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活下去》 第1章 战马 第1章战马 “隐蔽,集束弹!” 任宁一声急喊,身子下意识一闪。不想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疼得两眼发黑。 重重一咬下唇,拼命止住眩晕的脑袋,他强迫自己瞪开了充血的双眼。 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时,任宁不由一怔。 枯黄的草原无边无际,火热滚烫的西北风呼呼地刮着。仿佛之前的硝烟弥漫炮火纷飞只是一场梦。 最重要的是身边躺的并不是死去的战友,而是一匹遍体鳞伤的漆黑战马。 马还没有死。 “追风?” 任宁脑袋轰隆一响,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喊了声战马的名字。 咳咳! 声音沙哑难听,嗓子更是火辣辣的,像刚吞了堆火炭。 咴咴! 主人醒来,瘫倒在地的战马精神一振,连连动着前腿。 任宁眼睛微微一缩。 追风的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火烧伤、刀砍伤、箭穿伤甚至还有斧劈伤比比皆是。 有的伤口已经愈合,有的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特别是有道两指宽的创口,从马肚一直斜劈到左后腿,处处可见森森的白骨。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飞快扫了眼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任宁手微微一动,准备去摘腰上的水葫芦。 然而又扯到了身上四处的伤口,瞬间无数股剧痛铺天盖地袭来。 他眼前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好半晌过去疼痛渐渐消退,任宁这才发现自己现在这身子并不比旁边战马好到什么地方去。 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破烂得像只被野狗嘶咬过的玩偶。甚至大腿上还深深插着一羽长箭。 不小心晃动就是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痛。 咴咴! 旁边的追风气若游丝地叫了声,前蹄又动了动。 任宁一凛,心有灵犀地眯眼望去。 刹那间,不远处一抹浅白色微微晃了晃。 定睛一看,他顿时打了个激灵。 草丛里趴着一头两米长左右的草原狼,正咧着森森大嘴目光冷凉地盯着这边。 活像天上的秃鹰在冷冷地等着猎物的断气。 刚才无意间瞥见的那一抹浅白,正是这头狼胸前灰白肮脏的皮毛。 任宁死死地盯着它,眼眨都不敢眨一下。 很快,他松了口气。 这是一头瘦骨嶙峋的孤狼。 八成是因为体弱或受了伤,被驱逐出了狼群,只能孤单地在草原上流浪。 但无论如何,收拾他们这重伤垂死的一人一马依然绰绰有余。 说时长,实时短。 任宁原本伸向水葫芦的手,立即飞快地摸向了腰边的匕首。 他心一惊。 手里摸了个空,插在腰间的武器早已不翼而飞。 任宁暗暗叫若,冷汗更是哗地流了下来。 他飞快地一晃脑袋,身边的状况瞬间尽收眼底。 周围是片平缓的草地,别说没见自己原本的武器,甚至连块用来砸人的石头也没有。 来不及多想,任宁毫不犹豫一头头栽倒在地。舌头长长地吊了出来,甚至呼吸也收敛了几分。 右手却顺势留在了左腿上的箭枝附近。 他准备装死。 只要那头孤狼胆敢靠近他的攻击范围,任宁就有把握用最后一分力气拔出腿上的箭枝,再重重捅进狼的弱点里,送它上西天。 几分钟过去,那头狼并没有动,依然冷冷趴在原地。 似乎下定决心非要等到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才会放心大胆地过来吃大餐。 操! 任宁暗骂了一句。 谨慎的动物他见得多了,然而谨慎成这样的就少之又少。 难怪它一只孤狼也能在危险重重的大草原上活下来。 一计不成,任宁咬牙重新爬了起来。 他不准备再等下去。 刚才查看身子时,他看得十分清楚。 身上众多的伤口里,有些已经用绷带匆匆包扎过;有些还没有,红肿的伤口翻着皮肉果/露在外面,活像一张张鲜嫩的小嘴。 而这些伤口上大多草草敷了些咀嚼过后碧绿色的叶子。 心一动,任宁的目光落在追风的马嘴上。 果然,黑马的嘴角边还残留着不少绿色叶子的残渣。 只是马躯高大,追风空有找药的本事,它后半身的伤口却没法处理,还在一直流着血。 现在的战马已经生命垂危,再拖下去失血过多的话就必死无疑。 任宁没法再等下去。 或许是因为穿越的原因,又或许是追风及时找到草药替他止了血,他现在的情形比战马还要好些。 捏紧拳头,摇摇晃晃向那匹狼走去。 大腿上的箭还刺在肉里,并没拔下来。走一步就晃一下,疼得他嘶嘶地直吸冷气。 然而任宁却像铁人一样,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向那条狼走去。 只是那匹狼比想象中更胆小谨慎。 看见任宁摇摇晃晃走过来,它竟然调转脑袋,一拐一瘸又跑远了些。 跑了? 靠! 任宁愤愤地骂了一声,不得不停了下来。 很快他恍然大悟。 原来这头狼的两条后腿都被咬断了,只能无力拖在身后。腰上也鼓了老大一块,像被什么硬物重重砸过一般。 狼这种动物,向来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腰间这一下估计砸得它够呛,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怪不得自己这边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它依然不敢过来。 危险暂时解除。 恶狠狠地瞪了眼这个狡猾的家伙后,任宁不再理会。 忍着剧痛和麻痒,他飞快收集着身上的叶渣,一股脑全堵到战马身后的大创口上。 这无名草药的效果十分犀利,几乎在瞬间那足有两只拇指大的创口就变了颜色,血流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然而,药量还是太少。 左手紧紧地捂着那伤口,任宁警惕地看了眼那头孤狼。见它没有靠近的意思,才睁大眼睛使劲地辨认着手上的叶末。 茫茫草原上没有坐骑几乎走不出去,再者这是自己的战马,不到最后一秒他决不会放弃。 任宁试着认药然后打算自己找药。 这一看,他就是一愣。 手上的草药碎末里,赫然出现一个绿色的数字:75。 什么鬼? 任宁狠狠地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这会的他已经理清了自己的现状。 这是个类似中国古代的世界,他只是岩陲要塞的一名小小斥候。 最重要的是,记忆里阿位伯数字并没出现在邻近所有国家中。因此75更有可能写成七十五。 这是, 金手指? 任宁心重重一跳。 只是情况紧急,顾不上理清75到底代表着什么。他连忙四下飞快地察看起来。 随着视线的移动,眼前各种数字和相应的配色也一直翻滚。 然而目之所至大多是普通的野草,偶尔夹有些驴不理。 因此眼前始终只有淡淡的鹅黄色以及恒定不变的数字0。 没多久,脑袋开始针刺般疼了起来。 这是用脑过度,或者技能cd? 任宁不敢懈气,狠狠地一口咬在下唇上,终于疼醒了些。 一秒, 二秒, 三秒…… 十秒。 几乎每一秒都像被人拿着钢棍狠狠捅着脑子。疼得他两眼血红浑身发抖。 在他快要坚持不住准备抱头痛呼时。一抹代表希望的碧绿色,在追风马头的前方约三丈的地方一闪而过。 眼前的阿拉伯数字也直接从0变成了绿色的75。 找到了! 任宁松了口气。 倒下前,撑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他朝着那边的孤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头狼已经站了起来,目光闪烁地望着他们。 第2章 人来 第2章人来 任宁没有理会,一瘸一拐地向那一小片草药走去。 老狼迟疑着,果然没有扑过来。 三丈多就十来米,任宁很快到了目的地。他胡乱拔了几株草药,心急火燎往回赶。 边走还边捊了一把叶子塞进嘴里,用力地嚼了起来。 走到半路时,他弯下腰按住脚上的伤口,一下子把箭枝拔了出来。 咻! 箭头带出一蓬鲜血。 很幸运,这只是普通的箭枝,并没有金属倒钩。 因而伤口并没有扩大。 忍着剧痛,任宁赶紧把嘴里嚼烂的草药一窝蜂地敷了上去,顺便把事先打好结的绷带拉下来盖了在伤口上。 哗啦! 狼哪里不知道这人类在作什么。 它眼里凶光一闪,张开狰狞的大嘴,猛地朝背对自己的人类扑了过来。 来得好! 任宁一声冷哼。他故意背着狼弯下腰,就等着它过来偷袭。 一个转身,地上的箭枝已经抄在了手里。任宁不躲不避,冷冷地看着那张狰狞的大嘴朝自己的脖子咬了下来。 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 眼着狼嘴就要咬到自己,任宁左手一闪,手里箭枝嗖地深深捅进了狼嘴里。 嗷。 老狼疼得放声大吼,刀子般的利齿狠狠一咬。 咔嚓! 箭杆应声而断。 这时整个狼身已经扑到了任宁身上。 他不退反进,另一只手也不去挡那双锋利的狼前爪。而是身子一扭右手一绕,直接卡进狼的两只前腿间,顺便把硕大的狼头扛在了右肩上。 两米多长的老狼分量不轻,虽然两条后腿都断了用不上力气。但扑过来的力道还是非同小可。 不过任宁早有准备。他的双腿仿佛长了根似的,愣是牢牢撑在原地不动。 右肩上的狼头挣扎不休,任宁看不清狼眼的位置。然而他手里的箭杆却仿佛长了眼睛般,扑一声,重重捅进了老狼的左眼里。 嗷! 瞎了一只眼睛的老狼痛得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 只是它嘴里被深深捅了个箭头,两只前爪怎么扒拉也抓不到正好卡在中间的人类。想跑却偏偏又被对方死死地抱着。 一时间老狼既然拿他没办法。 让你偷袭! 让你拖我时间! 任宁面无表情,左手里的箭杆一下又一下用力往两只狼眼捅去。 每捅一下就带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足足捅了十几下,他才呼一声,把痛得屁滚尿流的狼丢到一边。 野兽不愧是野兽,生命力极其顽强。 老狼受了那么重的伤,被任宁丢下后一时间还没有死。 嗷呜嗷呜! 它发狂地大吼着,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扑乱咬,试图和那个可恶的人类同归于尽。 只是任宁看都不看它一眼,抄起地上的草药跑回了黑马身边。 追风,挺住! 正准备往马臀上的伤口扑草药,然而任宁的手刚碰到马身,才发现坐骑已经开始发凉。 他心一颤,过去探了探马颈的动脉,随后抹掉马眼上的泪珠,飞快坐下来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战场上生死无常,他早习惯了。 等任宁把刚弄出来的伤口处理好。不远处的老狼终于失血过多倒在了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砰砰! 他走了过去,重重踢了两脚。见它再无力动弹,才放心地趴在狼身上大口大口地吮吸着冒出来的狼血。 狼血腥气冲天,然而任宁又饥又渴,吸进嘴里仿佛琼汁玉液一般。 足足吸了半肚子的狼血,又吃掉那两只破碎的狼眼,他才把捅进狼嗓子眼里的半截箭头拔出,一抹嘴角转身飞快离开。 他也想撕下几块狼肉充饥。只是人类的牙齿还没有那么锋利,根本撕不动。 杀狼闹出的动静太大。狼嚎声远远传了出去。现在兵荒马乱,不久后肯定会有斥候或骑兵过来查看情况。 如果是已方的还好,万一来的是敌人那就麻烦了。 离开前他取下追风的缰绳,拔了几株草药,塞进空空如也的口粮袋里。 任宁没有走远。 事实上在茫茫的草原里,没有代步他也走不了多远。 捊了些灌木叶,他擦掉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在两具尸体的东边寻个了下风的方向,伏在高高的草丛里无声无息地埋伏起来。 哗啦啦。 果然,过了小半个时辰,有骑手驾驾地踏破草地的宁静,从北边往这边赶了过来。 等到动静到了前方,任宁才悄悄抬起头。 那人剃了个锃亮的光头,高高坐在匹棕色大马上,耸着高高的鼻子举目四望,搜寻着血腥味的来源。 或许是天气太热,他还敞着胸口的衣服。 任宁两眼微缩。 对方的胸口上赫然纹了一只狰狞的狼头。 西狼人! 或者说西凉人! 前身正是出来查探情报时,遇到了西狼人,结果引来大规模的追捕。要不是追风拼死才逃到这里,结果便宜了穿越而来的任宁。 他又悄悄地伏了下去。 对面既携了远程弓箭又带有近战的短刀。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而且只有个半载箭头以及一段缰绳,只能默默等候时机。 然而伏下去的刹那,任宁心一动。 无意间,他的眼角捕捉到自己西北方某处微微一闪。 这是金属武器反射的太阳光。 尽管对方已经用涂料或者鲜血处理过表面,但任宁大半生都在战火和鲜血中度过,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那微弱的反光。 金手指! 他双目一凝,透过浓密的草丛向那里看去。 一个鲜红的数字65,赫然标在距离他约十几丈远的地方。 绿色的数字可以治疗伤势。 那红色的数字任宁不用想也知道代表什么。 他一点也不意外,默默攥紧手里的箭头和缰绳,埋伏得更深了。 战场上发现异常,先派人偷偷潜过来埋伏,再让个傻大个吸引注意力,把敌人引出来。 这招他用得也很熟。 这时,前面的光头转了一转,很快发现了倒在地上的追风和那具狼尸。 云垂人的马! 狼尸还无所谓,当看见倒在地上的追风时,光头嗖拔出短刀重重捅了马尸几下,这才警惕地四下张望。 任宁没有动,不远处埋伏的人也没有动。只有光头在四处查看着血迹,想找到他的下落。 找了半晌,光头抬头望向西方,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 草原是他们西狼人的地盘,云垂帝国的小兵们往西走可算是自寻死路,但光头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任宁这些出来探看的斥候已经深入草原太多。现在到处都是有西凉士兵在搜索围堵他们。 这情况下往东走反而更加危险重重。 第3章 埋伏 第3章埋伏 光头上马往西追去。 任宁视而不见,依然老老实实地趴着。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光头骑着马在周围转了一圈,又回到两具尸体旁边。 他用西凉语低低咒骂了几句,只得重新找起了线索。折腾了半晌后,又翻身上马灰溜溜重新往西而去。 天渐渐黑了,风也慢慢大了起来。 任宁一动不动趴着,偶尔会往西北的方向瞄上一眼。 草丛茂密,天色灰暗,然而他的金手指无敌。 对面鲜红的数字65就像游戏pk时的奶妈。纵然躲在敌人的重重保护中,却依然那么醒目,任何人一眼都能找到他。 65号挪了个位置,换到不远处的一丛小灌木下,并没有离开。 其间光头又回来了一次。 他依然没找到人,束手无策下只好随便换个方向追了出去。 65号放心地坐了起来,掏出干粮开始进食。 突然后面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锋利的箭头瞬间冲穿了他的咽喉,还在里面使劲地打转。 唔唔! 65号唔唔了几句,伸向短刀的右手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 任宁眼中他脑袋上鲜红的字样飞快褪色,转眼变成了个无色的0。 他没有拔箭头,只是掏了几把泥巴堵在敌人的伤口上,再拿出那条马缰牢牢把尸体和身后的小灌木绑在一起。 乍一看就像整个人还稳稳坐在地上一般。 捡起战利品,任宁敏捷地朝看好的埋伏点钻去。 到了埋伏点,他一心三用,一边往嘴里塞着西凉人的口粮,一边摸索检查刚到手的武器。 武器不多,一张不大的软弓、一壶箭共18枝还有一柄长约30厘米的锋利短刀。 有了武器,任宁心定了许多。 他边吃东西边举目四望。 金手指很好用。 无论天色再暗、杂草再密。只要周围没有红色数字,就是安全的。 然而目光刚转了一圈,正东方约20米处,他看到一个淡淡的红色数字,15。 任宁心一凛。 西凉人的口粮是些硬梆梆的羊肉,不嚼烂不送水几乎难以下咽。他却顾不了那么多,生生吞了下去。 吞了个半饱,任宁绕了个大弯,慢慢朝那个红色数字的位置摸去。 越靠近他越疑惑,等近到看清对方时,任宁不由哭笑不得。 那个顶着红色15数字的东西,他认得,居然是株月白草。 这种草在草原里还算常见,马牛羊们几乎不吃。如果不小心吃了铁定会拉肚子。 重新回到埋伏点藏好自己。任宁抿了口水,边注意周围的动静边琢磨起自己的金手指来。 很显然,绿色的数字代表对自己有利。红色的数字代表对自己有害。至于数字大小,估计是越大越有利或威胁越大。 金手指很好用,唯一可惜不能长时间用,用久了会头疼不已。 正琢磨着。 沙沙沙。 满头大汗的光头又骑着马转了回来。 “干他酿,真是活见鬼了!” “这云垂崽子到底躲在哪了?千万别让老子逮着,否则非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当缰绳不可……” “上次捉到的那个骨头还硬挺,死到临头还骂骂咧咧的。老子切了他两只胳膊喂狗,看他能硬气到哪去。” 他恶狠狠用西凉语骂了一通,才扭头看向小灌木丛,“鬼手,你那还有水吗?渴死老子了。” 这时,天还没完全黑,风又大了些。刮得周围沙沙作响,灌木也随之摆了起来。 “没水了?还是不肯给?”光头怒哼了一声,“老子天天把脑袋拴在裤裆上给你们这些没卵的当诱饵。你他码连水都不舍得分我一口?” 说完他拍拍坐骑下了马,让马在周围吃草充饥。自己则怒气冲冲扒开荒草向灌木丛而去。 “你个没卵的,还躲什么躲!那个云垂老鼠肯定不在这!八成已经重伤挂掉,然后让狼拖走吃了个精光。” “鬼手?” 咻! 风中夹着箭响,没等光头反应过来,他的脖子砰地炸开了一朵血花。 呃! 他一声闷哼,推金山倒金柱,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鬼手面前。 一招得手,任宁四下观察了几秒,飞快朝灌木奔去。 没跑几步,他就吃了一惊。 倒在地上的光头依然有着个血红的75字样。 或许是风大射偏了,或许是弓弱伤口不深,光头并没有死。 他怒目瞪着冲到自己不远处的任宁,嘴角里全是残忍。 “云垂的小老鼠,你终于舍得从洞里钻出来?” 杀! 任宁反手握刀,二话不说,一瘸一拐地冲了上去。 找死! 光头身材魁梧动作却一点也不慢。 他一个鲤里打挺跳了起来,呼地抡起那把比人还高的砍马刀,势大力沉朝着任宁斜劈了过来。 任宁视若无睹。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光头这等粗糙的刀法在军团大规模冲锋时刀刀见血。但在一对一时就有些勉为其难。 他泥鳅般闪过,眨眼已经撞进了光头的怀里,手里锋利的短刀更是毫不留情朝他赤果的胸膛捅了进去。 光头大吃一惊。 虽然被偷袭了一箭,但看着任宁浑身上下破破烂烂伤痕累累的模样,他还以为这是个只剩几口气的虫子,哪想这分明是条随时能择人而噬的蛟龙。 然而这时候光头已经躲无可躲。 他哈哈一笑干脆不躲。 挪了挪身子让过心脏这些重要部位,左手一把把任宁牢牢抱住,右手扔掉手里的大砍刀,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同归于尽吧! 任宁脑袋毫不犹豫一撞,砰一声沉闷的肉响。 他狠狠地撞在光头高挺的鼻梁上,撞得他一阵头昏眼花。随即张开大嘴,一口咬在光头的咽喉上。 生狼肉任宁撕不开,但人的喉咙他分分钟能撕个大洞出来。 骨碌碌! 光头胸膛、鼻梁和喉咙都灿烂地喷着血。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怀里比自己矮一头的云垂人,目光飞快暗淡下去,右手拔出了刀却再也无力捅进对手的身子里。 又砍了几刀,任宁才从光头粗壮的胳膊中狼狈脱身。 他飞快地把绑在灌木上的鬼手扒个精光,换掉自己身上破得不成样的衣服,又把两具尸体上的绑腿绷带通通带走。 最后还用砍马刀斩断了自己手里的弱弓,才捡起光头的强弓和口粮,一步一步往那匹棕马走去。 地上的草自然不及马粮,但棕马早已饿极,正欢快地吃着。 听见这边的动静,它刚抬头察看,才发现主人已经一命呜呼。 咴咴咴! 棕马悲愤地仰天长啸。 它四肢刨了刨土,马头一低,发疯地朝任宁撞了过来。 第4章 如归 第4章如归 主人尚且不怕,更何况一匹无主的马! 任宁冷冷地盯着狂奔而来的棕马,身子一转就让过马头和踢人的前脚,随手扯住了缰带。 他没有上马,而是嗖一声,手里的短刀在马臀上重重地捅了进去。 砰! 抽刀,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 咴咴! 棕马一声惨叫。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战马,受了伤也不逃。马后腿更是嗡地朝敌人重重踢了过来。 任宁早料到会有这么一踢,放在缰绳迅速后退让开。 短刀顺势划过! 嘶拉! 他重重地又在踢过来的马后腿上拉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咴咴! 棕马痛得打了个踉跄。 没了缰绳的束缚,又见事不可为,它望着倒地的主人一声悲鸣。随后埋头朝前冲了出去,瞬间消失在了南方茫茫的夜色中。 任宁松了口气,先确定了自己四周的情况。 见周围安全,他拿起光头的砍马刀,哗哗地砍了些灌木,拖到追风的身边将马尸盖上。 手里没有铲子之类的工具,加上下一刻敌人就有可能会在周边出现,任宁根本没有时间挖坑将自己的战马埋葬。 只好匆匆用灌木盖好马尸,聊作安慰。 他双手合十。 “追风,安息吧!你拼死也要救我。我一会活着出去,替你报仇!” 这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不过古代的星空烂灿,努力辨认还是能看清眼前的一切。 任宁来到那具狼尸身边,割下十片厚厚的狼肉,塞进了抢来的干粮袋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逃多久才能安全返回云垂帝国或岩陲要塞,多准备些口粮是正事。 正准备离开,任宁的目光落在狼嘴长长的獠牙上。 这或许也曾经是头狼王。只是年老休衰后,被新来的狼王打败,最后赶了出来。 月光下那两根獠牙微微泛着洁白的光芒,看起来狰狞异常。 任宁心一动,呼地挥刀把它们砍了下来,随手装进了口粮袋里。 纯当个纪念品。 作完这一切,他丢下沉重的砍马刀,再一次深深地看了眼追风的草坟,辨认了下方向,绕着弯朝西方而去。 走了半晚,估摸着已经离追风倒下的地方差不多三四公里,任宁才寻了个茂密的灌木丛休息。 休息前他将身上所有伤口重新上药并包扎好。 任宁啧啧称奇。 追风寻到的草药效果惊人。 这可才过了区区半天的时间,而且还不时要大动干戈以命相博。 然而身上众多的伤口里,除了最大的那几道创伤外,其他大部份伤口已经止血消肿。估计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愈合。 只是任宁到底不是军医。借着月光看了半晌,始终认不出这是什么草药。 他也不纠结,既然是追风寻到的救命草,那就叫追命草吧。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启明星还高高挂在东方的天际上。 任宁就被一阵阵遥远而模糊的呼喊声给惊醒了。 他没有乱动,而是第一时间拿出狼肉切成几小块,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直着脖子吞了下去。 民为食为天。白天很长,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下来的遭遇。 不大一会儿,他就把自己填得半饱,停下手细细倾听起周围的动静来。 啊,啊! 东方隐隐传来人类的惨叫,其中还夹杂着任宁熟悉的云垂语。 “哈哈!格老子的西凉狗,有种给老子个痛快。” “十五年后我刘大石又是好条汗。再来吃你们这些杂种的肉,喝你们的血!” 啊,啊! 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叫。 刘大石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任宁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他默默地活动着双手,那把红到发黑的短刀在他两手间忽隐忽现,恍如鬼魅一般。 半晌过去,被砍了两刀的刘大石终于又缓过了气。 哈哈! 看着面前追风的马尸以及旁边两具西凉人的尸体,他呸地吐掉满口的血腥,快意地仰天长笑。 “一杀二,兄弟好样的。”他放声大吼,也不管任宁听不听得见,“你保重了!”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刘大石面前站着一匹漆黑的高头大马。 马背上的格龙敞着衣裳,露着胸口上狰狞的狼头。 他阴森森地望着地下浑身鲜血淋漓的云垂人,“来人,给他止血。他现在还不能死!” “是,格龙佰长!”一个西凉小兵跑过去给刘大石止血。 嗖! 原本奄奄一息的刘大石突然毒蛇般暴起。 他仅剩的左手一把把那个小兵抱住,张开牙齿重重咬在对面的脖子上,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一下子将他的喉咙咬了个大洞。 哈哈! 刘大石吐掉嘴里的肉块,看着小兵无力地捂着喷血的喉咙,哈哈狂笑。 又赚了一个,死也不亏了。 “真是废物!”格龙大怒。 他呼地跳下马,走到狂笑的刘大石身边,一拳将他打晕了过去。 地上被咬穿喉管的小兵,格龙看都不看一眼。他随手又指了一个小兵,“你过来,给他止血!” 那小兵不敢违背格龙的命令,硬着头皮战战惊惊走到刘大石身边,发现他彻底晕过去后才松了口气,麻利地止起血来。 这时,南方蹬蹬响起马蹄声,一个西凉斥候赶到格龙身边。 “佰长,那匹伤马应该是调虎离山计。”他恭敬行礼,“我们四十人一路往南追了近十五里路,发现了失血而死的马尸。但周围根本没发现云垂人的行踪。”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光头和鬼手的尸首,请示道:“佰长,下来该怎么办?” 格龙毫不意外。他朝南方看了一眼,“无论是不是调虎离山或者声东击西。都让他们原地散开搜索。注意安全!” 小兵应了一声,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格龙沉吟着。 他一个佰长,统领十支队伍,共百人。 除去往南搜索的四十人以及护在身边的十人外,其他五十人正在四周仔细向外搜索。 草原再大总归不是云垂人的天下。无论对方躲在哪,迟早都能将他找到。 只要发现了蜘丝马迹,再吹响警报哨声。 漫长的白天,那些潜逃的云垂小兵们就躲无可躲。 任宁不知道这些。他锻炼完毕,抹去自己呆过的踪迹,悄悄爬上了不远处的高地。 就着迷蒙的晨光,任宁小心藏在草丛里,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情况。 很快,他精神一振。 东边约两三里的地方,来了一伙西凉人。 当头的是个骑马步兵,后面跟着四个歪歪扭扭的西凉士兵。他们彼此保持着二十来米的距离,正漫不经心地东翻翻西看看,慢慢往西搜寻而来。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在找人,更像在应付。 任宁咧了咧嘴,心里一点也意外。 昨晚他把光头的马捅伤后往南赶。 无论流下的血迹以及压弯的草痕都表明有人匆忙往南逃跑。因此南方必然是重点搜寻的方向。 其他方位固然存在危险,但总比南方要安全些。 再者这些人搜了大半个晚上,一个个已经又困又乏。还能这样坚持着四处查看,已经算领导有方。 这时,追风的马坟边,格龙有些不耐烦。 前天双方斥候遭遇,对彼此来说都是种意外。 任宁他们一见西凉人比自方整整多了几倍,毫不犹豫四面八方散开,能跑一个是一个。 当时虽然截杀了不少,但此时草原上到底还有多少没找到的云垂斥候,格龙心里根本没有底。 万一有斥候把西凉准备大规模东进的信息传回岩陲要塞。云垂人有了准备后。