双凤眸又红又肿,想她最近定是又伤心又累乏,望向她的眼神不经意带着一丝怜惜和宠溺,二人四目相对,无声交流,竟似胶着在一起,无法分离。 同穆逸一同来的国公夫人瞧了一眼自家的儿子,轻咳一声,打断二人的眉目传情,对君沐兰柔声道:「君小姐,请你节哀!」 君沐兰对着国公夫人颔首,表示谢意。 国公夫人撞了撞穆逸,露出一脸凶相,低声呵斥:「你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去上香?」 穆逸这才醒过神,对着君沐兰报以安慰的笑容,接着走到正堂当中,接过下人递过来已经点好的香,对着灵柩深深的拜了三拜,君沐兰跪伏在地上以示还礼,直到穆逸将香插好,她这才起身。 国公夫人也一併上了香,对君沐兰出言安慰道:「我与你母亲也算投缘,但没想着她竟是个没福的……」说着竟落下泪来,她赶紧拿帕子擦了擦脸,又对君沐兰道:「你可别太伤心,当心身子……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姑娘就要承受这么大的打击……」 君沐兰很对着国公夫人深深拜了一拜,启唇道:「谢夫人垂怜,娘亲在时也长念夫人仁厚宽和,今日多谢夫人前来探望家母,家母在天之灵定会感念夫人的!」 国公夫人略坐了一下,便告辞离开,穆逸本来还想留下了同君沐兰单独说几句话,却被国公夫人掐住耳朵往外拉,疼的他「哇哇」直叫,最后也只来得及回头给君沐兰做了一个口型,便被国公夫人拉着一同离开了将军府。 君沐兰看清穆逸表达的意思,心里不禁一暖,他说的是——还有我。 寒风冷冽刺骨,夕阳一落,整个将军府都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只有零星几个白色灯笼在夜风中摇摇欲坠,看起来好不渗人。 因为将军府并没有男丁,君洛曦还被困在曲水国回不来,这吴氏的丧事就只能由君沐兰一人亲手操办。同上一世一样,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人承担了所有,承受着丧母之痛的同时还要以年幼的肩膀扛起葬母的责任,若非许婆和碧涛一力帮衬,她只怕早就崩溃了。 但是这一世不同,因为她心知吴氏并没有真的去世,虽然不知道老道人将母亲带去了哪里,但是这至少给了她一个希望!这个丧礼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灵柩早早的就被她让人封了棺钉,所以根本没人知道棺材里面其实是空的。 上京的丧葬礼仪一般出殡前一晚都需要请一些和尚道士替死者洗尘超度,但是君沐兰不想用这样的仪式来诅咒母亲,毕竟她不是真的去世,所以君沐兰以一切从简为由,只是独自在堂下给吴氏守灵,将下人都遣散出去。 五十六 怎捨得负你?(求收藏求票!) 碧涛陪着君沐兰一同坐在堂下的椅子上,对她小声问道:「小姐,你说咱们夫人现在好些没有?」 君沐兰闻言看了一眼堂外,确定并没有人经过,这才对碧涛小声嘱咐道:「你一定要记住,我娘已经去世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刚才说的这些话,知道吗?」 碧涛点点头,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小姐,人家不过是担心……」 君沐兰瞧着碧涛一副幼稚的样子,忍不住轻轻一笑:「傻丫头,我当然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咱们一定要注意,这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卢姨娘的眼线,以后可得记住了!」 「是的,小姐!」碧涛难得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忽然又对君沐兰问道:「小姐,你跟穆公子私定终身了吗?」 君沐兰被她问的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她的额头:「谁告诉你我跟他私定终身了?」 「难道你们不是去私奔的么?」碧涛摸了摸额头,有些委屈的问道。 君沐兰正待骂碧涛胡说八道,却忽然传来一个清俊的男声:「我倒是想与你家小姐私奔,可惜她对小爷老是爱理不理,实在伤人心!」 「是穆公子!」碧涛一见穆逸忽然出现在院中,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两眼放光的对着君沐兰兴奋的说道。 君沐兰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丫头,是不是话本子看得太多,一见到穆逸就跟见到话本子里的男主角走出来一样,所以才这般激动? 「你怎么来了?」 穆逸对着君沐兰露齿一笑:「想你就来了呗!」 君沐兰脸色一红,对着穆逸嗔道:「怎么说话呢?找打!」 碧涛看看君沐兰,又看看穆逸,眼珠子滴熘熘的一转,对着君沐兰嘻嘻一笑:「小姐,奴婢觉着奴婢这个时候应该要困了,奴婢就先去睡了,不打扰小姐和穆公子了!」说完往外一跳,蹦蹦跳跳的走了,嘴里还哼了几句曲子,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什么叫觉着应该要困了?困了就困了,没困也没人赶你呀……君沐兰郁闷的瞥了一眼碧涛的背影,你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放心把你家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面对穆逸这匹披着贵公子外衣的狼? 穆逸看着君沐兰,脸上带着一丝疼惜的对她安慰道:「白日不方便,这会儿才得空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君沐兰点头,对穆逸展颜一笑:「不用担心,我不伤心,我娘不过是去过另一种生活了,不需要我难过。」她说的是实话,吴氏的确离开将军府去过另一种生活了,所以她根本没必要伤心。 但是穆逸却不知道吴氏没死,他以为这只是君沐兰逞强的话,看着君沐兰瘦削的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他心里泛着酸疼。 他忽然举步向前,径直走到君沐兰跟前,将她拥到怀中,轻声道:「傻丫头,想哭就哭罢!在我面前永远都不需要伪装,更不需要逞强!」 君沐兰翻白眼,谁要哭了?谁伪装谁逞强了?她想挣扎,可是穆逸抱的太紧,紧到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放弃了挣扎,安静的任由穆逸抱着,在他暖暖的怀抱中,感受着来自他的温度,这温度让她觉得既安全又舒心。 她将头搁在穆逸宽阔的肩膀上,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与幸福的感觉,多日来的睏倦和辛酸,也一併被这感觉抹去!心弦慢慢放松,君沐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起来,倚靠着穆逸,就这样沉沉的睡着了…… 穆逸本来拥着君沐兰觉得心里幸福满满的,可是过来好一会儿这丫头都没了动静,他小心翼翼的歪了歪头,却发现君沐兰睡着正酣,他忍不住无声的抿唇一笑,眼神却更加疼惜的望着她,这丫头,这些日子定累极了罢! 寒云浮天凝,夜霜落玉阶。穆逸独自一人枯坐在廊檐下的一张椅子上,静静的望着迷濛的月魄,神色渺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莹莹如纱的月光轻轻的落在他的身上,给他添了一丝仙气,看着就好像误入人间的天神,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和疏离感。 君沐兰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因为惦记着凌晨需要发丧,所以她睡得并不好,揉了揉太阳穴,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睡的是正堂最里面的那张软榻,这张塌还是父亲以前曾经睡过的,那时她还小,父亲不像现在这样经常出门打仗,所以偶尔会在正堂小憩,方便处理公事。想到父亲,君沐兰心里闪过一丝担忧,虽然知道父亲最后不会有事,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害怕。 她默默的将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叠好,却看见软榻旁边放着一个熟悉的包裹,正是她之前去边境落在那里没有带回来的那个,没想到穆逸竟是这样细心,连这些东西他都帮自己记着的。 她将叠好的披风抱在怀里,悄悄的走到屏风外面,看见穆逸一人坐在屋檐下,表情落寞,整个人飘渺的不真实,忍不住心里一疼,这样的穆逸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穆逸,让她觉得一点都不了解,有着说不出的陌生。 穆逸似乎是觉察到君沐兰出来了,遂回头对她报以温暖一笑:「丫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君沐兰看了一眼沙漏,又看了看西沉的月亮,对穆逸轻声道:「都快天亮了,你一直坐在这里么?」 穆逸点头「嗯」了一声,对着君沐兰笑着道:「今日便要出殡,可需要我帮忙?」 君沐兰摇摇头,穆逸与将军府又没有关系,怎能让他来帮忙呢?再说她已经吩咐下人一切仪式从简,到了白天也不过是走走流程而已,没什么忙的。 穆逸皱了下眉毛,沉默了一下,忽而道:「之前你父亲被抓走我曾去找过,但是却没有找到,你也不用太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君沐兰点点头,望着穆逸想说点什么,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眸子微垂,望着染了白霜的地面,神情落寞。 穆逸对着这样的气氛实在有些棘手,他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男人,他看着君沐兰日益消瘦的脸庞,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丝羞赧的笑容道:「我能亲你一下吗?」 呃?君沐兰闻言脸色一窘,这穆逸说的是什么鬼话?难道他刚才是在梦游所以才说出这样的梦话来么?还是说刚才他那神仙一般的表情和气质都是骗人的? 果然,不说话的时候才会有气质这种东西。 穆逸见君沐兰不说话,也不反对,以为她是默认了,于是飞快的上前一步,对着她的脸亲亲一啄,又飞快的退后,带着一抹痞笑:「好香好滑,丫头,你现在和小爷有了肌肤之亲,你以后就是小爷的人了!」 君沐兰只感觉一个脸上被一个温热柔软的唇瓣轻轻的碰了一下,虽然如蜻蜓点水般,但是那湿热的感觉却在脸颊上久久不散,她被穆逸这忽如其来的举动给惊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怒目而视:「你混蛋!」 君沐兰握着拳头就要打他,穆逸见了赶紧往后连退几步,嘴里还作死的说道:「丫头,你是不是嫌爷亲的太仓促,要不要再补一下?」 君沐兰气的脸色发红,她提着裙子飞快的追上穆逸,眼看着就要抓住他的衣摆了,却被他以一种奇怪的步子让了过去。 二人在院中追了一会儿,君沐兰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反观穆逸却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连大气都没出一个,她叉着腰拍了拍胸口,等到气顺了一些才指着嬉皮笑脸的穆逸怒斥道:「你死定了!」 穆逸对着君沐兰露齿一笑:「小爷没娶到你之前怎么捨得死嘛!」 「你!……」君沐兰气结,可是偏偏拿他无法,心底不经意的那一抹幸福感被她生生的压下去,故意板着脸说道:「谁要嫁给你?我要给我娘守孝!」 穆逸闻言,脸上笑容不变,上前拉住君沐兰的手就往灵堂里面走去,这倒让她有些反应不及:「干什么呢你?」 穆逸回头深情的看了一眼她,柔声道:「我要对岳母说,我想娶你,若是她不反对,我明天就娶你过门!」 君沐兰听了,立刻满头黑线,挣扎着道:「你少胡闹,婚姻不是儿戏,岂是你一人就可以决定的!」 穆逸被君沐兰这样一说,停了脚步,回头认真的望着她道:「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谁都别想替我决定。」 君沐兰经不起他那样炙热的眼神,只得垂下头,小声说:「难道镇国公也不能左右你的决定么?」 「不能!」穆逸斩钉截铁的回答君沐兰,他的思想是一个现代人,他接受不了古代这种包办婚姻的制度,所以他绝对接受不了盲婚哑嫁,这是他的底线。 君沐兰望着穆逸坚毅的神情,心里倏然一动,不自觉的脱口问道:「那若是娶妾呢?」 「我今生今世只得一妻足矣!」 穆逸言辞恳切,眼神真诚,丝毫不似作假,与当初金天俊赌咒发誓时的神情一般,君沐兰虽然感动,但是却不敢轻易的相信,她有些颓然的轻声呢喃道:「今时爱,明日怨。一约白头难相守,固情深,难敌人心易。」 穆逸一怔,这丫头为何对感情如此的不信任?他从怀中掏出君沐兰曾经送他的兰花穗,对她温柔的说道:「傻丫头,你送我的穗子你还记得么?」 君沐兰抬头看了一眼穗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却见穆逸将那个穗子的一个边角掀开,露出里面中空的部分,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张小纸条,拈在手中对君沐兰扬了扬:「丫头,你这么早就对小爷倾心相许,小爷又怎么捨得负你?」 五十七 作死之人 君沐兰望着穆逸手里的那张纸条,一张脸瞬时就如同火烧一般,发出灼人的热度,她捂住脸「嘤咛」了一声,娇羞的一跺脚,直接奔进了堂内。 穆逸「嘻嘻」一笑,将纸条小心翼翼的展开,上面字体娟秀的写着「愿得一心人」几个字,正是君沐兰的笔迹。 说起这个纸条,若不是无意间发现,他还真不会知道原来君沐兰这么久之前就已经对自己倾心了,也难为他一直拿热脸贴冷脸,还多次被君沐兰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拒之千里。他也曾伤心也曾失望,但是在看到这张纸条之后,他知道,他的付出并不是白费的,因为君沐兰是有回应的。 其实但凡爱恋不过如此,谁能保证自己在被拒绝了一千次之后还能义无反顾继续被拒绝一千零一次?穆逸不是情痴,他不敢作出这样虚伪的保证,他唯一可以保证的,是若对君沐兰作出承诺,到死,他都不会轻易改变。 穆逸轻轻的走到堂中,见君沐兰一人跪在蒲团上烧着纸钱,眼神空洞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走到她身旁陪她一起跪着,轻声道:「丫头,既然你已经将心交给我了,为何不愿意试着相信我呢?」 君沐兰摇摇头:「我不敢……」 「为何不敢?」穆逸望着她的眼睛,追问道:「难道因为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的……」 「那是为了什么?你总要告诉我原因吧?」 穆逸握住君沐兰的手,入手冰凉,他心疼的将她的手包在手心,继续道:「丫头,我能看出你有心事,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但是请你相信,我对你的诚意好吗?」 君沐兰刚想说话,且在间正堂院外的门后闪过一个人影,她不禁皱眉,下人都被她遣的远远地站着,这个时辰会是谁出现在那里呢? 她脸色一变,对着穆逸道:「你赶紧回去吧,只怕待会儿下人们就过来了,我娘出殡的时辰也快到了。」 穆逸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经彻底西沉,的确快要天亮了,他只得无奈一笑,对着君沐兰挥了挥手,跃出了将军府。 将军府外,小图正苦着一张脸,双手抱怀冻的直哆嗦,他一见穆逸出来,立刻上前对他抱怨道:「少爷你终于捨得出来了?喜欢人家君小姐还不如将她娶回去,也省得天天跑来跑去的……」 穆逸敲了敲小图的头,一脸不爽的说道:「难道少爷我不知道吗?可是丫头的娘刚刚才去世,按照上京的习俗是要守孝三年的!」 小图摸着脑袋,长长的「哦」了一声,心里叫苦不迭,难道少爷是打算和君小姐私下来往三年再娶人家吗?那岂不是自己也要跟着蹲三年墙角?真后悔刚刚蹲墙角没画圈圈,诅咒你娶不到君小姐! 穆逸哪里知道小图心里的碎碎念,他现在也很烦恼,明明那丫头也喜欢自己,干嘛总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如果不是那日坠崖摔怀了穗子,他哪里能发现那张纸条呢? 小度见自家少爷又是一副得了相思病的样子两眼无神的发呆,有些无奈的小声问道:「少爷,咱们要不回去吧?」 穆逸看了一眼小图,却没有回答,他刚才在正堂眼角瞥见一人的身影,这身影对他来说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而已。 小图见公子还在发呆,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夫人可是每天早上都准时的去少爷房中喊他吃饭的,这要是被夫人知道少爷一夜未归而且还是来了这,不知道会不会闹翻天。 一想到夫人折腾起来的场景,小图就有些毛骨悚然,只好冒着被少爷再敲一下脑袋的风险再扯了扯他的袖子:「少爷,天都大亮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不然……」 他尚未说完,将军府内想起了震耳欲聋的表鞭炮声以及丧乐,这是——发丧了? 穆逸眼睛一直盯着将军府的大门,直到看见一队送葬的人从里面走出,他的眼神在人群中仔细的逡巡着,最后终于看到了君沐兰,一身素衣长裙,头上披着麻布,面无表情的走在灵柩之前,旁边跟着的是她的丫鬟,另一边还有个老婆子,却并没有见到将军府的内的姨娘和庶出的小姐,看来,这姨娘根本不把正室放在心里,想到这点,穆逸又忍不住替君沐兰开始担忧。 君沐兰抱着吴氏的灵位,静静的看着抬灵的人将空棺柩埋下去,然后一点一点将其掩埋,想起上一世自己也是这样,抱着冰冷的木牌,哭了整整一路,最后甚至闹着要跳下墓穴陪母亲,若不是许婆和碧涛拉住她,劝慰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婆和碧涛,对着她们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浅笑:「以后,你们就是我君沐兰的亲人,我一定会护着你们的!」 许婆慈爱的看着君沐兰,她是个孤寡之人,一直将吴氏当做自己的女儿,将君沐兰当做自己的孙女,所以是打心眼的疼爱着她们,如今吴氏离开了,只剩下君沐兰,她发誓,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君沐兰! 碧涛毕竟年幼,对于君沐兰这般深沉的话语兀自懵懂着,只是露出一个暖人的笑容对着君沐兰道:「小姐,好小姐,你以后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带着奴婢,可不许再撇下奴婢自己一个人,弄得满身伤痕奴婢看着心疼!」 君沐兰鼻头一酸,这丫头,还在因为自己摔下马受伤而心疼,她含泪笑着点点头:「以后我有什么事,一定都叫上你。」 等到几人返回将军府,已是晚上,因为仪式从简,甚至连宴席都没摆,当她们回到将军府时,却发现整个将军府都黑漆漆的,一盏等都没点。 许婆见此立刻对着门口的下人怒问道:「怎么回事?夫人头七都未过,为何府里不点灯?」 那下人懒洋洋的望了一眼许婆,呸了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卢姨娘说了,府里最近灯油不够用,所以过了酉时就不点了,这可是主子发的话,你一个老婆子管的真宽!」 「你!」许婆气的浑身发颤,手指哆嗦的指着这个下人,怒气沖沖的说道:「你说谁是主子?睁大你的狗眼瞧瞧,将军府的主子在这里!」 那下人睨了一眼君沐兰,故意作出一副才看到她的样子,装腔作势的说道:「哎哟,这不是大小姐吗?怪奴才眼拙,刚才天太黑,没瞧见您,您回来了?」 君沐兰淡淡的睨着这人,既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这下人本是仗着卢姨娘撑腰,故意作践君沐兰等人,但是毕竟君沐兰的确是府里的正牌主子,所以被她这样不怒自威的瞧着,这下人立刻有些怯懦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大小姐,不是奴才故意不点灯,是卢姨娘她……」 君沐兰冷哼一声:「她什么她?你藐视主子已犯了家规,管家呢?」想拿她当软柿子横捏竖撵,那你就是作死! 碧涛眼尖瞥见管家正躲在人群后面准备偷熘,一把冲过去抓住他的衣袖,大声喊道:「管家伯伯,大小姐喊你呢,你走错边了!」 管家被碧涛这一喊,惊的满头是汗,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跑路呀?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君沐兰跟前,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大小姐,您找老奴何事?」 君沐兰瞥了一眼管家,以前吴氏在时,管家对于她们母女还算恭敬,因为他知道将军最疼爱的是谁,但是现在吴氏不在,君沐兰一人在府里孤掌难鸣,管家这根墙头草立刻倾向了卢姨娘,所以这些狗东西作出这样的事他却睁只眼闭只眼。 管家被君沐兰这一眼看的冷汗涔涔,抹了抹额头,点头哈腰的说道:「大小姐,这门丁擅自做主,我这就命人处罚他!」 「嗯,罚吧,我看着。」君沐兰随意的点点头,却是让管家当着她的面处罚——想阳奉阴违,门都没有! 管家一听,立刻愣了,他不过是糊弄糊弄大小姐,等到大小姐走了,就随便应付一下,谁知道大小姐真的等着他处罚,这下话也说出口了,下面这多双眼睛看着呢,他总不能食言吧? 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早知道他就不该躲在这里瞧什么热闹,这家丁就是卢姨娘的心腹,若是自己命人打了他,不知道卢姨娘那边会不会怪罪…… 可是——若是不打,大小姐可是正等着呢!他这下还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君沐兰一瞅就知道管家这是着急了,想抱卢姨娘大腿没抱上,她心里冷笑连连,故意摸了摸下巴,问道:「这藐视主子是多少板子来着?」 管家冷汗长流,战战兢兢的答道:「二十……」 「不对吧……」君沐兰听了眉毛一拧,对着许婆问道:「婆婆,您在府里最久,您告诉我,藐视主子多少板子?」 许婆拱了拱手,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大小姐,四十板子算轻的!」 「哦……」君沐兰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挥了挥手,对着管家说道:「那打吧,六十板子,我数着。」 五十八 虐人模式开启 管家听了心里一惊:「为什么是六十板子啊?」刚刚许婆说的是四十啊,怎么眨眼就又涨了二十? 君沐兰「咦」了一声,奇怪的问道:「你刚才说是二十,许婆说是四十,加一起不就六十,难道我算的不对?」 她望着送葬回来的人以及其他看热闹的下人问道:「你们且说说,二十加四十,是不是六十?」 大家都面面相觑,这家法,能这么算的么? 可是大家都不敢反驳君沐兰,毕竟她才是主子,万一谁不长眼跳出来反驳她被她下令一起打,这不是自己找死吗?而且那挨打的家丁,仗着自己是卢姨娘的远房亲戚,在府里作威作福的,每天偷奸耍滑,偏偏工钱还领的最多,府里的人大多看他不爽,挨打了才好呢!但是大家畏惧他的身份,所以也不敢站出来贊同君沐兰的话。 倒似亚信忽然从人群中钻出来,对着君沐兰拱手:「大小姐,可否让奴才来行家法?」 君沐兰一见是他,立刻露出笑容,点头:「你行家法,我放心。」 管家这时已是骑虎难下,只能向后面招了招手,指了两个下人去拿刑杖,他对着那即将倒霉的家丁低声道:「代虎,别怪我啊,我也是没办法。」 那家丁本来就有些畏惧君沐兰,但没想到她一下就要打自己六十杖,这下也有些急眼了,立刻嚷嚷道:「你们谁敢打我?我可是卢姨娘的亲戚,谁打了我,我一定会打回去的!」 亚信刚要上前斥责他,君沐兰却伸手止住他,向前走了一步,对他冷声道:「那若是本小姐打了你,你也要打回来了?」 代虎刚想和君沐兰争辩,她却率先出手,伸腿对着他的膝盖重重的踢了一脚,代虎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被君沐兰这一脚踢的腿一疼,「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君沐兰接过下人拿来的刑杖,对着代虎的背部就是重重一棍:「我今日便打了你,看谁敢打我?」 代虎被君沐兰这一下打的背部剧痛,忍不住嚎了一声,却又不敢反抗,最后只得求饶:「大小姐,饶了小人吧,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卢姨娘她……哎哟……」 君沐兰提起刑杖对着代虎的背又重打了一下,秀美蹙着厉声道:「我今日就让你看看,这将军府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一旁的亚信上前道:「大小姐,不如让奴才代劳,莫累着您了!」 君沐兰亲自动手也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树立威信,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下人们瞧瞧,她绝不是好欺负的,而那些站在卢姨娘那边的,也好好的震慑一下,让他们以后不敢轻易的作出一些悖主的事来,如今见目的达成,于是也罢了手,将刑杖往亚信手中一递:「喏,还有五十八杖,别打死就行。」 亚信点头,会意的接过刑杖,对着代虎一顿「霹雳巴拉」的乱揍,只打的他哭爹喊娘好不悽惨,管家在一旁看的冷汗淋漓,不停的擦着额头,却又不敢上前替代虎求情。 君沐兰说要亲自督刑,碧涛怕她站久了累着,还特意去搬了一张椅子让她坐着,君沐兰端坐在凳子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倒使得下人们更加惧怕,心里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大小姐这是吃错了药啊,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凶残? 没错,君沐兰就是故意的,前世她单纯无知,总是被卢姨娘欺凌,如今她甘做欺人之人,为的就是护的亲人平安,谁想欺负她,她就先欺负回去! 亚信是个练过的,手下分寸掌握的极好,打的代虎皮开肉绽却又没伤到筋骨,这样也不至于要人命。 正打着,忽然传来一个嚣张的女声:「住手!」 亚信闻言,举起的刑杖顿了一下,却更加用力的挥了下去,打的代虎惨叫更甚,那来人忍不住怒目而视:「狗奴才,我叫你住手!」 君沐兰淡淡的睨了一眼卢姨娘:「狗奴才你叫谁呢?」 「我……」 「闭嘴!」君沐兰不待卢姨娘说话,挥手打断她,起身走到她跟前,对她斥道:「你不过小小一个姨娘,主子行家规也要你来插嘴吗?」 「管家!」君沐兰不等卢姨娘反应,立刻唤了管家过来:「你说,置喙主子该当何罪?」 管家这下更加为难了,君沐兰身份高贵,但是卢姨娘威名更甚,他两头都不敢得罪啊,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正在他踌躇之时,卢姨娘怒目圆睁,指着管家骂道:「你这老东西滚到一边去,我与大小姐说话,你插什么嘴?」 管家立刻唯唯诺诺的点头,心里还感谢起卢姨娘这句呵斥,可以让他有名目闭嘴。 君沐兰皱眉望着卢姨娘,忽然提手对着她一巴掌掴了过去,只打的她两眼冒金花,一时呆立在当场,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死丫头打了? 她火冒三丈,指着君沐兰骂道:「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君沐兰冷嗤一声:「你告诉告诉我,你是谁?」 我娘畏惧你身后的势力,我可不会,我就不信你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将自己不过是个潜伏的棋子这种隐秘的身份暴露出来! 果然,卢姨娘被君沐兰这样一问,反而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姨娘吧!姨娘在府中不就是个比之奴婢高不了多少的存在吗?她有什么资格能够同君沐兰分庭抗礼?以前仗着吴氏畏惧太后不敢动自己才能气焰嚣张,可是现在吴氏死了,谁知道这层关系?这死丫头又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总不能拿太后压她吧?而且,因为自己的任务一直没有完成,太后现在态度也有些改变,只怕即便自己真的被打死,她也不会出面管一管的。 想到这,卢姨娘顿时有些萎靡的往后一缩,对着君沐兰的怒气有些蔫了,只得嗫嚅着小声道:「我是府里的姨娘,算起来是你的长辈,你凭什么打我?」 君沐兰冷冷一笑,眼神如电的射在卢姨娘身上,指着她反问道:「凭什么?你问我凭什么?」 她指了指将军府屋檐下挂的灯笼,对卢姨娘冷声道:「就凭你一个小小姨娘,就敢支使下人灭了这些灯笼,你什么意思?」 「我……」卢姨娘瞧了瞧那些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这些灯笼是用来照亮死者回家之路用的,她故意让人熄了,就是为了示威,谁知道这丫头回一改往日的性子变得如此强势?可是自己怎么能白白的被打?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将军府混? 卢姨娘知道自己理亏,没办法反驳君沐兰,最后只得指着代虎说道:「不是我支使的,是他自己自作主张……」 代虎此时被打的只剩半条命,迷糊之间听到卢姨娘将罪名都推到自己头上,想反驳,奈何动不了,发不了声,最后挣扎了一下,直接晕了过去。君沐兰瞥了一眼,笑了笑:「那倒是错怪姨娘了,这巴掌是沐兰的不是,沐兰给你赔礼了。」 君沐兰随意的鞠了鞠身子,又唤春瑶道:「春瑶,还不快扶了你家姨娘回去歇着,本来与她无关的事情,还白累的她挨了巴掌!」 这下卢姨娘真是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君沐兰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谁让你卢姨娘没事往前凑?活该被打了吧?还不滚回去歇着! 卢姨娘气的两眼发直,直勾勾的瞪着君沐兰,恨不得挖了她的心肠,可是她只是一个姨娘,权利再大,身份也比不过嫡女…… 这样一想,卢姨娘心里更加心酸,凭什么她卢梦梅只能是一个姨娘?要不是太后从中作梗,她现在就是皇上的妃子,怎么会落得被一个黄毛丫头欺负的份? 春瑶见自家主子的脸色就知道她气的不轻,赶紧上前扶住她,小声道:「主子,不如先回去擦点药吧!」 卢姨娘被春瑶这一说,缓了缓神,对着君沐兰更添怨恨,可是现在也拿她无法,只得忍气吞声的说道:「我先回去了,这代虎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说完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君沐兰瞅着卢姨娘的背影,冷冷一笑,从今日起,我们之间的帐也该好好的算上一算了! 等到卢姨娘走了之后,君沐兰吩咐亚信继续打完剩下的数,然后命令管家等到这代虎醒了就赶出府去,从今往后不准再踏进府里半步。 等到一切落幕,君沐兰这才带着碧涛和许婆回了沐兰阁。她疲累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肩膀,一脸的睏乏。 许婆见了,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君沐兰见许婆的神色不对,遂问道:「婆婆,你怎么了?想对沐兰说些什么吗?」 许婆嘆了一口气,轻声道:「大小姐,你这样当众羞辱了卢姨娘,老奴怕……」 「怕什么?」君沐兰轻轻一笑:「怕她报复我?」 许婆点头,一旁的碧涛也满脸担忧的接口道:「小姐,卢姨娘又凶又悍,以后会不会找咱们的茬?」 「傻丫头,即便我今日不羞辱她,她以后也是会找咱们的茬的!我今日这样做,就是想让她明白,我君沐兰今时不同往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而且,」君沐兰顿了顿,笑意一收,眉目中尽染杀伐果决之意,冷冰冰的说道:「我一定会虐的她后悔进将军府!」 五十九 家贼 自那日被君沐兰打了以后,卢姨娘就称病窝在梦梅居足不出户,府里的事也一概不再过问,这下可算是急坏了管家,以往将军不在,吴氏不喜管事,所以府里大小事宜都是卢姨娘一手操办,完了再禀告吴氏便可,如今卢姨娘撒手不管,一时间府里的事情堆积如山,他又不敢随意做主,这可如何是好? 他多次往梦梅居去请示,都吃了闭门羹,最后无法,只得去找君沐兰想办法,人是她得罪的,总得想办法解决这事吧? 君沐兰听了管家的禀告,不禁觉得好笑,这卢姨娘果然愚蠢,她以为这样就能难倒自己了?想她君沐兰上一世嫁做人妇亦曾协助婆婆处理府内事宜,对于这些内宅的大小事情,手到擒来,怎么会被难倒? 反而是卢姨娘这样一来,连手里唯一的权利也给放弃了,正好给了君沐兰机会,能将府里的眼线给一个个拔除掉。 她首先要拿来开刀的,就是曾经在她凭兰居撒野的那几个僕妇。 君沐兰将管家呈过来的帐簿和一些请柬飞快的处理了一下,圈出其中有问题的地方,直接扔给他,面色威严的说道:「你且说说,为什么咱们府里制衣服的银钱比别家贵?」 「啊?」管家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制衣服这一项是田阿嬷在管,一向都是这么多,我曾经问过卢姨娘,她说没问题……」 「她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吗?」君沐兰拿着镇纸拍了拍,吓的管家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她继续呵斥道:「一个月多三两,一年就是三十六两,咱们府里最贵的衣服也不过五两一套,而且也不是月月都制,你自己看看,她每月都从帐房支钱,难道你们都不查的吗?」 管家吓的两腿直哆嗦,唯唯诺诺的应道:「查、查了的,只是……」 「只是卢姨娘不让管对不对?」君沐兰接过话茬,见管家点头,心里明镜一样清楚,这钱多半是让卢姨娘自己贪了。 将军府不算富庶,每年除了爹爹的俸禄和补贴,便只有城外的一处田地能收些租子,但是将军府的人也不多,那些侍卫都是领的俸禄,并不管帐房拿钱,算下来每年的收入有七八百两,可是每年光制衣服的钱就是近一百两,即便是大富大贵人家,也不可能在制衣服上面花销如此之大,可见这田阿嬷贪污了多少银钱,可是她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贪污,难道不就是因为她背后有卢姨娘撑腰吗?更有可能,根本就是卢姨娘支使她贪污的! 想到上一世娘亲去世之后,卢姨娘以府里削减开销为由,将自己的开销用度通通都削减了一半,那时君沐兰虽然不忿,可是奈何没有办法同她争取,最后也只是闹一闹,还因此被她禁足了几日。 如今这些帐本落在自己手里,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证据,看她能找出什么藉口否认? 君沐兰立刻吩咐管家将府里所有的过往帐本都拿过来,然后又让许婆出府找了一个办事牢靠的帐房先生,将这些帐本都好好的对了一遍,可是因为帐本实在太多,帐房先生即便每日不吃不喝也很难看完,最后君沐兰只将最近三年的帐本拿给帐房先生核对。 帐目一少,帐房先生的工作量也立刻减少了,他办事十分稳妥,不过七天时间,便将这三年的帐目理的清清楚楚,将其中有问题的都给圈了出来。 送走了帐房先生,君沐兰翻看着这些被硃笔标註的地方,心里冷笑连连,卢姨娘真以为府中无人了,竟然明目张胆敛财到这个地步?这还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一次,自己一定要拔了她的爪牙,让她以后在将军府举步维艰! 正在君沐兰筹谋如何能够让卢姨娘打落牙齿和血吞时,碧涛忽然领着管家进来,对她道:「小姐,管家说有事找你。」 君沐兰睨了一眼管家手中拿的烫金名帖,眉尖微蹙:「管家,我不是吩咐你如果有人递了帖子来便推掉吗?你也知道我爹现在身陷曲水国,府里又是这么个情况,我哪还有心思去招待这些无聊之人?」 管家被君沐兰一顿呵责,吓的连连称是,点头哈腰的陪着不是,却还是硬着头皮将帖子递给君沐兰,毕恭毕敬的说道:「这是、是宫、宫里送来的……」 「宫里?」君沐兰皱眉,怎么会有宫里送请帖过来?她接过帖子翻开一看,没想到竟是皇后办的赏梅宴。 君沐兰沉吟了一下,这赏梅宴她记得,皇后借着赏梅宴的由头,想给太子寻一门亲事,那时因为府里被卢姨娘掌控,根本就没让她出席,所以她不曾去过皇宫,但是这一世既然请帖送到她手里来了,也少不得要去会会太子这个背后陷害爹爹的罪魁祸首! 她将请帖往桌子上一扔,对管家道:「你去梦梅居同卢姨娘禀一声,三日后带着瑾兰同我一起进宫赴宴吧。」 管家立刻维诺着答应,抹了抹冷汗退出了沐兰阁,走到院外,被寒风一吹,只觉得浑身发凉,心里暗暗嘆气,这大小姐的性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强势,一点都不像以前夫人的那般温婉的模样,倒似将军的性子。 想到将军,管家也忍不住担忧,嘆气道:将军啊将军,你倒是快回来啊,再不回来,将军府的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君沐兰倒不知道管家现下的心情,她还在考虑怎么将田阿嬷给赶出府,虽然帐本上的证据是有,但是这府里的人多半都是卢姨娘的,真闹起来,她也不见得能占上风,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卢姨娘有苦说不出…… 君沐兰招来碧涛,对她附耳道:「你去吩咐亚信,偷偷将这个田阿嬷给绑了,然后关到凭兰居的小厢房去,记住蒙住她的眼睛。」 此时因为吴氏去世,君沐兰下令府中所有人都不让靠近凭兰居,整个凭兰居此时只留了许婆一人看顾,至于翠屏,君沐兰对外宣称她赎身回家了,一个丫鬟的去留,又有谁会在意? 所以此时的凭兰居莫说是关人,即便把人杀了埋在里面,都不会有人知道。 碧涛点点头,正待要出门去吩咐亚信,君沐兰又喊住她,笑着道:「你跟亚信说好了,每日三餐照常,但是别给吃的太饱,等我赴了宫宴再回来审她!」 六十 宴无好宴 所谓宴无好宴,君沐兰生性就不爱参加这些虚与委蛇的宴会,卢姨娘和君瑾兰却同她相反,卢姨娘是将军府的姨娘,虽然在府中风光,但在身份尊贵的那些夫人眼中,连个侍婢都不如,卢姨娘自然得巴结这些夫人,所以不管别人待不待见她,她总能厚着脸皮黏上去。 这一日,日光如银,漫洒娇花,早冬的梅花开的不算盛,稀稀疏疏的开了几朵,说是赏梅,却实也没什么可赏的。 碧涛跟着君沐兰身后,瞧了瞧这些虬枝老干上零星几朵欲开不开的早梅,满脸疑惑的小声对君沐兰问道:「小姐,这些梅花尚未全开,也没什么好看的,为什么皇后娘娘要咱们来赏梅啊?」 君沐兰睨了一眼这实心眼的丫头,往周围那些相谈甚欢的夫人小姐望了望,这才对碧涛解释道:「傻碧涛,这些个娇花玉蕊在这里,还需要赏劳什子梅花?你这丫头可别再胡乱说出这样惹人笑话的言语来。」 碧涛郁闷哦了一声,心里不禁暗嘆,这些娘娘夫人的心思实在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小婢女能猜到的,她还以为真的有梅花可赏呢,搞了半天原来只是来赏人的!可惜这些闺阁千金各个涂脂抹粉妆容艷丽,争奇斗艳,好似一群孔雀在比美一样,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其实来的这些夫人小姐皆心知肚明,这赏梅宴变相的就是相亲宴,有心想将自家闺女嫁给太子的夫人们,也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这梅花的事,只是各自寒暄,你来我往之间言语交锋,聊的好不欢畅。 君沐兰来的不算早,卢姨娘和君瑾兰这些日子都不待见她,所以来时各自乘了马车,只在宫门处一同进来,只不过进来之后,卢姨娘立刻带着君瑾兰将她甩了,去寻镇国公夫人去了,这也是君瑾兰眼巴巴要来的原因——她对嫁给太子没什么想法,但是若是能见一见穆逸,她就一定会想办法获得他的青睐。 君沐兰领着碧涛在园中慢慢的闲逛着,走到一处长着茂密连翘的地方时,忽然从树丛后面传来一些声响,她驻足细听,没想到竟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杜凌云。 另有一人她不认识,但声音有些阴鸷,好似一块寒冰罩在身上,使人浑身冰凉,让她听起来非常不舒服。 君沐兰虽然知道杜凌云是太子的人,但是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况且在边境自己还阴了他一把,这让君沐兰心里对他多少有些歉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君沐兰不想探听别人的私密,于是带着碧涛就想往回走,二人刚刚移步,那个阴鸷的声音忽然道:「不知这树丛之后是哪位美人?」 君沐兰蹙眉,这下是走不了了?她只得带着碧涛绕过连翘走了过去,只见杜凌云面色苍白,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面色似怒似憎的瞪着对面一人, 这人一身黑色虬龙刺金长袍,领口微敞,露出胸口处一大片小麦色的肌肤,他唇角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丝毫不介意被杜凌云这般盯着,转过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君沐兰:「小美人,告诉本宫你是哪家的千金?」 君沐兰没想到太子竟会是这个样子,有一种邪肆的感觉,令她非常讨厌。她刚准备回答太子的问题,却见侧对着她的杜凌云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充满了警告之色,倒使得君沐兰到嘴边的话说不来了,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杜凌云,顾左右而言他,对太子福身行礼:「见过太子。」 「你还没回答本宫,你是哪家的千金?」太子状似随意的把弄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君沐兰。 君沐兰拧眉,这太子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撞见了他与杜凌云私会,所以想对自己下手吗?私会?君沐兰心里蓦然一惊,为何她会觉得这两人是在私会? 她看向表情非常不自然的杜凌云,他们都是男的呀,为何刚才听到的响声有些像是拉扯衣料的声音?再看微微侧身的杜凌云,衣服稍显凌乱,唇瓣也有些微肿,这是——被强了?君沐兰被自己这么不纯洁的想法给吓到,连忙摇摇头,将这个想法压下去,杜凌云给她的感觉就好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纯净,她不想破坏自己心目中对他的印象,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许是君沐兰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太子等的不耐烦了,忽然向着君沐兰走了过来。杜凌云见状,几乎忍不住想要拦住太子,最后却硬生生忍下这股冲动,他明白,若是自己轻举妄动,极可能给君沐兰带来无妄之灾,他,太了解太子的为人了。 从前他曾养过几只动物,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死亡,直到有一次,他亲眼瞧见太子给他养的狗餵食了什么东西之后,那狗当场七窍流血,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养的动物都是被太子害死的。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随便亲近什么动物或者人,生怕害了无辜的性命。 所以眼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靠近君沐兰,却无法出言阻止。 君沐兰见太子朝自己走来,虽然阳光煦暖,却仍然能感觉到太子浑身散发出的冰冷的气息,与小度那种呆滞的冷不同,这种冰冷是来自骨血的冷,是对于生命漠视的寒凉,似乎所有的人事物,在太子眼中都是死物,他不屑一顾。 碧涛也感觉到了太子的杀意,有些害怕的抓进君沐兰的袖子,微微发抖。君沐兰回握住她的手,安慰的捏了一下,鼓足勇气想要同太子来个正面交锋,却在这时忽然从身后走出一人,对着太子笑着道:「哎呀,贤侄竟然在这啊?我都找你好大一圈了!」 太子脸上笑意一收,一张脸黑沉沉的望着来人,恁谁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喊作贤侄都会变脸的吧?而且偏偏他还不能反驳! 来人正是穆逸,仗着与皇上是表兄弟的关系,占了太子好大的便宜,一脸得意的笑容对着太子亲热的说道:「贤侄,咱们去那边喝喝酒吧,我可是很想再与贤侄拼一拼酒力呢!」 太子神色僵硬,刚想拒绝穆逸,却被他上前强行的拉住手臂。太子也不好直接翻脸,最后只得跟着穆逸离开。 穆逸在经过君沐兰身边时,还不忘对她抛一个媚眼,露出一个痞笑,惹的君沐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太子一走,这里的气氛立刻轻松了许多,君沐兰看杜凌云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忍不住出言问道:「你不是太子的陪读吗?」 杜凌云蹙眉望着君沐兰:「是又怎样?」 君沐兰哑然,对啊,是又怎样?太子是这连云国未来的君主,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看这杜凌云的反应,恐怕也是被逼无奈的。 她忽然有些同情他。 杜凌云被君沐兰眼中的怜悯深深的刺痛了,他略有些乏倦的闭上眼睛,嘆道:「若无事,君小姐可否让在下独自待一会儿?」 君沐兰点头,领着碧涛往回走,只是走了几步,停下步子对杜凌云轻声道:「翩翩君子如玉,尘垢难掩其质。」 杜凌云闻言浑身一震,有些惊诧的睁开眼睛望着君沐兰,她是什么意思?她是在夸赞自己质如美玉吗? 呵,杜凌云心内苦笑,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是一个掌控在太子受伤的木偶,是一个杀人的工具,怎当得起「君子如玉」这样的字眼? 君沐兰并没有过多的停留,男女独处容易惹人非议,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可是有时候麻烦偏偏就喜欢找上门。 她不过刚带着碧涛转过拐角,想要回到主径,迎面走来两位妆容精緻的千金,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她曾经得罪过的杜凌霜。 杜凌霜一身红衣似火,紧緻的包身长裙,将她丰满的胸部凸显的淋漓尽致,惹人遐思,她妆容十分精緻,衬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俨如玫瑰般娇艷。 一见到君沐兰,她立刻流露出明显的敌意,同身旁的一名长相清秀身着绯衣的小姐嘲讽的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竟是大将军的女儿呀?怎的?娘亲死了爹爹被别国的抓走了,这没爹没娘的小可怜是打算来攀太子的高枝么?」 碧涛一听杜凌霜如此高调的讽刺自家小姐,立刻斗志高昂的站到君沐兰前面,挡住杜凌霜,护崽一样护着君沐兰,怒目瞪着杜凌霜:「你说什么呢?谁说我家小姐没爹没娘了?」 杜凌霜立刻横眉冷眼,向着碧涛的脸就重重的甩了一巴掌,嘴里还狠狠骂道:「谁允许你这贱婢插话的?」说话之间,手臂再次高抬,眼看另一巴掌又要落在碧涛的脸颊上。 君沐兰秀美紧蹙,上前一把抓住杜凌霜的手腕,手指用力一捏,杜凌霜立刻疼的龇牙咧嘴,一张俏脸变得十分难看,她嘴里还逞强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君沐兰冷哼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想知道回去问你爹去!」 「你!」 杜凌霜气结,偏偏手腕还被君沐兰狠狠的捏着,动弹不得,她试图想拽回自己的手,可是君沐兰又怎么能让她如此顺意? 六十一 帮理不帮亲 君沐兰狠狠捏住她的手腕,二人一时僵持不下,杜凌霜见扯不回自己的手,一时急了眼,身体前倾想推君沐兰一把。 君沐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借着杜凌霜的来势,手指骤然一松,往旁边一让身,顺便将步履不稳的杜凌霜给绊了一下,杜凌霜立刻整个人趴倒在地,胸前两团丰满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杜凌霜只觉得自己胸前敏感的部位恰巧被地上凸起的石块给硌的巨疼,一张俏脸红了又紫,紫了又青,最后化为一片惨白,她倒吸一口气,捂着胸口从地上狼狈起身,对着君沐兰眼含怒意:「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 君沐兰拍了拍手,低头瞥了一眼杜凌霜胸部沾染的灰尘,略带讥讽的说道:「我哪里打你了?明明是你要打我的婢子我拦着你而已,你自己摔倒也怪我?」 杜凌霜刚要与君沐兰反驳,之前同杜凌霜一起来的那位长相普通的绯衣女子忽而出言道:「凌霜妹妹,你可曾摔痛?过来我瞧瞧!」 杜凌霜闻言立即收了战意,一副委屈的神情跑到那位女子身旁,娇声哭道:「雪灵姐姐,你看她,专门欺负我!」 姚雪灵,姚国舅庶出的女儿,虽然长相称不得上佳,但是听说品性温恭,贤良淑德,在上京颇有名声。 君沐兰上一世与姚雪菲交好,知道姚雪菲与这个庶出的姐姐关系不好,二人为了抢夺姚国舅的宠爱,经常明争暗斗,上一世姚雪菲经常对她说起姚雪灵的坏话,无非就是姚雪灵喜欢装端庄,喜欢抢她的东西云云,具体姚雪灵怎么装,君沐兰倒不是很了解。 但是这个姚雪灵表现出来的样子,的确属于温婉可人型的,虽然她长相没有姚雪菲漂亮,但是她有一双媚人的桃花眼,望着人时,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若自己是个男子,恐怕也会爱上这双眼睛。 君沐兰对着姚雪灵点点头,展颜一笑:「姚小姐。」 姚雪灵也与她礼貌回礼,又劝慰了几句杜凌霜,言语之中意思是杜凌霜有错在先,不该同君沐兰计较。 君沐兰皱眉,这姚雪灵明面上似乎是在替自己说话,可实际却撩拨的杜凌霜对自己更加憎恨,看来,这姚雪灵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正在此时,从梅海心阁那里走来一群人,衣香鬓影,环佩叮噹,犹如春日的娇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好不美丽。 君沐兰凝神看去,为首一人身着朱色叠绣束腰宫装,梳着望仙髻,姿容妍丽,体态婀娜,正是今日宴会的主办人,当今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面带微笑,领着一众大家闺秀朝着这边走来。 君沐兰忍不住哀嘆,这宴席还真是鸿门宴啊!走了一个太子,来了一个杜凌霜,搞定了杜凌霜又来一个皇后,真心累人。 皇后娘娘走近此处,见到杜凌霜和姚雪灵,立即露出欢喜的笑容:「凌霜,雪灵,你们怎么在此?」 「还不是来寻我哥哥!」杜凌霜擦掉眼角的残泪,对着皇后娘娘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娇滴滴的说道。 「凌云?那孩子也来了?」皇后娘娘一听侄子也来了,立即心中一喜,倒没注意到杜凌霜的异状。 心里想着前些日子也不知道太子将杜凌云派去哪里,可有些日子没见到了,这下来了一定要好好的见上一面。 杜凌霜知道皇后疼爱杜凌云,立刻乖巧的答道:「哥哥也不知道躲到哪去了,我和雪灵姐姐找了好久都不曾找到。」 君沐兰冷眼旁观,发现杜凌霜在说到与姚雪灵一起寻杜凌云时,姚雪灵的脸几不可察的变了变,柳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满杜凌霜的说法。 皇后倒不曾在意杜凌霜的话,只是听说没找到杜凌云,心里有些失落,对于他,皇后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和怜惜。 杜凌霜横了一眼君沐兰,忽然对皇后娘娘说道:「姨母,刚才君大小姐打我的,雪灵姐姐可以作证。」 君沐兰闻言一愣,死孩子嘴真贱,明明她自己先动手的好吧?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皇后娘娘这才注意到君沐兰主僕二人,她微微一愣,对着君沐兰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杜凌霜,这才发现她眼角微微泛红,像是哭过的模样。 皇后娘娘脸色微沉,对着君沐兰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的能动手打人?」 君沐兰面无表情的敛衽行礼,对着皇后娘娘不卑不亢的答道:「回禀皇后娘娘,小女乃是将军府长女,至于她说小女打人的事情,小女子实在冤枉。」 一听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皇后娘娘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就收敛住情绪,面露疑色的看着君沐兰问道:「哦?你说本宫冤枉你了? 皇后娘娘并没有让君沐兰起身,所以她仍是微微屈膝的躬着身子,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烦或是害怕的样子,只是平静无波的看着皇后,淡淡的答道:「小女不敢!但小女也确实没有出手打杜小姐,是杜小姐刚才先动手打小女的侍婢,小女情急拦着了杜小姐,后来她不慎摔倒,小女的确不是有意的!请皇后娘娘恕罪!」 君沐兰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是你杜凌霜先打人家的婢子,人家不过是想拦着你,你自己摔倒还能怨谁? 她倒要看看,现场站着这么多夫人小姐,皇后娘娘会徇私偏帮杜凌霜? 果然,皇后听了君沐兰的话,眼神落在跪在后面的碧涛身上,纤纤玉指遥遥一点:「你将脸抬起来!」 碧涛此时正浑身发颤,虽然被杜凌霜打了之后她感到委屈,但是她不过是一介奴婢,说的难听点奴婢即便是被人打死也是没人理会的,可是如今自家小姐却为了帮她出头得罪了皇后娘娘,碧涛心里十分后悔,要知道这样还不如再被杜小姐打两个巴掌,也好过小姐受委屈! 听到皇后娘娘唤她抬头,她只能忍住恐惧,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眼睛却不敢直视皇后,只敢将眼睛垂向地面。 皇后娘娘见碧涛半边脸颊肿的高高的,唇角还带着一点血丝,眼角泪珠欲落不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下立刻明白,君大小姐并没有说谎,凌霜的确打了人家的婢女。 她即便有心偏帮,但是这样的场景她也是不能的!身后可是有众多的世家夫人瞧着的,若是自己徇私,只怕明日便会传遍整个上京,到时候,皇后贤良淑德的名声可算是全毁了。 所以皇后娘娘立即对着君沐兰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你们快快起身,都是凌霜不对,她不该先动手打人,这婢女可还伤到哪里?」 杜凌霜一看皇后根本就不帮她说话,反而还安慰关心起君沐兰主僕二人,一张俏脸立刻垮了下来,气的哭道:「姨母,你怎么不帮凌霜啊?她害我摔跤,摔的我好疼!」 君沐兰闻言,满脸歉意的委屈道:「杜小姐,沐兰真的不是有心的,因为怕你伤了我的婢子,所以才拦着你,谁知道你会突然动手推我,我才让到一边的,害你摔跤,真的对不起……」 这下,杜凌霜也傻眼了,她这是什么话?是因为自己要推她,她为了躲避,自己才摔倒在地的? 在场所有的夫人小姐听了这番话,都对杜凌霜露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人家君大小姐丧母不久,爹爹为国被抓,本就可怜,这杜凌霜打人婢女就算了,还要打人家小姐,这还真是欺人太甚! 一时夫人小姐都议论纷纷,都在替君沐兰说话,这倒让皇后脸色难看起来,心里也忍不住怪杜凌霜胡搅蛮缠,明明她先动手,还怨别人? 皇后娘娘脸一沉,对杜凌霜说道:「你还不快跟君大小姐道歉?你真是太任性了,你爹宠你宠的无边了!」 杜凌霜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姨母会站在君沐兰那边,她以为皇后来了,自己就有人撑腰了,谁知道竟是让她低头认错?让她杜凌霜低头,门都没有! 杜凌霜将眼泪一抹,恶狠狠的对着君沐兰道:「君沐兰,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你以后给我小心点!」 说完完全不顾皇后娘娘还在场,转身哭着跑了。 皇后也没想到杜凌霜的性子竟是这般的倔强,一点委屈都不肯受,一想到她死去的母亲自己的妹妹,皇后心里对她也满是怜惜,可是君沐兰这边也需要安抚,不然被身后这些碎嘴的夫人看在眼里,只怕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皇后一面命宫人去寻杜凌霜,一面对着君沐兰歉意的笑道:「君大小姐,你莫怪,凌霜自幼娘亲早逝,所以性子难免被宠的有些任性,你多担待些!」 君沐兰沉默的点点头,望向杜凌霜消失的那边,没想到她竟是没娘的孩子,心里不免有了一丝恻隐之心,毕竟杜凌霜一直也算不得对自己产生了什么伤害,上一次她也不过是受了姚雪菲的指使,而这次,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至于她刚才走时说的那些狠话,君沐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现在她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穆逸和太子去了哪?卢姨娘和君瑾兰又在哪里? 六十二 棋子 皇后娘娘虽然对君沐兰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有些不快,但也挑不出她的刺来,所以面上仍作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对君沐兰温颜道:「君大小姐,你在这里正好,咱们现在正好要去前面的香雪园,你且与我们同去吧!」 君沐兰看了一眼皇后身后的一大群夫人小姐,心下明白,这是相亲宴要开始了!她不想参加这变相的相亲宴会,但是皇后娘娘亲自开口邀请她,她又怎么能拒绝呢? 所以君沐兰立刻从善如流的点头答应,带着碧涛往后微退了一步,等皇后娘娘走到前面这才跟在人群的最后面。 姚雪灵并没有去管杜凌霜,她与杜凌霜虽然是表姐妹,但是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杜凌霜对她也不算特别亲近,今日也不过是正好在这里遇上,若是往常杜凌霜定是跟在姚雪菲身旁,但是今日姚雪菲并没有来,而别家的小姐都不愿意搭理任性的杜凌霜,这才能轮得到她同杜凌霜搭话。 杜凌霜怎样,她一点都不在乎,她来这里是想见另外一个人的。 皇后娘娘对姚雪灵印象还算不错,所以招呼她走到自己身旁,姚雪灵表现更加温婉大方,丝毫没有怯弱和畏惧的神情,这让皇后对她的好感更深了几分。 香雪园种的全是梅花,每年冬季这香雪园便是宫中一景,满树梅花砌如雪,漫天飘絮映梅香,冬季进入这香雪园,犹如进入了天境一般,圣洁清丽,十分怡人。 可惜现下不过冬初,梅花开的也不算多,偶有几多零星的早开的梅花也都味淡几不可查,但是这也不重要,皇宫最不缺的就是娇花,梅花未开,皇后早早就安排了人在园中添置了各式的盆景,争奇斗艳,堪比春日。 宫人们早就安排好了宴席的长几,上面摆了一些时令水果以及一些香茗,每座长几两侧都侍立着两名粉色宫装的少女,端肃的站立着。 皇后摔着众人到了这香雪园,却忽然一愣,那左侧的位置上,坐着的分明就是她派人找了一圈都未曾找见的太子,而另一边是镇国公府的公子,二人似乎相谈甚欢,举杯换盏之间谈笑风生,皇后心底闪过疑惑,太子这是在做什么? 而末尾一个席位旁竟还坐着两人,居然就是卢姨娘和君瑾兰。 君沐兰透过人群瞧见这四人,心里好气又好笑,这穆逸在干什么?和她的仇人建立友谊吗?卢姨娘这为了女儿也真是豁出去了,竟然追着穆逸追到这里,还真是难为她俩了。 太子见了皇后领着众位花枝招展的夫人小姐过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耐,面上却更加笑的的肆意邪魅,对着皇后遥遥举杯:「母后,您来了?」 皇后有些不愉的看了一眼太子,转过头对穆逸道:「逸表弟也来了?」 穆逸站起身行了个礼,对皇后笑着道:「本来我是来看姑母的,路过这,看见热闹就擅自进来瞧瞧,不知道有没有叨扰到皇嫂?」 皇后连称没有,又命人伺候这些夫人小姐坐了,这才坐到主位上。 君沐兰领着碧涛拣了最末尾的位置坐下,正好与卢姨娘君瑾兰相邻,君沐兰朝着卢姨娘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小声道:「姨娘为了瑾兰还真是连自尊心都不要了?追男人都追到这里来了?」 这话说的露骨,但是她声音不大,恰恰只有卢姨娘和君瑾兰能听见,君瑾兰被君沐兰如此直接的讽刺,顿时臊的脸颊绯红,一双美眸沁出莹莹泪珠,十分委屈的瞪着君沐兰。 卢姨娘对着君沐兰也是一腔几乎喷出火的怒意,恶声恶气的说道:「管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吧!」 君沐兰冷笑一声:「我自然会管好自己,但是你们可别作出什么有碍将军府名声的事情,污了将军府的名声!」 君瑾兰本来就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除了有些任性骄纵,心性不算太坏,只是与君沐兰不对盘,上一世老是欺负君沐兰,说到底君沐兰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敌意,可是不知道为何一看见君瑾兰跟着穆逸后面打转,她就心里不舒服,难道是因为自己吃醋了? 君沐兰望了一眼坐在右侧第一个位置正在与皇后和太子笑谈的穆逸,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那夜他为了分散自己的情绪,所以做了逾矩的举止,这若是发生在寻常闺阁小姐身上,只怕也会喊着哭着要嫁给他吧!可惜君沐兰虽然已经明确了自己对他的心意,但是一想到明年极有可能会被指婚给金天俊那个渣男,君沐兰又开始犹疑了,即便二人私定了终生,也敌不过皇权加身,她不想害穆逸捲入自己的命运。 正饮下一杯酒的穆逸似乎察觉到了君沐兰的目光,回眸对着她露出一个满是柔情的笑容,君沐兰连忙垂下头,避过穆逸的目光。 谁知道一旁满怀小女儿心事的君瑾兰此时恰恰抬头,看见穆逸这个笑容,立刻心下欢喜,自以为是的以为穆逸也喜欢着她。 她连忙用手将本就一丝不乱的额发整理了一下,对着穆逸露出一个自以为最美的笑容,却不知道穆逸眼中根本没有她,只有旁边埋首的君沐兰。 误会穆逸的不仅仅是君瑾兰,还有上座的皇后,以及一直在与穆逸暗中较劲的太子,二人顺着穆逸的目光,不禁都往末尾的坐席看了一眼,恰恰看到君瑾兰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心底立刻有了计较,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了共识。 君沐兰无聊的看着长几围成的空地上一群翩翩起舞的舞娘,和着丝竹的靡靡之音,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稍侧过脸对着一旁的碧涛轻声问道:「你说这些个舞娘这么冷的天,穿的这么暴露,冷不冷?」 碧涛的脸颊还有些微肿,说话有些疼,就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君沐兰也不以为意,本来她就只是找点话说,这样的宴席对于她来说,简直无聊透顶,她正考虑要不要借更衣为名遁走之时,忽然来了一名内侍,走到皇后娘娘身边,小声对她说了几句什么,皇后娘娘的的目光立刻投射到君沐兰的身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内侍对着皇后拜了一拜,随后绕过人群,走到君沐兰身侧,行礼道:「君大小姐!」 君沐兰起身还礼:「不知公公有何事?」 那内侍对着君沐兰恭敬的说道:「太后听闻君大小姐入了宫来,想请小姐前往寿禧宫一见。」 「什么?」君沐兰惊讶的看着这内侍,太后怎么会忽然想见她?要见不应该见卢姨娘和君瑾兰吗?她猜不出太后的意图,但是一想到母亲曾经说起太后逼婚一事,深知太后也绝非善茬,如今命她前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抬首看了一眼穆逸,却见他正好看向这边,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似乎十分高兴,君沐兰的心底更加疑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倒是一旁的卢姨娘似乎认得这内侍,一见到他,脸色微变,发现这内侍竟是找君沐兰的,脸色露出一丝疑色和释然,她将手中的帕子捏了捏,眼巴巴的望着君沐兰同那名内侍一同离开了香雪园。 君瑾兰瞧着卢姨娘神色不对,有些奇怪的问道:「娘亲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卢姨娘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心里却不免有些忧虑,那内侍分明就是太后身边的,如今来找君沐兰是为了什么?难道说想越过自己直接从君沐兰那里询问那些东西的下落吗?那自己对于太后,岂不是成了一颗弃子? 想到此,卢姨娘忍不住冷汗涔涔,她赶紧拿帕子擦了擦额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为首坐着的皇后娘娘目光一直落在卢姨娘这边,等到君沐兰走后,她瞧着卢姨娘神色复杂,与太子会心一笑,这颗棋子,很快就会纳入东宫的阵营。 六十三 试探 君沐兰安静的走在那名内侍身后,徒步穿行整个后宫,等到了位于后宫西侧的寿禧宫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饶是在这稍冷的天气里,走了这么久,君沐兰也不禁沁出一身薄汗,好不容易站在寿禧宫外面,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心里却不免忐忑,太后请她来是做什么? 内侍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君沐兰以及碧涛,弯腰道:「君大小姐,太后吩咐只见您一人,您身后这名婢子不如去耳房休憩一下?」 君沐兰回头看了一眼碧涛,轻声对她吩咐道:「你随这位公公去耳房等我。」 「可是小姐……」碧涛一听要和小姐分开,立刻有些着急想要拒绝,君沐兰面露怒色,止住了碧涛后面的话,凑近她小声的告诫道:「你去耳房等我,记住一切小心,什么都不要碰!」 君沐兰嘱咐完碧涛,这才转过头对着内侍道:「不知太后在何处召见民女?」 内侍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是对着一旁站立的宫女招了招手:「你带这名婢子去侧厢的耳房稍待,切莫怠慢了。」随后又对君沐兰毕恭毕敬的说道:「君大小姐请随奴才来,太后在寿禧宫的偏殿等着小姐的!」 君沐兰紧随在内侍的身后进到寿禧宫的正殿,心内不禁感嘆,以前曾到过镇国公府,一直觉得那里的风景优美如画,没想到这皇宫之中景色更甚,处处金碧辉煌,光是这样的一处回廊,就修建的非常华丽,每处的柱子上都雕刻着四爪云龙的鎏金纹饰,廊檐下还挂着一些琉璃宫灯,因为是白天,这些宫灯并没有点亮,但是因为是琉璃做成的,所以一经阳光照射,就反射出炫目的光彩,五光十色,非常漂亮。 沿着回廊一路曲折的走到一处宫殿,门楣正中间挂着篆刻着「静心殿」几个字的金漆牌匾,君沐兰心知,这便是寿禧宫的偏殿了。 果然,那名带路的内侍对君沐兰介绍道:「太后便在这里候着小姐的,小姐且随奴才来!」 二人推门而入,一进入静心殿,君沐兰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檀香,这种香气一般只有寺庙之中才会闻到,君沐兰微微抬眸,只见迎面的正堂之上供着一座鎏金佛像,一名身着月色宫装的女子背对着她,跪坐在佛像面前的蒲团之上,嘴里吟诵着经文。 君沐兰心下瞭然,这便是当今的太后娘娘了,她对佛法并没有研究,所以不知道太后究竟吟诵的什么经文,但是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却觉得她吟诵的经文并没有祥和之气,反而有一丝求而无所得的怨愤,君沐兰不禁觉得这种想法荒诞——太后可谓身居高位,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有什么是其求而不得的? 太后吟诵了一会儿,许是乏了,这才停止诵经,将手中的檀木手串放到供桌上,一立刻有一名身着翠色宫装的女子上前将她扶起。 太后转身看了一眼静立的君沐兰,面带微笑的问道:「你便是君将军的大女儿?」 君沐兰敛衽行礼,恭敬的应声道:「沐兰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君沐兰起身,启唇又道:「你来了便陪哀家走走,咱们叙叙话。」说完率先出了静心殿,君沐兰只得乖乖的跟在太后身后,心里却腹诽道:「我走了许久才刚刚到这里,连口茶都没喝,又让我陪你逛园子,真是吃饱了撑得!」 太后走在前面,忽然出声问道:「君小姐,你可知道今日镇国公府的公子来同哀家说什么?」 穆逸?君沐兰心下一惊,太后怎么忽然说起他?难道他同太后提起自己了? 太后轻轻一笑:「你也不用紧张,穆逸那孩子在哀家面前将你夸了一遍,夸的那是天上有人间无,所以哀家这不是好奇嘛,好奇哪家的姑娘能让这小子动心成这样!」 君沐兰不禁愕然,穆逸跟太后说这些作甚? 二人走到一处凉亭,太后命人添了两个蒲团垫在石凳上,便邀君沐兰一同坐下。 君沐兰虚坐在石凳上,对着太后应道:「沐兰当不得穆公子的谬赞!」 太后闻言却笑而不语,命人奉了茶过来,拿眼将她打量了一番,颔首温和的说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哀家相信逸儿的眼光定然错不了,只是……」 太后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想了一下才继续道:「只是若要赐婚也需等到你的孝期过了才好,你说呢?」 赐婚?君沐兰这下彻底懵了,穆逸怎么好端端的竟会来求太后赐婚?她此时心情也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穆逸一片真心待她,忧的是自己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份感情……但是听太后的意思,分明是说她现在在孝期,不宜赐婚,所以这件事要搁一搁,君沐兰心里又涌起一丝失落。 她低垂眉眼,恭敬的低声回答道:「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嗯」了一声,似乎对君沐兰这样的反应十分满意,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既然哀家已经答应了逸儿,自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君沐兰微微颔首,心里却五味杂陈,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太后,太后说的话,对于她来说太过意外,她根本想都不曾想过。 太后继续道:「你也是可怜,小小年龄,竟没了娘亲,若是愿意,以后多来宫中陪陪哀家,哀家就喜欢你这样伶俐的丫头。」 君沐兰连忙答应,心里还在想着穆逸为她求赐婚的事情。 对于君沐兰的失神,太后没有丝毫不快,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对着她道:「听说你娘亲去世之时,便只你一人守着,难为你这样小的年纪还替母亲操办后事,只是不知你娘亲去世之时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话?」 君沐兰本来心神有些恍惚,被太后这样一问,心里立刻激灵了一下,太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拧了拧眉,想套话么?之前一直怀疑太后就是卢姨娘背后指使之人,如今亲耳听她问出这样的问题,更加深了自己对她的怀疑! 于是君沐兰作出一副哀戚的神色,好似因为母亲去世受不了这打击而有些精神恍惚一般,泫然若泣的说道:「回禀太后娘娘,我娘忽然病倒,一直昏迷不醒,所以并不曾对沐兰说过什么……」说着便「呜呜的」哭泣起来,形容悽怆。 太后闻言颇有些失望,脸上的神色却丝毫不变,只是眼神逡巡在正掩面痛哭的君沐兰脸上,似乎在探究她这话的真实度,最后见她面露哀伤不停落泪,这才信了她的话。 太后抿了一口茶水,又问道:「你爹被抓的事哀家也听闻了,皇上已经派了人去何谈,你且放心,他定然不会有事的。」 君沐兰轻轻的点了点头:「太后娘娘费心了。」 