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岩陲要塞,他们十之九八又要无功而返。 “把他给我弄醒。”格龙冷冷地指着地上晕过去的刘大石,“绑在马后,拖着走。别让他死了!直到把那只云垂老鼠逼出来为止。” 第5章 托付 第5章托付 咕噜、咕噜、咕噜噜! 南边不远的地方,突然似有若无地响起了草原雕鸮的声音。 任宁心一动,试着回应。 咕噜、咕噜噜;咕噜、咕噜噜! 不大一会儿,对面再次响起了鸮鸣。 任宁抬头,望了那五个西凉人一眼。见他们至少还有二里远,便悄悄地往发声处溜去。 绕过几堆葱葱郁郁的荆棘和荒草,在一处不高不矮的灌木丛里,任宁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 和他一样有着黑头发黑眼睛。 至于皮肤,对方全身不是土就是血的。任宁看了好几眼,愣是不知道对面是什么肤色。 不过很显然,大家都是同文同种的云垂人。 “星落郡!刘沟宽。”那人咧嘴一笑,艰难地说了个云垂帝国的郡名。 任宁点头,轻声回道:“星纪城。任宁。” 星纪城是前身的家乡,同时也是整个云垂帝国的帝都。 “好远。”刘沟宽呵呵地吐了个槽。 从帝都星纪城到西南地区的星落郡,足足有二千五百多里,确实很远。 任宁不作声,目光落在对方的肚子上。 那儿已经破了个大洞,尽管努力用绷带堵着,依然有些肠子红红白白露在外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翻自己的武器袋,拿出从西凉人那里抢来的水和碎羊肉,“兄弟肚子饿了吧,吃点吧!” 说完,任宁又找出那几株追命草,就要往嘴塞。 “别费事了。”刘沟宽咳了一口血,平静地笑着拒绝,“兄弟留着自己吃吧。” 任宁点点头。 以刘沟宽浑身上下的伤势,现在还能说出话来都已经是个奇迹。 尽管如此,他还是准备过来想给对方灌了一点水润润嘴。 “小心点。”对方朝身下的灌木示了示意。 任宁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恍然。 刘沟宽以自己的身子作了个陷阱。只要有人试图搬或拖动他的身体,陷阱就会发动,然后同归于尽。 他淡淡开口:“刘大石是我堂兄。” “嗯!”任宁点头,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刘沟宽颤抖着,不知从哪掏出一根弯弯的狼牙,“这是昨天堂兄交给我的。家里侄女刚出世,他给女儿准备的礼物。” 任宁毫不迟疑双手接过,“任宁发誓,一定把它带回去交到你堂兄亲人手里。” 岩陲军/人一言九鼎。只要用自己的名字发誓,除非是死否则都会做到。 “谢了。”刘沟宽松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出地址,“星落郡龙渊城沙顶乡丹竹头。” 云垂帝国国土辽阔,各地的方言大相径庭。任宁不敢肯定自己听得对不对,只好用标准帝都话慢慢重复了一遍。 刘沟宽虽然会些字,但也不多。 他胡乱地点了点头,目光往东南看去,“兄弟快走吧。我拖他们一会。” 任宁动了动唇,却是说不出话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飞快地往南方钻去。 至于等岩陲要塞派兵出来救援这种事,他们想都没去想。 任宁并没有跑远,而是绕了个弯,小心地摸到了那五个越来越近的西凉人后方。 五个西凉人,刘沟宽估计能阴掉一两个,剩下的他要想办法解决。 任宁的目光落在最后面的西凉小兵头上。 数字红色,但仅仅挂了个25。 “不行了,我要解个手。”那小兵捂着肚子左瞧右瞧。 他以前只是个普通的西凉牧民,出门时一个不注意被拉了壮丁,然后到这遥远的东方来服徭役。 平时西凉军官为了防止他们逃跑,都会把这牧民的手绑在一起。如果要解决个人问题,就得先“解手”。 不过现在周围草丛里有可能埋伏着杀人不眨眼的云垂人。这牧民哪敢四处乱跑,不用绑着他们也会乖乖跟在旁边。 骑马的伍长捏着鼻子骂:“妈个巴子。懒牛屎尿多!” “伍长,他昨晚吃坏了肚子。”旁边有同乡忍不住出声维护。 伍长啪地抽了下马鞭,“说了多少次,让你们别乱吃云垂人尸体上的东西。那些杂碎临死前连自己的口粮都会下毒。” “滚远点,别熏着老子。” 小兵如释重负,连忙点头哈腰地应了声,窝进身后的小灌木里。 他边解着裤腰带边小声嘀咕,“以为老子想吃死人身上的东西吗?你们高高在上的整天吃得满肚子油,偏又不肯多给我们一口东西……” 正埋怨着,脖子一凉,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拉快点。妈拉个巴子。”骑马的伍长继续骂骂咧咧。 “这边的草原就算没有云垂的老鼠,也可能有狼。要是狼来了,分分钟干掉你们这些弱鸡。” 西凉语也有方言,任宁听得不大懂。不过他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淡定地摇了摇身边的灌木,拿土堵住小兵脖子上的血洞,他向下一个目标溜去。 越是草原人越怕狼。 伍长这么一说,其他三人吓得紧紧跟上。他们边走边东张西望,一副风声鹤吠草木皆兵的模样。 任宁咪了咪眼睛。 这样一来,倒是没了他摸鱼的机会。 哗啦啦! 前面不远的地方,几株荆棘突然微微一抖。 在这寂静的早晨里并不显眼。 只是连埋伏在后面的任宁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前面四个紧张兮兮的西凉人? “云垂斥候?”有人声音在发抖。 这两天东方大国的小兵们给他们上了一堂生死课,绝对残忍。 伍长精神一振,下意识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 “也有可能是狼,或者野兔。”不知谁弱弱地补了一句。 同样是这两天,他们终于明白一件事。 云垂人可比草原上的狼要可怕多了。 伍长犹豫了一下,放下了哨子。 他作了个包抄的手势。 三个小兵远远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捏紧了长矛,放大包围圈,战战惊惊围了过去。 任宁的嘴角残忍地弯了弯。 在某堆荆棘后面,他悄无声息又用短刀干掉了一个。 两个了! 任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脚边抽搐的尸体,默默地数着。 随后他若无其事拿起那根长矛,光明正大站出来,学着其他小兵一样慢吞吞地向前挪。 “麻拉个巴子。磨磨蹭蹭的,都没吃奶啊!” 马背上的伍长怒归怒,不过没再大声叫骂。只是不时拿眼睛恶狠狠地催他们一下,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几人已经搜索了大半个晚上,现在也是困得不行。 加之杀鬼手时任宁扒了他的衣服,以及大家都是灰头灰脸的,连伍长也没发现瞬间换了个下属。 很快,前面有人发现了刘沟宽的血迹,又是招手又是晃脑传送着消息。 任宁看不懂,不过他也不需要懂。依然拖在后面半死不活地向那个方向挪去。 伍长气得咬牙切齿,又恶狠狠瞪了任宁他们几眼,只是顾不上理会几个摸鱼的下属。 他催马上去,弯腰查看起地上的血迹来。 这一查看,任宁又毫不犹豫用弓箭干掉了一个比他更划水的家伙。 第6章 云垂 第6章云垂 刘沟宽没有隐藏血迹,最前面的西凉小兵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很快找到了他。 “这有个云垂人!”他兴奋地嚷嚷。 伍长心头一跳,连忙抓起哨子,正准备吹响。 前面的小兵庆幸地朝他招手:“伍长,这人伤得很重。看样子快死了!” 伍长又惊又喜,持着长枪急走几步,灰头灰脸绕过两垛荆棘丛后,终于看清了前面的情形。 刘沟宽还没有死,不过也只剩下一口气。 尽管如此,他的两只眼睛依然桀骜不驯地冒着凶光,令那西凉小兵不敢随便靠近。 “你个孬种!一个快死的人还怕什么。”伍长走过去,没好气地给了小兵脑袋一下。 嘿嘿! 小兵不敢争辩,只是悄悄让开了身子。 伍长大咧咧地跑了过去,摸着下巴察看着刘宽沟的伤势,半晌后又是遗憾又是感叹。 “可惜,真是快死了。” “伍长,格龙佰长是不是在找他?”小兵眉开眼笑地指着地上刘沟宽,“我们是不是立功了?” 伍长瞪了他一眼,“多嘴。” 只是手下的小兵都不会云垂语,他只好亲自上阵。 警惕地打量了好一会四周,伍长问道:“说吧。周边的云垂人在哪?他们已经无处可逃。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呸! 一口痰从刘沟宽嘴里喷了出来,无力地落在身边。 伍长见怪不怪。 他嘿嘿地摇了摇头,“又是一条云垂汉子。只是何必呢?死到临头还要多吃些苦头。” 身边的小兵很有眼力,连忙上去想把刘沟宽拖出来。 呼!呼! 刚拖动刘沟宽的身子,两声激烈的风啸响起。 没等伍长反应发生了什么,两支长长的荆棘齿打着旋闪电般飞了过来。 砰!砰! 弯着腰的小兵只觉得背后被什么重重一推,情不自禁扑到刘沟宽身上。他茫然不知所措,挣扎着正想爬起来,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被两根锋利的荆棘齿洞穿,正和身下的云垂人死死地钉在了一起。 啊啊! “伍长救我!”小兵还没觉得痛,反而吓得哇哇直叫。 伍长打了个激灵。 他想都没想,身子毫不犹豫往旁边荆棘丛里一窜。 下意识的反应通常是最快的。 呼! 一支利箭流星般擦着他的头皮射了过去,瞬间消失在对面的荒草丛中。 看着前面幽幽飘落的发丝,伍长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要他刚才稍微慢上半丝,箭头就会毫不客气射进他的脑壳里。 操! 任宁暗骂了一声。 顾不上前面的荆棘丛生,他把手里的弓箭一扔,抽出短刀豹子一般扑了过去。 “偷袭的云垂人在哪?”惊魂未定的伍长下意识地冲着任宁喊了一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寒光一闪,任宁的短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胸膛中,扎了个透心凉。 “你……你是谁?”刚逃过一劫的伍长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简单的西凉方言任宁也听得懂。 呸! 他唾了一口,随手拔出短刀:“我是你祖宗!” “你,你,你……” 伍长胸膛灿烂地喷着血花,嘴里不甘地你个不停,很快死不瞑目。 任宁冷冷地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刘沟宽。 刚才窜得急,挡在面前的荆棘他也顾不上躲,直接从中间穿了过来。身上又多了无数道伤口,浑身血淋淋的。 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任宁浑不在意。 那个被两根荆棘齿洞穿身子的小兵还活着,刚才他还痛得惨叫连连。这会望着杀气冲天浑身浴血的任宁,吓得连叫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声泪俱下,哇哇地求着饶。 任宁恍若未闻,上来直接给了他个痛快。 拔出荆棘齿,分开两人。 下面的刘沟宽已经没了个人样,不过他嘴角的微笑灿烂地扬着。 兄弟,安息吧。答应过的事,我任宁一定做到。 任宁双手合十。 他找回自己的弓箭,抬手给了不远处吃草的马一箭,再次将受伤的马往南赶去。 看着马跑远,任宁把几具西凉士兵的尸体拖了过来,飞快地布了个相互博杀最后同归于尽的迷魂阵战场。 东边, 马背上的格龙若有所思地往西方看去。 “刚才西边是不是有人在呼喊?”他问身边的一名护卫。 护卫茫然地摇头,“佰长,属下没注意。” 格龙点点头,正准备开口。 后面追上来一名面色惶惶的小兵,“格龙佰长,那云垂人咬舌了!” “什么?”格龙一时忘了西边的事,大怒地调转马头,“人死了没?” 小兵吓得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地回答:“属下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透了。” “一群废物!这两天下来,你们还不清楚这些云垂人是什么样的人吗?连咬舌都不知道要防备吗?” 格龙气极而笑,驱马上去查看。 地上的刘大石满嘴都是鲜血,一张国字脸已经面如死灰。看样子是救不活了。 格龙挥起马鞭,叭叭地抽了尸身两下,狂燥地大吼:“都是死人吗?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四周搜寻的小兵吓得浑身一抖,没人敢回应,连忙又走远了些。 西边的任宁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布完迷魂阵后,他抬头望东看了一眼,继续淡定地搜刮着战利品。 先处理好自己的皮外伤,换了一身小兵的衣裳,手头里多了小半袋干粮和几竹筒的清水,甚至还有一小锭银子。 伍长的干粮任宁只取了一大半。剩下的干粮他嘿嘿地渗活了些月白草汁进去。 时间不够,在周围他只找到些红色伤害值为15的月白草。如果时间充足,他倒是不介意找些见血封喉的毒草加进去阴人。 不过即便如此,如果后来人吃了伍长的干粮也有他受的。 死确实不会死,只会拉个一两天的肚子而已。 干完这些,再次向刘沟宽的遗体合什告辞,任宁头也不回往南而去。 云垂是个辽阔的帝国。 六百年前开国时,太祖皇帝陛下当着文武百官意气风发地宣布,“云垂之下,皆为我土。” 于是新国取名为云垂帝国。 它和西凉有着长长的边境接壤。无论任宁往南或北走上十天半月,再往东走,迟早都会回到云垂境内。 第7章 大火 第7章大火 任宁的方向大抵是往南。 但不是直直向南走,而是躲躲闪闪,一路回旋绕着走。 这一绕,任宁足足绕了七天。 七天里他遇到过好几次搜索云垂小兵的西凉人也遇到好几波狼。 能躲的任宁尽管躲过去,不能躲的就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幸运的是都是些皮外伤。在追命草的治疗下,并无大碍。 这天天刚亮,天气愈加闷热,热辣辣的像下了火。 荒草丛里钻出来的任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口粮袋。 袋子里口粮倒还有些。只是他抢到的水已经喝光,只剩下几个空空如也的竹筒。 他往北方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 远处的天空又冒起了好几处浓烟。 格龙骑在马上,看着前面熊熊舔着草原的火焰,脸上阴晴不定。 是他让人点的火,但放火不是他的主意。 区区一个百长,他还没权力说点火就点火。 毕竟这片草地里可不止他一个百人队,还有好几支百人队在搜寻着云垂的斥候。 放火是件轻松事,如果没有目的地放火,烧到的可不止躲藏起来的云垂斥候,还有他们数百的同伴。 “烧得好。”旁边传来下属们欢笑的声音,“那些云垂老鼠东躲西藏,不时冒出来杀我们几个弟兄。早该放火把他们烧死,一了百了。” “哈哈,我好像闻到了烤人肉的味道。” “唔,我也闻到了,真香!” “烧云垂人我不反对,但听说这附近有我们西凉的兄弟姐妹在定居……” 呵呵。 有人冷笑。 “这里距离云垂边界不远。会定居这里的,都是些只有几千、几百甚至几十人的小部族。死了就死了。” “就是,”有人点头赞同,“听说这些人还会和云垂人通婚。谁敢说他们是真正的西凉人?说不准是云垂的奸细。烧了就烧了吧。” “就是。这些小部族多得像牛毛,少几个碍不了事。我只是担心这火会往西边老家烧去……” “放心吧。现在这个季节一直刮着西北风。放火也只会烧向东南方,不会烧回老家去。” “烧向东方是好事啊,最好把那该死的岩陲要塞一起烧倒。” …… 任宁摇头,默默地收回目光。 “这鬼天气……”他嘀咕着,咽了咽口水。 这几年草原上的天气实在诡异。 久不见雨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一年比一年热。 半个月前离开岩陲要塞出来草原探察情况,上锋就曾让他们注意。 反常的气候,加之云垂收获的季节即将来临,西凉人极有可能冒险东进。 果不其然,高温少雨加上过度放牧。草原上的草场已经大规模荒芜化,甚至那些璀璨的湖泊也在快速收缩或者消失。 没了水源,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没了生路。西凉人要么往西继续寻找新的水源,要么往东杀向富饶的云垂帝国。 上锋预想到西凉人有可能东进,但他绝对没料到规模如此之大。以至任宁这些斥候们刚踏进草原不久,就遇上了十倍于自方的敌人,最后被迫四处逃亡。 想到这,任宁撇了撇嘴。 他清楚地记得,就算往年风调雨顺的时候,每每到收获的秋季,西凉人都有往东掠夺粮食和女人的习惯。 对他们来说,掠夺别人的东西是一种荣耀。 操! 整理着思绪的任宁突然脸色大变。 他顾不上观察四周是否有敌人埋伏,拔腿就跑。 点火的地方原本距离他很远。然而此时天干物燥,火借风势反过来风助火威,已经铺天盖地向他这边烧了过来。 噼里啪啦! 眨眼间,似乎整个北方的天空全是熊熊的火焰和浓烟,令人望而生畏。 观察好风向,任宁飞快向西跑去。 还没跑多久,哗啦啦,身后突然响起动静。 任宁回头一看,顿时大喜。 他后面来了一条灰色的大狼。 这头狼惶惶地看着北方压过来的大火,四肢狂奔只顾得逃命,对眼前的猎物视而不见。 它不想理会眼前的两脚兽,但任宁却不放过它,主动緾了上去。 狼路过身边时,任宁猛地一甩缰绳,瞬间套住了狼头,直接扑到了狼身上。 嗷呜! 狼气得一声大吼。 有心想停下给该死的人类一口,只是抬头看看马上烧到面前的大火,灰狼果断放下私人恩怨,撒开四肢飞快向前冲。 只不过狼到底不是马,身材相对矮小。趴在它背上的任宁可算受了大罪。仅仅四周的荒草和荆棘就划得他满身都是口子,不大一会人就成了个血人。 任宁恍若未闻,死死抱着狼脖不放。 噼里啪啦! 火越烧越近,也越烧越旺。 虽然还有好几十丈远,但任宁似乎觉得身子都已经开始感受到火焰激烈的温度。 嗷呜! 狼又大吼一声,发狂地往前冲。 任宁常年出生入死,越是危险的时候心底越是冷静。他抬头看看面前,又看看北边的火焰,估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顿时松了口气。 按狼这速度,除非它突然扭了脚,否则他们应该安全了。 冲出火路十几丈外,任宁毫不迟疑地松开了手。 扑! 他重重摔在草地上,灰溜溜地打了几滚。等身子停下时,手里已经握紧了短刀。 咕噜地爬了起来,任宁往前一看。 那头狼根本顾不上找他麻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底是野生动物,遇上了野火逃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理会代步这点小事。 火场就在身后,任宁不敢多停留。万一风转个方向,他就必死无疑。 撞撞跌跌,一路向西。 果不其然,草原上的风虽然大多数都往东南吹,但偶尔也会调下皮。 幸亏任宁一直坚持往西跑,这才没有再次被火堵住。 跑着跑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小坡上,数十个西凉牧民拼命挥舞着手里的刀剑,哗哗地砍着面前的灌木和草丛,似乎想办法搞出一道隔火带来。 后有大火,前有几十个西凉人…… 任宁只犹豫了一秒,就冲了过去。 “谁他妈给我把刀?”他扬了扬手里的短刀,用蹩脚的西凉语大声喊道:“我的太短,不好用。” 咣! “我这有多的,给你!”旁边立即有人扔过来一把长长的剔骨刀,“快去把那片灌木通通砍掉!” 那男人回头大喊:“女人呢,都过来搬东西!把地上这些小树和杂草搬得越远越好。” 任宁弯腰捡刀时,四下望了望。 身后不远的地方是条不大的村子,几十座毡房稀稀落落的摆在那里,大多都很破破烂烂的。 一些小孩子正站在栅栏口,望着东边和北边铺天盖地的火焰和浓烟,满脸的不知所措。 继续往西跑,还是留下来帮忙? 任宁心里掠过丝犹豫。 第8章 生死 第8章生死 犹豫归犹豫,但任宁手里的劈砍动作却是不停。 哗啦啦! 他手起刀落,大片大片的灌木应声而倒。 效率之高让后面过来的妇人们都吃惊不已。 然而任宁却皱起了眉。 尽管刮着西北风,只是面前的火势太大,熊熊的大火依然飞快向西蔓延,一步步逼近眼前的村子。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村子里毡房数量不多但养育的牛羊不少,是以村子占地还挺大。 在大火烧过来前,光凭他们不到一百个人,无论如何也是砍不出一道足够长以及足够宽的隔火带来了。 其他人同样看得清楚,脸上都是一片惶恐。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逃跑,砍的继续埋头砍,搬的继续咬牙搬。一个个都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忙。 “阳兰,”旁边的男人突然暴喊一个名字,“叫几个人回去带上孩子们往西跑,快快……” “啊?”那个叫阳兰的姑娘震惊地看着他,“右蒙哥,那你们呢?” “跑?有个屁用!”任宁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人的话,“就算跑得了这场大火,没了部族,以后她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活?” 周边一片死寂,包括右蒙在内都沉着脸不吭声。 任宁的话虽然粗鲁,却是残酷的事实。 这片茫茫的草原上,小部族即使相互支撑,尚且生存不易。 脱离了部族独自离开,日后仅凭一群孤儿寡母恐怕生不如死。 “那怎么办?难道天要亡我蓝芒一部吗?”有人哗地哭出声来。 “哭有个毛用!”任宁又是一声暴喝,“大家赶紧拿火种,围着村子放火。以火攻火,努力烧出一条隔火带来。” 旁边的人齐齐吃了一惊,“这样有用吗?”。 草原上的子民深知火灾的可怕,根本不会考虑自己主动放火烧草原。这简直是自绝生路。 “当然有用!”任宁淡淡地看了前面一眼,“都是想造隔火带,这些草和灌木是用火烧起来快还是用刀砍起来快?” “没错。”右蒙却是眼前一亮,他果断下令,“生死在这一举。所有人赶紧去把村子东边和北边的草全点着了。” 他一举手里的砍刀,“蓝芒部族,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众人哄然响应,疯了般往村子跑去。 噼里啪啦。 不大一会儿,村子周围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西北风呼呼一吹,眼前的小火苗越烧越旺,飞快连成一片往东边扑去。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和不远处的熊熊大火烧到了一起。 蓝芒部族的所有人紧紧地抓着灭火用的小灌木,警惕地盯着这一幕,心都顶到了嗓子眼。 好半晌过去,熊熊的大火并没有熄灭的意思,却也没有往西向村子蔓延过来的迹象。 众人相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太好了,我们终于活下来了。” “真是老天保佑。”有人膝盖一软,当即拜起天地来。 “如果是天火,那无话可说。要是让老子知道这火是人放的。保证让那些孙子死无葬身之地。” …… 众人正欢呼着。 噼里啪啦。 身后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声音。 众人情不自禁转身偱声看去,顿时打了个哆嗦。 村子西边不知何时也燃起了熊熊烈火,正顺着风向势不可挡地往村子烧了过来。 一时间,蓝芒族人不知该庆幸还是绝望。 庆幸的是刚才没有让妇女孩子们往西撤,否则正好一头撞进大火里,想跑都没地方跑。 绝望的是大火马上烧到村子,这下连烧个隔火带的时间都没有。 就算有时间,然而风向不对,根本烧不出隔离带来,反倒有可能先把自家的村子给点着了。 哞哞哞! 咩咩咩! 咴咴咴! 随着火势飞快逼近,各圈子的牲畜们也觉察到了危险,正疯狂地撞着圈墙,试图逃出来。 一时间大火的爆烈声、牲畜的惊叫声、孩子的哭闹声以及父母的安慰声交杂在一起,周围一片混乱。 东西南北全是火,村子孤怜怜被堵在中间,怎么办? 不少人包括右蒙在内都下意识往任宁这边看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大声喊,“火势太大了,所有人放弃毡房和牲畜。都跳进水源去,尽量躲!” 躲不过就死! 牧民们如梦初醒,顾不上多想,纷纷抱起孩子扶起老人转身往村子南边跑去。 有人居住的地方肯定有水源。蓝芒部族养了这么多牲畜,任宁估计他们的水源不会小。 然而跟着众人到了水源前一看,他不禁傻眼。 眼前只有一个十来见方的小水坑,连塘都算不上。水更是浅浅的一层,根本挤不下这上百人。 任宁差点想抽自己个耳光。 也是,蓝芒部族就这么点人,就算他们能找到一处好水源,也根本占不住。 “水太少了。大家把衣服弄湿,蒙到脸上防止烟雾。再回到东边刚才烧出来的地方,那里更安全。” “按他说的做。”身材高大的右蒙望着西边步步逼近的大火,眼都红了几分,“快快!都排好队,别他码乱,老人孩子先上!” 他的威望很高。惶恐不安的近百人瞬间排成歪歪扭扭的四排,逐一往水坑而去。 浸衣服,蒙好面,然后一声不吭往后跑。 任宁和右蒙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排在最后面。 轮到他们俩时,大火已扑进村子,瞬间点着了西边的几座毡房,噼里啪啦烧得像个火炬烧般。 “都别他码看了。快跑!”右蒙连忙催促。 看了看距离,任宁不慌不忙浸湿了衣裳,甚至他还淡定地装了几竹筒水,才拔腿往村东跑去。 至于水质是否干净,这会哪还管得上。 这时的村东已经笼罩在浓浓的黑烟之中。 跑回来的人伸手不见五指,只能边疯狂咳着嗽边茫然地四下乱窜,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只不过眼晴看不见,脚下的土地刚烧烤过此时还一片炽热。他们又被烟熏得头昏脑涨,一时间觉得四处危险重重,不知如何是好。 啊啊! 混乱中,几声惨叫响起。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摔倒在地上,还被人重重踩了几脚。 “都往我这边来!这里没多少烟。” 慌乱中,响起了任宁的声音。 不用眼睛他也能寻到方向,更何况自己的金手指还明确显示附近的危险程度,任宁毫不费劲地寻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才出声召唤众人。 他的西凉语很蹩脚,加上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很是难听。然而此时听在蓝芒族人的耳朵里,却仿佛如同天籁一般。 被烟熏成无头苍蝇的蓝芒人一下子有些主心骨,纷纷朝任宁发声的地方摸去,没过多久就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咳咳! 众人咳嗽着,几乎把肺都要咳了出来。 他们抹掉熏出的眼泪,睁眼四下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这里虽然也有烟雾,但并不算严重。最重要的是周围光溜溜的,用不着担心会被大火烧到。 第9章 商队 第9章商队 村子里的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烧无可烧,渐渐熄了下来。 然而天却是更黑了。 轰隆隆! 几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后,大地上熊熊的大火,似乎老天也看不过眼,哗哗地下起暴雨来。 这场雨,老天已经憋了几年,下起来端是又大又急,看那架势像是要把整个草原都淹没一般。 久旱逢大雨,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然而蓝芒族人的眉头皱得更深。 因为处置得当,刚才的大火没直接烧死人,但依然有几个老人和婴儿没能挨过重重的浓烟,消无声息失去了性命。 除此之外,不仅住的毡房烧没了,养的牲畜也全死光。现在天下大雨,甚至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右蒙这些年轻力壮的族人咬咬牙可以挺过去,但老人小孩就不是那么好过了。