「不知道你爹爹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事情,比如关于边境的趣闻?」 君沐兰一听立刻知道太后想打听什么,心里不禁暗暗自嘲,亏得以为太后真心的想将自己指婚给穆逸,没想到她不过是藉故来嘆口风的! 君沐兰摇摇头,一脸失落的回道:「爹爹常年不在府中,沐兰与他见面甚少,并不曾听他讲起边境的事情。」 这下太后知道,从君沐兰这里也是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立时有些意兴阑珊,但是面上功夫仍做足了,对着君沐兰嘘寒问暖的关心了一番,一旁静静侍立的翠色宫装女子忽然上前对太后道:「娘娘该喝补药了罢?」 太后睨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这女子打断自己同君沐兰的谈话,对着君沐兰带着一丝歉意的说道:「今日有你陪哀家聊天,哀家甚喜,以后可要常来!」 君沐兰明白这是下逐客令了,立即起身像太后行礼辞行,也不过须臾功夫,从凉亭另一处走来一名内侍,正是之前带君沐兰进来的那位公公,他同太后行礼之后,领着君沐兰出了寿禧宫。 二人沿着回廊往寿禧宫外走着,迎面走来一名低垂着脑袋的内侍,这内侍显然位份极低,遇到带路的公公,立刻将头垂的更低,嘴里恭恭敬敬的请安。 君沐兰本来对这名内侍有些眼熟,一听他的声音,立刻想起,这不就是曾经出现在将军府给卢姨娘送信的那名小厮吗? 等到二人走的远了,她故意带着一丝好奇,对带路的内侍问道:「公公,刚才那位小哥是哪个宫的?怎么走路只看脚底下,看着挺有趣的……」 「那不过是寿禧宫的一个低等公公,每日跑跑腿,做些杂事,在这宫里自然需要恭谨一些。」前面带路的内侍显然不知道君沐兰识得这个内侍,问他也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听了他的回答,君沐兰沉下眉眼,心里一片冰凉,太后果然就是卢姨娘背后指使之人!娘亲便是被太后给害的! 君沐兰回眸看了一眼身后高悬的寿禧宫的牌匾,心中恨意滔天,终有一天,她一定会让这些害过亲人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六十四 太子的婚事 等到君沐兰出了凉亭,太后笑意一收,冷着一张脸将手中的茶盏「啪」一声摔到地上:「这死丫头嘴真紧,什么都问不出来!」 一旁的翠色宫装女子,也就是太后的心腹婢女流沙,对着太后轻声道:「娘娘,奴婢觉得这君大小姐对您有些提防,若不是君夫人曾对她说过什么话,那极可能就是卢姨娘暴露了!」 太后略一沉吟,对着流沙道:「你去把卢姨娘唤来,哀家命她做件事都这么难,亏得哀家对她如此信任提携,若不是哀家,她如今只怕早就被她那没出息的父亲卖到娼楼楚馆了,又如何能有今日的风光?」 流沙忙应声退了出去,前往香雪园唤卢姨娘。 香雪园那边,皇后娘娘本来是想替太子选个侧妃,但是这些世家夫人也是心高气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当太子妃,看不上这侧妃的位置,也是,谁愿意自家的女儿仰人鼻息、屈居人下?而那些庶出的女儿虽然有这份心思,但皇后娘娘瞧着却没几个看得上眼的,其中最出色的也唯有自己的侄女姚雪灵了。 等到宴会散了,皇后辞了各位夫人小姐,唯独留下姚雪灵。 姚雪灵是个聪慧的女子,本来今日她也不愿来此,可是为了见那人一面,才厚着脸皮求了姚夫人带她同来,现下皇后独留她一人,这让她心中忐忑不安,希望不是心里想的那样。 皇后将姚雪灵叫到自己身旁,握着她的手和蔼的说道:「雪灵啊,刚才问了你大娘,你如今尚未许配人家,你觉得你这表兄如何?」 皇后尚一开口姚雪灵便道不好,听了皇后的话,她一张脸化作惨白,扯出一抹浅笑,僵硬的答道:「很好。」 皇后倒不曾注意姚雪灵的样子,只当她是因为害羞才会如此,于是心里做下决定,就选她了,只要这雪灵能赢得太子的心意,以后让她升做正妃也无妨,反正都是姚家的女儿,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兀自对着姚雪灵笑道:「雪灵也知道,你表兄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只是这正妃的人选皇上那里还没有想好,不过这侧妃的位份也不算差,本宫觉得你堪得此位份,你若同意,我便着人前去府里提亲!」 姚雪灵心里暗暗叫苦,她对于太子一丝儿女之情都没有,而且极不喜太子阴鸷的性子,如今糊里糊涂的就被皇后选了做侧妃,这叫她该如何是好? 可是,她又能拒绝吗?女儿家的婚姻本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即便她拒绝了皇后,以后也没有可能嫁给那人,姚雪灵忍不住闭了闭眼,心内一片冰凉。 「全凭姑母做主!」姚雪灵起身拜了拜,将面上的泪痕掩饰着擦掉。 皇后立刻笑逐颜开:「还唤姑母?该唤母后了!」 姚雪灵嘴唇微微抖动,贝齿之间逸出极轻的「母后」二字,似嘆似唤。 皇后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于是对她笑着道:「你这孩子还羞臊了?快些同你大娘回去吧,等本宫选定了吉时,便上国舅府提亲。」 姚雪灵赶紧敛衽行礼,辞了皇后出了香雪园,整个人恍如失了魂魄一般,在梅林之间胡乱的走着,连裙摆撕破了鞋子落下一只都不曾察觉。 出了寿禧宫的君沐兰领着碧涛一路往香雪园走去,瞧了瞧日头,心里估摸着那无聊的相亲宴应该已经完了,心下也放松了不少,至少,她不用再对着那些虚伪做作的人。 正走到种满了连翘树的地方,君沐兰忽然想起刚才在此处遇到杜凌云的事情,也不知为何脚步忽然一转,转到了那些连翘后面,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枯草地,心里蓦然的松了一口气。 却忽然听到身后一人出声道:「你在找谁?」 声音温润如玉,正是杜凌云。 君沐兰有些窘迫的回头看向他,刚才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些担心他,所以忽然就想来看看,没想到却被他逮个正着。 君沐兰启唇浅笑:「不曾找谁,不过路过此地。」 杜凌云却温颜轻笑,对着君沐兰道:「你是在担心我想不开?」 「怎么……会……」君沐兰一时语塞,脸色有些赧然的看着杜凌云。 「你在边境时为何要对我下药?」杜凌云话题一转,说起边境的事情,这让君沐兰更加窘迫了。 「呃?有吗?我当时还以为你太累所以睡着了,没想到你是被人下药了啊……」君沐兰硬着头皮狡辩道,她可不想被人知道她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还偷了人的钱。 杜凌云似乎早知道君沐兰会否认,脸上笑容不变,对着她淡淡的说道:「你好像看金天俊很不爽?我听说他回了兖州之后足足卧床半个月……」说着笑意忽然变浅,语气带着一丝怅怅不乐的轻声道:「而且因此,害我还被太子教训了一顿。」 君沐兰闻言凝眸看了一眼杜凌云,想起之前在此处听到二人的争执之声,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金天俊是谁?他怎么卧床了?」 杜凌云见君沐兰死鸭子嘴硬,也懒得同她计较,这事怨不得她,所以他没有丝毫不愉,只是觉得君沐兰这副羞窘的样子较之第一次在镇国公府中见到的那副做作的样子真实多了,想起二人第二次见面时剑拔弩张,虽然那时他蒙着面,君沐兰并不知道是他,但她那时赴死一般的神情,一度让他心头滞痛——他的生命中从不曾出现一人能为他作出如此决绝的事情,更不曾有一人为了他连性命都不顾…… 他很羡慕穆逸。 正在二人说话之间,忽然从连翘树后面传来响动,紧接着走进了一名失魂落魄的绯衣女子,正是姚雪灵。 姚雪灵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杜凌云和君沐兰二人,她看着二人脸上挂着的浅笑,心头涌起一股怒火,桃花眼中漫出两行清泪,对着杜凌云深深的看了一眼,最后眼神落在君沐兰身上,露出强烈的嫉妒和恨意。 杜凌云奇怪的看着姚雪灵,这个是他的表妹,虽是庶出,小时候也曾一起玩过,而且过年家宴时也曾见过几次,于是他展颜道:「雪灵表妹,你怎么这副模样?」 姚雪灵愣愣的看着杜凌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才发觉自己衣衫凌了乱,绣鞋都落了一只,她呆了呆,忽而惨笑一声:「杜表哥……」话音未落却忽然眼皮一阖,朝着杜凌云晕了过去。 杜凌云伸手接住姚雪灵,有些歉然的对着君沐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表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我先送她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说着将姚雪灵横抱着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回头对她道:「若是遇到太子,切记小心。」 君沐兰颔首,望着杜凌云将姚雪灵抱走,对姚雪灵刚才的那副反应瞭然在心,这姚雪灵只怕是暗恋着杜凌云,所以误会了二人,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失魂落魄,丝毫没有之前见面时那副端庄娴雅的样子。 在后面站着的碧涛忽而出言对君沐兰小声道:「小姐,我瞧那姚小姐分明就是装晕的,为何你……」 「我自然看得出来,」君沐兰打断碧涛的话:「你是问我为什么不拆穿她?」 碧涛连连点头,哪有人说晕就晕的,还偏偏往杜公子怀里昏?太巧了吧! 君沐兰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就是实心眼,人家姚小姐当然是想得到心上人的青睐才故意装弱的,拆穿她做什么?又不是往穆逸怀里晕…… 刚想到这,君沐兰立刻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住,连忙打住,一张脸兀自绯红,倒惹的碧涛满眼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一会儿一个脸色?看这样子,难道又在想穆公子不成? 若是君沐兰能知道碧涛的心思,只怕更加羞窘,因为她的确在想穆逸,只是不知道穆逸此时又去了哪里? 似乎感应到君沐兰的思念,穆逸忽然从另一处树丛后面跳了过来,对着君沐兰痞笑一声,唤道:「丫头,你让小爷好找!」 君沐兰脸上热度尚未退,一见穆逸又腾的升了起来,只烧的她面红耳赤,嗫嚅道:「找我做什么?」 穆逸瞧着君沐兰的样子,疑惑道:「你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吹了风着凉了?」说着便伸手要摸她的额头。 君沐兰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多开穆逸的手,羞恼道:「做什么动手动脚,快站远些。」 穆逸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又想起今日求太后的事情,立刻笑起来,高兴的道:「你今日可曾见过太后?她有没有说赐婚的事?」 说到太后,君沐兰心里一切情愫恍若被击碎的幻梦一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她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对着穆逸木木的说道:「她说要等我孝期过了再说。」 穆逸并没有觉察道君沐兰的异状,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听了君沐兰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些遗憾的接口道:「这样啊,那我不是要等很久?」 此时君沐兰却并没听清穆逸的话,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害了自己母亲的仇人,是穆逸的亲姑母,如果她找太后报仇,她与穆逸之间,还有可能吗? 六十五 物极必反 刚刚准备出宫的卢姨娘却忽然被人叫住,她回头看向来人,心里不自觉的缩了缩,有些僵硬的唤道:「流沙姑姑。」 流沙走到卢姨娘身侧,微微福身:「表小姐,娘娘唤您去寿禧宫叙话。」说着又抬眸看了一眼卢姨娘身后的君瑾兰,脸上笑容扩大:「这便是瑾兰小姐吧?没想到都这么大了?长的真漂亮啊!」 君瑾兰并不常来宫中,所以并不识得流沙,但是一听流沙夸赞她,立刻便笑逐颜开,一张脸微染红粉,羞道:「见过流沙姑姑。」 流沙点了点头,笑着道:「你现下也是大姑娘了,不知道可有许人家?」 卢姨娘听了这话,立刻想起上一次她进宫时流沙说的话,心里蓦然一惊,流沙是什么意思?在警告自己吗? 卢姨娘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对准备同流沙搭话的君瑾兰呵斥道:「没规矩的丫头,还不快回去,这皇宫是你能久待的吗?」 这是君瑾兰第一被卢姨娘责骂,往常她要什么卢姨娘都会顺着她,君瑾兰委屈的扁嘴,她根本什么都没说,凭什么要骂她?她气的眼泪汪汪,一脸委屈的瞪了一眼卢姨娘,最后理都不理二人钻进了宫门口的马车里。 卢姨娘忙吩咐车夫先将君瑾兰送回去,这才对流沙告罪道:「流沙姑姑莫怪,这丫头被我宠坏了,难免骄纵了些!」 流沙轻轻一笑,没有丝毫恼怒的神情,反而很开心的说道:「这样的性格倒是很像表小姐当年的样子?直率天真,惹人喜爱。」 说起当年,卢姨娘心里就一阵酸涩,当年她娘家没落,爹爹几乎要将她卖进青楼,是太后将她带回宫中,悉心教导,而且还给她无边的宠溺,让她恃宠生娇,若不是她对皇上任性,恐怕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太后送进了将军府,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 如今,只怕马上就要沦为一颗弃子了。 卢姨娘对着流沙满脸落寞的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姑姑来找梦梅,可还是因为那件事?」 流沙笑意不减:「太后召见您,除了这件事恐怕就没别的事了。」 见卢姨娘满脸的迷惘与失落,流沙压低了声音缓缓道:「表小姐,别怪流沙没有提醒你,你这么多年一无所获,太后便是耐性再好也等不下去了!」 卢姨娘心里一惊,想着流沙望着君瑾兰时那意味深长的神情,忐忑不安。 到了寿禧宫,卢姨娘望着这寿禧宫的大门,踟蹰着却不敢向前迈足,这偌大的宫门,就好像大张着的猛兽的嘴,好似能将她吞噬。 她害怕自己一旦走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办法出来了。 其实,从她第一天进了寿禧宫,她的一生就再也没办法离开了。 这一刻,卢姨娘终于明白,自己无论无何都无法摆脱太后的掌控,即便君瑾兰嫁的再好,又有谁能高过太后的位置?有太后在的一天,君瑾兰也绝无可能嫁给穆逸,卢姨娘一旦想通这点,忽然意识到自己必须找一条后路以防万一。 似乎觉察道卢姨娘的情绪有些不正常,流沙并没有过多的刺激她,态度温和的将她领到寿禧宫的正殿,太后的寝宫里面。 卢姨娘身上穿的是对襟盘花扣短夹袄,一进入太后的寝宫,立刻便觉得铺面的一股热气袭来,熏暖的罩在身上,让她不过走了几步,额上便沁出了薄汗。 太后还是跟往常一样,歪躺在贵妃榻上,闭眼假寐。贵妃榻上垫着厚厚的一层貂皮垫,而且地毯下面还烧着火热的地龙,所以这寝殿之内堪比暖春时节,太后身着一件硃砂色绞纱交领束腰纱裙,脸上妆容艷丽,体态婀娜多姿,好似二八少女一般,哪里像一个年近花甲的女人? 卢姨娘上前跪伏在地上,哀声道:「求太后娘娘饶了贱妾吧!」 太后似乎这才知道卢姨娘进来了,缓缓睁开眼睛,慵懒的支起身体,对卢姨娘奇怪道:「梦梅,你这是做什么?」 「我……」卢姨娘知道太后这是明知故问,只得硬着头皮道:「贱妾没能完成太后娘娘给的任务,求娘娘责罚!」 「哦?」太后靠在流沙放置的软靠上,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挥了挥手:「说吧,是你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卢姨娘一听,知道太后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心一横,申辩道:「太后娘娘,贱妾扪心自问这些年一直在将军府谨小慎微,就是为了替您找到那地图,可是我找遍了君洛曦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发现您说的地图,以及您后来让贱妾找的玉牌,也从不曾在将军府见过,求太后明示,贱妾接下来还怎么找?」 太后娘娘转了转手指上的景泰蓝掐花指甲套,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浅浅一笑:「你的意思是哀家为难你了?」 说着又轻嘆一声:「你还真是让哀家给宠坏了啊!」 这一句落在卢姨娘的耳中,就好比晴天巨雷一般,吓的她浑身一哆嗦,连连磕头求饶:「太后娘娘,贱妾错了,贱妾不是这个意思,求太后再给贱妾一个机会吧,这一次贱妾一定能替您找到东西的!」 虽然地上垫着厚厚的织花毛毯,但是这样用力的磕头也让卢姨娘的额头泛红发紫,她此刻顾不得许多,只想着如何能让太后打消将她沦为弃子的想法。 「贱妾想起了了,」卢姨娘忽然叫了起来:「吴雅柔吃下梦魇后,嘴里一直念叨着君沐兰那个丫头的名字,先时贱妾并没放在心上,以为她只不过是呓语,现在想想,极有可能君沐兰知道这东西的下落!」 不得不说,卢姨娘这病急乱投医还算是说对了,东西的确经过君沐兰的手,但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东西都去了哪里,甚至,她根本就不曾知道这东西到过她手中。 但是这话落在太后耳中,太后却多了个心眼,因为上午曾经见过君沐兰,知道她是个嘴紧的,也不像外表那样单纯无知,所以太后不觉信了卢姨娘的这番话,她冷冷的慢声道:「那你且去吧,想必流沙同你讲过,咱们皇上想跟曲水国何谈,若是皇上执意选官家小姐联姻,那少不得我也得替你进言一二……」 卢姨娘抹了抹冷汗,这太后是红果果的威胁她啊!若是事情办不好,就直接进言让瑾兰联姻,若是办好,自然就躲过去了…… 这下卢姨娘的心里,对于想要摆脱太后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即便不为自己,为了瑾兰的幸福,她也一定要扳倒这个老妖婆! 太后倒是没想到卢姨娘在自己面前一贯软绵的姿态却因为她的一番威压,而生了反心,这恐怕就是应了那句老话:物极必反! 辞了太后之后,卢姨娘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连迎面撞上人都不曾发觉。来人被她撞了也不恼,恭敬的福身道:「可是将军府的姨娘?」 卢姨娘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的看着此人,长相普通,身着后宫的内侍服,是个生面孔,她疑惑道:「你是何人?」 那人笑了一笑:「姨娘不必知道小人的姓名,小人不过是替主子传个话,若是姨娘想要爱女得嫁有情人,不妨随小人走一趟。」 卢姨娘闻言,立刻警惕的看着此人,这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些什么?他的主子又是谁? 那人见卢姨娘满脸提防之意,也不以为意,轻声道:「姨娘不必过滤,小人的主子也不过是想和姨娘谈一谈合作的事情。」说着瞧了一眼半信半疑的姨娘继续道:「决计不会像西宫的那位一样,只是一位的利用威逼姨娘,姨娘大可放心!」 此话一出,卢姨娘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这宫里竟然还有人注意她的行踪,知道她是太后的人,虽然当年她是太后宫里出去的,但是她除了偶尔来寿禧宫请安,几乎不曾与宫中有联繫,又会是谁知道她是太后安排在将军府的一颗棋子呢? 卢姨娘不敢继续想下去,对着那人点点头,恭敬的说道:「公公这便带妾身去吧。」 那人也不迟疑,领着卢姨娘步子一转,朝着皇宫的东侧走去,卢姨娘见这方向也立时有些明白,能不惧太后的,也只有那么几位了不是吗?而且住在皇宫东侧,不就是后宫之主皇后吗? 卢姨娘心里开始盘算起来,既然皇后找上自己,自然是有利可图,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姨娘,唯一有用武之地的便是能帮他们在将军府找东西,看来,皇后娘娘也想得到这东西,所以才找上她! 二人走了好久,直走的卢姨娘腿脚酸软,这才隐约见到东宫的宫门,她刚想问那内侍可是要去皇后住的延喜宫,却见内侍脚步一转,领着卢姨娘往另一侧的拐角走去,卢姨娘瞧这方向,分明以及错过了去延喜宫的主道,于是警觉的停下步子问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快说!」 那内侍回头看了一眼卢姨娘,刚要回答,却忽然响起另一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邪魅缓缓道:「是本宫。」 六十六 倒戈 卢姨娘侧目看向说话之人,这是——「太子?」 太子身穿明黄色四爪蛟龙腾云纹高领长衫,意态阑珊的倚坐在树干之上,表情邪肆,带着一丝慵懒的扬起唇角笑道:「正是本宫。」 卢姨娘忙屈身行礼:「妾身见过太子。」 太子随意的抬了抬手,将领路的内侍屏退,转头对着卢姨娘绽出一抹魅惑的笑容:「作为将军府的一名小小姨娘,夫人就没想过做将军府的女主人吗?」 卢姨娘一怔,她自然想过,取代吴氏成为将军府的女主人,不再仰人鼻息,不再看人脸色!她的女儿也可以扬眉吐气,从此不会再因身为庶女而被人看低!可是即便吴氏已经去世,太后提都不曾提到帮自己上位的事情,只是一味的要求她找那些该死的东西。 她缓缓站起身,定定的看着太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你是什么意思?」 太子从树上一跃而下,轻轻掸了掸身上的浮尘,指了指皇宫的西侧:「你不觉得,永远做那个老妖婆的一条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么?」 卢姨娘心里一惊,太子说话怎的如此放肆?太后再不济也是他的祖母,也是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最尊贵的女人,他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让人听去了,岂不是连累自己遭殃? 她哪里知道,太子生性就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别说是太后,即便是皇上他照样能说出违逆的话来。 太子见卢姨娘的反应,稍稍有些不耐,脸上笑意渐收:「本来还以为夫人是个明白人,没想到竟是胆小如鼠,你便是做一辈子那人的走狗,她都不会将你的死活挂在心上。」 卢姨娘听了太子的话,心里虽然不爽利,却也无从辩驳,只得忍住怒气对太子道:「太子固然身份高贵,又岂是妾身这等低下之人可比的?命该如此,妾身也不过是生不由己!」 太子冷笑一声,对着卢姨娘淡淡道:「夫人也该明白,既然今日本宫唤了你来,就是有事相托,若是夫人不愿意,本宫只怕夫人今日——」他抬眸看了一眼卢姨娘,一字一句的说道:「很难出宫。」 卢姨娘心里吓了一跳,她倒没想到太子这般毒辣,若是自己今日不答应他的要求,就会直接将她灭口,这下还真是骑虎难下! 太子对着卢姨娘继续道:「夫人可考虑好了?答应还是不答应?」 卢姨娘刚想开口,太子忽然伸出手止住她的话头,轻轻一笑:「你可以考虑一盏茶的功夫,若是一盏茶之后,你说出的答案是本宫不想听的,那你的下场无需本宫多说。」 「太子都不曾告诉妾身是什么事情就如此咄咄逼人,难道还想要草菅人命吗?」卢姨娘嘴唇一哆嗦,壮着胆子反驳道。 太子也不说话,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忽然袖袍一挥,一股劲风如锋刃般刮出,落在先前他趟过的树干上,「吱呀」树干应声折断,慢慢的坠到地上,掀起点点尘烟,整个过程犹如放缓的动作一般,将卢姨娘吓的惊呆在当场。 她毕竟只是一个内宅的普通僕妇,哪里知道世界上还有内力这种东西,见到太子小小的露了一手,忍不住嵴背发凉,如果刚才太子对准的是她的脖子,那此刻她定然已经身首异处,血溅当场了。 正在她踌躇之间,忽然远远的走来几人,为首之人一身宝蓝色紫薇花纹宫装,头戴金凤衔珠流苏套簪,形态端庄舒雅,缓步而来,正是当朝皇后。她手臂微抬,身后跟着的众位宫婢立刻止住步子,留在原地,她只身走近太子和卢姨娘。 只见她浅笑嫣然,对着卢姨娘温和的说道:「这位便是将军府的卢夫人吧?」 卢姨娘忙点头,对着皇后行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忙唤卢姨娘起身,对着她笑道:「无需如此多礼。」 随后又看了一眼太子,以及他身后一片狼藉的树木,略有些不悦的对他道:「你可是吓着夫人了?夫人是咱们的客人,你怎么能如此怠慢?快给本宫下去罢,免得惹人不愉!」 太子对皇后这番话,丝毫不以为意,仰面狂笑,随后充满警告的看了一眼卢姨娘,这才离开。 太子一走,卢姨娘立刻感觉气场松缓了许多,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拿眼偷偷瞧了瞧笑意盎然的皇后,她拿不准这母子俩是不是故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为了拉拢她。 对于卢姨娘的发呆,皇后并没有见怪,反而对她亲近的说道:「说到底咱们也该多多亲近,曾听皇上提到过,君将军与皇上乃是发小,情同手足,夫人是将军的妻妾,以后同本宫也该多走动走动。」 卢姨娘倒不知道君洛曦与皇上竟有这样一层关系,心里兀自惊讶,面上却恭谨的对皇后推辞道:「妾身不过是将军府的姨娘,又岂敢高攀娘娘?」 皇后笑着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本宫还得像夫人道喜呢!」 「道喜?」卢姨娘满脸疑惑的望着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难为夫人屈居人下十几年,如今将军的正室已薨,夫人岂不是府中唯一的女主人?待将军回朝,自然会将夫人抬房,本宫岂不是得恭喜夫人?」 话虽说的动听,但这事却并不是那么顺意的,君洛曦是什么个性卢姨娘自然清楚,定然是宁肯守着吴氏的灵位都不肯对自己瞧上一眼,更休谈抬房这样的话了,卢姨娘想到这里,心里免不了一阵阵的酸苦滋味,对着皇后娘娘强笑道:「妾身若是能如娘娘说的这般顺心如意,妾身也算别无所求了。」 皇后奇怪道:「难道将军不愿?」 卢姨娘眼眶酸涩的点点头:「妾身本就不遭将军待见,将军又怎么会让妾身抬房?」 皇后一听立刻露出一丝诧异和微怒:「夫人莫伤心,这些个男人就是这样,等到将军回来,我一定让他给夫人抬房,夫人觉着如何?」 这是在拉拢自己?卢姨娘心里猜测着,皇后与她又无任何交情,根本没必要替她得罪君洛曦,唯一的原因,就是皇后想拉拢她。 卢姨娘吃不准要不要站到皇后这边,因为她还猜不到皇后的目的所在。 皇后也不急着说穿,继续对着卢姨娘施放蜜糖攻势:「本宫瞧着夫人的女儿长得水灵灵惹人怜爱,放眼上京,也只有镇国府的穆公子能配得上小姐,夫人觉着如何?」 卢姨娘心里更加震惊,为何皇后娘娘竟是连瑾兰心仪穆逸这样的事情都知道了,她忍住情绪波动,小心翼翼的答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小女身份微贱,又怎么配得上镇国公府的公子呢?」 「你这当娘的怎能如此妄自菲薄?」皇后似是因为卢姨娘一味的自贬身份有些恨铁不成钢,故意露出一脸恼怒的样子:「只要你当了将军府的夫人,你女儿不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将军府中的嫡女吗?又有什么配不上的?」 卢姨娘张口结舌的望着皇后,是啊,只要她能当上将军夫人,又有谁还敢嫌弃瑾兰的身份低微?她心里怦然一动,试图说服自己不要轻易的相信皇后的话,毕竟这后宫中能安然立足的人,有几个良善的?虽然皇后贤惠淑德的名声在外,但那些也不过是表象,谁都心知肚明,后宫之中就没有善茬。 就之前太子故意吓唬自己,然后皇后立刻上场安抚——这样的戏码实在太常见不过了,她挣扎着要不要倒戈,踏入皇后的阵营,可是一想起太后的狠辣无情,心里有些戚戚然,她试探的问道:「皇后娘娘应该知道,妾身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才能嫁入将军府,妾身又怎好辜负太后呢?」 皇后轻轻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姨娘已是羽翼丰满的鸟儿,又怎能被绳索束缚?太后娘娘若是深明大义,就该早早的放任夫人翱翔天空,又怎会将这恼人的绳索紧紧的抓在手中,不肯放手呢?」 卢姨娘闭了闭眼睛,心里一横,睁开眼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的一番话,真真让妾身醍醐灌顶,妾身早已不是当年那青涩无知的雏鸟,每走一步需人指点,妾身如今愿追随娘娘的身影,翱翔于天。 皇后听了,立刻扬唇微笑,看来自己没又看错人,这卢姨娘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忠于太后那个死妖婆,反而早就不满太后对她的约束和压制,想要脱离掌控,如今自己也不过是稍稍提点一番,她立刻就倒戈相向,看来今后想要找到那样东西,也容易了几分。 卢姨娘屈膝对着皇后盈盈一拜:「皇后娘娘今后若有吩咐,妾身定当尊崇,万死莫辞。」 「夫人快别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皇后蹙眉轻声止住卢姨娘的话,又道:「今日与夫人闲聊甚是开怀,本宫这里有一个得力的婢子,今日便赏给夫人罢!」 「谢皇后娘娘!」 六十七章 斗嘴怡情 卢姨娘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偷觑了一眼正端坐在她对面的宫装女婢,这名婢子年龄不大,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但是长相却非常甜美,一张心形脸上挂着两颗杏核一般的大眼,水汪汪的,唇角牵起,微笑的正视前方。 察觉到卢姨娘的目光,那宫婢立刻露出甜笑:「夫人这样看着奴婢,奴婢会不好意思的。」 一听这话,卢姨娘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看着这个名唤红玉的宫婢,小声问道:「你在皇后娘娘跟前当差多久了?」 红玉甜甜一笑,恭敬的道:「回夫人,奴婢自小便是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只是后来到了东宫给太子做贴身丫鬟。」 卢姨娘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是那个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太子的贴身女婢,一想到太子卢姨娘的脖子就一阵阵发凉,她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对红玉道:「那皇后娘娘将你赏给我,太子会不会生气?」 红玉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卢姨娘道:「虽然奴婢跟了太子十年之久,但是太子连奴婢的名字都记不住,又怎么会因为奴婢而生气呢?」 卢姨娘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她担心太子迁怒自己,所以才会这样问,既然太子不会为了一名宫婢生气,那她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皇后将红玉赏给她,肯定不仅仅是为了伺候她,但是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皇后,从今以后就需得好好的听话,不然下场只怕比那棵被打断的树要悽惨百倍。 卢姨娘心底不知为何隐约有一种出了狼窝又进虎穴的危险感…… 君沐兰领着碧涛站在巍峨雄伟的宫门外,望着空荡荡的青石砖上隐约的车轱辘印,心里郁闷极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卢姨娘会给她来这招,竟然将她的马车给驾走了,这让她怎么回去?难道走回去吗? 君沐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旁侧笑的灿烂的穆逸,都怪这该死的傢伙,若不是他好端端的非要拉着自己去赏那劳什子的醉眠花,搞的自己连车都没了,这下该怎么办? 那边厢穆逸笑的好不灿烂,对着君沐兰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君沐兰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将头一偏,不理他。 穆逸嘆口气,这丫头的脾气还真是坏!不过,他就是喜欢这样泼辣的丫头!他对着君沐兰又道:「快来快来,再不来小爷就走了!」 「走就走了呗,关我什么事。」君沐兰不屑一顾的瞪了他一眼,却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飞快的闪过来,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腰部勒着一双强健有力的手,紧紧的箍着她,二人直接腾空而起。 碧涛望着忽然被穆逸掳上天空的君沐兰,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她仰着脖子远远的看着穆逸带着小姐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不停跳跃,最后消失在耀眼的光芒之中,她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傻愣愣的想着,难道穆公子是传说中的神仙下凡,带着小姐一起回到天上去了吗? 却听到旁边一人忽然道:「你羡慕吗?」 碧涛下意识的点点头。 「嫉妒?」 点头。 「恨?」 「呃?」碧涛望向说话之人,这不是穆公子的那个苹果脸小厮吗?他在这里做什么? 小图故意作出一副深沉的模样看着碧涛,缓缓道:「其实,你不用羡慕嫉妒恨,因为我也会这招,不过我不屑学我那骚包的少爷!」 碧涛黑线的打量着小图,拜託你瞧瞧你那瘦胳膊瘦腿,你还能像穆公子那样轻松的扛起人来么?说出去还不笑死人了! 许是碧涛脸上怀疑的神色刺痛了小图骄傲的自尊心,他一脸狱卒的望着碧涛道:「难道你不信?」 碧涛点头,肯定的答道:「不信。」 「你!……」小图气结,回头看了一眼驾车而来的小度,随即嘿嘿一笑:「不信就不让你坐车,看你是不是打算走回将军府!」 喂,不带这样好吗?碧涛黑线的望着小图,你是男人吗?怎么这么小气? 碧涛决定以后绝不搭理这个小气的小图,就算小姐嫁给了穆公子,她也不理他,谁让这小子不长眼力劲敢得罪自己了! 于是当碧涛坐在镇国公府的豪华马车上时,恁凭小图如何逗弄她,她都假装没听到,最后话唠小图因为找不到说话的人,郁闷到抓狂。 再说被穆逸携到空中的君沐兰,她怎么也想不到穆逸的胆子忒大,竟然在宫门口就将自己抱起来,这要是落在别人眼中,岂不是她的名誉都给毁的干净? 空中的风带着一丝凌冽的味道,轻轻的刮在她的脸颊上,有些凉,但是却很舒服,她俯瞰着脚底下那些碌碌的人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轨迹,人生,命运,那些所谓的註定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却是她必须要改变的责任…… 君沐兰一心想要改命,却不知道,有些时候,即便改掉了所有的过程,结局总是殊途同归的相似,只是当这事发生时,她还会不会同上一世一样选择同一条路呢? 她望了望身边笑意盎然的穆逸,心中百味杂陈,这个男人人如其名,飘逸自由,不喜束缚,他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君沐兰自认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至少前世不会——所以此刻她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个男人。 穆逸感受道君沐兰的目光,立刻对着她报以一个微笑,对她柔声道:「咱们去看看第一斋,那小子自从从密室回来以后就有些不正常。」 「第一斋?」若不是穆逸突然说起这人,君沐兰几乎快要忘了,第一斋出现在边境,虽然救了穆逸,但是却也差点杀了自己,她不自觉摸了摸脖子,那里的瘀痕虽然已经消失,但是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却好似镌刻在心头的阴影,难以磨灭。 她知道穆逸和第一斋是好朋友,但是第一斋曾出手想要杀了自己,若说以前自己对他还存着一丝好感,但现在确实感觉不佳。 穆逸带着君沐兰停在一处房顶,松开搂在君沐兰腰间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又东看看西瞧瞧,一脸茫然的样子。 君沐兰立刻明白,这小子又迷路了! 「你不知道路还敢到处跑,怎么没干脆丢了你!」君沐兰郁闷的吐槽了两句,随后指了指古月书斋的位置。 穆逸立刻会意的再次带着君沐兰在屋顶间穿梭,还一副无赖的笑容道:「反正小爷有你,即便迷路,也会和你一起,怕什么?」 、「……」君沐兰无语,穆逸这自我安慰的精神实在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理解的,许是因为他是来自其它世界的人,所以才能自然而然的奇葩吧! 穆逸将放在君沐兰腰间的手臂收了收,对着君沐兰柔声道:「丫头,小爷好想这样与你一直飞下去……」 君沐兰脸色一凝,眼眸半垂,看着脚底下飞快闪过的屋顶和那些被远远甩在后面的人影,轻声道:「我不想当风筝。」 「呃……」穆逸脚底一滑,差点带着君沐兰滚到屋顶下面,好在他堪堪稳住脚,对着君沐兰露出一丝苦笑,无奈的说道:「丫头,你这毒舌的功夫都是跟谁学的?」 「难道我不是近墨者黑么?」君沐兰奇怪的望着穆逸,一脸无辜。 啊……果然,跟着丫头斗嘴,只有自己吃亏的份!每次他想抒情一下都会被丫头无情的吐槽,可怜他的玻璃心,都快碎了啊碎了啊! 六十八章 古墓的来历 等到君沐兰和穆逸到了古月书斋时,已经是下午了,君沐兰十分郁闷的拧了一下穆逸的胳膊:「难道咱们去看第一斋不用吃饭的么?」 穆逸对着君沐兰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第一斋的厨艺绝对堪称一流,咱们正好可以尝尝他的手艺!」 君沐兰拿眼觑他:「你确定你是因为担心他而不是为了吃他做的菜才来的?」 穆逸露出一副你真聪明的神情笑道:「被你看穿了怎么办?看来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这傢伙一句话不打情骂俏就不舒服是不是?君沐兰哼了一声,懒得理他,直接推门打算进古月书斋,可是她推了半天都推不动这门,似乎是从里面锁住了。 穆逸见状,直接带着君沐兰直接飞上二楼,然后从窗户钻了进去。 一进到二楼的房间,君沐兰简直惊呆了,这——是男人的房间么? 整个房间虽然不是粉嫩粉嫩的,但四处都带着一丝女儿家的气息——珍珠制成的床幔,绣凌霄花的红色被褥,画着月下美人的屏风,以及梳妆檯上摆着的一套一套的胭脂水粉和首饰,这真的是第一斋的房间么? 她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着穆逸:「你确定第一斋是男的?或者说,你确定这是第一斋的房间?」 穆逸沉吟了一下,忽然露出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对君沐兰惊讶道:「完蛋了,这肯定是他的禁地,谁都不让进的房间,咱们走错了,他住隔壁的!」 说着穆逸悄悄推开这个房间的门,对君沐兰招招手,二人悄悄的从门内钻了出去,君沐兰瞧着穆逸轻车熟路的样子,根本就不像第一次走错路的样子,想到他天生路痴,心里明镜似的——这厮肯定不止一次错进了这房间! 二人刚在走廊站定,立刻像被雷噼中了一般呆立当场——站在二人面前脸色冰冷的不是第一斋又是谁? 穆逸摸了摸后脑勺,讨好的笑道:「第一爱钱啊,你在家呢?我正好找你,不小心……啊,你干嘛?」 穆逸本来还想跟第一斋解释一下,谁知道第一斋忽然出手,对着他甩出两枚铜钱,他眼疾手快的将来势汹汹的铜钱接住,这藉口也说不下去了,对着第一斋咋呼道:「真小气,你偷看小爷洗澡小爷都没跟你计较,你有什么好恼的?」 君沐兰冷眼旁观,忽然听到穆逸说起这个,对他展露了一个怀疑的眼神——这两人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第一斋似乎对穆逸的话有些着恼,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抖,再伸至胸前时,手指之间赫然夹着几枚铜钱,他对穆逸冷冷的说道:「穆逸,咱们朋友一场,今日便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穆逸苦哈哈的望着第一斋:「你擅长的可是暗器,小爷跟你打小爷吃亏啊!」 第一斋神色不变,淡淡的道:「你少装怂,我知道你武功在我之上,今日若你不竭尽全力,以后咱们兄弟也别做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做兄弟就要打架的么?君沐兰只觉得这两人都有些毛病,难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才痛快么? 穆逸听了第一斋的话,神色一敛,难得严肃的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去屋顶打一场,不过小爷说在前面,不管输赢打坏的东西小爷可不赔!」 穆逸实在忘不了第一次二人打斗之后第一斋明明被他打的起不了身,还挣扎着抓住他的腿不松手,嘴里叽哩咕哝的算起了帐,最后愣是赖着自己赔了一千两银子——他真心冤枉啊!明明打架的是两个人,赔钱的却只算他一个,不给就耍赖装死…… 简直往事不堪回首!穆逸侧目看了一眼君沐兰,对她柔声笑道:「你且在这里等小爷,小爷今日不把这厮揍一顿,他只怕难消停!」 君沐兰刚想点头,只觉得两股劲风从自己身边刮过,紧接着听到走廊尽头处传来破窗之声,她甚至来不及看清,二人已经消失在走廊之中。 她无奈的撇撇嘴,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一样奇葩——貌似,只要和穆逸沾边的人,每一个正常的!包括自己也不算个正常的! 君沐兰懒得理会楼顶上传来的打斗的声响,她回头看了看刚刚错进的那个房间的门,她很好奇,这个房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进到这个明显属于女子的闺房中,四处打量着,之间对着床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着以为红衣女子,手持长剑,策马迎风,英姿飒爽,有一份洒脱恣意的感觉。这女子,似乎有些眼熟?君沐兰细细打量这画中女子的眉眼,心里一惊——这不是在密室中见到的那个画中的女子么?她是……第一斋的母亲第一无梦? 那么说,这个房间就是第一无梦的了,君沐兰走到画下细细的看着,这画显然因为经常被人抚摸,有些地方留下了发毛的痕迹,看来,第一斋经常怀念自己的母亲罢…… 君沐兰注意看了一下落款的位置,仍和上次一样写着「旭」,她心下暗暗猜测,这人定然是爱着第一无梦的,不然又怎么能将她的神情和姿态栩栩如生的刻画在纸上?只是不知道这个「旭」会是何人,或许他就是第一斋的父亲吧,那个所谓氏族家庭的继承人。 想起密室中第一斋提到此人时流露出的厌恶神情,君沐兰不禁嘆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幸福的人往往相同,不幸的人却是千奇百怪。她暗嘆自己也算幸运,至少爹娘都对她疼爱有加。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得外面传来声响,接着第一斋率先走了进来,他瞧了一眼君沐兰,满脸郁闷的将头一撇,似乎不想搭理她。 君沐兰眼尖瞧见第一斋的眼窝处青紫肿胀,应该是被人揍了一拳,她心里不觉得好笑,这厮看起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模样,没想到挨了打也是一样的,还别扭着怕被她看见。她也懒得拆穿第一斋,将眼神落在随后进来的穆逸身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君沐兰哑然的瞧着穆逸狼狈的模样,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不顾礼仪当场笑了起来——穆逸头发披散,好好的一件蓝色绸衫被割的东一个破洞西一个窟窿,最主要的是胸前重要部位还露出两点殷虹,看起来好似被人调戏了一番,不过虽然衣着狼狈,但是他并没有受伤,看见君沐兰肆无忌惮的嘲笑他,他摆了一个撩人的姿势,对着她抛了一个媚眼,道:「丫头,想不想扑倒小爷?过时不候哦~!」 君沐兰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随后将头撇到一边,继续闷笑,最后几乎笑的肚子都痛了才缓了缓劲。许是她笑的太夸张,惹的平日不经常笑的第一斋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一时房间内的气氛说不出来的诡异。 饶是穆逸脸皮奇厚,此时也经不住二人如此讥笑,最后干脆脸一垮,满脸狱卒的对着君沐兰道:「丫头,你再笑小爷,小爷就脱衣服了!」 「呃?」君沐兰的笑立刻戛然而止,她呆愣的看着穆逸,这傢伙疯了么? 穆逸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衣服破了穿着豁风,我得换一件,丫头你要看我换衣服么?」 君沐兰顺手捞过书桌旁边的一本砖头厚的书砸了过去,俏脸羞红,掩面跑出了房间。 等到穆逸换好了第一斋拿给他的衣服,挽好了头发,这才严肃的对着第一斋道:「既然你已经输给小爷了,小爷问你什么你要如实作答——你外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说这个古墓是他的?」 第一斋看着穆逸,许久才轻嘆一声,却并没有回答穆逸,而是走到书桌旁边,提起毛笔写下几句话。 穆逸奇怪的看着第一斋的举动,好奇的走到书桌旁边一看,原来第一斋写的就是他问题的答案,只是因为他答应过母亲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有关古墓的事情,所以第一斋被逼无奈只能选择用写的,也不算食言于母亲。 穆逸看了一眼第一斋写下的话,心里也不禁觉得命运这种东西真是奇妙。 原来第一斋的外公第一轻岚是凌霄宫最后一任宫主,因为他不喜纷争,于是遣散凌霄宫宫众,隐匿在古墓中,直到百年归老。 「既然是你外公的墓室,你为什么不能进去?」穆逸很奇怪,为什么第一斋好似很避忌提到这座古墓。 第一斋看了一眼穆逸,无奈的提笔写到:「凌霄宫曾经以武功秘法以及财富闻名江湖,母亲担心有一些不怀好意之人想进入古墓盗宝,曾让我起誓终身都不得对人说出这座古墓的秘密,也不允许我踏足古墓,后来她失踪了,我怀疑她是躲进古墓之中,可是碍于誓言我不能亲自进入古墓,所以只能放出古墓中藏有宝藏的谣言,藉助其他人打开古墓,以期望可以找到母亲的下落。」 六十九 损友 穆逸看到这里,有些奇怪的问第一斋:「我记得古墓里有宝藏的消息少说也传了十几年了,拜託,你那个时候才几岁啊?」 第一斋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穆逸:「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太过年幼,才会想出如此拙劣的办法进古墓,这十几年都不曾有人成功进到里面,可见我当时想出的这个办法有多无效了。」 穆逸被他的话给噎个半死,不禁怒道:「这是重点吗?」 「不是吗?」穆逸瞧着第一斋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咆哮道:「你丫的小爷的意思是你那个时候明明才七八岁,七八岁的孩子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利用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第一斋你丫的城府也太深了!」 第一斋看着穆逸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那是因为你太笨了。」 被第一斋深深鄙视的穆逸感觉自己一颗玻璃心碎成了渣,不过既然知道第一斋隐瞒的事情,穆逸也就心里踏实了,至少他不用担心第一斋会因为古墓而在背后算计他。 穆逸对着第一斋摇摇头,无奈的道:「你这厮心肠也太狠了,传出这样的的传言,搞得整个江湖血雨腥风,包括朝堂都隐约有争夺古墓的趋势,而本国和曲水国这些年的关系也日益紧张,原来罪魁祸首竟是你这个傢伙?」 第一斋冷冷的道:「这一切都是人性的贪婪导致,与我何干?」 穆逸瞧着第一斋冷酷无情的样子,心里一惊,难道自己当初也是被他利用吗? 第一斋瞧了一眼穆逸,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古墓之中是否有能帮你回去的方法我并不知道,毕竟这个消息是在你我认识之前就传出的,也许真的有人从古墓中出来被人瞧见了吧,谁知道呢,我唯一希望看到的是我的母亲能活生生的从里面走出来……」 穆逸对这样的第一斋很陌生,即便自己寻找古墓不是他故意引导的,但是为了找到进入古墓的钥匙,自己几次险些丧命,虽然与他无关,但是作为朋友他不是应该表示一些关心么?可是第一斋的眼里几乎只有他的母亲,也许就算穆逸因为古墓的事情死翘翘,只怕他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吧,顶多就是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帮他开启古墓。 穆逸心里蓦然发凉,第一斋太过凉薄,凉薄得让人心寒。 他面上渐渐淡了,望着第一斋仍然沉浸在怀念母亲的回忆当中,心里升起一丝诡异的想法,但是这想法转瞬即逝,他强压住心里那股别扭感,对第一斋露出一丝笑容道:「既然如此,我还是想办法帮你查清进入古墓的令牌以及地图的下落吧!」——也算是报答你曾在边境救过我的恩情吧! 穆逸在心里默默的补充到,只是这样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这样的话来,二人之间立刻就会变得生分——他不想失去第一斋这个朋友,毕竟在这个世界,第一斋是第一个不会因为他来自别的世界而对他另眼相看的人,这份特殊的好似雏鸟情结一般的感情,并不是所有人能体会到。 似乎穆逸的话打动了第一斋,他抬眼定定的看着穆逸,许久,才撇开目光,淡淡的道:「即便你是为了我,但是你若想从我这里打探消息,还是要付钱的,不过我可以打折……」 穆逸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拿起桌上的砚台直接扔向第一斋的脸,第一斋防不胜防,虽然没被砚台砸中,但是砚台里面的墨汁直接浇到他的头上,黑漆漆的墨汁从头上一直留到脸颊上,变成一张大花脸,砚台也滚落在地毯上,他身上的衣服和地毯也都给染黑了,情形十分狼狈。 穆逸气呼呼的说道:「我去,第一爱钱你不提钱会死啊!」 第一斋丝毫不为穆逸的怒气所动,将脸上的墨汁用袖子擦了擦:「衣服和地毯,一共一千三百八十两。」 「呃?」穆逸这下终于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是什么感觉了!他捂住心塞的胸口,对着第一斋竖了竖中指:「去死吧!」 说完也不理第一斋,转身出了房门。 君沐兰在走廊外面等了许久才见到穆逸气沖沖的出来,有些纳闷的望着他:「你们又打架了?」 穆逸脸上怒气未消,撇着嘴角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交这么一个损友!」 君沐兰无语的望着穆逸,准备不搭理他,反正这厮抽风一般很快就会好。 果不其然,穆逸刚一说完那句话,脸上立刻又绽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緻的算盘,对着君沐兰摇了摇:「我将他的宝贝偷了出来,看他还敢压榨我的私房钱?」 这算盘好眼熟——君沐兰抿唇凝眸,想起来了,她与穆逸第一次在第一斋碰面的时候穆逸也是偷了第一斋的算盘,怎么这傢伙又来这一招,果然是个幼稚的傢伙! 穆逸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多幼稚,反而将金算盘往怀里一揣,对着君沐兰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这次绝对要把这东西给熔了,你到时候可别说漏了嘴,就让第一斋那个混蛋找一辈子吧!」 君沐兰翻了翻白眼,直接无视他的这个要求,直接对着他身后双眼冒火满脸黑墨的第一斋道:「你也听到了,跟我没关系。」 说完还往后退了几步,以示同穆逸绝非一伙的。 穆逸疑惑的看着君沐兰的动作,忽然觉得脑后生风,他急中生智拿起那个算盘往后一挡,穆逸只觉得手中的算盘被什么东西击中,发出「锵锵」两声清脆的声音,他回头一瞧,好小子,纯金打制的算盘上深深的嵌入了两枚铜钱,他抬眸看了一眼第一斋,露出满脸无辜的样子。 第一斋看见自己心爱的算盘变成这样,立刻一改死水的性子,发飙怒吼道:「穆逸,你这次死定了!」 七十章 身世之谜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穆逸将手里的算盘往第一斋身后一抛,转身飞快的往走廊尽头奔去,经过君沐兰时还不忘将她拉着二人一起跑路。 动作敏捷的避过第一斋激射过来的暗器,第一斋带着君沐兰旋身钻出走廊尽头的窗户,直接飞上了隔壁的屋顶,一路狂奔。 等到二人跑出古月书斋老远,穆逸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对着君沐兰道:「第一斋这小子肯定要发疯了,你这几天可千万小心着点。」 「关我什么事?」君沐兰奇怪的看着穆逸,明明是你们这两个幼稚的人闹别扭,干嘛一定要拉我垫背? 她是最最无辜的人,莫名其妙的被穆逸拉到这里,还被二人晾到一边,最后还要被第一斋那个性格扭曲的变态追杀,这是什么世道? 穆逸带着君沐兰随意的站在某个屋顶上,确定第一斋并没有真的追来,这才松口气,对着君沐兰唉声嘆气的说道:「虽然第一斋这傢伙武功不如我,但是他的暗器功夫也可以说是独步武林了,跟他打我很吃亏,还是三十六计跑为上!」 「你们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难道你就是为了偷他的金算盘吗?」 「!」穆逸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不过是问问他关于古墓的事情……」 君沐兰尚未搭话,穆逸却又忽然咬牙切齿的恨恨道:「小爷我一时心软,又被那厮给算计了,跟他干活还倒赔工钱,这算什么事?」 君沐兰默默无语的瞧了一眼穆逸,心里暗暗道:那是你因为你笨! 穆逸感受到君沐兰明显看白痴的样子,十分狱卒,哀声道:「人善被人欺,妈妈说的没有错……」 翻了个大白眼,君沐兰撇唇:「你到底要不要说点正经话?你和第一斋难道在房间里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么?」 正在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的穆逸一听君沐兰的话,生生的止住了动作,怎么感觉自己捋头发的样子都像是在印证君沐兰所说的「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好无辜! 「你知道古墓是第一斋外公的吧?」 「嗯?」 「他外公就是劳什子凌霄宫宫主,古墓就是他建造的!」 难怪娘曾经说过那块进入古墓的玉牌上,刻着凌霄花的纹饰,原来竟是凌霄宫所有。 穆逸仰天长嘆道:「那厮竟然告诉我古墓里面有宝藏的事情是他传出来的……气死小爷了……小爷的伤都是白挨了!」 君沐兰讶然的看着穆逸,她做梦也没想到原来有关宝藏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还累的上一世的她遭受如此多的厄运,如此说来,罪魁祸首岂不是第一斋? 穆逸见君沐兰神色不对,想起她也曾因为古墓宝藏的事情遭人接近利用,知道她肯定心情不爽,于是出言安慰道:「你也别怪第一斋,他当年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自然没想到一句谣言会牵累这么多人,既然已然发生,咱们就要积极应对,将那些贪婪之人杜绝掉!」 君沐兰点点头,穆逸说的没错,虽然的确是第一斋放出的谣言引发了纷乱,但如果不是人性贪婪,又怎么会害的她家破人亡?也好,她总算能看清人的真实面目,也免得再受人欺骗! 至于那些想要接近自己或者陷害亲人的人,她终有一天会让他们自食恶果,血债血偿! 君沐兰想通了关卡,对于第一斋的怨气也消弭无形,她想起心里的疑惑,忽然对穆逸问道:「你可曾知道世家子弟当中,有没有一人的名字中带着旭字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穆逸奇怪的看着君沐兰,但还是很快回答道:「当今圣上名讳中带有此字,所以那些世家子弟绝不会起这个名字的!」 「什么?」君沐兰心里一惊——难道第一斋所说的那个世家子弟竟然是当今的皇上,那他岂不是…… 「怎么了?」穆逸瞧着君沐兰满脸震惊的样子,好生奇怪。 君沐兰试探性的问道:「第一斋同你说过他的父亲是谁吗?」 穆逸想了想,摇摇头:「这傢伙整日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鬼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爹是世家子弟,倒是不知道是哪家的……」 …… 你到底是有多迟钝? 君沐兰默默的吐槽,十分无奈的撇嘴道:「你难道没看见他房中挂着的那副画上的落款?」 「谁会注意这个!」穆逸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上面写着旭,我估摸着应该是第一斋父亲的名字。」 「什么?」穆逸闻言顿时惊诧,望着君沐兰叫道:「那他岂不是皇上的私生子?」 「应该……是吧……」瞧着穆逸一副要抽风的模样,君沐兰顿觉十分无语。 「哈哈……他……岂不是……哈哈,」穆逸笑的肚子都疼了,可是笑怎么都止不住,只得捂着肚子边笑边断断续续的说道:「他岂不是……得……喊我……叔叔?」 君沐兰满脸黑线的瞪着穆逸——「叔叔,你能别笑了吗?」 「咳……呃?」 感受到君沐兰的怒意,穆逸的笑戛然而止,他扬着唇角笑嘻嘻的说道:「早知道他是我侄子,我就不用受他欺凌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恶,把我的私房钱都给压榨一空!」 「难道你知道他是你侄子之后,你被压榨的事实就能改变吗?」 「不能……」 穆逸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不拉几的垂着脑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此时正是下午,一道夕阳缓缓洒落在他身上,给他披上了一件金红色的霞衣,使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飘渺,君沐兰忍不住伸出手,试图去触碰面前好似随时都会消失的人,可是伸到一半,却忽而停止了动作——她与他之间,横亘着太多的沟壑,即便此刻二人相距如此之近,可是他们人生轨迹,看似有交点,却又各自延伸到不同的世界,永远都不会重合…… 穆逸忽然抬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眼神晶亮的看着君沐兰,道:「喂,丫头,看了小爷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想亲一个吗?」 七十一 装神弄鬼 君沐兰被穆逸送回府中之后,处理完案几上堆积的府内事宜,召来碧涛,对她附耳吩咐了几句,碧涛眼露疑色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瞧着君沐兰脸上一抹捉狭的笑意,忙点头领命,悄悄熘出了沐兰阁。 君沐兰看着碧涛离开沐兰阁的背影,唇角扬起冷笑,卢姨娘,今日便让你尝尝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本是冬日的夜晚,天色黑沉的吓人,月亮也被忽如其来的乌云挡住了,一阵阵北风呼啸着刮过窗户上新贴的窗纸,发出「呜呜」幽咽的声音。 卢姨娘所在的梦梅居此时只有卢氏母女二人,红玉是皇后娘娘赐的人,卢姨娘哪里敢真的让她伺候人呢,所以早早的就放了她去休息,春瑶因为家中有事请假回了家,所以此时只剩下二人在房间内喝茶聊天。 君瑾兰对母亲今日白天骂自己的事还有些耿耿于怀,所以夜里吃饭时闹脾气不肯吃,这会子因为卢姨娘许诺过两日带她去城外玩,她才勉强高兴了一些。吃了一会儿茶水,只觉得腹中更加飢饿,她赌气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放,撒娇道:「都怪娘,害的女儿没吃饱,还灌了许多茶水,这会子肚子饿的很。」 卢姨娘一听宝贝女儿饿了,忙对她道:「傻丫头,饿了怎么不早说?娘这就去给你端点吃食过来。」 说着卢姨娘便起身,君瑾兰听着屋外黑漆漆的天色,耳边还不时传来北风呼啸时发出的呜呜声响,以及屋内跳跃的灯火照出的各种影子,心里有些害怕,对着她娇声嘱咐道:「娘亲可千万快去快回!」 卢姨娘好笑的看了一眼君瑾兰,打趣道:「女儿这么大人胆子还这么小?有娘亲在,你还怕什么?」 说着便掀开帘子出了梦梅居的门,往院外走去,可是也不过是刚刚走出走廊,卢姨娘便感觉一个黑色影子从面前一闪而过,她狐疑的停下步子,借着屋内透出的幽光,四处望了望,梦梅居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难道自己眼花了? 卢姨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这才继续提起裙角往外走,可是刚走了一步,身后却被人推了一把,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下卢姨娘有些不淡定了! 她回头看向身后,什么都没看到,可是刚才那一下她感受的分明,明明是被人推搡了一下,卢姨娘小心翼翼的站直身子,侧耳细听,入耳的除了呜呜作响的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她撞着胆子稍稍提起嗓音道:「是人是鬼?有本事现出身来?」 她不敢太过大声,怕惊了君瑾兰吓到她,所以这话问的颇没有气势,话一出口就被凌冽的北风一卷,消失在这冷戚的夜色之中,只余空啸的风声呜呜作响,梦梅居院中的气氛也因此显得格外的诡异阴森。 也就在她刚说完这句话时,她的背立刻又被人推搡了一下,这下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手在触碰到自己背部时那股冰凉的触感,就好像来自最深层的地底的那种冷酷,这让卢姨娘浑身一抖,难道她这是——撞鬼了? 她一想到这个可能,浑身剧烈抖颤,可是那冰冷的感觉似乎正站定在自己身后,这让她更加胆战心惊,忍着害怕想要慢慢回头,却又不敢去看,只得将眼睛闭的死死的,生怕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七窍流血满脸青紫的非人类。 当她回过头时,能感觉对方冰冷如霜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嘴唇哆嗦了一下,双手合十的低声念到:「不知妾身无意间得罪了哪位神仙,求神仙不要计较,妾身一定烧上黄金银锭给神仙,求神仙快快离开这里罢!」 那浑身冰冷的鬼似乎对卢姨娘的说法贊同了,于是往后退了一步,当然,卢姨娘闭着眼睛是看不到的,她只是凭感觉,觉着这「鬼」应该是离自己走远了两步,她心里刚刚一喜,想要偷偷睁眼瞧瞧,谁知道眼皮尚未完全掀开,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打在脸颊上,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影子,就彻底的晕了过去。 晕之前的卢姨娘心里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被这鬼拖到十八层地狱给活剥生剐……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她睁开眼正巧看到床边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君瑾兰,不禁沙哑的嗓子问道:「瑾兰,娘这是怎么了?」 君瑾兰一见卢姨娘醒了,立刻惊喜的唤道:「娘你终于醒了,你把女儿吓死了!」 卢姨娘揉了揉太阳穴,想起昨夜的事情,心里陡然一惊,昨夜那鬼对她做了什么? 君瑾兰将卢姨娘精神恍惚,似乎在害怕什么,于是有些疑惑的问道:「娘亲,你昨夜怎么晕在院子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卢姨娘瞧着君瑾兰,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你昨夜在院中可还见到其它可疑的东西?」 「没有啊,娘,你说的可疑的东西是什么啊?」君瑾兰更加奇怪了,怎么都觉得娘亲自醒了之后有些神神叨叨的,她对卢姨娘解释道:「女儿昨夜在房中等了娘亲许久不见你回来,于是就出门看看,谁知道正巧看到娘亲倒在地上,把女儿吓死了,赶紧唤了下人来才将你抬回房的,至于你说的可疑的东西,女儿真的没有瞧见。」 卢姨娘不敢将自己见鬼的事情说出来,怕吓着君瑾兰,听到她说没见到这鬼,心里也抱着许这鬼已经离开的侥幸想法,于是只对君瑾兰道:「没事了,娘亲现在没事了,许是昨日白天在皇宫太累了,所以才这样吧……」 君瑾兰哪里知道卢姨娘说的不过是为了安慰她的一些隐瞒之词,以为卢姨娘真的不过是因为太过劳累才会晕倒,于是她陪着卢姨娘稍坐了一会儿,便带着丫鬟春湘离开了梦梅居。 等到房中只剩下卢姨娘和红玉二人时,红玉笑眯眯的望着卢姨娘道:「夫人真的没事么?」 卢姨娘此时还在回忆昨夜惊悚的一幕,心绪不宁的摆摆手,对着红玉敷衍道:「没事没事,你先下去吧!」 七十二鬼罚(求收藏推荐!) 红玉看了一眼卢姨娘,欲言又止,不过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梦梅居,走至院中时,低头瞧了瞧地上的痕迹,面色冷凝的思索了一下,这才离开。 卢姨娘望着空荡荡的梦梅居,心里又开始恐惧起来,她很害怕那道鬼影会再次出现。 很多时候,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句话说的太有道理了,至少卢姨娘是这么想的。 晚间,卢姨娘将准备留下了陪自己的君瑾兰给遣回了瑾兰阁——不是她不想让瑾兰陪着,而是怕这鬼再来了吓到瑾兰——不得不说卢姨娘虽然心地不好,但却实在是个好母亲,对于君瑾兰,她生怕让其受一点委屈。 整个梦梅居点了几十支蜡烛,还将能点的油灯都点上了,所以梦梅居此时灯火通明,堪比白日。 卢姨娘独自躲在被窝中,浑身抖作一团,手中捏着几串菩提子和几块黑曜石,嘴里低声念着金刚经。 透过被褥掀开的一角,她不时偷偷的打量着外面的情景,却忽然听到哐当一声,房间的窗户被外面的风给刮开了,北风呼啸一声灌进屋内,不一会儿就刮熄了桌子上的蜡烛,刚刚还明亮的梦梅居,此时只余留了几盏罩着琉璃罩的油灯散发出微弱的柔光。 忽然梦梅居的寝居内升腾起一股青烟,紧接着那些油灯在这青烟中顽强的挣扎了一下,也蓦然熄灭,整个梦梅居立刻陷入黑暗之中——卢姨娘握着手里的菩提子和黑曜石捂住心口,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从胸腔中挣脱出来。 她努力使自己平复这恐惧的情绪,可是随着沉静的夜色缓缓侵蚀着寝居内的空间,她只感觉自己好似呼吸困难一般,整个人局促不安的微微发抖。 夜,越来越黑。 被风吹开的窗户因为没有固定,在风的作用力下来回摆动,不时撞击到窗棂上,发出「匡匡……」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大开的窗户灌进的冷风将卢姨娘吹得浑身冰凉,她挣扎着要不要起身将那扇窗户关上,可是巨大的恐惧却又让她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 尚未挣扎出结果,她便觉眼前一花,隐约间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住她——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她几乎忘了身处何地,似乎浑身绵软无力,灵魂都被抽出体外了一样。 那巨大的阴影缓缓的移动着,朝着她逼近,低哑的犹如枯指刮木一般的刺耳的嗓音慢慢响起:「卢氏可曾知罪?」 卢姨娘一听这黑色阴影喊出自己的名字,吓的差点尿了裤子,她将脑袋埋进被窝里,用手捂住耳朵,想将这声音屏蔽在外面,可是这都是徒劳的,那声音继续道:「卢氏可曾知罪?」 卢姨娘浑身抖如筛糠,将那些个菩提子黑曜石通通搂到怀中,哆哆嗦嗦的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那阴影似乎对卢姨娘的反应有些不满,刺耳的嗓音带着威严缓缓道:「卢氏拒不交代,黑白无常,你们且去打她二十个板子。」 「着。」两个略带着阴气的嗓子应道,立刻上前,准备行刑。 一听要挨板子,卢姨娘立刻一个激灵:「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立刻给你们烧纸钱,要多少给多少……」 可惜「黑白无常」对卢姨娘所说的东西丝毫不为所动,提起手里的短棍,就对着被窝当中的卢姨娘噼里啪啦的揍了起来,可怜卢姨娘蒙忽忽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打了一顿,虽然隔着厚厚的被褥,可这板子落在臀部却让一贯养尊处优的卢姨娘痛的哀声叫唤。 那黑色阴影抬了抬手:「卢氏,吴氏在地府状告你投毒害她,你可曾认罪?」 卢姨娘此时本来脑袋发蒙,忽然听到这阴影说的话,立刻一激灵——吴氏在地府告状?那这阴影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阎王吗? 一听说阎王就在自己面前,且刚刚还被黑白无常痛打了一顿板子,卢姨娘就吓破了胆,只得认命的尖声叫到:「害她不是贱妾的本意啊!贱妾也不过是受人胁迫的,求阎王大老爷饶了贱妾吧!」 阎王冷冷一哼:「你所言属实?」 「属实属实……」卢姨娘忙不迭点头,嘴里答应道。 「那便在供词上签字画押罢!本官要去审一审你说的支使之人。」说完便命白无常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拿到卢姨娘身侧。 白无常掀开卢姨娘的被子,露出她的头颅,冷冷道:「咄,你这妇人还不快快签字画押?是想再挨一顿板子吗?」 卢姨娘被他一顿恐吓,也顾不得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纸上写的什么,将眼睛半睁,提起一旁的毛笔,胡乱的画下了自己的名字,嘴里还一个劲的念道:「贱妾不敢,贱妾这就写……这就写……」 卢姨娘不知道的却是,当她画下自己名字时,房间内的那几个鬼几乎同时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可怜卢姨娘此时还沉浸在被鬼差恐吓的巨大恐惧中…… 就在这时,屋子当中站的黑色阴影忽然神色一凝,对着另外二人道:「将妇人供词带上,咱们这便走罢!」 那阴影话音一落,卢姨娘便感觉自己闻到一股奇怪的淡香气,头一昏,晕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卢姨娘立刻唤来春瑶,对她吩咐道:「你赶紧去请几个道人回来。」 春瑶疑惑的看了一眼卢姨娘,转身出了梦梅居。 外间的红玉走进了问道:「夫人请道人做什么?」 卢姨娘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犹豫道:「没什么,只是府里毕竟刚死了人,我阳气不足,所以想请道人画两道符。」 红玉心里暗骂卢姨娘蠢货,面上却作出一副甜笑的样子道:「夫人怎的还信这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奴婢觉着,鬼神皆是有心之人作出来的,夫人觉着呢?」 卢姨娘稍稍有些不愉的看了一眼红玉,心里暗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遇上自然可以说些风凉话,遇上了看你还不吓得尿裤子? 但碍于红玉是皇后的人,她还算温和的说道:「鬼神之事本就该避讳着些,就休再提起,你且说说皇后娘娘那边可曾有信过来?」 红玉见卢姨娘不想说,她也懒得插手,反正这事与皇后吩咐的事情无关,她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七十三 不安好心(求收藏推荐!) 听得卢姨娘问话,便笑着道:「皇后娘娘只是让夫人尽快找到令牌的下落,只要事成,一定让夫人做上将军夫人的位置!」 令牌令牌,你们这些人只知道要她找劳什子令牌,还有那个该死的地图,她都找了十几年了,也不见下落,而且将军如今都被曲水国抓去了,虽然皇上派了和谈的人前去,谁知道将军还回不回的来! 她对红玉无奈道:「这块令牌我找了十多年了,可还是不曾见到,会不会根本不在将军府里?」 「既然皇后娘娘说在,那就一定是在的!」 红玉摇头,继续道:「皇后娘娘说,这块令牌是将军在边境所获,夫人可以回忆回忆,十多年前将军回来时可曾见过?」 「从边境带回来的?」卢姨娘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对红玉道:「我记得我怀着瑾兰时,将军的确曾经带着一块牌子回来,我也只是瞥了一眼,并不知道是不是,将军将这牌子送给了吴雅柔,后来我在凭兰居找了许多次都不曾见到这块牌子,我估摸着这牌子应该已经不在吴氏手中了。」 红玉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既然是送给了将军夫人,那夫人最有可能将这块牌子送给的人便只有将军府的大小姐,看来咱们少不得要探一探大小姐的口风,看她知不知道。」 卢姨娘一听,立刻苦着脸:「你是不知道,君沐兰这个臭丫头,虽然年纪不过十五六,但是心机颇深,我以前也曾打探过,什么都没有,现在她防我防的更紧,沐兰阁几乎不让我踏足,我又怎么打探呢?」 红油垂眸想一会儿,对卢姨娘道:「既然咱们不能来明的,那便来暗的,夫人过两日不是要带着二小姐去城外郊区玩吗?那你便邀着大小姐同去,奴婢在沐兰阁好生的找一遍,看是否能找到!」 「邀她去?」卢姨娘拔高声音,讶异道。 邀君沐兰那个臭丫头一起去出游,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一想到吴氏出殡那日自己被她打了一巴掌,心里就好像千万匹奔腾的骏马,恨不得立刻对着她一顿狂揍,好消了自己的心头怨气。 卢姨娘又怎么可能跟她和平共处,一同出游呢? 红玉见卢姨娘不情不愿的,面色一冷,带着冷冷的笑意道:「夫人莫忘了皇后娘娘的交待?如今也无需夫人出力寻找,难道夫人这点小事都不愿帮助奴婢,想必夫人屈居姨娘的位置久了,过惯了畏首畏尾的日子,所以才这般胆小如鼠!」 红玉一顿冷嘲热讽,让卢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得咬牙道:「知道了,我会将她引出府的,只是你须得仔细些,若是让她知道了,你可别将我扯出来。」 红玉哼一声,冷冷道:「知道了卢夫人,你便好好的出游去吧。」 到了晚间,君沐兰正在处理府中事宜,碧涛却忽然进来对她道:「小姐,卢姨娘带着礼物过来,说是想给你赔罪。」 君沐兰闻言挑眉,给她赔罪?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么?她看了一眼案几上堆放如山的帐册和簿子,皱眉挥了挥手,对碧涛道:「就说我睡下了,让她回去吧!」 碧涛刚要出去回了卢姨娘,却见卢姨娘已经掀了帘子进来,后面的春瑶手中拎着一些礼盒,她假装没听到君沐兰刚才那句敷衍之词,命春瑶将礼物放到桌子上。 君沐兰皱眉看着卢姨娘,正要出言呵斥她,卢姨娘却率先绽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对着君沐兰谄媚道:「沐兰啊,姨娘这边先给你告罪一声,这几日姨娘身上不爽利,累的你操劳府中的事宜!」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憎恶她,君沐兰也不好恶声恶气的赶她走,听她言辞之意,似乎有想要回管理将军府的权利,君沐兰似笑非笑的说道:「姨娘说笑了,这府里的事情本就该主子们操心的,这些年也辛苦姨娘了,以后姨娘可以好好的颐养天年的。」 卢姨娘一听君沐兰的话,立刻气的脸色一变,这死丫头又在拿话作践她,她想起自己的目的,忍住这口怨气,僵硬的笑了笑:「是、是,沐兰说的对!」 顿了顿,卢姨娘又道:「过两日便是夫人的七七,姨娘想去城外的善缘寺给夫人上香祈福,沐兰可愿意同去?」 本来卢姨娘想带着君瑾兰去别庄赏冬景的,可是因为要邀君沐兰,她只得改变了行程,找了这么一个藉口,想必君沐兰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好拒绝自己。 果然,君沐兰一听是去山原寺给吴氏祈福,神色一变,最后低声道:「竟是这样快,已经七七了……」她沉吟了一会儿,对卢姨娘道:「姨娘有心了,沐兰替娘亲谢过姨娘,两日后咱们同去吧!」 一听君沐兰答应同自己一起出门,卢姨娘立刻心头一喜,急切的说道:「好的好的,那姨娘这就下去安排一下,后日一大早咱们一同去!」 说完带着春瑶喜滋滋的出了沐兰阁。 君沐兰等到卢姨娘走了之后,对碧涛轻轻一笑,问道:「你觉着卢姨娘是真心给我娘上香祈福么?」 碧涛摇摇头,一脸的不相信:「奴婢只觉得姨娘似乎不安好心。」 君沐兰点点头,对着碧涛竖起大拇指,调笑道:「咱们家的小碧涛是越来越聪明了!看来以后小姐我要替你找个能干的夫君才配得上你!」 碧涛一听君沐兰的话,立刻羞红一张小脸,扭扭捏捏的说道:「小姐就会打趣奴婢,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只想跟着小姐!」 「胡说,姑娘家大了,怎么能不嫁人呢?」君沐兰脱口说道。 话一出口,她却倏然愣住——这句话十分耳熟,记忆中吴氏也曾这么对她说过,那时她尚且年幼,吴氏带着宠溺和慈爱的说着这样的话,只是一晃眼,吴氏竟然已经离开了快两个月了,再过些日子都该过年了,也不知道吴氏如今身安在?爹爹在曲水国可曾安好? 想起如今天各一方的家人,君沐兰的笑意顿收,神色渐渐凄冷,一双凤眸微微低垂,案几上摊开的帐簿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落在她眼中也变得模糊起来,两颗晶莹如水晶的泪珠从她眼中缓缓坠落,滴在桌上,微微颤动,映着屋内柔缓的灯光,反射出莹莹的光泽…… 七十四 变故横生(求收藏推荐么么哒!) 腊月初七,吴氏七七之日。 寒霜遍地经风扫,冷雪凝枝化骨峥。入冬的第一场大雪纷繁的洒落上京,整个上京银装素裹好不素洁。 将军府正门口的台阶上,碧涛给君沐兰戴上风帽,又仔细将她大氅的系带小心的系好, 「小姐这样大的风雪你一定要去吗?」 一旁的卢姨娘怕君沐兰改变主意,未等她回答就抢先说道:「你懂什么,就是这样的天气去才显心诚!」 碧涛忘了一眼卢姨娘,不敢辩驳,只得对君沐兰小声道:「小姐真的不要奴婢跟着吗?」 君沐兰启唇一笑:「傻姑娘,许婆这几日身子不舒坦,府里也只有你我比较放心了,你和亚信一定要守好咱们的家等我回来!」 碧涛闻言,鼻头微酸,小姐说的是「咱们的家」,可见小姐是将她当作了亲人,这份恩情,对于从小没爹没娘的碧涛来说,死都不会忘记,于是她对着君沐兰狠狠的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将家好好的守着!」 君沐兰颳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转身上了马车。 卢姨娘和君瑾兰在另一辆马车之上,她从车窗里伸出脑袋瞧了一眼君沐兰的马车,嘴角露出一丝狠戾的笑容,吩咐车夫道:「快些赶路吧,雪大了可就不好赶路了!」 车夫立刻挥动马鞭,在空中甩了一个空响,两辆马车同时朝着城外奔去。 君瑾兰瞧着卢姨娘这般急沖沖的样子,心里一阵郁闷,说好的去别庄赏冬景的,忽然改去善缘寺,谁要去看一群没趣的秃驴念经啊! 君瑾兰一脸的不高兴,理都不理卢姨娘,卢姨娘却对着君瑾兰露出一丝略有些狰狞的笑容得意道:「瑾儿啊,等到今日一过,咱们娘俩算是终于出头了!」 君瑾兰疑惑的看着有些神经质的卢姨娘,对她这副样子陌生至极,不解的问道:「娘亲,你说什么胡话呢?」 卢姨娘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却并不作答,只是将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捏了捏,心中暗暗想到:成败在此一举,一定会成功的! 善缘寺在上京素有声名,所以卢姨娘提到要去善缘寺祈福时,君沐兰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因为她心里一直惦念这吴氏的身体和爹爹的安危,想去替爹娘祈福,这才顺水推舟应了卢姨娘。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棱形雪花在空中不停旋转飞舞,犹如跃入人间的白色精灵。君沐兰掀起一角帘子,瞧着外面白雪皑皑的世界,心里一片祥和。 即便她知道,白雪粉饰之下的世界依然污糟腌臜,但是至少这一刻,她所看到的是圣洁和纯净的! 很快马车行驶了一多半的路程,离开了平坦的官道,驶进崎岖的山路之间。 这条路路况坎坷坑洼,又被大雪所覆,一时马车颠簸不断,坐在车上的几人皆是叫苦不迭。 卢姨娘忽而掀开车帘对车夫道:「快停一停,我要更衣。」车夫忙拉住缰绳,将马车止住。 卢姨娘吩咐君瑾兰在车中坐好,又走到君沐兰的马车旁边,隔着窗户道:「沐兰啊,姨娘有些内急,这时辰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善缘寺便要谢客了,你先去姨娘稍后便赶上来。」 君沐兰从窗户处探出头,瞧了一眼苦着一张脸的卢姨娘,点点头:「知道了。」 卢姨娘待君沐兰的马车走远了之后,返回马车上,命车夫往回走,那车夫迟疑了一下,问道:「姨娘,咱们不是去善缘寺吗?怎么又往回走?」 卢姨娘瞪了一眼车夫,呵斥道:「怎么?我说的话做不得数?我刚才已经和大小姐说好了,替夫人祈福的香火钱落家里了,我得亲自去取来。」 车夫愣了,明明刚才姨娘还说是要更衣,这会儿又说要回去取香火钱? 反正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赶车奴僕,主子的事他也过问不得,主子说打转,他也只得照办。 「娘,咱们怎么又回去啊?」君瑾兰疑惑的看着卢姨娘。 卢姨娘对着车帘子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瑾儿不必多问,咱们只需要回去等消息便可。」 君瑾兰满肚子疑问,可是卢姨娘嘴巴紧得很,什么都不愿意说,她最后只得气鼓鼓的一个人在旁边生闷气。 等到二人回到府里,管家看着卢姨娘和君瑾兰,疑惑的问道:「姨娘今日不是同大小姐一起去寺里上香吗?怎么回的这般早?」 卢姨娘冷冷一笑:「是去了,半路落了东西,我先回来了。」说完也懒得理会管家疑惑的神情,领着君瑾兰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吩咐管家道:「你且去安排一顿上好的酒菜,今日我要庆祝一下。」 「酒菜?」管家更加疑惑了,这非年非节的姨娘要庆祝什么?再说今日可是夫人的头七,要斋素,姨娘大肆庆祝,岂不是又要惹大小姐不高兴? 卢姨娘点头,笑的好不得意:「君沐兰那丫头又不在,你怕什么?这都要吃午饭了,姨娘我饿的紧,你还不快去安排?」 说完也不顾管家的反应,带着君瑾兰回了梦梅居。 到了下午,本来应该陪君沐兰前去善缘寺的车夫却忽然跑回了将军府,累的气喘吁吁的对着守门的下人道:「快,快去禀告姨娘,大、大小姐,被、被抓走了……」 「什么?」正巧在一旁的管家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变了脸色,上前问道:「你说什么?」 那车夫一路跑回来,早就精疲力尽,此时瘫坐在将军府大门的台阶上,气都喘不顺,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说出,原来车夫赶着马车往善缘寺赶去,眼看着离善缘寺已经不远了,忽然从山丘两侧涌出几个蒙面的匪类,他们手持砍刀,将他踹下马车,命他回来报信,要求将军府准备一万两白银做赎金,不然就等着替君沐兰收尸…… 管家一听这事,心里也是慌作一团,只得赶紧去禀告卢姨娘,毕竟现在府里卢姨娘最大,也只有她能拿主意了! 七十五 刁难(求收藏么么哒!) 卢姨娘此时正卧在软榻上假寐,听春瑶禀报说管家来了,她牵起一抹冷笑,摆摆手:「让他在外面等着。」 说完一翻身,合上眼继续假寐。 春瑶无奈,只得退出房间,对着管家道:「姨娘这会儿睡着的,不便见管家。」 管家一听,脸色更加难看,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春瑶见管家神色不对,出言问道:「管家可是有什么急事?」 「唉,大小姐被匪徒抓走了!」 「什么?」春瑶一听,也是呆立在当场,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竟是事关君沐兰,她回头看了一眼梦梅居的大门,想起午饭时卢姨娘得意洋洋的笑容,心里隐约有些明白,这事只怕有蹊跷。 她对管家低声道:「管家要不要先跟许婆说一声,府里也只有许婆的资历最老,她许能给管家出出主意!」 「嗳!」管家一听,立刻拍手应道,转身跑出了梦梅居,往凭兰居去了。 春瑶望着管家的背影,心里一阵担忧,默默地道:「只希望大小姐吉人天相,不要出事才好!」 管家刚要到凭兰居,却遇上了碧涛,碧涛见他神色慌张,出言问道:「管家伯伯,你怎么了?怎么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管家一看是君沐兰的贴身婢子,立刻像找到救星一样,拉住她的袖子道:「看见你太好了,你可知道,大小姐被匪徒掳去了,要一万两银子做赎金,你和许婆赶紧想想办法!」 「什、什么?」碧涛一听,脸色遽变,急道:「你怎么不去找姨娘想办法?府里只有她能拿主意了!」 「哪里没去?姨娘将我拦在门外见都不见,我这不是没了主意嘛!」 碧涛一双眉毛拧在一起,急的几乎落泪:「我去求她!」 说完立即奔出凭兰居,她今日就算磕破脑袋,也一定要求姨娘筹钱救小姐! 管家看着碧涛的背影,长嘆一声,进了凭兰居找许婆,将事情原委一说,许婆听了之后反应更是激烈,整个人如遭雷击,只是长哭一声:「大小姐……」便呼吸一窒,昏了过去! 管家这下真的是六神无主了,原以为许婆能帮忙出出主意,谁知道她什么都没说直接晕倒了,这下倒好,他还得先吩咐人照顾她。 且说碧涛一路往梦梅居狂奔,因为下雪路滑,摔了好几跤,只把裤子摔破了都兀自不觉,等到了梦梅居外,顾不得地上的白雪冰冷刺骨,双膝往地上一跪,冰雪侵染在尚流血的膝盖上,她痛的浑身一抖,却还是忍住剧痛对着里面扬声喊道:「求姨娘救救大小姐吧!」 卢姨娘在里面听了碧涛的声音,眉毛一拧,吩咐春瑶道:「去把那个贱蹄子给我赶走,在外面好不聒噪!」 春瑶掀开帘子走到院子里一瞧,碧涛跪在雪地当中,满身挂着冰凌,一张脸冻的发紫,嘴唇哆嗦着,见到春瑶出来,她立刻露出喜色:「可是姨娘愿意救大小姐了?」 春瑶不忍心碧涛如此受罪,面上露出怜悯的神色,对着她轻轻摇头:「你还是赶紧回去想想其它办法吧,姨娘只怕不会管大小姐死活的!」 碧涛一听,心里立刻悲凉起来,将军被俘,夫人走了,如今连小姐也落在贼人手中,姨娘心肠如此歹毒,竟是不管小姐死活,但是现下府中唯一能救大小姐的也只有姨娘了,碧涛连连磕头,嘴里哭喊道:「姨娘,奴婢求您了,您就发发慈悲救救大小姐吧!府里统共只有两位小姐,若是大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将军回来了您也不好交代啊!」 卢姨娘歪在榻上正吃着糕点,听了碧涛的话,心里怒火「嚯」的点了起来,贱蹄子还想要挟我?她起身从房间内走至院中,对着碧涛冷冷一笑:「你真想救君沐兰?」 碧涛见姨娘出来了,立刻点头,眼中满是希望的望着她。 卢姨娘指着碧涛对春瑶道:「去,打她三十个耳光,打完了我就考虑一下救不救君沐兰。」 春瑶一听卢姨娘要她打碧涛,立刻为难的踟蹰在原地,不愿上前,卢姨娘见此怒气更盛,率先打了她一巴掌:「你个没用的丫头,跟了我这么久还这么脓包!」 说完一把推开春瑶,将院外的粗使婆子林嫂子叫了进来:「你,去打她三十个耳光。」 碧涛为了君沐兰也不敢反抗,只是闭着眼睛浑身轻轻的抖颤着,满心希望,卢姨娘能信守承诺,打完她之后消了气便去救小姐。 林嫂子心肠歹毒,最喜欢执行这些个殴打小丫鬟的刑法,上一世君沐兰也曾多次在她手中吃亏,碧涛落在她手中,就好比羊落虎口一般。 她一步三扭的走到碧涛跟前,对着她冻得青紫的小脸左右开弓,霹雳巴拉的打起了耳光,也不过是十来个耳光,碧涛的脸颊便高高的肿了起来,眼角青紫,嘴唇也被打破了,整个下巴都流淌着满是血液的涎水,看起来非常悽惨。 瞧着碧涛的惨状,卢姨娘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心中暗道:你这个贱蹄子不是仗着君沐兰撑腰多次违逆我吗?今日便让你尝尝厉害! 三十个耳光打完,林嫂子还欲多打几个,一边的春瑶忙上前制止,求情道:「林嫂子手下留情,若是打死了她可就不得了了……」 林嫂子甩开春瑶的手,唾了一口:「贱蹄子,装什么好人?」不过见碧涛的确被她打的几乎快要昏倒在地,她就收了手,走到卢姨娘身后站好。 碧涛忍住痛,对着卢姨娘磕头:「求姨娘信守承诺救救大小姐!」 「笑话,她君沐兰是被匪徒劫走了,我一不会武二没有那么多银两,你要我拿什么救?」 「你!」碧涛怒意翻腾的瞪着卢姨娘,眼泪不停掉落在铺着厚厚的白雪的地面上,恨不得杀了卢姨娘。 卢姨娘望了一眼碧涛,伸了伸懒腰,对着她不屑道:「现在给我滚吧,梦梅居可不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 说完看都不看碧涛一眼,领着林嫂子回了屋子。 七十六 将军回府 ps:今天上架了~这也许是每个作者最期待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偶~希望大家能多多投票~~ 碧涛只觉得整个脸都麻麻的,已经痛的麻木了,整个脑袋都晕眩的厉害,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失去意识,脑海中不停的闪现着小姐临出门时对她展露的那一抹温暖的笑意,双眼闭了闭,从眼角渗出两颗泪珠,若是她的死能换回小姐,她也心甘情愿! 碧涛睁开眼对着梦梅居内高声喊道:「若是姨娘今日不救我家小姐,奴婢今日便撞死在这里!」 见梦梅居内依然没有反应,她满脸悲壮,起身便冲着院中的一座假山沖了过去,就在她的额头即将触到坚硬的山石时,一股巨大的力气从她身后将她紧紧拉住,碧涛回头一看来人,立刻欣喜若狂的呆立在原地,几乎忘了呼吸…… 春瑶看着忽然出现梦梅居的男人,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脱口唤道:「将军?」 许是她的声音让卢姨娘听见了,梦梅居里面发出了硬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卢姨娘衣裙微乱的从里间奔了出来,望着院中岿然而立满脸络腮鬍须的中年男子,不禁愕然:「将、将军?你回来了?」 望着衣衫褴褛神情疲累的君洛曦,卢姨娘心底又是爱慕又是妒恨,这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心里只有一个吴雅柔,若不是他对自己这般冷淡,她又怎么会狠下心去对付吴雅柔那个女人! 君洛曦不过刚从刚边境赶回来,就被下人告知吴氏病逝,女儿被掳。饶是他这样的铮铮铁汉,也险些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好在他心性弥坚,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先将沐兰救回来再说。 谁知道他不过是想来问问卢姨娘今日同沐兰出门时的情况,却会见到这样一幕?若不是他来的及时,这小丫鬟的命。岂不是当场断送? 他两眼睁如铜铃。他怒目瞪着卢姨娘:「为何这丫鬟求你去救沐兰你不去?」 卢姨娘张了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但是因为太过于震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藉口。还未等她说话,君洛曦却忽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帐,等我回来再好好跟你算!」 随后也不管卢姨娘的脸色,直接转身出了梦梅居。 碧涛亦步亦趋的跟在君洛曦身后。将知道的事情一一道出,君洛曦弄清楚事情的经过。神色却愈发凝重——若只是图财的贼子还好,就怕会伤了沐兰,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如今被坏人抓走,君洛曦恨的的立刻将那些人斩成碎片。 他吩咐碧涛立即前去报官。然后自己只身骑了一匹马,沿着去善缘寺的路一路往城外奔去。 雪,越下越大。纷繁的洒落在他的身上,急喘的呼吸喷出浓白的热气。使得他络腮须上挂满了霜凌,远远看去,鬚发皆白。 前往善缘寺的路,雪深路滑,泥泞淖泽,出了官道之后,马匹更是难走,若不是他策马技术纯熟,恐怕举步维艰。 因为雪都不曾停止过,即便路上留下什么痕迹,过了这么久,也几乎没了印记,君洛曦皱眉,盯着地上一片苍茫的白雪,有些着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恨自己没能早些回府,若是早些回来君沐兰必定不会有此危险。 君洛曦无奈,只能沿着这条路一路寻着,期冀着能找到蛛丝马迹。 再说前去报官的碧涛,刚一出将军府,就被人拉到一处墙角,吓的她差点尖叫出声。 「咦,你的脸……?」小图望着碧涛肿胀的脸颊,不禁疑惑的问道。 碧涛急着想去报官,所以没空管脸上的伤,这会儿被小图拉到角落里,不禁急怒道:「快放开我,我还要赶着去报官呢!」 「报什么官?难道你家小姐打你的?」 说起小姐,碧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对着小图哭道:「快走开,我家小姐被人抓走了,我要去报官找人救小姐……」 「你说什么?」 碧涛一听这声音非常熟悉,仔细一看,眼前不正是有些时日不曾来的穆逸吗? 她大声哭道:「穆公子,我家小姐今日去给夫人上香,半路被人抓走了……」 「什么?」穆逸前几日去了外公家里给他祝寿,所以并不在京城,谁知道自己不过是离开上京几日君沐兰便出了事,他急切的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碧涛立刻将事情的说了一遍,对着穆逸道:「穆公子赶紧想办法救救我们小姐吧,万一她被坏人给……」 穆逸神色一冷,浑身散发出一丝杀戮之气,对着小图吩咐道:「你送她回去,这事不能报官!」 碧涛一听,急了,不能报官谁来找小姐啊? 「你且回去等消息,这事报官了就瞒不住了,即便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以后在上京,她的名声就算都毁了!」 碧涛不傻,自然知道穆逸的意思,可是又担心君沐兰的安危,只得将希望寄托在穆逸身上,对着他盈盈一拜:「穆公子,奴婢知道您身手了得,小姐的安危就拜託您了!」 穆逸点头,唤了小度引路,二人施展轻功往城外的方向跃去。 小图瞧了一眼哭的两眼通红的碧涛,又瞧着她几乎渗出血丝的脸颊,龇牙咧嘴的说道:「快别哭了丑丫头,都快变成兔子了!」 碧涛本就心情不好,被小图这样一说,立刻怒道:「要哭,就哭,关你什么事?」 小图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女人真是麻烦! 他伸手将碧涛腰带一抓,脚下用力,跃上了将军府的屋顶,碧涛尚未来得及尖叫,就立刻被倒灌的北风豁了一肚子的凉风,差点害她呛死。 最后只得闭紧嘴巴,任由小图如同提包裹一样提着她在将军府的屋顶上跳来跳去,心里恨他恨的牙痒痒。 小图带着碧涛到了沐兰阁,二人甫一落地,碧涛就立刻举起拳头揍向小图,谁知道他神色一变,捉住碧涛的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悄悄的靠近君沐兰房间的门,对着碧涛做口型道:「里面有人。」(未完待续) 七十七 抓贼 碧涛眉毛一拧,以为小图是在骗她,正想冲过去打他,但忽然听到君沐兰的房间内传来极轻的东西被翻动的声音,若不是此刻万籁俱寂,而她又异常紧张,决计是听不清楚的。 这下她明白小图并没有作假,于是捂住嘴巴,缓缓蹲在原地,对他挥挥手,意思让他进去捉住那人。 小图点点头,悄悄潜到窗户旁边,将窗纸戳了一个洞,往里面瞧了瞧,随后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用手指轻轻一弹,那石子立刻飞了出去,正巧将屋内正在翻找东西的人给击中,那人浑身僵硬,像木头人一样呆立在原地,动都动不了。 小图唤了碧涛过来,与她一起走了进去,等到看清这人的脸孔,他不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于是问碧涛道:「你认识这人么?」 碧涛看了一眼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的人——心形脸孔,面容姣好,不就是卢姨娘新带回来的那个叫做红玉的丫鬟吗?她点头,对着小图道:「是我们府里姨娘带回来的丫鬟。」 「她为什么在咱们小姐房里?」碧涛疑惑的看着红玉,心里十分奇怪。 「这你问她就好了!」小图翻了个大白眼,自己怎么知道这人的想法,他又不是这人肚子里的蛔虫:「不过看样子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碧涛听了更是一头雾水,最后只得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小图撇嘴:「你可以问问她。」 小图伸出手指将红玉的穴道解开,然后站在碧涛身侧,提防的盯着红玉的动作。 红玉被人抓个现行,也丝毫没有惧色。反而瞧着小图,脸上露出一丝魅惑的笑意,甜腻腻的唤道:「不知这位小哥是……?」 小图哼了一声,没搭理红玉的问话,红玉也不恼,一扭身子,往前迈了一步。好似浑身无力一般。想要靠在小图身上,吓得小图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她怒目而视:「站好。不然让你再多当一会儿木头人!」 红玉委屈的睨了一眼小图,摆了一个撩人的姿势,笑眯眯的盯着二人。 「你快说,你怎么会在咱们小姐的房中?是不是卢姨娘让你来做什么坏事?」 红玉脸上露出一丝无辜的模样。对着碧涛用甜腻腻的声音说道:「这是大小姐的房间么?奴家刚来府里,不怎么熟嘛!还以为是二小姐的房间呢!」 「你胡说。沐兰阁院门上那么大一个牌匾难道你看不到吗?」 「奴家不识字……」红玉扭捏的垂下头,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脖颈,好似一只优雅的白天鹅一般,若是寻常男子看见定然血脉喷张。可惜她身前站着的是一个姑娘,另一个还是不识风情的少年,所以谁都没受她蛊惑。 小图对着红玉呵斥道:「胡说。若是不识字,你刚才为何一直翻看君大小姐案几上的书籍?」 「啊?这是书籍吗?」红玉露出一脸茫然的样子望着小图:「奴家还奇怪什么东西画了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小蚂蚁在上面。原来这就是书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多谢小哥告诉奴家……」 说着又往小图怀中歪去,小图连忙后退,避开红玉,对着她怒目而视:「你这个厚脸皮的女人,还不赶快站好,再靠过来我小爷不客气了!小爷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手下留情!」 听了小图的话,红玉不退反进,又向着小图靠近了几步,将脸凑到小图面前,柔媚的说到:「小哥捨得打奴家么?」说着还干脆眼一闭,嘟着嘴道:「若是捨得,小哥就动手吧」 小图望着红玉凑到跟前的脸,心一横,将眼皮一阖,一拳揍了过去,红玉猝不及防被他打中脸颊,顿时惨呼一声,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十尺之外的地板上。 碧涛瞠目结舌的望着小图:「你……」 小图无奈的摊摊手,指着红玉说到:「她让我打的,我这人不怎么会拒绝人……」 瞧着地上迭声哎哟的红玉,碧涛冷汗直冒,你这哪里是不懂得拒绝,分明就是故意的好吧!想起自己之前好几次都出手打他,他也不生气,碧涛不禁后背一凉,不知道自己惹恼他的下场会不会也和这个红玉一样…… 小图挠了挠后脑勺,无奈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她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了,我受不了,所以才出手的……」 地上的红玉浑身好似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忍,她娇吟一声,准备装晕,可是一听到小图的话,气的浑身剧烈一抖——她在东宫可是最娇媚的一朵花,即便是那些个阉人看了她都会露出馋涎之色,这该死的小子竟然说她身上的香气太臭? 红玉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热,就被他给气晕了过去…… 小图踢了踢已然昏厥的红玉,对碧涛道:「咱们把她绑了,等君将军回来审问吧!」 看着小图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动作,碧涛的眼皮跳了跳,感觉自己脸上的伤似乎更疼了一些,忙不迭地点点头,从杂物间翻了绳索过来,同小图一起将红玉绑了个结结实实。 刚绑好红玉,小图忽然抛给她一个瓶子,有些别扭的说到:「喏,丑丫头,看你的脸实在丑的倒胃口,这药就给你擦好了!」 碧涛捧着手里的药瓶,呆愣的看着小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图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恶声恶气的说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小爷这么英俊的人吗?」 ……你的脸皮简直比你家公子还要厚!碧涛脸一撇,懒得理他。 「我走了,你记得擦药!」 等到小图离开了沐兰阁,碧涛轻轻扭开手中的瓶子一股清凉的淡香扑鼻而来,她忍不住扬起唇角,脸上虽然依然很疼,可她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暖意,将冬日这份寒冷给渐渐驱散——原来这嘴巴坏的小厮也不是什么坏人……(未完待续) ps:各位请多多收藏推荐打赏么么哒~~ 七十八 善缘寺(多多收藏么么哒~) 这边想要伺机在君沐兰房间内找令牌的红玉歪打正着被小图给抓了,那边穆逸一路找到城外,可是沿途白雪茫茫,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线索。 等到离善缘寺不远时,穆逸和小度发现了地上的马蹄印,穆逸神色沉郁,表情严肃的对小度道:「我先去找到君将军看有没有线索,你去府里挑几个嘴紧心细的侍卫过来帮忙一起寻找。」 小度立刻领命去了,留下穆逸一人,静静的站立在漫天飘絮的白雪之中,一阵呼啸的北风卷过,将穆逸头上带着的风帽吹的「簌簌」抖动,玄黑色的狐狸毛映的他的脸莹白如玉,只是他神色冷凝,周身都散发出孤寒清冷的气息,此刻的穆逸丝毫没有往日纨绔模样。 他并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沿着这马蹄印往前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时,他终于看到了风雪中牵着马匹的君洛曦,穆逸飞身向前:「君将军,可有君大小姐的线索?」 君洛曦闻言回头,看来人是穆逸,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旋即答道:「没有,风雪太大,车辙印都被掩盖了。」 穆逸一听,略有些失望的嘆气:「君大小姐是乘了马车来的,如今没看到马车,想必这些匪徒将马车一併牵走,那么他们的落脚点应该就在这附近。」 君洛曦点点头,这些人口口声声要赎金,想必应该就在离上京不远的地方,他拧眉道:「可是据我所知,这方圆百里也不过只有善缘寺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难道那些匪徒都躲进那里了吗?这怎么可能……」 穆逸听了君洛曦的话,呼吸微微一滞。有什么不可能的,这里方圆百里连户人家都没有,都是一些小山丘,这样大的雪,他们能躲去哪里?唯一能去的恐怕也只有善缘寺一处地方了。 他对着君洛曦拱手道:「在下先去善缘寺打听一下,将军沿途打探一番,我的随从已经回去召人来帮忙寻找了。」 君洛曦知道穆逸的身份。有些避忌。不想与他过多牵扯,于是道:「我已经派了丫鬟去报官,想必府尹不多时就会派人前来。不必劳烦穆公子了!」 「实不相瞒,贵府去报官的丫鬟被在下拦了下来,」穆逸拱手道:「这事若是惊动了官府,恐怕大小姐的闺誉就会受损。请将军三思!」 君洛曦一听,立即明白自己莽撞了。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夫,情急之下也没想那么多,多亏了穆逸,不然这次就算沐兰安然无恙。以后在上京也不会有人瞧得起她了! 君洛曦对着穆逸感激的抱了抱拳:「是君某鲁莽,多谢穆公子,小女的事也拜託公子费心了!」 穆逸飞身朝着善缘寺飞去。因为明日便是腊八节,所以今日冒着大雪来上香的人并不是很多。而有身份坐得起马车的更是几乎没有,这也缩小了穆逸寻找的范围,因为只要一旦发现了车辙印,就极有可能是君沐兰乘坐的那辆。 想到君沐兰此刻生死未卜,穆逸心内更加焦急,又加快了几分速度,巴不得立刻敢去善缘寺查找君沐兰的下落。 若是让他抓住那些掳走君沐兰的匪徒,他发誓,绝对会让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就在穆逸走至离善缘寺不远处时,忽然听到一个孩童的声音道:「娘,咱们下这么大的雪还去给神佛爷爷上香,他一定会保佑妹妹早点好起来的吧?」 穆逸顺着声音看去,正前方走来一名穿着粗布棉袄的妇人,她的身旁还牵着一个六岁左右的男童,刚才正是那男童说话。 那妇人嘆气道:「希望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家里再也拿不出钱来给你妹妹看病了……」 那男童年纪尚幼,无法体会母亲的这份忧愁后,很快注意力就被大雪给吸引过去,放开妇人的手兀自蹦跳着向着穆逸的方向奔过来。 穆逸刚打算过去问问那妇人可曾见过君沐兰,那男童却忽然被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妇人赶紧过去扶起那男童,一边责怪他不小心,一边细心的将他身上沾染的雪渍排干净,那男童却举着手中一件物什,对妇人高兴的叫道:「娘亲,你看我捡到了什么?这个好漂亮!」 那妇人接过男童手中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瞧了瞧,又放到嘴里咬了咬,立刻兴奋的说道:「好孩子,这钗子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这下妹妹的医药费有着落了!快,咱们快回去!」 穆逸走至二人身前,开口问那妇人道:「大嫂,你可曾看见一辆马车从这里过去?」 那妇人见穆逸气度不凡,穿着华贵,长相英俊潇洒,似是有些惊愣,望着他半晌才结结巴巴的答道:「没、没看到……」 穆逸闻言,有些失望的垂下眸子,却忽然眼前一亮,夺过妇人手中的钗子定睛看去,这不是君沐兰曾经戴过的那支法昙花钗么? 那妇人甫被穆逸抢夺了手中的东西,惊叫一声,立即扑向穆逸想要抢回这钗子,嘴中呜咽道:「快还给我,这可是我囡囡的救命钱!」 穆逸皱了皱眉,避过妇人,从腰间取下钱袋递给她:「这里面有些银子,你拿去吧,这钗子对我很重要。」 妇人一听穆逸的话,呆呆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绣花钱袋,光这一个钱袋,在上京的绸缎铺就得卖二两银子,足够她们一家人吃几个月的了,妇人这下明白自己是遇到贵人了,那钗子即便值钱,拿到当铺也会因为掌柜的剋扣,换不了多少银钱,但是这公子手中的钱袋鼓鼓的,里面只怕有不少银子。 妇人战战兢兢地接过穆逸手里的钱袋,入手极沉,她抑住心中的狂喜,对着穆逸福身一拜:「多谢公子!」声音未落,穆逸已经腾空飞起,奔向了不远处的善缘寺。 男童一直躲在妇人身后,见穆逸走了这才探出脑袋,对着妇人道:「娘,那人是神仙吗?他怎么会飞啊?」(未完待续) 七十九 诡异的后院 妇人摸了摸男童的头,一张因为长年辛勤操劳而有些枯黄的脸上淌过两条泪河,她又是呜咽又是笑的说道:「岂止是神仙,还是菩萨下凡!」 这些银钱,买那支钗子都够买十支了,她能不高兴吗? 男童不解的看着母亲又是哭又是笑,他低头瞄了一眼母亲手中打开的钱袋,惊喜的叫道:「娘,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这么亮?」 夫人将他搂到怀中道:「这里面的是银子,足足有五十两银子,够咱们家吃好几年的白米饭了,你高兴不高兴?」 男童歪着头想了一下,笑着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点点头:「等妹妹的病治好了,咱们一起吃!」 母子二人说话之间,穆逸已经站到了善缘寺的大门之外。 善缘寺依山傍水,地处上京外逡云山,乃是百年前上京一位富商所建,富商年少时纨绔风流,惹了不少情债,也得罪过不少人,到了年老之后,虽然富甲一方,却膝下无儿女,孤独终老,富商心有所感,最后一心向善,将家中金钱捐出,在上京城外建了这么一座善缘寺,以告诫他人长结善缘,莫种恶果。 这座寺庙香火鼎盛,信众颇多,一向口碑也不错,上京中稍有名望的名门贵妇和闺阁小姐上香都会选择这处,不仅仅这寺庙灵验,也因为这处风景极佳,上香祈福之余,还能在后厢房小住,赏一赏逡云山的风景。 穆逸一向对这些神佛鬼魔之类的不屑一顾,但是当他身处善缘寺大门外时,也不免受到这寺庙的庄严肃穆影响,整个人灵台空澈不少。 整个善缘寺占地极广。又因为建在逡云山山脚,所以整个寺庙曾梯形分布,里面供着一百零八尊佛像,其中最大的一尊在中间的大雄宝殿。 他的目光在寺庙前逡巡了一下,眼角扫到院墙拐角处似乎露出一个车轱辘,立刻奔了过去,这马车漆黑。车顶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显然在风雪中行驶了许久,马车的一角用铜漆錾刻着君府两个字,这不是君沐兰的马车又会是谁的?最重要的是车辕上。白雪覆盖之下还有一个新砍出的刀痕,这刀痕落在穆逸眼中,令他如遭雷击,他好怕。怕自己已经来晚了…… 穆逸整了整情绪,将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在善缘寺的后门处。木门年久失修,上面红漆斑驳,不似善缘寺的正门那般气势恢宏,倒显露出一派破败的荒芜。 他一掌噼开木门。腐朽的木头在他的掌力之下应声碎成碎片,他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直接踏着满地的碎木渣走了进去。入眼的是被白雪倾覆的一个破落小院,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这院子似乎跟前面的寺庙是两个世界一样,如果不是知道这处只有善缘寺一座建筑,穆逸简直就会以为这里根本就与善缘寺无关。 那善缘寺金碧辉煌,飞檐反宇,门庭若市,而这里一看就知道是被人遗弃的小院落,门窗皆破,廊柱龟裂,好似随时都会湮覆。 穆逸没有丝毫停留,走到一处厢房外面,透过窗户上的破洞往里面瞧了瞧,却不自觉露出一丝讶异的情绪。 没想到这外面看似陈旧破败的小院,房间里面却还铺满了合欢花图案的毛毯,看这质地绝非一般,应该是非常昂贵的,右侧摆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挂着一些绳索皮鞭之类的刑具,墙上还吊着几条镣铐,显然是用来捆缚人用的,而左侧挂着几层粉红色的纱幔,纱幔之后隐约可以看见那里摆着一个很大的床榻,床榻上方还吊着几条绳索。 穆逸心里升起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不安感,这分明就是一间刑虐室——为什么善缘寺的后面会有这样一间院子? 君沐兰不在这间房间,又会在哪里? 穆逸迅速的将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搜查了一遍,十间房间,除了其中两间里面摆放的是不足一人高的铁质笼子,其余的八间房间都是和他开始看到的房间一样的,挂满了刑具,有的刑具上甚至还有干涸的暗黑色血渍,十间房间除了第一间和最后一间似乎有人停留过,其它的显见很久都不曾有人来过。 穆逸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穆逸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上心头,他一直以为自己武艺不错,地位超然,又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比之这里的人,有一种先天的优渥感,从小到大什么挫折都不曾遇到过,可是在君沐兰的事情上,他一次次的遭受失败的痛苦,一次次几乎就要失去她,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他站在最里侧的房间内,细细的查看地上斑驳的血迹和打斗过的痕迹,以及那些刑具上残留着的尚未干涸的血渍,一想到这些血极有可能是君沐兰的,他就恨不得杀光那些匪徒,一股悲愤的怒意涌上心头,穆逸对着一旁的墙壁狠狠的砸了下去,却手底一松,紧接着「轰隆」一声,面前的墙壁竟开始翻转,他还来不及多想,立刻闪身钻进墙壁后漆黑的隧道之中。 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隧道,穆逸心里隐约觉得,君沐兰一定就在这里! 这隧道漆黑无光,穆逸身上又没有带火摺子,他忽然想起怀中还有外公送的夜明珠,立即拿了出来,隧道中瞬间闪现出莹莹的的光芒,虽然不是很亮,但聊胜于无。 穆逸手中这颗夜明珠有拳头大小,本来是想送给君沐兰玩的,没想到现下还派上了用场。一想到君沐兰如今生死未卜,他握着夜明珠的手紧了紧,手心沁出粘腻腻的汗迹,险些握不住这光滑的夜明珠。 顺着风嚮往前疾走,走了不大一会儿,前面就透出一丝亮光,隐约还传来人声,他敛气凝神,慢慢靠近,却见一人背对着他掐住另一人的脖子,而那被掐住脖子悬在双脚离地不是君沐兰又是谁?(未完待续) 八十 父女情 君沐兰此时被人掐住脖子,脸颊泛紫,呼吸困难,一双小手不停扑腾着,想要将这人推开,可是由于乏力,根本就使不上劲,眼看着君沐兰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穆逸杀意涌现,手中的夜光石也因为情绪波动的太过厉害而滚落在地上。 穆逸脚尖用力一蹬,凌空一跃,向着那行凶之人沖了过去,就在他一拳就要击到那人后心时,那人却忽然手指一松,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君沐兰也因此落在地上,两眼一翻,往地上倒去。 穆逸险险的收住去势,免得伤了对面的君沐兰,他无心恋战,旋身绕过此人,将瘫软在地上的君沐兰捞到怀中,低声喃喃道:「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君沐兰并没有昏迷,刚才也不过是因为缺氧而短暂的晕厥,现在恢复了呼吸,意识也渐渐清醒,听到穆逸的低喃,眼皮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声音嘶哑的讶道:「穆逸?」 穆逸将君沐兰搂在怀中,紧张的手心不停出汗,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哆哆嗦嗦的将她从头至尾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伤痕,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可曾受伤?」 君沐兰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穆逸没有回答她,而是将眼神落在隧道之中的另一人身上,因为光线不足,他看不清这人的面貌,但是可以感觉到他似乎受了极重的伤,因为这条隧道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隐约可以看见他身前的地上有一大滩血渍。 穆逸眼中闪过杀意,他不会忘记这人刚才几乎掐死了君沐兰,他不敢想若是自己晚来一步会不会见到的就是君沐兰冰冷僵硬的尸体…… 似乎感觉到穆逸的杀意。怀中的君沐兰忽然出手握住他的拳头,低声道:「不要杀他,他救了我!」 穆逸诧异的扬了扬眉,望向君沐兰:「他刚才明明要杀你!」 对面那人咳嗽吐血之后一直倚着墙壁站着,连穆逸出现在这里他都毫无所觉,对于二人的对话也充耳不闻,好似木偶人一般呆站着。 君沐兰拧了拧眉毛。撇过头:「反正是他救了我。你不要伤害他……」 看着君沐兰别扭的样子,穆逸心头涌出一股酸涩的味道,为什么她对一个要杀她的人如此上心?难道自己这么多付出她都视若无睹就是因为这人么? 君沐兰自然不知道不过是一句话竟惹得穆逸误会了二人的关系。她沉默了一下,对对面之人说道:「你放心,今日就当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你快些回去养伤吧!」 那人听了君沐兰的话。好似电击,浑身剧烈一抖。随后定定的看了君沐兰一眼,转身扶着墙壁一步一拐的慢慢走了出去,丝毫不在意穆逸那杀人的目光。 穆逸等到那人走了之后,对着君沐兰幽幽的说道:「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原因么?」 「什么?」君沐兰此刻心里乱的狠。对于穆逸的话有些反应不及,等到看清他脸上隐约的幽怨之色,这才恍然大悟:「你胡说什么呢?」 君沐兰的反应落在穆逸眼中。更加肯定了他心里的猜测,他颇有些失望的看了君沐兰一眼。眼眶微酸。最后忍住心里的针扎一般的痛意,淡淡的说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君将军只怕还在找你……」 「你说我爹?」君沐兰一听穆逸的话,立刻惊讶道。 她从穆逸怀中支起身子,挣扎着站了起来,边往隧道外走去,边道:「我爹回来了么?太好了,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穆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胸臆间涌出一股失落落的酸疼,他努力将这份感觉甩开,站起身追了出去。 二人出了隧道,穆逸这才看清君沐兰浑身染满了血迹,他想起隧道之中那人斑驳的伤口,酸熘熘的问道:「你身上的血迹可是那人的?」 君沐兰低头一看,有些懊恼的拍了拍头:「糟了,爹爹瞧着我这副脏兮兮的模样,肯定要以为我受伤了。」 穆逸脱下自己身上的玄狐大氅,披在君沐兰的肩膀上:「你确定自己没有受伤?」 君沐兰感激的看了一眼穆逸,点点头:「我没有受伤。」 「那些挟持你的人呢?」 君沐兰转了转脑袋,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房间,不确定的说道:「可能死了吧……」 以那位的性子,只怕这些人留个全尸都是奢望! 穆逸挑眉,什么叫可能死了吧? 君沐兰想了一会儿,决定将此事瞒下来,于是对穆逸嘱咐道:「待会儿若是我爹问起来,你一定要说是你救了我!」 「为什么?」穆逸满心的疑惑。 「你别问那么多,只要你说是你救了我就成……」 穆逸嘆了一口气,低吟道:「是因为他吗?」 君沐兰还在思索如何瞒过君洛曦,也没听清穆逸的话,以为他答应了,就胡乱的点点头,将身上带着穆逸温度的大氅紧了紧,率先走出了这房间。 穆逸瞧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一种二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远的感觉,好似横亘着一条深壑,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逾越…… 二人刚一出来就碰上了一路寻过来的君洛曦,君洛曦瞧着自己多日未见的女儿露在风帽外的一张瘦削的带着污渍的小脸,不禁虎目落泪:「兰儿……」 「爹!」君沐兰瞧着自己的爹爹,立刻奔了过去,冲到君洛曦怀中,娇声哭道:「爹爹,你可回来了……」 「不哭,女儿不哭……」君洛曦最怕的就是妻女的眼泪,这位威震沙场杀人无数的铁血将军,却偏偏对娇滴滴的女儿手足无措,女儿一哭,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想起亡妻,再看着面前神似妻子的女儿,君洛曦也不免泪流满面,将鬍鬚上挂着的冰霜冲出两道印子来,看起来既滑稽又心酸。 穆逸最怕这种场面,他自己也是个不会表达情绪的人,前世同父母感情疏离,来了这里之后却十分怀念父母,于是想尽办法想回去看一看父母是否安好,却没想到会因爱上君沐兰而放弃回家的念头……(未完待续) 八十一 命运 父女二人埋头哭了一阵,君洛曦止住泪,仔细询问君沐兰被掳走的事情。 君沐兰将在隧道中想好的措辞对君洛曦慢慢说道:「女儿坐在马车之上,眼看着离善缘寺并不远了,路边却忽然涌出的几名蒙面匪徒,女儿深知绝非敌手,便佯装害怕,放弃抵抗,想要伺机逃走,谁知这些匪徒丝毫没有因此放松戒心,还把我蒙面带至善缘寺后院废弃的小院中,困得结结实实的扔在厢房的床上,后来这几人便出去了,女儿不知道他们是去了哪里,好在穆公子及时赶到救了女儿……」 君沐兰说完还不忘给穆逸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配合一下自己的说辞。 穆逸却并没有出声,只是一双眼落在远远的山顶,目光渺远空茫,整个人都失了往日那般神采飞扬的气度。 感受到君沐兰父女俩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回过头强笑一声,却并没有说话。 君洛曦不疑有他,对着穆逸拱手:「大恩不言谢,若不是穆公子,小女只怕还要受不少罪,以后但凡有什么用得着君某的地方,君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闻言,穆逸不置可否,只是随意的拱拱手,对君洛曦道:「既然君大小姐已经安然无恙,在下还有事,便先行一步,再会!」 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君沐兰露在风帽外瘦削的瓜子脸,以及那双如同水晶一般透亮的瞳仁,转身跃下山坡,眨眼间就消失在苍茫的雪地之中。 君沐兰有些奇怪的看着穆逸离去的背影,心里涌出一股不痛快的感觉——这厮无端端的生的什么气? 虽然穆逸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君沐兰就是肯定的知道,他在生气,而且这气还生的不小,不然又怎么会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还这样扔下自己一个人走了?他不是不记路吗,这样乱走能回到上京城内吗? 虽然心里满是担忧与不解,但是君沐兰并没有在君洛曦面前表现出来。她低头看了看一直拖到地上的大氅。想到他将衣服披在自己身上时,从衣服内传过来的温度,君沐兰的脸有些泛红。 君洛曦倒巴不得穆逸快点走。他本就不喜这些纨绔子弟,不想与他们多做牵连,离开才好,他对君沐兰道:「受惊了吧?咱们快些回去吧!」 君沐兰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往坡下走去。 君洛曦却忽然回过头,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低声道:「可苦你了,你娘她……走的可还安详?」 「娘她……」听闻君洛曦问及吴氏,君沐兰迟疑着要不要同他说实话,可是又想起那老道人的话。心里颇有些担心,那道人的意思很明显,吴氏从此病逝于将军府。那么天下再无吴雅柔此人。 她若告诉君洛曦实情,又该怎么解释呢? 以为君沐兰是想起吴氏而伤怀。君洛曦忍不住心疼的看着她,脸上更显愧疚和悲伤之意。 君沐兰见着一贯严肃刚强的爹爹,此时好似老了十岁一般,憔悴不堪,面容悽惶,心撕裂一般的疼,可是她又不敢完完全全的道出实情,这样一个人苦守着秘密却无法与人倾诉的感觉,让她十分痛苦,她真的很想告诉君洛曦,娘没死,她只是病了,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见君沐兰一直沉默不语,君洛曦以为她沉浸在丧母之痛中,无法自拔,于是强忍着心头的悲意,僵硬的笑道:「傻孩子,人各有命,你娘在另一个世界,也只希望咱们能开开心心的生活,你就不要伤怀了!」 「爹爹也一样,咱们一定要好好的,等到以后与娘亲团聚了,娘亲才会高兴!」 君洛曦不知君沐兰话中真意,还以为她说的是百年之后的团聚,于是点点头,对着君沐兰哈哈一笑:「是啊,柔儿肯定希望咱们都好好的!」 「爹……」君沐兰欲言又止的看着君洛曦:「爹爹在曲水国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君洛曦摸了摸络腮鬍,哈哈一笑:「说起来也是奇怪,那些个曲水国的人对爹爹不知道多客气,根本不像对待俘虏的样子……」 君沐兰闻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为何曲水国会如此厚待爹爹?想起边境遇到金天俊以及杜凌云的事情,她有一种感觉,这一切都与太子有关! 但这些事情都只是她的猜测,她无法告诉父亲,只得将怀疑都掩藏在心中。 只得试探着问他:「爹爹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人?」 君洛曦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摇摇头:「曲水国的太子将我抓去之后,对我不知道多客气,还经常同我喝酒聊天,不得不说,这景太子的性子我还是很欣赏的!」 一听到这里,君沐兰心里一个咯噔,看来的确和上一世一样,君洛曦被抓走不过是为了陷害他通敌铺设陷阱而已。 君沐兰凤眸微厉,这一次,她倾尽所有,也要护住爹爹,不再让历史重演! 「爹爹交友女儿本不该置喙,但是爹爹一定要谨记,他是曲水国的人,而非我连云国之人,而爹爹同他身份皆不同寻常,可一定不要留下什么令人误会的把柄……」 君洛曦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对于君洛曦这般直白的警告,他也没什么感觉。他是一个直爽的人,虽然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厉害关系,但是他不屑去计较,这也成为了他日后最为后悔的一件事! 此时,君洛曦刚刚寻回女儿,心思皆不在此上,所以听了君沐兰的劝诫,并没有反驳,而是随意的点点头,一心只想赶快将她安全带回家。 君洛曦的样子,君沐兰自然看在眼中,她也明白爹爹是个固执的人,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改了性子的,而且他只要认为是对的,即便是要他的命,也很难让他改变。即便自己现在明确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太子的陷阱,他肯定也只会认为自己在胡说。 君沐兰忍不住长嘆一声,看来命运的齿轮还是顺着上一世的轨碾压过去,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好似螳臂当车一般……(未完待续) 八十二 主持圆寂 穆逸并没有回上京,而是去了善缘寺。 他一定要弄清楚,那被遗弃的院落与善缘寺的关联,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这件事里面透出的蹊跷。 可是穆逸不过将将到了善缘寺,就见里面的僧人乱成一团,包括一些年长的老和尚也都露出悲怆的神色。穆逸抓过身旁一个小沙弥的衣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善缘寺如此喧譁?」 那小沙弥满脸是泪,望着穆逸双手合十,哭着道:「主持圆寂了……」 什么?穆逸惊讶的扬眉,这主持怎么好端端的会圆寂?还是说,因为他知道些什么,所以被人灭了口? 他放开那个兀自哭泣的小沙弥,对他道:「你们主持在哪里圆寂的,能否带我去看看?」 「这怎么可以?主持圆寂有长老诵经超度,是不得有外人在场的!」小沙弥一听穆逸的话,立即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穆逸瞧了一眼善缘寺中以为身着黄色袈裟的眉须皆白的老和尚,指着他问小沙弥:「那位可是寺中长老?」 小沙弥点点头:「那是道言师叔祖。」 穆逸瞧着那老和尚沿着铺着青石板的山路朝着善缘寺的正殿走去,穆逸丢下小沙弥跟了上去。 小沙弥还来不及叫住穆逸就被其他大和尚喊去做事,一时也顾不得去管穆逸的去向了。 穆逸跟在道言师傅身后到了大雄宝殿,这里的香客都被劝离,只余一众僧侣一字排开站在大雄宝殿两侧。那些僧众各个脸露哀色,一见到道言纷纷双手合十,齐呼佛号。 道言抿唇不语。缓步走进大雄宝殿左侧的门,延着回廊往后面的院子走去。 穆逸怕在场僧众察觉,混在尚未完全离去的香客中,眼角却瞥向道言,等到确定他的去向之后,趁着人群混乱,躲到一旁的僻静处。飞身进了院子。 眼见着道言进了一间厢房。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些年长的和尚,每个人都满脸哀色…… 穆逸飞上那间厢房的屋顶,估测了一下位置。揭开脚底的红瓦从缝隙间往下看去,恰好看见道言站在下方,而他旁边一人,盘膝危坐。双手摊开放在膝上做莲花状,双目紧阖。应该就是善缘寺圆寂的主持。 道言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忽然张嘴低声道:「我佛慈悲,师兄虽是为了院中这许多无辜的弟子选择自裁,可是因师兄所致的罪孽却也无法洗净。只愿师兄能如愿去往西方极乐……」 一番话使得屋顶的穆逸听得云里雾里,他拧眉望着道言,这老和尚定知道内情! 就在这时。道言却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嘴里说道:「知道此事之人如今只剩下师弟一人。想必师弟我也无法独善其身,既然如此,便让师弟陪着主持师兄一同去罢……」 不好,这老和尚也要自尽! 道言正要喝下瓶子当中的药水,却听到一人忽然道:「据在下所知,自裁之人是无法去往极乐的!」 道言止住动作,看向从屋顶跃下的穆逸,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只是淡然的看着他,缓缓道:「佛在心,在身,在世界。无所不在,处处为极乐。」 穆逸冷冷一笑:「心中有佛又怎可手染杀戮?」 道言听了他的话,面色微变,抿唇不语。 穆逸继续道:「你们出家人不是号称以己度人,长老又为何要替恶人掩藏罪行?」 道言脸色复杂,望着穆逸掀唇淡淡道:「施主何必揽祸上身?」 穆逸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我不入地狱谁人入地狱?既然此事被在下遇见了,就表示在下与此事有缘,长老何故如此执着?」 道言对着穆逸深深一揖,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穆逸,淡淡道:「既然如此,贫僧便回答施主三个问题。」 穆逸指了指已然圆寂的主持:「他为何而死?」 道言摇头不语,只是指了指正东方,又指了指天。 穆逸不解,想要继续问,道言却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用掉了一个问题,于是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另外一个问题:「善缘寺后面被遗弃的院落可与主持圆寂有关?」 道言依然不语,轻轻点了点头。 穆逸皱眉凝神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道言却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最后苍老的脸孔上闪过一丝惧色,可是在穆逸的眼神逼视下,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穆逸这下心里的疑问也渐渐有了答案,他没有继续为难道言,只是看了一眼满脸沟壑苍老枯藁的道言,轻声道:「放下心中念,立地既成佛。」 道言被穆逸这句话所感,满目震惊的瞧着穆逸,许久才嘴唇哆嗦的说道:「多谢施主。」 穆逸走出善缘寺,回头看了一眼这庄严肃穆的古剎,心里涌起一丝悲凉,即便如此圣洁的地方,也抵不过人心的黑暗,那人的肆意任为还真是令人发指! 他当时问道言的第三个问题是,是不是东宫?道言的反应证实了穆逸的猜测,这世上权利能够大到让两位得道高僧引颈自裁的只有宫中之人,而他问第一个问题时,道言的回答是先指了指正东,又指了指天,不就是明确的告诉他就是东宫么? 穆逸本就是皇亲国戚,虽然年幼时在外公家长大,但是少年时也曾多次进出皇宫,对于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大几岁的侄子,他一直都没什么好感,之前他多次被人袭击抢夺钥匙,不就是太子搞得鬼么? 他可不会搞错,那日中秋宫宴上,若不是太子给他倒的那杯加料的酒水,他怎么会因为浑身乏力而身受重伤? 太子性子诡异狡谲,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以他的性格,那后院只怕是他一时兴起弄来玩的,只是被他遗弃了,正巧给这些匪徒利用而已。 可是这和尚早先不自尽,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自尽? 难道——因为太子再次出现并且还威逼他? 想通这个关卡,穆逸心里立刻恍然大悟,那人本就是太子手下的,出现在这里也算正常,只是为何他会身受重伤,还和丫头一起躲进密道?(未完待续) ps:求收藏投票打赏~~么么哒~~ 八十三 卖了你 君洛曦和君沐兰从郊外赶回了将军府,都已经是晚上了,府中的人见到君洛曦赶着君沐兰早上乘坐的马车回来,一个个都露出惊诧的神情,管家忙上前,替君洛曦拉住缰绳,眼神瞥向马车的车帘子,恭恭敬敬的说到:「将军,大小姐她……」 君洛曦一捋鬍子,哈哈一笑:「别担心,大小姐没事!」 他话音甫落,君沐兰便一掀帘子,从车内钻了出来,对着管家露出俏皮的笑容:「管家伯伯,让您担心了!」 管家点头哈腰的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君洛曦看了一眼君沐兰,温和的说道:「你今日也乏了,现下赶紧回去休息吧……」 君沐兰嗯了一声,同几人打了招呼,就回了沐兰阁,她身上粘腻腻的难受的很,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君洛曦瞧着君沐兰走至不见了,才对着管家严肃的说到:「吩咐下去,府里不准议论小姐被掳的事情,这不过是误会一场,小姐是去了善缘寺替夫人祈福,刚被我接回来。」 管家连连点头:「是的,老奴知道了!」 站在院门口焦急等待的碧涛,一看到君沐兰出现在沐兰阁,立刻面露欣喜之色,想要扑到君沐兰跟前,可是因为站的时间太久了,双腿冻得僵硬麻木,这一扑,让她几乎摔倒在地上。 君沐兰连忙接住碧涛,这才不致让她跌倒,对着她打趣道:「傻丫头,你怎么对着你家小姐投怀送抱啊?」 碧涛却哇一声大哭起来,将君沐兰紧紧的拥在怀中。好似生怕失去她一样。 嘴中哭到:「小姐你可回来,吓死奴婢了!」 君沐兰推离碧涛,伸出手想替她擦掉眼泪,却触及到她尚未完全消肿的脸颊上,面色倏然一冷:「谁打的?」 碧涛愣愣的瞧着自家小姐,哭道:「今日奴婢去求姨娘救小姐,姨娘命林嫂子打的……」 又是她!君沐兰只恨自己一直太心慈手软。放纵了她。既然她如此狠毒,莫怪自己从今往后绝不留情! 君沐兰轻轻的摸了摸碧涛的脸,眼中满是心疼。望着她低声道:「求她做甚?她巴不得我死……」 碧涛赶紧捂住君沐兰的嘴巴,不让她说出这些不吉利的话来:「小姐休的胡说,即便让奴婢死,也一定要让小姐平平安安的!」 「傻姑娘。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要随便替别人交付生命。知道吗?」 碧涛对君沐兰说的这些话不是很懂,但是她只认定了一点,小姐说的就是对的,于是她对着君沐兰使劲的点点头。 主僕二人这才相视而笑。 碧涛忽然想起房中被捆起来的红玉。对着君沐兰耳语了几句,君沐兰心下一凛,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明目张胆!既然送上门来找虐。她君沐兰也绝不会再心软,一定会让你们知道。她绝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君沐兰冷眼瞧着地板上被捆的好似人形粽的红玉,扬唇一笑:「你想在我这里找什么?」 红玉嘴里被塞了一块帕子,听了君沐兰的问话,摇摇头,嘴中呜呜直响。 「碧涛,去跟她把帕子扯出来,咱们好好审审她。」 「好的,小姐!」碧涛扯出红玉嘴里的帕子,瞪了她一眼:「你老实点!」 红玉抿了抿发酸你嘴巴,一双美目委屈的看着君沐兰,娇哭道:「奴婢冤枉啊!」 「哦?」君沐兰冷冷的盯着红玉,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 红玉自然知道她如今处境堪忧,但是她是什么人?能小小年纪在后宫之中安然长大,并且得到皇后的信任,她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强撑起被捆的结实的身体,跪在地上,对着君沐兰矫揉造作的哀泣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要来大小姐的房间的……是姨娘派奴婢去二小姐房中取东西,奴婢不小心走错了……」 「你胡说!你明明就是来咱们沐兰阁偷东西的,还敢抵赖?」碧涛指着红玉气哼哼的骂道。 君沐兰伸手止住碧涛,敛衽坐到红玉身旁的椅子上,一双凤目冷冷的盯着她:「你也无需狡辩,我不知道你想找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但是——」君沐兰顿了顿,唇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既然犯了家规,你便只能任我处置了!」 红玉被君沐兰语气中的冷酷无情给吓到,之前那副柔魅的模样也再装不下去了,只是一双杏核眼不安的看着她,语气也不自觉紧张起来:「你想做什么?」 君沐兰冷然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说完在碧涛耳边吩咐了几句,碧涛立即出了沐兰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跪在地上的红玉因为被绑了许久,整个身子都麻木了,她瞧着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吃点心的君沐兰,额角缓缓滴落一滴冷汗——若是君沐兰打她一顿,她也不惧,问题是她根本就猜不透君沐兰会如何对她,等待的过程,实在煎熬…… 过了一会儿,碧涛同管家一起领着一个长相凶恶的老婆子进了内,管家行过礼,便对君沐兰道:「大小姐,这位便是咱们上京有名的牙婆子!」 君沐兰点点头,问管家道:「你告诉我,府中丫鬟偷主人钱财,该怎么处置?」 红玉一听,立即有些激动的辩道:「奴婢没有偷盗,冤枉啊!」 君沐兰冷睇了她一眼,从腰中扯下一块玉佩扔到她面前:「这不就是你偷得?人赃俱获,还想狡赖?」 红玉傻眼了,这是红果果的栽赃! 瞧这阵势,管家也不由得疑惑的瞧了一眼红玉,随即恭敬的答道:「回大小姐,府中丫鬟若是做出偷盗的事情,需要杖责三十,撵出府。」 君沐兰恩了一声,又道:「可能卖给人牙子?」 「若是签有卖身契的,即便没有犯错,也是可以任意买卖的。」 红玉一听,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狂喜的喊到:「你们不能卖我,我没有签卖身契的!」(未完待续) ps:求收藏推荐各种求~~么么哒~~ 八十四冷寒夜,醉无眠 「哦……?」君沐兰点点头,沉吟片刻,起身在房间内走了两步,忽然走至案几旁,执笔在一张纸上飞快的写了几句话,随后将那张纸拿到红玉跟前,硬拽着她的手指蘸了硃砂在卖身契上按下手印,还不忘对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脸:「这不就是你的卖身契,不用担心,小姐我今日一定会帮你卖个好价钱的!」 红玉瞅着君沐兰现书的卖身契,以及上面自己被迫按下的手指印,气的两眼发黑:「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卖身给你们将军府?你知道我是谁?」 怎么谁都喜欢问她这个问题?拎不起自己是谁还敢在她面前晃悠,岂不是找死? 君沐兰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 红玉顿时语塞,她不能暴露了皇后娘娘…… 她望着君沐兰的双目中泛出恨意,恶狠狠的说道:「你今日若是敢卖了我,他日我定会加倍奉还!」 君沐兰起身将手中的字迹未干的卖身契吹了吹,递给管家:「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啦?」 管家瞧着这一幕,简直惊呆了,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的——连这样凭空造假的事都信手拈来……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点点头,唤了牙婆子打算谈一谈价钱。 地上的红玉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也想不通,为何就会如此——不是说君府大小姐性格直爽,单纯,很好骗又心软么?那刚才那个犹如地府恶魔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又是谁? 她不要,不要做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只是在她尚未想明白之前。管家已经麻利的与牙婆子谈好了价钱,牙婆子将红玉从地上扯了起来,恶声恶气的骂道:「贱蹄子,还不快起来!」 红玉身上又麻又疼,被牙婆子这样一拉,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忍不住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你知道本姑娘是谁吗?你敢这么对我……哎哟……」 牙婆子枯瘦有力的手一巴掌掴在红玉脸上。打断了她的骂声,露出黑黄不齐的牙齿嘿嘿冷笑:「少给我摆谱,到了我王婆手里。便是千金小姐也只有待人沽售的份!」 红玉还欲再骂,刚张口,嘴里便被塞进一块味道难闻的破布,比之之前碧涛塞的那块熏了香的帕子犹如天壤地别。红玉忍不住要作呕,无奈嘴巴被塞的严严实实。莫说是吐了。 她一边呜呜着抗议,一边被王婆硬扯着拉出了沐兰阁,心知自己真的落得这样的下场,红玉忍不住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君沐兰。眼神中俱是歹毒的恨意! 等到管家出去送王婆出府,沐兰阁内便只剩下君沐兰和碧涛二人。 碧涛有些不忍:「红玉会被卖去哪里啊?」 君沐兰摸了摸碧涛的头,温和的说道:「傻碧涛。你不用怜悯红玉,今日若不卖她出府。指不定明日这便是我们的下场!」 碧涛自然理解不了君沐兰的想法,不过她既然这样做了便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碧涛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小姐,今日是穆公子救的你么?」 「嗯……」一提到穆逸,君沐兰便想起下午同他分手时那个失望的眼神,颇有些闷闷不乐。 碧涛没有察觉君沐兰的情绪变化,瞧着她身上披的大氅,神秘兮兮的笑道:「小姐身上的披风还是穆公子的吧?」 君沐兰闻言,低头瞧了瞧身上玄黑色狐狸毛披风,柔软的狐狸毛入手极暖,替她抵御了冬雪的寒冷,可她的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因此温暖起来。 穆逸他,到底怎么了?为何他离开时会流露出那样悲伤失望的神情?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这一夜,君沐兰辗转难眠,而同样没有睡意的,还有卢姨娘。 她知道君洛曦带着君沐兰安然归来,一颗心就好似悬在刀尖上一般。她丝毫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眼就被盛怒的君洛曦提刀砍了。 她在梦梅居的床榻上辗转反侧,丝毫不能入眠——不知道君洛曦会不会逮住了那些匪徒问出了什么…… 君洛曦与君沐兰回府都不曾派人知会她,红玉也不见踪影,她有心想去打探一下消息,又怕将自己暴露了,最后只得作罢。 她暗恨那些匪徒无用,竟然这样一件小事都办不好,白费她花了这样大的价钱,如今君洛曦回来了,以后想要对付君沐兰只怕更加困难! 想到自己的处境,卢姨娘苦着一张脸,倚在床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这一夜同样无眠的,却并非她一人。 君洛曦独自坐在凭兰居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拎着一坛馥春酒,静静的仰头看着沉郁的天空。月华模糊的坠在天幕之上,遥远清冷,冬日的深夜瀰漫着刺骨的寒凉,一阵夜风吹过,抚落满地碎雪堕花,发出「扑簌簌」的轻响。 