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哪怕一个小小的风寒也能轻而易举夺去族人的性命。 “都到四处看看。”右蒙用手遮着眼睛,放声大叫,“男人们都去把烧死的牛羊皮剥下来,给老人和孩子们搭个棚子挡雨。快快!” 他们养了很多牲畜,往年这个时候也该赶出去卖掉或换些生活物质回来。现在一把大火烧过来,几乎没有活下来的。 没了牲畜,以后的日子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过。只不过这会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其他男人连忙拿着刀四下散去。 万幸的是刚才四处着火,牲畜们无处可逃,纷纷倒在了村子围边甚至圈里。倒是不用担心找不着。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带着剥好的牛皮和羊皮跑了回来。 草原上的针线都是稀罕物,大难临头时居然也有妇人随身带着。她们连忙把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牛羊皮缝在一起,飞快撑起了一个棚。 任宁一声不哼地坐在不远的地方,任由大雨冲刷。 身子上的伤口浸了水,这会周身都是火辣辣的。 他抬头往东方看了看,只是大雨滂沱,什么也看不清。 这么大的雨,草原深处应该可以好好休养生息一阵。估计西凉人东进的步伐会缓上一缓。他回去的路或许会好走一些。 正想着,右蒙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多谢刚才兄弟出手相助,蓝芒小族才得以逃脱生天。大恩大德蓝芒及右蒙终身不敢忘……” 任宁手遮在额头上,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右蒙絮絮叨叨说完,他才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右蒙看了看天。 雨势太大,哗哗地砸在两人的脑门上,直让他们难以睁眼和呼吸,不想说话也是正常。 他却不得不大声问:“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宁任,云垂人。”任宁简单地回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蹩脚的西凉发音瞒不了人,干脆据实相告。只是把名和姓换了一下。 回头看了一眼,任宁问:“你们忙完了?” “还没有。”右蒙有些无奈,“这场雨实在太大,眼睛看不了多远。一时半会找不到足够的牲畜剥皮。” 任宁点头。 烧得半生半熟的牲畜皮还算坚韧,缝出的雨棚效果不错。只是缝制起来到底太过于苍促,根本容不下所有人。因而男人们大多还是在雨中呆着。 “雨下这么大,小心防范洪灾。”任宁提醒他。 右蒙愕然。 这几年草原上连雨水都难得一见。洪灾是什么,他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茫然低下头看了看地上乌黑的积水,右蒙很快反应过来。他顿时狠狠打了哆嗦,连忙吩咐众人往高处转移。 皮棚由人顶着的,想转移倒是轻松。 没花什么功夫,默默留下几具族人的遗体后,众人拖了十几头死羊,换了个高地呆着。 “多谢宁兄弟提醒。”处置好族人后,右蒙又凑到了任宁身边。 “这个鬼天气,真不让人活了……”他埋怨了几句,随口问道:“云垂那么富饶,好多西凉人去了都不想回来。不知兄弟你进来作什么?” 问这问题很生分,不过右蒙身为族长,以防万一他不得不问。 任宁淡淡看了他一眼,“古家商队听说过吗?我是商队的一名护卫。” 商队? 右蒙微微一愣。 西凉虽然贫瘠,但也有不少周边国家需要甚至急需的物质,比如牲畜、马匹、毛料、宝石以及一些手工品。 而云垂华贵的丝绸、精美的瓷器以及各种工具也深受西凉贵族和平民的喜欢,以是常常有商队千里迢迢过来行商。 古家商队算是这些商队中比较出名的一支。 它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这支商队带来的商品有多珍稀或者商队的整体实力有多强大,而是这支商队的首领是个女人。 这世道女人能当首领,绝对是件稀罕的事。 果然,右蒙脸色有些古怪,“就是女人带头的那支古家商队吧?我当然听说过。” 任宁点头,毫不奇怪。 蓝芒只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族,人数不过百,牲畜不过五千。 这样的小部族通常居无定所,几乎不会有商队专门过来拜访或交易。如果他们想要交换物质,通常都得把自己货物带到附近的大部族去。 那些大部族人多势重迁移不易,大多在固定的地方定居,倒是不难找。 周边的小部族以及从云垂过来的商队,通常都会先找到这些大部族,才进行交易互通有无。 右蒙进出时听说过古家商队也正常。 “那……”迟疑了一会,右蒙紧张地开口,“商队的其他人呢?” 他不信任宁的话。 现在边贸固然没关,但连他一个小部族的族长都知道西凉和云垂边关紧张的消息,更何况消息灵通且事关切身利益的商队? 这种时候,为保平安,各商队们早揠旗息鼓或者只走国内线路了。 “其他人?”任宁手一摊,“我也不清楚。” “半年前商队出来时往西走得太远,现在正往回赶。哪想半路上遇上这场天杀的大火,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只能四处逃命。其他人没有我的运气,估计都丧身火海了吧。” 任宁也就随口解释,并不管右蒙信或不信。 信的话,他就留下多休息一会,吃上几块烤肉,顺便了解一下周边的情况。 不信的话,蓝芒部族对他又没有威胁,转身走人就是。 眼前的草原刚被大火烧了一遍,接着又让大雨冲刷了一轮。估计十天半个月内,西凉小兵们没兴趣继续搜寻他们这些斥候的踪迹。 任宁的胆子也大了些。 右蒙沉默。 尽管天昏地暗大雨倾盆,但他依然看得清楚。 眼前的男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緾着的一层又一层的绷带,腰里的那把短刀更是杀气重重,哪有点像商队护卫的模样。 跑商确实危险,但也没危险到这种程度。 毕竟商人讲究以和为贵,行商路上遇上强人或山贼是常事。劫道的如果实力太强,商人会果断用钱买路,犯不着让护卫伤成这样。 第10章 掘地 第10章掘地 雨越下越大,连绵不停,仿佛要把这几年少下的雨全补回来似的。 这样硬撑不行! 任宁左右一看,抓起一把镐子,咣咣地在山岸上挖了起来。 右蒙茫然地看着他,“宁兄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四周光溜溜的,得挖个洞躲雨。否则冷都能把人冷死。” “问题是坑里全是水,怎么躲?”右蒙更加茫然。 “挖进去后,再斜向上挖坑道。” 围过来的男人们眼前一亮,纷纷找到工具干起活来。 只是撤离匆忙,大多数人手里就一把割肉或砍柴刀,派不上大用场。但没人犹豫,纷纷在旁边拼命地帮忙刨着土。 草原干旱了几年,土硬邦邦的十分难挖。但幸运的是土里没什么石头,挖起来还算顺利。 人类求生的意志向来强大。两个时辰过后,一座可挤进二十来个人的土洞被生生刨了出来。 雨一直下个不停,身材高大的右蒙这会嘴唇也冷得有些发白。 他有些不好意思,“宁兄弟,你进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来。” 如果任宁只刨自己的坑,自然不用了两个时辰这么久。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他就可以完工,然后钻进去美美睡上一觉。 但他没有,一直和蓝芒人默默地努力着。 右蒙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任宁点头,没有拒绝。 淋了这么久的雨,他同样又累又冷,身上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生疼,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 飞快地钻进洞去。 洞里很干爽,甚至还有股温暖的泥土气息。 任宁四处检查,很快松了口气。 金手指显示的数字全是黄色的0,显然这口“窑洞”一时半会并不会崩塌。 他放心地坐下来休息。 不大会儿,一群瑟瑟发抖的孩子钻进了洞里。后面几个稍大的孩子还拖进来两头脏兮兮的羊尸,把整座“窑洞”挤得满满当当的。 任宁看了他们一眼。 外面那顶皮棚子,到底是匆忙间用牲畜皮缝起来的,并不实用。它一直漏着水。躲在棚子里的老人和孩子只比站在雨中硬扛的男人好些,同样躲无可躲。 孩子们浑身都湿辘辘的,一个个冷得小脸煞白。进来后他们努力窝在一起相互取暖。然而不时还是有人啊啾啊啾地打着喷涕。 “都愣着作什么!不知道冷吗?”任宁脱了衣裳,正处理着身上伤口。他忍不住出声喝斥:“还不赶紧脱掉衣裳,把身上的水擦干?” 男孩们呃了一声,从善如流立即宽衣解带。 女孩们则面面相觑。 “都这时候了,还害羞个屁啊?”任宁无语地摇了摇头。 “男孩们面向我这边,女孩们面向另外一边。擦干身子,拧干衣服后再穿上。” “你们的父辈祖辈让你们进洞躲雨,是想让你们活下去。要是生了病命没了,谁会管你是男是女或者长成什么模样?对得起外面的父辈祖辈吗?” 这是大实话。 孩子们担忧地向外看了一眼,纷纷忙碌起来。 任宁不再理会他们。 他手里的追命草已经不多,幸好的是除去几处特别大的创口外,别的伤大多已经结疤。挤一挤的话,追命草还勉强够用。 可惜的是外面刚刚烧了一场这么大的火,以后想再寻些追命草备用,估计不容易。 任宁仔细上着药,重新把那些狰狞的伤口包扎好。 忙完这一切,他抬头一看。 孩子们不知何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目瞪口舌地看着他。 草原上无论男女自小就经常骑马摔跤,身上的伤痕并不少。但他们从来没见过任宁这样的人,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全是伤痕,简直就没有一块肉是平滑的。 有胆大的忍不住出声,“大哥,云垂人常常说千刀万剐、罪大恶极,说的是不是就是你这样的人?” 咳咳! 旁边的大孩子吓了一跳,讪讪地咳了几声,手忙脚乱地过来捂住那小子的嘴巴。 任宁嘿嘿一笑,懒得理会。 “别发呆。想办法生堆火,既可以取暖也可以烤肉。你们外面的父辈祖辈们一直在淋雨,又冷又饿的,可坚持不了多久。” 说完,他吃了些自己的口粮,闭上眼休息。 无论身在何处,瞬间入睡恢复体力是小兵们的能耐。他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任宁醒了过来。 眼前小小的窑洞里满是呛人的浓烟,其中还夹杂着烤肉的香味。 孩子们居然真的生了一堆火,正沉默地烤着羊肉。 好不容易有人烤好一块肉,周围的孩子肚子饿得呱呱直叫,然而他们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却没人出声。 一个约模十岁上下的小姑娘顾不上热,一把抓起那块烤肉,飞快地爬到了洞口。 她对着雨幕放声大吼,“祖父,孙女烤了羊肉。求求您别捡柴了,回来吃点躲躲雨吧。” 小姑娘带着哭声连喊了好几遍,然而外面只有哗哗的大雨声,始终没有人回答。 好半晌过去,她放弃了。 小姑娘泪流满面地爬了回来,把肉塞给了一个小男孩手里,“祖父回不来了。小弟你吃吧。” 任宁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不用出去他也想得明白。 外面上了年纪的老人知道右蒙他们就算拼了命,也难以挖够近百人躲雨的窑洞,便主动离开皮棚去收集没烧完全的灌木或野草。 有些顺利收集到一些东西回来,但更多的又饥又冷倒在路上或者被洪水冲走,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暴雨疯狂,一直在下。 休息够了的任宁也出去帮好了几次忙。所有人一起努力,终于在半夜挖出另外两口窑洞,让剩下的蓝芒族人全躲了进去。 这场暴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他们也窝在洞里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早上,雨势才慢慢减弱,最后停了下来。 任宁爬出来。 他抬起头看看一碧如洗的天空,再低头看看完全变成海的草原,听着耳边哗哗的洪水声,恍然觉得自己又穿越了一回。 “贼老天!我们终于活下来了。”右蒙睁着浮肿的眼睛,感慨万千地走了过来。 “是啊,总算活下来了!”任宁点头。 都说杀不死的终将更加强大。然而早在昨天,右蒙统计过全族剩余的人口。 这一统计,他心都在滴血。 原来近百人的蓝芒族,现在只剩下不到六十人。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全部都没有再出现。 “雨停了,宁兄弟你是要走了吗?”右蒙弯下腰,就着地上浑浊的污水洗把脸。 任宁看了他一眼。 原来是个挺俊朗的男人,年纪并不比任宁大多少。只是右眼角有道明显的伤疤,看起来多了几分冷凛和沉稳。 任宁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什么都没有了,还能怎么办?”右蒙抬手往南方一指,“我准备带族人去那边的开伦部族看看。” “他们的三族长和我有几分过命交情,借点吃的和些牛羊应该不成问题。日后还他就是了。” “当然,”他叹了口气,“前提是他们没有受这两场灭顶之灾。” 任宁点头,眯着眼往南看去。 开伦部族吗? 第11章 开伦 第11章开伦 开伦,在西凉语里是旭日或朝阳的意思。 相对于眼前一直涨不到百人的蓝芒小部,开伦是名副其实蒸蒸日上的部族。 在他们族长的带领下,仅仅五六十年的时间,整个部族人口就从几百一直涨到三万多,控制着好几处优质的水源和大片草场。 区区三万多人口,在辽阔的西凉大草原上其实一点也不起眼。但在蓝芒人眼里,却是唯一一个可靠的求助对象。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任宁问。 右蒙吃了一惊,“兄弟你也要去开伦部族?” 任宁点头,“这里距离我老家足有几千里。光凭两条腿,是没法回去的。我得去找匹马代步。” 右蒙恍然。 马是重要的战略物质,西凉原则上禁止对外出售。特别东方那个强大的邻国,官方更是严禁贩卖马匹给他们,哪怕一匹也是如此,只要抓到就处于重罚。 只不过茫茫草原,大大小小的部族多如牛毛。偶尔“失踪”或“病死”一两匹马,也是正常。基本上没人查得出来。 “怎么?我不能去吗?”任宁问。 “当然不是。”右蒙连忙摇头,“以兄弟的见识,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他看了看脚边哗哗流淌的洪水。 “族手里的食物已经不多。等水退一点,我们就先出发,其他人在后面跟上。” 任宁点头,寻了块石头,坐下来翻着自己的东西。 基本上他也没剩什么东西。浑身上下除了那把分不清颜色的短刀外,就只有系在腰间的口粮袋。 而口粮袋里也已经空空如也。 除了几锭抢来的碎银子,就只有三根洁白狼牙。其他除了清水,吃的羊肉以及治伤的追命草已经寥寥无几。 “宁大哥,这是刚作好的衣服。”右蒙的妹妹阳兰走过来,递给任宁一件羊皮衣和一条羊皮裤,“试试看合身吗?” 她脸色羞愧,“族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那张用来挡雨的牲畜皮,便拆了给你作身衣裳。也不知你们云垂人穿不穿得习惯。” “有穿就很好了。”任宁道了谢,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叫衣服,确切说该叫破烂的布条。甚至包扎伤口的绷带都要比它好一些,至少绷带还有边有凌的。 当着阳兰的面,任宁大大方方试了试衣服和裤子。 很合身,只是味道有点大。 不过他脸不改色,就当没闻到。 阳兰欣慰地笑了笑,目光落在那三根洁白的狼牙上。 咦。 她吃了一惊,“这是狼牙吧!长的那两根难道是狼王牙?” 狼牙对任何西凉人来说都不陌生,但狼王牙就不是那么常见了。 “或许吧。”任宁往北看了眼,“前些时候有狼群半夜袭击我们的商队,被我们杀了一大半。后来随手敲了几根狼牙作纪念。” 见女孩感兴趣,他拿起其中一根长狼牙递过去,“姑娘喜欢啊?送你!” “啊?”阳兰一愣,连忙后退几步摆手拒绝,“这可是狼王牙,很珍贵的。怎能随便送……人?再说我只是随便看看。” 说完,她又古怪地看了看任宁手中那根又弯又长的獠牙,转身飞快离开。 接下来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眼前的洪水丝毫没有消退或降低的意思,依然绵绵不绝地哗哗向下蜂涌而去。 神色焦急的右蒙匆匆地走了过来,“宁兄弟,这洪水一时半会消不掉。要不我们现在出发吧。”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有孩子在晒太阳。其中有几人脸色潮红,一直在瑟瑟发抖以及啊啾啊啾地打着喷嚏,一看就知道病得不轻。 着凉风寒只是小病,但他们现在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更别说什么寻医问药。拖久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此外蓝芒周边还有些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部族。 经过两场灭顶之灾的打击,那些部族唯一的活路都是去找开伦帮忙。右蒙担心自己要是去得太晚,哪怕有熟人也不太好说话。 任宁明白右蒙的担心。点点头后,他用块牛皮包好自己的短刀再别到腰上。 “那就走吧。”他说。 说走就走。 任宁右蒙再加个阳兰,三人割了点羊肉作口粮,又拿了根牛腿骨当探路。辞别了其他族人,淌着水深一脚浅一脚往南而去。 “开伦部族离这里远吗?”任宁问。 “不算太远。”右蒙和妹妹相视了一眼,眼角的伤痕似乎又深了许多,“以往我们赶牛羊过去出售,通常只要走一个白天加半个晚上就差不多能到。但是……” 但是眼前到处都是不知深浅的水坑,再加上厚厚的淤泥,走一步滑三步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开伦部族,就很难说了。 然而再难走也得走。 三人一走就走了两天,甚至晚上也不休息摸黑往前挪。只是前方依然是片茫茫的污水,开伦部族丝毫不见踪影。 右蒙讪讪地提议休息。 口里说着休息,然而他却东张西望再三地确认方向,生怕自己走错了。 任宁看了看他们俩焦急的脸庞,呵呵一笑。 “这些天一直在洞里躺着,我早睡够了。倒是你们兄妹两个一直没日没夜地照顾族人,早睁不开眼睛了吧。” “既然方向没错,那开伦部族应该不远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再走。” “我还不累。”右蒙感激看了眼任宁,扭头问妹妹:“阳兰,你还能走吗?” 阳兰两条腿都在打着摆子,却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哥,我还可以走!” 任宁左右看了看,“既然都不累。我们继续走吧,或许再走几里就到了。” 反正他们也没心思休息,再者地上全是淤泥或水坑,根本没有休息的地方。 右蒙没有多劝,三人继续往前走,直到第二天天亮。 阳光明媚。 前面水终于退了,露出满地的泥泞,不时还能看到几头动物的尸体,一派末日的景象。 走着走着,任宁突然弯下腰一捊,瞬间从泥泞中抓出一把草头来。 “宁兄弟,怎么了?”右蒙兄妹俩连忙围了过来。 任宁没吭声。 他甩掉泥浆仔细打量着草头,突然开口:“大火应该没有烧到这里。” 兄妹俩仔细一瞧,顿时喜上眉梢。 任宁手里的草头并没有火烧过的迹象,只有利器切割过的痕迹。 “太好了。”右蒙松了口气,“应该是大火烧到这里前就被暴雨给浇灭了。” 阳兰也灿烂地笑了起来。 “这里已经很靠近开伦部族。我觉得更有可能是他们见大火马上要烧过来,派人先砍出道隔火带来。而我们脚下就是那道隔火带。” “或者吧。”任宁点头赞同。 无论谁对谁错,大火没烧到他们求助的目标,总是件好事。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终于出现连绵不断的毡房。 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开伦部族终于到了。 第12章 盈盼 第12章盈盼 开伦部族也同样没能脱过严重的洪灾。 不少帐篷和毡房都被水冲塌,路上到处都是垃圾以及牲畜尸体,一片狼藉。 三人紧走慢走,终于走到缺了一大截的围栏前。 然而并没人过来询问,甚至没人朝他们看上一眼。 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重建自己的家园。 汪汪汪! 一条脏兮兮的大黑狗冲出来把他们拦下,咧着牙凶狠地发着警告。 “大黑一边玩去。”有人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把黑狗赶走。 他苦涩地朝三人笑笑:“右蒙你们来了。蓝芒部族还好吧?” “不大好。几乎没了活路……”右蒙和那人相互寒喧了几句,才问道:“我是来找贵部三族长的,不知道他现在不在部族里?” “在。”那人也不意外,“这老天又是大火又是大水的。几位族长都从外面赶了回来。” 右蒙松了口气,“那我到他家看看。” 说完,他带着任宁和阳兰往东侧走去。 没走几步,那条大黑狗不知从哪又窜了出来,恶狠狠地盯着三人,一副欲扑未扑的模样。 路上到处都有人在清理泥浆,拖走牲畜的尸体。 有人认识右蒙,便帮着斥喝几句。 “右蒙兄弟,真不好意思。”他解释道:“昨天来了一大群外人,个个凶神恶煞很不好惹。大黑被狠狠踢了几脚,所以见到你们才会又吠又咬的。” “没什么。”右蒙哈哈地摇手,“警惕的狗才是好狗,我喜欢!” 不好惹的外人?而且数量不少? 后面的任宁心一动。 就是西凉士兵吧。 他一个人尚能在大火中逃脱生天。更别说那些主动点火的西凉士兵。好巧不巧,难道他们也来到了这开伦部族? 任宁打量了下自己。 浑身上下又是泥巴又是羊皮的,活脱一个草原难民的模样。不仔细看的话,倒是用不着担心被人发觉他是个云垂人。 “宁大哥,别担心。”阳兰靠了过来,轻声道:“这开伦部族素有和云垂人通婚的习惯。很多族人其实和你们长得差不多。” “谢了。”任宁松了口气。 开伦部族人口众多,占地辽阔。 三人在帐篷和毡房间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一座高大的毡房前停了下来。 毡房受损严重,有人正围在四周忙碌地修复。 右蒙走到一个浑身泥泞的小伙子面前,啪地给了他一巴掌:“阿伦,是我右蒙。你们三族长在吗?” “右蒙!我操,你还活着?”阿伦抬头一看,顿时惊叫出声。 他很快反应过来,讪讪地笑着解释,“早上三族长还提过你呢,说大火就是从北边烧过来的,也不知道你们蓝芒能不能挺过去。” “多谢你们的关心。”右蒙哈哈地抢过他手里的桩锤,咣咣咣地敲了起来,“幸亏大火发现得及时,让我们安然无恙地躲了过去。倒是后面的大暴雨,差点让我们灭了族……” 简单介绍了几句蓝芒的情况,他又迫不及待地问道,“三族长人呢?” “族长啊。”阿伦不好意思地拍了下脑袋,“几个族长一大早就聚在一起商议事情,这会也该快回来了。要不你们先等等吧。” “那我们就等等。”右蒙虽然焦急,却也只能先应了下来。 “这天杀的暴雨,害我们死了好多族人和牲畜……”阿伦嘴里闲不住,絮絮叨叨地说着开伦部族受灾的情况。 他从旁边自己的小帐篷拿出肉膜和饮水分给三人,热情道:“你们一路走来想必不容易,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三人早饿得不行,道谢后拿过来狼吞虎咽般吃着。 任宁定晴扫了一眼。 两样食物都显示绿色的数字,这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小伙子偷偷瞧了瞧阳兰,脸上很是不好意思,“阳兰妹子,这里到处都是泥浆,也没个干爽的地方坐。要不你到我帐篷里休息一会?” “不用了。我不累。”阳兰摇了摇头,抬手往北一指,“吃完我去盼盼那看有没有什么要帮的。” 任宁下意识抬头望去。 百米外有个秀气的小帐篷,两位苗条的姑娘正努力地推着泥浆,试图扫出一条干净的路来。 她们脚下的泥浆很厚,头顶的太阳很大。两人累得满头大汗,然而始终咬牙干着活,一刻也没有停下。 刚吃完东西,三族长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回来。 见到右蒙,他大喜过望,连忙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毡房说话。 为免麻烦,任宁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 他没有跟进去,左右瞧了一眼,见眼前的大毡房差不多已经修好,便跟着阳兰去帮两位姑娘清理路上的淤泥。 两人没走多久,那只大黑狗又从旁边窜了出来,面目狰狞地嗷嗷直吠。 任宁可不惯着它,掏出一根狼牙向上抛了抛。 唔唔唔。 黑狗微微一愣,虽然没有吓得当场逃跑,声音却低了下去老实了许多。 阳兰扑哧一笑,鄙夷地看着那条黑狗,“好一个欺软怕硬的畜生。” 两位开伦部族的姑娘寻声望了过来,很快年纪稍大的姑娘欢快地招了招手,“阳兰!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阳兰走了过去,呵呵地介绍双方,“宁大哥,这是我的好姐妹盈盼开伦和她的丫鬟。她是三族长的小女儿。” “你好。”任宁看了盈盼一眼。 他眼前一亮。 汗流浃背的姑娘有些狼狈,裙子上也粘了许多泥巴,但无损她的美丽。更令任宁注目的是盈盼居然长了副标准云垂人的脸庞。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娇小玲珑的。 任宁想了想三族长高挺的鼻梁,不由脸色古怪。 “盼盼,这是宁任,宁大哥。他可是我们蓝芒部族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估计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盈盼吃了一惊,这才将信将疑地看了任宁一眼。 见他长得并没有父兄高大,不由好奇道:“他有这么厉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厉害了。前几天草原上不是着了大火嘛……”吃饱喝足的阳兰喋喋不休地说着情况,差点没把任宁吹成个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人。 任宁听了几耳朵,撇撇嘴后懒得听下去。 他像部机器般面无表情地干着活,心里琢磨着下一步该干些什么。 直到右蒙大声呼喊他。 “宁兄弟,过来跟我们去挑马。” 挑马? 任宁精神一振,把手里的推子往盈盼那个小丫鬟手里一塞,转身大步流星向右蒙走去。 三族长呵呵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太阳光真毒!似乎天又热了起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地上的淤泥就会晒干。想来你们回去的路应该会好走些。” 第13章 族长 第13章族长 三族长看了任宁两眼,眼里精光闪烁。 他让旁边的奴仆回去找了套衣裳,“这是我儿子的衣裳。他去星纪城学习云垂语已经三年多。宁公子试试看合不合身?” 任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进帐篷把衣服换上。 衣服很合身,只是有点发潮。 不过现在所有人的衣服都有点发潮。 他走出来,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好一个帅小伙。”三族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意味深长地朝部族里密密麻麻的帐篷和毡房望去,“部族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看好了马,公子尽快离开吧。” 