他低头瞧了一眼酒罈中偶然飘进的几片梅花花瓣,轻轻的嘆了一口气:「从前你最喜欢将花瓣撒在我的酒水中,说这样的酒喝起来带着花的甜香,你自己却从来不喝……」 柔情似水的望着石凳的另一边,好似那里坐着他心中最爱的那名女子一般,他嘴中苦笑道:「其实我从不曾告诉你,加了花瓣的酒,有多难喝……」 如喟嘆一般的自语,尾音带着微颤,夹杂着一丝忧伤与缅怀在其中,飘摇着消散在这寒冷的夜色中…… 夜沉凉,雪冷清,酒涩苦…… 君洛曦闭上眼睛就着酒罈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却因为喝的太急,被酒呛到,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弯腰捂住自己的唇,魁梧的身躯也随着这咳嗽而抖动着。 咳了许久,他才缓缓直起身,望着手心嫣红的一片,他轻轻一笑,被络腮鬍须掩盖的脸上,看不清楚神情,但是他眼角却坠下一颗豆大的犹如水晶的泪珠,落在积雪的地面,砸出一个浅坑,他笑容扩大,闭着眼睛低声嘆道:「老啦,雅柔啊,你且等着我……」 这夜,更加的冷了。(未完待续) ps:求收藏~~求票票~~求打赏~~ 八十五 废太子,我助你(爆更求票票~) 上京城繁华的街道,并没有因为冬日的寒冷而变得冷清,反而因为明日便是腊八节了,所以街道上那些卖年货的商铺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杜凌云身着一袭雪白色的绣团菊花的缎衫,漫步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繁华入眼,心却一阵阵的抽疼。 前面忽然跑出一个小孩,穿着破旧,一件极不合身的粗布棉袄上打了好几个补丁,可是他冻得红扑扑的脸蛋上却挂满了幸福的笑意,对着身侧一名妇人撒娇道:「娘亲,我还想要买一串糖葫芦。」 那妇人显然是常年辛苦劳作,一张黄褐色的脸上挂着不合年龄的浅浅细纹,听了小孩的话,她微微的蹙了蹙眉,将怀中的钱拿出来数了数,这才展颜笑道:「走吧,给你买两串,娘亲的雪花膏等过几日领了工钱再买。」 小孩听了妇人的话,立即欢呼雀跃的向着卖糖葫芦的摊子跑去,还不忘边回头对着妇人喊道:「娘亲,快来……」 杜凌云看着这一幕,心,微微一窒,如果——他不过是贫民百姓家的孩子,也许今时今日,他会过的很开心吧!即便没有锦衣玉食,即便不能身居高位,那又如何?至少他的娘亲不会早逝,他也不会进宫,更不会受了那人的侮辱…… 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他闭了闭眼,将眼中倾泻而出的痛苦与绝望全部掩盖,他不想让脆弱的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环胸紧紧的抱着自己,嘴中逸出一声轻嘆:「这冬日,可真冷啊……」 可就在此时。一人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睁眼瞧去,眼眸中立刻闪出一丝厌恶的神色,缓缓垂下眼睫,静静的等待着那人的靠近。 那人跑到杜凌云跟前,谄媚的行礼道:「杜公子,咱们主子说您今日受了委屈。他给您赔不是了!」 杜凌云没有做声。太子是什么德性他还不清楚吗?既然敢做出这样龌蹉的事情,又怎么会在意他是不是委屈呢?就是不愿意见到这些噁心的嘴脸,他才忍受着身上未痊癒的伤口。在街上四处游走,而不愿回去。 对于杜凌云的态度,那人丝毫不以为意,对着杜凌云躬着身子道:「主子还送了许多滋补身子的药品。以及治伤的圣药,现下通通都送到杜府了。不过……」 那下人慾言又止,望着杜凌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杜凌云将眼睛瞥向远处暗沉的天幕,不耐烦的说到:「有什么快说吧!」 即便这人不说,杜凌云也知道太子想说什么。 果然。那人得了杜凌云的许可,立刻一股脑的将话都倒了出来:「主子说杜公子刚刚、刚刚破身,还是赶紧回去歇着。明日主子再来看杜公子,请公子好好将养着……」 「滚……」虽然知道太子会如此。可是听到这样的话,杜凌云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恨意,他甩下那人,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杜……」那人想起主子的吩咐,不禁缩了缩脖子,这杜公子似乎十分生气,主子交代了一定要让公子早些回去休息,这下公子走了该怎么办? 杜凌云沿着与杜府相反的方向,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走,夜越来越深了,气温也越来越低,他缓步走在尚未完全消融的白雪之上,丝毫不在乎靴底被融化的白雪洇湿。 直到他走到双脚已经麻木了,这才停了下来,往四周看了看,却看到了挂着白灯笼的将军府,心里暗暗嘆息:「没想到竟走到这里……」 他转至一侧小巷中,飞身跃上房顶,几个起跳之间,便落在了沐兰阁的院中。 杜凌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恰巧经过,便想进来瞧一瞧,也不知道君大小姐今日有没有受到惊吓——任哪位闺阁千金见到那样骯脏的场面都会害怕吧! 正在他呆望着君沐兰房间尚还亮着柔光的窗户时,身侧忽然落下一人,对着他一掌袭来。杜凌云虽然神情恍惚,但是出于本能,往旁边避了避,让开了这一掌。 他望向此人,心里闪过一丝讶异:「你来这里做什么?」 问完之后杜凌云立即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那日君沐兰丧母他曾来过,瞧见二人在院中追逐嬉戏,关系匪浅,他又有什么立场问出这样的话来呢? 来人冷笑一声,怒气沖沖的说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杜凌云皱眉,有些尴尬的说道:「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不过是经过这里而已。」 「怎么?难不成今日太子爷没把你折腾够,所以你还有精力来这里追姑娘?」话一出口,穆逸立刻有些后悔,他不是个喜欢揭人短的人,只是因为妒忌杜凌云,所以一时口不择言,说出了伤人的话。 杜凌云听了穆逸的话,脑中立刻浮现出白日里不堪的遭遇,面色更加冰冷似雪,冷冷的对他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穆逸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哈哈一笑:「听不懂算了,听不懂算了,刚才我肯定是没睡醒才会说出一些胡话。」 「穆公子若是没睡醒,在下劝公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你丫的!穆逸忍不住暗骂杜凌云狡猾,自己不过是觉得对不住他所以才胡乱扯了一句理由,他竟然藉此赶自己走?拜託,这里是谁的地盘他知不知道啊?救了丫头一命难道就把这里当成他的领土了吗? 杜凌云瞧着好似被人闯进领土的发怒野兽一般斗志昂扬的穆逸,心中不免苦笑,这穆逸心性还真是不一般的幼稚,谁会有心思同他抢心上人,自己不过是——不过什么?杜凌云思绪骤停,忽然有些茫然的想了想,自己为什么来这里,还一味的担心君沐兰?难道在密道中时,自己不是应该干脆的将她杀了灭口吗? 穆逸瞧着杜凌云整个人都失了往日温润如玉的气质,神情恍惚,眼含冰霜,心底多少有些同情他的,但凡一个有骨气的男子,都决计容忍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他们虽然不是朋友,甚至曾多次交手,自己还曾几乎命丧他手,但是穆逸还是忍不住怜悯他,因为他可以感觉到,杜凌云本性不坏,反而是个善良的人,做出这一切骯脏的事情,恐怕多半都是被太子威逼胁迫的。 感受到穆逸满含同情的目光,杜凌云撇过头,不自在的说道:「你能不能收回你的眼神?」 穆逸闻言,有些窘迫的看着杜凌云,挠了挠头,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违心的跟着太子?」 杜凌云心中一凛,回视着穆逸,冷漠的说道:「若是能够违抗,我又何必如此?」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反抗?」穆逸一直看太子不爽,所以对于策动太子这边的人叛变,他乐见其成,于是对着杜凌云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让太子失去了他如今的位置,他是不是就没了威胁你的本钱?」 「难道你想谋逆?」 「!」穆逸伸出手指摆了摆,也不管杜凌云是不是听得懂,继续道:「难道你觉得太子的性子以后做了我连云国的皇帝会是民之幸事吗?」 前面的话虽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是穆逸后面的话却的确说道杜凌云的心坎里了,太子生性邪肆残忍,任性妄为,喜好杀戮,而且不遵伦常纲礼,以后若是做了皇帝,只怕连云国危矣! 虽然他不是忧国忧民的良臣,但是若是让太子即位,只怕自己的下场比现在还要悽惨百倍,虽然他曾答应姨母好好的辅佐太子,可是若是让太子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终有一天会忍不住杀了他,既然如此,早早的夺了他的权,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解脱了? 杜凌云一旦想通,眼中立刻露出坚毅的神色,对着穆逸一字一句的说道:「废太子,我助你。」(未完待续) ps:字数有加哦~~大家多多投票吧~~ 八十六 杀人灭口 翌日清晨,将军府后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材魁梧壮实的中年僕妇从门内探出脑袋,对着拐角处招了招手。拐角处立刻钻出一个身材瘦小的灰衣男子,顺着门缝熘了进去。 梦梅居内,卢姨娘坐在坐塌上,翘着二郎腿,手捧着一个铜制的錾花汤婆子,冷冷的瞧着跟前跪伏的灰衣男子。 这人跪在地毯上,被卢姨娘的眼神盯着,背嵴一阵阵发凉,许久都不敢出声。 「你说说吧,怎么只你一人来了,王麻呢?」 「回夫人,王麻他们都、都死了……」 「你说什么?」一听灰衣男子的话,卢姨娘手一抖,手中的汤婆子顺势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吓的灰衣男子立刻噤声,头埋的更低了。 一旁伺立的林嫂子连忙将地上的汤婆子拾起来,用帕子擦了擦,递到卢姨娘跟前。卢姨娘睨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而是从袖中抽出帕子纤指一抖,擦了擦手,对着灰衣男子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灰衣男子听了卢姨娘的问话,拽着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都怪带头的王麻,咱们抓了那小妞之后,带去善缘寺后面一间废弃的院子里,将她锁在一间房内,还约了人牙子在那处碰头。不过因为人牙子没来,王麻就带着弟兄们去另一个房间赌钱,谁知道等到大家一起去查看那小妞的时候,那个房间内竟然多了两个男人在……」 说到这里这人吞了口唾沫,瞧卢姨娘神色越来越难看,只得飞快的说到:「王麻见那富家公子长相俊俏。心生歹意,上前调戏那公子,结果那人一掌就将王麻噼死了,好在小的落在后面并没有上前,一看情况不对立即跑了出来,不然此刻也无法向夫人报信了!」 听了灰衣男子的话,卢姨娘柳眉倒竖。纤纤细指将帕子掐的死紧。心中暗恨道,若是你们死光了也好,这事也算无人知道了。偏生留下你这么个祸根…… 「你确定只有你一人活着吗?」 地上之人浑然不觉卢姨娘眼中的凶光,还兀自磕头哭道道:「是啊夫人,那么多兄弟便只有小人一人跑了回来,虽然事情办砸了。但是弟兄们却因此死光了,求夫人多赏赐几个银钱的安葬费吧!」 卢姨娘收敛了怒容。换了一副脸孔,笑了笑:「自然,替本夫人办事岂能亏待你们?」她对着一旁的林嫂子使了个眼色,道:「你知道怎么办了?」 林嫂子咧嘴一笑。点头:「奴才这就下去准备,请这位小哥稍候。」 说完便扭着肥硕的臀部转身出了梦梅居,一步三晃。姿势撩人。若是做这动作的是个美女还罢,偏偏这林嫂子长相雄伟。身材健硕,乍一看就是一个男丁,哪里有一丝女人的样子?她还偏好涂脂抹粉,钗裙装扮,看起来不知道多噁心。 若不是这林嫂子办事狠辣麻利,卢姨娘才不会容得她留在自己身边,如今还成了她的心腹, 想起这个,卢姨娘不免想起自己从娘家带来的田阿嬷,如今倒有些时日没见到,问了管家只说是请假回了家,可是田阿嬷不可能不给自己打招呼就回家这么久啊? 正在此时那林嫂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地上的人一见林嫂子进来,顿时喜形于色,顾不得跟卢姨娘行礼就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放在胸前搓了搓,勾着身子对林嫂子道:「嫂子……」 林嫂子对着这人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托着托盘的手忽然一松,手中的托盘也随之往地上掉去,那人一见托盘掉了连忙伸手去捞,也就在这一瞬间,林嫂子忽然出手勒住他的头,手往前狠狠一捅,这人的动作立即慢了下来,愣愣的望着林嫂子,手指哆嗦的指着她,最后头一歪,「咚」一声摔在铺着厚毯的地上。 林嫂子面色阴狠的拔出男子腹部的匕首,将满是鲜血的手往灰衣男子身上蹭了蹭,随后望着卢姨娘恭敬的笑着道:「姨娘,我这就将这人处理了……」 卢姨娘点点头,脸色没有丝毫改变,这人死了好,这样绑架君沐兰的事情就不担心有人说出去了,她垂眸端起榻上的茶几上放的一盏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眼角瞟到地毯上的被鲜血染红的血渍,对着林嫂子有些不悦的说到:「你办事越来越鲁莽了,这弄脏了地毯,将军来了我这岂不是一眼就瞧见了!」 林嫂子忙哈腰赔不是:「奴才不是故意的,姨娘莫怪!只是若是将这人叫到外面去杀掉,怕会给人看见……」 卢姨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待会儿等你把这人处理完了,将我房内的桌子移过来,等将军不在府里咱们再处理这血迹!」 「是,姨娘!」 这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张大娘的声音:「姨娘,奴才能进来吗?」 张大娘也是将军府的老人了,是卢姨娘进府之后收买的人之一,平日里最喜欢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是卢姨娘在府中的最得力的眼线,昨日卢姨娘派了她去打听田阿嬷以及红玉的下落,现在一大早她便来了,显然是来汇报情况的。 卢姨娘忙命她进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打听的情况怎么样?」 张大娘一进门便瞧见了地上人事不知的灰衣男子,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凑到卢姨娘耳边仔细汇报了一遍。 卢姨娘越听,柳眉越蹙,神色也变得异常紧张,心中不停的打着鼓,她是万万没料到,君沐兰背着她竟然搞了这么动作,不仅将田阿嬷抓在手中,还将红玉也给处置了,这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怪罪于自己…… 正在卢姨娘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春瑶的声音却从帘子外面传了进来:「姨娘,将军和大小姐在正堂等你,说是有事相询。」(未完待续) 八十七 春瑶殁 「是吗?待会儿,我换件衣服……」一听到春瑶的声音,卢姨娘脸色微变,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春瑶跟在她身边多年,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但是总是成不了她的心腹,若是将军询问起来,恐怕春瑶就是第一个背叛她的人! 想到即将面对君洛曦,卢姨娘的心更加忐忑不安,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卢梦梅的字典里,就没有后悔二字! 她稳住心神,收敛了情绪,对林嫂子和王大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待会儿没人了再出去,这才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出去。 冬日清晨,已然放晴的天色渐渐透出一片橘色的霞光,此时尚早,君洛曦这样早的时辰便来唤她,可见绝不是什么好事,卢姨娘眼珠子不停的转,当二人走到一处分岔口时,她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卢姨娘走在前面,往荷花池的方向拐了过去,嘴中漫不经心的问道:「春瑶啊,你刚才什么时候回的梦梅居啊?姨娘我记得不是派你去小厨房熬汤了么?」 春瑶听了卢姨娘的话,将头垂的更低,一边迈着小碎步跟在她身后,一边小声道:「奴婢刚才是在小厨房熬汤,是管家派人来让奴婢唤姨娘去前院的,奴婢刚到院子里……」 「那你可听见了什么声音?」卢姨娘眼皮一跳,眼角瞥了一眼堆积着薄冰的荷花池。 春瑶赶紧摇头:「没有,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卢姨娘领着春瑶往荷花池的回廊走去,一边似赏景般走走停停的,脸上神色平淡。往前院并不是只有荷花亭这条路的,这荷花亭本就偏僻。平常并没有多少人往这里来,所以卢姨娘领着春瑶往这边走,春瑶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见卢姨娘似乎真的是在专心赏景,也只好努力忽视心里的不安。 就在春瑶走神时,卢姨娘却忽然脚底一滑,尖叫一声摔到了地上。只痛的她哎哟哎哟的叫唤。对着春瑶怒道:「还不快来把我扶起来……」 春瑶快步走到卢姨娘身侧,弯腰想将她扶起来,却忽然被卢姨娘伸手往后面用力一推。她不由得在湿滑的地面上连退了好几步,最后小腿绊到回廊里的栏杆,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往后一翻。沿着岸堤坠了下去。 「扑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传来。将水面上的薄冰击的粉碎,在浅碎的阳光下,浮冰折射着淡金色的光泽,只是这样的光泽却带着死亡的气息。冰冷沉寂。 入水的春瑶几乎来不及尖叫,就立刻被铺面而来的冰冷的湖水给包围,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的几乎凝固。她用尽力气却也只是徒劳的扑腾了两下,最后意识渐渐被寒冷和窒息剥离。缓缓的沉向水底…… 卢姨娘冷眼瞧着水中已经没顶的春瑶,眼中尽是凝霜一片,嘴中低声道:「贱蹄子,别以为上一次你出卖我的事情,我会不知道,燕窝中下了药的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不是你告诉君沐兰那个臭丫头又会是谁?今日听去了我的秘密,我怎么可能让你活在人世?看在你跟着我多年的份上,给你留个体面的死法,你就安心的去吧!」 此时云雾之后的暖阳悄悄绽出一抹霞光,透过逐渐稀薄的云层,洒照在水纹渐消的湖面上,渲染出灿烂的颜色,这耀目的光线让卢姨娘不自觉眯了眯眼睛,她伸手将额发拨乱了一些,然后站直了身子,换了一副惊慌失措的神色,对着前院的方向大声的喊了起来:「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这里虽然偏僻,但是还是偶尔会有些洒扫的丫鬟僕从经过的,卢姨娘如此声嘶力竭的喊叫,立刻引来了不少的下人和丫鬟,其中还包括闻讯而来的君洛曦和君沐兰 君洛曦满脸严肃,飞快的奔进回廊,走到哭成泪人的卢姨娘身侧,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一见君洛曦,卢姨娘好似见到救星一般,连扑带跌的抱住他,哭的满脸眼泪,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对君洛曦道:「求将军救救春瑶,她都是为了贱妾……」 君沐兰拧眉瞧了一眼已经平静无波的荷花池,心里也不免有些焦急,前世今生,春瑶都曾多次有恩于她,这会儿春瑶落了水,她又怎么会不动容呢? 君洛曦一听是有人落水,立即唤了府里的侍卫,挑了几个身强体健会水的下水去捞,可是因为水太过寒冷刺骨,侍卫们都无法停留太久,最后都无功而返。 卢姨娘一听没捞到春瑶,恸哭一声,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被君洛曦命丫鬟送回了梦梅居。 见到这个结果,君沐兰也不由得面露哀色,她记得很清楚,春瑶上一世直到她嫁给金天俊都还待在卢姨娘身边,为什么她如今会落水呢?难道是哪里出错了吗? 正在她替春瑶担忧时,君洛曦却忽然开始脱衣服,这一幕落在君沐兰眼中,心中一急,拉住君洛曦的衣袖问道:「爹,你要下水?」 君洛曦点点头,面色严峻的说道:「不管人还有没有救,总归要捞起来的!」 「可是……」君沐兰欲言又止,不是她心狠忍心春瑶溺毙,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水里也没有丝毫动静,只怕春瑶早就凶多吉少,而且爹昨日才从曲水国回来,身疲体乏尚未完全恢复,要下到这样冰冷刺骨的水中,她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但是她也知道,一旦是君洛曦决定的事情,除了吴氏,谁都改变不了! 君洛曦没有丝毫犹豫,只着了中衣便缓缓走到水中,等到稍微适应了刺骨的水温,便往水中一跃而下,在池水中快速的穿梭潜行。 瞧着君洛曦的动作,君沐兰心里又是担心又是着急,似乎时间在这一刻都嫌太慢,直等的她几乎将自己的掌心掐出几道血口,君洛曦才拖着一人缓缓浮出水面。 君沐兰悬起的一颗心方才落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只是当她眼神落在君洛曦拖上岸的那人冰冷僵硬的脸上时,她忍不住鼻头一酸,嘴中喃喃低语:「春瑶姐……」(未完待续) 八十八 兴师问罪 站在她身后的碧涛也忍不住哭道:「春瑶姐姐,你怎么会好端端的落到水里……」 君沐兰擦掉眼泪,将君洛曦的外袍披在他肩头,带着哭腔道:「爹爹,春瑶她……」 君洛曦嘆了口气,淡淡道:「已经没了气息,咱们来晚了……」 闻言,君沐兰忍不住伏在君洛曦肩头低泣道:「为何对兰儿好的人都落不得好下场……」 君沐兰永远都不会忘记上一世时卢姨娘母女难为她时是春瑶暗地里帮助她,这一世也曾警示她免受卢姨娘陷害…… 这些恩情她还不曾报答,春瑶却忽然溺水而亡,明明上一世春瑶的结局并不是如此,为什么会这样?那道人不是说她改变不了别人的命运吗?为什么如今春瑶的命运却发生了改变?一个个疑问都涌现在君沐兰的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看来,想知道答案就得找那道人问个清楚! 「阿嚏……」 君沐兰被君洛曦的喷嚏声拉回了思绪,她关切道:「爹爹,您还是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君洛曦摸了摸尚还湿漉漉的络腮鬍须,尴尬道:「看来爹真是老了,要是往常,莫说下这一会冷水,便是在里面泡上几个时辰都没事!」 「爹爹哪里老了,在女儿心里爹爹永远都是最年轻最英俊的!」 君洛曦哈哈一笑,慈爱的摸了摸君沐兰的头发,吩咐管家安排春瑶的身后事以及安抚她的家人,等到安排妥当了才转身离开。 管家叫了两名下人,打算搬走春瑶已经僵硬的尸体,其中一人却忽然叫道:「春瑶姑娘手里好像有东西!」 君沐兰本来因为不忍看春瑶的惨状。所以一直阖目静立,在心内默默替春瑶哀悼,却忽然听到下人的话立刻睁开凤眸,奔到那人旁边:「快瞧瞧是什么东西?」 那下人想要掰开春瑶的手将她手中的东西拿出来,可是使了半天力气都实在打不开,急得满头大汗,只得对君沐兰无奈的说到:「大小姐。许是春瑶姑娘的手冻僵了。奴才实在弄不开,若是掰断春瑶姑娘的手指兴许……」 君沐兰一听立刻摆手:「不可,春瑶本就死的悽惨。不许伤了她!」 这时亚信上前对君沐兰拱手道:「大小姐,不如让小的试试!」 君沐兰点了点头,往旁边一让,示意亚信上前。 亚信走到春瑶身旁。蹲下身子,对着春瑶低声道:「春瑶姑娘。得罪了!」说着手中用力,想要掀开她紧握的手指,可是如果想要不折断她的手指掰开拳头,几乎不可能。亚信停了停,忽然附在春瑶耳边说了几句,亚信再一试。轻轻松松的就将春瑶手中的东西拿了下来,递到君沐兰手中。 君沐兰接过亚信递过来的东西。奇怪的问道:「你刚才对春瑶说了什么?」 亚信低垂着头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尚未离去的那些下人丫鬟,对着君沐兰拱手:「还是请大小姐先瞧瞧手中的东西吧!」 君沐兰见状立刻便知道,亚信定是有什么不便当众说出来,于是也不再追问,待会儿私底下问他就好。 她低头瞧了瞧手里的东西,立刻涌起一丝疑惑,这不就是卢姨娘贴身佩带的梅花玉佩吗?因为这玉佩应了她的名字,质地又是绝佳,所以卢姨娘非常喜欢,几不离身,如今这梅花配怎么会落在春瑶手中?莫非…… 君沐兰想起刚才卢姨娘的反应,虽然春瑶跟着卢姨娘许多年了,但是卢姨娘对待她也从未另眼相待,春瑶溺水她却因为悲痛过度晕厥,本就反常,现在看来,这不过是她为了防止别人追问春瑶死因而故意装出来的! 想及此,君沐兰胸臆之间立刻汹涌起蓬勃的怒气,卢姨娘在将军府兴风作浪多年,害的娘亲有家不得回,如今竟还草菅人命,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她本来想立即冲去梦梅居兴师问罪,可是一想到自己并没有证据证明春瑶就是卢姨娘害死的,手上这么一枚玉佩,也证明不了什么,如今只能先去找她要个解释,看她怎么说! 君沐兰将梅花玉佩放到袖中收好,给亚信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碧涛转身离开了荷花池。等到回了沐兰阁,碧涛对着君沐兰哭啼啼的说到:「小姐,春瑶姐姐死的好惨,奴婢瞧着难过……」 「不光你难过,我也难过,春瑶的性子温软善良,不喜结怨,在府里的人缘一向最好,如今却忽然溺死,我一定要替她讨个公道!」 「讨公道?小姐的意思莫非春瑶姐姐并不是自己掉进池子里淹死的?」 「是不是,总要问问才知道!」 不出一会儿,亚信果然来了沐兰阁,进门对着君沐兰拱手行礼:「见过大小姐!」 「别行那些虚礼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事到底有没有蹊跷?」 亚信恭敬的说到:「回大小姐,小人所见,春瑶姑娘应该是猝不及防之间落水,但她是自己落水还是别人推下去的,这就不好断定,不过,奴才方才见她手指紧握,不愿松开手中之物,心里就有些奇怪,便是手指冻僵,也不至于能有如此大的力道……」 「你的意思是?」 「奴才以前曾听人说,若是心里带着怨气死去,便会死不瞑目,所以方才奴才就在春瑶姑娘耳边,说会替她伸冤,她的手指就立刻松了,虽然这事做不得准,但是也的确非常诡异!」 君沐兰尚未说话,碧涛立刻流泪道:「有什么好疑惑的,定是春瑶姐姐被人推下去,她觉得冤屈才不愿意放开手中的东西,这东西肯定是推她之人落下的!」 君沐兰细细思量一番,立刻明白这事与卢姨娘难逃干系——早上爹爹明明命管家通知卢姨娘去前院,明明另一条路才是近路,卢姨娘为何会领着春瑶往偏僻且路程更远的的荷花池走呢?若说她想赏景,那简直就是笑话,荷花池夏季开花时,她都因为嫌弃有蚊子而从不去,又怎么会好端端的往那走,分明就是故意的! 看来,这事一定要好好的问一问卢姨娘!(未完待续) ps:请多多收藏推荐~~有打赏会加更哦~~ 八十九 无理取闹 这边君沐兰一心想替春瑶讨个公道,那边君瑾兰却跑到君洛曦的书房,想求君洛曦给卢姨娘抬房。 君洛曦自从从曲水国回来之后,朝中传出了他与曲水国太子交好的传闻,皇帝为了避嫌,下了旨以替亡妻守孝为由,剥夺了他的军权,让其赋闲在家,等候差遣。 这对于君洛曦来说,是难得的一个机会,不用上朝,不用带兵,能好好的陪一陪家人——只可惜他最想陪的那人,已经离开了他。 因为下水打捞春瑶,君洛曦浑身透湿,便回了他惯常居住的诺兰院洗澡更衣。 君瑾兰带着丫鬟春湘,刚走到诺兰院,便被门口的两名侍卫拦住了,她秀美一拧,黑着脸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本小姐是谁?敢拦我的路?」 这两名侍卫从小便是跟着君洛曦的,只听命于君洛曦一人,此时被君瑾兰指着鼻子骂,二人也无丝毫的反应,面无表情的垂眸盯着地面,理都不理她,只是拦住她的手依然坚如磐石的横伸着,不让她闯进去。 君瑾兰见二人无视她,还拦她的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不禁暗暗恨道:若非自己是庶女,这些看门狗又怎么敢为难自己? 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让卢姨娘抬房的决心,不仅仅是为了娘亲,更为了她自己不再低人一等,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君沐兰平起平坐,也更加配得上穆逸! 侍卫哪里能想到君瑾兰内心的想法,对于他们来说,无论谁来,没有将军的命令。都只能止步在门外。 「爹,爹?瑾儿来了,爹你让女儿进去吧!」君瑾兰顾不得礼仪,扬声对着诺兰院内喊了起来,可是喊了半天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还使得两名侍卫纷纷侧眼瞧她。 其中一人许是被君瑾兰聒噪的有些受不了,于是开口道:「二小姐。将军在里面洗澡。估计听不见您的叫声,不如您待会儿再来?」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干脆放我进去?」君瑾兰柳眉倒竖,一双杏眼瞪着二人。气势汹汹的问道。 二人一齐摇头:「将军有令,未经同意不得擅入。」 君瑾兰横眉冷视着二人,眼波一转,忽然挺起胸就往前沖。这两个侍卫见此架势,不得不收回横伸的手避。以防碰触到君瑾兰——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君瑾兰的胸,不知道会不会被将军砍掉手…… 君瑾兰一见二人收回手,立刻往门内沖了进去,二人来不及拦阻。只得由着她进入了诺兰院。 君洛曦此时换了身上的湿衣,正在擦拭头发,房间的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一个娇俏的女声撒娇道:「爹爹!」 「瑾儿?」君瑾兰闻声抬头,君瑾兰正站在门口处。一脸委屈的瞪着自己。 他看了看后面跟进来满脸无奈的侍卫,立刻明了了事情的原委,于是将侍卫遣了出去,对着君瑾兰柔声道:「怎么了?有何事找爹爹?」 君瑾兰走到君洛曦身后,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替他擦着头发,嘴中道:「难道没事不能来看看爹爹吗?爹爹昨日回府瑾儿尚未见到您的面,您就又出了门,到了晚上才回府!瑾儿心想您肯定累了,就等今天来看看爹爹,难道爹爹不欢迎瑾儿吗?」 君洛曦哈哈一笑:「欢迎,欢迎,怎么会不欢迎乖女儿呢?」 君瑾兰撅嘴,不悦道:「那为什么门口那两个木头人硬是不让女儿进来?」 「哈哈,怎么会呢?」君洛曦抚了抚尚有些湿润的鬍鬚,哈哈一笑:「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爹爹没想到瑾儿会突然过来嘛!」 「那爹爹下次不要让那两人拦着女儿好不好?」 君洛曦皱了皱眉,这诺兰院以往是他办公的地方,里面放置着许多机密文件,绝不可轻易让人进来,君瑾兰这番要求,实在让他有些为难,想了想,只好对她道:「瑾儿乖,若是爹爹在府中,你想来便让门口侍卫通传一声,但是爹爹若是不在,你就别来这里了,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君瑾兰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敷衍的答应着,反正她没事根本就不来这里的,今日来也不过是有目的而来。 「爹爹,您昨日去了哪里啊?」君瑾兰停住手里的动作,悄声问道:「我听说大姐被歹徒抓走了,真有这回事吗?」 「休要胡说,」一提到此事,君洛曦的脸色微变,稍有些严肃的止住了君瑾兰的话头:「你可不得胡言乱语,会损了你大姐的名誉,这事以后休再提起!」 君瑾兰闻言,不禁酸熘熘的说道「爹爹心里难道只有大姐,没有我这个女儿吗?」 「瑾儿怎得如此诌说?你和沐兰都是爹爹的女儿,爹爹怎么会厚此薄彼?」 「难道不是吗?」君瑾兰怒气沖沖的将手中的毛巾扔到桌子上:「爹爹什么事都先想着姐姐,事事都为她考虑,女儿便是来这里看一看爹爹,还被拦在外面,难道女儿说的有错吗?」 君洛曦有些头疼的看着无理取闹的君瑾兰,这孩子随了她娘的性子,总是任意妄为,希望事事都已自己为中心,却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像君沐兰,生性良善,事事都是先人后己,所以也无怪乎君洛曦会疼爱君沐兰多些。 「好了,不要闹了,爹爹哪里事事想着你大姐了?」 君瑾兰一双眸子红通通的盯着君洛曦,娇声道:「若是证明爹爹不是事事想着姐姐,爹爹需要答应女儿一件事!」 「什么事说吧?」 「爹爹先答应女儿嘛!」 「你先说说什么事情,看爹爹能不能做到!」 君瑾兰还欲撒娇,可是见君洛曦神色愈冷,知道自己也不能太过,只得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爹爹将娘亲抬房吧,这样女儿以后在上京的那些小姐中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君洛曦闻言,神情一怔,脸色蓦然复杂起来,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你大娘才过世,此时抬房岂不是招人笑柄?你是我君洛曦的女儿,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又怎么会让人瞧不起?」(未完待续) 九十 魔怔 「怎么就没人笑话我?我是二小姐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 「你胡说什么?若是抬了你的母亲,又怎么对得起沐兰的娘?以后休再提起此事!」 君瑾兰见君洛曦拒绝,还想再争取一下,君洛曦却忽然起身,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出了房间,只余君瑾兰一人傻立在房间之内。 瞧着君洛曦的背影,君瑾兰一颗心渐渐冷了下来,亏她以为自己还能劝得了爹爹,没想到他心里只有君沐兰和死去的吴氏,根本就没自己这个女儿,她怒意渐盛,银牙暗咬道:「君沐兰,今生今世,有你没我!」 一旁的春湘瞧着君瑾兰这幅模样,眼珠骨碌碌的直转,最后凑到君瑾兰身旁,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君瑾兰闻言,立刻多云转晴,一张俏脸笑靥如花,望着虚空处狠狠道:「君沐兰,你莫怪我对你不仁!」 出了诺兰院的君洛曦,一时也不知道去哪才好,想到早晨因为春瑶溺亡而伤心昏倒的卢姨娘,心里涌出一丝愧疚之情——若当年不是因为太后相逼,恐怕卢氏如今身份更加尊贵,就不会屈就将军府堪堪做一名小小姨娘了! 想到自己刚才无情的拒绝了君瑾兰的请求,此刻的君洛曦心里更加觉得愧对卢姨娘,于是脚底一转,向着梦梅居走去。 走至梦梅居外时,恰巧碰到了来此的君沐兰,君洛曦面露疑惑的望着君沐兰:「沐兰,你来这是看姨娘吗?」 君沐兰面色沉沉,默然摇头。 君洛曦没察觉到君沐兰的不妥,只当她也是来瞧瞧卢姨娘的。于是自顾自说道:「你这孩子心地到底良善,正巧爹也来看姨娘,咱们一起进去吧!」 君沐兰沉眸看了一眼梦梅居内落满了雪的假山已经浮着碎冰的人工池子,她后来才知道昨日碧涛为了救自己几乎要撞死在院中,若不是卢姨娘的无情无义又怎么会逼她至此?还有娘亲,也是被她所害!想到卢姨娘同自己的种种恩怨,怒意滔天。望着君洛曦道:「爹。你还看她?你明知道田阿嬷剋扣府中的开销便是她指使的,如今春瑶无缘无故的溺亡,她难逃干系!」 「你这孩子。怎么能胡说呢?」君洛曦闻言稍稍有些不悦,他为人严肃,行事讲求证据,若是没有证据的话。他不喜听到。 「证据?」君沐兰从袖中掏出那枚梅花玉佩递给君洛曦:「这不就是证据吗?」 「这是……?」君洛曦疑惑的瞧着手中有些眼熟的玉佩,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君沐兰冷冷的盯着梦梅居紧闭的门。怒道:「这是在春瑶手中发现的,她死死的攥着不松手,好不容易才拿下来,这玉佩是卢姨娘的贴身之物。若春瑶的死同她无关,这玉佩又怎么会在春瑶手中?」 听到君沐兰的话,君洛曦将手中的玉佩翻来覆去的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这的确是自己多年以前送给卢姨娘的生辰礼物,心下也不免开始怀疑。 「你同我一起进去。问一问这事。」 父女二人一同进了梦梅居,碧涛上前去瞧了瞧紧闭的木门,敲了许久才传来一人的声音问道:「谁啊?」 「是将军和大小姐来看姨娘了,快些开门吧!」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林嫂子露出化着浓妆的犹如调色盘的大病脸,望着君洛曦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扭捏着行了一个礼:「将军来了,快请里面坐!」说着就好似青楼老鸨子一般甩了甩手里的帕子,一步三扭上前想将君洛曦拉近房间内。 君洛曦实在有些吃不消这么热情的林嫂子,赶紧避开她粗壮的手指,尴尬的点点头,侧身钻进了姨娘的房间内。 君沐兰冷眼瞧着林嫂子,一言不发。 林嫂子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的行礼:「大小姐快进去吧,外面冷!」 「你就在外面,不要进来了,瞧着你这幅模样就倒胃口!」君沐兰冷嗤一声,领着碧涛走了进去。 被君沐兰的话呛得几乎要吐血的林嫂子,忍不住恨恨的瞪了一眼君沐兰的背影,偷偷的唾道:「不就是个没娘的贱丫头吗?呸……」 即便君沐兰听不见林嫂子这番腹诽,她也知道这林嫂子绝不是什么好人,上一世自己可是多次被林嫂子修理的惨不忍睹,若说她有一分惧怕自己嫡女的身份,也不至于敢这么对自己! 君沐兰暗中发誓,一定会让这林嫂子得到应得的报应! 且说君洛曦进入内室,看到卢姨娘正满脸苍白的躺在床榻上,阖目昏睡,连有人靠近都无知无觉。 他轻声唤了几句,卢姨娘都没有反应,君洛曦只得无奈的朝君沐兰道:「看来你姨娘是睡着了,咱们晚些时候再来吧!」 「是吗?」君沐兰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冷眼瞧着卢姨娘在君洛曦说话时眼皮几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心中明白她定然是在装睡,于是顺着君洛曦的话应道:「好吧,爹爹,那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本来还想将春瑶留下的信交付给姨娘的……」 不出所料,卢姨娘在听到君沐兰说这话的时候,眼皮抖的更加厉害了,她冷笑一声,既然你自己作死,就别怪我不仁义了! 她转头对着一旁的碧涛小声吩咐了几句,碧涛立刻会意,嘴角含笑的去了外间。 君洛曦挑眉看了一眼君沐兰:「春瑶留了信了么?」 「是啊,早些时候给女儿的,说是有一天她有什么不测便帮她将信递回家里去,可是我哪里知道她家在哪?她毕竟是跟着姨娘的人,我就想来问问姨娘知道不……」 「可惜你姨娘睡着了,晚些时候再给她吧!」君洛曦不疑有他,只是有些奇怪君沐兰的态度一会一个样,不过他的性格直来直去,也没仔细研究这其中的蹊跷。 君沐兰乖巧的点点头,忽而对君洛曦惊道:「爹爹,我看姨娘睡得这样熟,咱们这么大动静她也不曾动一动,是不是因为今日受了惊吓所以发了魔怔?」(未完待续) 九十一 有仇报仇 「什么魔怔?」君洛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的望着君沐兰。 君沐兰偷笑一声,故作讶异地说道:「爹爹不知道吗?就是有些人若是胆子小,就会被吓掉魂,女儿瞧着姨娘如今这幅模样,十分担心……」 虽然这种说法民间一向是有的,但君洛曦还是免不了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君沐兰,没觉着卢氏的胆子会这么小啊? 君沐兰抿唇轻笑:「是不是,试试便知道了,爹爹,您说呢?」 「怎么试?」 君洛曦话音刚落,却见君沐兰走到卢姨娘身侧,抡圆了胳膊甩了卢姨娘两个耳光,只打的卢姨娘头昏脑胀,险些真的晕了过去,不过她到底能忍,饶是被君沐兰打了,嘴里哼了两声,浑身一抖,眼皮却始终没有睁开,好似又晕了过去一般。 君洛曦颇为不忍的瞧着卢氏双脸上凸现的两个清晰的五指印,摸了摸鬍鬚,暗道沐兰下手会不会太重了? 还未等他阻止,碧涛从外间回来了,手中还端着一大盆凉水,也不等及二人同意,将卢姨娘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也几乎是凉水落到姨娘身上的同时,她好似诈尸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放声尖叫,一把推开端着空盆子的碧涛,怒道:「你在做什么!」 君沐兰扬眉,满脸笑意的望着卢姨娘,对君洛曦道:「爹爹,女儿没说错吧,这种法子叫魂最有效!」 君洛曦瞧这阵仗,也知道这二人——一个假寐一个装傻了,他嗔怪地瞧了一眼君沐兰。眼中流露的意思非常明显——你会不会太过了? 君沐兰摇摇头,将碧涛拉到自己身后,免得卢姨娘迁怒她,上前甜甜一笑:「姨娘感觉如何?」 卢氏本来在装睡,被君沐兰打了两个耳光她都强忍下来了,谁知道这死丫头竟然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情,她火冒三丈的瞪视着君沐兰。好似要将她吃掉一般。怒吼道:「你说什么感觉?大冬天换你浇一身凉水试试?」 君沐兰心中暗道,浇你一身凉水算什么,春瑶的遭遇岂不是胜你千百倍?我也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罢了! 「哎哟,姨娘,真真对不住,这不是怕您因为春瑶的死给吓丢了魂嘛!」 对于君沐兰这般嘴不对心的道歉。卢姨娘理都不想理会,头上滴答的水珠。顺着她散乱的发丝一点点的滴落,倒显得她颇有些柔弱,丝毫没了往日嚣张跋扈的神情,她满脸悽恻的望着君洛曦。哀叫道:「将军……」 君洛曦实在有些不忍,想去衣柜里找条毛毯给卢氏裹着,一旁的碧涛连忙道:「将军。还是奴婢去吧!」 君洛曦点点头,这些个女人家的物什。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去翻动,有丫鬟去取最好不过。 碧涛将衣柜翻找了一遍,随后取出一床毯子,抱了过来,对卢姨娘道:「奴婢给姨娘披上吧,可别着了凉!」 虽然房间里有地龙,但是这寒冬腊月的冷的紧,她早就冻得浑身哆嗦了,可是碍着君洛曦和君沐兰在场,她不能立刻换衣服,心中暗恨道:君沐兰绝对是故意的! 君洛曦到不以为意,他想着卢姨娘好不容醒了,不说上几句话,岂不是白来了一趟?所以他才杵在这,等着同君沐兰一起问问卢氏有关春瑶的事情。 趁着碧涛去抱毯子的功夫,君洛曦试探着问卢姨娘道:「梦梅,早些年我曾送了一块玉佩给你,怎么不见你佩戴?」 卢氏一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这才发现自己穿的不过是中衣,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她皱眉想了一阵,忽然想起早晨出门之前还戴在自己身上的玉佩,回了梦梅居就不见了踪影,只是因为她没注意,所以一时间未曾发觉,如今被君洛曦问到跟前,这让她有些犹豫该怎么回答。 「我记得昨天还戴在身上的,怎么今日不见了,会不会是谁捡去了?」 君沐兰闻言,冷笑一声:「姨娘觉得会是谁捡去了?」 「这我怎么会知道?」一听君沐兰说话卢姨娘的脸色就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从牙齿缝迸出一句话,随后便把头扭到一边,十分不待见她的样子。 君沐兰也不以为意,也没有继续追问卢姨娘,因为接下来的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了! 碧涛抱着毯子走到卢姨娘身旁,将毯子抖开,打算盖在姨娘身上,却发现一个东西从毯子中掉了出来,她惊讶的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卢姨娘满脸茫然的瞧着碧涛捡起的一张纸,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她的毯子里面裹着? 碧涛扫了一眼纸上写的字,脸色大变,将那纸送到君沐兰手中:「大小姐,你看看……」 君沐兰接过一看,脸色剧变,两眼中沁出几颗晶莹的泪珠,望着君洛曦哀声哭道:「爹爹,娘亲死的好冤啊!」 君洛曦闻言,立刻将君沐兰手中的纸接了过来,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份供词,上面清楚的写明卢姨娘入将军府之后给吴氏下毒,致其体弱无子,不仅如此,后来还因私怨,下毒使其昏迷致死,落款上赫然签着卢梦梅几个字,正是卢氏亲笔,显然绝非造假! 在看到这份供词之后,君洛曦心底本来还存着的一丝愧疚和怜惜之情,剎那间荡然无存。他将手中的供词狠狠的摔在卢姨娘的脸上,双目圆睁,怒目而视:「卢梦梅,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卢姨娘一头雾水的将君洛曦扔过来的供词捡起来仔细一看,脸色登时大变,这不就是那日她被鬼差押着签下的供词吗? 她嘴唇哆嗦了一下,从床上滚到地上,连滚带爬的扑到君洛曦跟前,哀泣着求饶道:「不是我,贱妾冤枉啊!」 「证据确凿你还说自己是冤枉的?」君洛曦犹如一头失控的狮子一般,狂躁的怒吼道,踹开拽着自己衣角的卢氏,一挥手,将房间内的桌子给推翻在地,桌子下面隐藏的血迹就这么突兀的显现在几人面前。(未完待续) 九十二 数罪併罚 「这是什么?」桌子底下藏血迹倒出乎了君沐兰的意料,看来这真是天要亡卢姨娘啊! 君洛曦还欲发怒,却被君沐兰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当看到地上那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时,君洛曦只觉得自己好似血液都冲进了脑子,他怒意滔天的指着那血迹,向卢氏问道:「你说,这又是什么?」 卢姨娘这下是彻底的傻眼了,她怎么都想不到为何会发展到现下的局面,她好似整个人都失了魂一般,呆滞的看着暴怒中的君洛曦,只顾着流泪,兀自沉默不语。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只有君洛曦因为愤怒而发出的犹如风箱一般呼呼的喘息声,以及卢姨娘由于惧怕和惊恐哀泣的声音。 君沐兰瞧着卢氏这般模样,心内没有丝毫怜悯之色,自作孽不可活,一切不过是其咎由自取罢了! 卢氏只顾哀泣,丝毫不回答君洛曦的问题,这让他更加愤怒,对着门外高声喊道:「外面是谁伺候着?给我滚进来!」 林嫂子应声钻进屋子,跪倒地上:「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你说,这地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这……」林嫂子瞧着早上她用桌子遮挡的血迹此时暴露无遗,一颗心狂跳起来,这下糟了! 之前她被君沐兰呵斥不得进入房间内,所以一直待在外面仔细听着房内的动静,刚才一听到君洛曦的怒吼声时,她便指使了小厮前去求助君瑾兰,这会儿君瑾兰还没来,瞧着这境况。莫说自己,恐怕姨娘的下场也堪忧啊! 一见林嫂子犹疑的神色,君沐兰便猜到其中定有其参与,于是试探着责问道:「你快说,这血迹是不是你弄的?」 林嫂子忙不停摇头求饶,一张铜盘大脸上太过厚重的脂粉由于她的动作扑簌簌的往下直落,看得人好不噁心。香肠一般的厚唇不停开合。向着君沐兰求饶道:「不是奴才啊,奴才冤枉……」 「那还真是闹鬼了?」君洛曦冷嗤一声,满目喷火的瞪着这主僕二人。又望着卢姨娘大声说道:「卢梦梅,你赶快给我解释清楚,若是有一丝隐瞒,今日我便直接将你送至大理寺。想必他们一定会有办法让你实话实说!」 显是被君洛曦的一番话给激的昏了头,卢姨娘脸上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神经质一般仰头大笑,直笑的涕泗横流。 这笑声非常刺耳,再加上她披头散发,衣裙凌乱。乍一看就如同疯了一般。 君沐兰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难道卢姨娘打算装疯吗? 显然,她并没有这个打算。因为她突兀的停止了笑声,对着君洛曦字字如泣的哭道:「君洛曦。我嫁给你十五年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那些都我被逼的!」 君洛曦望着状似癫狂的卢姨娘,皱眉不语。 卢姨娘自顾自地继续指控道:「我对你难道不好吗?若不是太后拆散了我与皇上,今时今日,你也不过是我裙下的一条狗!一条狗!」 「我从没想过要娶你……」 君洛曦刚想反驳卢姨娘,却被她截住话头,狂喊道:「是,你是从没想过要娶我,因为你心里只有吴雅柔那个矫情的贱人!」 「啪!」君洛曦一巴掌打在卢姨娘的脸上,怒道:「你没有资格骂她!」 似乎被君洛曦的这一巴掌打蒙了,卢姨娘整个脸都歪到一边,许久才缓缓的转回来,直勾勾的盯着君洛曦,唇角带着血丝,疯狂的「呵呵」直笑。 君沐兰冷眼瞧着装疯卖傻的卢姨娘时而哭而是笑,心中冷然道:不论今日能不能从你嘴中问到实情,只消我手中的几份证据,就够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许是笑够了,卢姨娘笑容一收,面无表情的瞪着君洛曦:「你是不爱我,我知道,所以我也不爱你,我不过是气不过你对吴雅柔那么好,却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 君洛曦皱眉,没有说话,只是几不可查的轻嘆了一口气。 这声嘆气被一旁的君沐兰敏感的捕捉到,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几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她也知道一些,只是为何对娘亲一心一意的爹爹会同卢姨娘圆房? 她的疑问尚未得到解答,卢姨娘又歇斯底里的疯狂笑了起来:「那又怎样?反正吴雅柔那个贱人死了,如今将军府的女主人是我!也只会是我!哈哈……」 瞧着兀自疯癫的卢姨娘,君洛曦连多看一眼都不想,回过头盯着跪在地上浑身抖作一团的林嫂子,不怒自威的说道:「你有什么隐瞒的通通说出来,不然今日我便命人将你送到大理寺!」 大理寺的刑罚是出了名的严苛残忍,令人闻风丧胆,所以一旦提到这里,即便没有罪的人都会冷汗涔涔,更何况心中有鬼之人? 林嫂子听了君洛曦的话,立刻面露哀求神色,磕头求饶道:「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奉了姨娘的命才杀了那人的,奴才也不想的!」 「杀了谁?」君沐兰闻言,心里一个咯噔,没想到卢姨娘身上背负的竟还不止春瑶一条人命! 林嫂子边磕头边战战兢兢的答道:「就是绑架大小姐的匪徒其中一人……」 「什么?」这消息就好比惊天霹雳一般,君洛曦一步跨到林嫂子面前,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她提在手中:「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嫂子为了保命,只得将自己知道的真相和盘托出,包括卢姨娘买凶绑架君沐兰打算将她卖去妓院,以及杀人灭口的事情都说的一字不漏。 只是此时已然出于疯癫状态的卢姨娘在听了林嫂子这番话时,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沉默发呆,偶尔还发出几声渗人的大笑,一副已然疯癫的模样。 君洛曦将林嫂子扔回地板上,望着一直默立一旁,面色沉静如水的君沐兰,心底闪过一丝心疼,若不是穆逸及时搭救,此刻她该承受什么样的悽惨遭遇啊!都怪自己一味的纵容,才会酿成今日之祸,既害了妻子,也害了女儿,若是时间能够倒回到当年,即便太后要杀他,他也决计不会妥协的! 既然这些年的错误都是因为自己才造成的,今时今日,便让他来终结吧!(未完待续) 九十三 下场 君洛曦心意已决,瞥见坠落在地板上的一把水果刀,俯身捡了起来,持刀向着卢姨娘走了过去。 君沐兰正欲阻止,却忽然从门外飞扑进来一人,满眼含泪的望着君洛曦:「爹爹不要!」 君洛曦没有回头,也没有止住沉重的脚步,持着短刀的手却紧了紧:「不要过来,今日我便结果了这罪人!」 君瑾兰望着君洛曦手中泛着冷厉光芒的短刀,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惊叫道:「不要啊,爹爹,那是女儿的娘您的妻啊!」 眼看着君洛曦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就要将卢姨娘立斩于刀下,离得最近的君沐兰却忽然伸出手拦住了已然刺向卢氏的刀:「爹爹且慢!」 君洛曦是习武之人,力道速度都把握的极好,若是君沐兰没有出手阻止,卢姨娘定然血溅当场!只是由于她突然出手,君洛曦避让不及,饶是他在最后时刻偏转了刀锋收了力道,还是将君沐兰的袖子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立时从她的皓腕之上汩汩冒出,瞬间便将浅蓝色的薄袄给染透,一滴滴缓缓落在地毯之上,氤氲出一大块斑迹,乍一看,好似一朵徐徐绽放的红色罂粟。 君洛曦立刻将水果刀丢到地上,捉住君沐兰受伤的手,心疼的吼道:「你做什么?难道不怕自己的手被砍断吗?」虽然他表情狰狞愤怒,但是手中动作却十分轻缓,小心的将君沐兰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道一指长的血口,眼中闪过心疼与后悔。 君沐兰摇摇头,伤口处不停冒出的血让她看了眼晕。于是她干脆不去管那伤口,只是望着君洛曦,轻声道:「爹爹,何必为了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唉……你这丫头……」君洛曦忍不住长嘆一声,为何自己当年要引狼入室?害的妻子香消玉殒,女儿险遭厄运…… 「爹爹,女儿见姨娘好似疯癫了。不如将她远远的打发出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岂不也算罪有应得?」 「你娘亲被她所害,如今又害的这么多无辜性命。甚至还加害于你,这样罪大恶极之人却如此放过,难消我心头之恨!」 君沐兰自然也不想如此轻松的放过卢姨娘,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疯卖傻想逃过一劫?只是她曾经答应过老道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眼见着爹爹要杀了卢姨娘。自己只得阻止,但是饶过一次不代表会有下次,若是以后卢姨娘还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犯到她手中,毋须君洛曦动手。自己也会想办法结果了她的! 她将君洛曦的手臂挽住,轻声嘆道:「爹爹,您明知卢姨娘背后有人撑腰。何必给自己惹祸上身?还是将她赶出府自生自灭吧!」 闻言,君洛曦大为所动。他竟不知尚未及笄的女儿竟然想的如此通透,他刚才的确鲁莽了!于是君洛曦顺水推舟应了君沐兰的要求,派了碧涛去唤管家来。 此时只顾着哭泣的君瑾兰也知道自己母亲的命运在二人谈话之间便被决定了,她想求君洛曦改变主意,可是话尚未出口君洛曦就直接去了院子里,等待管家过来安排卢姨娘的去处。 君沐兰讥诮的看了一眼好似木头人一般呆滞的卢姨娘,又瞧了一眼君瑾兰:「你有什么话赶紧同姨娘说吧,不然过了今日,便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君瑾兰恨恨的盯着君沐兰走出房间的背影,心中巴不得将她撕成碎片,若不是她,自己的娘亲又怎么会落得如此悽惨的下场? 其实君瑾兰什么都不知道,卢姨娘做下这些坏事时从不曾对她说过,她只是单纯的敌视君沐兰,如同所有的大家族当中嫡与庶之间的仇怨一样,没有任何具体的原因,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的恨着…… 很快管家便拖着肥胖的身躯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君洛曦面前,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奔跑而流出的汗珠,恭敬的问道:「将军,您有何吩咐?」 君洛曦之前一直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也一直在思考到底如何处置卢姨娘。他对着管家缓缓道:「咱们在上京郊区可曾有一间别庄?」 管家疑惑的点点头,着寒冬腊月的,将军忽然问起这别庄所为何事?难不成想去那里过冬? 「将军,这别庄地处偏僻,又鲜少有人居住,平日只有一个聋哑的老婆子负责打扫卫生,一个人都没有。」 就是要偏僻才好,以免知道的人多了,节外生枝! 「恩,你等下安排几个下人,将姨娘送去那里养病。」 「养病?」 「因为春瑶溺水,姨娘受了惊吓,得了疯症,留在府中惹人嫌话,送去别庄居住,也好安心养病。」 虽然平常人家若是妾室或者通房丫头得了什么疾病,也的确可能会被薄情的主人家送出府,但是君洛曦显然不是这样薄情之人,为何会因此送姨娘走呢?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但管家也是个人精,知道绝非君洛曦所言这么简单,这其中的秘密既然君洛曦未曾明言,他又何必去多嘴呢? 于是管家立刻点点头,答应下来。 正欲转身去安排时,又被君洛曦叫住:「等等,还有一事!」 「将军请吩咐!」 「林嫂子以下犯上,嘴出恶言侮辱主子,拔了舌头赶出府去吧!另外还有那个叫田阿嬷的,中饱私囊,私扣银钱,也毋须送官了,一併如此办了吧!」 君洛曦的一番话落在管家耳中,就好比利剑直戳心房——君洛曦虽然威名在外,可是在府中一向宽待下人,就算下人做错事,也不曾严厉责罚,如今不过以口出恶言为由就将林嫂子的舌头拔了,显然绝非这么回事,肯定是怕她传出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才会这般处置! 至于田阿嬷一事他早有耳闻,只是自从那日大小姐请人清算了帐本之后,田阿嬷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如今看来,这人定是落在了将军手中,一想到这,管家也禁不住冷汗涔涔,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也曾多次纵容这些人欺负夫人和大小姐。 如今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没有落得好下场,自己会不会也……(未完待续) 九十四 暗流涌动 闻言,君瑾兰眼中透露出绝望的神情,她满目含怨的盯着君洛曦:「不过显然是管家想多了,君洛曦吩咐完此事之后,便让他退下,看都不曾多看他一眼。 管家长嘆一声,偷偷瞧了一眼站定在君洛曦身后双眼无波的君沐兰,心中暗道:看来以后将军府是大小姐的天下啊! 「沐兰可觉得爹爹的安排有何不妥之处?」 「爹爹心地仁厚,若是将这些罪名告去大理寺,只怕她们三人通通都是死罪,如今能留的一条性命,了此残生,也算是替娘亲积福了!」 一提到吴氏,君洛曦立即就想起房中的卢姨娘,心头的恨意难消,又领着君沐兰折返卢姨娘的房间,冷冷的看了一眼依然跪坐在地上痴痴傻笑的卢姨娘,言语冰凉的缓缓说道:「沐兰心善,但不代表我会再纵容你,从今往后,你与我将军府再无任何瓜葛!」 同卢姨娘跪在一起的君瑾兰一听君洛曦的话,立刻跪着爬到君洛曦跟前,哭道:「爹爹不要啊,这都快过年了你将娘赶去哪里啊?」 「瑾兰,从今天开始你没有娘了,往后若是爹爹不在府中,你要好好听姐姐的话,莫在任性了!」 爹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对待娘?若是爹爹要赶走娘,不如连女儿一起赶走!」 「你!」君洛曦气的鬍鬚都快竖起来了,瞪着君瑾兰怒斥:「好,好,你要跟她一起自生自灭就去好了,滚,都给我滚!」 君洛曦虽是个彪炳的铁血汉子。但是对待妻女从来都温和柔顺,极少发脾气或是斥责,只是今日发生的事情,打破了他所有的底线,触碰了他的逆鳞,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君瑾兰此时无理取闹只会让他更加厌烦。甚至迁怒于她。可惜这个道理君瑾兰并不懂,所以才惹得君洛曦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 一时气愤冰冷到极点,让在场几人皆是遍体身寒。 君沐兰对于君瑾兰虽然不喜欢。但她毕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此时君沐兰看着面露哀戚之色的君瑾兰,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爹爹,妹妹不过年幼无知。她也不曾了解这其中的真相,所以才会忤逆您的。留下妹妹吧?」 瞧着君沐兰这般体贴懂事的模样,让君洛曦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亡妻,心里又是痛又是怒,赶走君瑾兰也不过是他的气话。此时有君沐兰给他制造台阶,他便顺势点点头:「瑾兰,还不快谢谢你大姐替你求情?」 君瑾兰恶狠狠的瞪着君沐兰:「猫哭耗子假慈悲!」 「啪!」一巴掌打在君瑾兰俏丽的颊上。君洛曦满眼痛心的瞪着君瑾兰,他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任性的女儿?他转头看着卢姨娘。都怪这个女人,搞得府中乌烟瘴气,连带着教坏了瑾兰,真后悔当初会容忍她! 君瑾兰一双眼红通通的瞪着君洛曦和君沐兰——爹爹从不会打他的,如今就因为这个女人,他才打自己!君沐兰,此生此世,咱们不死不休! 见君瑾兰一直死瞪着君沐兰,眼中忿恨不平,君洛曦一挥袖子对她斥道:「你还不快给我滚回房间面壁思过?」 君瑾兰看了一眼地上无知无觉的满脸呆滞的卢姨娘,又看了看房中几人,带着满胸的恨意和怒怨冲出了房间。 「唉……」 「爹爹莫要担心,妹妹年幼,偶有任性也算正常,以后长大了就会知道爹的苦衷了!」 「还是你乖巧懂事,有女若此,夫复何求?」 「嘻嘻……」君沐兰眼中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伸手扯了扯君洛曦的鬍鬚:「没想到爹爹竟然还会拽文?真是让女儿大开眼界!」 「你这丫头,竟然还有心情打趣爹爹?」君洛曦满脸无奈的看了一眼兀自开怀大笑的君沐兰,心中也不自觉的少了几分阴霾,多了一丝幸福感。 若是这样的幸福,能永远持续下去该多好?雅柔,你可曾看到,咱们的女儿沐兰,越来越像你了…… 君沐兰并没有留在梦梅居确认卢姨娘的去留,既然是爹亲口说出的话,量那些下人也不敢违抗,所以她丝毫不担心卢姨娘还能留在府中兴风作浪。 卢姨娘被撵走,林嫂子和田阿嬷也被割了舌头赶出府去自生自灭,君瑾兰被禁足,一时间整个将军府的空气都似乎清新了起来。 君沐兰领着碧涛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想着卢姨娘的下场,心里别提多高兴,忍不住还哼了几句曲子,倒惹得碧涛一直拿眼瞧她,最后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咱们就这么放过卢姨娘了吗?那春瑶姐岂不是白死的?而且……」她看了一眼君沐兰被鲜血染红的袖子以及划破的袖子里间或露出的缠着纱布的手腕,嘆息道:「而且小姐为了救姨娘还受了伤,根本不值……」 君沐兰伸手抚了抚受伤的手腕,望着虚空处那一抹柔和的光源,淡淡的说道:「你忘了,我曾经答应那位道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失去了拥有的一切,比让她死还要令她难受,这岂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哦……」碧涛似懂非懂哦的点点头,又瞧了瞧周围,确定并没有旁人在场,这才小声道:「那夫人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 君沐兰闻言,脚下一滞,回头看了一眼碧涛,面露无奈的说道:「我娘是回不了将军府了,现在咱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等?」碧涛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不理解小姐的意思,忍不住问道:「等什么?」 君沐兰没有回答,而是默然遥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暗暗道:等春闱之后的宫宴——那是她悲惨婚姻的开始,也是她悲剧人生的导火索! 只是君沐兰并不知道,在离她并不遥远的皇宫,埋藏着巨大阴谋,在缓缓推动着事态的发展,一切不过是表面上的平静无澜,在这片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繁盛华丽的上京城,涌动的暗流,将她慢慢的推向了漩涡中心……(未完待续) 九十五 爱恋 腊月初十,东宫殿内一处极其晦暗阴冷的房间,铺着蟠龙戏珠图案的地毯上笔挺的跪着一人,黑衣黑发,脸庞白净如玉。 东宫的主人——太子,懒洋洋的一副浑身没骨头的模样,斜靠在垫着软垫的八仙椅上,翘着二郎腿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冷笑:「云儿,你现在是越来越不乖了……」 太子的语速很缓,声音低沉,偏生尾音拖得长长的,在这空荡荡的阴暗房间中不停的宛转着回音,令人仿佛与置身地狱,遍体生寒。杜凌云忍住心里的惧恨,沉默不语的低着头。 「哈哈,本宫同你开玩笑的,你可别当了真!」太子宽大的袖袍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带着魅惑的神色望着杜凌云,眼中的占有之意溢于言表。 「不知太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太子状似无意的沉吟了一声,冷冷一笑:「本宫倒不知道将军府的大小姐竟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不仅将母后安排的人卖给了人牙子,还将本宫好不容易从西宫老不死那里拉过来的棋子给吃掉了,你说本宫这棋盘上还剩下什么子可用?」 一提及君沐兰,杜凌云免不了有些担忧,但是却不敢表露出来——那日他被太子欺侮,被君沐兰撞见,扰了太子的兴致,这才免于一难,但是太子已然对她产生了杀意,若不是自己当时以死相逼带着她逃入隧道,此时,只怕…… 想到这,杜凌云冷汗涔涔。若是让太子知道那日在那房间当中出现的女子就是君沐兰,只怕她的下场会很惨,不行,他不可以让这件事发生,必须阻止太子对君沐兰产生兴趣! 「太子殿下,春闱就要开始了,恐怕过完年金天俊就要来上京了。」 杜凌云适时的提起金天俊。立刻引起了太子的注意。一提到此人太子面上立即露出一种玩味的神情:「这条养不熟的狗,本宫不过是让他替本宫做了一点小事,他却要求本宫许诺如此多的好处给他。还真是无耻之徒!」 「微臣曾在边境与之交谈,此人的确野心极大,且丝毫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中,微臣觉着此人用不得……」 「哦?」太子起身从八仙椅上走了下来。缓缓的靠近杜凌云,弯腰将其下巴捉住。逼其抬头看向自己,眼眸魅惑的望着他:「我却不知,云什么时候竟是这样多话的人呢?」 杜凌云心里猛的一惊,他从前的确从不过问太子与谁合作。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惹人怀疑? 他迟疑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子恕罪。是微臣心地狭隘,这金天俊曾对微臣不恭。所以才……」 「是吗?」太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意的应了一声,一双丹凤眼紧紧的盯着杜凌云温润的呃脸庞,他呢喃着,忽而缓缓靠近杜凌云的唇,眼眸中流露出欲望的神色:「云……」 杜凌云望着逐渐靠近自己的宛若利剑一般的嘴唇,心中涌起一股厌恶的感觉,吹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攥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一拳打死太子的冲动。 就在太子的唇就要碰上杜凌云时,这间晦暗的宫殿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从门外奔进一人,嘴中欢快的叫道:「太子哥哥,你在这里吗?」 杜凌云能感觉到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加了几分力度,直掐的他下巴几乎快要碎掉,那手才蓦然松开,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在听清来人的声音之后,他的一颗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太子哥哥,你果然在这里!」来人一声大红色贴身小缎袄,下身罩着白色镶毛边马面裙,妆容妍丽,身姿飒爽,正是杜凌云的妹妹杜凌霜。 杜凌霜嘟起一张小嘴,望着太子委屈的娇声道:「太子哥哥太坏了,人家好不容易来一次皇宫,你却理都不理人家!」 太子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杜凌云,并没有理会杜凌霜的话。 杜凌霜见太子没搭话,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哥哥正跪在地上,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她怪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啊?」 「是啊,云,地上冷的紧,赶紧起来吧!」 杜凌云向太子拱了拱手,这才从地上站起身,一双眼落在杜凌霜身上,眼中的担忧溢于言表。 杜凌霜却丝毫没有察觉,反而一门心思都落在太子身上,望着他甜甜一笑:「太子哥哥,你同我哥哥在这里做什么呢?刚才姨母一直在找你们呢!」 「是吗?」太子垂眸转了转大拇指上一颗翡翠扳指,状似无意的问道:「那霜儿妹妹是怎么找到本宫的?」 「那还不容易啊,我问了太子哥哥的内侍,他就告诉我啦!」杜凌霜全然不知她这样一句随口说出的话,却让东宫的内侍几乎被太子斩杀殆尽。 太子此时已动了杀机,但是面上丝毫未现,对着杜凌霜扬唇邪魅一笑:「霜儿妹妹既然来了,不如在东宫多留些时日吧?」 「不用了!」杜凌云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立刻拒绝了太子的提议,无视杜凌霜的不满,直接对着太子拱手告辞:「太子殿下,微臣同家妹出来的时间也长了,家父恐会担心,就不多叨扰殿下了,告辞!」 说完也不等太子回应,抓起杜凌霜的手,转身就直奔房间外。 太子瞧着杜凌云如此紧张杜凌霜的样子,一张邪魅的俊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抬起手在虚空之中慢慢握紧,好似将什么东西掌控在手心一样,嘴中喃喃自语道:「云,只要你心中怜惜你的妹妹,你就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到了宫外,杜凌霜甩开杜凌云的手,揉了揉被捏的发红的手腕,气呼呼的对着他吼道:「哥,你做什么呢?为什么不让我留在宫里玩?」 杜凌云冷冷的看着杜凌霜:「你不要胡闹,你以为还能像小孩子一样在宫中肆无忌惮的吗?他是什么身份?他现在是东宫,身份地位皆在你我之上,我们之于他是臣,是民,但绝不是朋友,你更不可以爱上他!」(未完待续) 九十六 谣言 被杜凌云点中心事的杜凌霜没有丝毫的羞怯,反而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凭什么不能爱他?上一次姨母办的赏梅宴若不是君沐兰那个死丫头气走我,太子妃的位置一定会是我的,又怎么会轮得到姚雪灵?」 赏梅宴之后姚雪灵被皇后娘娘独留,并且被其钦点为太子侧妃的事情,已然传的沸沸扬扬,整个上京都知道这件事,其中当然也包括杜凌霜和杜凌云。 杜凌霜本来还挺喜欢姚雪灵的,如今她抢了自己的太子哥哥,杜凌霜一怒之下几乎跟她决裂。 不过杜凌云对此没有丝毫的感觉,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妹妹不要去趟这趟浑水:「既然知道太子即将娶侧妃,你就消停点,来年我便让父亲替你甄选几个好人家,你乖乖的订了亲,不要再胡闹了!」 「不要不要不要!」杜凌霜一听要她定亲,立即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对着杜凌云连说了三个不要,委屈的哭道:「坏哥哥,你明知道我喜欢太子,你跟太子关系这么亲密,都不帮我说几句好话,我讨厌你!」 杜凌霜一跺脚,连回府的马车都不坐就哭哭啼啼的跑了,一旁候立的车夫忙上前询问:「公子,这该怎么办?」 杜凌云疲倦的闭了闭眼,低声道:「你去将小姐追回来,将她安全送回府去吧!」 「是!」 杜凌云静静的站立在宫门之外,等到杜府的车夫走远了,他才微微侧身看了一眼身后华丽冷硬的宫殿,身后那扇大开的宫门,犹如一头食人兽大张着的嘴一般。阴森恐怖,令人惧而远之。 「表哥!」 就在杜凌云打算离开此处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他忍不住回头看去,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杜凌霜刚才嫉妒过的姚雪灵。 姚雪灵一身绯色的对襟镶毛边的束腰长袄,身姿窈窕的缓步走近杜凌云。对着他盈盈一拜:「表哥。」 杜凌云点了点头。对着她牵起一抹疏离的笑容:「雪灵表妹也是来参加皇后娘娘安排的宴会的吗?」 姚雪灵点点头,掩住心头的喜悦之情,一双桃花眼含着水波温柔的看向杜凌云。柔声道:「刚才宴会上没见到表哥,还道表哥没来,没想到竟是在这里碰着表哥了……」 杜凌云并不知道姚雪灵的心事,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礼貌的问道:「表妹是一人独自出来的吗?」 「没有,大娘和雪菲姐姐在同姑母叙话。我觉着闷,就来这等她们。」 瞧了瞧天色,杜凌云向姚雪灵拱了拱手:「那烦表妹稍候,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多陪了!」 姚雪灵失望的瞧了瞧地面上氤氲的水迹,那是雪化之后留下的,犹如一块块脏兮兮的斑渍。潮湿,晦涩。令人看了非常的不舒服。 她忽而抬头,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微微泛红,望着杜凌云的背影,轻声道:「表哥,你可曾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北风呼啸着吹过,将杜凌云鬓间的碎发捲起,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脚下的步子稍稍滞了一下,随后继续大步向着远离皇宫的方向,毫不留情的走去。 只余姚雪灵一人,独自站在宫门外,在寒风中,黯然峭立,如同一支风中梅,山中竹,落寞的孤屹着。 姚雪灵瞧着杜凌云渐行渐远的身影,忍不住哀哀的笑了一声,旋即越笑越凄迷,忍不住落下泪来,嘴中却还「哈哈」的笑着,边道:「我喜欢你,哪怕你连个眼神都不愿给我,我依然喜欢你,哪怕以后你喜欢了别人,我被迫嫁了人,我还是会喜欢你,永永远远,生生世世……」 她永远忘记不了,在她娘亲去世之后,她被大娘责罚,被姚雪菲欺负的时候,杜凌云曾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帮了她,给了她希望,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因此,她爱上了他,理所当然的义无反顾。 她不后悔,即便杜凌云如今连个眼神都吝于给她,她也绝不后悔! 作为一个会武之人,杜凌云当然听到了姚雪灵的那几句低喃,只是他不能也不愿给她不切实际的回应,他不想骗她。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走,当经过一个小面摊时,忽然听到一人压低声音道:「诶你们知道吗?」 「知道什么啊?」另外一人一边吃面,一边不耐烦的搭话。 「这消息可是我姨婆的妹妹的侄媳妇隔壁的大婶从将军府里听来的,听说就在前两日,君将军的女儿,被人掳走了!」 此话一出,本来已经走 正在吃面那人显然不怎么相信这人的话,满脸怀疑的问道:「真的假的啊?」 第三人显然是个严谨之人,他也有些怀疑这个消息,于是道:「我听说将军府有两位小姐呢!」 「是啊,就是那位大小姐被掳走了,听说要万两赎金,若是不交钱,就将君大小姐给……」瘦弱之人一边说一边抹了抹脖子,意思十分明显。 另两人听了他的话,纷纷好奇道:「那你的意思这大小姐被杀了咯?」 八卦之人故意作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轻蔑的看了另外二人一眼,哼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怎么说?」 见两人来了兴趣,瘦弱之人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凑近二人道:「听说因为大小姐床上功夫极好,将这般绑匪伺候舒服了就将她放回来了!」 见二人都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瘦弱之人连忙又道:「信不信有你们,听说绑匪手中还有信物能证明这事,绝对比珍珠还真!」 杜凌云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眉头紧蹙,那日之事他也在场,绑匪因对太子出言不逊,已然全部毙命,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事情来?莫非有人故意造谣生事? 他盯着长相瘦弱之人,见他嘴尖腮猴,身形瘦小,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显见绝非善类,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是不是居心叵测。心下主意一定,杜凌云佯装吃面,坐到了离几人最远的一桌,眼角余光却一直落在瘦猴身上。 瘦猴见二人信了他的话,面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同二人告别,向着城北的方向走去。 杜凌云立刻跟了上去,见此人行迹鬼祟,并不往大道走,反而专拣一些偏僻的小巷穿行,他眼中怀疑之色更甚,正待要上前抓住他一问究竟,那人却忽然停住脚步,站定在小巷尽头的一面墙前,转身露出诡异的笑容。(未完待续) 九十七 造谣者 杜凌云缓缓靠近这人,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瘦猴嘻嘻一笑,露出狡诈的笑意道:「不知公子可是对小人存了什么心思,竟跟着小人一路?」 「你刚才在面摊说的话是从何处听来的?」 「你说哪些话?刚才吃面时,小人可不曾同公子说话啊?」此人故意曲解杜凌云的意思,露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摸了摸下巴。 杜凌云双眸微厉,忽然出手对着身后一拳,身后发出「哎哟」一声惨叫,他施施然转身,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后打算偷袭的魁梧汉子,脚尖向前轻轻一踢,比他身材壮上一倍的汉子却立时远远的飞了出去,落在小巷的尽头,昏了过去。 杜凌云好整以暇的转过身,拍了拍袍角上的灰尘,淡淡的看了一眼被吓傻了眼的瘦猴:「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吧!」 瘦猴本来仗着自己有同伙想将眼前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公子哥给洗劫一番,谁知道出师未捷,同伙就先被他给灭了,自己显然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下该怎么办呢? 他摸了摸腰间揣着的一大锭银子,心一横,转身飞快的往身后的一面墙跑去。 可惜还未等到他爬上墙顶,杜凌云轻轻一跃,便站在墙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嘴中依然道:「回答我的问题吧。」 瘦猴吓的尖叫一声,手指一松,「啪」一声从爬到一半的墙上摔了下来,嘴中哎哟哎哟的直叫唤,眼珠子却一直咕噜噜直转。 杜凌云不以为意的瞧着瘦猴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刚才还在地上痛呼此时却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飞快的奔向巷子的入口处。 杜凌云面无表情的纵身一跃,轻轻落在瘦猴面前。将他的去路拦的死死的,望着他道:「回答我的问题。」 瘦猴被杜凌云吓的够呛,好半天才回过神,愣愣的盯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杜凌云,哆哆嗦嗦的说道:「我听来的,不关我事……」 「听谁说的?」 「听……」瘦猴忽然出手,将手中藏的药粉洒向杜凌云。 杜凌云早有所觉。药粉尚未近身便立刻袖袍一挥。颳起一阵劲风将这药粉毫无所遗的送还给瘦猴,瘦猴只觉得自己被迎面而来的劣质迷魂药呛的咳了两声,便意识模糊。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杜凌云有些难办的瞧着地上的瘦猴,这事本就同他无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出手。也许不过是因为不想看到那个以为兰心慧质的女子,被泼上如此腌臜污秽的脏水吧…… 镇国公府逸之居内。穆逸懒洋洋的躺在院中的躺椅上,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玩味的盯着院中扎着马步的二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闻言,小图嘴角撇的更加厉害。眼神哀怨的望着穆逸,心道:少爷太狡诈了,少爷太狡诈了。说什么玩游戏,不玩就扣工钱。好吧,玩就玩吧,反正他是少爷咱们是随从,再说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问题是期间不能动、不许说话,若是其中一人说话或是移动,二人便同时加半个时辰——这是哪门子的规矩?难道还不许人有三急啊? 最重要的是少爷还时不时的找二人闲聊,小图一个不注意就上了他的当,导致二人愣是蹲了快一下午,这时辰反倒越加越多,太没有天理了!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僵硬,双腿都酸的麻木了,头发因为汗珠被冻住而结了一层层的霜凌,看起来不知道多怪诞,小图心中忍不住哀嚎:少爷被君大小姐甩了也不能这么玩他们吧! 穆逸丝毫没有受到小图不满情绪影响,目光落在逐渐西斜的夕阳处,一道霞光迎面射来,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却忽然看到一人拎着一物站在霞光中,遥遥的望着他。 穆逸起身看向站在屋顶的杜凌云,心中有些奇怪,他这时来找自己做什么?却见杜凌云将右手拎着的人形物体向着他用力的抛了过来,穆逸下意识的飞上屋顶接住,入手微沉,仔细一看竟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回忆男子,他将此人随手扔到小图和小度跟前,再看向杜凌云时,他已然不见了踪影。 穆逸回到院中,瞧了一眼被从天而降之的人给吓的有些呆愣的二人,扬唇笑道:「少爷数三声,你们若是不赶快将地上这人弄醒,我就罚你们抄一万遍孝子经。」 「一!」 小图小度一听,立刻动了起来,小图是赶紧将穆逸先前喝剩的茶水端了过来,小度则是对着此人的脸一通猛扇。 「二!」被药迷晕的瘦猴只感觉自己呃脸一阵阵火辣辣的疼,随后迎面被热水一浇,他只觉得整个脸好似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他痛哼一声,眼皮抖了抖,好似就要睁开眼睛…… 小图小度眼巴巴的望着这人,可是这人眼皮抖了半天,眼看穆逸的「三」已然出口,小度情急之下,对着此人胯下猛踢一脚——瞬间一声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个镇国公府的上空。 穆逸掏了掏耳朵,瞧着小度缓缓收回的腿,一脸捉狭笑意:「小度啊,你果然有腹黑心狠的潜质啊!」 小度黑着脸看了一眼旁边尚自端着空茶杯的小图,以为能找一找安慰,可是却看见小图手一松,茶杯「啪」一声砸到地面上,他双手捂住下身,往后退了一步:「别踢我!」他的脸黑的更加彻底,默默的低垂着脑袋,心内狂躁的咆哮道:少爷,都是你逼的啊!! 穆逸将不停翻滚嚎叫的瘦弱男子怀中掉落出的信给捡了起来,拆开一看,本来带着笑意的脸庞,立刻冷若寒霜,双眸微染怒意,瞪着这人冷然道:「你竟然敢污衊本朝大将军之女,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 此人闻言浑身一抖,眼珠一转,嘴中哀嚎不断,好似没听到穆逸的话一样。 穆逸冷笑一声,望着小度和小图道:「这人便给你们玩玩,消消火,别玩死了就行。」(未完待续) 九十八 审讯 小图和小度闻言,都露出不解的神情看着穆逸,却见他对着二人偷偷的眨了眨眼睛,立刻会意。 小图双手做爪状,桀桀怪笑一声,阴恻恻的说道:「来的正好,就让你试试小爷新制的刑具,保证让你爽到爆!」 小度无奈的撇了撇嘴,有样学样的跟着后面,捏了捏拳头,伸了伸胳膊,将这人的衣领揪住,面无表情的说道:「哈哈哈,来的正好,小爷来给你松松筋骨。」 听了小度仿佛陈述句的笑声,穆逸和小图都冷不住满脸黑线,这傢伙还真是个活宝…… 被小度揪住衣领无法翻滚的瘦猴,甫一接触到小度冷若寒冰的眼神,浑身猛的一抖,吓的差点尿了裤子,他可忘不了刚才自己被这几人虐打的事情,还让他几乎断子绝孙,心肠忒歹毒了,他摸了摸腰间那锭银子,咬了咬牙,从地上翻身跪好,对着几人求饶:「不要不要,饶了小人吧,小人不过是收了二十两银子才这样做的,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们饶了小人吧……」 「收了谁的钱,老实说!」 「小人也不知道,来找小人的是一个长相敦厚的妇人,约莫五十岁。」 穆逸摸了摸下巴,将记忆中所有符合这个条件的人都遴选了一遍,却一无所获,他皱眉道:「她有没有说她是谁?」 瘦猴目光闪烁了一下,眼角微微抽动,对着穆逸使劲的摆了摆手,结巴道:「没、没……」 见状,穆逸立刻知道这小子不老实。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恶狠狠的威胁道:「你敢糊弄本少爷,还不快将知道的说出来?」 瘦猴被他打了一个爆栗,险些痛哭失声,他不就是想赚点不义之财嘛,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他用袖子将眼泪鼻涕一抹,从腰中取出一只耳环递给穆逸:「这是那妇人落下的。小人捡到之后本来想等事情完了去当了换钱的。小人真的不知道那妇人是谁……」 穆逸嫌恶的看了一眼哭的鼻涕眼泪哗啦流的瘦猴,示意小图将耳环接过来,他对着此人扬了扬下巴:「你就老实在少爷这待着。等少爷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自然就会放了你!」 「小度,去给他安排个房间,好生看管起来。」 小度立刻领命。将地上的瘦猴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拎在手中,朝着逸之居后面一处空院走去。 穆逸瞧了一眼小图手中的翡翠耳环。思绪流转,沉吟良久,忽而开口道:「咱们晚上去趟将军府。」 入夜的将军府,素灯微莹。凭兰居内一人独自手持酒盏,倚栏独坐。 君沐兰只身踏着残雪缓步走了进来,望着檐下独坐的君洛曦。眼中流露着几不可察的痛意,她扬唇浅笑:「爹爹。这么晚还不睡?」 君洛曦闻言抬头,微红的眸子眨了眨,看清是君沐兰,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温和的说道:「你不是也没睡?」 「女儿只是想过来瞧瞧爹有没有乖乖睡觉!」君沐兰在君洛曦面前,流露出小女儿的姿态,娇声顽皮的说道。 君洛曦看着面前这个娇俏的宛若浴水娇花的女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亡妻,若是自己能多陪陪她,是不是就不会连她最后有一面都见不到了?只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又岂是能容他后悔的? 「再过几日便是过年了,你娘她一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觉着冷清……」沉默良久,君洛曦忽然长嘆一声,举杯饮下杯中苦酒,望着天边那轮模糊的月影,又低声道:「不过她喜静,说不定还会觉着惬意呢!呵呵……」 「爹爹……」君沐兰伸手拦下君洛曦打算一饮而尽的坛中酒,劝道:「娘亲一定不希望爹爹终日饮酒买醉……」 君洛曦无奈的看了一眼君沐兰,摇摇头,却也没再坚持。 他将酒罈搁到一旁,对着君沐兰笑了笑,眼角皱纹宛若木刻,缓缓道:「过完年你便要及笄了,可曾有什么愿望?」 「女儿只希望能永远陪着爹爹……」和娘亲!后面的几个字她并没有说出口,微抿唇角,她又道:「爹爹只要不嫌女儿烦扰就行……」 对待即将到来的及笄礼,君沐兰心中没有任何的愉悦心情,因为她知道及笄过后不久,春闱便会开始,而她也极可能被指婚给金天俊,只是——自从春瑶死后,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上一世的轨迹,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不会按照上一世的剧本上演,这一切,都成了未知的迷,这些上一世没有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发生,定是哪里出了错,虽然老道人说命运无法改变,但似乎已然发生了转变,若能因此改变她的命运,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发展是好是坏,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傻丫头,及笄了便是大姑娘了,终有一日你也会如同你娘亲一般嫁人生子,又怎么能陪着爹爹过一辈子呢?」君洛曦颳了刮君沐兰挺直小巧的玲珑鼻,朗声笑道:「再说,你可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爹爹又怎么会嫌烦呢?」 父女二人一阵欢声笑语,渐缓了这凭兰居里忧伤的氛围,君沐兰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屋子,那里曾经是她温柔似水的母亲居住的地方,也是她心中最温暖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一副冰冷漆黑的空壳,孤独的兀自伫立在这寒风漆夜之中,空余伤悲。 月华西沉,真箇天幕宛若泼墨一般浓厚沉重,丝毫无光,穆逸稍显落寞的站在空无一人的沐兰阁,眼中是藏不住的失望之色,他望着君沐兰黑漆漆的闺房,对小图道:「咱们回去吧……」 「少爷,兴许君大小姐一会儿就回来了,要不咱们再等等吧?」 「算了,不等了,给她留了条子将事情都写的清清楚楚,她那样聪慧的人,想必很快就能揪出幕后黑手,没必要见面了,回吧!」 说完也不等小图反应,飞身上了屋顶,眨眼就离开了沐兰阁。看着公子决然的背影,小图无奈的撇嘴,跺了跺冻的僵硬麻木的双脚——拜託,是谁晚饭不吃就跑这里来蹲着,一直守着,现在说什么没必要见面,这天都快亮了,再等下去岂不是让人看见了,还有——「少爷,你又走错了,那里是出城的方向……」(未完待续) 九十九 始作俑者 小图急急的跟了上去,企图拦住穆逸,却不知就在二人离开不久,迎着晨光的君沐兰,缓缓的走进了沐兰阁的院子。 她瞥见看见残雪之上留下的几个杂乱的脚印,心底蓦然一动,想到那人自从上次城郊分手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免不了一阵低落。 她黯然回眸,转身进了屋内。昨夜同爹爹秉烛夜谈,现下她睏倦极了,虽然颇为闷闷不乐,她还是走到床榻旁边,打算小憩一会儿,恢复一下精神,却忽然看见床榻之上放着一个纸团。 她将纸团拈在手中,慢慢打开,里面包着一只翡翠耳环,取出耳环细细打量了一番,君沐兰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枚耳环,只是因为没有留心,一时想不起来。她皱眉将耳环放到一旁,再仔细读了一遍纸条上写的字,脸上的神色立即变的严肃起来。 她将纸条在手中攥成一团,望着虚空处,沉凝许久,旋即苦笑一声,看来还真是有人想害死自己啊!这样的消息一旦被传了出来,她这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失了贞洁,只怕名声尽毁,等着她的也不过是投缳自尽这一条路了…… 她暗恨此人歹毒,只是心底也不免奇怪,知道自己被劫匪绑走的也不过是府中之人,爹爹回府之后勒令将军府内皆不可提及此事,更不得外传,那到底是谁将此事到处宣扬,并且还添油加醋的编纂出如此多的污秽虚假内容。 府中与她有过节的卢姨娘已然被赶出了府,唯一对她心怀不满的还出得起二十两银子的佣金的人,君沐兰不作他想,只会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君瑾兰!虽然她也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这里,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 君沐兰秀美紧蹙,以她对君瑾兰的了解,这应该不是她的主意,想来许是被人唆使,既然此事被自己知道,君沐兰决计不能轻易饶过这吹耳旁风的人。她不敢确定这人会不会冷不防的在背后捅自己刀子。 君沐兰将翡翠耳环往怀里一揣。觉也懒得睡了,直奔瑾兰居——她倒要试探试探,君瑾兰的态度! 自从卢姨娘被赶出将军府。君瑾兰又被勒令闭门思过,整个瑾兰阁都失了往日那般热闹的气氛,看起来萧条了不少。以往常常来巴结君瑾兰的那些丫鬟下人都离的远远的,生怕招惹了心情不佳的君瑾兰。自己倒霉。 君瑾兰独自坐在房间内,想着被赶走的卢姨娘。不禁暗自垂泪。 不多会儿,春湘走了进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君瑾兰的脸色顿时变了。望着春湘怒道:「不是你出的主意吗?怎么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春湘委屈的撅了撅嘴,望着君瑾兰解释道:「奴婢是找了从前跟在姨娘旁边的张大娘去办的,如今都过了两天了。却不见事情传出来,甚至连点风声都没有。奴婢心想是不是张大娘年纪大了,把这事给忘了……」 「你去把她叫过来,我好好的问问,拿了我的钱不给我办事,真是该死!」君瑾兰的脾气一贯的骄纵,便是没了卢姨娘撑腰,她也一向如此。 张大娘甫被春湘叫来瑾兰阁,心里还一阵窃喜,暗暗猜测是不是因为事情办的利索,所以二小姐要奖励她?她摸了摸怀中被她私自剋扣下来的二十两银子,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好似一朵绽放的菊花一般。 「春湘姑娘,不知道二小姐找老奴有什么吩咐啊?」 春湘冷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应道:「去了不就知道,废什么话?」 张大娘热脸贴了冷屁股,被春湘臊的有些挂不住脸面,笑容僵在脸上,心中暗骂道:死丫头,不就是个二等奴婢,如今抱着主子的大腿就以为自己得道了?啊呸! 到了瑾兰阁,张大娘也不等春湘通传,带着满脸灿烂的笑容迳自奔进了君瑾兰的闺房,作揖道:「给二小姐请安!」 春湘被她甩在后面,非常不爽,满脸郁闷的跟了进来,狠狠的瞪了她好几眼,这才对君瑾兰道:「小姐,张大娘给叫来了!」 「知道了,小姐我眼不瞎!」 一听君瑾兰的语气,便知道她心情不好,且非常的不耐烦,张大娘以为君瑾兰是不喜春湘多话,哪里知道她是因为自己的事办砸了才会如此!她得意洋洋的瞥了一眼春湘,眼中俱是挑衅之意。 春湘气不过,干脆头一撇,理都不理张大娘,心中怒道:蠢货,叫你办的事都没办成,还这么得意洋洋的,岂不是找骂? 君瑾兰正欲开口询问张大娘,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她非常痛恨的声音——「瑾兰,你在吗?姐姐来看你了!」 闻声,君瑾兰抿了抿嘴,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给春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将君沐兰应付过去。 春湘走到外面,瞧着君沐兰正亭亭立在檐下,一双凤眸宛转流萤般的瞧着自己,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想好的应付之语也不免有些结巴:「大、大小姐,二小姐这会儿不、不爽利,还睡、睡着的……」 「是吗?」君沐兰闻言故作关切的问道:「严不严重?请了郎中没有?」 「奴婢这回便要去请的!」本来春湘是打算以君瑾兰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君沐兰进屋,可是话一出口立刻警觉,这么一来,君沐兰不是更加有理由进去了? 还不等她后悔自己失言,君沐兰果然说道:「那你赶紧去吧,瑾兰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进去照顾她,你快去快回!」 说完不等春湘应声,就绕过她径直进了屋内。 春湘咬着唇望着君沐兰的背影,心下十分为难——君瑾兰又没真的生病,难道她还真的请位郎中回来吗?不去请也不行,刚才大小姐可是亲自吩咐了,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春湘一想到待会儿要面对君瑾兰的斥责心底就有些发憷…… 看着从屏风后面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君沐兰,君瑾兰诧异的问道:「你,怎么进来了?」(未完待续) 一百 旁敲侧击 君沐兰启唇轻笑:「听春湘说妹妹病了,姐姐着急,就自己进来了,不过,瞧着妹妹的样子,应该无大碍吧?」 君瑾兰闻言一滞,脸色难看的望着她不悦的说道:「谢谢姐姐了,妹妹没事,只是心里不爽利……」 「可是因为姨娘之事?」 哪壶不开提哪壶!君瑾兰狠瞪一眼君沐兰,明明就是你暗中搞鬼,现在装什么无辜?若非你,爹爹又怎么会赶走娘? 瞧见君瑾兰这副恨恨的模样,君沐兰心中也有数,此事十有八九就是她做的! 君沐兰也不忙着揭穿,她瞧了一眼一旁的张大娘,这人她记得,上一世同林嫂子和田阿嬷一起曾对她动过手,不过这张大娘一贯是府中的长嘴妇,喜欢到处传播谣言! 长嘴妇?一想到这个,君沐兰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五十岁的妇人,长相敦厚,岂不是同穆逸纸条上写的特徵吻合?再看这张大娘目光闪烁,神情僵硬,显然是瞧着自己进来之后心虚害怕了。 不出所料,君沐兰刚一入座,张大娘立即对着君瑾兰抱拳请辞。 君沐兰故意露出一脸不解:「张大娘,怎么本小姐一来你就要走,莫非你是对本小姐有什么不满的?」 张大娘一听,立刻双腿一软跪到地上,慌张的求饶道:「没有,没有,老奴绝对没有对大小姐不满!」 「那你说说,你故意构陷本小姐的谣言是为了什么?」 闻言,君瑾兰和张大娘立即傻眼,纷纷张大嘴巴愣愣的望着君沐兰,满脸诧异。 君沐兰冷冷一笑。还真是歪打正着,她望着张大娘轻声道:「难道不是吗?」 张大娘如梦初醒般,忽而以头抢地,高声嚎哭道:「没有啊,大小姐,老奴什么都没做啊,冤枉啊!」 「冤枉什么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君沐兰奇怪的望着张大娘。故作讶异的问道:「我不过是问你是不是对府里的园丁说本小姐前几日弄坏了花园中的花。你怎么这么紧张?」 张大娘呆若木鸡的望了望君沐兰,又望了望君瑾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将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的落回了肚子里——原来是这事啊!还以为…… 「难道说……」没等张大娘一颗心完全落下,君沐兰又冷冰冰的低声问道:「难道说你还说了什么诋毁本小姐的谣言吗?」 「没有没有……老奴真的没有……」一听君沐兰的话,张大娘立即摆手否定,笑话。若是被大小姐知道了,恐怕等待她的也是割舌头被赶出府去了…… 「是吗?」 君沐兰收回一直盯着张大娘的目光。却转而看向君瑾兰,眼神冷凝如霜,直刺人胸臆——瞧的君瑾兰心惊胆战,却还的兀自强作镇定。心中一直暗骂春湘,若非这贱蹄子出了这样的馊主意,她也不至于如此心虚害怕了! 「妹瑾兰妹妹曾知道咱们府中有没有人作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君沐兰语气温和。但君瑾兰乍然被她点到名字,心猛地一跳。结巴道:「什、什么事?」 「就是胡乱传播诋毁姐姐的谣言啊?」 「没听说过……」君瑾兰捂住狂跳的心口,一双大眼忽左右扑闪,就是不敢直视君沐兰。 君沐兰见这几人皆是满脸心虚,心下对君瑾兰颇为失望,虽然之前就猜测此事同她有瓜葛,但自己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不要是她的,结果却显而易见的令人难过。 难道姐妹二人的情分竟是如此单薄? 君沐兰想起自己小时候还经常同这个妹妹玩在一起,将军府只有姐妹二人,她们的年龄相差也不大,所以君沐兰一度以为她就是自己的好姐妹,可是随着年龄慢慢长大,君瑾兰对自己越来越疏离,甚至经常冷嘲热讽,那次荷花池摘芙蕖,便是因为二人拌嘴,自己为了争一时之气才会贸然下水…… 虽然君沐兰也曾多次戏弄君瑾兰,但只要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她都可以小打小闹的忽视掉,但这是不行,因为她无法想像这件事若是扩大,自己即便一死以证青白,都无人会信? 看来,姐妹之间的情分,只能到此为止了!因为君沐兰发过誓,这一世决计不会让任何伤害她,以及她的亲人,不管是谁! 不再撩拨二人的情绪,君沐兰将袖中的翡翠耳环取了出来,嘴中缓缓道:「说起来也是奇怪,今日忽然有一人来告诉我,说咱们府里有人在外面散播谣言,想要害我身败名裂,我本不信,那人还拿出一枚信物,如今看来,我也不得不信了!」 「什么?」君瑾兰皱眉望了一眼张大娘,又盯着君沐兰手心的那枚耳环,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妹妹不妨问问你房里这位张大娘吧!」 张大娘一听君沐兰的话,心中大呼不妙,赶紧磕头求饶:「老奴冤枉啊!」 「冤枉?」君沐兰之前的闻言软玉尽收,眼神冰冷的盯着张大娘,冷笑道:「那你且告诉我,我手上这枚耳环是不是你的?」 张大娘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双眼无神的瞧着君沐兰手心那枚熟悉的耳环,脸色剧变,哀声求饶:「不敢啊,老奴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啊,请大小姐明察!老奴也不知道这耳环怎么落在别人手中的……」 君沐兰冷哼一声:「是吗?可惜那人现在就在我手中,要不要让他同你对质?」 其实人在穆逸那,不过君沐兰料准了张大娘是个软弱好骗的,且因为她是棵墙头草,如今东窗事发,她即便抵赖也是无用,此刻只会立即认罪,且供出幕后指使者,以求轻罚。 君沐兰猜测的不错,张大娘听了她的话,立刻浑身发软,瘫倒在地,对着君沐兰哀求道:「老奴也是听命于人啊,求大小姐饶过老奴吧!」 君沐兰尚未说话,却忽然听见一人怒气沖沖的道:「你这贱奴,还不快说出背后指使之人?」 君沐兰诧异的回头望向来人:「爹?你怎么来了?」 君洛曦本来是想来悄悄探望君瑾兰的。 他赶走了卢姨娘,君瑾兰年幼,性子又倔,他担心她会有牴触心理,便想来开导一下她,谁知道尚未进门便听到这样的事情,心头怒火涌起,便沖了进来。 张大娘一见君洛曦,吓的更加厉害,浑身发抖,哆嗦着嘴唇道:「是、是、是……」一触及君瑾兰恶狠狠的眼神,张大娘后面的话愣是说不出口,只是不停的结巴着。 君洛曦蹙眉,瞪着她:「你说是不说的?不说我就立刻让管家将你送去大理寺!」 「说、说……」张大娘吓得失声尖叫,心一横,闭眼道:「是春湘……是她让老奴拿了四十两银子去买通人传播诋毁大小姐的谣言的……」(未完待续) 一百零一 错手 「春湘?」君洛曦略一沉吟,忽而意识到什么,一双星眸怒气盎然的盯着君瑾兰:「春湘不就是你的丫鬟?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瑾兰早就知道事已至此,她决计是瞒不过去的,双眼通红的瞪着君沐兰,一股脑将心中的怨气全都说了出来:「是我做的,我讨厌她,她抢走了爹爹,她抢走了我的地位,还将娘亲赶走,害我变成一个没娘的孩子,我讨厌她,恨不得她去死!」 「啪……」君洛曦狠狠的一巴掌抽在君瑾兰脸上,将她耳廓打的生疼,整个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她忍不住揉了揉被打疼的耳朵,却只能看见君沐兰同君洛曦嘴唇不停的张合着,听不见声音,她有些着急,又使劲揉了揉,入手一阵湿润温热,君瑾兰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窟窿里,她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心一片嫣红的血迹——她的耳膜被君洛曦硬生生的给掴破了,她是要聋了吗? 君瑾兰忍不住放声尖叫痛哭起来…… 君沐兰一直在试图说服君洛曦不要严惩君瑾兰,因为她知道君瑾兰不是个诡计多端的人,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定是被人怂恿的,只要将这幕后之人抓出来,就可以了。二人争论了半天,却忽然被君瑾兰失声尖叫将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君沐兰瞧见君瑾兰的异状,立刻跑到她身侧,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着耳朵内流出的血液,嘴中轻声唤道:「瑾兰?瑾兰?」 君瑾兰能感觉到君沐兰因为急切而不停喷洒在自己脸颊上的热气,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没有被打的那边此时也是瓮瓮的,听不清声音。 她一把推开君沐兰,大哭道:「滚,谁要你假惺惺,我现在聋了,你高兴了?」 君瑾兰的哭叫声回荡在整个瑾兰阁,在场众人纷纷露出了惊诧的神情。君洛曦自然想不到自己会一怒之下将她的耳朵打聋。他沉眸低头,满是鬍鬚的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仿佛瞬间便老了十岁。 君沐兰被君瑾兰推开。险些摔倒,她稳住步子,拧眉瞧了瞧兀自痛哭失声的君瑾兰和一味自责的君洛曦,长嘆一声。对着君洛曦劝慰道:「爹爹莫慌,我先去给妹妹请郎中来瞧瞧!」 见君洛曦点头。她这才提起裙角飞快的的小跑着出了瑾兰阁,唤了管家安排几个腿脚伶俐的小厮立即将上京的名医通通请到府里来。 半个时辰之后,瑾兰阁陆陆续续的聚集了不下十位名医。可惜这些郎中在替君瑾兰检查完状况后,皆是摇头。表示能痊癒的机率不大。 君瑾兰之前一直都在哭泣,此时却好似木偶一般坐在凳子上,任这些郎中将她的头翻来覆去的瞧。她也毫无所觉,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尤显悽恻。 越是这样。君洛曦就越自责,他恨自己下手太重,虽然君瑾兰有错在先,但是她毕竟年幼,还可以好生的教导,如今被自己一气打残,从今往后就是残疾,这一生,怕是毁了! 君沐兰一直忙里忙外的招呼着郎中,但是这么多位郎中看下来,却都是一样的话——左耳膜破裂受损严重,自我修复可能性极小,只能先慢慢疗养,看几个月之后的恢复情况了。 眼见着最后一名郎中也摇了摇头,君沐兰忍不住出言问道:「大夫,难道舍妹的耳朵真的治不好了吗?」 那郎中摇了摇头,摸了摸花白的山羊鬍子,对君瑾兰嘆气道:「小姐请了这么多大夫来,自然知道令妹的情况,一侧耳膜受损严重,若是极小的耳膜穿孔,一般都可自行痊癒,但令妹的情况不容乐观,先将养一些时日吧,这些日子耳道切忌进水!」 「多谢您了!」君沐兰闻言,恭敬的行了一礼,将这最后一名郎中也送了出去,由管家领着去开药。 她返回已然冷清下来的瑾兰阁,见君洛曦满脸自责的坐在院中,连天空开始飘雪了都不曾发现,心内一疼,若不是因为自己,爹爹也不至于错手打伤了瑾兰,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走至君洛曦身侧,替他拂去肩头的落雪,缓声道:「爹爹,您先回去休息吧!」 君洛曦似乎这才发现君沐兰,哀嘆一声:「都怪爹爹鲁莽,如今酿成大祸,瑾兰她……怕是恨死爹爹了……」 「爹爹莫再自责,你也是因为责女心切,若非瑾兰做错事在先,你也不会出手教训她的,此事既然已经发生,咱们也只好期望她的耳朵能养好,郎中说了,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但愿如此吧……」君洛曦又嘆了一口气,望着君沐兰的目光更添了许多歉疚和疼爱:「明明她作出这样对不住你的事情,你却还一味的替她求情?反倒是我这个做爹的,既护不得妻女平安,又保不了家宅安宁,实在失职……」 望着满目悽然之色的君洛曦,君沐兰心如刀绞,一时也不知如何宽慰他,只是将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正在此时,二人却忽然听到君瑾兰的房中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君沐兰暗道不好——张大娘和春湘早就被她命人看管了起来,所以君瑾兰的闺房内此时只有她一人,那这声音会是谁发出的? 她与君洛曦面面相觑,立刻反应过来,一同奔进了房内,却见君瑾兰双脚悬空挂在梁下,浑身不停抽搐摆动,眼珠翻白——她悬樑了! 君洛曦立刻上前将她抱了下来,放到床上,君瑾兰剧烈的呛咳了几声,眼皮一阖,看都不愿看二人一眼。 君洛曦老眼含泪,急切的唤道:「瑾兰?瑾兰?」 可是唤了半天她理都不理,只得无奈嘆气,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君沐兰瞧了一眼君瑾兰颈部的青紫瘀痕,以及残存着干涸血迹的耳廓,心里也是一阵酸疼,虽然她们二人彼此不待见,但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若是没有卢姨娘从中作梗,想必她们之间也不会闹到如今这般田地…… 「爹爹,你先出去吧,我陪妹妹坐会儿。」 等到君洛曦离开了瑾兰阁,君沐兰才轻轻的坐到君瑾兰的床边,将她冰凉如铁的手握在掌心,小心的呵暖着,嘴里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二人小时候的趣事,说到高兴的地方,君沐兰还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君瑾兰一侧耳朵受损,但是另外一边已经没事了,所以也不算全聋,此时君沐兰说的话,字字清晰,她一字不落的听得一清二楚,心底也不免被君沐兰勾出了儿时的回忆,她的手忍不住抽了抽,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完全睁开。 君沐兰心底一喜,知道君瑾兰是听进去了,于是说的更加起劲,绘声绘色的,即便是一件极为枯燥的事情,都被她说的非常的精彩,让君瑾兰一时竟忘了自己的伤处,思绪跟着君沐兰的讲述不停的旋转着。 许是君沐兰说的这些回忆让君瑾兰的心墙开始瓦解,她缓缓的睁开眼,眼角滑落两颗冰凉咸涩的泪珠,望着君沐兰轻声唤道:「姐……」 「嗳……」这是这么多年来,君沐兰听到最欢喜的一句姐姐,因为这声姐姐,代表了君瑾兰终于放下成见接受她了——只是她并没有发觉,就在君瑾兰唤出这一声姐的时候,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和怨气…(未完待续) 一百零二 过年 连着下了几日大雪,整个上京城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崭露出一派银装素裹的纯净。大雪初霁,沐兰阁的院中,君沐兰一袭碧霞云纹洒花襦袄,亭亭立于白雪之上,手上团着一个拳头大的雪球,望着碧涛嘻嘻一笑:「快来快来,咱们来打雪仗!」 碧涛手中端着放了许多福字和窗花的托盘,无奈的撇嘴:「小姐,过完年你就该及笄了,怎么还这么顽皮啊?」 「碧涛,好不容易雪停了,若是不打雪仗,岂不可惜?」君沐兰丝毫没有因为碧涛的话而影响心情,反倒笑的更加灿烂,将手中的雪球顺势抛了出去,将来不及反应的碧涛砸了个正着。 碧涛惊叫一声,手中的托盘也险些脱手掉到地上,她赶紧将头上的碎雪拍落,嘴角一撇:「小姐,这可是你说要打雪仗的哦,待会儿奴婢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就不客气,谁怕谁?」还不等碧涛放下手中的东西,君沐兰又是一个雪团扔了过去。 碧涛赶紧将托盘往旁边的栏杆上一搁,顺手抓过一大把雪,团了团就扔了过去,却被君沐兰旋身躲过,二人就在院中追逐嬉戏起来。 站在门口笑望着二人的许婆,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一直担心君沐兰因为夫人的事情而心生怨怼,如今看到她如此开怀的生活着,想必夫人知道了也会非常的高兴。 君沐兰和碧涛闹了好一阵,浑身香汗淋漓,这才喘着粗气,将有些凌乱的鬓发拨了拨,望着天空中那一抹耀眼的暖阳。好似那人的眸光一般。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君沐兰瞥了一眼碧涛,一张因为奔跑而染上绯红的脸有些发热,嘴中低声呢喃:「没想什么……」 碧涛一瞧自家小姐这副模样,立刻露出捉狭的笑意,跑到她身侧,低声问道:「莫非是在想穆公子?」 「胡说什么呢!」君沐兰羞恼的捂着发烫的脸。一扭脸跑到了檐下。将碧涛扔在院中。 碧涛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乐得哈哈大笑。 「再笑就不要你吃年夜饭了!」 碧涛双手叉腰,娃娃脸上满是得意:「哈哈。不让吃奴婢也要笑……」 君沐兰脸色羞窘,拉住门口含笑不语的许婆撒娇道:「许婆,您管管碧涛,她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许婆轻咳几声。拿了帕子替她擦拭着头发上沾染的残雪,温和的笑道:「小姐大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改明个儿老奴同将军说叨说叨……」 「许婆您……」 真的是要羞死人家吗?君沐兰只觉着自己的脸烫的吓人,她干脆钻进屋内,做起了缩头乌龟。 想起小年那日。穆逸忽而跑到她的院中,君沐兰几乎快认不得他了,满脸胡茬。醉意朦胧,还说了一大番胡话。若不是如此久的时间二人不曾见面。君沐兰恐怕还不会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竟是如此之深,所以在甫一见到他的时候,心底涌出的思念和喜悦,让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也罢,爱了就爱了。 她君沐兰从不是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不然也不会在上一世爱上金天俊之后宁死都不愿意他娶平妻纳偏房,若是穆逸以后负了她,此生此世,她绝不会原谅。 一扇琉璃窗下画,一绺青青丝绕花。 夜光洒在窗前,穆逸曲腿坐在窗台之上,手指勾着一绺发丝在指尖不停缠绕,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第一斋看了他嘴角眉梢掩藏不住的幸福感,面无表情的泼冷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抽风了……」 屋顶默默充当化石的小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们少爷本来就经常抽风好伐? 穆逸哈哈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支兰花钗,这支钗子还是他那次醉酒误入沐兰阁时一时兴起从她头上偷来的,一直收着竟忘了还,今日除夕夜,不便去看她,但是一见到这钗子,就好似见到她一般。 「能不能把你那欠抽的笑容收起来,看着眼疼。」 「你是羡慕嫉妒恨吧?」穆逸又是哈哈一笑,将这钗子翻来覆去的把玩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钗子第一斋不止一次见过,自然知道是君沐兰的东西,想起上次这小子偷了自己的宝贝算盘还弄坏了,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忽而伸出手将钗子夺了过来,捏在手中,气呼呼的说道:「我是来找你喝酒的,不是来看你炫耀的!」 「知道了知道,小爷好好陪你喝酒,你能还给小爷了吧?」 因为喝了酒,第一斋白净的脸颊上稍稍染了一丝绯红,难得傲娇的说道:「不还,你先把我哄高兴了再说……」 「喂,你是不是想打架?」穆逸挑眉,这小子就忒么欠揍。 「打就打,谁怕谁!」 说打二人就真的交上手了,你一拳我一脚,有来有往,直将院中的积雪凝冰搅的漫天飘洒,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穆逸一身名贵的织金缎面绣如意纹交领薄袄就破了不少的细口,而第一斋也没捞到什么好处,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腰带都被穆逸故意扯散,此刻他涨红着一张脸,一边繫着腰带一边瞪着穆逸:「你这个小人,尽出损招!」 穆逸拎起衣摆,露出裤子大腿处的极细的裂口,苦笑道:「你这厮还有脸说小爷,若不是小爷躲得及时,岂不是走光了?」 第一斋虽然不懂走光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得意的诡笑一声,他故意的! 「现在你爽了,赶紧把东西还给我!」 第一斋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却忽然袖子一挥,一个物什飞快的像穆逸激射过去。 黑夜之中看的并不清楚,穆逸以为又是第一斋的暗器,下意识的避过攻击,却见对面的第一斋脸色稍变,他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金玉撞击之声,他赶紧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宝贝疙瘩兰花钗撞到了身后栏杆上,此时碎作无数片,落到白雪中,砸出了几处浅坑,找都找不到了。 这下玩大了!第一斋望着穆逸,脸露歉意。 穆逸走到钗子砸碎的地方,却忽然露出诧异的神情,他将白雪上躺着的一张极小的羊皮纸卷拈在手中,对着第一斋招了招手:「快来快来,我发现一样东西。」(未完待续) 一百零三 地 本来还有些担心穆逸会生气的第一斋此时连忙走了过去,将穆逸递过来的东西放在手心小心的摊开,借着屋内映出的光线,将小半个巴掌大小的羊皮纸翻来覆去的敲了个遍,才有些无语的说道:「实在看不清楚,密密麻麻的不知道画的什么。」 能藏在兰花钗里面,许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穆逸稍一沉吟,唤了第一斋一同进了屋子,临走不忘对着屋顶冷冷道:「小度啊,记得给爷把这玉钗的碎片都收起来,一片都不许差。」 都碎成这样了属下怎么可能捡的全? 小度一百个不愿意,板着一张木头脸望着穆逸冷冰冰的问道:「主子,你在找碴吧?」 穆逸回视他,十分理所当然的点头道:「是啊,被你看出来了,赶紧找吧!」 谁让你刚才在屋顶看热闹了?看见第一斋扔什么东西还不拦着,害的我的宝贝碎成渣!哼! 门哐当一声关上,将小度的木头脸毫不留情的关在门外的夜色中。 穆逸将羊皮纸摊开放在书桌上,又从书桌的木盒中取出一块两面凸出的琉璃片,隔着琉璃片仔细研究起这块羊皮纸来。 第一斋奇怪的瞧着穆逸手中的琉璃片:「这是个什么东西?」 「放大镜,做来玩的。」穆逸随意的应声道。 这的确是他闲来无事做的,做好的那个送给了君沐兰,这是个半成品,后来没了耐心做,就一直扔在盒子里,没想到如今还派上了用场。 第一斋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他露出十分好奇的样子,但是为了不打扰穆逸,他忍住这股好奇,静立在书桌旁边,打量着穆逸的动作。 穆逸拿着琉璃片看了许久,才抬起头对着第一斋道:「这好像是一副地图。」 「地图?」谁会这么无聊将地图画在这样小的一张羊皮纸上啊?看起来费劲不说,而且不小心就给弄丢了。 「应该是。我瞧着上面都是一些线条。以及标註,应该是地图。」穆逸点点头,将琉璃片随意的扔在桌上:「我记得你曾经说进入古墓需要地图才能进去。这会不会就是古墓的地图?」 第一斋诧异的看着穆逸,要低头瞧了瞧有些发黑的羊皮纸,摇了摇头:「我从不曾进入过古墓里面,不知道。」 「这钗子是君沐兰的。而宫里一直有人想试图从将军府找什么东西,看来极可能就是为了这副地图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放在君沐兰的钗子里!」 「你说宫里有人想找地图?」第一斋忽而有些拔高了声音,面露惊诧的望着穆逸。 「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眼神复杂的望了一眼穆逸桌子上安静躺着的羊皮纸。低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是啊!」穆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早就做下决定了,不是吗? 此刻陪着君洛曦守岁的君沐兰并不知道。自己丢失已久的兰花钗是被穆逸拿走了,更不知道这兰花钗之中便是卢姨娘这么多年以来找寻的目标。 这一个除夕之夜。因为吴氏去世,卢姨娘被遣走,以及君瑾兰受伤,整个将军府都异常的冷清,比之往年君洛曦不在府中更甚。 君瑾兰以身体不适为由,年夜饭也只是闷闷的吃了几口,便告辞回了瑾兰阁,并没有来正堂陪君洛曦守岁,所以堂中也只有君沐兰和君洛曦两个人罢了。 二人给吴氏上过香又烧了许多纸钱之后,才坐在桌旁,一边饮茶一边闲聊。 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君洛曦不过四十几岁的年龄,两鬓竟隐隐透出灰白之色,让君沐兰看了忍不住心疼。 看着他鬍鬚之中夹杂的几根银丝,额头上深刻的皱纹以及稍显伛偻的腰背,君沐兰不禁暗嘆岁月之无情,流年之冷清。 「看什么这么入神,是不是觉着爹老了?」君沐兰正发着呆,却被君洛曦的话拉回了思绪。 瞧着摸着络腮鬍须一脸怅惘笑意的爹爹,君沐兰却蓦然觉得心酸,她凝声问道:「爹,女儿想问你一些事……」 「什么事就问吧,爹爹知无不言!」 「女儿想知道为何太后要将卢姨娘安置在咱们府中,可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君洛曦显然不知道君沐兰会问这个问题,有些诧异的望着她:「你这丫头听谁说的?」 「爹别管我听谁说的,女儿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同一座古墓有关?」君沐兰已经决定将此事问清楚,她想知道爹爹到底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若是爹爹不知道其中的原委,那她一定要尽早劝爹爹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君洛曦摇了摇头,望着渺远的漆黑的夜空,眼中露出悽怆的神色,这种眼神只在他怀念吴氏时才会露出的。 难道爹爹又想起娘了吗? 显然并非如此,君洛曦忽而开口低声道:「这件事不是爹爹想瞒着你,而是爹爹曾答应一位故人,永远替她保守这秘密,即便死,也不能告诉别人。」 「那人是谁?」 「一个如火一样热情,如风一般自由的女子……」 君沐兰下意识的想起一人——「可是第一无梦?」 「你怎么会认识她?」君洛曦立刻转头盯着君沐兰,满目震惊之色。 君沐兰并没有回答他,反而避重就轻追问君洛曦:「爹答应了她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呢?」 「既是答应别人的事情,又怎么能随便食言了?沐兰,你就不要为难爹爹了!」君洛曦无奈的摊了摊手。 君沐兰只得抿紧嘴巴,她总不能告诉他,因为这个东西,以后会害的他身败名裂吧!虽然不知道爹爹为何会认识第一无梦,但显然那些人想要的东西极有可能就在爹手中,君沐兰不禁头疼,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难道她也要加入这些「寻宝」之人的队伍,将爹爹手里的宝贝给偷出来? 父女二人顿时相顾无言,沉默良久,君洛曦忽而想起一事,他满目慈祥的望着君沐兰日渐俏丽的脸颊,忽而问道:「爹爹记得,从前送了一支钗子给你,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你带?」(未完待续) 一百零四 除夕夜 君沐兰疑惑的看了一眼君洛曦,爹爹从前从不过问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为何会突然问她这个?难道这钗子很重要吗? 「女儿也不知道何时弄丢了,找了许久都不曾找见。」 君洛曦闻言,眼中是一闪而逝的怅然,最后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呢喃道:「丢了也罢,丢了也罢……」 「爹,那个钗子很重要吗?为什么你会突然问起来?」 君洛曦摆了摆手,摇头:「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君沐兰还欲多问,却见君洛曦双眼缓缓阖上,满脸疲色,她心内的种种疑问只得悄悄咽了回去,望着君洛曦眼底掩藏不住的阴影,心底一阵阵抽疼。 若是娘亲还在,多好! 夜色沉凉如水,冷凝的寒风发出空寂的啸音,君沐兰沉默的看着头顶的一隅天幕,这本是合家欢聚的日子,可是却偏偏无法与母亲团聚,这样的分离还要多久? 离上京并不算很远的小山村里的粗陋木屋中,一名粗襟木钗的中年美妇,带着柔和的浅笑,倚坐在发黑油亮的木桌旁边,望着对面狼吞虎咽的穿着黑色旧袍山羊鬍的中年男人,轻声道:「道长慢些吃,这些也算不得名贵佳肴,还多谢道长不嫌弃!」 这名美妇人便是君沐兰一直挂念着的吴氏,她不仅被老道人救醒,如今身体日益康健,比之在将军府时,倒还好上几分,一张柔和似水的面庞上泛着粉色的光泽,倒似少女般妩丽。 这也多亏了这名老道人。吴氏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若非他出手相救,自己恐怕再也无法见夫君和女儿一面了。 想到即将及笄的女儿,吴氏心中一阵欢喜,过完年就可以见上一面了! 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到将军府,但是她如今身体康复,若是能偷偷的同女儿和夫君见上一面。她也知足了! 这时。另有一名姿容俏丽的二八少女从一侧厨房内端出一瓮鸡汤,对着不停胡吃海喝的道人无奈的撇嘴道:「道长,您怎么像是饿了十天八天的!」 老道人打了一个饱嗝。抬起头,咂摸着油汪汪的厚嘴,两眼放光的盯着翠屏惊喜道:「竟然还有老母鸡汤?快给老道人尝尝!」 翠屏忍不住将瓮端的更紧了一些,苦着一张脸摇头:「不要不要。这是炖给夫人喝的,她身体刚刚恢复。得喝点营养的!」 「无妨,我也喝不下这么多,便给道长喝吧!」 翠屏还欲摇头,老道人却等不及品尝不停喷涌着香气的鸡汤。直接冲到翠屏旁边,一把接过汤锅,端到桌子上。先给自己倒上一大碗,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直把翠屏看的一愣一愣的。想着第一次见这老道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神仙下凡,谁知道一起离开将军府没过多久这傢伙就原形毕露,整天抢吃抢喝的,好似上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弄得一贯淑女的翠屏,常常对着他的时候忍不住翻白眼。 此时翠屏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甩了甩袖子,坐到吴氏右侧,替她夹了许多菜,恭敬的说道:「夫人,用饭吧,都凉了!」 「在外面讲这些虚礼作甚?」吴氏轻轻的拍了拍翠屏的手,又忽而望着一旁正在喝汤的老道人恭敬的说道:「道长,妾身想请道长做一做见证。」 道长吸熘一口汤水,将嘴中的骨头渣吐到桌子上,听了吴氏的话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见证什么?」 「妾身想收一个干女儿,烦劳道长了!」 老道人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油腻的双手,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鸡汤,还顺势夹了好几块鸡肉,埋头苦吃。 吴氏丝毫不以为意,转头瞧着翠屏俏丽的脸庞,柔和的轻声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瞧你是个稳重心细的好姑娘,你可愿做我的干女儿?」 「干女儿?」翠屏惊讶的张大嘴巴,虽然她心里一直都将吴氏当做自己的亲娘,但是却从未想过会有做她女儿的这天! 「你可是不愿意?」见到翠屏迟疑,吴氏以为她不愿意,遂也不便勉强,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翠屏愣了愣,立即从座位上爬起来,跪到吴氏脚边,磕头:「不,奴婢愿意,谢谢夫人抬举奴婢!」 吴氏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将翠屏从地上搀扶起来,和蔼的说道:「那以后你便是我的干女儿,再莫要夫人前夫人后的,更不要奴婢长奴婢短的,可好?」 翠屏忙点头,她自幼入了将军府伺候吴氏,吴氏待她一向仁厚,她不知道多少次在背地里偷偷的喊吴氏娘亲,如今可以正式唤其一声娘,简直像是做梦一般 她望着吴氏,眼中落下两滴喜悦的眼泪,带着鼻音轻唤道:「……干娘!」 「嗳……」吴氏欢快的答应道,亲自替她夹了许多菜,又拾起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珠,柔声道:「傻孩子,以后你便是我的女儿,沐兰的姐姐,再莫把自己当做外人了!」 翠屏「嗯」了一声,刚想点头,一旁「呼噜呼噜」喝汤的老道人却忽然放下手中的碗,一抹嘴巴,油腻的手指顺势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鬍,意味深长的说道:「福兮祸之所伏,小姑娘,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您不要胡说了,这是翠屏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做夫人的女儿,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后悔呢?」 听了翠屏这番话,老道人并没有反驳,只是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惋惜之色。 吴氏拧眉,她知道老道人能掐会算,能看穿人的命运,他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必定代表着一定的含义! 「道长这是何意?」 「哈哈!」老道人捞过腰中黑漆漆的葫芦,灌了一口酒,慢吞吞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夫人何须多问?」 吴氏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翠屏,心底涌出一股不安的感觉,只是这感觉并不怎么强烈,但若是吴氏知道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日的这般决定!(未完待续) 一百零五 沐兰及笄 三月春风带着微寒,轻刮人面,碧涛一张娇俏的小脸被着浅风给吹的通红,她一边指挥着身后卖力搬东西的丫鬟下人们快些,一边望着前面不远的沐兰阁,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容——大小姐今日总算是要及笄了! 若是夫人在,一定会十分开心的! 若是穆公子来了,指不定就会像大小姐求亲呢! 连云国的风俗,女子十六岁及笄,昭示成人,即可嫁人生子,须得习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 及笄之礼,是女子一生之中仅次于婚礼的典礼,一般稍有家世的家族,对于嫡女的及笄之礼都会办的非常隆重,不仅可以昭示女子在家族中的卓越地位,更可以藉此为其寻觅好姻缘。 可是因着君沐兰刚丧了母亲,再加上她本是个不喜这些虚礼的人,所以今日礼仪精简了不少。 虽是如此,君洛曦还是忍不住花了大价钱,将整个将军府都给装饰一新,还将府中的白灯笼都给换成了彩色的宫灯,张灯结彩,看起来十分喜庆。 红色的地毯一直从君沐兰的沐兰阁延生到将军府的正堂,也就是她今日即将举行典礼的地方。沿路挂满了彩色的绸带,五颜六色的,随风飘舞,虽然因着倒春寒并没有开出许多花朵,但是有了这些绸带的装点,那些空枝秃树倒显得格外的漂亮。 「你们可别把毯子踩脏了,仔细些!」 碧涛领着众人小心翼翼的避过红毯,进到君沐兰的闺房之中,她笑眯眯的望着屏风后面喊道:「小姐,可等急了吧?奴婢刚从管家那里取了冠服过来。你快看看还需不需要改动,待会儿笄礼上便要穿了!」 积极之日要穿冠服,可是君沐兰嫌定制的冠服太笨重,临时命人改动了许多地方,还好赶在典礼开始之前给弄好了,碧涛小心接过旁边丫鬟端着托盘,便绕过屏风往内室走去。 此时的君沐兰身穿粉色采衣。背对着她坐在梳妆檯前。听见碧涛进来,立即回头,对着她露齿一笑。 碧涛顿时呆立在原地——不经意间。大小姐竟是长成了如此倾人之姿! 往日君沐兰不喜妆容,所以一贯素面朝天,偶要出席隆重的场合必须化妆,她也是淡粉轻扫。清清爽爽的模样,今日却忽然好似换了一副妆容。倒使得整日同她待在一起的碧涛给惊艷住了。 那是怎样一张完美的脸呢?好似玫瑰花瓣一般娇柔,又好似露珠一般莹润,青黛眉,凤眸垂。玲珑玉鼻红樱嘴,青丝挽,素木簪。双鬟花髻流苏缓——纵是天下娇花,也不敌她一颦一笑! 瞧着碧涛傻呆呆的模样。君沐兰忍不住扬唇轻笑,伸手挥了挥:「喂,傻碧涛,你做什么发呆?」 「小姐你好美……」碧涛下意识的接口,却忽然觉得嘴角凉凉的,抽空用手背一抹,脸顿时涨的通红——她竟然盯着小姐流口水了?! 君沐兰呵呵一笑,这丫头真是可爱! 似乎被她这个笑给炫花了眼,碧涛揉了揉眼睛,这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赶紧将自己手中的衣服献宝似的拿到君沐兰跟前:「小姐快看,这是锦绣阁刚送来的冠服,都是按着你说的标准改的,你快试试合适不?若是不合适我让裁缝赶紧改,这回他还在外面候着的!」 碧涛一边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把衣服从托盘中拿出来,小心的拎到君沐兰面前。 君沐兰接过碧涛手中的礼服翻来覆去的瞧了一遍,发觉的确比之前少了很多装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衣服放在身上比了比,在碧涛面前转了转腰:「怎么样?」 「小姐太美了,若奴婢是个男人,定会被小姐给迷晕的!」碧涛捧着脸两眼放光的瞧着君沐兰,嘴好似抹了蜜一般:「不,奴婢已经被小姐迷晕了……」 「坏碧涛,贫嘴!」君沐兰笑嘻嘻的作势要掐她的脸,吓的碧涛赶紧后退几步,嘴中还不忘打趣道:「奴婢想若是穆公子瞧着小姐这番模样,定是会迷的神魂颠倒,恨不得立时将小姐娶回去呢!」 「浑说什么呢?当心让人听了去……」 君沐兰拧眉瞧了一眼门口处的屏风,却见一人恰巧从后面走了进来,正是君瑾兰。 这些日子君瑾兰收敛了脾性,对着君沐兰恭谨亲近了不少,只是对君洛曦颇多怨怼,所以依然不爱搭理他。 君沐兰心知君瑾兰也喜欢着穆逸,心底闪过一丝酸涩和纠结,但是很快这情绪便被她压了下去,她望着君瑾兰日益瘦削的脸颊,眼波微闪,轻笑一声,道:「妹妹什么时候来的?」 君瑾兰望着君沐兰微微侧头,笑了一下,淡淡道:「才过来,想看看姐姐准备的怎么样了!」 「有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是沐浴更衣而已,不过这新制的冠服却还不错,等妹妹及笄时也可以做一件这样的!」君沐兰将冠服送到君瑾兰手中,嘴中温和的说道。 「这衣服好漂亮,姐姐穿了定是极美的!」君瑾兰垂眸低声道:「不知道我及笄的时候会不会有这么美丽的衣服……」 君沐兰瞧着君瑾兰这副失落的模样,心里有些难过,于是拉过她一起坐到榻上,安慰道:「妹妹莫急,等到你及笄,定会有比这更美的衣服,到时候妹妹只怕是上京之中最美的女子!」 「是吗?」瑾兰冷笑一声,自嘲道:「恐怕再美也不过是个半边聋的残疾!」 君沐兰皱眉,她知道这件事对君瑾兰的打击有多大,即便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恐怕也很难接受,何况是一直争强好胜的君瑾兰身上?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身心受创的君瑾兰了——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说什么都容易,但说什么也都显得苍白! 君瑾兰却忽然笑道:「姐姐还真是粗心,脸上沾了眉粉也没注意,待会儿让人看见了,岂不是笑姐姐是花猫?」(未完待续) 一百零六 中毒 未等君沐兰反应,她便拿着帕子将君沐兰的左侧脸颊抹了抹,然后仔细的瞧了瞧,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吉时差不多到了,姐姐还是赶快出去吧!」 「嗯,咱们一起出去吧!」 君沐兰想牵君瑾兰的手,却被她避了过去。 「姐姐还是赶快去吧,妹妹这副模样,不想去见那么多人,请姐姐见谅!」 君瑾兰不等君沐兰反应,便起身敛了敛裙摆,转身出了沐兰阁,没有丝毫停留。 「二小姐还在怪老爷吗?」碧涛嘟哝着道:「明明就是她自己犯了错,还赖别人!」 「碧涛,不要胡说,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是府里的二小姐,便是有错,那也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曾好好的管教她!」君沐兰其实很后悔上一世自己同君瑾兰没有处理好关系,虽然自己以前很讨厌她,但是那都是因为卢姨娘的缘故,如今没了卢姨娘这根毒刺杵在将军府,君沐兰摈弃前嫌,只想好好的维持这份来之不易的姐妹情。 只要她不再陷害自己…… 君沐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忽而回头对着碧涛道:「什么时辰了?」 「呀,完了,时辰到了……」碧涛一拍后脑勺,赶紧抱着冠服跑到外间,吩咐那些侍女将礼仪上用得着的东西都放在托盘中端好。 君沐兰瞧着碧涛这般冒失的模样,含笑摇头,这丫头永远都是这般单纯无知的样子,真好! 刚收拾妥当,外面管家已经派了人来催了。 君沐兰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向着将军府的正堂走去。 娘亲,您看见了吗?女儿要及笄了!上一世您不曾亲眼瞧见,这一世,您虽然不在将军府,但是女儿知道,您的心在这里,一直陪着女儿…… 君沐兰此时身着粉色白边采衣。步履轻盈、姿态优雅的走在地毯之上。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礼乐,脸上没有丝毫的怯懦和扭捏,让在场观礼的众人纷纷交口称好。 她目不斜视。停步台阶之下,对着正堂之内高坐正位的君洛曦遥遥一拜:「父亲大人,女儿沐兰前来觐礼。」 君洛曦微微点头,络腮鬍须之下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悦笑容。一双星眸隐隐泛着泪花,盯着君沐兰眨都不眨:「今日。小女君沐兰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亲友前来观礼,下面,小女君沐兰成人笄礼开始!」 司仪立即高声唱喏:「请君沐兰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君沐兰立即提裙缓缓踏上台阶。走至正堂之中,微笑着向周围观礼之人行礼,随后端坐在正堂之中的一张圆凳上。面朝正东,垂眸静待。 却觉得有几道探究和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非常不适,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去探究这目光来源,只能装作不知,等待君洛曦特意为她延请的上京之中最有名的蔡女师,替她主持笄礼。 蔡女师盥洗双手之后便同君洛曦见过礼,然后行至君沐兰身后,高声唱喏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唱喏完毕之后,蔡女师便取过一旁有司准备的木梳替君沐兰梳头加笄,梳至一半,却忽而停了动作,望着君沐兰的脸侧,面露疑惑之色。 君沐兰静坐在堂中,等待着蔡女师替她加笄,可是脸颊上却忽然传来又痒又烫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她忍住想去触摸的冲动,等待着笄礼完成。 蔡女师却忽而凑近她低声问道:「你脸颊上为何会有一处红肿,可是被虫子咬了?」 红肿?君沐兰一愣,想起在沐兰阁被君瑾兰拿帕子擦过脸,她的一颗心立刻沉了沉,莫非君瑾兰又给她使了什么阴招? 来不及细想,她便被有司领着往旁侧的小厢房中去更衣。 君沐兰甫一进入门内,立刻唤了碧涛来:「你快瞧瞧我这脸颊上是怎么回事?有一处好痒好疼!」 「小姐,你的脸怎么了?怎么红了一大块?」碧涛奇怪的瞧着自家小姐的脸颊,明明刚才出门时还好端端的一张脸,难道是被虫子咬了吗?可这个时节,哪来的虫子? 「红的厉害吗?」 「是啊,看起来倒像是被什么毒虫给蛰了,只是早上出来时并没有啊?」 「你快命人去请郎中来,我的脸上怕是染了什么毒!」君沐兰沉眸,君瑾兰,希望不是你…… 「可是这笄礼怎么办?」 「你先去同父亲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希望赶紧完成笄礼……」 接下来的笄礼对于君沐兰来说,简直好似煎熬,脸颊上被她盖了厚厚的一层脂粉,才勉强看不出那块红肿,只是痛楚依然还在,一阵阵痒疼如针扎一般,偏偏不能用手去碰,只能一味的忍着。 好不容易笄礼终于完成了,君沐兰一出正堂,立即回了沐兰阁。 沐兰阁内,君沐兰小心的擦拭掉脸上的脂粉,露出原本的肌肤,对着铜镜一照,原先洁白无瑕的脸颊上此时多了一大块红色的肿斑,隐隐还透出青紫之色,足有铜钱大小,看起啦十分可怖。 她不敢用手触碰,只得拿了一块帕子擦了擦,却只觉得这块红肿之处犹如火燎一般疼痛难忍,险些令她落泪。 也不过须臾,君洛曦就紧跟着走了进来:「听碧涛说你身子不舒坦,刚才在堂上就瞧着你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君洛曦走近君沐兰,正巧看到她脸上红肿斑块,吓了一大跳:「沐兰,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受了伤吗?」 「爹……」君沐兰抬眸,望着君洛曦,眼中隐含泪水:「女儿也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毁容……」 「怎么会这样?」 「女儿已经让碧涛去请郎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怕是只有郎中知道!」 君洛曦皱眉,盯着君沐兰脸颊上那块颜色泛着青紫之色的红肿斑块,脸上尽是焦急之色,他不时的在房中来回踱步,等待着郎中到来。(未完待续) 一百零七 毁容 过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碧涛才气喘吁吁的领着一名老态龙钟的郎中进了沐兰阁。 「小姐,郎中奴婢请来了!」她望着君沐兰的脸颊,惊叫道:「小姐,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你的脸上那块红斑就变大了这么多?」 之前君沐兰照过镜子,那是脸上的红斑不过铜钱大小,她后来不想看这副丑陋的模样,所以就没再照镜子,只是一直觉得脸上一阵阵火烧似的疼,具体有什么变化,却是不知道的。 被碧涛这样一说,她忍不住瞧了一眼镜子,没想到此时红斑覆盖了近半个脸颊,周围红肿,越往中间颜色越发青紫发黑,看起来十分丑陋恐怖,犹如夜叉。 老郎中见多识广,他也不过是瞧了一眼君沐兰的脸颊,立刻面露凝重之色。 他坐到桌子前,给君沐兰把了把脉,又替她瞧了瞧脸上那处红肿,脸上的神色越发沉凝。沉默良久,才抖了抖下巴上银白色的鬍鬚,缓缓道:「姑娘可曾接触什么不洁之物?」 君沐兰摇头。 若说碰,也不过是被君瑾兰拿帕子碰过,只是——她不想相信这是君瑾兰搞的鬼! 碧涛凑到君沐兰跟前,仔细瞧着那处红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喊道:「小姐,二小姐不是曾拿帕子抹了你的脸,奴婢记得就是这处!」 在一旁焦急等待结果的君洛曦闻言,脸色立即大变,眼神之中好似海浪一般汹涌着怒意:「瑾兰来过?」 君沐兰无奈,点头不语。 「她竟如此歹毒?」君洛曦鬚发皆张,怒目圆睁。眼看着就要爆发,君沐兰连忙出言阻止,轻声安慰道:「爹爹莫气,先听听郎中怎么说罢……」 老郎中从药箱之中取出一套银针,随后又用几根银针扎在君沐兰的脸颊上,稍待片刻,缓缓拔出。