任宁也不吭声,只是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一行人向东走。 蓝芒是个小部族,牲畜圈子和族人几乎混居在一起。相对来说开伦是个大族。他们养的牛羊马等都在定居点的外围。 不过不是很远。 没多久一行人就到了三族长的马圈。圈里密密麻麻的马正咴咴咴地嘶叫着,振声欲聋的。 三族长略带骄傲地哈哈一笑。 “这些都是我的马。” “这几天天降暴雨,它们已经好几天没能出来走动,憋得有点暴燥。” “五个圈子一共三千多匹马,随你挑。只是能骑的青年马不多,只有不到一半。公子别介意哈。” “谢谢。”任宁理解地点头。 能派进草原来探看情况,他也仔细了解过西凉官民间的一些习俗和约定。 西凉官府为了控制民间马匹的去向。当牧民们畜养的好马稍微长大点,大多会被圈上标志或直接“买”走,小部分会被允许留下来自用。 说是买,其实官方出的价格和硬抢差不多。 亏本的生意谁也不愿意做,因此这些年说起养马,牧民们大多都兴趣缺缺。 只不过马是代步的好工具,牧民们又不得不畜养一些。 三族长眼下养了三千多匹马,数字上看起来不多,但绝对算是个民间大户。 任宁三人相视一眼,进去挑马。 说是挑,其实只是扫几眼。 毕竟好的马早被西凉官府画圈挑走。余下的要么太小太老要么矮子里选高个,都差不多。 任宁很快挑中一匹两岁出头的棕马。 马很精神,只是体格不算好。千里马的称号和它几乎注定无缘。 奴仆们请示过主人,敏捷地跑过去把那匹马赶出来,逮住,套上缰绳,最后牵到了任宁面前。 这匹马还没受过训练,咴咴地用脚刨着土。它惊魂未定地望着眼前的两脚兽,很是惶恐不安。 “宁公子,要不要先试骑一下?”三族长不置可否地打量着那匹马。 他指了指马圈的后方,“圈子里有专门的训马场。虽然也积了很多泥浆,但下面的地是平实的,稍微跑一跑问题应该不大。” “谢谢,不用了。”任宁谢绝。 他拿出碎银子付帐,随便买了些吃的,把腰间的口粮袋塞满。 马不算好马,因此不算太贵,但两样加起来也足足花了他二十两碎银。 这价可不低。 在物价相对高的云垂帝都,二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的五口之家吃喝一年多。 而作为要塞里最出色的斥候,任宁的军饷其实一个月也才一两银子出头。 不过他身上的银子都是从西凉士兵身上抢来的,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再者,明知他是云垂人甚至云垂军/人的情况下,三族长还毫不犹豫答应卖匹马给他。光凭这份恩情,就不是区区二十两碎银所能换来的。 “右蒙,祝你们好运。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任宁绑好粮草,朝右蒙兄妹挥手告别。 和他一个云垂人走在一起,要是被其他西凉人认出来,对右蒙及蓝芒部族来说只会是祸端。 右蒙心知这点,便没挽留。 他过来百感交集地擂了任宁一拳,“兄弟一路保重。你的大恩大德蓝芒和右蒙铭记于心。” 说完,他叹了口气,“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任宁哈哈一笑,“最好不见。” 他是士兵,出现在邻国基本意味着战争和死亡。蓝芒只是个连炮灰都算不上的小部族,最好别遇上。 说完,他拉起马准备向东而去。正准备抬脚,他又回过头看向开伦的三族长。 “三族长,云垂常说大灾后必有大疫。草原已经很久没见过水灾。”他看了看马圈周边厚厚的淤泥和各种被洪水淹死的牲畜,“这些最好处理下。” 说完,他牵起马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族长的家在开伦定居点的东面。他家的牲畜圈子同样建在东部。任宁一路向东走,倒是不用重新经过定居点,更不用担心会遇上拜访开伦部族的西凉军/人。 走了约模一个时辰,后面响起马蹄重重踩破泥泞的声音。 任宁猛地回头,很快变得一脸的惊讶。 “宁大哥,等一等。”一个娇俏的身影骑着匹小红马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 却是开伦三族长的小女儿。 任宁想了想,似乎叫盈盼开伦。 “开伦姑娘,你来找我?”任宁收好短刀,侧头看了一眼那匹红马,“你的马左脚受伤了。” 啊? 盈盼吃了一惊,连忙翻身下了马,心疼地检查着自己的马。 果然,红马的左后腿上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正滋滋地流着血。 “惨了惨了。”她担忧地问马儿,“流了这么多血,痛吗?” 咴咴咴。 红马蹭了蹭主人,焦躁不安地盯着任宁手里的利器,本能地感应到上面危险的气息。 嘶啦。 盈盼却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她从裙子撕下一块布,熟练地给自己的马包扎着。 忙完这一切,她安慰地摸了摸马身,示意坐骑放轻松,才转向身子望向一脸茫然的任宁。 “有什么事吗?”任宁看了看她追来的方向,“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你的丫鬟呢?” 盈盼捉狭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有告诉她。放心吧,我敢确定后面没人跟过来。” “那就好。”任宁点点头。 他并不是怕麻烦,但没有麻烦自然最好。 “宁大哥,”盈盼迟疑了一会。她望着任宁那张和自己同样肤色的脸,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你是云垂哪儿人?” 任宁愕然,目光落到红马背上的包袱上。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笑道:“好巧,我老家就在帝都星纪城。你是想知道你哥哥的消息?” “太好了。”盈盼两眼放光,“那宁大哥你见过我大哥吗?他叫铁勒,意思是石头。就在星纪城里的国子监上学。” 任宁哈哈一笑,言简意赅道:“姑娘,星纪城是云垂的帝都,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万人口。” “一百五十万人口?” 盈盼迟疑着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很快她反应过来,顿时眼睛都直了。 “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的城市吗?” 要知道,整个西凉大草原都才三百五十多万人口。 “嗯。”任宁点头,“那是座巨大的城市。所以我没见过你大哥,帮不上你的忙。” 盈盼大失所望,又问了任宁几句话,递给他一大包牛肉干。 “此行路途遥远,这些肉干就送给你在路上吃吧。” “这不适合吧。”任宁两手一摊,惋惜道:“我又没帮上姑娘的忙,而且身上也没有钱了。” “要什么钱。”盈盼没好气地把牛肉干放到马背上,“本姑娘又不是我爹爹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你就拿着!” 哈哈。 “那多谢姑娘了。”任飞笑着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掏出其中一枚狼王牙,“云垂讲究来而不往非理也。我见开伦很多人都戴有狼牙,这枚就送给姑娘你吧。” 咦! 盈盼瞪圆了美丽的大眼睛,愕然地看着他好半晌,直把任宁看得那个叫莫名其妙。 好半晌过去,她还是伸手接过,转身牵着马一声不哼地回了家。 第14章 冤家 第14章冤家 往东又走了半个时辰,看着前面,任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一条自北向南的泥水河哗哗地摆在他面前。 “贼老天!”任宁望着不远处的对岸愤愤地骂了一句。 几天前的大暴雨,生生在草原上造出一条河来,死死地挡住了他的归途。 河水翻滚哗哗向南,即便不用金手指,任宁也知道自己过不去。 左右看看,他毫不犹豫牵起马,沿着河流往南走去。 暴雨造就的河流只是无根之水。只要北边的积水流光就会重新干涸。理论上来说一路往北走,过河时间上会早一些。 但北方的草原被大火舔得一干二净,万一遇上敌人,便躲无可躲。 他拍了拍身边的棕马。 届时光凭这没训练过的家伙,想逃出生天估计不容易。 南边的水或许干得慢点,但只要有草木遮掩,任宁就有信心能活下去。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河,任宁走了三天。 这天早上,他还没走多久便精神一振。 前面的河床收缩变窄,更远处的地方渐渐出现了绿意。 操。 他深深舒了口气。 终于走出后面这个大泥潭了。 这时,啾~啾~ 天空里遥遥传来响亮的鹰鸣。 任宁寻声望去。 头顶的天空上一只巨大的鹰鹄在盘旋。 一般说来,有鹰鹄出没的地方就有西凉人在放牧或者狩猎。 他心一凛,正准备爬上马背看看四周的情况。 棕马却欢快地扬着蹄子,朝着天上的鸟儿咴咴咴地叫了起来。 不会吧! 任宁愕然。 正惊讶间,踏踏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突然掠出一人一骑。 任宁眼尖,哭笑不得地朝马背的小伙子扬了扬手,“阿伦?” 正是他和右蒙拜访开伦三族长时,那个一直在帮忙修毡房的小伙子。 “宁公子?”阿伦很快也把任宁认了出来,愕然道:“你怎么在这,不是往东走了吗?” 话刚说完,他的目光落到任宁身后的河上,眼里闪过明悟,不由乐得哈哈大笑。 然而刚笑了几声,他又飞快地收了声。 “宁公子,快过河往东走吧。”阿伦回头紧张地看了一眼。 “这几天大家一窝蜂往南寻找没有被淤泥淹没的草地。好些西凉士兵也跟了过来而且就在附近。万一被他们撞见,你就麻烦了。” “谢了。”任宁点点头,镇定地往西望了几眼,才爬上马背飞快向南跑去。 这三天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干。至少棕马被他训熟了几分,骑着它也能赶几程路。 没多久,任宁就寻到了个可以勉强过河的地方,驱着马向那里冲去。 “前面的!给我站住。”刚过了小河不久,后面突然传来陌生的西凉语。 任宁没有理会,任由马继续往前跑,只是回头看了一眼。 在他后方,两个穿着西凉伍长服饰的男人正挥着马鞭,朝他怒目相向。 任宁顺势扫了一眼他们的坐骑。 当头的马显示黄色35,尾随其后的马更是只有30。 金手指显示黄色,意味两匹马对他无益也无害。而数字不到50,说明这两匹马饿得厉害。 这也是任宁这些天在自己的棕马身上琢磨出来。 但就算那两匹马饿得再厉害,也不是他这胯下的棕马所能比拟的。 吁了一声,任宁慢慢地把棕马的速度降了下来。 “牧民滚回河西边去。”两人驱马赶了上来,打量着东边郁郁葱葱的植被,顿时精神大振,“这边的草地归我们了。你们敢过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般说来为了战斗力,战马大多是吃的是马粮,而不是啃地上的青草。 只不过几天前西凉士兵们亲手点了几把火,原本只想把躲藏起来的云垂斥候通通烧死,结果一不小心惹火上身,把自己人也烧没了。 伍长、什长、佰长等等都带着坐骑,凭着马力大多逃脱生天。然而他们千里迢迢带来的精贵马粮却和小兵们一起葬身火海。 没了马粮,附近的小部族又受灾严重,也拿不出多少粮草“卖”给他们。就算牧民们有粮草“卖”,那也得先供应上锋们的宝贝坐骑。 是以这两伍长一见前面长势良好的草地,不由大喜过望。 任宁不作声,只是让开道路,微微调转了马头。 两个西凉伍长见这脏兮兮的家伙这么识时务,满意地点点头。他们不再理会任宁,继续驱马向东方的草地跑去。 第一匹马过去,任宁低头默默地呆着没动。 第二匹马路过时,他纵身一跃便扑到了对方的马上。手中寒光一闪,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那柄短刀已经切开了对方的喉咙。 不让我往东?那就送你们上西天! 咕噜噜。 伍长捂着脖子不敢置信地盯着任宁的脸。他张了张嘴,正想喊些什么,一大股鲜血冒出来,很快没了气息。 面无表情地推开怀里的尸体,任宁抬头看了前方一眼。 他出手干脆利落,前面的伍长担心自己的马饿坏了,一心只顾着朝前张望,对后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任宁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匹陪了他三天的傻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看着远处绿意盎然的草地,也开开心心跑了上来。 咴咴咴! 这时,任宁胯下的马也发现突然换了主人。它尖叫着,发疯地乱跑乱跳,试图把背上的人给甩下来。 扑哧! 任宁抬手又是一刀,毫不迟疑地捅在马脖子上,顺便还用手狠狠转了一圈才把刀拔出来。 哗啦。 马血四射。 那匹马一声惨叫。它四肢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任宁一个敏捷的翻滚,毫无无伤地从马背窜了出去。 “怎么回事?”前面的伍长终于发现不对。 他回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悄无声息间,他的兄弟连坐骑就被眼前脏兮兮的家伙干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你是什么人?”那伍长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大喝一声。 任宁不答。 他腰一弯,利箭般地冲了上去。 “找死!”伍长原本还想吹哨示警,此时一见却是怒不可遏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弓。 区区一个步兵居然也敢主动挑衅骑兵,真是不知死活。 驾! 他调转马头,杀气腾腾地朝任宁冲了过来。 第15章 狼群 第15章狼群 任宁嘿嘿地扯了扯嘴角。 只要不吹哨就行,区区一个轻骑兵他还不放在心上。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瞬间撞在了一起。 伍长两眼发亮,居高临下地狞笑起来。 眼前的小兵勇气可嘉,只是明显是个生手。想以人的身躯硬扛马腿,就要作好被怒马踢上半空的准备。 他只要耐心等着,完事后再下去补上一刀即可。 扑! 一声轻响。 高速冲锋的马似乎撞到了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撞到。 敌人一下子消失在马跟前。 哪去了? 伍长茫然地左瞧右瞧,甚至还抬头看了看天空。 突然一只手从马肚子伸了出来,一把扯住他胸前的衣裳。 伍长大吃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情不自禁被手拉着向右倾倒。 刀光一闪,任宁那把杀人如麻的短刀已经轻而易举地切进了敌人的胸膛。 扑通。 伍长麻袋一般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你……” 他的身子还在抽搐,挣扎着望向不远处那个毫发无伤的敌人,眼里充满了迷茫和不解。 这人到底是怎么从马前方绕过两只马脚再藏到马肚下,还一气呵成地把自己从马背上扯下来再送上一刀的? 这不是人! 该吹哨求援的! 伍长抱着这两个念头不甘地闭了上眼睛。 扑通。 又是一声重响。 伍长的马远远冲出十几丈后,才一头栽在任宁走过来的傻马前。鲜红滚烫的马血瞬间从肚子下逸出来,飞快淌了一地。 傻马呆呆地看着。 它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两个高大的同类会瞬间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咴咴。 茫然中,傻马闻了闻流到眼前的鲜血。一股惨烈的味道直冲鼻腔,它才吓得惊叫了几声,蹦跳着跑开。 这里距离小河还不是很远,但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河对面根本没人发现异常。 任宁淡定地搜刮着地上的两个西凉人。 片刻后,他拿了一把弯刀,口粮袋里又多了些口粮和十几两碎银。 “真是两个穷鬼。” 淡淡骂了一句,任宁才这悠哉悠哉地骑着傻马离开。 身后的战场他没有再弄伪装。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西凉人去猜吧,也省得他们去找开伦部族的麻烦。 又往东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的草原终于恢复了草原该有的模样。 尽管如此,如果扒开草丛灌木仔细一瞧,还能看到根部洪水漫过时带下来的淤泥。 到了这里,虽然算不上百分百安全,任宁却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他抬头往东偏北十五度的方向望去。 那是岩陲要塞所在的方位。 开伦部族是个三万多人的小部族,没有自己的护卫队。基本上就相当于云垂帝国里的一个普通小镇。 但因为有定居点,因此云垂西部边陲的地图里都标有它准确的位置。差不多在岩陲要塞西偏南约八百多里的地方。 八百多里路,约等于现代的四百多公里。 任宁默默地盘算。 胯下的傻马跑不了长途,短途也加速不起来。如果一路顺顺当当往回走,既没遇追击也没受伏击,差不多得六七天。 六七天而已,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长。 赶了一天路,夜幕降临时任宁才停下来进食休息。 他习惯性扫一圈周围以保安全。 这一看,任宁差点把手里的羊肉干给扔了出去。 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一圈鲜红的数字,从15到50不等。他粗粗一算,足有近三十多个。 狼群! 半个月来草原上不是烈焰冲天就是暴雨肆虐,动物们要么跑光要么死光,反正消失得一干二净。 眼前这三十多头狼早饿得两眼发绿,好不容易遇上任宁这倒霉的人和马,它们迫不及待地围了起来。 傻马还没发现危险,正甩着尾巴快活地啃着地上鲜嫩的草地。 任宁往嘴里塞了口羊肉,几步冲过来,瞬间跃上了马背。 驾! 他一拉缰绳,选了个数字最薄弱的方向,重重抽了下马屁/股。 咴咴咴! 傻马吃痛跑了几步。 尽管是晚上,但月明天高,它顿时发现草丛里咧着大嘴的天敌。 刹那间傻马浑身一震。它像吃了大力丸,再也不用任宁催促,发疯往前冲。 路过挡在前面的狼时,任宁眼光一闪,右手的刀一迎,瞬间给那条扑上来的狼做了个精准的刨腹产。 扑通。 那头狼重重落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嗷呜!嗷呜! 眼见马上到嘴的猎物转眼逃出包围圈,数声狼嚎愤怒地响起,一群狼咆哮着追了上来。 手里没有弓,任宁干看着狼群坠在后面束手无策。 当头的正是标着数字50的头狼。其他数字的狼也排成一串紧紧跟在后面。最后面的几头狼估计年纪还小,一下子消失在远方的夜色里。 尽管如此,任宁视线里的狼还足足有二十多条。 他的脸色慢慢严峻起来。 胯下的傻马没什么能耐,坚持不了多久。他按着心思四下张望,希望能在坐骑跑不动前找到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只是没等任宁找到这样的地方,已经赶了一天路的傻马很快坚持不住。一口气用光,它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 身后的头狼很快看出了这点,加快步子追了上来,召唤的狼嚎也越来越兴奋。 看看第二头狼的位置,任宁吁了一声,果断狠狠一拉缰绳。 咴咴。 傻马悲嘶着高高扬起马头和前脚,强行被任宁停了下来。 马停得忽然,头狼大喜过望。它顾不上多想,嗷呜地吼一声,毫不犹豫张开大嘴扑了上来。 狼来得快,任宁动得更快。 杀! 他飞快左挪了半步堪堪避过锋利的狼爪,手里的弯刀光华大放,自下而上地重重撩了出去。 刀来突然,加上角度刁钻,半空里的头狼躲无可躲。嘶拉一声,瞬间被弯刀抹过咽喉。 哗啦! 喷洒出来的狼血糊了任宁满头满脸。 咕噜咕噜! 切中了咽喉,头狼一时还没死。它嘴里喷着血,沉重的狼身带着惯性重重扑到傻马身上,还狠狠给了马屁/股几爪子和一口。 咴咴! 早已四肢无力的棕马凭空又生了股力气,尖叫着奋力向前冲。血淋淋的头狼挂在屁/股后足足拖了好几丈,才扑地落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嗷呜! 第二头狼已经咆哮着冲了过来。 或许是任宁身上的杀气太重,或者嫌弃他个子太小不够分。第二头狼居然绕过任宁,咆哮着冲向了面前的棕马。 狭路相逢,你不找我麻烦,我偏找你要命。 任宁一把抹掉脸上的狼血,大吼一声,迎着后面的狼冲了上去。 第16章 重逢 第16章重逢 每个狼群除去实力超群的狼王,其他狼的实力都差不多。 红值30到35,是任宁眼前这十几头狼的实力。如果对方是人类,对他来说基本上属于砍瓜切菜般存在。 只是狼要比人类敏捷得多,四处乱窜令人防不胜防;加上狼嚎不断,吵得让人心烦意乱,一时间逼得任宁有些手忙脚乱。 幸好有好几头红值数字比较大的狼和第二头狼一样,觉得任宁肉少不够分,纷纷舍弃了他追向不远处的傻马,这才没被重重包围。 适应了节奏,任宁很快冷静下来。 他左躲右闪,手里的两把利器上下翻飞,几乎刀刀命中。一时间狼群血肉飞溅惨叫连连,居然奈他不得。 抬头往棕马逃跑的方向望去,夜色中傻马早已没了踪迹。要不是狼嚎声越跑越远,任宁一度以为它已经被围杀了。 抽空掏了块羊肉干塞进嘴里。 傻马坚持一下,再跑远点,最好等我把这些弱鸡杀光。 任宁收回视线,冷冷落在身边的狼身上。 杀! 他一声大吼。 不再像之前一样,把扑过来的狼劈退就行,而是逮着一头就往死里杀。 如果不彻底把这些野兽杀怕,它们会和附骨之蛆一样一直纠缠到底。 不大一会儿,就有一头狼喷着血倒在了地上。 嗷呜! 其他狼一看更加凶性大发,一头头咆哮着奋不顾身扑过来。 来吧! 任宁毫不畏惧,右手弯刀左手短刀,动作不大但招招致命。 每挥一下,就有一头狼喷着血飞了出去。 尽管如此,他身上的伤也渐渐多了起来。特别是左脚,不小心被头狼狠狠撕下了一大块肉,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尽管痛得打了个踉跄,任宁却看都不看一眼。 找死! 他凶猛追了上去,狠狠地捅着那头正要把他腿肉吞下去的狼。 两把利器组成一架绞肉机,那头狼唉嚎想逃,根本毫无反手之力。 一刀、两刀、三刀…… 直到把那头狼活生生剁成堆烂肉,死得不能再死任宁才停下。 “来啊!” 他站直了身子,瞪着血红的眼睛杀气腾腾地四下张望。 这一刻他浑身浴血神情狰狞,比野兽还野兽。 倒在地上的狼已经不少,其他的狼也个个带伤,看着这一幕,终于胆怯了起来。 任宁手里滴血的刀一动,吓得它们低吼着连连后退。 嚎呜! 远处传来召唤的狼嚎。 任宁身边的狼一听,毫不犹豫远远绕开他纷纷冲向了远方。 估计是去享用马肉大餐。 一匹三岁多的马也不知够不够这么多狼分,任宁不敢多留。他草草包扎好身上的几处大伤口,一拐一瘸往东而去。 东边几十丈外的地方,长了棵不算太高的树,爬上去至少可以安全地休息一晚。 一路走去,任宁四下张望寻找着追命草。 他的金手指属于越用越好用的那种。 现在持续的时间比刚穿过来时要长上不少,同时侦测的距离也要远得多。以前三十米左右就是极限,现在似乎百米开外也不是问题。 然而直到任宁头疼欲裂,也没发现一样绿色超过50的草药,更别说绿值75的追命草了。 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还是发现好些绿值在20至30左右的草药。任宁也不嫌弃纷纷拔了带上。 树不大,但撑起五六个成年人不是问题。 爬到树上寻了个不高不低的树杈,他才拿出刚找到的草药重新包扎伤口。 绿值低就是绿值低,止血效果虽然有但远不如追命草,伤口还火辣辣的一直发疼。 任宁也不计较。 他四下查看过周围的情况,又吃了些口粮,再用绷带把自己固定好,眼一闭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任宁就醒了过来。 他边吃东西边查看各处伤口,发现不再出血才松了口气。 遥遥地往西看了一眼。 没了马身子又受了重伤,任宁都有回开伦部族再要一匹马的念头。 但想归想,他很理智地把这个念头消灭掉。 趁着夜色未消他下了树,仔细处理好昨晚过来的踪迹,最后藏进了不远处的草丛里。 一藏就在周边藏了两天。 那群狼不知去了哪里,倒是西凉人发现了死去的两个伍长,往东搜了过来。 甚至任宁还看见阿伦和几个眼熟的开伦牧民。 估计是那场大火把西凉先头部/队的步兵们都烧没了,一时找不够人,就逼了些牧民过来帮忙找人。 牧民而已,任宁不需用金手指,仅凭经验就轻轻松松地躲过了好几次搜索。 “格龙佰长,”一个伍长把搜到的几样东西放到格龙面前。 “方圆十几里都已经彻底翻过,没有找到击杀苍石伍长的云垂斥候。只找到十几具狼尸、砍卷刃的弯刀,残损的衣服以及还有吃剩的马骨。” “你想说什么?”格龙不耐烦地扫了眼地上血迹斑斑的一堆东西。 他以前听到云垂斥候四个字就觉得兴奋,现在听到只觉得心烦和无力。 伍长迟疑了一下。 “属下检查过每条狼尸,猜测那云垂斥候应该是夜间休息时遇上了狼群。马直接被吓跑了。他尽管奋力杀了不少的狼,但依然敌不寡众,最后和马一样丧身狼腹。” 格龙不置可否,他沉默了半晌。 “方圆十里内再仔细搜一天,不许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小心别惹到狼群。一旦发现敌人,无论生死都立即吹哨示警。” 伍长应了一声,调头离开。 傍晚时分,夕阳还没完全落下。 啾啾啾! 突然四面八方的哨声响了起来,齐齐打破了草原的宁静。 怎么回事? 一场大火,格龙身边的“亲卫”烧得一干二净,孤家寡人的他一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茫然地等着。 什么情况? 任宁咕噜地爬了起来,孤疑地听着四周远远近近的哨声。 难道是要塞派了第二批斥候进了草原? 他按了按左脚上的伤口,吸了口凉气,还是偷偷地往最近的哨声摸了过去。 眨眼间,他不用摸了。 各种喊打喊杀声以及武器碰撞声震天响了起来。 混乱中,任宁还听见几句熟悉的国骂。 声音来得快消失得快。 几个呼吸的功夫,草原就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然而浓烈的血腥味却是散了开来。 显然这会儿功夫,其中一方已经被屠了个精光。 西凉人的哨声再也没有响起。 任宁心一动,狠狠把自己左腿上的伤口撕裂,才咕噜咕噜地发出暗号。 不大一会儿,周围回了信号,两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云垂小兵穿过草丛,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17章 要塞 第17章要塞 开伦部族 “你去哪?”三族长背着手,头疼地盯着前面的女儿。 他左张右望,担忧地压低了声音。 “这几天部族里来了很多士兵。他们正被云垂斥候搞得满肚子气。乖女儿你就先别出来了。” “爹爹,云垂和西凉两头大象打架,到底关我们这些小蚂蚁什么事?” 盈盼不满地嘀咕。 “女儿不出来,难道那些西凉士兵们就不知道爹爹您有双长着一副云垂人脸庞的孩儿了?” 三族长语塞,长长地沉默。 他无言以对,只好不分由说地一甩袖子,“吉祥,把姑娘带回帐篷去。好好盯着,这些日子不许她再出来。” 说完,看着女儿的花容月貌,三族长疲惫地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家的一双孩子长得和其他西凉人不同,才早早把儿子送去云垂留学。 而眼前这丫头眨眼也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囚是囚不住的,藏也藏不了多久。 两国和平时还好,没人会计较;但两国战乱一起,以她的长相估计性命难保。 想到这,三族长又叹了口气。 两主子吵架,吉祥一直缩着脑袋当背景板。此时她不得不苦着脸挪过来。 “姑娘……” “走吧。”盈盼没有为难一起长大的丫鬟,转身向自己的闺房走去。 走着走着,她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纱。 