一瞧。带着怒气摇头嘆道:「小姐,你这脸上是中了一种毒,这种毒沾肤即染。会慢慢的扩散,使肌肤溃烂腐蚀,只是没想到这人竟将毒竟染到小姐脸上,恐怕小姐的脸要毁了!」 「什么?」房中众人皆露出震惊的神色。望着郎中,满脸的不可置信。 君沐兰到底是经过两世磨砺的人。也不过是一瞬,心立刻就沉了下来,并没有因为可能毁容,而痛哭流涕。反而沉稳的问道:「怎么会?若是中毒只要找到解药不久好了吗?」 老郎中瞧着君沐兰的这副模样,心里不免对这个性子坚强的小姐另眼相待,可惜自己能力有限。帮不了她,所以他只得无奈的摇头。「这毒确实有解药,但解药也只能制止这毒继续扩散,至于已经被毒素侵染过的肌肤,便会腐烂,即便能立即解毒,可是这中过毒的地方会留下这青紫的瘀痕,再也好不了了……」 君洛曦面露失望之色:「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郎中微微嘆气,沉吟许久,眼角忽然瞥到一旁缀着白色玉珠的门帘,心里一个激灵,立即带着一丝喜悦道:「老朽忽然想起一物,兴许治得了小姐脸上的毒伤!」 君洛曦本来已然绝望,突然听闻有办法,立刻急急的追问道:「何物?」 「此物乃是江湖中流传的圣药,已失传多年,但是听说世上还余了两颗,名曰圣雪丸!」 一提到圣雪丸,老郎中不由得面露嚮往之色,他年轻学医时曾听人提过此物,印象深刻,可惜无缘得见,如今提起此药,他心里依然满是崇拜之情。 「圣雪丸?」想到穆逸给自己的圣雪丸,君沐兰也不知该感嘆世事难料,还是该说冥冥之中天註定…… 知道君沐兰的毒伤还有一线希望,君洛曦一颗心这才稍稍舒坦一些,对着君沐兰恳切的承诺道:「沐兰,你放心,爹便是粉身碎骨,这圣雪丸也一定给你找到!」 君沐兰感动的看着他,从前爹爹不常在府中,她曾经怨过他,怪过他,甚至嫁人之后也不愿见他,如今重活一世,才懂得了何谓父爱! 老郎中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于是让碧涛取了纸笔过来,挥毫写下药方,摸了摸银白色的鬍子:「解药的药方我写给你们,每日吃一副,只要这脸上的红斑不继续扩散便是毒解了,另外还有一个方子,可以用来捈脸,可以防止肌肤溃烂,至于这瘀痕,只能等找到圣雪丸再试一试了!」 君沐兰浅浅一笑,望着郎中盈盈一拜:「谢谢大夫……」 「碧涛,你这便送大夫出去吧,顺便将药开回来……」 「小姐……」碧涛望了一眼面上沉静如水,眸光无痕的君沐兰,无奈的跺跺脚,将大夫领了出去。 等到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君洛曦沉声:「是瑾兰搞的对不对?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 君沐兰抿唇,她心里也不确定,但的确从始至终只有君瑾兰曾碰触过她的脸,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是望着君洛曦掩藏不住的失望与痛楚的脸色,君沐兰实在说不出「是」这个字,她眉睫微垂,脸颊上不时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意,让她心底酸疼。 她不想父亲再因为这事而为难,可是若是君瑾兰做的,自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她吗?既然她如此狠毒,自己又何必粉饰太平? 君沐兰咬了咬唇瓣,抬头看向君洛曦,似是下定决心般,道:「是她今日曾用帕子替我擦拭脸颊……」 「啪」一声巨响,君洛曦一掌拍碎了沐兰阁内的圆桌,他怒目圆瞪:「走,你跟我一同去,我一定要将此事问个清楚,她小小年纪竟就如此歹毒,若是姑息了她,以后岂不是杀人放火都敢做得!」 君洛曦率先冲出了沐兰阁,大步流星的往瑾兰阁走去,细碎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背影上,长长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翻飞,犹如一只被人抓在手中的囚鸟,带着一丝落寞与悲怆。 君沐兰收回目光,低眸瞧着满地的木屑,嘆息一声,跟在君洛曦的身后,追了出去。(未完待续) 一百零八 送上门的老姑娘 也不过才走到半路,君沐兰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人拦住了去路。 她拧了拧眉,冷眼瞧着来人,静立无语。 「君妹妹?」姚雪菲一袭白翳镶边席地罗裙,外罩浅月色的比甲,缓步走近,望着君沐兰面露惊喜之色:「妹妹许久未见,今日笄礼上妹妹可真……咦……?」 姚雪菲本来还夸赞君沐兰漂亮,可惜话尚未出口,就看见她脸颊之上露出的一大块红色斑块,这漂亮二字硬生生被她给咽了回去。 她好似吞了苍蝇一般,用帕子捂住嘴,眼中露出嫌恶的神情,讶异的盯着君沐兰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君沐兰脸颊一阵阵的疼痒,她不想同姚雪菲虚与委蛇,可是又不好直接将其赶走,实在是烦恼。 她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的说道:「被虫子咬了吧,谁知道呢……」 姚雪菲瞧着君沐兰这副丑怪模样,别提多高兴——她妒忌君沐兰的好皮肤很久了,如今君沐兰变的这么丑,她暗自窃喜,面上还作出一副担忧的神色道:「妹妹怎么这么不当心,被虫子咬到脸,若是毁容可怎么好?」 「你不就巴不得我毁容么……」君沐兰撇嘴,咕哝道。 姚雪菲没听清,「妹妹说什么?」 「没说什么,妹妹是想问问姚姐姐,今年过了生辰可是二十了?」 君沐兰为何这么问?自然是因为姚雪菲自从上一次被穆逸戏弄之后,臭名远扬,整个上京乃至整个连云国所有的名门望族皆对她望而却步——虽然她身世显赫,有一个做皇后的姑母,还有一个做太子的表哥。但是出了这样的洋相,谁愿意将一个笑柄娶回家? 从前是她挑人,现在是人挑她,至今已经二十岁了,仍找不到婆家,气的姚国舅险些将她嫁给一个二流世族子弟做填方,可惜人家也没看上她。这事后来还成了上京人的饭后谈资。贻笑大方。 姚国舅恨不得将她送去庵里做姑子,后来被爱女心切的姚夫人给拦了下来,这才作罢。只是也因此,姚雪菲再也没脸在上京的名媛圈晃荡,连带着来将军府的次数也稀疏了不少。 对于君沐兰如此赤裸裸的讥讽,姚雪菲气的脸色通红。可是偏生君沐兰笑意盎然,丝毫没有戳人痛处的自觉。倒让她一腔怒火发都发不出来。 「是啊,姐姐我今年就二十了……」姚雪菲冷冷的应了一声,二十怎么了?二十我也是上京的最美的一枝花! 「我娘说,女孩子二十了就是老姑娘了……」君沐兰眯着眸子。露出一脸茫然的望着姚雪菲问道:「姚姐姐,老姑娘是什么意思啊?」 「你!」戳人痛处就算了,还使劲戳两次!有你这么恶毒的吗?姚雪菲气的火冒三丈。巴不得一巴掌将君沐兰脸上的无辜笑容给拍散,她忍了忍。勉强的笑了笑,说:「妹妹真是会开玩笑,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说什么呢?妹妹觉着和姐姐年龄隔的太远,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怎么办?」君沐兰唇角扬起一抹捉狭的笑意,谁让你送上门给我虐?活该! 年龄就是姚雪菲的硬伤,君沐兰抓住她的痛脚,狠狠的碾过来再碾过去,将姚雪菲刺激的几欲抓狂! 果然,姚雪菲这次笑容再也挂不住了,神色一冷,望着君沐兰面色不愉的说道:「你故意的是吧?」 「姐姐说什么故意的啊?」君沐兰依然装无辜,可是望着姚雪菲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这该死的姚雪菲挡住了她的路,不知道此时爹会和君瑾兰说什么!若是再闹出什么不愉快,恐怕爹爹也承受不住了! 许是君沐兰演的太逼真,姚雪菲一时也拿不准她是不是故意捉弄自己,不过以前二人在一起玩时,她也经常犯傻,想到这点,姚雪菲立即豁然开朗,君沐兰这蠢货肯定是脑袋抽筋了,才说出这些话来! 再说自己若是发了火,和她闹僵了,以后想要帮爹爹打探消息可就难了——那岂不是连最后一点取得爹爹宠爱的资本都失去了? 「姐姐和妹妹说笑的,呵呵……」姚雪菲捂嘴假笑了几声,随后满脸神秘的对君沐兰小声道:「妹妹恐怕还不知道吧?」 「什么?」 「说起来还是件天大的喜事呢!」姚雪菲睨了一眼君沐兰,眼珠子在她红肿的脸颊上转了几圈,这才继续道:「曲水国太子今年会来咱们连云国求亲,到时候两国联姻,自然就不用打仗了,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这个消息对于君沐兰来说,的确非常意外。 爹曾经对她讲过有关两国的历史,曲水国国力偏弱,曲水国皇帝二十年前还是太子时,曾入连云国做质子,后来趁着连云国新皇登基,国势不稳,逃回了曲水国,之后便一直向着连云国发难。 这仗一打,就是二十年。 两国积怨已深,如今曲水国突然前来求和,这简直好似天方夜谭,君沐兰从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只是此时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当今皇上子嗣凋零,根本就没有适龄的公主可以嫁到曲水国,恐怕联姻的人选会从世家小姐当中选取。 君沐兰很给面子的露出满脸惊讶的神情,随后追问道:「姐姐怎么知道这样重要的消息?」 姚雪菲就等着君沐兰的问题,她满脸得色的睨了一眼君沐兰:「妹妹傻了,也不看看姐姐的身份?自然是姑母告诉我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每次都是这样,故意拿一些小道消息在自己面前炫耀,从前自己还傻不拉几的跟着附和,觉得有一个做皇后的姑母很了不起,如今姚雪菲这好似小孩子炫耀新玩具的做法,在君沐兰眼中,简直就像是小丑表演。 「哦,真的吗?」她用假得自己听了都快吐了声音附和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了!」姚雪菲看白痴的看着君沐兰,随后稍稍有些嫌弃的甩了甩帕子:「说了这样久的话,我娘肯定在找我了,姐姐先回去了,得空了再来看妹妹!」 走吧快走吧!你身上的香粉熏的我好难受!君沐兰暗暗腹诽,随意的挥挥手。 等到姚雪菲一步三扭的离开了园子,她这才如梦初醒般,「糟了……」(未完待续) 一百零九 姊妹决裂 因着被姚雪菲耽搁了许久的时间,等到君沐兰再往瑾兰阁赶时,却被迎面小跑而来的一个丫鬟撞了个满怀。 「大、大小姐……对……对不起……」丫鬟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去、去二小姐……那……」 君沐兰心里一个咯噔,莫非发生了什么? 她立即拎着裙摆往瑾兰阁跑去,还未进瑾兰阁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君瑾兰带着哭腔的尖叫声:「我就是恨她,怎么了?我还想将她杀了!有本事你就像对待娘一样对待我好了!」 「你这个不孝女,若不是你那心肠歹毒的娘,你的大娘怎么会死?」君洛曦怒吼声旋即传了出来,显然这次他气的不清,愤怒的咆哮着,犹如一头受伤的猛兽,一声声的痛斥震耳欲聋:「从今往后,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该死的女人!」 「要提,我就是要提!她是我娘,凭什么不让我提?」 君沐兰进入瑾兰阁时,简直被面前的境况给惊住了,桌椅早就被噼成碎片,架子上的摆件也都被扔到地上,满地碎片残骸,狼藉一片。 君瑾兰同君洛曦剑拔弩张,二人俱是满面怒容。 此时君瑾兰许是注意到君沐兰进来了,眼神狠毒的瞪着她:「你满意了?我也要被爹赶出去了,以后这将军府都是你的了!」 「你……」君沐兰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劝慰君瑾兰,从来两人的关系就不怎么和谐,她以为君瑾兰没了卢姨娘的教唆,能稍稍良善一些,二人关系也能有所缓解。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恨意竟是如此之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缓步走到因为愤怒而身体剧烈起伏的君洛曦身侧,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爹爹,您不要生气了,既然妹妹如此想念姨娘,便将她接回府里养病吧……」 「你说什么?」君洛曦挑眉。怒气沖沖的看着君沐兰。又横了一眼君瑾兰,哼出两个字——「休想!」 「爹……」 君沐兰也不想让卢姨娘回来,只是君瑾兰这般胡闹。最后伤害的也只是君洛曦的心,若是传到外人耳中,指不定又要编排爹的不是,她不想再让亲人受伤。所以宁愿妥协。 可惜君洛曦是个倔脾气,一旦决定了。就绝不会更改。 君瑾兰满脸是泪,整个妆容都花成一团,看起来惨不忍睹,她哭啼啼的说道:「凭什么要送走我娘?难道大娘死了就该怪我娘吗?若是这样。我也不想在府里待了,把我送走好了!」 「送就送,你以为我不会吗?」 君沐兰暗自嘆气。虽然不喜欢君瑾兰,但不得不说。她的倔脾气同爹还真是如出一辙,一发起脾气来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下她该如何劝慰才能化解二人的矛盾呢? 正在她苦思冥想却不得结果时,君洛曦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连忙帮他拍了拍背。 「爹,你怎么了?」 「没……」君洛曦捂住唇,咳了许久才稍稍好些。君沐兰眼尖瞧见他手心一片嫣红,这嫣红刺的她眼睛生疼,令她几乎落泪。 君洛曦取了一方帕子,偷偷擦掉手心的血渍,随后冷冷的盯着君瑾兰:「你这么小的年纪这样心肠歹毒,若是让那个贱人继续教你,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从明日起,我会请上京的女老师来教你仁孝道德,礼义廉耻,从明日起,你不准踏出瑾兰阁一步,直到你出阁那日。」 说完,君洛曦攥了攥拳头,转身出了瑾兰阁,没有丝毫犹疑。 听了这样的结果,君瑾兰双膝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先安分几日,过些日子等爹气消了,他自然就会让你出去了。」 「被关的不是你,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君瑾兰丝毫不领情,对着君沐兰翻了翻白眼。 君沐兰默。真是个打不乖的臭孩子!她忍不住出言警告道:「瑾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你这毒又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若是还有下次,我绝不会原谅你!」 「呸!我需要你原谅吗?我巴不得杀了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被爹爹如此对待?」 为什么每个人做错了事还要怨责别人?君沐兰脸上的痛意让她的心一点点变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相信人性本善,以为自己能同她好好相处,看来这也不过是奢望——既然如此,那么决裂好了! 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进水不犯河水,若是你再犯我,我也不会留情! 君沐兰如白杨一般亭亭立于房间内,虽然脸颊红肿一边,丑陋宛如罗剎,可是她身形修长,面色清冷,一双凤眸冷清如月华,让人忍不住忽视那处难看的红斑,转而注意她的一汪秋水翦瞳。 她冷冷一笑:「瑾兰,若是你一定要把我当仇人——」 睥睨的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君瑾兰,君沐兰眼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鄙弃之色——「那就当好了!反正,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从不是朋友,不是吗?」 若说以往的君沐兰给君瑾兰的印象,就只是一个脾气直率的令人讨厌的傻瓜,可是如今的君瑾兰,犹如傲视天下女王一般,站立在自己面前——让她忍不住有些胆寒。 君沐兰带着杀伐之气的一番话,犹如利剑,狠狠的刺进她的胸腔,她捂住有些窒息的心口,望着君沐兰,有些怯懦,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能与她抗衡的话。 这个时候的君瑾兰,终于知道,君沐兰的气场狠狠的将她压制住,无关身份地位,无关年龄,仅仅是因为,她有那份能力。 君瑾兰终于抵不过眼神的交锋,溃败一般低下头颅,许久才逞强道:「从今往后,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如今我聋了,你毁了容,咱们也算扯平了!」 「谁告诉你,我毁容了?」君沐兰好笑的看着君瑾兰,难道这丫头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才对自己下毒的吗?因为耳聋迁怒到自己身上? 可惜,她不知道世上最珍贵的圣雪丸就在自己手中,治好这毒伤,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未完待续) 一百一 母归 因为担心君洛曦,君沐兰懒得同君瑾兰多废唇舌,留给她一个模稜两可的话之后,转身离开了瑾兰阁。 可是到了君洛曦的院子,却不见他的踪影,君沐兰心里涌起一丝不安,为什么爹爹好端端的会吐血? 就在她着急的时候,碧涛忽然抱着满怀的药包,沖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小、小姐……夫人……」 娘?君沐兰微挑眉毛,疑惑的看着碧涛:「怎么了,你这样火急火燎的?」 碧涛回头瞄了瞄四周,确定这院中并没有外人,这才凑近君沐兰小声道:「是翠屏,她说夫人回来了!」 「什么?」君沐兰激动的看着碧涛,满目震惊之色:「快带我去看看!」 「小姐别急,翠屏这会儿已经走了!」碧涛一边安抚君沐兰激动的情绪,一边将药包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悄悄的说道:「这是翠屏送来的!」 君沐兰浑身轻轻一抖,盯着碧涛手中的信良久,才长吁一口气,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封信,小心的打开蜡封。 信封一打开,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熟悉的香气,那是吴氏身上独特的兰花香。这香气柔和舒缓,却熟悉的令人难过,君沐兰险些落泪。 忍住心头万千思绪,她缓缓展开信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信是吴氏亲笔所写没错,君沐兰认得她的笔迹,上面也都是一些安抚和报平安的简单话语,寥寥几句之中却渗出无限的思念之情。 君沐兰再也忍不住思念之情,潸然落泪。一滴滴泪珠儿滚落在信纸上,很快就渗透进去,将上面娟秀的字迹晕出一片片墨花。 她眼前模糊一片,喉头一阵阵的发紧,最后实在忍不住这份思念之苦,伏在碧涛肩头,痛哭失声。 「小姐。你莫难过。夫人怎么说?」 谁能体会到她的心情?上一世她尚未体谅母亲就已失去,最后甚至来不及同母亲说上几句贴心的话,这一世更甚。离家之时还好好的母亲忽而昏迷不醒,若不是有老道人帮助,恐怕便是母亲去世,她都无法同母亲说上一句话。 如今好了。母亲平安归来,虽然不能正大光明的回将军府。但好在,自己还能偷偷的出去见她,也算不错了! 等到问清老道人只命运之事,找机会让父亲也见一见母亲。父亲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嗯,我不难过,」君沐兰用鼻音嗯道。她擦了擦眼泪,笑着道:「我是太高兴了!」 碧涛瞧着君沐兰这副模样。也有些莫名心酸,二人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的,过了好一会儿,碧涛忽而抬起头,惊叫道:「完了,郎中说让奴婢赶紧煎了药给小姐喝的,怕这毒会扩散……」 经碧涛这一提醒,君沐兰这才感觉到脸颊上的毒伤,被泪水洇染后,更加的的疼了,只是刚才她的注意力被情绪主导,所以一时没有察觉。 如今碧涛说起来,君沐兰忍不住疼的脸色变了变:「那咱们先回沐兰阁罢!」 「小姐,你刚才去了二小姐那里,可问了这毒是不是她下的?」 「问是自然问过的,以后,我同她算是形同陌路了!」君沐兰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 「这么严重?」碧涛吐了吐舌头,虽然不喜欢君瑾兰,但毕竟是府里的小姐,自然也是她的主子,她也不希望君沐兰因为这事伤心难过。 「我设计赶走了卢姨娘,她自然会将这一切怪罪到我头上,亏我之前还妄想同她冰释前嫌,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月罢了……」君沐兰喟嘆一声,无奈的说道。 「小姐莫要伤怀,二小姐总有一日会后悔这般对待小姐的!」碧涛的心总是向着君沐兰的,所以无论别人什么态度,在她眼中,君沐兰永远都是对的那个。 君沐兰感激的看了一眼碧涛,轻轻嘆气,上一世这个心地良善的姑娘,从未跟着她享过福,在将军府时备受其他丫鬟下人欺凌,却总是忠心耿耿的护着她,后来甚至还被卢姨娘卖出府去,如今这一世,依然同上一世那般,一味的袒护她,这让她怎么能不感动? 等到君沐兰将碧涛煎好的药吃了,又擦了祛毒的药汁,都已经是晚饭之后的事情了。 脸上那块红斑现在占了一大半的脸颊,看起来非常丑陋,可是君沐兰的心情丝毫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反而因为要同母亲见面,而兴奋不已。 只是——她摸了摸擦着黑漆漆的药汁的脸颊,母亲若是瞧见自己这副丑样子,又该担心了! 可是她虽然有圣雪丸,却不知道该怎么用。 碧涛本在旁边绣花,见自家小姐一会儿满脸笑意,一会儿又秀美紧蹙,过一会儿又是一副为难的模样,她不禁疑惑的歪着小脸:「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圣雪丸该怎么用……」 「就是老郎中说的那个神奇的药丸吗?」碧涛撑着下巴,两眼望天想了想:「可是咱们不是还没有找到圣雪丸吗?小姐怎么就开始琢磨用法了?」 碧涛并不知道圣雪丸在君沐兰手中的事情,君沐兰也没有多说,毕竟这原本是属于穆逸的,万一因此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就不好了。 「你觉得那个药丸怎么用才能祛除我脸上的毒伤?」 「嗯……奴婢觉得既然伤的脸,那肯定要将药丸涂在脸上吧,就和这药汁一样!」碧涛比了比君沐兰涂了药汁黑漆漆的脸颊,慢慢说道。 「谁要用圣雪丸?」 忽而从窗外传来一个声音,君沐兰和碧涛忍不住回头一看,大开的窗户外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不是穆逸又是谁! 「穆公子!」碧涛惊喜的叫道。 却见君沐兰稍稍侧脸,有些不自在的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呢?你今日不是及笄么?」穆逸带着一抹笑容,瞧着君沐兰的侧影,继续道:「你难道就是这样待客的么?」(未完待续) 111 我爱你,无关容貌 「穆公子,小姐她……」 「闭嘴,」君沐兰却忽而出声止住碧涛的话头,肃声道:「碧涛,你先回房去!」 「小姐?」碧涛看了看君沐兰,又看了看穆逸,无奈,只得一跺脚,转身冲出了屋子,回了自己的别院。 穆逸见君沐兰今日似乎有些异状,一时也拿不准她这是怎么了,于是疑惑的望着她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君沐兰垂着螓首,露出颈部一大截雪白的肌肤,柔和的灯光轻轻的洒在她的背上,使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丝柔婉。穆逸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眼中的君沐兰并非他做梦,唇角高高扬起,他笑着道:「难不成,你同小爷表白之后,竟是害羞了吗?」 君沐兰忍不住暗暗撇嘴,只是一味的侧身对着穆逸,不敢抬头,害怕他瞧见自己脸颊上这处丑恶的毒伤。 若是这伤好不了了,他,会不会嫌弃自己? 君沐兰真的很想亲口问问,可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愣是说不出口——她不敢问,害怕自己无法接受他说出的答案。 君沐兰这般扭捏的模样,落在穆逸眼中,让他心增忧虑。他皱了皱眉,忽而从窗外伸进一只手臂,握住君沐兰垂放在膝盖上的纤纤玉指,担忧道:「你手心怎的如此潮热?可是病了?」 说着他手上用力,想将君沐兰拉过来,面对着自己。 君沐兰感觉到他的意图,吓的连忙将头埋得更低,使劲的摇头。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手臂。 「你到底怎么了?」穆逸神色微凝:「难道你反悔了吗?」 君沐兰闻言,浑身一震,泪珠子不自不觉的坠了下来。 一颗一颗如琉璃的水珠轻轻的垂落,就好似被扯断的水晶帘,不同于琉璃的是,这水珠带着湿热的温度。滴落在穆逸手上。险些将他的心灼伤。 他呆呆的看着君沐兰被垂落的发丝遮盖的脸颊,带着一丝怯意和试探,缓缓道:「后悔了。是不是?」 这声犹如控诉的问话,让君沐兰的眼泪掉的更加厉害,可是她依然不敢说话,不敢尝试。不敢接受再次被遗弃的痛楚——不是不相信穆逸,是不相信人心。 她这般丑陋的模样。不想让最爱的人看见。 可是她的沉默不语,却让患得患失的穆逸再次产生了误会。他轻轻的放开了君沐兰的手,抽回手臂,低下头瞧着手背上未干的水渍。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若是你每次发生事情,都只是想瞒着我的话。那我们,还能算作两情相悦吗?」 「你既然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的感情,」穆逸盯着浑身颤抖的君沐兰,木然道:「那你为何又要接受我?」 「还是说,你只是因为感动我的付出,所以才施捨一份感情给我?」 这话说的极重,若是以往,穆逸决计不会将这样的话说出口,虽然表面上他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可他也是个温柔的人,对待自己的心上人,他生怕对方会受一点伤害,总是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 可是,不代表他就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他并不是一个坚韧不拔的人,他需要的是付出时对方能给哪怕一丁点的回应,那样他也有勇气一直坚持下去。 君沐兰每次发生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是他,这让他非常的失望,因为这证明他并没有走进她的心里。 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过是想激一激君沐兰,让她认清自己的感情,不要一味闪躲。 良久,二人都不再说话,久到穆逸几乎以为自己变成了雕像。 他的心,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变得越来越冷。 君沐兰的眼泪,未曾间断过。 穆逸长嘆一声,柔声道:「哭久了伤身,你若不想见我,我走了……」 君沐兰终于动了,她忽然伸出手,扯住穆逸的袖子,带着鼻音可怜兮兮的说道:「不要走……」 穆逸无奈的瞧着紧紧拽着自己袖子不送手的白皙手指,摇头:「那你总不能让小爷站上一宿吧?」 「我……」君沐兰似是下定了决心,艰难的开口道:「你进来吧,我有话同你说……」 此话一出,穆逸脸上的愁云立刻一扫而空,脸上,泛出一丝期冀的神色,从窗户钻了进去,吓得君沐兰差点失声尖叫。 「好好的大门不走,你钻什么窗户?」 「呃……」 君沐兰缓缓抬头,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脸侧的发丝撩起,让那块丑陋的毒伤露了出来,有些忐忑的说道:「我的脸中毒了,郎中说可能会毁容……」 话一说完,君沐兰紧张的情绪,好似封冰化水一般,骤然松动,她长呼一口气,用期待的眸子盯着穆逸,等待他的反应。 穆逸显然并不知道会是这样,被君沐兰涂着黑色药汁的脸给吓了一跳,再一听是中了毒,他立刻急急的冲到君沐兰面前,将她的脸颊小心的捧在手心,关切道:「中了什么毒?解了没有?有没有大碍?」 君沐兰有些愣神的瞧着穆逸,见他眼中全是担忧,没有丝毫作伪的痕迹,心里不由得十分感动。若是像金天俊那种人,怕是听到自己中毒只会远远的躲开吧,哪里还会这般嘘寒问暖! 君沐兰摇了摇头,轻声道:「难道你不觉得我这样子很丑怪吗?」 穆逸一愣,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轻轻一笑:「你刚才就是怕我嫌丑,所以才这样别扭?」 君沐兰羞窘的垂下眸子,脸发烫,微微哼了一声。 「哈哈,傻丫头,」心结一开,穆逸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在君沐兰额头上轻敲了一记,宠溺的说道:「我爱你,无关你的容貌!」 这番话,让君沐兰悬着的心踏实的放了下来,她眼中含泪的看着穆逸灿若星辰的眸光,缓缓露出一丝甜蜜的浅笑。 穆逸轻触她的痛处,心疼的问道:「这里可还疼?」 君沐兰摇摇头:「郎中说这伤,用圣雪丸可治……」 「那你还一直纠结?」穆逸伸手又敲了一记她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害我刚刚伤心难过半天!」 「我只是……」君沐兰额头微痛,心却如同入了蜜罐一般,带着强烈的幸福感,轻声道:「害怕你会讨厌我这副样子罢了……」 「爱一个人,若是仅仅爱她的容颜,那感情不过肤浅,谁能保证自己容颜不老?」穆逸深情款款的盯着君沐兰,对着她脸上那处毒伤,轻轻落下一吻……(未完待续) 112 投桃报李 翌日清晨,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油润润的雨水洒落在种满了各类花草的院中,将刚发了嫩芽的花枝们,给清洗的愈发翠绿。 一派生机盎然。 细碎的雨滴,溅落在屋檐下,君沐兰忍不住伸出纤长的玉指,接过几滴冰凉的雨水,偶有几滴飞溅的细小水滴飞到她的脸颊上,带着一种微微的酥麻感——不由得使她想起了昨夜穆逸的轻轻一吻。 她的脸,倏然发烫,看着雨幕中摇晃的花枝,一颗心好似那花枝上摇摇欲坠的水珠,绵绵的晃悠着,似落不落。 碧涛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君沐兰站在屋檐下,脸上带着一抹幸福的浅笑,忍不住打趣道:「看来咱们小姐是想嫁人了!」 君沐兰这才注意碧涛撑着一把纸伞,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比甲短襦裙,俏生生的立在细雨当中,好似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带着一丝顽皮和娇俏,她抿唇轻笑:「坏丫头,就知道打趣我,是不是你动了芳心看上了哪家的公子?要不要小姐我帮你撮合撮合?」 碧涛却毫不羞怯的哈哈一笑:「小姐不嫁,奴婢也不嫁,小姐想要让奴婢早些嫁人,就早早的让穆公子来提亲吧!」 「你这丫头,越说越离谱!」君沐兰羞恼的跺了跺脚,一扭身子,回了房。 「小姐又害羞了!」碧涛走到檐下,将雨伞收了,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搁到门边,这才走进屋内,看见君沐兰正坐在榻上。手中握着一枚钥匙发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碧涛奇怪的望着君沐兰,刚刚还高高兴兴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小姐又露出这副怅惘的样子。 君沐兰摇摇头,将钥匙收进怀中,忽然对碧涛开口道:「要不,咱们今天去看看娘亲吧!」 「要去见夫人吗?可要叫上老爷一起?」 「不用。我爹还不知道娘亲活着的事情。这事我晚些再告诉他!」君沐兰皱眉,今日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道人,她现在有好多疑问想要问他。 吴氏和翠屏现在居住在上京一处民宅之中。好在离府时,君沐兰让翠屏带了许多银钱,所以二人一直并不缺银子。 到了晌午的时候,换了男装的君沐兰和碧涛偷偷的来到了吴氏暂住的民宅。 君沐兰瞧着脸颊削瘦的吴氏。鼻头酸痛,流泪哭道:「娘……」 吴氏并不知道君沐兰今日要来。所以翠屏领着她进来时,险些没有认出来——君沐兰一身男装不说,头上还带着一个大斗笠,斗笠上垂下的纱巾将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清楚。 但是君沐兰甫一开口,吴氏立刻知道,这是她的女儿来了。不过几个月未见,二人却好似相隔了几年一般。一股极强的酸涩感充斥在她的胸腔之中,吴氏忍不住热泪盈眶,颤抖着声音唤道:「沐兰……我的好女儿……」 二人相拥而泣,惹的碧涛和翠屏在一旁也止不住的落泪。 却互听一人高声道:「小姑娘,你终于来了!」 「道长?」君沐兰缓缓抬头,透过斗笠上的纱巾,看到道长好整以暇的靠坐在门槛之上,手中还拿着黑黝黝的酒葫芦不停的灌酒,不是那中年道人又是谁? 「道长是在等我吗?」 「小姑娘,你不是有很多话想问老道人?老道人在此处就是为了给你解惑……」 君沐兰看了一眼老道人,这道人并非普通人,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有他的用意,她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半是漆黑半是无瑕的脸,未等吴氏发话便对着她轻轻一笑:「娘亲莫急,女儿待会儿再告诉你我这脸上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有些话想同道长说。」 吴氏本来初看到君沐兰的脸,吓了一大跳,可是既然她如此说了,自己也不好再问,只是露出一丝心疼之色。 君沐兰命翠屏和碧涛陪着吴氏进了里屋,她望着兀自喝酒的老道人缓缓问道:「我想知道为何自从我娘离府,这后面发生的事情俱与上一世不同?」 老道人灌了一大口酒,看了一眼君沐兰,哈哈一笑:「你可知道我为何曾对你说,命是改变不了的?」 看到君沐兰摇头不语,老道人继续道:「其实命不是改变不了,而是改变着命运需要代价。」 「道长的意思……?」 「上一世令堂于府中病逝,这一世亦然,这也算不得改变,但是你让我带走翠屏,翠屏本是早夭之人,如今因为我的介入改了命,自然就会改变其他人的命,比如——」说到这里老道人顿了顿,嘆息道:「府中可曾有无辜丧命之人?」 春瑶!君沐兰立即明白,春瑶是代了翠屏的命运,所以早死!难怪二人的命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竟是这样一回事,那这样说来,岂不是因为自己一时自私,害了她? 老道人灌了一口酒,随意擦了擦唇角,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幕,轻声长嘆:「人命岂是那么好更改的?这世间万物皆自有缘法,若是强行扭曲,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然会导致所有事件都发生改变,你不用知道为何之后的事情都不同从前,你只需记住,一切得饶人处且饶人,因为,这一切,皆因你而起!」 君沐兰面色沉凝,目光如冰,带着一股寒凉的声音,缓缓道:「我不信,为何是我?」 老道人似是被她的这句话问住了,目光空茫的看着远处,许久,才轻声道:「你的重生,本就是逆天改命的开始,从你踏足这一世的那天开始,这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改变,其实劝诫你不要妄图更改命运,不如说是在劝诫我自己!」 「道长何意?」 「你可知你为何重生?」 道长青黄的面色因为背着光,而稍显黧黑,嘴唇周围的鬍鬚也有些干枯,他眼窝深陷,看起来倒似比上一次要憔悴不少,君沐兰从未仔细打量过老道人,这是第一次,她盯着他浑浊的眼珠,摇了摇头。 「你前世曾有恩于我,我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未完待续) 113 老道人薨 老道人仰起头颅,将酒葫芦倒过来悬在大嘴上,可是摇晃了半天,却一滴酒都没有流出。他无奈的放下酒葫芦,浑身脱力般的靠在门栏旁,看了一眼因为震惊而呆立在原地的君沐兰,哈哈一笑:「这一世我算出你命运不济,所以曾在你十五岁时点化令堂,无奈你还是没有避过生死劫,所以我逆天改命,让你重活到十五岁时,这一次,你切记不可再自暴自弃,知道吗?」 「我不信!」君沐兰很难相信道人的话,谁能将前世之事记得这般清楚,还等到今世来报答?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一般虚妄。即便如此,为何刚开始他一直告诉自己,命运无法改变,现在发生的事情明明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信与不信,你心中自有答案,只是记住……」老道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将头往门栏上轻轻一靠,嘴中低低的喃语道:「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走上一世的老路……」 雨势骤然变大,噼噼啪啪的雨声将老道人的尾音湮灭,君沐兰望着垂头阖眼似睡着了一般的老道人,心,倏忽一疼。 虽然她不想相信老道人的话,但是,此刻她不得不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道人骗她无益。 雨势毫不歇停,飞溅的雨滴以及磅礴水汽不停的侵袭着她的后背,很快就将她身上的长衫背部浸湿,尚寒的春风轻轻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缓步走到老道人身侧,蹲在地上想试探一下他的鼻息,只是手刚刚伸出,老道人整个人如同羽化一般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些光点,盘旋一圈便消失在君沐兰眼前。 这一幕让她惊住了,她看了看悬在空中空荡的手心,拧眉,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疼痛的感觉告诉她这并非做梦,刚才的一切就发生在她眼前。 她呆呆的瞧着老道人刚才躺过此时已然空荡的门槛。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沐兰。你怎么跪在地上?地上凉,快些起来!」 一声温柔的呵责将君沐兰的三魂七魄给唤了回来,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望着吴氏,扯出一抹浅笑:「娘,你怎么出来了?」 「傻丫头,下了这样大的雨。娘担心你受凉,想拿件斗篷给你披一下。」 君沐兰这才注意到吴氏手中拿着一件厚厚的提花绣缎斗篷。心中立刻充满了暖意,笑道:「谢谢娘亲……」 吴氏疑惑的看了一眼君沐兰,这孩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却又说不上来哪处不同。她笑了笑,将手中的斗篷抖开披在君沐兰的肩膀上,咦了一声。道:「说来奇怪,道长不是同你谈话吗?怎么不见了?」 君沐兰垂眸。轻轻道:「道长走了,不会回来了。」 「走了?」吴氏一边替君沐兰整理衣服和被雨水溅湿的头发,一边有些奇怪的说道:「翠屏特意为他做的八宝鸭还在厨房,怎么就走了?这些日子多亏他……」 说着她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情,轻嘆道:「否则,娘亲只怕今生再也难见你的面了!」 这话一说出口,君沐兰心里一阵阵难过,她不知道自己前世到底如何有恩于老道人,才能得他如此厚待。不仅让她重活一世,还帮她救了最亲近之人,这恩情,她将铭记于心,永远都不会忘记。 「刚才没问,」吴氏担忧的看着君沐兰左侧脸颊:「你这脸是怎么了?」 「娘亲别怕,女儿的脸无事,只是需要些时日才能好罢了!」 「那你可要自己注意,可别落了什么痕迹……」听说没事,吴氏这才缓了一口气,只是心里却还惦念着一个人,不好意思问出口。 「沐兰,娘亲想问问……」 君沐兰见吴氏吞吞吐吐,脸颊带着一丝羞色,心下明白,立刻露出笑容,道:「娘亲可是想问爹爹?」 君洛曦吐血之事君沐兰当然不会告诉吴氏,所以她拣了一些好听的话对吴氏道:「爹爹可想娘了,等下次,女儿便带爹爹来看娘!」 吴氏轻嗯了一声:「你在府中可曾受姨娘欺侮?」 君沐兰哈哈一笑,望着如烟雾般迷濛的雨幕,眼中带着一丝凌厉,轻声道:「她如今是再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了!」 说着便将卢姨娘亲自承认给吴氏下毒,以及暗害春瑶设计君沐兰等事都一一告诉了吴氏,直听得吴氏满脸震惊,看着君沐兰的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君沐兰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为了提醒吴氏,这卢姨娘如今已然失了人性,若是以后见到她,定然要万分注意,决计不能心慈手软。 吴氏听了君沐兰的叮嘱,轻轻的点头,无奈的说道:「你这丫头也是,如今娘亲没办法回府,姨娘也给你爹爹赶走了,你爹岂不是连个知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君沐兰神秘一笑,望着吴氏道:「女儿心里早有安排,娘亲莫急!」说着便换了话题,不再提及此事。 母女二人稍叙了一会儿话,吴氏便唤了翠屏过来,对着君沐兰笑道:「沐兰,从今往后,你便多了一个姐姐了!」 「姐姐?」君沐兰疑惑的看了一眼羞红着脸,有些忐忑的翠屏,明白了娘亲的意思,轻轻一笑,对着翠屏行了一礼:「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君沐兰一身男装,偏偏行的又是女子之礼,看起来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偏偏她做的一丝不苟,恭谨非常,没有一丝因为翠屏是丫鬟就怠慢她的意思, 不过翠屏哪敢受她的礼?连忙往旁边让了让,羞窘的摆手道:「快别,使不得,奴婢……」 「姐姐快别奴婢前奴婢后的,难道是嫌妹妹顽皮,不想认我做妹妹吗?」 「不是不是……大……」翠屏险些又要唤大小姐,最后在吴氏同君沐兰殷切的目光下,这才改口,轻唤一声:「沐兰妹妹……」 「嗳!」君沐兰高兴的应了一声,望着翠屏和吴氏,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既然她的人生,被老道人用生命给更改了,那她就要好好的活下去,护卫着家人,决不再让他们受伤害!(未完待续) 114 一切开始了 每三年,连云国就会举行一次大规模的春闱,全国各处应考的学子们都会聚集到上京,为的就是在春闱之中暂露头脚,跻身朝堂。 这春闱应考学子一半以上都是各地的门阀贵族以及世家子弟,其中许多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当然也不乏有真材实料的些许几位公子,但皆因身份显赫,颇有些恃才傲物。 另外小部分则是各地比较优秀的平民子弟,这部分人因为身份背景不好,通常极难在春闱之中出头,偶尔几位确实出众的,也极可能被那些背景强势的给打压下去。 毕竟,有地位的人,也有权利,春闱虽然是皇上亲自安排,但里面的门道却极多,只要不是闹得太厉害,皇上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自流。 上一世虽然金天俊得了头彩,但是后来一次谈话中,君沐兰得知他并非真才实学,而是提前得到了试卷的题目,才能一举夺魁。 说到底,就是作弊。 为此君沐兰还对他生出一丝不满,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爱着他,总觉得即便他没有作弊也是一样出众。 想到这里,君沐兰忍不住自嘲——这样护短的性子,便是两世都无法改变。 这些都是其次,君沐兰不关心谁能夺魁,但是金天俊,绝对不行。 虽然命运发生改变,但是这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她能防则防,决不可再重蹈覆辙。 君沐兰带着斗笠,领着碧涛从吴氏那里出来时,已是下午。 细雨纷纷,她也懒得撑伞。缓步走在人迹稀少的街道上,心却一直惦记着怎么才能让金天俊考不上状元。 现在离春闱没几日了,之前她因为忙着及笄的事情,被君洛曦勒令在府中学习那些礼仪和女籍,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当时间一天天接近时,她就免不了开始着急了。 就在君沐兰出神之时。忽然从旁侧里一条道上冲出一辆马车。径直冲向她,等到她回过神时,那辆马车已经到了跟前。快速奔过来的马车掀起一阵劲风,夹杂着牲畜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 车夫看见马车前面有人,也没有丝毫顾忌,反而一甩马鞭。驱使马车跑的更加快速。 碧涛几乎忘了呼吸,连尖叫声都含在喉咙中吐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匹带着车辕迅速的朝着君沐兰撞了过去。 君沐兰脸色微变,眼看着高大的骏马已经快要撞上她,她来不及多想,掀起头顶的斗笠对着骏马的眼睛砸了过去。趁着马匹受惊缓速时,就地一滚,竟然越过高扬的马蹄。滚到了另一侧。 马匹受了惊,车夫赶紧拉住缰绳。饶是这样,整个马车还是往前沖了好几步,才在剧烈的颠簸中停了下来。 「找死啊怎么走路的?」 那车夫吓得不轻,一张黝黑的大脸垮了下来,带着傲慢的神情恶狠狠的骂了起来:「想死滚远点,知道这是谁家的车子吗?撞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你……」碧涛见了正要上前接话,却见君沐兰从地上爬了起来,摆了摆手,她不甘心的闭了嘴,白了一眼神气的车夫。 因为下了一天的雨,地上满是泥泞,君沐兰刚才这样一滚,浑身全都沾满了湿漉漉的泥水,看起来十分狼狈,更重要的是头上的斗笠也掉到一边,露出了半边漆黑的脸庞。 君沐兰抬头看向车夫,一双眸子冷凝如冰:「在上京城中驭车奔跑,按照连云国律法,需拘役十日,罚银五十。」 车夫看了一眼君沐兰,鄙夷的唾道:「呸,丑八怪,你知道这车里坐的是谁吗?莫说是在城中驱车,就是在皇宫里,照样如此,快给老子滚到一边去,别耽误老子的路程!」 「哼,我当是谁家这么大胆子,」君沐兰丝毫不憷车夫,冷道:「原来竟是兖州候的长孙,若是被兖州候知道你说出这般忤逆之话,不知道会不会拔了你的舌头,将你碎尸万段呢?」 为何要说车夫忤逆,因为在皇宫之中驱车的除了皇帝特许的一切肱骨老臣,便只有皇亲国戚了!而皇亲国戚之中也不是所有的阿猫阿狗都可以如此的。 兖州候可以,但是他的孙子却没这权利,这就是身份的差距。 车夫说出这样的话,有心人听了,便会治他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名,那兖州候自然也会跟着一起倒霉。 君沐兰如此一说,车夫的脸色立即变了,也心知一时逞口舌之快说错了话,他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可惜一时也找不到台阶下。 正在此时,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君沐兰死都忘记不了的熟悉声音响起——「兄台恕罪,我家车夫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如此!」 金天俊从车内钻了出来,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对着君沐兰拱手行礼:「兄台可曾受伤?要不要在下陪兄台前去就医?」 看着这张曾经与她山盟海誓的熟悉脸庞,君沐兰此刻心里只有两个想法——揍他丫的、揍死他丫的! 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淅淅沥沥的,落在脸上,痒痒的,她伸手一抹脸颊上被雨水浸湿而四处流淌的黑色,丝毫不避自己犹如修罗的丑陋模样,轻轻一笑,你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了! 虽然脸上有一大块丑陋的黑斑,但是她的眸色却极其清亮,如雨后青岚,又好似琉璃般闪耀着炫彩光泽,令人见了不禁神魂颠倒。 金天俊忍不住看得呆了,心中暗暗奇怪,明明这人如此丑怪,为何眸色却如此魅惑人心?真是可惜了一双美丽的眼…… 君沐兰没有理金天俊,唤了碧涛来,转身离开了此处。 金天俊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下有些奇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公子你怎么了?咱们还往那位那里去吗?」 金天俊脸色阴沉,丝毫没有刚才那副温文尔礼的模样,一掌拍在车夫头顶,骂道:「没用的东西,以后再败坏了兖州府的名声,仔细你的皮!」 「是、是……」车夫显然非常畏惧这样的金天俊,浑身剧烈一颤,害怕的连连点头。(未完待续) 115 狼狈为奸 「去看看,那地上是什么?」 车夫诶了一声,从车辕上熘到地上,从刚才君沐兰滚过的地方拾起一方帕子,恭敬的呈到金天俊面前:「公子请看!」 金天俊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沾染了泥水皱成一团的帕子,伸出手指拈起一角,轻轻抖开,却见帕子的一角用丝线绣着明媚的「沐兰」二字。 「沐兰?」想着刚才那半边黑脸的丑八怪,金天俊冷哼一声,「这么娘气的名字,不会是个女人的名字吧?」 「是、是,公子说得对,肯定是那小子相好的名字!」 车夫不忘拍拍马屁,点头哈腰的,好不谄媚。 金天俊白了他一眼,用得起这种面料的帕子的小姐,又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么丑的小子? 他手指微动,将帕子翻到另外一边,却见上面绣着「君」字,这上京城中君姓的用得起这中面料的也只有将军府了,略一沉吟,金天俊心中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女扮男装? 刚才那人虽然长相丑陋,但是身形较之一般的男人却显得瘦弱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实在太美了,根本就不像一个男人该有的眼睛,而她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也绝非一般人家的子弟,若说是女扮男装,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金天俊指了指躺在泥泞之中已然被人抛弃的斗笠,踢了车夫一脚:「去把地上的斗笠捡过来。」 车夫哪敢怠慢,赶紧爬下车辕,将之前砸过马匹的斗笠捡给金天俊。 金天俊将斗笠翻来覆去的瞧了个遍,又放到鼻间轻轻一闻,立时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雅香气萦绕鼻间。他一怔,那个大男人身上会有这种香气? 看来,猜测的并没有错。 唇角逸出一抹冷笑,金天俊将斗笠扔回泥水当中,将帕子又拿到手上瞧了瞧:「没想到竟会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倒不知道竟是个丑八怪……」 「不过……」金天俊稍一迟疑,总感觉这人十分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忽然一个激灵——这不就是在边境时曾跟在杜凌云身后的那个乞丐吗? 没想到竟然是君洛曦的女儿! 「公、公子,」车夫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金天俊,小声问道:「咱们还去宫里吗?」 金天俊冷冷的横了一眼车夫。转身钻进马车内,「出发。」 东宫之中,太子翘着二郎腿,意态闲适的歪在长榻上。手撑着侧脸,露出一丝邪肆的笑容。望着堂下端坐的人,用十分疏懒的声音说道:「听说金公子在边境受了恶徒的袭击,躺了个把月,不知如今身体康复了没有?」 虽是问候的话。语气中却丝毫不带关心的感情,到好似闲庭赏月一般惬意悠悠,听得金天俊忍不住暗暗骂娘。但是面上却还作出一副感恩之色。 「谢太子关心,在下已然痊癒。」 说到此事。他就忍不住咬牙,若不是那日杜凌云带了两个乞丐将他气走,他又怎么会落单遭人袭击?说来说去,都该怪杜凌云才对! 瞧出金天俊的不满,太子轻哼一声,打了一个响指,立即有一名宫人托着一个托盘恭谨的走了进来,将托盘呈到金天俊旁边,跪地行礼。 太子直起身,甩了甩袖子,指着盖着红绸的托盘:「喏,这便是你的报酬。」说着,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至于你能不能入我父皇的法眼,接下来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闻言,金天俊立即两眼放光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不自觉溢出期冀的神色,飞快的掀开红绸,将下面的捲轴拿在手中,用手指细细摩挲了一下,却没有马上打开。 他拿着镶着黄边的捲轴,看着太子,深深一揖:「谢太子!」 太子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扬了扬手,示意那名宫人下去。 等到房中又只剩下两人时,他这才开口,道:「虽然有了你的计谋,夺了君洛曦的兵权,但老皇帝似乎对本宫有些防范,并没有将兵权下放,反而暂时给镇国侯管着,你觉得本宫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把兵权抓到手中?」 金天俊将捲轴小心的塞到袖中,听了太子的话,他皱眉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太子殿下,兵权之事不可急,若是让皇上察觉,可就得不偿失了!」 废话!太子拧眉,脸色有些沉郁,看了一眼金天俊,许久才开口道:「此事暂且不提,且说说你去边境可曾调查到有关古墓的消息?」 「这个自然!」金天俊拱了拱手,「在下在边境多次勘察地形,发觉峡谷有一处空地十分可疑,有可能就是古墓的入口。」 太子轻嗯了一声,示意金天俊继续说。 「太子殿下,君洛曦被抓的那日,在下落在后面,曾见到镇国公府的穆公子同一个士兵出现在峡谷之内,穆公子许是受了伤,后来又出现了一人,将二人领着往峡谷那处空地的方向走去,在下猜测他们肯定是要去古墓,于是就跟了上去……」 金天俊吞了口唾沫,缓了缓气:「后来果然被在下发现了端倪,那处空地下面有一处密室,密室的钥匙就在那士兵身上,不过因着往密室去的回廊上有机关,在下不敢随意靠近,只是看到他们进到密室,至于密室之后是不是古墓,就不得而知了!」 「你说密室的钥匙在士兵身上?」太子挑眉,一脸神色莫测的看着金天俊,「你觉得那是普通士兵吗?」 金天俊摇了摇头:「在下不过是远远的跟在后面,也不敢太过靠近,所以没有看清那士兵的样子,不过说起来,那士兵身材十分瘦小,在下在军营中出入几次都不曾发现有这么一号人!」 「看来此事,还是得从穆逸身上着手,他一定认识那人。」太子手指轻敲长榻,脸上带着一丝沉色,嘴角牵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令金天俊忍不住胆寒。 瞧了一眼金天俊一副戚戚然的模样,太子眼中带着一丝鄙夷之色,招手命人奉了茶过来。 等到一巡茶之后,金天俊正打算辞了太子回去,却又被他叫住:「听舅舅说,你同本宫表妹感情不错?」(未完待续) 116 拒婚 金天俊愕然的看着太子,想起几年前的一桩事情,胸口堵的慌。 早几年他曾亲自登门求娶姚雪菲,被姚国舅言辞拒绝,字里行间皆是嫌弃他一无爵位二无官位的意思,为此他还曾对姚国舅心生怨怼。 去年姚雪菲的确曾对他投怀送抱——有美人入怀谁会推拒?所以一来二去,二人倒还有几分情意,只是后来她闹出了几件丑事,成了整个上京的笑柄,若是再娶她,岂不是害了自己? 阿呸!金天俊这次再也忍不住,暗地里狠狠的骂了一声:姚国舅打的好主意!什么和她感情不错?嫁不出去就往我这里塞,真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可是姚雪菲是太子的表妹,他也不能直白的拒绝吧!这些念头飞快的在金天俊脑袋里转了一圈,他露出一副羞愧的模样,拱手:「太子殿下,承蒙国舅错爱,只是在下如今想先立业然后成家!」 显然是知道金天俊会如此说,太子哂笑一声:「既然姚表妹与金公子无缘,以后本宫可不想再听到什么有关你们二人的传言,若是再传到本宫耳朵里,那少不得要替表妹做主,将她许给你!」 这话一出,金天俊忍不住冷汗涔涔,太子明显是赤裸裸的威胁——若是他再勾搭姚雪菲,就非得娶了她不可! 这可不行,姚雪菲如今年龄都已经二十了,算得上是个老姑娘,最重要的是爷爷那里也瞧不上她,若是被太子从中推波助澜被迫娶了她,岂不是断送了自己继承爵位的机会? 想及此,金天俊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一定要同她断的一干二净,天下长得漂亮的女人多得是,没必要为了她将自己的荣华富贵都给抛弃了! 等到他当了兖州候,要什么女人没有? 金天俊双膝跪地,磕头道:「太子放心,在下同姚小姐绝对是清清白白的。求太子同国舅爷解释一二!」 「嗯。随便吧!」太子随意的摆了摆手,好似打发一条狗,「你。可以走了。」 跪伏在地上的金天俊忍不住浑身一抖,暗自咬牙,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些瞧不起他踩在他头顶的人都通通踩在脚下! 出了宫门。金天俊一扫刚才谨小慎微的恭谨模样,面露阴沉之色。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皇宫,神情复杂。 恐怕太子还不知道——他身边最忠实的狗,却与他敌人的女儿相识,且关系不错。 不过金天俊没打算现在就揭穿太子。这件事,说不定以后能替他扳回一局! 雨,早就歇停。此刻月魄初生,柔婉的光泽给整个上京城都带来了一丝静谧的气息。而上京城的将军府却传来了一声怒吼之声。打破了这份静谧感。 「你说什么?」君洛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不住使劲的拽了拽络腮鬍,瞪着君沐兰骂道:「你这个不孝女你再给我说一遍!」 君沐兰从小到大还从未被君洛曦这般,咆哮着指着鼻子骂。 她忍不住揉了揉快要被震聋的耳朵,摆了摆手,示意君洛曦不要激动:「爹,你听女儿说!」 君洛曦本来还要开口,见君沐兰这样,只好住了嘴,只是胸口还是剧烈起伏着,大口的喘气:「好,你说,我今天看你怎么说!」 「女儿知道爹爹思念娘亲,」君沐兰上前替君洛曦拍了拍背,等他气息渐缓,这才满脸讨好的笑着说:「爹爹虽然想着娘亲,但是将军府也不可一日无女主人,要不然这府中的大小事宜该怎么办?」 「你不是处理的很好吗?」君洛曦板着脸,丝毫不买帐。 「呃……」君沐兰噎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可是爹爹不能没有人照顾啊?」 「你爹我一个大男人要谁照顾啊?再说,我在军营还不是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君沐兰挠了挠头发,颇有些为难,怎么想说服爹爹续弦这样难啊! 其实也不奇怪,君洛曦一生,钟情吴氏一人,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早些年还曾多次拒绝皇上赏赐的偏房,还一度被传为佳话。如今吴氏去世不到一年,君沐兰就让他续弦,自然是会被拒绝的。 君沐兰暗自懊恼,都怪自己思虑不周。 她看了一眼满面瘦削的君洛曦,咬了咬唇,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这下君洛曦的脸色更加精彩了,一张脸又是青白又是红紫,嘴唇抖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让我娶你娘当续弦?」 君沐兰点头,水汪汪的凤眸露出无辜的神情。 「你脑子没毛病吧?」君洛曦一个没忍住,将以前在军营骂士兵的话骂了出来。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不对,尴尬的摸了摸络腮鬍子,十分不乐意的说道:「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我?还当不当我是你爹了?」 「不怪女儿,都怪那老道人非要如此安排,他说娘亲命数如此,没办法违抗……」 「你娘现在何处?」 君沐兰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顽皮一笑:「女儿脑子不好,不记得了!」 「呃?」君洛曦这下更加尴尬了,他也是一时太过惊讶才不小心骂了君沐兰,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记仇,面上笑语嫣然的竟然埋汰自己,他脸色涨的通红,「你这丫头,爹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行,当然行啊!」君沐兰笑的更加灿烂,还不忘使劲的点点头,偏偏对着君洛曦满眼的期冀,就是不说吴氏到底在哪。 就让你着急!看你以后还会不会扔下我和娘亲守着边境不回家! 君洛曦这下真没了脾气,讨好的拱了拱手:「乖女儿,快告诉爹爹吧,要不然爹爹今夜又得失眠了!」 这话让君沐兰忍不住心里一酸,前世吴氏去世之后君洛曦在家的日子几乎夜夜枯坐等下,那时她也曾劝过几次,后来见收效不大,也懒得管,便随他去。今世她才体会到,夜夜失眠的那种痛楚——情到深处无怨尤,肝肠寸断亦可为。 再也不忍心捉弄爹爹,君沐兰说出了吴氏暂住的地址,「爹爹不要急着去见娘亲,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只怕会拿此事大做文章!终有一日,娘一定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家!」(未完待续) 117 初次正面交锋 早春的清晨,尚有几分寒意。微凉的晨风夹着薄雾缓缓地拂向人面,带着睡意的朦胧眼睛,因着这凉悠悠的气息,而渐渐清晰,碧涛揉了揉眼睛,在迷濛的雾气中准确的穿行,走到君沐兰门外,轻轻敲了敲。 此时天际恰巧漫起一熘金橘色的浅光,虽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尚来不及照亮天幕,但从缝隙间射出的光线,却正好照到了门栏上。 门,缓缓打开。 站在门内的女子满眼惺忪,发丝凌乱,身上的贴服有些皱巴巴的,因着这一抹光线,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掩面打了一个哈欠,对着碧涛撅嘴道:「碧涛,你怎么起的这样早?」 「小姐,是将军吩咐的,凌晨忽然来了宫人,将将军请去宫里了!」碧涛福了福,「小姐,将军说让你有空便去瞧瞧夫人,给夫人送些吃的用的……」 「那也不用起这样早吧?」君沐兰实在有些无奈,就知道爹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这么紧张,所以她一直不敢随便透露,如今知道了也好,省得她老觉得这秘密搁在心里难受。 「将军说让小姐早去早回,省得人多眼杂瞧出什么来!」 君沐兰忍不住撇嘴,点点头。 「我爹怎么忽然去宫里了?」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皇上召见将军谈事。」 君洛曦自从从曲水国回来,兵权就被暂时的收走了,又因为需要守孝,所以被皇上准许在家赋闲,如今也才过了不到半年。怎么又被召进宫里谈事? 难道是两国何谈的事情吗? 君沐兰摇了摇头,这些事不是她掺合的,没必要操心,接下来要操心的应该是春闱的事情。 等到君沐兰洗漱好之后,正要用饭之时,管家却忽然前来禀报,道:「大小姐。外面有位客人要见将军。」 「我爹进宫了。回了吧。」 「可是,那位客人……」管家自然知道将军不在府里,他也是这样跟那位客人说的。但是——「那位客人说见大小姐也行!」 君沐兰不自觉笼了眉,放下筷子,看了一眼管家:「可有拜帖?」 闻言,管家忙呈上拜帖。嘴中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兖州候的长孙,金公子。说是同将军有些渊源,如今前来上京会考,想同将军叙叙旧。」 「这话就怪了,既然是找将军的。如今将军不在府里,为何要小姐去见?难道不知道于礼不合吗?」碧涛忍不住皱着鼻子,管家伯伯不该这么不知礼数啊? 君沐兰见管家满脸为难之色。倒似有什么难言之隐,遂温颜柔声道:「管家伯伯可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管家「诶」了一声。又瞧了瞧周围,走进两步小声道:「那金公子手中拿了一块帕子,说是小姐丢的,非要亲自还给小姐……」 君沐兰有些厌恼的皱着眉头,这金天俊何时竟得了自己的帕子?这会儿拿着帕子来找她又是为了何事? 她微嘆口气,瞧了一眼有些凉意的百合莲子粥,扬声道:「碧涛,随我去会一会那位金公子罢!」 君沐兰随意扯了一块帕子将脸一蒙,二人便去了前厅。 此时金天俊正安静的坐在正堂客座上,面上作出一副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模样,身侧的茶几之上摆放着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白色绣帕。 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垂眸睨了一眼那块帕子,嘴角不自觉牵起一抹得意的浅笑,只是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 「公子久等了,小女见过公子!」君沐兰领着碧涛仪态端雅的步入正堂,向着金天俊敛衽行礼。 「叨扰小姐了!」 二人见礼之后,君沐兰又命人重新换了茶盏,另置了一些差点,一巡茶之后。 她才开口问道:「不知金公子远道而来,可是有何要事?」 「在下曾在边境有幸得见将军,后将军被敌国俘虏,在下心中牵挂,」金天俊抱了抱拳头,「听说将军回了上京,恰巧金某前来会考,故而想来见上一面。」 「不巧家父今日进了宫中,无缘公子,实乃憾事。」君沐兰心中暗恼金天俊虚伪,但是面上却又动不得声色,只能陪着笑脸,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话已至此,自然是希望金天俊快些走人,偏偏他面上一派温文,内里却卑鄙无耻,听了君沐兰的话没有丝毫自觉离开的意思,反而端起茶慢悠悠的饮了一口,随后开口道:「在下反正也无事,想在这里等一等将军,不知可否?」 等你个大头鬼!君沐兰暗自咬牙,好在脸上蒙着纱巾,不然定会让他看出自己面色不善,她抿了抿嘴唇,隐忍着怒气,有些僵硬的说道:「那有劳公子稍等,小女子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小姐有何事?」金天俊扬起得意的笑容,眼中却露出一丝狡诈的神色,「可是前去见将军夫人?」 「哦不,应该是已故的将军夫人!」 这句话落在君沐兰主僕二人耳中,无异于惊天霹雳,君沐兰安放在膝盖上被袖子掩藏的双手,狠狠的捏紧,指甲将掌心掐出几道血痕,她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小女子不知道金公子说的什么意思,莫非金公子是在开玩笑?」 「玩笑?」金天俊露出满脸惊讶,「难道在下像是开玩笑吗?」 金天俊从茶几上拾起那块帕子,放在手中抖开,嘴中说道:「说起来巧的很,在下昨日在街道上差点撞上一人,而这人落了一块帕子,在下捡起啦一看,没想到却是将军府的物什。」 君沐兰一眼认出那帕子的确是自己的私有物品,却没想到昨日掉在街上了,还让金天俊顺藤摸瓜抓了自己的把柄,这下该如何是好? 君沐兰的沉默反倒让金天俊更加得意,他脸上带着阴沉的笑意,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在下寻思着,想将这帕子物归原主,便四下里打听了一番,却没想到见到了本该不在人世的将军夫人,这还真是令人惊讶啊!」(未完待续) 118 威胁 君沐兰一颗心狂跳,若金天俊将他刚才说过的话四处传播,只怕不光她,连带着爹爹和娘亲,通通都会遭殃。 「不知公子何意?」 「没什么意思,」金天俊将拿帕子往桌上一扔,随意的拍了拍手,「不过是好奇,几个月之前君大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边境?」 「莫非,君大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比如——」金天俊英俊的脸庞扬起一丝冷笑,使他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与人私奔?」 其实金天俊知道君沐兰不会是同人私奔,要不然也不会跑去君洛曦那里了,他这么说,也无非是为了验证一下心里的猜测。 果然,君沐兰听了他的话,浑身剧烈的一颤,眼神微滞,虽然隔着面纱瞧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光从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便能看出,此时此刻,她的心内有多么的震惊。 他之前并不知道,但是昨日见到女扮男装的君沐兰之后,他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那日见着的穿着士兵服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君沐兰。 这还要多亏了杜凌云,将乞丐一般的君沐兰带到他的面前,让他知道她去过边境,一切的线索都串起来,自然就能猜出那个假士兵就是君沐兰所扮。 至于那把密室的钥匙为何在她手里,这都不是重点,只要自己得到了这钥匙,再从君洛曦嘴中套到令牌和地图的下落,宝藏就是他金天俊的了! 君沐兰丝毫没有想到金天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百转千回,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为今之计。也只能拼死抵赖——「小女子不知道金公子何意,至于你说什么边境之类的,小女从未出过远门,想必公子是认错了人。」 金天俊轻抿了一口茶,眼中带着一丝讥诮之色,望着君沐兰道:「认没认错,你知我知。」 这话几乎令君沐兰失色。她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身后的碧涛却忽而上前扶住她:「小姐,该吃药了!」 这无疑是在替君沐兰解围。 君沐兰站起身,对着金天俊拜了一拜。随后态度冰冷的说道:「小女子便不奉陪了,请公子稍坐。」 说完领着碧涛就要走。 谁知金天俊却不依不饶,拎着那块帕子站起身,拦住君沐兰的去路:「小姐这么急沖沖的。是心虚了吗?」见君沐兰沉默不语,金天俊也丝毫不以为意。甩了甩帕子,「连帕子也不要了?」 君沐兰伸手去抓,可是金天俊却早有所觉,将帕子抓在手心。让她扑了个空。 「小姐莫慌,在下还有些问题想问问小姐呢!」 君沐兰脸色黑沉的吓人,眸光如剑一般。狠狠的盯着金天俊:「你到底想怎样?」 「小姐若是愿意交出那把进入密室的钥匙,在下定然会将今日所说之话忘得一干二净。」 君沐兰惊诧的看着金天俊。他怎么知道这钥匙在自己手中? 她该知道,这金天俊本就是个功利之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包括上一次俘获她的心,也不过是为了得到宝藏的钥匙。如今被他死死抓住把柄,若是不给他,他定然会将今日的这些话给传出去,让将军府陷入困境,若是轻易的交了出来,岂不是便宜了他? 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君洛曦走了进来。 他一回府就听了管家的禀告,并且知道金天俊这会儿在同君沐兰谈话,本就因为边境之事对金天俊没有好感的君洛曦此时心里烧起了无名之火,他沉着脸进了正堂 见金天俊和君沐兰两相对峙,脸色都不对劲,看了一眼金天俊,有些冷淡的说道:「不知金公子来蔽府所谓何事?」 金天俊听见声音,给君沐兰递了一个眼神,随后将帕子又揣回怀中,这才回身,对着君洛曦行了一礼,换上了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恭恭敬敬的笑着答道:「这次来京会考,特意来探望一下将军。」 「是吗?」君洛曦对他印象本就不好,听了他这般虚伪做派的话更是不喜,哼了一声,随即冷淡的道:「既然金公子已经看过本将军了,那就请回吧!」 说完不待金天俊反驳,立刻高喊一声:「管家,送客!」 金天俊脸上笑容不变,但是眼神之中却闪过一丝不忿之色,望了一眼君沐兰,对着君洛曦拱了拱拳,这才离开。 等到金天俊走了以后,君洛曦看着君沐兰,温和的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见你脸色不大好!」 君沐兰咬了咬唇,将脸上蒙的纱巾取了下来,忽而落下两颗眼泪,望着君洛曦神色悽然的哭了起来。 这下倒让君洛曦慌了手脚,他忙让碧涛拿了帕子替君沐兰擦泪,一边又迭声安慰道:「怎么这是?可是那姓金的欺负你了?