她涉世未深,却也清楚父亲的为难以及自己的处境,因此出门前还特意戴了副面纱遮住自己的脸。 本想小马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趁着天气晴朗,正好骑出去转转。 但碰上了忧心忡忡的父亲,盈盼只好作罢。 吉祥小尾巴地跟在后面。 她踌躇了一会,忍不住开口。 “姑娘别生气。” “奴婢听阿伦哥说这场仗暂时打不起来。等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离开,吉祥再陪姑娘出去好好玩就是。” 砰! 盈盼停下脚步,狠狠地踢了一脚堆在路边的淤泥,并没有出声。 她抬头往东方看了一眼。 这场战暂时打不起来。但它迟早会打起来的,不是吗? 东边 云垂帝国边境,岩陲要塞。 三天前,任宁遇上了第二批西进的云垂斥候,被他们快马加鞭送回了国。 此时的他正在城门下,抬头望着这座雄伟的要塞,眼里异光连连。 任宁有些明悟。 怪不得别人说要塞是座城市,而普通城市绝不是要塞,也没资格当要塞。 比如星纪城,作为云垂的帝都,它的城墙高约四丈(12米),在普通城市里这算是一等一的。 而眼前的岩陲要塞,它的城墙足足有近十丈高(30米),差不多是帝都城墙高度的三倍。 基本上没有什么云梯能架到城头上。 验证过口令,检查过车架,吊桥唧唧唧放下,西城门徐徐打开。 任宁的车子缓缓进了门洞。 走在长长的门洞里,他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这一座为战争而生的堡垒。 整座要塞只设了东西向的两座城门,其他地方皆是高耸的城墙,无缝可钻。 而城门处墙体的宽度足足超过十丈。更令人吃惊的是眼前的门洞不是笔直的,而是个大大的“s”型。 任宁的眼光闪了闪。 古人攻城时想撞开城门,一般都是无数士兵推着又粗又长的撞城柱去把城门撞破或撞歪。 一旦破门成功,敌人就可以长驱直入。 但那是普通城市,眼前这是座要塞。 它s型的门洞里共设了五重闸门。就算攻破了最外面的城门,里面还有四重闸门保护着。 加上门洞不是笔直的,长长的撞城柱基本上会卡死在第二重闸门前,再也动弹不得。因而破门也就无从谈起。 任宁抬头往门洞上方望去。 门洞有一丈多高,顶部呈半弧型,弧顶上每隔半丈就留有些黝黑黝黑的孔。 这些孔差不多尾指大小,一些用来发射箭枝,另外一些则用来放油或放火。 敌人攻城时,大可以打开最外的城门让他们进入长长的门洞,再关门打狗。 一阵箭射或火烧,甚至双管齐下,躲无可躲的敌人没几个能活下来。 因此攻城时,要想经过这条门洞将是段十足的炼狱之路。 而五重闸门,每重闸门都由不同的将领控制。因此想从要塞内部开门迎敌,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 任宁啧啧感概。 不愧是名振大陆的军事要塞。在这冷兵器时代里,只要要塞里还有粮草水源,它几乎就立于不败之地。 不多时,走过这条s型的门洞,终于进到要塞里面。 任宁举目四望。 要塞的规模和云垂的中小城市差不多,里面应有尽有。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普通老百姓出入,通常只有士兵驻扎在其中。 他所属的斥候营就在西门附近不远。 车子回到营地时,任宁脸上的肌肉情不自禁地扭曲了一下。 偌大个斥候营地,赫然有不少将士在松土种菜,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 没多久,车子到了座小石屋前,他被人抬了下来。 “兄弟,你家到了,先好好休息吧。” 任宁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他没有进屋,目光左移,落在房子旁边的马厩里。 岩陲要塞是座城市,大多数时候就只驻扎了十五万的守塞将士,所以几乎每个将士都能分到一座房子住。 而斥候或骑兵们的命运和战马联系在一起,因此他们的房子外通常还有配备有马厩甚至跑马场。 只是眼前的马厩空荡荡的。他的坐骑倒在了西边茫茫的草原里。 任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粮袋。 里面没有追风找到的追命草,而是只剩下一长一短的两根狼牙。 转身进了熟悉的屋子,他随手一摸,满手都是灰尘。 任宁也不在意。 他的身子本就伤得不轻,加上连续颠簸了三天三夜,此时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再也撑不住。 飞快地抖掉床铺上的灰尘,他倒头就睡。 然而还没睡多久,任宁就醒了。 脑筋尚未清醒,但他的手已经习惯性地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然而却摸了个空。 在睡下前,他把身上的东西全摘了下来,就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你醒了?肚子饿了吧。”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任宁猛地睁开眼睛。 对方见怪不怪,谨慎地退了一步。 “原来是你,张大娘子。”任宁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给对方道歉,“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 “没事。”妇人平静地打量着他,“早习惯了。” 张大娘子随夫姓张,本名叫什么任宁还真不清楚。 和任宁一样,她丈夫也入了军籍。 这时代一旦入了军籍,如果没有朝廷特赦世代男儿都得为伍,无一例外。 这些人及他们的后代如果不从军那就犯了律,唯一的活路是钻进深山老林落草为寇,或者躲起来终生不见外人。 这也是云垂那么大,任宁只往岩陲要塞走的原因。 入了军/籍,他无处可去。而且只有军中,他才能出人头地。 只是任宁不想再当斥候。 第18章 战功 第18章战功 “脱衣裳,看伤口!”张大娘子开口。 任宁点头,麻利地脱着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云垂向来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而张大娘子没有避让。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眼里掠过黯然。 当初她的丈夫也和任宁差不多大,就成了云垂斥候中的一员。 因为丈夫是军籍,老家也没了其他亲戚投靠,张大娘子干脆跟着丈夫迁到了岩陲要塞。 只不过要塞原则上不允许平民百姓居住。张大娘子这些跟着丈夫或儿子过来从军的百姓们便在附近的村子里生活。 要塞附近炎热干旱,常常风沙弥漫,还不时会有西凉人跨境侵扰,并不适合普通百姓生活, 然而张大娘子却过得很开心。 她还规划着努力为丈夫生下一儿半女。 儿子以后继续从军,建功立业;女儿长大点,就把她带回老家寻门好亲事…… 只是十年前的某一天,她还没怀上孩子,反而等到了个噩耗。 她丈夫在西凉大草原上刺探情况时,和西凉人不期而遇,最后重伤而归。 当时的她赶到要塞,看到的是包括丈夫在内十几名斥候破破烂烂的身体。最终因为缺医少药以及失血过多,那些小伙子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埋葬好丈夫,张大娘子苍老了许多。 她没再照顾田里的作物,而是赶到岩陲要塞请求当一名军医。 她想用自己的双手为其他母亲、妻子或女儿救助她们的儿子、丈夫或父亲,留给她们一份期盼。 只不过这个女性卑微的时代,她的行为极其出格,自然被直接拒绝了,甚至张大娘子连要塞的城门都没能进去。 然而她没有放弃。 在要塞外张大娘子一跪就跪了半个月,最后连守塞大将都被惊动了。 于是她被允许进要塞给其他军医当助手。十年后的今天成了名拿着军晌的正式军医。 仔细检查过任宁的身子,张大娘子给他换药。 “伤口多,暗伤重;三个月内不能大动,好好休息。” “谢谢!”任宁点头表示明白。 到底是封建礼教下长大的女人,现在张大娘子虽然敢于直视男人的身子,但说话还是能简就简,以示避嫌。 尽管她的年纪都快可以当任宁他码了。 任宁对此心知肚明,也不意外。 看着张大娘子从徒弟手里接过的药,他皱了皱眉头。 绿值60! 前身一直觉得要塞里储备的药材,集了整个云垂大夫们的精华,绝对是治伤的好药。 现在任宁一看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追风找到的追命草。 “张大娘子,你有没有见过一种草药。普遍长得这么高,四角菱状的叶子,颜色深绿发灰;主茎上有道淡青的痕迹……” 任宁详细地描述着追命草的模样。好半晌过去他才一一说完。 “这种草药治伤止血效果惊人。腰上的新伤你见着了吧,当时深可见骨。然而那种草药刚扑上去,血几乎就止住了。两三天下来就差不多能愈合。” 张大娘子吃了一惊,连忙再详细地问了些追命草的问题。 “没有见过。”她遗憾地摇了摇头,急问道:“你带有回来吗?我拿给其他人认认。” 任宁呵呵地摊手,“都用光了。” 张大娘子愕然。 目光落在任宁木乃伊般的身上,她顿时了然。 如果真找到这样犀利的草药,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把它拿出来献给要塞。在以后的日子不知能救治多少同袍,自然是大功一件。 要塞向来奖罚分明,真找到这样的草药,足以给任宁记上一大功。 可惜他没拿出实物…… 张大娘子又说了几句,劝他吃过东西好好休息,这才起身带着小徒弟匆匆离开。 不多时,又有人敲响了任宁的房门。 原来是有家人寄了些东西给他前身,这些天刚到岩陲要塞。 任宁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封家书。 前身并不是孤儿,相反任宁还有个庞大的家族背景。 帝都任家,那可是太师一族,权势涛天。 只是他是一名私生子,刚出生不久就被父亲带回了家族。 然而封建等级森严,作为私生子并不受人重视。别说家族里的嫡子,就连庶子他都比不上。 当然私生子也算是任家子弟,但至今他还不能上族谱。 理由是嫡母说他出身不清不楚。万一混淆任家血脉,九泉下的祖宗怪罪下来,没人能承担得起。 就这样,前身无名无份地活着。 好不容易活到十四岁,他背着其他族人毫不犹豫签了军籍,从此跨越万水千山到了定西郡,成为岩陲要塞的一名小斥候。 当兵十分危险,时时刻刻把脑袋栓在腰带上,身上累累的伤疤就是证明,但前身一点也不后悔。 如果他一直呆在家族里长大。成年后会曲意逢迎的话,八成会被送到某个偏远的庄子看守家族产业。 大富大贵谈不上,至少不愁吃穿平安到老。尽管如此,最后能不能埋进祖坟还是个问题。 如果脾气倔强不会看其他人眼色,成年后九成会被嫡母赶出家族,从此流落帝都街头艰难求生。 前身是后者,他不仅不会看嫡系兄弟们的眼色,甚至脾气上来还会对他们大打出手。嫡母自然容不下他。要不是有宗妇盯着,估计前身连十四岁都活不到。 他看得清楚。 作为身份不明的私生子,除非全族死光否则他也没有机会继承家族。甚至以后分家也没有他的一丝一毫。 没有家族支持又没有自己的土地,他要么在城里作点小生意打份小工,然后努力娶个小家碧玉甚至丫鬟待女,从此庸庸碌碌过一生。 要么不蒸馒头争口气,去从军出人头地。 六百年前云垂帝国以武立国,公侯伯子男这些爵位只授予战功卓著的将士。 只要当上个普通的将军,哪怕是小小的子爵,他都能开庭创族。从此在那些看不起他的兄弟面前抬起头来,甚至还能让他们俯首让道。 收回混乱的心思,任宁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家书上。 内容他还没看,但眉头已经皱得能夹死蚊子。 这封家书是他同父异母的六妹任惜寄来的。 上面的字迹潦草,极其难看,书法差不多就是刚学写字的水平。甚至很多字写信人都不会写,画着各种符号来代替。 要不是任宁闲着没事,努力琢磨内容,否则他还真不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没道理啊。 任宁茫然地抬起头。 任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就算在权贵遍布的帝都,也能排到最前面去。 六妹任惜就算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没法像嫡女们一样口出成章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终归也是大家闺秀,至少识字和书法还是会下过苦功的。 哪会像现在一样写封信都字不成字,词不成词的? 莫非宗妇得了重病,没法再顾及族里那些卑微的庶子和庶女。以至让他们连最基本的教育都没办法接受了? 第19章 许诺 第19章许诺 任宁侧头想了想。 男女七岁不同席,几年过去,这个六妹到底长什么模样,他还真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唯一记得清楚的是前身小到还能随便进出后宅的时候,整个家的兄弟姐妹或堂兄弟姐妹大多对他不屑一顾。 只有任惜愿意和他一起玩。 任宁又仔细读了一遍手里的信件。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任惜现在已经十三岁,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就可以嫁人。 嫡母已经替她挑好了对象,是个偏远小城小户人家的儿子。过两年到了岁数就把她嫁出去。 这封家书算是例行通知。 如果届时任宁能请到假回去送她出嫁,那就最好。否则女子一旦远嫁,这年头山高路远交通不便的,估计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了。 南舒城! 任宁盯着这三个字,眼里的愤怒一点点地冒了出来。 他知道这座小城。 如果说岩陲要塞地处云垂帝国的西境,那么南舒城则是云垂帝国的南疆。 它距离帝都星纪城和岩陲要塞一样遥远。 这座小城的名字里虽然有个“舒”字,然而活在那个地方却一点也不舒坦。 它地处原始森林,平时就出入困难。 此外当地的气候一年四季都高温闷热,瘴气袭人。地上除了可怖的毒虫出没外,还有目无王法的山贼强盗横行。 往年那里就一直是云垂帝国流放犯人的地方。 任惜一个从未离开过帝都的姑娘,千里迢迢嫁过去几乎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任宁又默默读了一遍手上的信件。 字迹丑陋,然而字里行间很是平淡。甚至那些替代文字的图案还画得四平八稳,似乎主人已经认了命。 不过不认命又能怎么样? 嫡贵庶贱,一字之差,命运迥异。 嫡母捏着庶女们的命门,想把庶女嫁给谁就嫁给谁,想送到哪就送到哪。 除非太夸张逼得宗妇出面,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关心一个小庶女的婚事或命运。 毕竟生下庶子女的都是妾。 妾,立女也。 主人坐着,她就站在一边待奉,这就是妾。她只是男人的玩物,自身没有财产。 嫡母拿自己的嫁妆或财产替丈夫的小妾养孩子。 如果只是一两个还可以接受,但要养十个八个的话不直接弄死就已经算是贤妻。还想她们花大心思替众多的庶子女找门好亲事? 想都别想! 默默地放下手里的家书。 如果他没记错,前身入伍前还许诺过等自己功成名就,就会回帝都去把任惜接出来。 从此兄妹俩自成一府,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师府划清界限。 只是看来任惜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正想着,任宁的上峰高德明走了进来。 见任宁正倚上床头读着家书,他也不意外。 “哟,小子读家书呢。”高德明拉过张椅子坐了下来,“张大娘子不是让你好好休息?” “见过参将。”任宁放好信件,飞快地收拾心情,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 “躺好!”高德明唬着脸把他按住,“别婆婆妈妈的。虚礼而已,你的身子为重。” 这小子可是上批西去的斥候里唯一一个回来的。 宝贝得很。 高德明呵呵一笑,“精神还撑得住的吗?撑得住的话就说说西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 任宁点头,慢慢地说着自己西进后发生一切。听得高德明脸色阴晴不定。 “格老子的,草原上那场大火居然是西凉人主动点的?就为了把你们逼出来?” “是。”任宁点头。 “那其他人……”高德明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 手下的斥候什么能耐他自然清楚,能逼到敌人放火,就足以说明一切。只是大火无情,其他人能活着回来的机会就无限趋向于零。 培养一名合格的斥候不容易,而那次一共派了十支分队五十人西去,然而只回来一个任宁。 想到这,高德明的心都纠了起来。 任宁视而不见。 他只管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比如那场大火又比如洪灾。至于其他事,他没有多说。 偌大个要塞,头脑灵活的将领数不胜数。下来要塞采取什么行动,还轮不着他一个小兵指手划脚。 “好好休息,如果还想起什么,派人告诉一声。”高德明拍了拍任宁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开,“你的战功这几天会统计好,相信会不小。” 任宁点头,默默地垂下眼帘,不喜不悲。 身为斥候,每次出发执行任务都是刀锋上跳舞鬼门关前漫步。 然而他们的战功再大,却没有什么升职的机会。如果能活到退役那天,唯一的出路也只是给富人或将领当个护院什么的…… 正想着心事,那边的高德明又开口。 “对了,张大娘子说你要休养三四个月。那这段日子你就好好休养吧。” “是。参将!”任宁拱手。 高德明点头,目光落到旁边桌子的狼牙上,“这就是刘大石临终前托付给你的狼牙?” “对!”任宁抬手指了指两根狼牙,“短的那根就是。长的那根是我遇上了狼,把它杀了后得到的。” 高德明走过去仔细地看着。 他早从其他士兵嘴里知道任宁曾经遇到上狼群,杀得浑身浴血的,对此也不意外。但一个重伤的小兵居然还能从饥饿的狼群里杀出一个条生路,倒让他挺意外的。 “这里离刘大石的家乡相隔千里,狼牙一时送不回去,只好先等等。等明年清明吧。” 任宁点头。 云垂讲究人老归族、落叶归根。 每隔四年,岩陲要塞都会派人送一批阵亡的英灵回乡安葬。而明年就恰好是下一个迎灵回乡的年份。 高德明的目光又落在那根长长的獠牙上。 “这么长的狼牙十分难得,好好保管吧。有空找个得道高僧给它开光,据说能庇护你一辈子。” “只不过怎么只有一根?”他哈哈一笑,“如果是一对,本参将都有意向你小子讨一根。” 任宁脸色古怪,“本来是一对的。不过另外那根不小心让我弄丢了。” “那就太可惜了。”高德明感叹了几句,放下那根狼牙,摇摇头后径直离开。 任宁目送他远去,两眼回到桌上一长一短的狼牙上,神色复杂。 他没有说实话。 任何东西只要进了腰间的口粮袋,除非他死,否则丢是不可能丢的。 第20章 选马 第20章选马 任宁躺了不到五天,就再也睡不住,起来在屋子周边活动。 他没有乱走。 虽然没人当面警告,但这会要塞对他的怀疑及评估并没有结束。 四处乱窜,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猜忌。 这点,任宁心里十分清楚。 他也十分理解。 作为对抗西凉帝国的战争堡垒,想要外部攻克岩陲要塞十分困难;相对来说,从要塞内部发起攻击或者祸起萧墙比较容易。 正因为如此,要塞自建立就不允许云垂的平民百姓进来居住。此外仔细甄别每一个进出要塞的小兵也成了必然和必要。 特别是像任宁这种,深入敌营后除了他外其他人都没有回来的斥候,更是要仔细盯好。 任宁柱着根拐杖,径直找到他的上锋高德明,一番寒喧后说明来意。 “参将,虽然张大娘子警告过属下,身子短时间不能大动,但小动不是问题。” “趁着这段空闲日子,与其躺着吃白饭,倒不如去重新挑一匹小马,好好训练它。将来属下的身子一旦恢复,正好能继续执行任务。” 对于斥候或骑兵来说,相伴的战马就是另外一条命。 在战场上它们不仅是坐骑,更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因为怕死,人类尚有可能降服。然而在战场上试图收服驱使敌人的战马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 任宁从来不会有这个念头。哪怕那匹马很合他眼缘,他都会毫无犹豫拔刀相向,杀之而后快。 高德明迟疑了下。 这是正常需求,他没法拒绝,“那就去挑吧。” “小心点身子,别又把伤口撕裂了。这两年朝廷那边不知怎么回事。要塞储备的金创药早已见底,补给却一拖再拖……” 等他絮絮叨叨说完,任宁松了口气,转身出了斥候营。 要塞里修有面积巨大的育马营,距离斥候营相当远。 任宁一瘸一拐走得满头大汗,才到了目的地。 不过偌大个育马营里很多地方都是空落落的马厩,并没养有马在其中。 任宁左右张望,对此没有丝毫意外。 云垂帝国国土辽阔,马的数量不少。只是相对西凉及北部邻国的马,这些本土马的体格、耐力、爆发力等等都相形见绌。 所以帝国内部的马几乎不能直接上战场,都需要经过与外来马杂交配种选拔后,才能大规模供给斥候或骑兵们使用。 只不过无论是西凉还是北边的邻国,马都是战略物质,严格管控数量更是禁止出口。是以云垂帝国的杂交马想快速增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此外,两年前更曾经有西凉人收买了要塞的小兵。那个叛徒进来后给育马营投了毒。 那次的毒,杀死了一大批储备的小马。育马营至今还没能恢复元气。 陪着或者监视着任宁去选马的是一个笑呵呵的大光头,顾大头。 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顾大头都比一般的云垂人要大。 任宁六尺一米八的身高,在普通云垂人中也不算矮小,然而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一般。 “大头,你怎么又受罚了?”任宁笑。 顾大头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人。 上阵杀敌时他手持双锤,如猛虎下山凶勇无比。 军功本来积累得都快二转了。然而因为经常犯各种事,又扣了个一干二净。因此至今还是小兵一个。 操! 顾大头拍着光溜溜的脑门,愤愤朝西南方向望了一眼。 “隔壁步三营的陈麻子,总说你们斥候营的人每次出去都死个一干二净,却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回来,还不如撤销算了。” “我一时气不过,就狠狠揍了他一顿……” 任宁沉默。 岩陲要塞明令禁止士兵们私下打架斗殴。 顾大头这么作虽然合情,但不合理也不合法令。 加上他嘴拙,着急起来连话都说不直。每次犯事后在上锋面前申辩时,他往往脸红耳赤说不出几句对自己有利的话。 于是无论有错没错,到最后他都是被罚的那个。 “陈麻子是吧。”任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有空我帮你整死他。” 要塞里禁止私斗,但公开比武或者竞技那还是可以的。 有竞技就有输赢,有输赢就有奖罚。 想整个嘴巴利索动手哆嗦的兵卒,任宁很有心得。 砰! “那太好了。”顾大头眉开眼笑地重重擂了任宁胸口一拳,“这小子害我受了十鞭刑,减了半纪军功。老任你记得帮我报仇。” “你他酿的!”任宁被擂了个踉跄,他喷喷骂道:“老子身上到处都是伤。” 啊? 顾大头这才回过神,尴尬地摸着他的光头,一脸的不知所措。 任宁哈哈一笑,“以后记得轻点。小心我没被西凉人捅死,却被你打死了。” 两人嘻嘻哈哈在育马营转了一圈,任宁很快看中了一匹黑色的小马。 说是小马其实不算小。 这匹马身材高大,看牙口已经两岁多马上成年,正是马儿最活泼好动的年纪。它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瞧着任宁,咴咴咴地亲切叫着他。 看见小马漆黑如墨的皮毛,任宁心底就是一阵亲近。再看看那双机灵的大眼睛,他就默默作了决择。 尽管如此,他还是仔细翻看小马光洁的皮毛,检查过它粗壮的四蹄;再拍拍马结实的胸膛,又对比了下马宽大的屁/股。 茫然地看向养马的槽头,任宁十分好奇,“这绝对是匹好马啊,为什么一直放在这没人挑走训练?” 他感慨地摇头,“这也太暴殄天物啦。” 槽头苦笑,“光看体格和灵性,大家都知道它是匹好马。但兄弟你试骑一下就知道了。” 唉! 他长长叹了一声。 “前面也曾经有好几人选中了它。带回去训练时还好好的。然而刚想上马试骑,它就会发狂乱蹦乱跳。最后折腾了几个月只能把它送回来。” 还有这事? 任宁愕然,几个月还训不服一匹小马? 金手指! 他定晴一看。 黄值80。 任宁精神一振。 这是他的金手指至今为止见到的最高数值。 黄色,代表马暂时对他无益无害。而80的数值说明这匹马的底子绝对是匹好马。 更重要是小马现在还没成年。等过些时日它成年,训练好后正式派上用场时,这个数值估计会更高。 “我就选它了!”任宁哈哈地一拍马背,“以后还是叫你追风吧。” 槽头劝说了几句,见任宁根本不为所动,只好进行程序交接。 过了半个时辰,任宁牵着被这匹命名为追风的小马,开心地向斥候营走去。 第21章 挑衅 第21章挑衅 从育马营出来,两人刚回到正路,就碰上一批下操的步兵。 顾大头走到任宁身边,瓮声瓮气地指着其中的一人,“老任,那就是陈麻子。” 这就巧了。 任宁抬头望去。 陈麻子并没长麻子,相反长得还挺秀气。只是岩陲要塞附近的气候太过于闷热,他的脸上憋出了几颗青春豆。 不过顾大头脑直嘴拙,搜尽脑瓜也找不到太多嘲讽别人的词,只好软绵绵骂对方麻子。 “哟,这不是顾大头嘛。”陈麻子乐呵呵地走了过来,一开口就戳顾大头的心窝。 “上次的鞭刑爽不爽,听兄弟们说你可是躺了好几天床板,现在后背还痛不痛呀?” 哈哈。 他大笑道:“我屋头里还有些金创药。如果大头你需要。求我一声,我回去拿点给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格老子的……”顾大头一瞪牛眼,就要上来动手。 “一个卖屁/股的娘娘腔而已。”任宁抬手把他拦下,“大头用不着理会。” “他的金创药留着治屁/股就行。” 嘴笨到连骂人都不会的顾大头顿时眼前一亮。 在满是男人的要塞里,无论是卖屁/股还是娘娘腔都不是什么好词。相反算得上骂人最损的词之一。 哈哈。 他指着陈麻子大笑,翻来覆去就嚷嚷一句:“大家快来看卖屁/股的娘娘腔啊。” “听说他留了好多金创药,就为了治腚上的伤。” 顾大头长得牛高马大,声音也洪亮。 很快吸引了一群刚下操的士兵,好奇地围了过来。 就连陈麻子的同袍听见这样的话,也忍不住哈哈地起哄,稍稍站远了几分。 “胡说八道。”陈麻子脸红耳赤,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不敢主动对顾大头出手。 否则以顾大头的身躯和力量,哪怕空着双手也能像捏只蚂蚁一样,分分钟点捏死他。 深吸好了半天气,陈麻子才平静下来。 他扭头上下打量任宁,“不知道这位半瘸的弟兄是?” “是你大爷。”任宁淡淡地回了一句。 哈哈。 周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陈麻子气得手发抖,眼发黑,“阁下好犀利的嘴巴,就是不知手里头有没有几分把戏?” 都是大头兵,嘴上说不过那就上场比划。 他一指东边:“嘴巴利索有什么用,敢不敢上比武场较量较量,一决胜负?” 顾大头那只蛮牛他打不过,瘦瘦弱弱的任宁陈麻子可不怕,况且还拄着柺杖。 “我呸。真不要脸!”顾大头连忙站出来,“老任的伤还没好,娘娘腔要打架是吧?老子陪你。” “你给我滚一边去。”陈麻子拐过顾大头,气冲冲拦到了任宁面前,“是他惹了我,我找的是他。” “白痴。”任宁哼了声,牵起追风继续往斥候营的方向走去。 他的声音不大,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望着中央的男主角,不由脸色古怪。 切! 不知是谁鄙弃地切了一声。 两个对手。 一个四肢健全身体健壮;另一个重伤未愈,手里还拄着柺杖。 陈麻子不敢挑衅顾大头,偏偏选择任宁。 这不是摆明着欺软怕硬嘛。 