爹这就去修理他!」 「爹!」君沐兰扑进君洛曦怀中,大声的哭了起来。 这是君洛曦第一次见到女儿哭的这样伤心,即便是小时候她摔跤受伤也不曾这样哭过,眼泪不停的从眼眶中往外涌,好似两汪清澈的泉水,漫出咸热的水流,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拍了拍怀中的君沐兰:「怎么了这样伤心?总要说出来,爹才能知道怎么帮你吧?」 君沐兰哭了许久,这才抽噎着慢慢止了泪,看了看满眼疑云的君洛曦,又看了看不解的碧涛,「碧涛,你去帮我将药煎了,待会儿我要喝的。」 支开了碧涛,君沐兰这才将心里埋藏了许久的秘密同君洛曦一一道出,包括吴氏为何诈死以及老道人的遗言,还包括古墓的事情。 君洛曦起初觉得君沐兰定是因为脸上毁容心情不好,才臆想出这些事情,但是她说的有条有理,且字字铿锵,丝毫不像是胡言乱语,他不禁又信了几分。 可是——「世上怎么会有人能死后重生?」 「这要多谢那位道长,若非他,女儿也决计不能有机会挽回这一切!」 君洛曦微微嘆息,那按照君沐兰所言,这金天俊岂不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而且还同太子勾结害了他们一家——若是女儿赐婚给这样的人,那和羊入虎口有何分别?(未完待续) 119 将军中毒了 他怒火中烧:「若是杀了金天俊那小子,是不是你就不会被赐婚给他?」 瞧着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的君洛曦,君沐兰赶忙拉住他,劝道:「爹爹莫急,女儿觉着,若是能抓住金天俊春闱作弊的证据,岂不是就能断了他的状元梦?」 听了君沐兰的话,君洛曦点了点头,于是招了亚信来,吩咐了一番,二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君沐兰和君洛曦这才一起赶去吴氏暂居的小院,想瞧瞧吴氏。 之前听了金天俊的话,君沐兰心里有些忐忑,担心金天俊会对母亲作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一路上她都心绪不宁,倒惹的君洛曦疑惑。 因为他这是吴氏「病逝」后头一次去见她,所以内心十分激动,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再加上君沐兰脸色不大好,他更加有些担忧。 君沐兰轻轻敲了敲吴氏的门,不过一会儿,立刻听到翠屏的声音答应道:「来了,稍等。」 她这才稍稍安心,等到翠屏从里面打开了门,忙问道:「我娘呢?」 「妹妹来了?」翠屏甫一见到君沐兰立刻满脸笑意,再见到后面的君洛曦,忍不住惊讶道:「将军?」 君洛曦点了点头,虎目含泪,伸长了脖子探了探里面,却没看到魂牵梦萦之人,不由得出声问道:「夫人呢?」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吴氏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是君沐兰来了,所以迎了出来,却没想到见到的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夫君。一时怔立在原处,静静的看着君洛曦,许久都不曾出声。 四目相对,万籁俱寂,多日来的情愫纠缠着的念想,却在这一瞬犹如被点燃的烟火,绽出纷繁的花朵…… 见了吴氏。君洛曦几乎一激动就要立刻将她接回府里去。可却被几人劝住了,他如今受了皇上怀疑,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恐怕会大做文章。最后君洛曦只得吩咐翠屏新找一处更安全的地方住了,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再接吴氏回府。 如此过了几日,春闱已然开始,最多只要十日。结果便会出来。 这些日子君洛曦忙的很,他同亚信一起。一直在暗中打探太子和金天俊勾结作弊的证据,只是暂时还没有眉目。 这日君沐兰在坐在桌前发呆,忽而听碧涛道:「穆公子……」 她不禁蹙眉,自从那日他见了自己这副丑陋模样。许久都不曾来过了,虽然情话说的那般诚挚,可是这么久不来。只怕也是回去想清楚了,所以不愿再见她了吧。 这样一想。便有些心烦意乱,对着碧涛不高兴的嘟着嘴:「好端端的提这人做什么!」 「小姐,不是……」碧涛正待解释,却见窗外那人摆了摆手,止住她的话音。 穆逸扬起一抹痞笑:「怎的就不能提?」 君沐兰一惊,忙转头,却见穆逸一张俊脸带着宠溺的笑容站在窗外,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的嫌恶,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上的那处疤痕,虽然毒已祛除,但是大半个巴掌大的黑红瘢痕却占了几乎整个脸颊,让她看起来十分丑陋。 她拨了拨耳间的碎发,试图遮一遮这处难看的地方,却见穆逸忽然将手臂伸了进来,拨开那处头发,有些不悦的说道:「遮了做什么,对伤不好!」 君沐兰不自在的扭了扭脸,避过他的手指,低垂着眉眼,小声道:「太丑了!」 「嗯,」穆逸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有些丑!」 君沐兰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正要生气,穆逸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傻丫头,逗你玩儿的,圣雪丸呢?拿出来我给你敷上。」 上次穆逸知道圣雪丸能治好她的脸,立刻就要给她用上,可是被她拦了下来,她不想浪费了这样珍贵的东西,万一治不好呢? 这可是世上仅存的一颗了,若是随意用了,就再也没有了。 她说服穆逸,等到脸上的毒解了,再看看有没有其它的办法,若是实在治不好,再用圣雪丸。 可是这些日子她也多少打听过,这样的毒物侵入皮肤留下的疤痕,越是时间久远,越是难以治癒。 穆逸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道:「丫头,我问了第一斋,像你脸颊上的这种毒,将圣雪丸用内力催化,涂抹在脸上便可。」 「那万一无效怎么办?」 「不管有没有效,总要试试才知道。」 君沐兰无奈,命碧涛去取了装着圣雪丸的盒子过来,递给穆逸:「这本是你的东西,那你自己决定好了。」 穆逸接过盒子,正打算取出来圣雪丸替君沐兰解毒伤,忽然亚信有些慌张的跑了进来,见到穆逸时稍稍有些诧异,却是什么都没问,只是急道:「大小姐,将军出事了!」 「什么?」几人俱是一惊,君沐兰急道:「我爹怎么了?」 「小的今日同将军谈事之时,他忽然呕血,随即晕倒,小的延请了郎中,此刻正在诺兰院为将军诊治。」 君沐兰立刻领着碧涛就要去诺兰院,穆逸落在后面,担心情况有变,也跟了过去。 几人赶到诺兰院时,许婆同管家皆在,君沐兰面露急色:「许婆,我爹他情况如何?」 「大小姐,郎中刚才替将军诊断,说可能是中毒……」 君沐兰心里一个咯噔,之前她隐约见到君洛曦咳血,只是这几日事情一多,竟然把这事给忘了,真是该死! 「中毒?」 几人皆是惊讶,这无端的怎么会中毒? 「郎中可又说是什么毒?」 管家上前应道:「将军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但是一直瞒着大小姐的,今日忽然咯血,还是黑色的,情况不容乐观……」 「让我去看看君将军。」 几人皆已经站至君洛曦的床榻边,君洛曦唇色青紫,面带乌色,额头不停的沁出汗珠,显见十分难受。 穆逸替君洛曦把了把脉象,又瞧了瞧他的眼珠和唇色,面露凝重之色:「君将军应该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 君沐兰暗自懊恼,都怪她一直没早点发现爹的异状,不然又怎会到现在才发现?(未完待续) 120 一分为二的圣雪丸 穆逸拧眉,看了一眼君沐兰,将她叫到身侧,小声道:「丫头,你爹这毒中的时日有些长,虽然解药我也能寻来,但是若想完全拔除毒根,却并不容易……」 君沐兰看着满脸痛苦之色的君洛曦,心底撕裂一般的疼痛,若不是她不够谨细,又怎么会让爹爹受这般痛苦? 刚才并没有说话的郎中却忽而开口道:「这位公子似乎对药理颇通,那应该知道,这天下有一种药,可以抵御任何毒性。」 「大夫您说的是……?」 「圣雪丸,失传已久的圣雪丸!」 君沐兰默然的看着这名鬚发皆白的郎中,上一次他也曾说过自己的脸须得圣雪丸才能治好,如今爹的毒也需要圣雪丸,看来这真的是天意! 她看着有些为难的穆逸,心下明白,他刚才定然已经知道这个结果,却并没有说出口。 君沐兰扬起唇,对着他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救我爹吧!」 此话说的突兀,但是穆逸却明白,这意味着她选择放弃医治自己的脸,选择一辈子带着丑恶的疤痕生活。 这对于一个花季的少女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此时她笑意盈盈,虽然半个脸颊都被黑色的瘢痕侵占,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犹疑和挣扎,双眸坚毅,笑容自然,宛如夏日里从淤泥中绽出的一朵白莲,不染尘垢。 或是她的笑太过动人,穆逸忍不住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在场众人皆呆愣的看着二人,碧涛捂着眼。俏皮的说道:「穆公子,你可要对我家小姐负责!」 穆逸顿时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这样的笑语欢声,倒使得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松缓了许多,一旁的白鬍子老郎中捋了捋鬍鬚,吹鬍子瞪眼的嘆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碧涛忍不住吐槽:「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一番对答。使得房间内又是一阵轻笑声。老郎中白了一眼碧涛,将几人赶去一边:「快走,快走。老朽要给这位病人施针,莫要在此叨扰视听!」 「大夫且慢!」穆逸止住郎中的动作,「在下这里有即可祛毒的药丸,虽不是此毒的解药。但是多少可以祛除一些毒性。」 老郎中结果穆逸递过来的药丸,放在鼻间轻轻一闻。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对着穆逸贊道:「这药丸可是解毒的良药,你这小子为了追姑娘挺捨得!」 解药是有了,但是解毒之时还需要用银针制住心脉之上的穴位。以免毒性逆流,心脉受损。 老郎中虽然年近古稀之年,但是手指铮铮。下针稳妥,倒丝毫不似年老之人。行了一遍针之后,老郎中不紧不慢的将针收好,随后将药丸塞进君洛曦嘴中。 过了好一会,许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君洛曦开始浑身抽搐,胸口一阵阵的剧烈起伏,最后头一歪,呕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液,眼珠翻白,又晕了过去。 「爹!」君沐兰连忙扯着穆逸的袖子急道:「快拿圣雪丸救我爹!」 穆逸轻嘆一声,取出圣雪丸,正要给君洛曦服下,老郎中却忽然阻止,「传说中的圣雪丸?」 见穆逸点头,老郎中狠狠的敲了敲他的头,骂道:「暴殄天物!这病人毒都被逼出大半,便是血液中残存的毒性只需半颗圣雪丸就能祛除,怎能如此浪费?」 穆逸一滞,他怎么没想到? 经了老郎中提醒,穆逸手指一划,圣雪丸一分为二,他取了半颗给君洛曦服下,另外半颗依然收到盒子里,放好。 须臾,君洛曦脸上的乌色便开始缓缓落下,整个人好似脱去了一层黑纱,露出了本来的肤色, 老郎中又给君洛曦把了把脉,一捋鬍子,长嘆道:「真乃奇药啊!」 言下之意,自然是君洛曦已经脱离危险,平安无事了,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公子,老朽能否同你商量一件事?」 穆逸有些诧异的瞧着摸了摸鬍鬚满脸赧色的郎中,「您说!」 「可否借你手中另外半颗圣雪丸一观?」 穆逸看了一眼君沐兰,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从袖中取出药盒,递给郎中。 老郎中颤抖着手接过那药盒,轻轻打开,却并没有取出圣雪丸,而是就着药盒靠近鼻子轻轻一闻,随后脸上露出神往之色,许久,才将药丸还给穆逸,颇有些遗憾的说道:「普天之下,再不会有圣雪丸此物……」 穆逸点点头:「的确如此,当年在下得此圣雪丸时,制作之人坦白告知过,这原料已然不存于世,即便后世之人得到药方都无法制出这圣雪丸来。」 老郎中摇头嘆气,对着穆逸等人摆了摆手,晃神般,摇晃着离开了诺兰院。 穆逸将药丸取出,对着君沐兰笑道:「这药丸还是早些给你用了,莫再生出变故来!」 「万一我爹的毒还未完全解又该怎么办?」 「傻丫头,大夫都说解了,你有何可担心的?」穆逸摇摇头,不满的点着她的鼻子说道。 「那……」君沐兰摇了摇唇,点头,「好吧!」 穆逸将圣雪丸在手中小心的化开,然后用内力推涂到君沐兰的痛处,因为只有半颗药丸,也只是堪堪的将半个脸颊都给涂了薄薄的一层,至于药效如何,却无法猜测。 君沐兰只觉得脸颊上冰冰凉凉的,沁着一股幽幽的薄香,闻起来非常舒服,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好香的味道……」 在场众人都一眼不错的盯着君沐兰的脸颊,只见那处瘢痕随着圣雪丸的渗入,好似褪色一般逐渐变浅,最后只余颧骨处留下一处极浅淡的粉色,不仔细瞧到好似落下的一片花瓣,给君沐兰更添了几分娇俏。 穆逸伸出手指在那处粉色的地方轻轻捻了捻,嘴中轻喟一声:「丫头,你这么漂亮你娘知道吗?」 君沐兰又羞又窘,红着一张脸将他的手拍去一边:「这还有人呢?」 哪知她的话音才落下,碧涛嬉笑一声,连连摆手:「只当我们不在,大小姐请随意!」(未完待续) 121 胡搅蛮缠 春闱之后,金天俊果然金榜题名,名动上京城。 他暂时居住的院子,一时间宾客盈门,人头攒动,皆是些见风使舵想要巴结他的小人,不过金天俊对外却宣称不见客,不论谁来通通拒之门外。 这事君沐兰知道,上一世他也是这般沽名钓誉,后来在宫宴之上还因此被皇上嘉许了一番,落了一个好官衔。 不过君沐兰这一次丝毫不担心皇上对他另眼相待,因为君洛曦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只要在宫宴之上当众揭开,自然就能将他作弊之事昭告天下。 虽然会惹的皇上不愉,但是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那日君洛曦因着毒发,卧床几日,皇上知道后还特地赏赐了许多东西,倒使得那些见之前以为君洛曦失势而避之不及的人,又开始投帖送礼,惹的君沐兰不胜其烦。 表面上好像君洛曦又得了皇上的器重,但是君沐兰隐约觉得此事与曲水国前来联姻之事有关。 今日君洛曦受了皇上的谕旨,早早的就进了宫内,所以君沐兰打扮妥帖之后,便独自乘了马车赶往皇宫。 华灯初上,皇宫因着宫宴所以被装点了一番,华贵辉煌之余,又添了许多粉饰妆点,显得十分华丽和端庄,只是这样的美景落在君沐兰眼中,不过是一副枯燥无味的工笔画,美则美矣,却因为太过匠心反失了原味,让人无法为之心动。 她没有带碧涛前来,这毕竟是宫宴,碧涛性子单纯,若是不小心犯了规矩或是招惹了什么人。恐怕会有麻烦,再说,这宫宴本就十分累人,她也不想碧涛来这里受约束。 她独自跟在一名宫人之后,向着宫宴所在的延华庭行去,却忽然从另一侧的走廊走来几人。 当前一人锦衣华服,金冠绶带。一张阴柔的脸上带着邪肆的笑容。正是东宫太子。 君沐兰忙屈膝行礼,将头埋得低低的,恐被太子瞧见她的模样。 此时走廊之中挂着明亮的琉璃宫灯。照的此处亮如白昼,所以她这番动作只是徒劳,反添了太子的猜疑。 太子走过她的身侧,忽而伸手钳住她的手腕:「你是哪家的小姐?」 「小女子乃……」君沐兰有些着急。此时除了二人,只有几名宫人在场。太子若是将她杀死,只怕这几名宫人连气都不敢喘一下吧! 她说是不说? 也就这一会儿功夫,君沐兰只觉得微凉的春夜之中,她竟汗流浃背。支支吾吾,却是犹豫不说。 太子有些不耐,瞧着君沐兰的头顶。脸色有些发冷:「你这般支吾,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禀告太子。小女子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太子太过紧张才会……」君沐兰咬牙,浑身轻轻颤动,看起来真的像是因为害怕才会这样。 「你确定是第一次见本宫?」太子有些狐疑的将君沐兰打量了一番,「本宫怎么觉着你很是面熟?给本宫抬起头来!」 君沐兰浑身一震,若是此刻让太子看清她的模样,只怕立刻就会将她斩杀在当场,她可忘记不了那日在善缘寺后山的院子当中,太子望向自己时眼中翻腾的杀意,以及那嗜血的表情。 二人正在僵持之中,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声音:「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太子放开君沐兰的手腕,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脸上却带着魅惑的笑容:「原来是霜儿妹妹?你在找本宫么?」 「太子哥哥,我刚才问哥哥你去哪了,他都不愿意告诉我,还好我聪明,知道你不喜热闹,肯定是往人少的地方去!」 「嗯,霜儿真聪明。」太子敷衍的嗯了一声,随后状似随意的试探道:「云也来了?他在哪?」 「哥哥被姨母叫去了吧!」 太子眼神一黯,「宴会快开始了,霜儿还是赶快去延华庭吧!」 说着竟丢下二女,自己走了——看这情形,必然是去找杜凌云了。 太子一走,气氛顿松,君沐兰长吁一口气,回头瞄了一眼兀自看着太子背影的杜凌霜,这丫头是喜欢太子么?她不禁替杜凌云感到心酸,他受尽那人的欺辱,他最疼的妹妹却爱着那人,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孽缘才会生出如此纠缠的命运之藤…… 等到太子的人影消失了半天,杜凌霜才依依不捨的回过头,恰巧看见君沐兰拿眼看她,她柳眉倒竖:「真是倒霉,又遇见你这么个讨厌鬼!」 君沐兰撇嘴,到底谁才是讨厌鬼啊!她懒得同杜凌霜计较,径直朝延华庭走去,可是杜凌霜又犯病了——不依不饶的跟在她后面,一个劲的嘟囔道:「臭不要脸敢勾引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是不会看上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幼稚!君沐兰忍不住翻白眼,这姑娘到底是脑子有病呢还是脑子有病呢?她哪只眼睛瞧见自己有一丁点儿喜欢那个变态太子了?除非自己是出门被夹了脑袋还差不多! 「你放心,我对你的太子哥哥一丢丢的喜欢都没有!」 「你少装蒜,若是不喜欢,刚才太子哥哥为什么抓着你的手?」 拜託,姑娘你知识少也不能没文化啊! 「你也说了,是太子抓我的手,不是我抓他的手,」君沐兰实在有些无语,看白痴一样看着杜凌霜:「你觉得是我喜欢他吗?」 杜凌霜眉毛皱的更加厉害,瞪着君沐兰,好似杀父仇人:「你意思太子哥哥喜欢你?」 「……」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太子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君沐兰忍不住脸色一沉:「你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 杜凌霜眼睛瞪得大大的,用手指着自己,大叫:「你说我胡搅蛮缠?!」 「难道不是么?」 「明明就是你勾引太子哥哥,你还有脸说我?」杜凌霜撸了撸袖子,也不顾还有宫人在场,攥着拳头嘴中大声叫嚣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今日就划花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人!」(未完待续) 122 炮灰逆袭 君沐兰这回真是服了杜凌霜了,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偏偏性格和内涵都大相迳庭,完全都不在同一条线上。 若不是看在杜凌云的面上,君沐兰才懒得同她废话这么多呢,现在还嚷嚷着要揍人,真不知道她的闺训是如何研习的! 她盯着杜凌霜的拳头,冷冷的说道:「你要做泼妇,我不拦着,但是宴会要开始了,我不想同你浪费时间!」 杜凌霜作势要扑过来,但是君沐兰岂能让她得逞?她的防身术也不是白学的! 君沐兰就着杜凌霜的来势,脚步往后一退,身子避到一侧,让她扑了个空,随后理都不理她,直接朝着延华庭走去。 领着君沐兰进来的宫人看着两人闹矛盾,也有些无奈,因为这些小姐的身份自然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所以二人刚开始争吵时,这宫人就立刻撒丫子的跑去延华庭那边了。这里离延华庭并不远,依稀能听见宴会上的觥筹交错之声,君沐兰加快步子,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可是杜凌霜的牛脾气又来了,咬牙切齿的从后面沖向君沐兰,此时恰巧另一处拐角的地方走来了一群人,当首之人,正是曲水国的太子景瑞。 君沐兰听见动静,立刻避过杜凌霜的沖势,杜凌霜来不及收势,径直撞上了景瑞,吓的那一群人一大跳。 景瑞是习武之人,眼疾手快将杜凌霜捞在怀中,再细细瞧去,此女犹如一朵娇艷的玫瑰一般,嘟着花瓣一样柔软的红唇。脸上的神情似娇似嗔,让他忍不住怦然心动。景瑞太子本娶有正妃,只是可惜红颜薄命,如今正位空悬,此次来连云国联姻,自然是为了正妃人选。 他扶着杜凌霜站好,柔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了?」 杜凌霜即便再冲动。也察觉到此人身份不一般,再联想到从姚雪菲那里听来的消息,心里也立刻想明白。此人恐怕就是曲水国派来联姻的太子。她虽然冲动,但也不是傻得透顶,所以立刻整了整衣衫,福礼:「见过景太子!」 景瑞虽然人到中年。但是身形挺拔,长相端正。一表人才。他对着杜凌霜启唇一笑,柔和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杜凌霜本就心里不愉,皱着眉瓮声瓮气的应道:「小女子乃是杜丞相的女儿,表字凌霜。」 「傲雪凌霜。好名字!」景瑞拍了拍手,贊道。 瞧着太子的反应,恐怕杜凌霜是被这曲水国太子瞧上了。不知道这算不算炮灰逆袭? 不过她这么躲在后面也不像话,所以君沐兰将头垂的低低的。缓缓走至跟前,也福礼道:「见过景太子。」 景瑞这才将目光从杜凌霜身上移开,瞧了一眼君沐兰,却见她低垂着脑袋,虽看不清长相,但声音清越动听,没有丝毫怯懦,听起来十分舒服。 景瑞并未生因此出什么想法来。因为,他已经看上了娇艷如花的杜凌霜。 他对着二人也做了揖,随后邀请二人一起前往延华庭。 杜凌霜心里不爽极了,若是没有景瑞在场,她一定要找君沐兰报仇的,可是有了他在旁边,她怎么敢放肆?只好偷偷的瞪了一眼带着浅笑的君沐兰,心中暗道:「少得意,待会儿被景太子看中娶回去有你哭的!」 几人到了延华庭,此时皇上还没有到,文武百官以及家眷正在互相应酬寒暄,君沐兰眼尖,一眼瞧见爹爹君洛曦独自一人坐在左侧的席位上,一言不发,满是络腮鬍须的脸上红果果的表现出闲人勿扰的意思。 君沐兰暗暗好笑,爹的脾气还真是改不了,不喜欢应酬就算了,干嘛来赴宴还摆出这样一张冷冰冰的脸,一般人瞧见还不给冻成冰棍啊! 她悄悄走到君洛曦身侧,甜甜喊道:「爹!」 「沐兰来了啊!」君洛曦一见君沐兰走过来,立刻脸色一变,露出笑容,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柔,「沐兰,你这一路上可有什么事情?怎么来的这样晚?」 「女儿贪玩,就在路上耽搁了一下。」 君沐兰自然不敢告诉爹爹她遇见了变态太子和难缠杜凌霜,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告诉爹爹也是徒添他的烦恼,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爹爹,宴席什么时候开始啊?」 「怎么,肚子饿了吗?」君洛曦以为君沐兰是肚子饿了,于是将桌子上的糕点都挪到君沐兰跟前,「先吃些点心填填肚子,若不是皇上要求我带你来,我才不想你来这里受罪呢!」 君沐兰黑线,她像是容易肚子饿的人吗?而且爹爹,你说出这样的话,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你在嫌弃宫宴呢! 不过因为周围并没有注意他们二人,所以君洛曦这样的话也自然没有人听到。 二人聊了一会儿,君沐兰一直感觉有一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她忍不住扭头四处寻找这目光来源,却没想到看见了自己没不想看见的一个人——金天俊。 没想到金天俊也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让人看了就像扁他。 君沐兰忍不住捏着拳头对着金天俊比了比,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 显然,金天俊并没想到君沐兰会这样做,他以为他拿捏了君沐兰的弱点,她见到自己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所以君沐兰露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金天俊先是一愣,随后看着君沐兰的目光充满了怒意。 没有人可以挑衅他! 但就在君沐兰回过头不再看他的时候,他看见君沐兰原本应该带着丑陋瘢痕的左侧脸颊上洁白如玉,只是远远的好似画了了几片极浅的粉红色桃花瓣在脸上,看起来倒添了几分别致。 他眼神幽暗,这个君沐兰本就是个大美女,她的爹又是皇上倚重的大将军,若是将她娶回家,对自己来说有利无害——到时候同太子谈起条件来,更添助力。 金天俊立刻偷偷熘了出去,他要趁着宴会还没开始去找太子谈一谈,让他帮自己将君沐兰娶回去。 君沐兰自然不知道金天俊此时已经开始打她的主意了,并且同上一世一样,都是为了利用她。(未完待续) 123 赐婚 「太子殿下,在下有事相求!」 太子冷睨了一眼金天俊,刚才他本来想趁着皇后去延华庭,能和杜凌云独处一会儿,这小子突然拦住他的去路,害他没追上杜凌云,白白错过了增进感情的好机会,这会子还说什么有事相求,难道他这个东宫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 「金公子,本宫想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太子冷冷依一笑,丹凤眼尾直入发鬓,「本宫与人从来只有交易和命令,又怎么会轻易帮人呢?」 「金某自然知道,金某是诚心同太子做交易!」 「哦?那你说来听听。」 金天俊瞧了瞧周围,二人正在一处湖心亭,此时正是春夜,月亮倒映在水中,波光嶙峋的水面激荡着柔软的月光,好似少女轻舞的飘纱,看起来如梦幻一般。 可惜这样的美景,并没有被二人看在眼中,他只是想确定一下周围没有其他人。 金天俊开口道:「金某想娶君洛曦的女儿,君沐兰。」 「你娶你的,同本宫说什么?」太子冷嗤一声,「莫非你还想让本宫给你做媒人不成?」 「自然不是!」 知道太子是什么德行,金天俊此时也不想同他计较,忍住气压低了声音,继续道:「金某想娶君沐兰也是为了太子殿下!」 太子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额角,脸上的笑意越发冰冷,「若是金公子说话再这般拐弯抹角,恐怕那边的宴会也等不到你我二人参加了!」 闻言,金天俊暗暗咬牙,心一横。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君沐兰手中有进入古墓密室的钥匙,密室是古墓的第一道防线,若是这里进不去,那里面放着财宝的中心密室恐怕更是无法进去。只要金某娶了她,金某有把握能将她知道的事情通通套出来。」 「你说钥匙在她手里?」太子剑眉微蹙,略一沉吟,随后点头答允了金天俊。「此事本宫稍后让母后帮你提一提。事成之后,你要尽快的把那钥匙拿给本宫,知道了吗?」 金天俊忙拱手:「自然。金某本就是为了太子不是么?」 「是么?」 太子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随后也不理金天俊,径直朝着延华庭走去。落在后面的金天俊却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等到他得到了进入古墓的钥匙。绝对不会乖乖的交出来的! 等到宴会开始时,已是酉末戊初。 又是一番虚礼应答。阿谀奉承,等到几巡酒过了,宴会才真正的开始进入正题。 君沐兰不耐烦这样的宴会,所以对于那些官面上的奉承话并没有多在意。她现在唯一在意的是稍后的赐婚。 君洛曦本来得了金天俊春闱作弊的证据,但是还来不及呈给皇上,就毒发晕倒。而之后虽然多次进宫,但是都没有机会单独面见皇上。所以事到如今,父女二人约好,若是被赐婚给金天俊,就当众将此事揭破。 果然一番觥筹交错之后,皇后忽而对着景瑞举杯道:「今日曲水国太子来此,是为了两国邦交,本宫代连云国的民众,谢太子!」 景瑞连忙饮下一杯酒,随后笑着道:「两国闹了多年,也不过是为了一座虚无缥缈的古墓,如今两国联谊,曲水国承诺,三十年之内,绝不进犯连云国。」 这话分量极重,连云国皇上面上露出欣喜的神情,连连点头:「太子仁厚,将来定是曲水国之大幸!」 几人聊了一会儿,又绕回正题。 「联姻本是好事,可惜皇室之内没有合适的公主,只能委屈太子从宗亲或是世家小姐当中挑选。」 太子点点头,他看了一眼丞相旁边的少女,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本宫已经看上了一位小姐。」 「哦?」皇上兴致勃勃的问道:「不知景太子看上哪家的小姐了?」 景瑞遥手一指,正指向杜凌霜,「正是杜相千金,凌霜小姐。」 若是按照惯例,联姻一般由皇后拟定了人选,再有皇上决议,可是这次联姻却因为景瑞早早的传了书信过来,要求到时候自己选择,所以这次宫宴才会将所有适龄的闺阁小姐都邀请了过来,但是不包括庶出的小姐——毕竟是嫁过去做太子妃,位份低了也有损国颜。 看见景瑞指向杜凌霜,皇后一愣,面色僵硬的问道:「景太子说的是杜丞相的女儿?」 「正是,」景瑞点头,「有何不妥?」 杜凌霜是皇后的侄女,她当然不希望她远嫁他乡,太子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杜凌霜性格单纯冲动,只怕经不起宫中的勾心斗角,迟早会被人害死。她作为姨母,怎么忍心? 可是皇上却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他抚须笑道:「景太子好眼光,真乃佳偶天成!」 言下之意,竟是贊同了。 宫宴之上立刻响起祝贺之声,一时间推杯换盏的好不喜庆。 杜凌霜呆滞的看了一眼景瑞,又看了看皇上,刚打算起身拒绝这赐婚,杜丞相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霜儿别闹,这是在皇上面前!」 「凭什么不闹?你们凭什么把我的婚姻当做筹码?」她声音有些大,但却被人声湮灭,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不满。 君沐兰倒是毫不意外,因为她之前就注意道景瑞甫一见到杜凌霜,眼中就流露出不一样的情愫,宴会开始后,也是一直往杜凌霜那处偷瞧。 虽然觉得杜凌霜嫁给景太子有些可惜,毕竟二人年岁相隔有些大,但是爹曾经夸赞过景瑞此人,说其是翩翩君子,以后应该会对杜凌霜不错的吧。 两国的联姻就这样被决定了下来,改变的却不仅仅是一个女子的命运,改变的将会是万千普通士兵的命运。 未来三十年都不会有战争,未来三十年,两国子民都可以享受太平生活了! 君沐兰扪心自问,若是今时今日是她被选作联姻人选,想必她也是不愿的,所以人永远是站在局外就能理智,若是入了局,就什么都理不清楚了罢……(未完待续) 124 横生枝节 杜凌霜还待同杜丞相发脾气,却被杜凌云按住,他柔声道:「皇命难为,若是嫁去曲水国能让你忘了太子,我倒乐见其成。」 此话一出,便是杜丞相都忍不住愣了,杜凌云有多疼爱这个妹妹,他这个当爹的又岂会不知?如今杜凌霜好端端的要嫁去曲水国,虽然是太子妃之位,杜丞相也是有些不愿的,他虽然一心攀附权贵,但若是杜凌霜能嫁给当今太子,岂不是助力更大? 只是此事是皇上金口玉言,又当着众人之面说出,已是板上钉钉,无法反悔的。 没想到的却是,杜凌云竟第一个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他不禁怪道:「云儿,难道你也希望霜儿嫁去曲水国?」 「愿与不愿,又当如何?」杜凌云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难道爹如今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杜丞相立时无语,他的确不会为了女儿去悖逆皇命,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以后不管嫁给谁,心都不会向着他这个当爹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劝她好好的嫁了。 想通此点,杜丞相便应道:「对啊,既然皇上亲自下命,霜儿便乖乖的嫁过去吧,爹瞧着那景太子也是个不错的人物。」 杜凌霜本就小孩儿心性,一听自己的哥哥和爹都劝她乖乖出嫁,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大声哭道:「不嫁不嫁,死都不嫁,我只嫁给太子哥哥!」 说完竟不顾场合,跑出了延华庭。 整个宴会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冷寂,杜丞相冷汗淋漓,站起身对着皇上赔笑:「请皇上恕罪,小女是被微臣给宠坏了!」 皇上稍有不悦的看了一眼杜丞相。随后有些歉意的对景太子道:「太子见谅,这小姑娘脾性大了些……」 「无妨无妨!」景太子反而没有丝毫不悦,哈哈一笑,爽朗的说道:「这样的性子才是真性情,本宫觉着挺好!」 谁都没想到,景瑞就是喜欢杜凌霜的任性,君沐兰很不厚道的想到了一句老话——破锅自有破锅盖…… 皇上为了表示重视这联姻。于是下命封杜凌霜为天霜郡主。十天之后随景瑞回曲水国完婚。这圣旨一下,杜丞相心中最后一丢丢的不乐意也立即烟消云散,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 杜凌云长嘆一声。这就是他的父亲,为了权利,丝毫不顾儿女幸福。 且说杜凌霜跑出了延华庭之后,在皇宫之中乱走。却忽然遇见了并未参加宴席的姚雪菲。 「雪菲姐?」 「是霜儿啊,你怎么在这里?」姚雪菲笑了笑。眼神四处瞟了一下,「你不是参加宫宴去了吗?」 「雪菲姐,我……」一说到宫宴,杜凌霜立刻哭了起来。妆都哭花了,却是还止不住落泪。 姚雪菲有些心烦的横了一眼掩面痛苦的杜凌霜,翻了翻白眼。假惺惺的安慰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要嫁去曲水国了……」 「什么?」姚雪菲吓了一跳,旋即有些酸熘熘的道:「那还不好。嫁过去做太子妃,以后就是曲水国的皇后呢!」 杜凌霜连连摆头,哭的更加伤心:「我才不想嫁,我想嫁给太子哥哥……呜呜……」 姚雪菲「啊」了一声,心道,没想到这丫头心真大,还想嫁给太子,要是真嫁给太子了,以后见着她岂不是还要屈膝行礼? 「妹妹真傻,太子哥哥是什么样的脾气?你就算嫁给他,也不见得受宠!」姚雪菲假意劝慰道:「你还不如嫁给曲水国的太子,都是太子妃,听说曲水国太子脾气好,样貌也不差……」 「可是我不喜欢他……」杜凌霜打断姚雪菲的话,嘤嘤哭了一阵,最后才擦了擦眼泪,瓮声道:「算了,连哥哥都不帮我,这事是改不了了……」 姚雪菲本来进宫是想会一会金天俊的,金天俊如今金榜题名,她自然需要殷勤些,只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他总是避着她,十次总有九次见不着面。她本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名媛,自从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名声一落千丈,若不是仗着还有几分姿色,只怕金天俊都不会搭理她。 如今,一定要好好抓着金天俊不放手! 杜凌霜虽然脾气坏,但是也算白痴,皇上的话就是圣旨,何况还是当着众人面说出口的,所以她哭过闹过,心情总算是舒坦了一些。 「谢谢雪菲姐,我现在心情好些了,先回去了……」 一听杜凌霜要走,姚雪菲连忙拉住她:「好妹妹,你帮姐姐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啊?」 姚雪菲见四下无人,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塞到杜凌霜的手中,附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杜凌霜面色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姚雪菲,随后点了点头。 杜凌霜将纸条捏在手心,跟姚雪菲摆了摆手:「姐姐在这里稍等,我去去便来。」 说完杜凌霜悄悄熘回了延华庭,此时正在表演歌舞,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进来,她经过金天俊时将纸条扔在他的桌子上,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端坐之后抬头恰巧撞上景瑞带着歉意的目光,她红肿着双眼狠狠的瞪了他一下,嘴中做口型:「讨厌。」 景瑞忍不住呵呵一笑,对杜凌霜这般可爱的模样,更加欢喜。 杜凌霜本来想让景瑞因此厌烦自己,然后要求退婚,哪里知道景瑞会对她一往情深,不管她作出什么动作,说出什么话,即便是无理取闹,在他眼里都是好的。她看着景瑞露出的笑容,忍不住脸颊绯红,别过眼,不再看他。 歌舞演完之后,皇后忽然笑眯眯的出声道:「今日本就是个吉日,本宫也有件喜事要宣布。」 皇后将太子唤到跟前,笑着道:「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本宫和你父皇替你遴选了一位侧妃,至于正妃,就等到这侧妃入府之后再选,你看如何?」 太子眼神带着一丝厉色,嘴角却噙着冷笑,道:「您是皇后,您说了算。」(未完待续) 125 请旨失败 太子这般反应,让皇后面色一僵,随后强笑着继续道:「既然太子无异议,那着令内务府挑个吉日操办吧。」 皇后安排好之后又对皇上道:「皇上,今日喜事连连,臣妾却还有一件喜事,想要皇上做主。」 皇上今日心情不错,听了皇后娘娘的话,立刻笑着应道:「哦?何事?」 「咱们的新科状元,想求皇上一个恩典。」 皇后的话一出口,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金天俊身上,包括君洛曦和君沐兰。君沐兰暗自咬牙,难道真的避不过去吗? 果然,皇后继续道:「说来也巧的很,状元郎看中了咱们大将军的女儿,可是脸皮薄不敢说出口,恰巧遇到本宫,本宫心想着今日这么吉庆的日子,便想替他做个媒人,皇上可不要嫌弃臣妾多事!」 皇后娘娘的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是落在众多大臣耳中,自然明白,这新科状元只怕早就入了皇后和太子的阵营,不然皇后何必多此一举? 这样浅显的道理,皇上又岂会不明白?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君洛曦,却见君洛曦轻轻的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皇上心中一凛,明白这事是皇后一厢情愿。 他又怎么会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推向皇后那一边呢? 皇上略一沉吟,刚想驳斥皇后的请求,一直未曾开口的太后却突然道:「看来君将军的千金,还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她瞥了一眼君沐兰,眼神之中带着意味深长的含义,缓缓道:「去年镇国公的公子便向我提过这事,说想要娶这位君大小姐。不过哀家瞧着那时君府新丧,便将此事搁了下来,谁知道皇后竟是个热心肠,倒没问问别人姑娘的意见就给牵线搭桥!」 太后一说完,皇后的脸色立即不好看了,这明显是从她手里抢人! 可是面上还须得作出一副恭谨的模样,对着太后道:「这事怪臣妾鲁莽了。母后可别介意。不过去年的事情,离现在隔了这么些日子,指不定生出了什么变故。若说般配,臣妾倒觉得状元郎和君大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意思穆家小子比不上状元郎了?」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好了,这事先暂且搁下……」皇上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樑,「既然穆家小子和状元郎都中意君将军的千金。此事就暂缓,容后再议!」 这显然是将事给搁置了下来! 君沐兰和君洛曦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终于。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还要多亏了太后,若不是她出言阻止,皇上又怎么好当众驳了皇后的面子。 皇上拒绝了两边的要求,又对着金天俊安抚了一番。此事就此揭过。 金天俊心中暗恼,他怎么都想不到太后会忽然出手,搅了他的好事。 他从袖中掏出君沐兰的帕子。正要借题发挥,没想到却把杜凌霜给他的字条带了出来。刚才因为恰巧提到赐婚,金天俊担心别人注意到他,就将这字条藏到袖子里。他皱眉将字条拈在手中,偷偷打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个姚雪菲,简直就是赶不走的苍蝇! 金天俊此刻也没闲暇去关心赐婚的事了,若是不赶快去同姚雪菲摊牌,恐怕自己这兖州候的爵位,是想都不用想了。 他假意出恭,熘出了延华庭,迳自去了后花园。 姚雪菲本就不是个耐烦的人,等了金天俊许久,才见他姗姗来迟,所以脸色十分难看,怒道:「你为何现在才来?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金天俊假惺惺的柔声道:「怎么会呢我的好菲菲!」 金天俊长相不差,又会甜言蜜语,姚雪菲就喜欢这一套,所以他一柔声唤她,她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往金天俊怀中一软,嘤咛道:「真坏,叫人家的小名!」 呸!金天俊此时越看姚雪菲越发讨厌她,当初若不是瞧着她漂亮,又有做姑母的皇后,他怎么可能去巴结她?如今还拿肚子威胁自己——金天俊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后温柔的说道:「菲菲啊,你刚才给我的字条上说的是真的吗?」 姚雪菲一愣,随即低下头,有些生硬的说道:「当然是真的,谁会拿这个骗人!」 见金天俊不语,姚雪菲忍不住恼怒的追问道:「难道你不想负责?」 金天俊脸色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即便没有孩子,我也会娶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 「唉……」金天俊嘆气道:「上次你爹说,让我离你远些……」 姚雪菲疑惑的看了一眼金天俊,低声喃语:「怎么会,我爹巴不得我早些嫁出去呢!」 「什么?」金天俊没听清她的话,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姚雪菲连忙摆手,若是让金天俊知道自己现在恨嫁,恐怕就会低看了自己,她是什么人?可是上京最娇艷的名媛,又岂会让人看低? 即便嫁不出去,姚雪菲的心性还是带着傲气的,她装也要装出骄傲的模样来。 「天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同我爹谈提亲的事情啊?」 金天俊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自从姚雪菲沦为上京的笑柄,他就没打算娶她了,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谁知道这女人现在赖上他了。他看了看四下无人的后花园,恰巧瞧见前面有一处水光嶙峋的人工湖,计上心头,金天俊立刻装出难受的模样:「菲菲,我刚才喝了几杯酒,有些头疼,我想去湖边吹吹风。」 二人依偎着往人工湖的方向走了过去,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树丛摇晃了一下。 穆逸因为讨厌宫宴,所以一直躲在后花园的大树上休憩,谁知道会看见姚雪菲这个女人在这里等人。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想到姚雪菲曾经想利用君沐兰套取关于古墓的消息,所以就生了一个心眼,在这里盯着她。 直到金天俊出现,两人一番甜言蜜语,一句正话没说,听得穆逸险些要吐。还好两人走了,穆逸也没了继续听墙角的心思,继续躲在树上假寐。 忽而,远处的人工湖传来「扑通」一声,隐约还有人呼救的声音,穆逸忍不住拧眉——这情节也太老套了吧?(未完待续) 126 落水之后 穆逸听得十分清楚,那呼救声是姚雪菲传出的,随后一人从人工湖那边跑了过来,转眼就穿过小道,拐去了延华庭的方向。 这人正是金天俊。 这样始乱终弃狠下杀手的戏码,穆逸熟得很,他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随后从树上一跃而起,蜻蜓点水一般,从树丛之上飞掠而过,落在人工湖旁边。 春日的水,尚且有些寒凉,姚雪菲一介娇生惯养的闺阁千金,又不会水,落在水里自然只有扑腾等死的份。 若是别人,救了也就救了,但是放在姚雪菲身上,穆逸却有些犹豫,不说别的,光是姚雪菲之前想利用君沐兰这一点,穆逸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可是让他见死不救,也做不到。 穆逸无奈的撇了撇嘴,无奈的跳进水中,向着快要沉下去的姚雪菲游了过去。 姚雪菲本就怕得要死,见到穆逸,简直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八爪鱼一般紧紧的箍住穆逸,险些将他的脖子给勒断。穆逸一个手刀将她打昏,这才拖上了岸。 「这女人真沉!」 穆逸嫌弃的将她丢在岸上,随后大喊道:「来人啊,有人落水啦!」 他声音很大,又加了几分内力在其中,所以连同在延华庭的人都听见了这呼救之声,其中也包括尚来不及回到位置就坐的金天俊。 金天俊推姚雪菲入水,本就心虚,如今被穆逸这声音一喊,立刻慌了神,险些被桌子腿给绊倒。他扶住桌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偷偷瞧了瞧周围,发现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才稍稍安心。 有人落水,皇上连忙派了几名宫人去打探情况,不多时。便有一名宫人过来禀报:「回皇上。是姚府的千金落了水,被穆小侯爷给救了。」 「什么?」一听是自己的侄女落了水,皇后立刻慌了神。「有没有怎么样?可曾受伤?」 「回禀皇后娘娘,姚小姐现下被送往鸣笙殿,太医也赶了过去。」 皇后听了,立刻领着人急沖沖的往鸣笙殿赶去。至于宴会,也不得不早早散去。 君沐兰暗自凝思。难怪今夜没瞧着姚雪菲,想必她根本就没来参加宫宴,那她又是为何会落水呢? 君沐兰不自觉将目光投到金天俊身上,这个人不是和姚雪菲暗中有来往吗?姚雪菲来了皇宫却不参加宫宴。想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这个目的极可能就是来见金天俊。 其实这样想也没错,早先穆逸过生辰的时候她就曾看见姚雪菲和金天俊私会。如今金天俊金榜题名,正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姚雪菲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 而最凑巧的事情是金天俊在姚雪菲落水之前一盏茶的功夫,曾离开过延华庭。 君沐兰咬了咬唇,没想到金天俊如今这般丧心病狂,要不是早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自己岂不是又要栽在他手里? 「怎么了沐兰?」君洛曦见君沐兰一直沉凝不语,面色不愉的模样,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可是在气姓穆的小子救了姚家姑娘?」 「怎么会?」 「那你怎么脸色不好,是不是累了?」 君沐兰摇摇头,「爹,我想去看看姚雪菲。」 虽然君洛曦知道了上一世姚雪菲对君沐兰的情谊都是不安好心,但是在外人眼中,姚雪菲同君沐兰却是手帕交,所以此时她落了水,君沐兰去瞧瞧,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君洛曦稍稍有些不理解,疑惑的看了一眼君沐兰,还是点了点头,「你看了就早点回家,我让亚信陪着你。」 「嗯,谢谢爹。」 君沐兰当然不是真的担心姚雪菲,而是为了去确认,是不是金天俊将她推下水的,若真是如此,姚雪菲兴许还能帮她一把呢。 延华庭和鸣笙殿,一个在皇宫的西南方,一个在东北角,中间隔着一个偌大的花园。从鸣笙殿赶去延华庭,恰巧要经过姚雪菲落水的那个人工湖。 君沐兰带着亚信避开人群,绕道去了人工湖那里,在岸边细细查探了一番,最后确认一件事之后,才去了鸣笙殿。 尚未进门,便听到姚雪菲在里面嘤嘤哭泣,皇后娘娘则是一边劝慰,一边无奈嘆气。 「你这丫头,本宫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待着,好端端的来宫里做什么?」 姚雪菲暗自气恼:若不是你们如今都嫌弃我,也无人为我主持一门好亲事,我又何苦缠着金天俊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想及此,她哭的更加伤心了,面对皇后的问题,却是理都不想理会。 皇后娘娘哪里知道姚雪菲心里的想法,还无端端的被她给记恨上了,皇后只当姚雪菲因为落水受了惊吓,才会这般精神恍惚,所以等确认她并没有大碍时,安抚了几句,就出了鸣笙殿。 皇后一出来,恰巧看见君沐兰,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随后扯出一抹笑容,柔声道:「是君大小姐啊,来看雪菲吗?」 「皇后娘娘,听说姚姐姐落水,沐兰很担心……」君沐兰说这番虚伪至极的话时,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 皇后闻言,立刻嘉许道:「你真是个好姑娘,难怪穆小侯爷和状元爷都中意你,你且去吧,好好安抚一下她。」 等到皇后走了,君沐兰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命亚信在殿外候着,一人进了鸣笙殿。 里面的宫人都被姚雪菲赶了出去,皇后一走,也无人进来照料她,只剩她一人,头发披散,眼窝青黑的歪在床上,独自饮泣。 见到姚雪菲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君沐兰还是忍不住可怜了她一把,不过也仅限于这一刻可怜——她是不会忘记上一世时,自己挺着大肚子,还要被姚雪菲无情的嘲弄羞辱,最后逼得她不得不同金天俊翻脸。 若不是他们二人,她怎么会选择自裁? 也不过是死都不想看见这二人无耻至极的嘴脸罢了。 想到这,君沐兰嘴角噙着笑,柔声唤道:「雪菲姐姐!」(未完待续) 127 挑拨 「是你?」姚雪菲抬眼看向君沐兰,眼眸中闪过一丝憎恶之色,随后哀戚道:「妹妹……」 君沐兰觉着姚雪菲这般虚伪实在有些搞笑,如果实在讨厌自己,为何不干干脆脆的挑明,非要装出这般温柔的模样,实在噁心人。 她笑了笑:「姐姐,听说你落水了,我来看看,姐姐没事吧?」 「没事。」姚雪菲恹恹的应了一声,闷头发怔。 「姐姐和状元郎关系还好么?」 君沐兰的话,犹如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大块石头,激起了层层涟漪,姚雪菲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起来,尖叫道:「你说什么?你少胡说!」 姚雪菲的反应,实在有些夸张,估计也是有些惊讶君沐兰会突然点破她和金天俊的私情。 姚雪菲尖叫之后连忙捂住嘴,随后惊慌的看着君沐兰脸上的浅笑,心下也明白,君沐兰肯定上知道什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望着君沐兰冷冰冰的问道:「妹妹知道什么?」 「姐姐这话问的奇怪,」君沐兰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妹妹不过是偶然见姐姐同状元郎碰面,所以才问的,难道姐姐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妹妹吗?」 说着,君沐兰做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掩面道:「沐兰还当姐姐是知己,无所不言,没想到姐姐却对妹妹这般见外……」 君沐兰这一番话,惹的姚雪菲几乎又以为自己是多想了,她咬了咬牙,一撇头:「姐姐累了,想休息了。妹妹还是走吧……」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想再与君沐兰纠缠。 君沐兰起身拜了拜:「既然如此,姐姐好生修养,妹妹定去找状元郎替姐姐讨一个公道。」 这话落在姚雪菲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了,君沐兰到底知道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妹妹先别走……」姚雪菲不想将此事让别人知道,只好叫住君沐兰:「妹妹。姐姐是自己落水的。你为何要去找状元郎啊?」 「妹妹也没说姐姐落水的事情啊?」 「那你……?」 「妹妹不过是听说状元郎曾对别人说姐姐的坏话,气愤不过,所以才想去找他理论的。」 君沐兰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编瞎话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姚雪菲听了她的话,给唬的一愣一愣的,随后呆滞的问道:「他说我坏话?他……说了什么?」 「姐姐还是不要听的好……」君沐兰满脸为难道的看了一眼姚雪菲,「我怕姐姐听了气坏了身子……」 姚雪菲本就心急。被君沐兰这般吊着胃口,一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吼道:「叫你快说你就快说,废话什么!」 话一出口,她立时后悔,捂住嘴。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妹妹,是姐姐心情不好……」 君沐兰暗自好笑,她故意这般让姚雪菲抓狂。这也算是一种乐趣不是吗?所以看到她这般样子,君沐兰丝毫没有不愉快。还带着既宽容又委屈的笑,缓缓道:「姐姐哪里话,妹妹自然知道姐姐是心情不好,所以妹妹才不愿意说出话来让姐姐更不开心!」 「你但说无妨,我倒要看看这个金天俊说了我什么!」姚雪菲此刻恨的压根紧咬,她一直将赌注压在金天俊身上,谁知道他如今会这般对她?若不是怕闺誉受损,她恨不得立刻跑去皇后跟前揭发他的丑恶嘴脸! 君沐兰自然知道姚雪菲定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闺誉才会如此,所以更要好好的激一激姚雪菲,让她脑子一热,跑去皇后跟前告状,这样才能达到扳倒金天俊的目的。 君沐兰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怜悯的看着姚雪菲:「姐姐,我曾听人说,那金天俊在外面到处同人说……」她瞥了一眼竖着耳朵听的仔细的姚雪菲,为难的说道:「说姚家的千金是他囊中之物,还说……」 「说什么?」 「说姐姐被他玩过之后就要丢弃,就如同丢弃一个破鞋一般……」 「什么?」姚雪菲此刻真如被雷击过一般,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盯着虚空里,双眼无神,嘴中不停的呢喃着:「不会的……不会的……」 「妹妹还有一事,不知道姐姐想不想知道?」 君沐兰不忘再落井下石的踩上一脚,看着姚雪菲轻轻点了点头,她立刻将金天俊今夜请皇后赐婚的事情也给说了出来。 「姐姐,你看那个金天俊多可恶,明明和姐姐你……却还让皇后娘娘将我赐婚给他,妹妹才不要这样始乱终弃的人做相公呢……」 对于君沐兰后面的话,姚雪菲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毁了金天俊! 亏她之前还一味的替他掩盖罪行,一心想着还能同他再挽回这份感情,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打上了君沐兰的主意,难怪今夜要置她于死地,就是怕她将事情捅出去毁了他的声誉! 金天俊,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她忽然从床上下来,将君沐兰推开,光着脚冲出了鸣笙殿。 君沐兰也不计较自己差点被她推倒,等到姚雪菲跑出去之后,才慢悠悠的出了鸣笙殿。等在外面的亚信忙担心的问道:「大小姐有无事?」 君沐兰笑着摇摇头,她对亚信露出神秘的一笑:「咱们就且等着看好戏吧!」 亚信有些纳闷的看了一眼君沐兰,又瞧了瞧姚雪菲离开的方向,并不多嘴,而是问道:「大小姐现在是要回去吗?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宫里该下钥了。」 君沐兰点点头,反正这戏明日差不多就能收场,她且等着看结局就好了。 再说姚雪菲跑出了鸣笙殿,径直冲去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此时皇后娘娘都打算就寝了,听着宫女进来通传,正有些疑惑,却见姚雪菲等不及回复就跑了进来,披头散发,光裸的双脚被石板硌的通红,不仅如此,还满眼都是泪痕,哭哭啼啼的哀声唤道:「姑母可得要给菲儿做主啊!」(未完待续) 128 揭发 皇后娘娘忙命人给她拿了热水来洗脸泡脚,又去了毯子披在她肩上,心疼的柔声道:「雪菲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听皇后娘娘出口询问,姚雪菲只觉得自己更加可怜,干脆嚎啕大哭了起来,抽噎着一句话都讲不清楚。 皇后被她这哭声给闹的脑仁疼,不禁揉了揉额角,心里有些不耐烦,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安抚道:「雪菲啊,你总要说出来,姑母才能替你做主啊!」 姚雪菲哭的累了,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姑母,这次若是您不给菲儿做主,菲儿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皇后娘娘一惊,这丫头怎么忽然这样悲观。 「姑母,我……」姚雪菲咬牙切齿的恨恨道:「我给金天俊那个混蛋给骗了……」 「什么?」 皇后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姚雪菲,但却见她暗自垂泪,绝非作假,心下也不免有些怒意,今日晚宴之时她还曾帮他请皇上赐婚,没想到这金天俊竟然玩弄姚家的姑娘,真当她这个皇后是个软弱好欺吗? 姚皇后在当皇后之前,也是个有名的角,在姚家众多姑娘当中,性格不禁稳重沉静,也端的有心计胆识,还有一点,便是她护短。 所以当听到金天俊竟然抛弃姚雪菲,还利用自己给他求取君沐兰的时候,皇后娘娘的怒意不是一点两点。 她略一沉吟,也知道这事不好张扬,毕竟姚家的姑娘名誉会受损,看来只能从另外一方面着手惩治他。 皇后心里有了筹谋。便安抚姚雪菲道:「你且先在姑母这歇着,等到明日本宫就去皇上面前将姓金的小子的面目拆穿,你再莫伤心了,知道吗?」 姚雪菲点了点头,仍哭着道:「菲儿这一生,算是完了,姑母。菲儿该怎么办啊……」 皇后头疼的看着姚雪菲。忽然想起即将嫁给景瑞的杜凌霜,「你和凌霜从小玩到大,如今她被封了郡主。不久便同景太子一起前往曲水国成亲,若是你愿意,我在皇上面前提提,让你嫁给景太子做侧妃。你可愿意?」 说实话,姚雪菲当然是不愿意的。心里还不禁腹诽:为什么不让我做太子哥哥的正妃?还不是瞧不上我!但是眼下,皇后娘娘就是她救命稻草,并且出了这档子事,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上京之中更无人看得上她,现在的她,就好比当初落在头上的绿头苍蝇。人见人嫌。 这一思量之下,显然只有远嫁曲水国。才能挽回自己的声誉。 于是,姚雪菲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皇后的提议。 皇后满意的看了一眼姚雪菲,随后又安抚了一番,这才让她下去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皇后就唤了太子来,并且将这事和盘托出,本以为太子与她同仇敌忾,没想到太子面色丝毫不为所动。 「那又如何?姚表妹自己傻,粘了上去,又怎能怪比人始乱终弃呢?」 皇后想不到太子竟是这般无情,她一时气结,随后缓声道:「你是她表哥,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呢?她是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自然是受不了那些花花公子的诱惑,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咱们作为她的亲人,不是应该帮她将那个金天俊惩治一番吗?」 「金天俊是我们的合作对象,若是此时同他翻脸,岂不是得不偿失?」太子无所谓的摊手。 「他能做的事情,别人一样可以做,实在不行,咱们就从君沐兰那丫头身上下手。」 太子略一沉吟,金天俊并非什么好的合作伙伴,他的野心太大,若是能换掉自然是好的,这样一来,太子心里立刻有了计较,于是对皇后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我且去上书房见一见父皇。 此时金天俊却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盘空了不说,而且还被太子当做弃子给扔了,直到他接到皇宫递出的圣旨,指摘他春闱作弊,将其关入天牢。 君沐兰听了亚信前来禀报这消息,立刻笑逐颜开,拍手道:「快哉快哉,终于让他有了应有的结果!」 「什么事情这样痛快?」穆逸神出鬼没的站在君沐兰窗外,支着身体笑嘻嘻的看着她:「何不说出来我听听!」 君沐兰瞥了一眼穆逸,笑道:「你现在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爹可在府中,你这样正大光明的闯将军府,不怕被他射成筛子吗?」 「不怕,不怕,若是把我射成筛子,你岂不是要守寡?」穆逸抛了一个媚眼给君沐兰,「想来丫头不会如此狠心对小爷的!」 「找打!」君沐兰扔出一本书,却被穆逸轻易的避了过去。 穆逸将书捞在怀中,扬起痞笑:「打是亲,骂是爱!」 君沐兰立刻羞窘的垂下脑袋,恼羞成怒道:「快走快走,胡诌些什么,万一被我爹听到……」 「我听到什么?」君洛曦爽朗的声音忽然传来,君沐兰猛然一惊,忙看过去,没想到却见君洛曦正站在院中,虎视眈眈的瞪着穆逸。 穆逸却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的看着君洛曦,甚至还不怕死的扬了扬手:「哈喽,君将军!」 君洛曦一见到穆逸,就露出一副防狼的模样,瞪着他没好气的说道:「你来我将军府做什么?」 君沐兰不用看也知道,背对着自己穆逸一定是满脸无赖笑容,只听着他好死不死的说:「我来看沐兰的。」 果不其然,君洛曦一听到他的话,立刻像炸了毛的猫,几乎是从地上跃起来,气愤的说道:「谁让你胡说八道的,快给我走,别以为求了太后赐婚,就想这么容易把我的宝贝女儿娶回去!」 穆逸闻言忙高兴道:「难道昨日我姑妈跟皇上提到这件事了吗?皇上答应没?」 他的话音一落,君洛曦立刻冷哼一声:「想这么容易娶我家沐兰,你做梦,快给我滚回去准备六十四抬彩礼,不然休想再见沐兰一面。」(未完待续) 129 关于地 君洛曦的话,使得在场的人都愣在当场,随后穆逸喜笑颜开的回身,对着君沐兰道:「看,你爹同意了,且看小爷回家准备嫁妆,明日就上门提亲!」 君沐兰也没想到君洛曦就这样同意了,一直以为君洛曦很讨厌穆逸,所以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提过穆逸,此刻听了他的话,眼眶微微发酸,「爹……」 「怎么啊?嫌我要的彩礼太多了啊?」 君沐兰啼笑皆非的看着涨红了老脸的君洛曦,爹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君洛曦清了清嗓子,「穆小子,你以后可别欺负我家沐兰!」 「一定!」穆逸高兴的作揖,随后忽然想起一事,「伯父,小侄还有一事需要同你谈一谈。」 从将军改口到伯父,改口改的挺快,君洛曦满意的点了点头,「到我书房来谈吧。」 诺兰院,君洛曦的书房内,穆逸从怀中掏出那日发现的羊皮纸以及那些碎片,放到君洛曦面前。 君洛曦忍不住一怔,随后问道:「这东西怎么在你手中?」 穆逸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番,说到自己是偷来的,惹的君洛曦好几个白眼,随后才收整了笑容,正色道:「伯父,小侄想知道,这地图您是从哪里来的?」 君洛曦看着已然化作一堆碎片的玉钗,以及那张羊皮纸,嘆气道:「说来话长,这是一位故人託付于我的。」 「故人?」 「便是这羊皮纸的主人。」 「伯父说的是凌霄宫宫主吗?」 「此人并非凌霄宫宫主,」君洛曦摸了摸鬍鬚,淡淡道:「她是凌霄宫最后一任宫主的女儿,名唤第一无梦。」 「第一无梦?」这消息落在穆逸耳中。俨然令他震惊不已,谁能想到原来君洛曦的地图竟会是第一无梦亲手交给他的。 「伯父得到这地图的事情,可曾有谁知道?」 「要说起来,此事便只有我的副将知晓,后来我便将这地图缩制,藏在玉钗之中,」君洛曦沉吟道:「因为我答应无梦妹子。这地图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为何不干脆毁掉?」穆逸不禁奇怪。既然不想别人得到,何不毁掉算了。 「因为无梦有一个儿子,她害怕她儿子有一天为了闯古墓而铤而走险。所以嘱咐我,若是真的到了那天,便将地图拿出来。」 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么多曲折,想来当年第一无梦离开第一斋也是纯属无奈之举。不知道第一斋知道这个消息又该何去何从。 穆逸想到君沐兰曾提起令牌一事,于是又问道:「将军可曾见过一块刻着凌霄花的玉牌?」 君洛曦皱眉想了想。良久才恍然大悟道:「的确曾有过这么一块令牌,是在边境的峡谷之中,一位老者赠送的,说是让我好好保管。只是后来被沐兰那丫头给弄丢了。」 说着,君洛曦露出无奈的脸色:「这丫头就是顽皮。」 穆逸忍不住抿唇偷笑,看来君沐兰从前没少调皮! 此时上京城却因为新科状元作弊被抓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东宫之内。太子和皇后以及杜凌云皆在一处坐着,太子颇有些不耐烦的把弄着袖子,随后拂袖怒道:「那该死的金天俊,竟然敢在父皇面前将本宫给招了出来,看来当初就不该选他作子。」 皇后也略带着一丝愁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杜凌云,「云儿,你最是稳重沉着,你且说说,如今该怎么做才能将太子从此事之中摘出来?」 杜凌云一直低垂着头,听了皇后的话,也不过是飞快的扫了太子一眼,随后淡淡道:「不如反将他一军,弹劾他诬告之罪。」 「怎么弹劾?」 「之前皇后娘娘曾替他求皇上赐婚,不过却没成功,如此便说他因着入狱,病急乱投医,想拉太子下水,不过是为了报复皇后。」 太子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这样的话,谁会相信?」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命人将金天俊作弊的证据交给了皇上,就能借刀杀人,将他了解了,没想到他如此无用,还未受审便全都招了。 想及此,太子带着怒气道:「母后,若不是你非要替姚表妹出头,我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让他做弃子?现在还连累了我被将了一军!」 「你……!」皇后无辜的看了一眼太子,随后偏过头,眼眶微微泛红。 不想办法惩治金天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娘家的侄女被他玩弄吗?此事也怪她欠考虑,急着将金天俊送进天牢,却没想到他会如此不济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太子。 实在不行……「要不,派个可靠的人去探望他?」 皇后的话,显然合了太子的意,他本就有此打算,母子二人一拍即合,太子唇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冷冰冰的道:「那么,今夜就看云的了!」 杜凌云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后站起身正打算应允,皇后却忽然出声阻止:「不行,这事太危险,你让别人去吧!」 「他做的危险事多了,」太子无所谓的摊摊手,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杜凌云一眼,「不过,若是你今夜愿意来我的寝宫做客,那么这事我就让别人去……」 「不用,」杜凌云低垂的眼眸中恨意一闪而逝,随后平静的应允道:「臣今夜定会完成任务的。」 见杜凌云同意,太子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情绪烦躁的摆了摆手,将他支了出去。 「你为何一定要为难他!」皇后见不得太子这样欺压自己的侄子,再怎么说,二人都是表兄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什么太子非要同他过不去。 「我何曾为难过他?」太子冷笑一声,邪魅的笑意却未达到眼底,「我不过是想逼着他,早些上我的床罢了!」 「你!」皇后显然气的够呛,倏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浑身发抖的指着太子骂道:「简直无耻至极,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败坏人伦的儿子!」 太子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灿烂,狂放不羁的仰天长笑,随后望着她冷冰冰的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未完待续) 130 人伦? 太子的话,俨然一记重锤,重重的敲打在皇后的心房之上,她一张脸化作灰白之色,双唇不停的颤抖,最后指着太子低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太子讥诮的看了一眼皇后,「知道你勾搭自己的哥哥,然后生下了我这么一个孽子吗?」 「你……」此刻的太子,在皇后眼中,简直犹如地狱之中爬出的恶鬼,她满脸惊恐的指着他:「你不要再说了,没有这回事!这事以后不许再提,听见没有!」 太子冷笑,看着皇后的眼中没有丝毫温情,冷漠至极,他倚坐在八仙椅上,淡淡道:「做了又怕人知道,所以你永远不可能跟你心里那个人在一起!」 皇后呆滞的看着太子,心里的痛苦却犹如翻江倒海,让她几乎窒息。 当年她亦曾有一个心上人,无奈被选为秀女,须得进宫侍奉皇上。她偷着去找他,哪曾想被他灌醉之后,送上了自己亲哥哥的床。这是她一生的耻辱,也是她一生都磨灭不掉的痛苦记忆。 她恨过,但是却抵不过亲情的牵绊。 她无法拒绝父亲临终之前的嘱託,保住姚氏一门的荣耀,保住姚氏唯一的香火她的哥哥的一生富贵。 为了这遗嘱,她在阴暗恐怖的后宫之中浸淫,学会了勾心斗角,学会了尔虞我诈,早已面目全非。 她以为那伤口早已结痂,没想到被太子毫不留情的揭开,甚至狠狠的碾踏,令她痛不欲生。 此时的皇后,丝毫没有往日那般靓丽端庄的模样。面目苍白若纸,她嘴唇哆嗦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长嘆,湮灭在冰冷阴暗的宫殿之中。 太子冷眼瞧着皇后离去时踉跄的身影,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邪肆的笑容渐收。最后拂袖将桌子上的茶盏通通扫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外面的伺候的宫人伸头探了探,却恰巧与太子狠戾的眼神相撞,浑身一抖。连忙缩回了脑袋。 却忽然听到太子出声唤他,于是这宫人赶紧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太子有何吩咐?」 