要塞可是男儿们的天下,讲究大无畏奋勇杀敌的地方。 陈麻子这样的选择,也难怪众人鄙弃。 “各位兄弟有所不知。这顾大头是个没脑子的,别人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真正惹恼我的是这个半……混蛋。” 气极败坏之下,陈麻子差点把“半残”喷了出来。幸亏他反应得快,及时地换了个相对中性的词。 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大头兵,士兵中伤者残者比比皆是。如果有人以此攻击他人,不仅犯了忌讳也犯了要塞的军//令。 这惩罚可比顾大头的打架斗殴要严重多了。 任宁呵呵地撇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鄙视。 “欺软怕硬就是欺软怕硬。不过就我现在这模样,想干掉你这娘娘腔还是绰绰有余。” “真是癞蛤蟆张嘴,好大的口气。”陈麻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精神一振。 他向四周拱手。 “大家听见了,这家伙亲口说以他这模样就能轻易打败我。” “我还就不信了。骑马的了不起啊,这简直是不把我们步兵看在眼里。” 陈麻子手一抬,又指向东方,“阁下敢不敢上比武台陪我练练?来个手底下见真章!” 周围的人纷纷向任宁看来。 骑兵和步兵到底谁强谁弱,在要塞里一直是个私底下争论不休的话题。 骑兵向来觉得步兵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就是凭着人多,蚂蚁咬死大象。 而步兵却觉得骑兵纯粹是浪费钱,如果把养马的钱换成装备分配给步兵,战果不知道会好上多少倍。 双方引经据典争吵不休,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麻子这一张嘴,顿时又把一些围观党拉到了已方。 “你说上比武台就上比武台啊。小爷我吃多了没事作?”任宁扬了扬手里的缰绳,“看见没?小爷现在没空。” “现在没空是吧?”陈麻子敏捷地捕捉到了任宁的话尾,“那什么时候有空?只要是下操时间,老陈我随时恭候大驾。” 任宁张了张嘴,沉默了下来。 “怎么?”陈麻子脸上多了几分得意,“是没空来,还是不敢来?” “小爷当然敢。”任宁梗直了脖子,脸上一片纠结,声音也小了许多,“不过没头没脑打什么架……你给我个彩头,否则老子才不去。” 哈哈。 陈麻子哈哈大笑,“敢来就好。你要什么彩头随便提,只要我有或我能办到的绝对不含糊。” “真的假的?”任宁有些怀疑,“无论我提什么彩头,你都答应?” “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只要我能做到或拿得出来的,一定给你。” “大家都听见了?”任宁问众多的围观党。 现在边境还算安宁,并不是随时都会爆发战斗。士兵们平时要么操练要么休息,生活枯燥无味。 此时一见有乐子,纷纷起哄。 “听见了,听见了。” “老陈答应出彩头了。你们什么时候开打啊?我们正好去围观呢。” “现在吧。”任宁淡淡地把缰绳交给身边的顾大头。 他看了看天色,“我这个人向来心急。今天能动手的,绝不拖到明天。” “走吧。”说完,他一瘸一拐地向东走去。 “老任,你要真去啊。”顾大头急得满头大汗。 别人不知任宁身体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这才回到要塞几天? 张大娘子还不许他大动干戈呢。 第22章 比武 第22章比武 “走走走!” 穷极无聊的小兵们眉开眼笑地拥着三人往最近的比武台走去。 俗话说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 任宁的果断,陈麻子突然心虚起来。 只是这时的他已经骑虎难下,被众人拖着到了最近的比武台下。 台上有两个小兵正在较量。 他们咻咻咻地比着射箭,五十步的距离,双方有命中也有射偏,一时难分高低。 任宁听了周边几耳朵,不由哑然失笑。 台上两人每射一箭都全神贯注,校准校准再校准,唯恐自己落后半分。 乍一看还以为两人是有什么生死大仇或拿出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当赌注。 结果他们大仇没有,赌注居然是个柑橘。 柑橘…… 任宁无语。 岩陲要塞地处西境,气候炎热土地干旱。各种水果都很难种植,说来想吃个光滑水嫩的橘子还真不容易。 估计是这几天和他庶妹任惜的家书一起“快递”送过来的。 想到任惜的家书,任宁就想起自己的承诺。他扭头往台下众多的围观党们看去。 比武台大多是真枪实打,它除了能释放士兵们争胜好勇的血性、解决私人恩怨、较量武艺高低外,也有着选拔人才的作用。 曾经有些小兵在比武台上表现突出,被一些围观的将官看中,随即提拔成他的亲卫,从此一步升天。 当然,各个将军的亲兵不仅讲究武艺过人,更讲究忠诚二字。是以被幸运女神眷顾的小兵少之又少。 但只要存在几率,哪怕这个大饼再低再小,小兵们都会心怀希望。 因此,每天下操后整个要塞各处的比武台通常都人满为患。 没多久上面较量的两个小兵分出了胜负。 胜的欢喜地拿走了橘子,欢呼着和他的战友分享。失败的一方默默地咬牙切齿,最后大步向训练场走去。 很快就轮到了任宁和陈麻子。 在和平时期,要塞通常都会鼓励小兵们下操后上比武台较量,因此设置的程序相对简单。 只要双方去比武台附近的看守官那里画押,表明彼此的身份,注意点到为止,最后注明胜负后的奖惩或赌注就行。 至于在擂台上受了伤,要找军医什么的,就得自己出钱或者拿军功换,而不是像战场上受了伤后可以免费治疗。 此外如果因为受伤而耽误自己行伍的操练或出兵,后果也是自负。 小兵们十个有九个不认识字,因此身份兵种等信息通常都由比武台的看守官代写。 任宁走了过去。 他默默拿起毛笔舔了舔墨汁,随手把自己的名字和兵种写下。 “斥候?真是好字。” 看守官的字好听点叫马马虎虎,难听点叫惨不忍睹。此时一看任宁的字迹,他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抚掌叫好。 斥候? 跟上来的陈麻子正准备报上名字和兵种,此时却是狠狠打了个哆嗦。 整个要塞虽然没直说,但绝大部分士兵都清楚一件事。 所有兵种中斥候人数最少,偏偏伤亡最大。但凡能活着回到要塞的斥候都是万里挑一的士兵。单打独斗时绝非一般小兵所能匹敌。 “姓名、兵种,还有奖惩?” 看守官面无表情地看了陈麻子一眼,心里已经给这脸色变幻迟疑不定的家伙画了个叉号。 嗡~ 众人议论纷纷。 “槽,他是斥候不是骑兵啊。”后面有同僚忍不住替陈麻子抱怨,“事先他怎么不说?” “就是,难怪他柱着柺杖还敢应战。原来是诱我们跳坑呢。” …… 任宁淡淡地往发声处看了一眼。 斥候虽然骑马,说是骑兵的一种固然没错。其实这兵种更倾向于全能,属于上马能战下马也能战的那种。 “快报上名字。”任宁冷笑,“别忘了刚才到底是谁当着大家的面咄咄逼人的。” 他这么一说,后面的观众不由面面相觑,最后都不再说话。 众目睽睽下躲无可躲,陈麻子只好缩着脖子报上姓名和兵种。 “大头?”任宁问旁边的顾大头,“一路走来,你想好了惩罚没有?” 顾大头嘿嘿地摸着锃亮的脑袋,“上次他害我受了十鞭刑。我也不求多,他输了的话,受二十鞭就行。” 陈麻子大怒,“二十鞭,顾大头你不要太过份了。” “二十鞭只是大头要求的,我还没提。”任宁恍若未闻,他看了眼系在不远处的追风。 “我的马已经很久没刷毛,就要你十天的饮水额吧。这不过份吧?” 陈麻子松了口气,摇了摇头。 前些天下了场大暴雨,岩陲要塞这里虽然没有蓝芒部族附近水流成海那么夸张,却也是场份量十足的大雨。 几乎要塞里所有的人都拿出一切能接水的东西去接雨水,因此一时半会水还够用。 至少不像以前干旱的时候,要塞里的水井都要挖十几二十丈深,才能取到一丝丝水。 刚摇完头,陈麻子突然觉得不对。 双方这还没上台呢,怎么连他都觉得自己输定了? 这种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事很不好! 他气呼呼地终于忍着抽自己脸的冲动,随即报上了自己想要奖惩。 不多时,两人终于上了比武台。 咣! 任宁扔掉拐杖。 寒光一闪,那把从西凉人手里夺到的短刀已经出现在了他手中。 云垂帝国的炼钢冶铁技术远比西凉要发达,要塞里的制式武器比他现在的短刀要锋利得多。 只是任宁刚回到要塞,暂时还没有去换适合自己的兵器,就先用着这把短刀。 陈麻子没有用要塞配给自己的制式武器。他在武器架上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柄奇形怪状的铰。 呼呼地挥了挥,他满意地点头。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任宁手里红到发黑的短刀。 脑袋轰隆隆响,陈麻子如有神助,刹那间想明白了任宁那把刀上的黑色是怎么来的。 他的手顿时软了几分。 自从参军到现在,陈麻子一共上过两次战场。两次战斗遇到的都是西凉过来刺探情报的斥候。 不过他只是参与围堵斥候一员,根本没有和对方交过手,但斥候们的能耐他还是心底清楚。 “都准备好了?” 比武台的看守官通常也充当裁判,见双方箭拔驽张地持好武器,不由大感兴趣,也跟着跑过来围观。 “慢。”陈麻子飞快擦了把汗,“我们还是比射箭吧。他腿受了伤,行动不便。我不想占他便宜。” 说完,陈麻子不分由说,飞快地把那把铰挂回了武器架,重新拿起了一张弓。 十一前一定要写够十万字。 第23章 射箭 第23章射箭 台下一片嘘声。 陈麻子恍若未闻,脸厚得堪比要塞的城墙。 光芒一闪,任宁手里的短刀又消失不见。 他似笑非笑,“选好了?确定是射箭而不是投壶吧?” 台下哄然大笑。 世人讲究君子六艺,琴棋书画御射。 御即骑马,射为射箭。 只是云垂帝国这些年重文轻武。文人更是牢牢把持了上流社会的话语权。 骑马太累,射箭难学。于是好好的君子六艺愣是减成了君子四艺。从此不提骑马更不说射箭,整天谈论的都是琴棋书画。 这还不算什么。 有时候一些文人还生生把射箭扭曲成后宅女眷玩耍的投壶。 一种贵族少女们因为拉不动弓弦而用手扔着箭矢玩的小游戏。 陈麻子脸一阵红一阵白,愤声道:“投什么壶,当然是射箭。” 任宁点头,“射箭啊。当然没问题。” 他看了一眼系在外围的追风,“我急着回去喂马,没多少时间跟你磨豆腐。五箭定输赢吧!” 不分由说,任宁已经站到了百步远的标线上。 他招了招手:“我行动不便,帮忙挑张弓过来。” 陈麻子脸一热,有心想挑张弱弓。 但在场的神箭手比比皆是,众目睽睽下他不好操作,只好挑了张不好不坏的弓拿了过来。 任宁呵呵一笑。 他刚接过弓,飞快抓起旁边的箭矢,嗖嗖嗖地射了出来。 陈麻子刚转过身子,眼睛就是一缩。 百步外的五个靶心中央已经各插上了一枝箭,箭尾还在嗡嗡地颤动不休。 不仅五发五中,而且全中靶心。 “好!” “漂亮!” 台下哄然叫好。 特别是上一轮比武射箭的获胜者更是窘迫地捂住了脸,嘴里的橘子也瞬间没了味道。 真是人比人,没脸见人。 刚才他的确获了胜。然而每射一枝箭,他都是校准校准再校准,琢磨琢磨再琢磨,才堪堪把箭放出去。 尽管如此,还是有箭矢脱了靶。 哪像现在台上的柺杖大佬。 手里拿的是不熟悉的弓,台上的风向风速什么都不清楚。瞬间五枝箭射出去,居然全部命中靶心。 这不是人,这是神!!! 陈麻子十分后悔,一下子觉得手里的弓沉重无比,有些举不起来。 他情不自禁左右张望,真的想改口去玩投壶。 喂! 台下的顾大头冲着陈麻子拍头皮,“娘娘腔发什么呆呢?轮到你了!” “磨磨蹭蹭的,你该真不会是想去投壶吧?” 陈麻子满头大汗,他哼了声。 “百步穿杨只是我们岩陲要塞弓手的最基本要求,根本不算什么。我才懒得跟你比这么近的距离。” 嗡。 台下议论纷纷。 陈麻子是个不知名的小兵,没人了解他的底细。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时间台下的人居然信了几分。 陈麻子暗暗庆幸。 他向一百二十步的距离线走去。 刚走到标线上,他迟疑了下,隐约觉得还是不够,于是继续往更远的标线走去。 直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他才满意地停了下来。 “来来来!要比我们就比一百五十步立射。” 跟过来的任宁淡定地点头,“也行。不过刚才我先射了,这回轮到你。” 陈麻子的汗刷地又流了下来。 一百五十步。 他迟疑着抬眼望去,差点连红色的靶心在哪都看不清。 半晌后陈麻子哭丧着脸,“我的弓有些弱,得换把强点的弓。要么你先来?” 台下一片哗然。 围观小兵们也不是傻的,这时哪还看不出究竟,纷纷出声鄙视。 “槽。当我们是傻子吗?你个臭不要脸的要是能射,就赶紧的。” “就是,你他码射不过就赶紧认输。别在那里给我步兵丢人现脸。” …… 这回连陈麻子所在的步三营都看不过眼,羞得纷纷埋下头去,不再替他说话。 “懒驴屎尿多!”下面的顾大头开怀地哈哈大笑,“这么远的距离,娘娘腔你那双只长在女人屁/股上的眼睛。估计连靶心在哪都看不见吧。” “要是看得清,就赶紧开弓啊。” 陈麻子恍若未闻,梗着脖子不认输。 台上一时有些僵持。 人至贱则无敌,陈麻子这模样摆明了要任宁先射,众人一时拿他没办法。 喧嚣了好一阵子,台下安静下来。 众人期待地看着任宁。 别看陈麻子吹得厉害。要塞里能做到百步穿杨的已经是超级神射手,数量少之又少。 刚才这浑身是伤的大佬虽然射的不是杨柳,但出手连中五靶,而且靶靶中心,就已经实实在在证明了他的实力。 此时就算不出手,也没人会怀疑任宁的射箭本事。 然而看着他淡定的模样,无论是台上的看守官还是台下越来越多的围观党,心都有些痒痒的,忍不住想知道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这大佬还能不能命中。 “大哥,试射一下呗。反正中不中我们都服气你。” “就是,大兄弟射一个。老子是骑兵五营的,不像上面那个无耻步兵,深知远射的难度。兄弟你五箭只要中一箭,我均十天的马粮给你。” 咣! 下面不知是谁递上来一张强弓。 “兄弟用我的弓。俗话说宝剑赠英雄,好弓配神射。只要你能射中,哪怕一箭,这张强弓就送给你。” …… 好一番折腾,任宁呵呵向台下拱手,“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斗胆试试。” 这么远的距离,手里的制式弓确实难当大用。 任宁先把它还给看守官,才小心地捡起那张台下递上来的强弓。 只有好手才知道珍惜手里的弓箭,台下一堆神射手们看见这一幕,看向任宁的目光都亲切了不少。 他一瘸一柺走回来,站到了一百五十步的标线上。 陈麻子目光复杂,卑微地让到了旁边。只是包括任宁在内的所有人都视若无睹,眼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搭上箭,任宁抬头往远处的靶子望去。 这么远的距离,基本上已经超出了人力的范围。 不过, 金手指发动! 呵! 他拉开弓弦,移动箭矢。 红值0 红值30,50,75,95, 红值100! 嗖! 尖锐的风啸响起。 箭矢如流星划过,瞬间飞到了一百五十的靶心上。 扑! 沉闷声响起。 箭矢一下子射穿了靶子,深深地没入了后面的挡墙中。 “好弓。幸不辱命。”任宁松了口气。 他眉开眼笑地抚了抚手里的强弓,又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把它轻轻地放回到台上。 “君子不夺人之好。这样的好弓,可谓万中无一。阁下好好收着吧。” 台下密密麻麻的小兵们才恍然回神。 哗!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他射中了吗?”有人的眼睛不是很好。 “中了,而且是一箭穿心。连靶子都射烂了。” “握槽,这么厉害。这大兄弟是哪个营的?我想调过去给他当小弟。” “大兄弟,”有人对着任宁大喊,“小弟估计你不缺,你还缺马夫吗?小的养马可有一手啦。” …… 任宁笑笑,没有当真。 这里是军事要塞,一切都有规有矩。不是众人想调职就调职的,这些话只是开玩笑,听听就好。 第24章 细针 第24章细针 陈麻子这回很光棍。 他连靶心都看不清,就没准备试射以免丢人现脸。 放下弓箭,毫无犹豫脱下上衣,然后撅着屁/股趴在罚凳上。 “阁下箭技高超,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愿赌服输,二十鞭,来吧!要是叫一声痛的话,我就不是个男人。” 语气很英勇,颇有视死如归的豪气。 只不过这姿势…… 任宁脸色古怪,扭头看了顾大头一眼。 “我呸!愿赌服输?装什么大头蒜。”顾大头不屑地哈哈一笑,“上次你咒我兄弟回不来,现在他不仅回来了还胜你易如反掌。” “这二十鞭你就好好受着吧。” 说完,他跑上比武台,刹地脱掉了上衣。 嗡~ 下面的人一阵喧哗。 顾大头的后背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此时还一片乌青与紫暗,显然肿胀还没消除。 他恍若不觉,只是哈哈地抓过马鞭,活动了下两只手后,重重往陈麻子的后背抽去。 叭! 鞭子抽在肉体上,令人牙软的沉闷声响起。 顾大头下手毫不留情。 一鞭下去就是一道乌黑的血痕。 痛得陈麻子脸色扭曲,咬紧牙关这才没哼出声来,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台下众人不作声,全都默默地看着。 上台比武他们见得多了,无论是奖是惩大多无关痛痒,像顾大头这样真正下狠手的不多。 然而听了刚才的话,再看看他背上的鞭痕,虽然众人都不明所以,却也多少能猜到几分。 加上陈麻子之前在比武台的所作所为,明知不敌还一直耍赖想办法避战,根本就没人同情他。 叭叭叭! 一鞭又一鞭。 二十鞭下去,刚开始陈麻子还能咬牙撑着,不久后就痛得鬼哭狼嚎,最后彻底地晕了过去。 “痛快!” 顾大头哈哈地把鞭子一扔,瞪着那些垂头上来把陈麻子抬走的步三营小兵,“上台前他还允诺过要把十天配额的水送过来。你们几个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既然有言在先,加上不是自己的水,步三营的小兵们答应起来十分爽快,“回去后我们立即把水送过去。” 任宁没理会这些。 他下了比武台,顿时众星捧月般被人层层围着。 好一顿虚与委蛇,直到台上新一轮的比武开始,他才满头大汗挤出热情的人群,走到了追风的身边。 拍了拍黑马,“走,我们回营。” “老任等等我。”顾大头背着四条鼓囊囊的麻袋,小山一般咣咣咣地追了上来。 任宁诧异地看了看他的步阀,“背的是什么?这么沉。” 嘿嘿。 “刚才不是有人说如果你一百五十步距离能射中靶子,就送追风十天的马粮吗?”顾大头拍了拍麻袋,“这就是了。” “这是十天的马粮?”任宁不由擦汗。 这么大的麻袋,而且还是四条。别说十天就是三十天,马恐怕都吃不完吧。 也就是顾大头有着一身蛮力,否则这么沉的东西,换成其他人根本就搬不动。 真是赚大了。 顾大头蛮不在乎,“管他能吃几天,反正我们没偷没抢,是别人主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任宁点头,是这个理。 两人紧走慢走,好半晌才回到斥候营,进了任宁的屋子。 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黑着张脸,正是张大娘子。 “去哪儿了?”她怒气冲冲走了过来,差点把手指戳着任宁的额头上。 “我之前警告过你,当真不要命啦!” “哪的话。”任宁连忙让了一步。他指着身边的黑马。 “我只是躺着无聊,便出去转转顺便选了匹马。放心,张大娘子您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并没有乱来。” “还想骗我。”张大娘子嗤之以鼻。 她们一路过走来,整个要塞都快传遍了一个斥候神射手在比武台上的消息。 “拄着柺杖的超级神射斥候,除了你还能有谁?” “夸张了。整个斥候营那么多人呢。哪有我显摆的资格……”任宁嘿嘿地讪笑。 “我只是闲着无聊上去拉了拉弓弦,并没真正动手作什么的。不信你问……” 他扭头四处找人,不由哑然。 顾大头把马粮放好,远远给任宁比划了个祝好运的手势。 偌大个男人,竟然没骨气地贴着墙边早已溜出了斥候营。 “问谁?”张大娘子斜视他。 这时,房子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有人还没进门就已经呵呵地开口。 “任宁!好家伙,你真给我们斥候营长了脸!看,步三营送来的战利品。” 原来步三营的人这会正好把陈麻子输掉的配额水送了过来。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能随便进出其他营地。步三营的人只好把水放在营地外,再托人送到他房前。 这种长自己营地威风的事向来最受欢迎,几个小斥候欢欢喜喜把东西送了过来,结果正好碰在张大娘子的钉子上。 “哪来的战利品?”她阴森森地问。 任宁吱吱唔唔,最后只能老实认错。 其他小斥候一看这架势,顾不上多说话,连忙丢下水转身就跑。 “把马牵到马厩。”张大娘子吩咐自己的小徒弟,瞪眼道:“你进屋!” 任宁乖乖进了屋。 张大娘子扒着他好一番检查,又换了一次药,叮嘱了几句才愤愤离开。 看着师徒俩走远,任宁松了口气。 他出了屋把水提到马厩里。 尽管前些日子下了场大暴雨,但要塞附近缺水的状况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此时拿水给马刷身子可以说十分浪费,然而任宁却没有多想。 尽管马不可能听得懂,只是既然说过给要追风刷身子,那就刷吧。 金手指。 绿值80 自从任宁选中这匹马当自己的坐骑,金手指显示的颜色果然从黄变成了绿,端是十分灵敏和神奇。 他绕行着,仔细地打量前面的黑马。 突然,数值的颜色陡然一变。 红值35! 黑马两只前腿的皱褶中,赫然显示个红通通的数字35。 任宁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 其他人之所以一直驯不服这匹小马,想来就是这个原因了吧。 “追风来,我给你洗澡。”他安慰地拍拍黑马的脖子,转身拿起马刷,醮着水细细把马刷了干净。 作完这一切,他又取了些马粮放到食槽里。 “肚子饿了吧,吃吧。” 等追风吃完,眼里的目光更是温和后,任宁才蹲到黑马前,仔细地翻着马腿间的皱褶。 好半晌过去,他眼一缩。 皱褶里赫然钉着一根细细的针。 第25章 出征 第25章出征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任宁一下子把长长的细针给拔了出来。 咴咴咴! 追风一阵悲呜。 “好了,追风乖。以后不会再疼了。”他安抚着疼得焦燥不安的黑马。 尽管如此,任宁还是用金手指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黑马的身子,甚至连四只蹄子都抬起来查看过。 确认没有其他东西后,他这才退了开来。 看着手心里的细针,任宁脸色阴晴不定。 作为战马,不惧受伤和习惯疼痛是其中的两项训练。 在训练时,主人往往会用小刀等利器轻轻割破马臀马腿等一些皮燥肉厚的地方,让战马习惯受袭或受伤。 所谓习惯成自然,等上了战场战马就不会因为受袭或疼痛而发疯地乱蹦乱跑。 但从来没人会在两只马前腿间的皱褶里,这么隐藏难寻的地方捅进根细针来训练战马。 任宁有些了然。 看来两年前除了那个下毒毒马外的叛徒外,要塞里还有其他二伍仔躲着并没被找出来。 这些人不敢下毒或者无毒可下,只能装着去选马时用这样的下作招式试图消无声息地毁掉一些上等战马。 想明白事由,任宁感概地拍了拍亲热蹭着他的黑马,转身离开。 说来他还得感谢这些叛徒。 否则以现在育马营里普遍缺马的状况,他想找到匹这么优秀的坐骑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任宁收好那枚细针,没有第一时间上报。 他现在连自己的身份还没洗白,暂时就不节外生枝了。 下来的大半个月,任宁一边喂马训马和坐骑培养感情,一边恢复锻炼。 除了张大娘子过来例行检查换药时有些麻烦外,倒也乐得消遥。 这天早上,任宁正在跑马场里溜马。 咴咴咴! 跶跶跶! 要塞里突然万马奔腾。 无数战马列队跑过,外面蹄声震天,扬起浓浓的烟尘。 偌大个斥候营,地面也跟着隐隐发抖。 马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时要塞再次安静下来,恢复了原来的沉寂。然而空气中多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任宁呆呆站着,有些坐不住。 他是个优秀的斥候。凭着地面的震动及马蹄响起的时间,就大抵能猜到刚才出发的骑兵种类和人数。 足足有两万轻骑兵经西城门出了要塞。 往西,那自然是杀向草原。 二十四节气马上就到白露,整个云垂即将进入秋收时节。这个时候西凉人最喜欢东进,意图掠夺物质和财富准备过冬。 作为保家卫国的岩陲人,情报确切的话,也会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将那些试图东进的西凉人能赶多远就赶多远。 要塞只是个据点,但要塞里的军/人从来不是只守不攻的。 两万轻骑兵看似不多,其实已经是要塞骑兵的一半。至于有多少步兵随行,任宁这些天都没能出斥候营,一时间还真不太清楚。 他默默地往西方的天际看了一眼。 大军出征,寸草不生。 希望蓝芒和开伦这些和云垂交好的部族能安然无恙吧。 只是开伦部族里来了那么多西凉将士,自身又毫无防卫力量。下来的命运估计不会太好…… 匆匆吃过午饭,任宁拿了些图纸找到他的上锋高德明。 高德明虽然只是个参将,但向来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耐着性子接待任宁。 “参将,上回出去属下的武器尽数丢失。这些天闲着无事,便琢磨了些合适个人的武器,想去打造营把它们打造出来。您看……” “是嘛。”高德明不置可否。 他接过任宁的图纸瞧了瞧,果然是些武器的模样。只是相对于图纸上的武器造型,奇特的绘图法更引起了高德明的注意。 “这画法有些古怪啊。” “属下瞎琢磨的。”任宁嘿嘿一笑。 当然古怪。 图纸上除了尺寸是古人能理解的单位外,其他就是标准的机械制图。 高德明看了他一眼,不耻下问道:“这些图纸是怎么看的?” 过不了这高德明这关,任宁没法出斥候营。 他耐着性子讲解,“这是三视图画法。” “比如拿这把军刀举例。这是俯视图,顾名思义,就是从上面看下去,看到刀子的模样。” 呃。 高德明点了点头。 “这是前视图,则是军刀和眼睛平高时看到的模样。此外这是左视图,就是从左边看到的模样。还有这是局图剖视图,可以看到刀中间的细节。这是截面剖视图……” 任宁一番细细的讲解。 “这样的画法,匠工们可以快速了解这些从未谋面的武器或物品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再根据下面的技术要求选择材料和工艺。他们就迅速把武器和物质打造出来。” “有点意思。”高德明很感兴趣。 他侧着脑袋想了半晌,大体能想象出图纸上一些简单武器的模样。但到底没经过专业的训练,图纸上的一些细节,他怎么绞尽脑汁也难以在脑中把模样拼出来。 “只是不知道实不实用?”高德明说。 上锋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是在询问他。 任宁便站着不说话。 半晌后高德明回过神,他不再理会所谓的三视绘图法,而是在自己的办公案上翻了翻,拿出一张表格来。 “你小子认得字就不用多费我口舌了。这是你此次任务的军/功表。前些时候就已经审核完成,只是一时太忙忘了给你。” “拿去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回头跟我说。” 任宁点头接过。 “参将。”他没有第一时间查看上面的军功,而是扬了扬手里的武器图纸:“这武器的事,属下可以去打造营了吗?” “去吧。”高德明挥了挥手,“你行动不便,一会儿找个人陪你去。” 任宁也不意外,点头称是。 行动不便只是个好听的借口,找人盯着才是正事。 出了高德明的营房,任宁一边等人一边大咧咧地当着卫兵查看自己的军/功。 “应该没多少军/功吧。”他暗自嘀咕。 要塞讲究赏罚分明。同支队伍则讲究同进同退。 任宁所在的斥候小队其他人都没能活着回来。仅凭这点,军功是个负数他也不会太意外。 此外战马虽然属于他用,但也是要塞珍惜的资产。他刚挑了一匹坐骑,这也是要扣除相应军功的。 任宁一目十行,飞快地扫视着军/功表。 幸好的是他带回来了足够的情报,杀死了好些个敌人,甚至还带回了战友临终时托付的信物。 虽然杀敌这些一时难以查证,但带回来的情报绝对真实,要不然早上时分也不会有大规模的骑兵出征。 是以加减扣除后,他的军功还剩下了一些。 军功十二转为顶,他此时只有一转出头,说来比头脑简单的顾大头都还要少些。 能换来的奖赏,任宁早就熟记于心。 一点点银钱以及他的下一代嫡系男丁拥有国子监就读的资格。 任宁撇了撇嘴。 银钱还好说,后者则完全是画了个大饼。 获得就读资格不代表能直接就读于国子监。它更类似于你有考清华北大的资格,但考不考得进去得看个人的本事。 而国子监作为云垂帝国的最高学府。没点真学问,平民百姓基本是不可能进去读书的。 想到这,任宁不由想起盈盼。 作为留学生,这姑娘的大哥不需要经过乡试和省试,就能轻而易举进入国子监读书。 第26章 钟声 第26章钟声 不久,顾大头出现在斥候营门口,笑呵呵朝任宁挥了挥手。 咦! 任宁十分诧异,“这次要塞出征,没有大头你们骑八营的份?” 槽。 不提出征还好,一提出征两字,笑呵呵的顾大头豁然变色。 他骂骂咧咧,“都怪我们那几个傻丫伍长。平时吃饭下操溜得像兔子一样快,说到请战就成了他码的缩头乌龟……” 骂人的话顾大头其实会得不多,但几句话他翻来覆去骂了又骂,愣是嚷嚷了一路。 听得任宁耳朵都差点起了茧,路过的小兵们也是频频侧目。 直到两人踏进打造营,顾大头还没消停。 “得了得了。”任宁不知第几次示意他住嘴,“你这样骂上锋,万一传到他们耳朵里。以后有你小鞋穿的。” “老子怕他们个毛。”身无长物的顾大头浑然不惧,“他们的军功大多还是我帮着挣的。敢给我小鞋穿?小心我连他们的卵子都捏爆了。” 任宁哭笑不得。 顾大头虽然满嘴粗话,倒没夸大其词。 只要上了战场,他一旦发起狠来,那真是人挡杀人马挡撕马。确实是挣军功的好把式。 而岩陲要塞讲究队伍同进同退,无论奖惩都全队共享。 下属勇武过人杀敌如麻,上锋自然能蹭到不少军功。 “问题是你挣那么多军功,老是这样骂骂咧咧胡作非为的。能拿到手的有多少?”任宁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上锋不中用连主动请战都不敢。咱们大可以先忍一忍,凭你顾大头的能耐有的是机会攒军功。攒够了军功咱们就自己翻身作主,给那些没卵的当上锋去……” 好一顿劝说,顾大头终于消停。 打造营比育马营的面积要小得多,但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却又比冷冷清清的育马营要热闹不少。 任宁随便拉住个路过的学徒问他的师傅在哪。 不大一会儿,两人跟着那学徒来到浑身黝黑的铁天工前。 铁天工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此时正赤果着上身,挥汗如雨地铛铛铛敲着一个大铁锭。 任宁仔细一瞧,差点吐了口血。 铁天工居然在打造一把犁。 没错,就是农民们耕地用的犁。 任宁眨了眨眼睛。 一般说来,要塞里的一切供给都由中央朝廷提供。 但这些年帝国境内各种天灾轮番上演,各郡县受灾严重,国库不断往外拔物质以救济各地。导致要塞的供给时有时无,就算有也得延迟好些时日才能送到。 十五万守塞将士还有近五万匹战马可轻易饿不得。 最后守塞大将霍征不得不下令让一些士兵在要塞内及周边地区参与耕种,以免没粮饿肚子。 当初任宁刚从草原回到斥候营时,就曾经看见过有人在营地里种菜。 而张大娘子没当上军医前,正是在要塞东边一座名为石头村的小村里种地为生。 那些村子也是要塞的资产。每当村民的作物有了收成,要塞都会派人出去收购或进行物质交换。 当然,和西凉朝廷强行“买”牧民养的马不同。生活在这些村子的村民都是要塞里某些将士的亲眷,算是自家人。 因此要塞的收购价相对公平公正。 甚至有时候对一些新迁徙到附近的百姓,要塞还会免费提供种子或生产工具给他们。 而那些生产工具,就是眼前的工匠打造出来的。 两人耐心地等了好一阵子,直到铁天工停下休息才注意他们。 “你们有什么事?”打铁人自有打铁嗓。铁天工说起话来声音与暴怒时的顾大头不相上下,震得任宁两耳嗡嗡直响。 他连忙递上图纸说明来意。 “你俩是斥候?”铁天工不理他,而是狐疑地打量着顾大头。 斥候他见得多,然而这么大块头的斥候就很少见。 顾大头呵呵地挠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我是骑兵,他才是斥候。他受了伤行动不便,我陪过他过来的。” 铁天工这才恍然。 他回头看着任宁,“这回又要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斥候们为了能将刺探到的情报安全顺利带回要塞,各种保命或保密的手段层出不穷,令人叹为观止。 因为斥候奇怪的要求太多,导致每个接到他们单子的工匠都是头疼不已。 这还不算什么。 往往工匠们冥思苦想琢磨个十天个月,可能都没想明白该怎么打造。 好不容易想出个主意,辛辛苦苦把样品给打造出来,结果没能等到斥候回来试用。 这才叫人吐血。 可以这样说,要塞里要数最不受打造营欢迎的兵种,斥候绝对名列前茅,而且绝无敌手。 任宁呵呵笑道:“就只是些普通的武器和工具。不信,铁师傅你看看。” 普通的武器和工具? 铁天工半个字都不信。 他扫了一眼最上面的图纸,见真是一柄规规矩矩的短刀,这才松了口气。 “这回还带了图纸过来,有长进。” 其他斥候都是带张嘴过来,乱七八糟扯上一通,然后让工匠们凭空打造。 相对说来,眼前的任宁可要靠谱得多。 “画的都是些什么玩艺?”铁天工正想把图纸放下,“我现在手头很忙。如果不急着要的话,就回去耐心等着。打好了我会派人通知你……” 突然,他手一顿,连忙又把图纸拿回到眼前,紧紧地盯着上面的图形。 “这是什么画法?好像挺有章法的。”他一把任宁扯到跟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任宁也不在意,把三视图又细细地说了一遍。 相对于只知道训练斥候的高德明,作为工匠铁天工理解起三视图来就快多了。 他很快意识到了任宁这种画法的高明,不再理会那个没成型的犁铧,扯着任宁非要他教个明白不可。 任宁也是无奈。 机械制图是一门完整的学科。想一时半会教会一个纯新手,特别是这新手还完全没有现代数学知识的前提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耐着性子一一讲解着图上各种线型尺寸标记等等所代表的意义。 小的讲得详细,老的听得认真。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咚!咚!咚! 突然要塞东门上的巨钟沉沉地响了起来。 钟声不急不缓,每隔十息才敲一下,一共敲十下。 取十全十美之意。 这是要塞给本身及四周远远近近的村庄作提醒。 此时的边境一切平安,大家可以放心。而且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这钟声每天都会敲响以报平安。任宁刚回到要塞时,还屡次被它吵醒过。不过经过这么多天,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 旁边打盹的顾大头猛然惊醒。 他一擦嘴角的口水,“老任,可以吃饭了?” “你这家伙……”任宁哭笑不得。 这里可是打造营,无时无刻不在叮叮当当打着铁,顾大头居然睡得着。简直比斥候们倒头就睡的本事还要强上几分。 “任宁是吧。”铁天工细细问过任宁的营房号,感概万千拍了拍手上的画纸,“你这真是好东西啊。等吃了晚饭,打铁的想再去向你细细请教。” “不知晚上你有没有空?”他问。 任宁摇头。 他现在出入都有约束,漫漫长夜除了喂马或琢磨合适自己的武器外,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如果铁天工想学些现代制图知识,他倒是不介意教。 至少以后想打造些称手的东西,也能找到人手。 第27章 写信 第27章写信 下来的大半个月,铁天工几乎每天都会跑到斥候营向任宁请教各种问题。 一开始他只是讨教机械绘图,后来发现任宁对金属性能也颇有研究,甚至还懂得如何用正火、回火、退火、淬火等等工艺提高钢铁品质,说得头头是道。 铁天工精神大振,这些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经过几番深入的交流,铁天工终于确信眼前这斥候小伙并不是只懂夸夸其谈,而是有着真材实料。 于是下来的日子,他往斥候营跑得更加勤快。 任宁懒得无聊,对他有问必答。 甚至某次铁天工抱怨火炉温度不够铁不好打。打不出好钢就没好武器,于是任宁随手画了个风箱的示意图给他。 铁天工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风箱的厉害之处。回去后他立即造了个出来试用,果然大大提高了炼钢的效率。 任宁也就随手一画,并没放在心上。 令他没想到的是,铁天工居然把这张风箱示意图献进了守塞大将府。 几天后任宁作为发明人,赫然收到了要塞的奖励。 当然,要塞只是奖励了他一些银子和马粮,而不是最为难得的军功。 任宁撇了撇嘴。 如果奖励的是军功,他倒是不介意多拿些后世的东西出来。眼下奖得要么是些用不出去的银子要么是并不缺的马粮,他才懒得理会。 然而经过这么一闹,铁天工深深意识到了任宁的才华,甚至建议他退出打打杀杀的斥候营,进而转到打造营去作专职后勤。 他这不是无的放矢。 偌大个要塞整整十五万将士,能打能杀的比比皆是。但精通金属材料还懂得发明新东西的人才就没几个。 这样的人才要是消耗在战场上,绝对是一个国家民族的损失。 如果是其他小兵,或许已经欣然答应。 虽然打造营和斥候营一样几乎没有升官受爵的可能性,但它胜在安全安定,至少用不着担心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然而任宁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前身出来丛军,求的从来不是安定而是出人头地。 现在的任宁也是如此。 虽然没有听从铁天工的劝告换到打造营,但从草原回到要塞一个多月后,他终于恢复了自由身,能随意进出斥候营。 这天傍晚,任宁正在训马。 顾大头嘿嘿地跑过来找他,“老任,忙完了吗?完了帮我写封家书呗。” 岩陲要塞地处边疆,车马慢通信晚。小兵们来往的家书通常都是收一月寄再一月。 上个月任惜的书信刚送到任宁手里,这个月才会有专职邮差把要塞里的家书收集好,然后送往云垂各地。 当然,这些只是普通家书。对于要塞的公文甚至战报自有八百里加急,那就另说了。 “没问题。等我先把马栓好。” 说完,任宁把追风牵回马厩,再给它放了满满一槽的马粮。 “我槽。”顾大头羡慕地看着,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 他块头大,坐骑的块头更大,因此吃得马粮也更多。 要塞近来食物短缺,下一批粮草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送到。配额给小兵的口粮和马粮也开始紧张起来。 这下可苦了顾大头的坐骑,几乎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消瘦。 尽管他也心疼自己的马没吃饱,但顾大头可没勇气像任宁这样肆无忌惮向马槽里倒马粮。 否则吃饱了这顿,下顿坐骑可能就没东西嚼食。 话说回来,现在整个要塞里比任宁马粮多的小兵也没几个。 追风正在长身体,而他喂得起。 好不容易喂完马,任宁正准备进屋,却被迫不及待的顾大头拖着往外走。 “走走,我那儿一伙人在等你替他们写家书呢。” “急什么急,”任宁哭笑不得,“我得先拿纸笔呀。” 斥候们因为要传递消息,多多少少都会读写一些字。正因为如此任宁刚入伍就成了斥候训练营的一员。 至于其他兵种,会认字的小兵基本就没几个,写能出自己姓氏的都是凤毛麟角。 每到回信的月份,他们这些会写字的小兵都成香饽饽。甚至还有些黑心的代写家书,收费不菲。 拿着纸笔墨砚,两人到了骑八营,很快任宁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住。 骑兵们小心翼翼地打听他写家书的价格。 “都是生死兄弟,写封家书而已,要个屁的钱。”任宁哗哗地抖着不多的纸张,“我带的纸不多,各位兄弟找好纸以及想好要说的话,我就帮你们写。”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哗! 骑兵们眼都红了,看着任宁就像看到观世音菩萨。反应过来后他们纷纷回去找纸,然后赶紧按着先来后到排队。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了出去。不一会儿周围营地里那些没出征的骑兵们都得到了消息,飞快往八营跑来。 “这个好心人是谁啊?”有人连连感慨。 顾大头得意洋洋地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老子的兄弟,任宁。” “任宁?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 咳! 旁边有人提醒,“前些时候比武台上出了个超级神射手,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一箭射穿了靶子。” 哗~ 众人一片哗然。 说任宁的名字可能其他人一时还想不起来,但提起比武台上的雄姿,那他们就耳熟能详了。 后来人连忙踮起脚尖朝人群里张望,“就是他吗?” “对,就是他。” “好小子,这是文武双全啊。” “还得有副好心肝。” …… 外面的纷纷扰扰,任宁没听见。 他正忙着为个脸上少了一大块肉的骑兵沙鸥写家书。 写别人的家书,自然先读寄来的信件。 摊开沙鸥的家书一看,任宁顿时哑然。 要不是他之前看到过庶妹任惜寄来的信件,否则还以为眼前沙鸥的家书是个恶作剧。 草纸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画了二只脚印,一只碗,碗里面有几个黑点。 “这是什么意思?”任宁擦汗。 沙鸥呵呵一笑。 尽管已经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然而脸上的大伤疤还是让他看起来异常的狰狞。 “脚印是生了孩子,男左女右。所以家里多添了个男孩。碗是指吃饭,里面有米,应该是今年粮食丰收,叫我不要担心。” 任宁将信将疑。 他点了点头,“那你要我写什么?你家里应该没人认得字吧。画幅图寄回去不就行了?” “别呀。”沙鸥连忙摇头。 他讨好道:“任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出来从军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没请到探亲假。现在有很多话想对家里说。画图说不了太多事。” “至于读信。家乡附近有私塾夫子,我会把所有的晌银都寄回去,然后让家人花钱去找夫子念一念就好。” 任宁了然,“那你说吧,我写。” 沙鸥大喜过望谢了又谢,好半晌过去才在后面的同僚催促中絮絮叨叨说起想说的话来。 第28章 水晶 第28章水晶 “娘子: 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扶老养小,辛苦了。 我在岩陲要塞这里过得挺好的。整天只是骑马训练,并没什么仗要打。娘子不用太担心。 不训练时我一直想念家乡、想念家人、也想念娘子你。想念你乌黑的长发,白嫩嫩的小脸,香喷喷的……” 你妹! 任宁颤着手,一字不漏地把沙鸥的话写了下来。 好半天过去,在后面同僚杀人般的目光中沙鸥想了又想,终于憋不出话来,这才点头谢过任宁,示意他结束。 任宁松了口气,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麻利地收尾。 真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沙鸥这样一个面目狰狞的糙汉子对自家老婆说起情话来甜得能腻死人。 害得他写着写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差点连毛笔都捏不住。 或许是沙鸥开了头,后面的骑兵无论长得牛马高大还是瘦骨如柴,写信时说起情话来一个比一个骚,一个比一个浪。 任宁叹为观止,连连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前世时他看过一些综艺或电影。 那里的将士写家书时都是幽幽来这么一句“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哪有眼前这些家伙那么浪。 好几人过去,终于轮到了顾大头。 他个人还没成亲而且父母双亡,因此收信人是他胞弟。 起点素来有孤儿院之称,小说开头通常都是父母祭天,法力无力。顾大头这可是妥妥的主角模板。 因此,他的家书比前面那些骚骑要严肃正式得多。 只是收信人直接让任宁破功。 “狗二弟,你身子还好吧……”顾大头这样开头。 扑。 任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大头,你胞弟叫什么来着?我耳朵有点瞎,没听清。” 顾大头一愣,茫然答道:“他啊,叫顾二狗。怎么啦?” 任宁哑然,“这名字……” 嘿嘿。 顾大头习惯性地摸着锃亮的脑袋。 “小弟出生那年,我老家那边发了大水灾。爹娘被主家逼着上了河堤堵缺口,结果再也没有回来。我带着小弟跑到附近的山上,这才活了下来。” “大家都说贱名好养活,加上我也不认得什么字。刚好旁边有条饿急了的瘦狗想咬我们。于是我就给小弟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原来如此。”任宁擦了把汗,示意他继续说信件内容。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骑兵排着队求写信,任宁来者不拒运笔如飞。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傍晚,任宁也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反正墨水都换了好几池。 铛!铛!铛! 要塞沉沉的钟声如同敲在心脏上,突兀地响了起来。 任宁回过神,抬头一看。 排在他面前的小兵们不仅没减少,反而比最开始还要多些。 “钟响了,该吃饭了。”牛高马大的顾大头不分由说地挤了过来。 “各位兄弟,老任写了一下午,墨汁都用了好几池。他已经很累了。今天先到这吧!” 嗡~ 马上轮到自己的小兵们都有些不乐意。 “任兄弟再写多几个吧。我们几个都等了一下午了。” “就是。我的饭可以留给兄弟你吃。求你继续写信吧。家里等我的家书都快等疯了。” …… 任宁站了起来,甩了甩发酸的胳膊。 他感概地舒了口气。 原来写一下午的书信比杀一下午人还要疲惫些。 “各位弟兄,大家该吃饭的先去吃饭,该训马的继续训马。至于写家书的事,明天咱们继续。” 他呵呵道:“邮差会在要塞里足足呆上一个月才离开。现在才刚月初,大家不用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这是大实话,然而骑兵们议论了好一会儿,脸上还有些迟疑。 任宁又开口:“我任宁向来说话算数,说帮所有骑八营的兄弟写完你们的家书,就一定会帮。” 众人大喜,这才纷纷散去。 吃过晚饭,任宁刚回到营房。 顾大头带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 “什么东西?”任宁好奇。 嘿嘿。 顾大头把怀里的东西往任宁床上一放。 “八营的兄弟们送你的。大多是外出任务时收集到的小玩艺。虽然不值什么钱,但都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任宁恍然,随手翻了翻。 礼物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新鲜的马奶、锋利的西凉武器、坚固的马蹄铁、鲜艳好看的石头,半新旧的缰绳、一只不知道牛还是马的乳/头…… 甚至还有一块透明的水晶。 现代社会水晶司空见惯,几乎没人在意。但在没有玻璃的古代,却是相当稀罕珍贵的物质。 任宁黑着脸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还给顾大头,随手把那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挑了出来。 “水晶是谁的?这可是很值钱的东西。如果拿回帝都星纪城,估计可以在平民区换一座二进的房子。” “值屁钱。”顾大头嗤之以鼻,“这里是要塞,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是什么狗屁帝都星纪城。” “我认得它的原主人。那小子的坐骑是匹母马,前些时候不知怎么怀了胎。” “他到处想拿这破东西跟人换点马粮,然而大家的马粮都是紧巴巴的,根本没人理他。” “瞎扯蛋。”任宁不信,“怀胎的母马不是由育马营养吗?他换什么马粮?” 事关边防安危,要塞的一切事务都会先做未雨绸缪的准备。 特别是人吃马嚼的粮草,这些事关军心稳定的战略储备,通常都是以半年甚至一年来准备的。 而怀了胎的优质母马是要塞绝对的宝贝。因此无论对外如何宣传要塞缺粮,育马营也绝不会饿着它们。 “育马营?”顾大头嘿嘿冷笑。 “老任你常常外出任务,所以不大清楚情况。” “这几个月来育马营里已经有好几匹母马莫名其妙滑了胎。据说是天气太热以及槽头们照顾不周。” “这算什么破理由。要塞上头气得想杀人,已经下了死命令要他们赶紧弄清楚原因。” “上回我们去育马营选马,难道老任你没觉得整个育马营都死气沉沉的?那是他们全营上下四处翻查情况呢。” 任宁这才恍然。 当时的他一心只想找匹好马,而且对育马营也不太熟悉,这才没发现什么异常。 顾大头看了一眼任宁手里的水晶,脸色突然变得猥琐。 “那匹母马是他小子亲手养大的,感情深着呢。平时别说骑,连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嘿嘿,也不知道营里哪匹公马这么厉害,居然神不知鬼不觉……” 咳! 任宁瞪眼。 顾大头这才讪讪地挺直腰板,“反正以现在的情况,他根本不会考虑把马送到育马营去。” 任宁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往西南方向看去。 又是育马营。 第29章 凯旋 第29章凯旋 下来的十几天,任宁除了必要的训马及锻炼身体恢复机能外,其他时候都在履行自己的承诺。 几乎每天下午他都泡在骑八营里帮骑兵们写着家书。 以致八营的骑兵们都亲热地跟他开玩笑,劝他从斥候转到骑兵营来。 任宁呵呵一笑,也没当真。 要塞是军营,一个有规有矩的地方。 兵种不是想转就能转的。除非上头有人看重了小兵的某些才干,否则基本上就是终身制。 这天,任宁依然在八营里奋笔疾书。 他面前的队伍已经不太长。 幸亏没特殊情况小兵间不能随意窜营。否则其他营的小兵一旦知道八营里有人在帮写家书,非一窝蜂跑进来求助不可。 如果是那样子的话,就算任宁是三头六臂,他也完不成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 快到傍晚的时候,任宁终于把最后一名小兵的家书写好。 他神清气爽地站起来,正准备伸个懒腰。 哗啦。 八营外面的巷道里突然喧哗起来。 “回来啦!”有人兴奋地大声嚷嚷,“上月出征草原的将士凯旋回来啦。大家快去看啊。” “真的吗?我们打胜场了吗?现在队伍到哪了?” “是真的。据说先头队伍很快就会回到要塞。很多人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会已经上了西城头抢位置。我们再不去就没位置了。” “我槽,那快走快走。” 任宁精神一振。 他谢绝了八营其他小兵的挽留,飞快回到斥候营,跟高德明报备一声。 这才拿好身份徽章,转身跑向不远处高高的西城墙。 这时的城头上已经挤满了欢呼的小兵,一个个眉开眼笑地向西眺望。 虽然他们没有参与出征,军功什么的与他们无关。但只要是自己人打了胜场,总归是一件大喜事。 特别是明后天犒劳将士时,整个要塞都能美美吃上一顿。 这些日子天天吃粗糙的口粮,他们都快吃吐了。 上了城头,任宁默默朝育马营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抛之脑后。 仗着灵活的身子,他好不容易才占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跟着众人往西望去。 夕阳西下,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此时还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但更远处的天空里扬满了铺天盖地的烟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多了一层杀气冲天的铁骑,举着无数不同颜色的旌旗,排山倒海般向东漫了过来。 哗! “是兄弟们回来啦!” “欢迎回家!” “云垂必胜!西狼去死!” …… 城头上气氛更加浓烈。有旗的摇旗,没旗的放声高呼。一派过年的景象。 任宁深吸了口气,抑着想跟着欢呼的心。 他用肉眼估算了一下骑兵的数量,默默地露出了微笑。 看来云垂的确是打了胜场,至少没损失太多的骑兵和战马。 数完骑兵的数量,他情不自禁往队伍后方张望。 然而队伍很长,扬起的灰尘很大。 先头斗志昂扬的骑兵已经回到了要塞脚下,接受着众人的欢呼呐喊。后方的步兵还笼在浓浓的烟尘里,让人看不见究竟。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时辰,后方的情况终于隐隐约约出现在任宁眼前。 那是密密麻麻的牲畜和粮草。 他没太大意外,默默一算。 大大小小的牲畜数量估计超过五万。粮草相对不多,但也足够整个要塞用上好些时日。 好一场大丰收啊。 云垂帝国号称礼仪之邦,朝廷作事通常讲究先礼后兵,以德服人。 但这里是要塞,是铁血军营。耍嘴巴的事留给后方的朝廷,守塞大将更习惯以战服人。 大军西征,除了驱赶西凉人,能顺便收刮敌国的物质自然也不会手软。 以战养战,不仅西凉人精通,岩陲要塞也深得精髓。 很快任宁目光闪烁。 他发现了异样。 刚才后方烟尘过大,一时看不清情况。此时情况大明,原来后面密密麻麻的牲畜里还夹杂了好些长长的队伍。 任宁定晴一看,不由哭笑不得。 原来都是些在云垂和西凉间行商的商队。 他数了数商队标志,赫然有十五支那么多。 如果其中一部分牲畜是商队带回来的商品。那要塞抢到的牲畜就没剩下多少了。 任宁心突然一动。 当初在草原遇上大火,他无意间闯进了蓝芒部族的地盘,就曾经骗右蒙说自己是古家商队的护卫。 下意识地任宁居高临下找了找,他却没发现“古”字字样的商旗,这才作罢。 任宁没再多呆。他飞快下了城头,跑回了斥候营。 一般说来,除了盗匪,无论是云垂还是西凉的正规军,通常不会攻击来往的商队。 相反,商队路过时还有可能出去和他们作买卖。 此时天色已晚,商队进不了要塞,只好在外面露宿。 这种情况下,要塞是会允许小兵们出去和商队交易互通有无的。 这十几天以来,任宁一直帮八营的骑兵写家书,收获了不少有用没用的杂物。 他逐一翻看着,准备拿些出去看看能不能跟商队换点什么回来。 吱! 背后光线一亮。 上锋高德明冷着张脸,推开门走了进来。 “好小子,”他几步走到任宁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细作逮到了。” 任宁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大喜,“这么容易?到底是谁?” 下午时他从骑八营回来,曾经找过高德明提醒他一件事。 现在要塞里绝大部小兵都在围观凯旋归来的将士,到处空荡荡的。可能有人会趁机对育马营的马不利。 抓细作的事虽然不归高德明管,但他也听说过育马营的情况。 抱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心思,高德明上报了任宁的想法。 育马营一直没找到什么异状,要塞差点都要以为之前母马滑胎当真是因为天气炎热和槽头照顾不周。 此时一听,尽管本就派有人监视着育马营,赶紧又加派人手暗中盯着。 