「去杜府等着,若是杜凌云回去了,立马让他来见我。」 潜入天牢之中的杜凌云。黑衣蒙面,长身而立。冷眼的看着浑身抖作筛糠的金天俊,道:「你该知道我是谁,也该知道,是谁让我来的。」 「你是……」金天俊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双眼瞪圆,指着杜凌云怒道:「是你,太子派你来做什么的!」 杜凌云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淡淡的应道:「自然是送你上路。」 金天俊闻言,吓得够呛。脸色惨白的瞪着杜凌云,结巴道:「你们不能……杀……杀我!我是兖州候的长孙!」 「兖州候若是知道你春闱作弊,不知道还会不会将你当作孙子看待。」 杜凌云嗤笑一声,随后道:「你乖乖的把这药喝了吧,不要让我动手。」 「不要,我不要喝!」金天俊声往后连退几步,避开杜凌云手中的药瓶,好似只要沾一下他,都会被毒死一样。 杜凌云微垂眼睫,随后缓步靠近金天俊,趁着他怔愣之时,将药瓶中的药灌进他的嘴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金天俊只觉得微苦微凉的药汁很快进入口腔,顺着食道滑进胃里,他双眼暴睁,惊恐的试图摇晃脑袋,挣脱杜凌云钳制他下巴的手。 可是,一切不过是徒劳。 最后他只觉得意识逐渐模糊,最后两眼一翻,没了知觉。 杜凌云完成任务,便回了杜府,哪知也不过是刚刚进门,便被等在杜府的宫人碰上,立刻延请他前往东宫复命。 杜凌云闻言,眸子中闪过恨意,随后沉默的点头,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东宫之内,太子换下了黑色蟒袍,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绣金龙剑袖长袍,手执浅碧色琉璃酒杯,倚栏独坐。 杜凌云缓步踏上东宫的阶梯时,便看见廊檐之下的太子,满脸孤傲之色,见到他出现,唇边立即露出笑意,柔声唤道:「云,你来了。」 若是女子,杜凌云也决计不会生出这样噁心的感觉,偏偏是他从小当做哥哥的太子,小时候他还未曾察觉,直到太子弱冠之后,多次对他作出一些冒犯之举,他才隐约感觉到什么。 如今被他这样轻唤,杜凌云恍若吞了一百只苍蝇一般噁心想吐,他捂住心口,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金天俊属下已经处决了。」 太子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一双丹凤眼落在他的身上,带着灼热的眸光,令他几乎想要拔腿逃走。 只是,他不能走。 从前他有一次为了逃避太子,太子为了报复他,不仅将替他打掩护的宫人全都凌迟,还故意诱惑霜儿,险些犯下错事,若不是他得了太子故意泄露的消息,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杜凌云既痛又恨,若不是为了霜儿,他宁死都不会妥协于太子。 「云,你怎么不说话?」太子微微撇嘴,有些不高兴的望着杜凌云,语气亲昵,到好似打情骂俏的恋人之间的蜜语,他从阑干上起身,大红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轻扫光洁地板,发出「簌簌」的轻响。 他缓步走下台阶,慢慢靠近杜凌云,眼中带着慾念和炙热的情意。 只是这些,都是杜凌云想要避之而不及的,他脚步微微后退,却因为太子脸色微变,又被迫止住,只好垂下头,静默的等待太子的靠近。 太子立在杜凌云跟前,伸出修长的手指,钳住他的下巴,令他被迫看向自己,嘴唇微启,炙热的吐息喷洒在杜凌云的耳边,「云,你真美。」 杜凌云厌恶的皱眉,强忍着下巴处传来的痛感,嘴中冰冷道:「请太子自重。」 「自重?」太子歪了歪头,随后忽然笑着道:「说来,本宫替你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你且随本宫来……」 太子放开杜凌云的下巴,改而牵住他的手,却被他躲了过去,太子也不恼,反而笑的好不开心,随后转身先行进了宫殿。(未完待续) 131 威逼 月光静谧的洒在台阶之上,上杜凌云心内涌出痛苦的感觉,这感觉令他几欲落泪,可他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边那轮散发出萤光的圆月,嘴角弯了弯,露出一抹比哭都难看的笑容。 东宫之内,太子将一件绣了百鸟朝凤的大红色锦袍平整的放置在软榻上,看见杜凌云进来,立刻笑着道:「云,快来看看,这衣服可美?」 杜凌云随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那凤鸟用金线细细织成,不仅做工精湛,而且用料讲究,凤羽之上的花纹俱是用各色不同的金线编织,凤目则是点缀了一颗圆润的夜明珠,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禀太子,这衣服的确很美。」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太子高兴的拍手笑道,「说来,这是第八件了,前面的本宫都不满意,这已经是本宫找的第八批工匠了,若是云再不满意,那他们也真是该死。」 「你……」杜凌云蓦然一惊,随后质问道:「你把制衣工匠……」 「自然是剁去手足,谁让他们制不出令人满意的衣服来。」 太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视人命为草芥,实在令人胆寒。杜凌云忍住心头的愤怒和悲哀,将头撇向一边,不再看他,只是冷冰冰的问道:「难道太子殿下命属下前来就是为了看这衣服吗?」 「当然不是。」 太子摩挲着那件衣服上的凤目,邪魅的笑着道:「这衣服,便是我特意做来送给你的,等到将来本宫登基,你就是我的皇后!」 「荒唐!」杜凌云此刻几乎出离了愤怒。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不仅受迫于太子,如今还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杜凌云实在不想再面对已然疯癫的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若是没有其它事情,容属下告退。」 太子殿下哪里又是轻易妥协之人?他冷笑一声:「你想走便走好了。不过。杜凌霜是不是能好好的嫁去曲水国,本宫就不能保证了。」 「你无耻!」 「哈哈,云。你终于肯对本宫露出你原本的情绪了,」对于杜凌云的指摘,太子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笑的更加灿烂。「但是你越是如此,本宫越想把你弄到手!」 杜凌云捏紧拳头。忍住自己一拳打爆太子噁心笑脸的冲动,几息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很简单,本宫也不过是让你来试试这件衣服罢了,你放心。本宫不会轻易动你。」 杜凌云忍下恨意,伸出玉管般纯净的手指将腰带轻轻一拉,随后将外袍脱下。扔在地上,走至软榻前。将那件刺眼的大红色外袍提在手中。 「希望太子殿下不要食言。」 杜凌云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这衣服仿似量身定做的一般,用料也是极好的冰丝绸缎,入手极软滑,明明是舒适贴身的衣服,杜凌云却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犹如穿上了一件荆棘制成的衣服,浑身难受。 他穿上衣服之后,面无表情的站在太子面前,太子拍手笑道:「真好,云穿什么都好看!」 杜凌云却冷硬的应声道:「属下衣服也试过了,太子可还有其它吩咐?」 「你想走?」 杜凌云脱下袍子,仍在榻上,拱了拱手:「天色已晚,若是太子殿下没有其它吩咐,属下便告退了。」 「难道陪一下本宫有这么难吗?」太子收了笑,眼神骤冷,对着杜凌云质问道。 杜凌云不理他,连外袍都懒得要了,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太子神色冷寒如霜,他快步越过杜凌云,拦住他的去路,脸色犹如云翳遮蔽,黑沉滴水,怒气沖沖的说道:「本宫让你走了吗?」 他气愤之余,伸手按住杜凌云的肩胛,狠狠一捏:「难道你想见识一下惹怒本宫下场吗?」 二人僵持之间,忽然门外传来叩门之声,紧接着一个声音扬声道:「奉皇上旨意,宣太子入御书房,有要事相商。」 太子的目光阴沉的望向大门,「知道了。」 御书房内,皇帝杨旭端直的坐在金黄色的鎏金座椅上,冷眼瞧着书案前面跪着的人,带着一丝怒气道:「你所言句句属实?」 底下那人披头散发,形容狼狈,被皇上这样一问,吓得浑身一抖,忙不迭点头:「草民句句属实,都是太子指使草民陷害君将军的。」 「逆子!」皇帝一拍桌子,气愤的骂道:「之前不过只是觉得他个性自我任性,没想到竟然还生了不轨之心,为了抢夺兵权,陷害忠良,勾结外臣,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太子何在?」 外面立刻有宫人应道:「回皇上,已经派人去请了。」 不多时,太子才慢条斯理的出现在书房之内,一入书房,便看到地上所跪之人,他眼眸微闪,但还是强自镇定的走到书房中间,对着皇上拱手行礼,满不在乎的问道:「不知父皇叫儿臣来所谓何事?」 皇上气的浑身发颤,顺手抄起砚台就砸了过去,「孽障!」 太子头一偏,让过砚台,冷笑道:「父皇找儿臣前来难道就是为了砸死儿臣吗?」 「砸死你是轻饶你了!」皇上狠狠的拍了拍御桌,随后指着地上的人:「金天俊,你把刚才对朕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要一字不落。」 「是。」 金天俊抬眼看了一眼太子,浑身哆嗦着将太子如何派人联繫他,然后让其去边境如何陷害君将军,说的条理清晰,事无遗漏。 太子冷眼瞧着,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 等到金天俊说完,皇上命人将他带了下去,缓了缓气,道:「他说的这些,你可还有什么狡辩的?」 「既然父皇已经认定儿臣就是这主使之人,儿臣即便说不是,又有何用?」 太子将手放在身后,踱着步子将御书房环视了一周,随后缓缓道:「既然说也无用,儿臣还有何好说?」 皇上刚想开口斥责太子,却见太子忽然箭一般冲过了过来,随后掐住他的喉咙,冷冷道:「父皇如今年老体弱,不宜处理政务,不如让儿臣帮您打点?」(未完待续) 132 太子崩 皇上只感觉自己的气管被他狠狠掐住,呼吸困难,两眼翻白,就在此时,忽然一人从屋樑之上一跃而下,沖向太子。 太子眼神微变,为了隔住此人的攻击,不得不放开皇上。他往旁侧一跃,随后同此人斗在一起。 看清此人样貌,太子不禁一惊:「是你?」 穆逸轻轻一笑,手下攻势不减,点头道:「是我。」 二人瞬间斗到一起,你来我往之间,太子招招狠辣无情,可惜穆逸功夫更胜一筹,将太子的攻势全都拦的滴水不漏。 皇上回过神来,瞧着与穆逸斗作一团的太子,咬牙切齿,高声唤道:「来人!」 门外立刻涌了大批的侍卫进来,皇上指着太子道:「太子忤逆谋反,快将他给我抓起来!」 此言一出,侍卫皆是一片譁然,太子本就是未来的连云国主,又何必作出这等遗臭万年之举?但是皇上亲口所说,自然不会作假,侍卫们一瞬间都沖了过去,想要试图擒住太子。 太子面色凝重,接着侍卫们涌过来挡住穆逸视线的瞬间,忽然跳出包围圈,从窗户处钻了出去。 「都给我去追,抓不住太子,提头来见!」 御书房之内的侍卫立刻都沖了出去,很快,只剩下皇上和穆逸二人。皇上整个人好似苍老了不少,他长嘆一声:「为何朕会生出这样的孽子?」 「皇上何必如此伤怀,太子心性不端,及早发现,乃是万民之福。」 皇上沉吟片刻,随后对穆逸道:「此事多亏了你。若不是你获知这些消息,等到那孽障得到兵权,朕岂不危矣?连云国岂不危矣?」 穆逸本身并不愿牵扯皇室秘辛,更不愿捲入宫闱之争,但是如今为了保护君沐兰,他必须将太子这颗定时炸弹剷除。 太子谋逆一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后耳中。皇后为此竟一病不起。而皇上因为不满太子作为,所以连带着对皇后冷淡了不少,竟是从她病后就不曾露过面。 而太子如今却不知藏匿到了何处。宫中侍卫将整个皇宫都翻了一遍,都不曾找到他。 三天之后,杜府。 杜凌霜身穿大红色喜服,她眉目如画。静立在杜府门口,虽然头上盖着盖头。但她还是忍不住向着皇城的方向看了过去,许久,才轻轻的嘆息一声,眼睛酸涩的低下头。随后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景瑞竟日便要回曲水国了,而杜凌霜今日便是要同他一起回去。再举办婚礼的,这里。不过是依着连云国的风俗,迎嫁罢了。 杜凌云眼望着迎嫁的车马慢慢驶离视线,心,倏忽抽紧,他轻轻捂住心口,那里好像少了一块,空荡荡的。 杜凌霜是他疼了十几年的妹妹,如今却远嫁曲水国,他不是不伤心,但是杜凌霜心里想着什么又是什么性子,他也知道,若是让她经历即将发生的事情,恐怕她会作出什么傻事吧。走了也好,想来那景瑞也不会辜负了她。 等到送走了杜凌霜,杜凌云将府中的事情都收拾妥当了,这才一人独自进了宫。 太子三日来不见踪影,太子一党多次要求重新调查此事,甚至还进行了罢朝的举动,皇上为此更加痛恨太子,而二皇子趁机上位,不仅得了皇上的赞赏,还拉拢了许多人心。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今日进宫,也不过是为了了解此事。 东宫因为没了主人,失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东宫异常冷清,大门紧闭。 杜凌云手上提着一壶酒,轻轻推开东宫的门,缓步走了进去。 冰冷的宫殿之内,本该光可鑑人的地板上落了一层薄灰,和搜捕时留下的脚印。杜凌云走到太子卧榻之处,弯腰将卧榻一处凸起的花纹按了下去,齿轮转动的声音立刻传来,随后卧榻翻转起来,露出下面的阶梯。 杜凌云慢慢的走了下去,沿着阶梯走到了尽头,按了一处机关,墙壁再次移动,他闪身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 几天不见,太子整个人都瘦削了不少,脸颊上落满了沧桑的感觉,眼神也没了往日那般嚣张的模样,看见杜凌云,他有些讶异,但是很快,自嘲一笑:「难怪金天俊会在父皇那里,是你出卖了本宫。」 「不曾效忠,谈何出卖?」杜凌云冷言冷语,将酒壶放到太子跟前的桌子上,又从袖中摸出两个金杯,安放在桌上。 太子拿起酒壶放到鼻间轻轻一嗅,「不错,还记得本宫最喜欢喝玉露花酿。」 他给自己斟满一杯,执起金杯又嗅了嗅,一副陶醉的模样,轻声道:「玉露花酿,采百花露集百花酿制,自带花香,却也极醉人。云,你可知我为何喜欢这玉露花酿?」 杜凌云拣了太子对面的位置做了,闲谈一般浅声道:「为何?」 「因为,这酒就好像你,看似浅淡无华,却最能醉人心。」 面对太子明显的调戏,杜凌云这一次反常的没有动怒,面色沉静无波,轻声道:「你为何不喝?」 「云不与本宫同饮么?」 杜凌云敛眸看了他一眼,随后给自己斟了一杯,率先执起杯盏,「敬你。」 却在他正要喝时,太子伸手拦住了他,随后将他指间的杯子接了过来,一口喝下。杜凌云一怔,正要说话,太子又将自己面前的酒也给喝了个干净。 舔了舔唇,太子魅惑一笑:「云,你带来的酒,极好。」 杜凌云眼神复杂的看着太子,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他,这么多年,他恨过也怨过,如今,一切都将要结束了——时间再不会有彼此的存在。 他看了一眼那壶酒,想要给自己倒上一杯,却被太子抢先拿在手中,「不要跟我抢,这许是我最后一次喝酒了。」 说着,太子将酒壶揭开,凑到唇边,仰面将壶中酒喝下,可是不待他喝完,忽然呛咳一声,随后一大口黑血从他嘴中喷洒而出,这发烫的血液溅到杜凌云的衣摆上,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太子。 太子呵呵一笑,抹了抹唇角,却因此将整个脸颊都染了血迹,他开口道歉:「对不住,弄脏了你的衣服。」 「来生,来生我定不会这样……待你……」(未完待续) 133 尘事已了,莫添新忧 杜凌云独身立在东宫之前,此时太阳已然西下,一抹残血般浓艷的斜阳落在他的衣衫之上,好似染血一般。 只是,杜凌云离开皇宫之后,并没有再回杜府,从此消失在连云国。 穆逸曾派人去打听过他的消息,可惜一无所获,包括第一斋也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线索。只在多年以后,才告诉穆逸,有一位酷似杜凌云的寺院高僧,曾在连云国的善缘寺讲经。 此乃后话,暂可不提,且说当下,君将军自从得知了君沐兰心中掩藏的秘密,也有些害怕自己走了上一世的老路,被人陷害,于是生了去意。 君洛曦将这个消息跟君沐兰稍提,君沐兰闻言立刻贊同,并且催促君洛曦快些辞官。这样一家人远离上京,从此隐居山野,别提多惬意。 于是,君洛曦像皇上提出了辞呈。 皇上经了太子一事,整个人都衰老了许多,鬚发皆是花白之色,听了君洛曦要走,心中生出万千感慨。 「当年之事,是朕委屈了你。」 「皇上不过是以大局为重,微臣从未曾挂怀,皇上也切莫在为此伤感!」君洛曦双眼微酸,当年他与皇上也是情同手足,如今却要分道扬镳,世事无情最难消! 皇上长嘆一声,「罢了罢了,如今你若想要离开,便随了你的原吧!」 「谢皇上!」君洛曦跪伏于地,长拜不起。 这一声,让二人几十年的情意就此烟消云散,从此不再是兄弟,也不再是君臣。 君洛曦辞了皇上之后。打算回府里处理完手头的事物,可是尚未出宫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君将军,太后有请。」 寿禧宫内,太后一如既往的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妆容精緻,甚至还在双眉之间贴了一颗水蓝宝水滴形宝石贴片。印着日光。熠熠生辉,到好似观音入凡,只可惜她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悲天悯人之色。却是一派狠辣冷漠。 莲花指间拈着一颗水晶葡萄,却并没有吃,到好似观赏一般,在之间转动。 君洛曦长身一拜:「太后娘娘!」 「嗯?」太后似乎这才注意到君洛曦。「君将军来了?来人,赐座!」 二人想对而坐。君洛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对着太后拱手问道:「不知太后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太后拈着葡萄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随后将葡萄放在摊开的手心。对他道:「这是曲水国这一次特意给哀家带过来的,因着哀家喜欢吃葡萄,即便两国交恶。这葡萄却是从未断过哀家的。」 见君洛曦沉默不语,太后也不介意。继续笑着道:「你可知为何?」 「微臣不知,」君洛曦拱手,「但是就微臣所知,即便两国交恶多年,皇上也是每年给连云国送去许多礼物,丝毫不逊于这葡萄。」 太后闻言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葡萄往桌子上一扔,拿了帕子将手擦干净之后,才开口道:「为何皇上给曲水国送礼物,哀家却是不知?」 「此事皇上一直勒令瞒着太后娘娘。」 「那你如今说给我听又是何意?」太后抚了抚鬓发,那里已然有了斑白的银丝,只是被梳妆的宫女遮掩住了而已,她眼神微厉,朱红色的唇微动,「你难道不怕皇上怪罪于你?」 「太后娘娘,如今曲水已答应同本国联姻求和,两国重修旧好,难道不是民之所向吗?皇上又岂会因此怪罪于我?」 说完,不待太后说话,君洛曦忽而起身,拱手告辞:「今日该说的话已然告知了太后,请太后三思,尘事已了,莫添新忧。」 说完不待太后有所动作,便径直离开了寿禧宫。 君沐兰听完父亲将自己同太后见面的场景,不禁嘻嘻一笑:「爹,没想到你这么粗放之人,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君洛曦无奈的揪了揪她的鼻子,「都是你娘告诉我的!」 「爹,女儿奇怪的是,你说的尘事指的什么事呢?」 「这是皇室秘辛,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少知道为好。」 见君洛曦不愿说,君沐兰不高兴的撇嘴,随后忽然带着捉狭笑意,扯了扯君洛曦的鬍鬚:「爹,既然你官也辞了,公务也都交接出去了,咱们要不要去把娘接回来?」 「你不是说让你爹将你娘『娶』回来?」君洛曦睨了她一眼,想起上次被她捉弄的事,郁闷的说道:「还说呢,之前不告诉爹你娘的事情,还骗我非让我再娶,哪有你这样做女儿的?」 「哈哈,女儿也不过是想试试爹对娘是不是这么矢志不渝嘛!」 君洛曦无奈,「顽皮,看你以后嫁人了还是不是这般胡闹!」 「爹,你和娘的亲事都没办,女儿才不嫁人呢!」君沐兰微微笑着道:「再说,娘亲总是这样住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啊!」 君沐兰的话说中了君洛曦的心事,吴氏身体娇弱,即便得了救治,但是底子都垮了,如今全靠药吊着,才能同常人无异,但是日子久了,只怕…… 想及此,君洛曦心里不禁戚戚然,第一次承受住了丧妻之痛,第二次,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承受…… 君洛曦的沉默,让本来心情不错的君沐兰不禁也止了笑,她轻轻拧眉,君洛曦心里想什么,她也能猜到,所以也担心,当初不愿告诉爹这件事也是考虑到这一层,但后来实在不忍心看到爹娘互相忍受相思之苦却不能见面。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一时冲动,是对是错。 君洛曦想了许久,最后终于像下定决心一般,对君沐兰肃然道:「等到穆家小子上门提亲,你们二人便赶快成亲吧,等看着你嫁过去了,我和你娘才会真的高兴。」 听了君洛曦的话,君沐兰忍不住羞红了一张俏脸,跺脚道:「爹……」 说到成亲,君沐兰眉忽而皱了起来——那个该死的穆逸自从上次让他回家准备彩礼,便再也没了音讯,难不成……真的嫌弃爹要的彩礼太多了?(未完待续) 134 提亲 在家忙碌的准备彩礼的穆逸,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他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看外面艷阳高照,疑惑的挠了挠头发:「这么热的天,难道我感冒了?」 小图哈哈一笑,打趣道:「少爷,我觉得应该是君大小姐在想你!」 穆逸一听,刚准备高兴一下,一旁满脸冰霜的小度忽而开口,阴恻恻的道:「你确定不是在骂主子。」 这话一出,穆逸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气愤的指着小度道:「你个死木头脸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我的亲亲丫头怎么会骂我?」 ……小度无语的看了一眼穆逸,随后飞快的垂下眼睛,继续扮木头,只是心里不停咆哮道:因为主子笑的太欠抽……! 无视小度的不满,穆逸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说起来,我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丫头了,她不会是真的在想我吧!」 「小图!」穆逸忽然唤道:「你快去,从库房领一束我娘做穗子的青色锦丝,给丫头送去。」 「锦丝?送这个做什么啊?」小图疑惑的问道,难道写信或者亲自见面,不是更好吗? 穆逸故作神秘的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叫你去你就赶紧去吧!」 小图立刻领命,利索的出了逸之居。 小度撇嘴,小声嘀咕道:「送情丝就送情丝,装什么高深,主子就是闷骚!」 「你说什么?」穆逸斜眼望着小度,随后嘿嘿冷笑:「小度,小爷恰巧想起来请帖什么的都还没写,这任务交给你了,去吧!」 「啊……?」有没有搞错。镇国侯府的请帖多如牛毛,让他一个人写,岂不是手断掉都写不完? 「不要啊主子……属下以后再也不腹诽你了……」 「哦,你承认你刚才在腹诽我了吧!」穆逸拍手一笑,他只是吓一吓小度,每次见到他木头脸上出现别的情绪,都觉得特别有趣。 小度撇嘴。很郁闷的垂下头:「属下再也不敢了……」 「那就去吧。记得把请帖写漂亮点。」 「呃……」 穆逸捂嘴偷笑,随后摆了摆手:「快去快去,抄请帖的人不够。我娘早就发飙了,你这会儿去,快些帮忙抄完快些回来!」 小度一听,这才知道原来主子是戏弄他的。并不是让他一个人抄请帖,他满眼泪花的出了逸之居。留下穆逸一个人在房中傻笑。 只要明日去提了亲,下个月就能娶丫头回来了。 第二日一大早,穆逸以及穆夫人便带着彩礼前往将军府提亲。 而君沐兰昨日得了穆逸派小图送来的青丝,也明白了他的心意。自然也放宽了心等着他上门。 这日天气极好,春光艷艷,风和日丽。 穆夫人和君洛曦就坐在正堂之上。二人饮过香茗之后,便开始谈及二人的婚事。 穆夫人对君沐兰一直印象不错。如今穆逸要娶她,当然也不会阻拦,不过,君沐兰毕竟是新丧,所以穆夫人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若不是穆逸执意,她也不会同意。 「不知道君将军对这婚事有没有什么意见?」 君洛曦摇了摇头,摸着络腮鬍须哈哈一笑:「没有没有,一切全凭穆夫人做主,只要快些完婚就成。」 「为何如此之急?」穆夫人不解的看着君洛曦,君沐兰不是还在孝期吗? 「穆夫人有所不知,」君洛曦拱手:「我已经像皇上辞去官职,如今只想闲云野鹤的生活,等到沐兰嫁了过去,我便离开这里,四处云游。」 君洛曦早有打算,如今也不过是趁着君沐兰不在身边,想将她託付给穆夫人罢了。 穆夫人怔了怔,随后点头:「既然如此,下个月初八日子还算不错,那便让他们二人成婚吧!」 君洛曦连忙起身拱手:「多谢穆夫人体谅!还有一事请夫人帮忙!」 「何事但说无妨!」 「沐兰还不知道我要出门,所以请穆夫人代为隐瞒,等到成婚之后再告知便好。」 「这个自然。」穆夫人点点头,这并非什么难事,等到时候告诉了她,她有了新家,也不至于太过伤怀。 此时君沐兰正和穆逸在后院的荷花池边赏景,二人有说有笑,好不高兴。 却忽然传来一阵喧譁之声,随后君沐兰瞧着一个人影沖了过来,「瑾兰?」 竟是多日未见的君瑾兰,却不知她是如何跑了出来。 那时被她下毒害的自己脸几乎毁容,后来她被君洛曦禁足,这会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君瑾兰满脸怒容的冲到君沐兰身前,跟在她后面的还有一个气喘吁吁的丫鬟,那丫鬟见到君沐兰,忙道歉道:「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让二小姐出来的,是她非要……」 这些时日,君瑾兰安分了不少,君沐兰对她也没多少恨意,正想等自己成婚以后劝爹将她解除禁足,毕竟再过一年,她也该及笄了。 这样想着,君沐兰便开口问道:「瑾兰,你怎么出来了?」 君瑾兰恨恨的盯着君沐兰,又扫了一眼穆逸,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抢走穆公子!」 此话一出,穆逸忍不住张口结舌的看了过来,他之前也不过是以为是姐妹二人有什么体己话要聊,因为他并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冲突,如今被君瑾兰这样提及,穆逸顿时有些尴尬,但还是忍不住出声辩白:「君二小姐,在下想是不是你误会了?」 听了穆逸的话,君瑾兰更加生气,指着君沐兰骂道:「你和你娘一样,都不要脸,抢别人的男人!」 若是骂自己,君沐兰还能当她年幼无知,忍了,但是决不允许她骂自己的娘。 君沐兰提手一巴掌打在君瑾兰的脸上,随后还嘴道:「你说谁不要脸?难道你娘当年不是死皮赖脸的嫁给我爹的吗?还有,若不是你娘给我你娘下毒,我娘现在还是好好的将军夫人!」 君瑾兰被她打懵了,许久才回过神,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一般,忽然往前一撞,将君沐兰撞了出去,嘴中不忘喊道:「要不是你,爹怎么会这么对我和娘?」(未完待续) 135 想起的记忆 君沐兰被她撞到,不禁连连后退,等到穆逸察觉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君沐兰已经被脚下的栏杆绊倒,直接坠进了荷花池子里。 穆逸想都不曾多想,立刻纵身去捞,可惜迟了一步,好在他紧跟在君沐兰后面落水,几乎是君沐兰刚落进水中,穆逸便到了。 他伸手将君沐兰紧紧的圈在怀中,然后缓缓的朝着岸边游去。 在一旁伺候的碧涛和小图见主子落了水,小图连忙过去将二人拉了起来,几人快速的回了沐兰阁。 至于始作俑者君瑾兰,却直接被人无视了,根本就不曾有人看她一眼,甚至连责备的眼神都没人愿意给一个。 君瑾兰此刻真的是心如死灰,她曾近以为自己是人见人爱的名门千金,若不是君沐兰占了嫡女的位置,她也不会不招人待见。她爱穆逸,她以为自己一定可以嫁给穆逸,没想到最后却还是被君沐兰给抢走了。 此时的君瑾兰丝毫没有忏悔自己做过的错事,反而将这一切都怨责到君沐兰的身上。如果没有君沐兰,她的人生绝对不会是这样凄凉! 且说君沐兰虽然没有溺水,但是在倒入水中的时候却不小心被池壁给碰伤了后脑勺,索性只是轻微的晕眩,并没有大碍。 穆逸一边心疼的替她揉着后脑勺,一边细细数落道:「你这丫头,明知道她对你有恨,你还让她近身?为什么上次被她下毒的事情不告诉我?」 若不是碧涛刚才念叨这君瑾兰的坏事,他竟还不知道,上次君沐兰脸上的毒竟是君瑾兰所下,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肠却如此歹毒。 穆逸点了点君沐兰的鼻子,笑着道:「看你这次该长点记性了,可别再让她伤害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沐兰不耐烦的拍了拍穆逸的手,赶他,「还不快些回去,现在都已经下午了。你不怕穆夫人念叨?」 听了君沐兰的话。穆逸忍不住哀怨的嘆气道:」你这丫头,真是凉薄,明知道我回去也是要被我娘碎碎念的。竟然不让我多留一会儿,从明天开始便要准备婚礼用的东西,到时候就没时间过来看你了。」 闻言君沐兰的眸子闪了闪,随后满不在乎的说:「没时间看就算了呗……」 「哈哈。没时间也会抽时间的,」穆逸却笑的好不开心。替君沐兰又揉了揉后脑勺,随后凑近她的耳朵旁,小声道:「再不然,像从前那样。每日晚上来!」 说起这个,穆逸就有些郁闷。 他从前都是晚上来看君沐兰的,自从君将军回府之后。不仅加强了将军府的守卫,还多次亲自巡逻。有好几次走错了路的穆逸差点被他给撞上,后来被君沐兰知道了,干脆就不准他来了。 君沐兰无奈的撇嘴,就知道这厮不正经。她轻轻一笑,推了他一把,随后道:「快些回去吧,我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嗯,就走。」穆逸点点头,难得没有痞笑,反而带着一丝恋恋不捨的神情,看的小图和碧涛两人忍不住发酸,都直呼受不了。 最后穆逸就在羞红着一张脸的君沐兰的驱赶之下,随着穆夫人离开了将军府。 等到沐兰阁只剩下君沐兰和碧涛时,碧涛这才扁着嘴道:「大小姐,你被二小姐推下水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将军?」 「算了,她不过是小孩心性,我懒得同她计较。」 君沐兰皱了皱眉,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被撞了一个拳头大的鼓包,好在有头发遮着,不然实在丑,嘴中不自觉的说道:「也不知道到时候带凤冠的时候好不好看。」 碧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大小姐,下个月才成婚呢,你现在就着急带不了凤冠了么?」 「你这丫头,贫嘴!」君沐兰忍不住睨了碧涛一眼,羞赧的说道。 二人正说笑着,许婆却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过来,唤道:「大小姐,快来喝点姜汤,切莫染了风寒!」 「嗯,谢谢许婆。」 君沐兰将姜汤端起来,一气饮尽,将碗放在桌子上,随后摸了摸嘴巴,甜甜一笑:「许婆,您到时候来给兰儿梳头么?」 连云国的风俗,新娘出嫁的头,由长辈梳,然而吴氏此时并不在府中,所以君沐兰才想到了胜似自己祖母的许婆。 许婆瘪着干枯的嘴巴,笑的好似盛开了一朵帝女花,「傻孩子,自然有人为你梳头,你担心什么!」 君沐兰疑惑的瞧着许婆,却忽然从门外探进来一张熟悉的俏脸,「翠屏?」君沐兰立刻笑着起身迎了过去。 没想到翠屏走进来之后却转身扶了另一人进来。 乌云秀鬓,红霞桃腮,身材瘦削婀娜,正是吴氏雅柔。 「娘?!」君沐兰连忙冲过去,紧紧拥住吴氏,眼中泪水仿似断线的主子,不停掉落。 「傻孩子,看见娘难道不开心吗?」吴氏摸了摸君沐兰的头,却不小心碰到她后脑的撞伤,君沐兰痛的皱眉,「嘶……」 「怎么了?」 碧涛正要说,君沐兰却用眼神制止她,随后柔声道:「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怎的这样不小心!」吴氏嗔怪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有没有请郎中过来瞧瞧?」 君沐兰摇了摇头,却忽然眼前一阵发黑,晕眩的感觉变得格外明显,随后身子一软竟然昏了过去。 满屋子人皆吓了一跳,好在吴氏还算沉稳,几人合伙将君沐兰抬到床上,又派碧涛去请大夫,随后让翠屏去告诉将军,而她和许婆则守在这里。 谁知大夫尚未来,君沐兰却忽然迷濛着眼睛,出声唤道:「娘?」 「沐兰你醒了?」吴氏握住她的手,欣喜的唤道。 「娘,女儿头有些疼……」 「没事的,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娘,你给我的牌子我落哪了?」 吴氏有些疑惑的看着君沐兰,茫然问道:「你说什么呢沐兰?」 「娘,我好像想起什么了……」(未完待续) 136 遗失的玉牌 等到大夫被请来,仔细的查看了君沐兰的伤处以及脉象,随后安抚道:「没事,不过是脑后有一处淤血,最近尽量多平躺,不要此处活动,我再给你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药,吃了就没事了。」 「谢谢大夫。」 君洛曦在床前不停踱步,皱着眉头道:「你这丫头,早晨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把头撞了?是不是穆家小子欺负你了?」 「哪有的事!爹!」君沐兰无语,只能撒娇道:「是女儿自己不小心,你不要老是怪他嘛!」 「咱们女儿还未出嫁就向着未来相公了?」吴氏瞧着君沐兰的模样,忍不住打趣。 君洛曦闻言,还不忘补刀:「就是,人常说女生外向,看来果真没错。」 「爹娘!」君沐兰羞愧的几乎想将头埋进被子里,惹的君洛曦和吴氏都开怀大笑,连许婆和翠屏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其乐融融。 君沐兰忽然想起什么来,忽然问君洛曦道:「爹,是你将娘接回来的吗?」 「自然,若不将你娘接回来,谁替你梳头上妆?」 君洛曦的一番话,令君沐兰忍不住感动不已,她以前还曾对他生出怨怼之心,却从不知,原来君洛曦竟还有这般心细如发的时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爱她这个女儿啊! 「谢谢爹,谢谢娘!」君沐兰双眼泛泪,默默道,有你们真好!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吴氏坐在床边。慈爱的看着君沐兰,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翠屏,又对君洛曦道:「刚回来,忘记同夫君提起,妾身之前收了翠屏做义女,等看什么时候请夫君代为举办一个宴席,昭告天下。」 君洛曦先是一愣。随后忙笑着点头:「自然。既是夫人的意思,为夫照办即可。」 说了一会儿子话,吴氏忽而想起刚才君沐兰的话。便问道:「沐兰,你先前说……」 「娘是说玉牌的事?」其实刚才君沐兰灵光一现,的确是想起了些什么,但就是模模糊糊的说不上来。只是隐约感觉与玉牌有关。 「我感觉好像想起那块玉牌落哪里了,但是就是说不上来……」 吴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想不起便算了,你刚伤了头,可别在伤神。」 君沐兰点了点头。碧涛附和道:「对啊,大小姐,你刚刚落了水。这会子身子虚,别想那些了。奴婢待会儿给你炖点汤补一补……」 听了碧涛的话,君沐兰只觉得那事似乎更加清晰了,她皱着眉头使劲的想着,忽然眼前闪过开着一大片荷花的水池,在阳光下水光粼粼,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灵光乍现——对啊,就是荷花池! 当年她不就是将玉牌落进池子里,时间隔得久远了,竟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她忽然开口对君洛曦道:「爹,咱们把荷花池的水都放掉吧!」 「呃?」君洛曦和吴氏都忍不住奇怪的看着君沐兰,这荷花池好端端的为何要排干水? 君沐兰神秘兮兮的一笑,「因为荷花池底下有宝啊!」 既是君沐兰的话,吴氏即便再多疑惑和不解,都会顺从,而君洛曦则是无条件的顺从自己的妻子。对于君沐兰这样的要求,二人也不过是迟疑了一下,就立即派了下人去执行。 三日之后,君沐兰头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而荷花池的水也排的差不多了。 其实荷花池每一年都会除淤泥,所以君沐兰也不确定那块玉牌还在不在里面,会不会早已经随着淤泥湮没。 但是,总要试一试不是吗? 她总要知道,这块上一世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玉牌到底长什么样吧,现在虽然太子下落不明,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冷不丁的冒出来,而且太后那里,现在虽然没了动静,谁又知道她是不是在酝酿另一个阴谋。 爹已经辞官,以后再也不会被人陷害通敌,娘也暂时没事,只要等爹的孝期过了,再将娘接回来,一切都完美了! 瞧着烈日下不停挖淤泥的下人们,个个挥汗如雨,君沐兰又吩咐厨房煮了许多解渴去燥的绿豆汤和酸梅汤。 两天之后,荷花池的淤泥才算清理干净,可是那块玉牌还是没有找到。君沐兰忍不住眯着眼睛,盯着荷花池巡视了一圈,眉头紧缩。 碧涛一边替她扇着扇子,一边奇怪的问道:「小姐,这池子都挖空了,你说的那东西会不会根本没落这里面啊?」 君沐兰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从荷心亭中走了出来,沿着荷花池的堤子走了一圈,忽然眼中一亮,——荷心亭那里因为有几根柱子,所以和堤子形成了一个死角,即便除淤泥也没有那么彻底,当年她也是在亭子里玩的时候才将玉牌掉下去的,会不会玉牌就在那处角落? 这样一想,君沐兰忙招了一个下人来,对他指明那处死角,然后让他下到池中看一看。 那下人在荷心亭底下仔细的摸了一圈,最后手指碰到一个硬物,拿了出来,用手将上面的淤泥抹干净,隐约可以辨出是一块方形的牌子。 他忙上岸对君沐兰禀道:「小姐,您看看这是不是您要找的东西?」 君沐兰早就命碧涛备了一盆清水在旁边,便让那人将手中的东西丢进盆中,随后再捞起来,这玉牌经过清水一洗,露出了原本白净无瑕的模样。 君沐兰将这块玉牌接到手中一瞧,入手沁凉润泽,雕刻着凌霄花的纹饰,由一整块质地绝佳的玉料制成,想来是它绝不会错了。 唤了碧涛过来,君沐兰将这块玉牌交到她手中,嘱咐道:「你且将这块玉牌送去镇国公府,给穆公子,切莫让别人瞧见,知道吗?」 碧涛奇怪的看了看君沐兰,接过玉牌用帕子包了,随后放进怀中,对君沐兰点头道:「奴婢一定会亲自交到穆公子手中的。」 望着碧涛离去的背影,君沐兰轻轻一笑,这块遗失了多年的玉牌,终于重见天日,一切也该结束了。(未完待续) 137 辞别 月色朦胧,清风徐徐。星辰远远地挂在天幕之中,犹如萤火虫顽皮的忽闪着尾巴。 穆逸和第一斋静静的坐在古月书斋的屋顶,手中各拿着一个酒罈子,遥望星空。 静谧的夜,只有蛐蛐在唱着安眠的曲儿,二人许久都不曾说话。 忽然,穆逸浅淡的开口道:「你真的要走?」 闻言,第一斋微蹙着眉头,随后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牌以及那张被放大临摹出的地图,这里承载了他这么多年活下去的信念,他要去探一探究竟。 穆逸喝了一口酒,擦掉嘴角残存的酒珠,轻笑一声:「早就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傢伙,连小爷的婚礼都不参加就怕不急待的离开。」说的这,他似乎自嘲一般的嗤笑一声,随即道:「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这么快交给你,至少也该把小爷的红包给了吧!」 第一斋睨了他一眼,十分无奈的说道:「你的红包我早就准备好了,等我走了,自己去我房间拿吧。」 「真的?」穆逸挑眉,笑嘻嘻的一问。 「当然,我何曾说过假话?」 「你说的假话还少么?」 「你!」第一斋气结,这小子就是欠揍!临走还要同他拌嘴! 穆逸不怕死的斜眼挑衅道:「你是不是想同小爷打一架?」 这次,难得的第一斋并没有回他,而是双眼仔细的瞧着穆逸,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不打了,省些力气等下好上路。」 「你!」穆逸无语的翻了翻白眼。随后懒得理他,继续喝酒。 想起第一次见面,二人不打不相识,后来也是在第一斋的屋顶,喝了一夜的酒,那是尚且年少,并不能体会分别的离愁。 如今。真的要分别时。才明白这种怅惘的感觉。 二人一边饮着酒,一边叙着话,月亮渐渐西沉。眼看着屋顶摆放的酒罈皆开了封。酒尽坛空,穆逸止住第一斋正要喝酒的动作,严肃道:「少喝些罢,你待会儿不是还要赶路吗?」 第一斋怪异的瞧着穆逸抓住自己的手。又转着脑袋看了看两人身后的酒罈,撇嘴:「你直说我的酒喝的比你多就好。什么少喝些,十坛都喝了还在乎这一坛吗?」 「什么?十坛?」穆逸惊叫一声,眼珠在二人身后的酒罈后面逡巡一圈,随后叫起来:「明明咱们一人喝了酒罈。为什么你却说喝了十坛?」 闻言,第一斋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那是因为我刚才趁你不注意,将一个空酒罈扔到后院的池子里。」 ……穆逸无语的瞪着第一斋。这小子竟然又耍诈!而且还是为了占他一坛酒的便宜! 不行,这坛打死不让! 穆逸噼手夺过第一斋手中的酒罈。仰脖就要喝上一口,第一斋岂能让他如愿?立刻抄手拦住坛口,顺势一拉,二人各拉着一边酒罈壁,手上用力,眼神在无声的胶着,随后只听「哐当」声,酒罈应声裂成两半,冰凉的酒水也立刻飞溅,二人愣愣的瞧着彼此被酒水洒了一身的衣服。 第一斋怒道:「都怪你,抢什么抢?我都要走了还不让着我?」 「难道你临走都要占我便宜?」穆逸不甘示弱抢白道。 于是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吵了起来,到惊得屋顶瓦缝间藏匿的蛐蛐停止了唱曲,偷偷潜伏了下去。 吵得累了,二人这才停了下来,随后相视良久,噗嗤笑出声。 「我要走了。」第一斋站起身,用内力将身上的衣服蒸干。 穆逸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隐约露出的红色朝霞,伤感的低声道:「真的要走了么?」 「嗯。」 第一斋纵身跃下屋顶,背对着穆逸挥了挥手,潇洒的向着城外的方向走去,没有丝毫的眷念和不舍。 也许,他的心,从不曾停留在这里罢! 他的一生,不都是为了那个女人活着吗? 穆逸嘆了口气,直到第一斋消失在视线当中,他才站起身,随后翻身从二楼的窗户,钻进了第一斋的房间。 这里同上一次来时所看到,并没有什么不同,整洁的丝毫没有人气。 穆逸在房中巡视了一周,最后终于看到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大红色的红包,他扬唇一笑,这小子还算厚道,知道留个大红包再走。 他走过去拿起红包,入手极轻,打开瞧了瞧,「嗯?空的?」 将红包往桌子上一倒,「匡唐」几声,六枚铜钱滚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丫……!」穆逸气的咬牙切齿,狠狠道:「守财奴,小爷结婚你就送六个铜板,亏得小爷还损失了十坛酒,哦,不对,是十一坛!」 算了,损友如此,他也是醉了! 正当他要走,却见先前放红包的位置还放着一张条子,因为他刚才注意力都在红包上,倒没有发现。 捡起条子展开,之间第一斋写到:「这个红包是送给你的贺礼,另还有一份礼物是送给君姑娘的,算是我曾伤害她的赔礼,就在书桌的抽屉里。」 穆逸咬牙:「你丫的给小爷就六枚铜钱,难不成送七枚给我老婆么?再说你好端端的送什么礼?难不成故意让小爷吃醋不成?」 穆逸抽开抽屉,里面果然一个红色的锦盒,将锦盒取出放在桌子上,小心的揭开,他忍不住被锦盒中闪闪发亮的光芒晃的眼疼。 眨了眨眼睛,他这才仔细打量锦盒里面的东西,没想道里面是一整套钻石首饰,项鍊耳环以及手鍊,皆镶满了形态各异的钻石,不仅做工精良,最难得的是珍贵。 这个朝代,佩戴的最多的莫过于玉器和金银首饰,另外还有一些珠宝,但是像钻石,也不过是二人曾在一次聊天当中,穆逸随意的提过,没想到第一斋却是如此费心。 那时,他以十分鄙弃的语气,嘲笑本朝代的首饰不够出众,并且说自己若是以后回到家乡结婚,一定要给新娘买一套钻石的首饰。 这样的玩笑话,连他自己都快忘了,第一斋却记得。 沉默许久,穆逸才自言自语道:「你小子,永远都是这般嘴噁心善。」(未完待续) 138 生变 六月初八,万事大吉。 君沐兰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静坐在沐兰阁的房间之内,吴氏在她身后细心的替她梳妆。 嘴中还念念有词道:「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一旁立着的还有翠屏,碧涛以及许婆,几人皆是面带喜悦的笑容,望着君沐兰梳妆。 君沐兰今日难得改了往日素面浅妆的模样,大红色的胭脂轻染红唇,娇艷的犹如清晨绽放的带着露珠的玫瑰,双眉描作黛青色,之间还贴着金箔刻成的菱形花,看起来宛如仙子下凡,十分美艷动人。 一想到待会儿即将举行的婚礼,君沐兰就忍不住羞红着脸颊,虽然上一世她亦曾嫁过人,但那时母亲不在身边,陪着她的不过是冷寂的空闺,以及那些冰凉无情的妆奁。 就算曾有过一两分嫁人的喜悦,早已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捡拾不出了罢。 如今的喜悦,才是真实的,这一世的婚姻,让她内心盛满了期许。 「小姐,你发什么呆呀?」 君沐兰看向碧涛,却见几人都望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的垂下头,轻声应道:「没……」 碧涛笑道:「可是在想姑爷?」 「你这丫头又胡说!」君沐兰羞红着脸,瞪了一眼碧涛。 吴氏一脸慈爱的看着君沐兰,眼中隐隐泛出泪光,正要说话,门外却忽然传来声音,「快让我进去,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是君瑾兰!君沐兰微蹙眉头,娘亲还在世的时间府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如今君瑾兰忽然闯了过来,千万不能给她撞见,不然又要生出不少事端来。 君沐兰和吴氏对望一眼,吴氏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和翠屏一道钻进了里间的屏风后。 「碧涛,你去看看外面什么事这么吵闹?」 「是,小姐。」 碧涛打开门。走到外间。恰巧看见外面的丫鬟拦着君瑾兰,君瑾兰满眼怒火,瞧着碧涛出来。立刻转移矛头,大声骂道:「你这个贱蹄子,还不快让我进去!」 开口就出言不逊,碧涛也不是好惹的。横眉倒竖,反诘道:「二小姐。奴婢记着老爷下令让你禁足,你怎么跑大小姐这里来了?」 君瑾兰眼神微闪,逞强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管我的闲事?」 见碧涛要还嘴,她又继续道:「今日是姐姐的吉日。我求了爹爹让我来陪着姐姐,不信你去问。」 君瑾兰这谎说的漏洞百出,碧涛当然不信。先不说已君瑾兰这刁蛮的个性,若是解除了她的禁足。岂不是要添出许多麻烦,再加上夫人在大小姐房中,让她来了,岂不是撞个正着?所以将军绝不会让她出自个人院子的。 碧涛满脸怀疑的望着君瑾兰,正要反驳,君瑾兰却忽然往前一步,使劲推开她,直接冲进了房中。 碧涛险些被她撞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连忙追了上去,嘴中大声唤道:「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说闯就闯啊!」 她故意提高音量,自然是为了给君沐兰示警,免得被她撞见夫人。略一沉吟,碧涛立即去了前厅请君洛曦,若是让二小姐闹起来,少不得耽误吉时。 君瑾兰进了房中,瞥见君沐兰,嘴中连连冷笑,「没想到我的好姐姐竟是生的如此美艷动人?从前都是我这做妹妹的不知好歹,还以为自己国色天香,却没想到姐姐更胜一筹,今日姐姐大喜,妹妹这边恭喜姐姐了!」 听了君瑾兰一连串的话,君沐兰却丝毫没有喜悦,因为她知道,君瑾兰绝对来者不善。 「多谢妹妹前来贺喜,」君沐兰扯起唇角,露出一丝浅笑:「说起来,姐姐还担心妹妹心存芥蒂,如今妹妹能不计前嫌来祝福姐姐,姐姐心里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姐姐说哪里话,妹妹算什么东西,又岂敢计较姐姐?」 君瑾兰眼神更加恶毒,嘴中的话也愈发刻薄,「只是妹妹死都不明白,明明姐姐知道妹妹心系穆公子,为何还要嫁给他?难道姐姐就这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吗?」 君沐兰忍不住皱眉:「妹妹,穆公子是一个人,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有自己的情感。」 「还有,选择他,与你无关。」 君沐兰的话,显然刺痛了君瑾兰的心,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狰狞的恨意,狠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君沐兰,「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对于这样的无理取闹,君沐兰实在无感,她不想同君瑾兰计较,但是任她一位的纠缠,也不是办法。 「不管你怎么想,穆公子喜欢的人是我,你喜欢他从来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君瑾兰忽然哈哈一笑,满眼泪痕,悽厉之状如同入了魔,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向着君沐兰猛地刺了过来。 一旁的许婆哪里想到君瑾兰会突然生出杀机,她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君瑾兰狠狠一推,整个人都跌倒在地,撞上了凳子,晕厥过去。 虽然君沐兰曾经学过几招防身之术,但是她毕竟赤手空拳,而君瑾兰却因为被恨意驱使,来势汹汹,且手中利刃寒光莹莹,若是被她碰上一下,岂不是得皮开肉绽吗? 君沐兰今日穿着厚重的喜服,所以躲避起来也诸多不便,只能尽力后退,想躲避君瑾兰的攻击,谁料忽然脚下踩住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忽然向后倒去。 君沐兰甚至能听见君瑾兰挥舞匕首时带动起来的风声。要死了吗?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啊……」 一声惨叫,热血飞溅在君沐兰的脸颊之上,她忍不住睁开眼,却见翠屏扑在她跟前,将君瑾兰的这一刺拦了下来。 「翠屏!」吴氏连忙赶上来扶住翠屏,嘴中疾呼。 君瑾兰傻傻的瞪着眼前忽然冒出的二人,以及手上沾染的血液,不停的炙痛她的心脏。她忍不住松手,向后退了一步,抱住自己的头颅结结巴巴的喊道:「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说着,就冲出了沐兰阁。(未完待续) 139 出嫁 跑出沐兰阁的君瑾兰恰巧撞上了被碧涛请过来的君洛曦,只是二人此时并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所以也未曾拦住她,等到进了沐兰阁的房间,这才知道出了事。 君洛曦连忙赶到吴氏身旁,急急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吴氏此时已经哭做泪人儿,扶着翠屏迭声喊道:「快,快请郎中来!」 碧涛见状连忙跑了出去,嘴中应答道:「我去请。」 君沐兰和吴氏一同扶住已经站立不稳的翠屏,二人都红了眼眶。 翠屏是个十分文静的姑娘,自幼父母双亡,却从不自怨自艾,对待君沐兰也总是像个大姐姐一样,如今好不容易被吴氏收做义女,也算是苦尽甘来,却因为君瑾兰,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君沐兰抓住她的手,流着泪道:「姐姐,好姐姐,你为什么要冲出来,替我挨上一刀?」 翠屏此刻气息有些不匀,双眼迷离的望向君沐兰,又看了看吴氏,轻轻一笑,道:「傻丫头,就沖你喊我这句姐姐,我也该站在你前面替你挡着啊!」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面带悲色,吴氏哭的更加厉害。 若不是她领着翠屏站在这里,她又怎么会无端端遭此一劫?但要不是她,受伤的就是君沐兰,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该情何以堪? 此时吴氏忽然想到当初老道人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心里这才明白,若不是自己要收她做义女,兴许她就不会落下今日这般田地了。 一切,都是缘起于她啊! 吴氏握紧翠屏的手。哭道:「翠屏,是娘对不住你……」 翠屏轻轻摇了摇头,望着吴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忽然一口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随后这血顺着她的下巴。浸染了整个领口。看起来十分可怖。 等到缓了缓气,翠屏的气息更加微弱了,她强撑着笑道:「今生今世。能在夫人身边,是翠屏的福分,夫人又何必太过自责?一切不过是命罢了!」 说完这样的话,翠屏眼皮微阖。等不及郎中来就没了气息。 「翠屏!……」 「姐姐!」 吴氏和君沐兰伏在翠屏身上失声痛哭,一旁的君洛曦也止不住的嘆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看起来善良端庄的姑娘,说去就去了,而罪魁祸首。竟是自己的小女儿。 这一切,他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啊! 若是能早些将君瑾兰那孩子送出府去。这一切不是就能避免掉吗?都怪他妇人之仁,没有当机立断的将她送走。如今累的无辜之人丧命! 君洛曦想到这里,心头怒火翻涌,立刻唤了下人来,厉声吩咐道:「快去将君瑾兰那个不孝女给我抓起来,送到衙门,就说她行凶杀人,让京尹切莫徇私。」 吴氏和君沐兰俱是一惊,忙出口阻止道:「且慢!」 「相公,瑾兰还是个孩子,若是将此事捅出去了,她这一辈子就毁了,你还是从轻发落吧!」 「从轻发落?」君洛曦此时火气不小,对着吴氏的软语温言也忍不住呛声,「她一次次的恶行都用一句年纪小就躲了过去,可是这次是杀人,难道非要她杀更多的人,再将她绳之于法吗?」 「上一次是对沐兰用毒,前两天还将她推进水中,若不是当时穆逸那小子在,咱们女儿指不定早就被她害死了!小小年纪就如此心肠歹毒,我君洛曦没这个女儿!」 吴氏听了这些话,才知道君沐兰受了这样多的委屈,都是君瑾兰搞得鬼。 虽然恨她行事歹毒,可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去承担杀人的重罪,她也是不忍心的。 此时君沐兰忽然开口道:「爹,娘,此事要怪,就怪女儿好了,若不是女儿刚才刺激到妹妹,妹妹也不至于失控,翠屏也是因为女儿才受的伤,一切,都怪我。」 君洛曦和吴氏将君沐兰情绪低落,刚想开口劝慰,忽然门外跑进来一个丫鬟,禀告道:「老爷夫人,二小姐她……」 「她怎么了?」 「她剃发了,还说……」 「说什么?」 「说要出家……」 「什么?」几人皆是一惊,君沐兰蹙眉看了看吴氏和君洛曦,急道:「爹,要不你快去劝劝妹妹,让她切莫做傻事。」 君洛曦此时本有些担心君瑾兰,但是又恨她的所作所为,一咬牙,「不去,要出家就出好了,告诉她,等到大小姐出嫁了,她爱上哪上哪,就是不许待在府里。」 「爹……!」 将君沐兰还要劝,君洛曦干脆一回身,看都不看她,「我心意已决,你们不用劝了。」 说着,又对那傻眼的丫鬟命令道:「还不快去回了她,让她现在给我乖乖的待着,若是破坏了大小姐的婚礼,我决不轻饶!」 那丫鬟见主子都发话了,也不敢多问,只好将君洛曦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君瑾兰。 这丫鬟才刚一走,立马就有喜娘在外面催促道:「老爷夫人,吉时到了新娘子可准备妥帖了?」 此时翠屏刚刚才死,君沐兰哪还有心情嫁人,她正要拒绝,却被吴氏握住手,缓声对她道:「沐兰,翠屏若是活着,一定特别开心能看到你出嫁,如今她一定还没有走,你便安心的出嫁,让她不留遗憾吧!」 君沐兰垂眸看了一眼面上染血的翠屏,心里的悲伤更甚,正想摇头,却见翠屏的眼底滑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她张了张嘴,最后无声的合上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因为刚才哭过,所以君沐兰此刻的妆容有些花了,吴氏替她重新整理之后,这才替她盖上盖头,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沐兰,我的乖女儿,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幸福的生活下去。」 君沐兰眼前一片朦胧红影,她忍住眼中不停打转的泪珠,轻缓的「嗯」了一声,随后走了出去。 喜娘正站在门口等着她呢,见她出来,立刻高兴的招呼道:「新娘子小心门槛,且随着妾身来!」 君沐兰只觉得一双柔软的手将她牵引着,向着前方走去,那里,也许就是幸福所在的地方吧!(未完待续) 140 洞房 上一世,君沐兰亦曾经历过婚礼上那种紧张又兴奋的情绪,亦曾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憧憬,但是这一世,这种情绪却显得格外的明显。 也许正是经历了上一世那种近乎惨烈的记忆,她才会更加珍视即将开始的婚姻生活吧。 穆逸早就在外面等着的,如今一看到君沐兰被喜娘牵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欢快的笑道:「你终于来了!」 这样的话,若是让在往常,也没有什么,但是今日听在耳中,君沐兰却尤为的甜蜜。 等到亲眼看见君沐兰入了花轿,穆逸这才转身上了马,一挥马鞭,立刻有司仪指挥着乐队奏乐,随后整个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镇国侯府的方向走去。 这里离镇国侯府有些远,几乎是要穿越整个上京城,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好不热闹,整个上京城都洋溢在这样的欢庆当中。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镇国侯府,穆逸下马走至花轿旁边,喜娘立刻高声唱喏:「请新郎踢轿门。」 穆逸扬起嘴角,低声道:「小爷我要踢轿门了,丫头当心!」 随着他踢开轿门,喜娘打趣道:「新姑爷真是心疼咱们新娘子,还不忘嘱咐新娘子小心!」 一番话令君沐兰忍不住羞红了脸,所幸有盖头盖着,没人看得见,不然还真是羞臊的很。 喜娘将君沐兰牵了出来,随后将她手上持的的花球另一端递给穆逸,「请新姑爷牵新娘子过门!」 等到越过火盆,进了镇国侯府,一番礼仪之后。君沐兰就被送进了洞房。 坐在洞房之内的君沐兰忐忑又紧张的坐在床沿边,一旁碧涛看着自家小姐手中的帕子都快搅烂了,嬉笑道:「小姐,你别着急,姑爷还得一会儿才来呢!」 君沐兰撅着嘴不好意思的骂道:「臭丫头,你就会打趣我,等哪一日你嫁人时。看小姐我如何笑话你!」 碧涛捂嘴笑道:「小姐嫁了人怎么脸皮还这样薄?一说话就脸红……」 「坏丫头……」 君沐兰还待还嘴。忽然想起之前是让碧涛去给翠屏请郎中,怎么这会儿她就跟着自己过来了,那府里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呢? 「碧涛。你之前不是出门请郎中的么?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碧涛摇摇头,道:「奴婢是请了郎中回府,恰巧碰上小姐要上轿,是管家伯伯让奴婢先跟着小姐过来。府里的事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原来是这样啊…… 君沐兰想起翠屏阖上的双目。以及那抹猩红,心里的喜悦和羞涩也被沖淡了许多,只余一丝怅惘。 主僕二人此刻毒想起了翠屏,所以面上都带着一丝悲色。只是碧涛还不知道翠屏已经没了,所以较之君沐兰要稍稍好些,眼中只是担忧之色。 忽然。外面传来了叩门声,也将沉浸在背上情绪中的主僕二人给惊醒过来。 随后门被打开。穆逸带着微醺的醉意缓缓走了进来,笑道:「丫头,你久等了!」 碧涛扯起唇一笑:「姑爷,你可来了,我们小姐都等累了!」 「是么?夫人累了?都是为夫的罪过……」穆逸拱手作揖,「为夫这厢给夫人赔礼了!」 碧涛见穆逸故意打趣,也忍不住嘻嘻一笑,随后向着穆逸福身道:「姑爷,奴婢将咱们小姐可就交给你了,奴婢告退。」 穆逸轻轻点了点头,碧涛这才退了出去,还不忘给二人将门带上。 此时夜色阑珊,房中点起红烛,鎏金盘龙纹饰的大红烛映着摇曳的火光,闪出许多耀眼的光点,犹如明星。 静谧的房间内此刻只剩下二人,坐在床沿边的君沐兰,似乎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心跳发出的「扑通」声,还有穆逸逐渐靠近时的脚步声。 忽然,一个秤桿从盖头下面伸进来,将盖头轻轻挑开,君沐兰的眼前倏然一亮,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穆逸俊俏的脸庞,君沐兰忍不住羞红着脸垂下头:「穆……」 「难道这会儿子不是应该叫小爷相公么?」穆逸笑的好不得意,眼中满是柔情的望着君沐兰。 难得这一次君沐兰并没有同他拌嘴,而是顺从的缓声道:「相……相公……」 这一声相公令穆逸笑的更加开心,执起君沐兰的手,将她牵到桌子边。二人依桌而坐,穆逸递给她一杯水酒,眼神丝毫不错的盯着她红润的犹如苹果的脸庞,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丫头,请你相信我。」 君沐兰一愣,随后眨了眨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喝下交杯酒之后,穆逸从桌上的盒子里取出第一斋送的那套钻石首饰递给君沐兰,别扭道:「这是第一斋那小子送的。」 君沐兰好笑的看着穆逸一副不爽的模样,知道第一斋肯定又捉弄他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将钻石首饰接过来一瞧,也忍不住惊嘆道:「好漂亮!」 穆逸挑眉,将首饰盒一盖,往旁边一扔,「下次我送一套更漂亮的给你。」 君沐兰瞧着他这明显吃醋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笑,却忽然整个人都被打横抱了起来,她吓了一跳,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做……什么?」 穆逸嘿嘿一笑:「你说小爷想做什么?」 君沐兰秀眉微蹙,伸手在穆逸额头上敲了一记,「没经过我同意,你休想!」 「……」穆逸无语的瞧着自己怀中绯红着脸恼羞成怒的君沐兰,挑眉:「那你同意吗?」 君沐兰闻言,脸红的好似煮熟的龙虾,将头埋进穆逸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穆逸双眸色泽微微加深,身体也有些发烫,将君沐兰往床上一送,自己也躺了上去,刚想放下帘子,却忽然眼波微闪,起身走至门边,侧耳听了一会儿,在君沐兰疑惑的目光下,将门猛然拉开,瞬间栽进来几人,当先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镇国候夫人。 镇国候夫人尴尬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结巴道:「娘路过,你继续,继续……」 穆逸挑眉:「你们不走,想让我怎么继续?」 等到众人都被他赶走了,房间内也终于安静了下来,穆逸挥袖灭了烛火,房间内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房间外,夜色阑珊华灯高悬,房间内,春色无边情意绵绵。(未完待续) 141 离开 (大结局) 三日后。 今日便是君沐兰回门的日子,一大早,她便起了身。碧涛揉了揉朦胧的眼睛,望着自家小姐嘟囔道:「少夫人,你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即便回门也不需要这么早的!」 「碧涛,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放不下心……」君沐兰蹙了蹙眉头,这几日她时时挂念着娘亲和爹爹。那日翠屏出了那样的事,为了不误了自己的成婚的吉时,她就那样嫁出了门,可是翠屏的身后事又是怎样处理的呢?她很想回去看看…… 好不容易到了回门这天,她自然是睡不着,一夜辗转,这才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小姐,你不要替翠屏姐姐担心了,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碧涛与翠屏自幼一起长大,常在一起玩耍,关系亲密,那日春瑶溺水碧涛都替她伤心了几日,这次若是知道翠屏已经去了,只怕心里更加难过。 所以,君沐兰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碧涛不知道君沐兰的想法,兀自撅嘴不开心的抱怨道:「都怪二小姐,无端端的出手伤人,若不是奴婢身份微贱,奴婢就算拼死也要去帮翠屏讨个公道。」 「好了碧涛,不要再说了。」君沐兰揉了揉眉心,心里一阵难受,言语之中也带着一丝不悦。 碧涛闻言,立刻噤声,看着君沐兰带着一丝黯然之色,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话惹了她不开心,所以也不敢再多嘴,抿唇替她梳妆。 正在这时,穆逸端了早餐进来,看见主僕二人都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气氛凝重,有些疑惑,刚才出门时还好端端的,这会儿子是怎么了? 他将早餐放在桌子上,走到君沐兰身旁,弯腰轻声问道:「丫头,你怎么了?」 穆逸声音极柔。君沐兰忍不住红了眼眶。将头搁在穆逸肩头,嘴中却道:「没什么。」 穆逸揽住她的腰,疑惑的看了一眼碧涛。碧涛此时也有些眼眶泛红,看了一眼穆逸,忽然转身跑了出去。 这下穆逸更加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拍了拍君沐兰的背。轻声问道:「你昨夜就一直睡不着,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君沐兰「嗯」了一声。低声道:「翠屏她,在我出嫁那日去了……」 此话一出,穆逸也立刻明白为何君沐兰这几日虽然表面开心,但是一静下来就面带悲伤之色。他摸了摸君沐兰的头,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伤怀,人各有命。若是她看见你这样替她伤怀,想必也是不会开心的。」 「嗯。」 君沐兰稍稍收敛了悲伤的情绪。二人一起用了早饭,这才起身准备回君沐兰的娘家。 君沐兰站在镇国侯府的门口,看着整整三辆马车的回礼,忍不住黑线:「你这回礼是不是备的太多了?」 「怎么会多?」穆逸哈哈一笑,「府里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这些真的不算多啦!」 君沐兰扶额,这厮又在胡闹,哪有回门的时候给府里所有人都备礼物的? 算了,不管你! 君沐兰正要上马车,穆逸却忽然扯住她的手,用力往回一拉,将她给拉到怀中,「丫头,你都不打算夸夸小爷么?」 拜託,这里是镇国侯府的大门,你在做什么?君沐兰忍不住腹诽,瞪着穆逸,一张小脸绯红,斥道:「放开!」 「不放。」 「快放开!」 「不放。」 君沐兰忍不住哭笑不得的看着闹别扭的穆逸,咬牙在他腰间一掐,趁着穆逸吃痛,立刻挣脱他的手臂,站直身体,得意的横了一眼他。 「丫头,你谋杀亲夫啊!」 君沐兰懒得理他,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穆逸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跟上去,看见君沐兰正在捂嘴偷笑,忍不住欺身上前,将她环在手臂当中:「丫头,你就知道欺负小爷,偏偏小爷甘之如饴。」 君沐兰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箍的更紧,只得放弃,将头撇去一旁,不理他。 可惜绯红的脸颊出卖了她的情绪,穆逸伸出手指在她脸颊上那处粉红色的花瓣上轻轻颳了一下,笑道:「丫头,你害什么羞?你看这花瓣都变成红色的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差点被毁容,后来留在脸上的那处浅粉色的印记只要她脸红,这印记也会随着颜色加深,到好似真的花瓣贴在面颊之上,本是素颜的君沐兰,因着这块印记,显得十分妩媚。 这会儿被穆逸拆穿,君沐兰的小脸红的更加厉害,撅嘴道:「你就会打趣我,还不快快赶路,我还想早些见到我爹娘呢……」 穆逸闻言,立刻止住声,点点头。 大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就回了昔日的将军府。 将军府自从君洛曦辞官就不复存在,现在该称为君府了。 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君府,甫一下车,碧涛忽而从后面钻了出来,低着脑袋站在君沐兰身侧,低声道:「小姐。」 君沐兰看着闷闷不乐的碧涛,心知她肯定以为自己早晨是对着她发脾气所以有些不高兴,这会儿出现在自己面前,想必是想通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这才伸出手摸了摸碧涛的头:「傻碧涛,你跟我置什么气?难道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 「嗯,小姐对不起。」 穆逸好笑的看着二人,这矛盾来的奇怪消得也快,想必正是以为二人关系亲密才会如此吧。趁着二人说话,穆逸一边吩咐小图去叩门,一边吩咐下人们将马车上的礼物都搬下来。 许久,君府的门才从里面打开,迎接几人的却不是君洛曦和吴氏,而是许婆。 「许婆?我爹我娘呢?」君沐兰走上前急急问道。 许婆见到君沐兰,老泪纵横,「大小姐,你回来了,可是夫人和老爷,都走了……」 「什么?」 接过许婆递过来的信,君沐兰轻轻展开,上面是君洛曦遒劲有力的字体,一封信尚未看完,君沐兰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原来君洛曦知道吴氏不能见诸人面,他又不想委屈她,于是二人决定四海云游,也算是补偿他这么多年对吴氏的亏欠。 等哭过一阵,君沐兰心里这才稍稍好些,其实君洛曦如此做,她并没有觉得不对,只是情绪上一时难以接受而已,将这情绪释放出来,她也就舒缓了。 穆逸走过来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丫头,你放心,以后,你有我。」 「嗯,谢谢你。」 君沐兰又问了问翠屏的身后事,得知已经打理好了,这才稍稍心安。 又问起君瑾兰,没想到许婆长嘆一口气才缓缓道:「瑾兰这孩子也是个性子倔强的,竟真的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这件事不仅君沐兰,连穆逸和碧涛都是一脸讶异,想来,她应该也是想通了才会做下这样的决定吧。 在君府陪了许婆一天,君沐兰和穆逸这才打道回府。 坐在车上的二人难得的沉默,直到马车就快到镇国侯府的时,君沐兰才忽然出声,对着穆逸浅声道:「穆逸,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爱你……」 「什么?再说一遍!」 「……」(未完待续) ps:这是夜雪第一次写文,不足之处肯定是大大的有,但是夜雪已经尽力了。喜欢看文的朋友应该都知道,码字对于一个写手来说,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对于夜雪,亦是如此。 如果可以,夜雪更希望下一次的文可以做到更好,这样才能留住读者不是吗? 请大家多多支持夜雪,见证夜雪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