果然抓住了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并且在他身上搜到了相关的物证。 “至于是谁,你不用知道。”高德明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 他有些咬牙切齿,“不过要塞肯定不会忘了你任宁的功劳。过些时日会统计好,算到你头上。” “是,参将。”任宁咪了咪眼睛,不再打听。 高德明点头,带着阴冷的背影转身消失在幕色里。 任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 显然这个被抓到的细作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连高德明都气得失了态。 或许他知道了并不是件好事。 只是可惜不能亲手帮追风报一针之仇。 第30章 摊位 第30章摊位 要塞不是普通城市,没有晚上某时就封禁城门不让进出的习惯。 毕竟一些斥候或小规模行军,通常都是晚上偷偷出发的。 任宁带了钱以及些中看的东西,跑到西城门口去排队,准备出城去采买一番。 要塞的小兵人数众多,守门将士几乎不可能认得,因此进出要塞时需要特制的令牌以确认身份。 任宁自然带了,很顺利地出了城。 西门外的大片平地里,早已点起了熊熊的火把。 商队的营帐和马车排成长长的几列,形成一条条临时的小街。 商人们有些还在吃晚饭,而那些醒目的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商品摆出来,乐呵呵地等着小兵们上来挑选或者兑换。 岩陲小兵们的军晌并不低,而且发放相对及时。加上平时晌银除了打赌或者寄回老家去,几乎没有用途。因此不少小兵手里都攒了些。 此外这里是边陲,什么杀人越货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一些小兵手里还有些珍奇的东西。 精明的商人们路过,正准备好好收刮他们一番。 下了吊桥,任宁习惯性用金手指四下扫了扫。 眼前一大片密密麻麻黄色的数值,同时也有不少腥红的数字夹在其中。 他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意外。 商途漫漫,危险重重,几乎每支商队都配有护卫。而不少护卫都见过血。 眼前的岩陲要塞军纪严明,不允许抢劫路过的行商,但护卫们也不得不防。 毕竟要塞不允许强抢,但暗地里呢? 谁也说不清楚。 任宁收回目光,一路慢慢地翻看着摊子。 有些东西他看得上眼就问问价格,然后讨价还讨。 看不上眼,就当路过。 没花多少时候,他已经把身上想卖掉的东西都换成钱,又买了些自己能用的回来。 这么多商队千里迢迢从西凉各地赶过来,还真带回了不少好东西。 至少任宁又买到了另外一块水晶。 他暗暗琢磨。 手里有了两块水晶,回头去打造营找铁天工打磨一下,弄个望远镜出来。 之前只是画了个风箱示意图给打造营,任宁没想到这么普通的工具居然也能换到不少奖励。 呆会把望远镜弄出来,这种东西对战争更加实用,想来能换到不少军功吧。 只可惜他人在要塞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盯着。 想避过要塞自己制造出一些新奇的东西来,几乎不可能,也没那个材料和条件。 除非他像铁天工之前提议过的一样转到打造营去。 然而转是不可能转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跑去当后勤的。 收回心思,任宁继续向前翻着各种摊位。 他想找些药。 相对于粮食,要塞里的药品储备估计真没剩下多少。 每次张大娘子过来换药,只要见他不好好躺着,都愤怒不已。 两人非亲非故,任宁只是她手下众多的伤员之一。张大娘子当然不是心疼他的身子,而是担心他又把伤口弄裂继而浪费药物罢了。 只是药品和战马一样,都是各方包括商队在内珍视的物质。 任宁转了好几排摊位,却是一点也找不到。 他不意外也不强求。 天色还早,任宁继续慢慢溜达浏览着商人们的东西,就当出来放风了。 忽然,他站住了脚,目光落前面的马车上。 马车上绣着“平安”、“财富”等等字样的西凉文。 守着旁边的车主见有客人上门,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物,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任宁看了他一眼。 摊主中等年纪身材魁梧高鼻蓝眼,正是位典型样貌的西凉人。 既然云垂有商队千里迢迢前往西凉走商,西凉自然也有商队过来云垂作买卖,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真正吸引任宁目光的是马车旁边栓的着黑狗。 因为长途跋涉,黑狗浑身脏兮兮的,此时吃饱喝足正趴在地上休息。 见任宁望过来,它还轻吠了两声,亲热地摇了摇尾巴。 任宁心一动。 如果他没有认错,这应该初到开伦部族时,那条拼命对他和右蒙狂吠骚扰的黑狗。 任宁不禁又打量了下摊主,然而并不是脸熟的人,这才蹲下来仔细地翻着面前的商品。 摊位上的东西不少,大多是上品的牲畜皮毛以及腊好的肉干。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时节马上入冬,这些东西如果运到云垂富庶的东部,深受贵族们的欢迎,高价出手也不是问题。 任宁仔细挑了挑,买了一些保暖用的羊毛和十几斤优质的肉干,又看了一眼围在车架中密密麻麻的牲畜,这才满意转身离开。 他松了口气。 既然还有开伦的族人出来行商,而且对方看起来心态平和,并不像遭受了什么大变。摆出来的各种商品也十分整齐干净。 想来部族里的情况还不错。 或许要塞前些时候西征。还是和以往一样,只驱赶那些试图东进的西凉掠夺者,并没有侵扰开伦这些向来对云垂持亲近态度的部族。 漫不经心地往回走,还有十几二十丈就到吊桥前,任宁不小心和一位擦肩而过的护卫撞了个满怀。 对方堆笑着,赶紧躬身让开道歉,“这位将军真不好意思。刚才附近人太多,一时没注意撞到了你……” 任宁却霍然变色。 扑! 他一把丢下手里刚买到的肉干。 寒光一闪。 那把陪着他从草原上杀出一条血路的弯刀已经握到了手上。 嗖嗖。 护卫脸上还挂着盈盈的笑意,两只胳膊却已经各中了一刀。 刀进! 血出! 啊。 那人惨叫着,被任宁一脚踢倒在地。 他飞步上前一脚把人踩在脚下,反转刀柄“砰”地一声,重重击在对方的脑袋上,一下子把人给打晕了过去。 什么情况? 周围一定,像被谁按了暂停键。 哗哗。 几声惊慌的尖叫后。 无论是要塞的小兵还是商队的护卫很快反应过来,都下意识地拔出随身武器,警惕地打量旁边的人,开始慢慢聚合成队。 形势越发紧张。 虽然被无数人的刀尖对着,然而任宁视若无睹。 他反转手臂,小心地往自己的后背摸去。 任宁的装束一看就知道是要塞军/人。情况不明时,商队护卫们拔出武器也只是为了自保,根本不敢对他发动进攻。 哪怕他刚刚捅倒并打晕了一个护卫模样的人。 “老任,什么情况?” 周边的小兵里有骑八营的人,很快认出了任宁,连忙冲过来护着。 “细作。”任宁摊开手,掌心里赫然多了一管细细的液体。 他瞄了一眼,心就是一抖。 红值90。 绝对是见血封喉,杀人越货的好东西。 咣咣咣。 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守门将士坦克般开了过来,不分由说把任宁和那倒在地上的家伙围了起来,眨眼消失在城门口。 那个八营的骑兵见状,连忙捡起任宁买到的东西,也跟着回了要塞。 经过这么一闹,西城外很快消静了下来。 一些商队见状甚至不敢再停下来过夜,纷纷招呼成员拔营,连夜向东而去。 第31章 军刀 第31章军刀 第二天下午,任宁坐在营房前给追风修蹄子。 马蹄相当于人的指甲,长得太长容易变形影响行动,得修一修才好用。 昨晚的事他没放在心上。 既然有人想把毒药送进来,说明要塞里还有没找出来的内奸。 而且这人可以四处溜达,至少任宁所在的斥候营他可以进来,否则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拿到毒药。 高德明收到消息时,脸又黑了几分。不过审问这些琐事轮不到他费心。 任宁回过神嘿嘿地笑了笑,继续自己手上的活。 别人修马蹄,通常都得把马四肢和脑袋都绑在木桩上,免得修蹄子时被它踢伤。 然而任宁不用。 他大咧咧地搬了张矮椅坐在追风身边,直接把马蹄搬到大腿上放好,再用刀慢慢修着。 追风没有反抗更没有踢他。 黑马只是咴咴地叫了几声,回头好奇看着任宁的动作,一动不动的。 自从上次拔出那枚细针后,追风对他是亲善无比,甚至可以说言听计从。 照此看来,再过些时日任宁应该就能骑着它驰骋沙场。 修完四只蹄子,任宁站起来拍拍马背,让黑马自己在营地周围溜达。 这时,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铁天工带着他的俩个徒弟走了过来。 三人手里抱了堆明晃晃沉甸甸的东西,走得满头是汗。 任宁眼前一亮。 近一个月过去,他之前设计的武器和工具终于变成了实物。 “铁师傅,我要的东西都打造好了?” “好了。”铁天工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任宁的设计看似一些平平无奇的武器和工具,并没有太出格的地方,然而打造起来时铁天工才知道其中的不容易。 不过幸不辱命,他紧赶慢赶,足足熬了好几个通霄,还是把它们给造了出来。 送货这种小事当然不需要铁天工出马,他扯着任宁的衣服。 “任小子,上回你不是说有办法能让铁不生绣吗?快说说看怎么回事?” 任宁没有回答。 他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最上面的军刀上。至于铁天工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见。 拿起军刀,任宁试了试手感。 刺劈砍挑割切…… 握着手里熟悉的武器,那沉甸甸的感觉让他打心里觉得亲切和舒坦。 随即任宁又找东西测试武器的硬度、利度和韧度,好半晌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军刀比他前世用的要差些。不过以这个时代的金属性能来说,绝对是拔尖的武器。 哈哈。 “真是好刀。多谢铁师傅。终于有了把称手的近身武器。” 任宁感概了番,随即抽出那把伴他一路出生入死的西凉弯刀,转手递给了铁天工的徒弟。 “这把西凉弯刀没用了,拿去融了吧。” 咳。 铁天工脸色发黑,“除了这把刀和那张弓,其他些奇形怪状的架子是作什么用的?” 任宁正测试着弓箭,随口回道:“哦。那些不是兵器,是训练体能和灵活度用的。” “一会儿我组装起来,你们就懂它们的用法了。” 听说是训练用的,铁天工顿时兴趣缺缺。 他是名铁匠,体能训练这种东西多打几次铁就足够了,根本不用特意去练。 正想再次开口询问不锈钢的事,然而任宁试射了几箭后像想起了什么,不分由说地拉着他径直进了自己的营房。 任宁放下新武器,拿起案桌上早画好的望远镜图纸递了过去。 “铁师傅,看看这望远镜,你能把它造出来吗?” 铁天工一愣,“望远镜,什么东西?” 自从上次任宁给他画了个风箱示意图后。实物一造出来,整个打造营的效率不知提高了多少倍。 无论是士兵们的兵器甲胄还是坐骑的蹄铁马镫等等,打造起来又快又好。以致一时间要塞储备的铁矿和煤炭都变得紧缺起来。 此时铁天工对任宁的脑袋十分感兴趣。 听说又是新鲜玩艺,他顾不上再问什么不锈钢,连忙打开图纸细细查看。 图纸很明了,然而铁天工看得很茫然。 “任小子,这东西有什么用?” 任宁呵呵一笑。 “这叫望远镜,顾名思义,它能让人看得更远。如果我们平时只能看清一里远的地方。有了它以后,看个四五里甚至十里都不成问题。” 说着说着,任宁有些走神。 其实他更想知道如果有了望远镜,自己金手指能不能跟着望远镜把远处的安危情况给显示出来。 如果能的话,那他花大价钱从商人手里换回来的水晶就绝对大赚。 如果不能,至少也能换回一些珍贵的军功,这样也不亏。 “这么犀利?”铁天工精神一振。 他已经在要塞里打造二十几年的军械,此时一听顿时清楚这望远镜在战场上的巨大作用,连忙细细问制作过程。 任宁自是知无不答。 事实上只要有透镜,制作望远镜基本没有难度。任宁详细说了一遍后,铁天工虽然不懂具体原理,但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难度就是磨好两个水晶,是吧?”他看着上图纸里的两个古怪的透镜,沉吟了一会,“我应该有九成把握能做好。” 任宁松了口气,“那就最好了。” 接过任宁的两块水晶,两人又聊了几句,铁天工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铁师傅,注意保密。”任宁在后面提醒。 望远镜的制作实在简单,万一周围邻国的探子也学了去,那就没意义了。 尽管纯净的水晶十分难得,然而任何一个国家想弄上几颗,都不是什么问题。 呸。 铁天工唾了一口,差点想给任宁一根中指。 这也还要你提醒? 要不是他以后还想从这小子脑中再掏出些神奇的东西来,这才堪堪忍住。 任宁呵呵地目送他离开,出门去组装那堆训练器材。 斥候的人数向来不多,最近似乎又派了一批出去。此时整个营地静悄悄的。 任宁有心想找人帮忙,左右一瞧,却看不见人。 他也没纠结,自己慢慢地组装着。 认真工作的时候,时间通常过得很快。 铛铛铛。 城头上的巨钟又沉沉地响了起来。 任宁抬头往西一看。 鲜艳的夕阳已经贴在城头上,又到了该吃饭的时候。 他磕了磕嘴巴。 尽管昨晚西城门外出了那档子破事,但与将士凯旋而归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堂堂军事要塞,驻兵十几万,可不会因为发现一名小细作而变得畏尾畏首的。 因此该犒赏三军的还是得继续犒赏。 只是不同营的小兵不能像以前一样,再聚到一起吹牛打屁、大吃大喝罢了。 很快斥候营的食物被送了过来。 没有大鱼,但有大肉。 各种肉类加上汤汤水水摆满了好几桌,十分丰盛。 然而听着周边营地沸沸扬扬的欢腾,再看看眼前冷冷静静只有小猫几只的斥候营,任宁嘴角都抽了抽。 他们这斥候营似乎快变死营了。 正胡思乱想着,高德明阴着脸走了回来。 “参将。”众人站了起来。 高德明点头,看了看自己寥寥无几的下属,示意他们坐下。 “别等了,吃吧。咱们就只剩这么多人了。” 斥候们震惊地互视了一眼。这还没开始吃,他们觉得肚子已经饱了。 第32章 军团 第32章军团 高德明抬头看了对面的任宁一眼,神色复杂。 从昨晚到现在,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要塞把一个细作几岁尿床几岁偷看寡妇洗澡都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细作并不认识任宁。 他只是随机选择一个伤兵,将毒放到对方身上,静等伤兵返回要塞时顺道将毒带了进去。 至于要塞里的内应是谁、什么兵种职位、如何取毒,细作一概不知。 为什么要选择伤兵? 原因很简单。 伤兵身上大多打着厚厚的绷带,而且因为受了伤触觉也不灵敏。要是绷带或衣裳里多了些什么,通常他们也感觉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要塞刚打了胜仗,春风得意的城门守卫一般不会盯着伤兵查身份。只要有身份令牌就能顺利返回要塞。 想法是好的,这些年屡屡得手。只是细作这次动手前没查过黄历,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个任宁。 一个杀伐果断的斥候。 他还没反应过来,两只胳膊就各挨了一刀,接着脑袋又重重来了一下,连撒毒制造混乱和咬舌自尽的机会都不给。 任宁并不知道这些。 下来的日子,他老老实实在斥候营里训马还有自我训练,顺便等铁天工把望远镜弄出来。 转眼间他回到要塞已经三个月。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天张大娘子过来拆下绷带,又给任宁细细诊过脉,正式宣布他康复了。 既然已经康复,那就代表着可以出任务。 不过上次草原遭遇过大火以及罕见的大暴雨,还被要塞派大军推了一遍,这个秋冬季总算安份了许多。 少了战事,斥候们也省心了许多,至少不用时不时就深入草原查看情况。 任宁看着张大娘子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突然心一动。 “张大娘子,你还记得三个月前我刚回到要塞时提过的草药吗?疗伤效果十分显著。我叫它追命草。” “有些印象。” 时间已经有点久,张大娘子仔细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任宁嘿嘿一笑,“现在伤好了,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出去寻寻看,或许把它找到。你看……” 张大娘子手头缓了缓,抬头迟疑地望着任宁一时间没吭声。 她明白任宁的意思。 眼前的岩陲要塞与其说是座城市,倒不如说是座大军营。 这样一个军事重地,纪律严明。外面的寻常百姓进不来,里面的普通小兵也鲜少能出去。 他们得在要塞里接受日复一日的训练。 当然,要塞也没那么苛刻,小兵们要是有足够的理由,还是可以出去。 比如出去执行任务或作战。 又比如有些小兵的家眷搬到要塞附近定居,过年过节的时候可以出去探望家人;春种秋收的时候也可以出去帮忙干农活…… 只是任宁没有家眷在附近。加上满营的斥候死得不剩几个,活着的个个都是宝。上面没派任务的时候,他想出要塞那几乎不可能。 因此任宁把主意打到了张大娘子身上。 “等我消息。”张大娘子淡淡回了一句,带着徒弟离开。 下来几天,任宁还没等到张大娘子的消息,斥候营倒是来了其他人。 管路平,星落军团前锋大将。 当着脸黑如漆的高德明,他呵呵地拍了拍莫名其妙的任宁。 “任宁,上次在比武台看见你箭法如神,性子不贪不燥。我们星落军团最欢迎这样的战士了。” 他直载了当地邀请:“现在你身子已经恢复,不知愿不愿意转到我们星落军团来?” 任宁愕然。 原来传说中上台比武,表现出色的话有可能被上头看中从而一步登天,并不是要塞画的大饼。 它原来是真的,而且真真切切地掉到了眼前。 星落军团? 任宁心一动,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口粮袋。 只是近期的他一直呆在要塞里,不需要随身带着口粮,手便摸了个空。 其实任宁要找的也不是袋子,而是那枚短短的狼牙。 当初在草原上把狼牙托付给他的刘大石和刘沟宽兄弟俩,就来自于星落郡龙渊城。 “管将军。”任宁恭敬地拱了拱手,“据任宁所知,星落军团向来只收星落郡出身的兵卒。” “没错。”管路平哈哈点头,“星落军团确实只收星落郡出身的人。” 他脸色古怪,“怎么,难道你们任家在帝都住久了,连自己的故乡在哪都给忘了?” 任宁一怔,脑袋轰隆隆直响。 他这才想起帝都任氏一族确实出自于星落郡。每年清明重阳,太师府都会派嫡系子孙回星落老家去打扫祖祠以及祭拜祖先。 只是他作为一个上不了族谱的私生子,任宁对此漠不关心,以致差点忘了这回事。 “将军的青睐,小子深感荣幸。”任宁看了眼旁边脸色阴晴不定的高德明,“任宁也对星落军团早生向往。只是事发突然,我需要考虑一下。” 管路平毫不意外,他理解地点头。 “当然没问题。什么时候你想好了,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他又说了几句话,才带着亲卫转身离开。 高德明坐了下来,前面的案桌扣得咯吱咯吱直响。 俗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只是斥候营的德勇参将。 名为参将,不过是因为斥候营地位重要,其实上高德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斥候教官而已。 而管路平作为军团的前锋大将,比他的身份不知要高多少级。哪怕当着高德明的面赤果果挖他墙角,高德明也得乖乖忍着。 他抬头看了看站得笔直的任宁,几乎不用问,就明白这位下属的想法。 不过高德明也理解。 斥候这兵种虽然不可或缺。但它没有前途,而且任务时普遍伤亡过大。每一次出去执行任务都是九死一生。 明明昨天营地里还人来人往,今天要塞其他地方大办特办凯旋庆功宴,而斥候这里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高德明站了起来,他拍了拍任宁的肩膀。 “你是我手下最出色的斥候,没有之一。无论在内在外都心细如发,战功卓著表现突出。如果是其他兵种,以你的才能或许早升到我这个假参将头上去了。” “既然现在有机会高升,我也不拦着你。不过无论你人在哪,都记得要好好活下去。” “只有人活着,其他才有意义。” “是,参将。”任宁行了个礼。 他深深地看了高德明一眼,转身离开。 第33章 调防 第33章调防 回到营房坐下,伸手撸着凑过来的黑马,任宁有些走神。 星落郡。 这是他们任氏一族的故乡。 任宁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星落郡只是一片原始森林。 荒芜人烟,猛兽横行,毒虫出没。 后来天上掉下一颗巨大的流星,轰隆一声,在这边原始森林里砸出一个巨大的盘地。 于是取名星落盘地。 六百年前云垂帝国建立以后,这块地方改名星落郡。 而星落军团的军旗,上面就绣着一刀一剑共同抵挡着天上熊熊燃烧的落星。 正想着,外面响起脚步声。 铁天工笑容灿烂地推门走了进来。 “哟,任小子在想什么呢?” 所谓达者为师。自从任宁拿出那些奇特的知识或点子跟他分享后,铁天工甘拜下风。 每次他遇到一些打造或材料上的问题时,都会下意识地跑到斥候营来问任宁该怎么处理。 一来一去,两人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之交。 只是每每他过来的时候,通常都会看到任宁在营地里咬紧牙关锻练着自己,很少会像今天这样大白天的坐在营房里休息。 任宁笑了笑,给铁天工拉了张凳子又斟好茶。 “没什么。只是今天星落军团有人来找我。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转过去。” “真的嘛?太好了!”铁天工高兴得一拍大腿,“能转赶紧转!” “斥候有什么好的,拼死拼活也没个升职加薪的机会。留下来作什么!” 任宁哑然失笑,“我也是这个意思。” 对小兵们来说,当初之所以会签下军籍,要么是想填饱肚子,要么是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至于保家卫国这么高大上的事,大字不识的他们还不会想那么深远。 “只是……”铁天工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 铁天工顿了顿,“只是星落军团明年八月就该调防了吧。” 他想了想,“按着往年的规矩,应该是换到北边玉木郡去。” 调防? 任宁沉吟起来。 岩陲要塞号称驻军十五万。 这十五万人马其实指的是能上阵杀敌的人马,并不包括育马营、打造营、炊事营……等等这些后勤人数。 因此整座要塞里远不止十五万人马。 这么多人镇守一方,兵强马壮、城高将勇,外加城里各种设置齐全,如果有足够的粮草,完全可以说是一方诸候。 天高皇帝远,帝都那边的枕头太硬,有些人通常难以入睡。 因此每隔三年,除了守塞大将本部的十二万人马不动外,其他军团都会根据轮次进行调防。 比如西边的会调到南边去,南边的跑到北边来…… 至于要调防去哪,大多时候都按着兵部的规矩来,但有的时候也看皇帝老儿的心情。 算算时间,明年该轮到星落军团了。 “调就调吧。”任宁无所谓,“反正去哪都是守边打仗。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唉。 铁天工一声长叹。 无论哪支军团调防,他都只会留在岩陲要塞里打铁,不会跟着离开。 叮叮当当打了二十多年的铁,他都要以为就这样一直打下去,直到打不动为止。 哪想这几个月来居然遇到一位满脑子奇特想法的小家伙,想出来的东西神奇而有趣。令他自叹不如。 加上任宁从不弊扫自珍,而且对铁天工的问题知无不答。 一时间老铁匠顿时感觉自己的精力又回到了当初年轻时跟师父学习打造的日子。 充满了紧张、期待且兴奋。 只是这小子对加入打造营毫无兴趣,随着军团明年调防,看来他有趣日子又十之九八会很快结束。 “喏,你的望远镜弄好了。” 铁天工没了来时的兴奋,懒懒地把一个十寸左右(30厘米)的筒子拿出来,递给了任宁。 “看看做的怎么样,或者还要调整什么。” “已经做好了?”任宁大喜,“真是辛苦了。” 他几步出了营房,拿起望远镜试着朝远处望去。 咦。 任宁吃了一惊。 这望远镜的质量比他想象中要好,不仅清澈无比还可以调距离。远处天空上掠过的小鸟连眼珠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样?”铁天工问。 任宁没有回话,只是给了个大大的拇指。 嘿嘿。 “磨那两块水晶可真费了我不少功夫。不过幸好作出来了。” 铁天工有些自得又有些感慨。 “之前我试用了下。差点把我吓得中风。不得不佩服你小子的脑袋瓜,居然能想这么神奇的工具来。” “这简直就是千里眼啊。” “都说快人一步,夺尽先机。以后战场上哪方的斥候或将军拥有它,绝对快敌人好几千步。” 任宁呵呵笑:“铁师傅你夸张了吧。” “夸张个屁。”铁天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敢打赌它绝对能改变以后的战场局势。你信不信?” 没待任宁回话,他又一拍脑袋。 “是了。我还没有把它上报给要塞也没告诉其他任何人。建议任小子你尽快去提交。如果要塞识货,相信凭这份军功就能让你高升好几级。” “知道了。”任宁呵呵地点头。 他没有放下望远镜,而是继续盯着天上的小鸟。 金手指! 遥远的小鸟身上赫然多了一个黄色的42。 任宁松了口气。 这可比望远镜本身的作用要大多了。 铁天工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阵,最后提醒任宁要是想到什么新奇的点子一定要记得通知他。 铁天工现在手痒得不行。 任宁琢磨出来的东西令他大开眼界,恨不得每天都来那么几样让他打着玩。 至于那些士兵们用的制式矛和盾、农民用的标准犁和铧,他都懒得再碰,全扔给徒弟们练手去。 任宁自是应下,许诺以后会再想些新点子,铁天工才满意地离开。 第二天,他没还去提交新发明或者向星落军团申请转兵种,要塞的任务来了。 果然是出去寻药。 小兵们没有拒绝执行任务的权利,任宁高兴地接下。 “追风,”他走到黑马前,“这两天带你出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开不开心?” 咴咴咴! 追风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反正见主人开心它也跟着开心地嘶呜起来。 然而再怎么急着外出,任宁还是先把望远镜提交给要塞,把军功拿到手再说。 又忙了一天。 他收拾好武器和口粮,向上锋高德明通报去向,骑上准备成年的追风,又一次出了要塞。 往西! 看着茫茫的大草原,追风果然精神大振。 也不用任宁催促,它一声长啸,撒开四脚就跑,瞬间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 任宁哈哈地痛快大笑。 这速度、这耐力,好一匹千里马。 赚大了! 只是这次的任务不是侦查敌情,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他便让追风自己寻了个方向跑个痛快。 一跑就跑了三天,任宁才停下来四下查看自己的位置,然后调转马头,往西南而去。 他能活下来都是因为以前的坐骑。 三个月过去,草原上又是火又是水的,说不定还有狼群出没。以前的追风九成早已尸骨无存,但任宁还是想去看看。 而那里也是当初找到追命草的地方。 正好一举两得。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脚下枯黄的野草。 天越来越冷。近年草原气候异常,至今还没下雪。 三个月过去,想来当初大火焚烧的地方怎么也会长出点草头来吧。 或许他真能找到些追命草回去复命。 而要去追风埋骨的地方,就得先找到开伦或蓝芒部族,然后一路往北就是。 第34章 马贼 第34章马贼 任宁朝西南一指,“追风,干活啦!” 咴咴! 黑马一声长啸,两眼放光地扬了扬前蹄,箭一般朝主人指的方向奔去。 没跑多久。 眼前的草原上遥遥出现两个人影,正骑着马驾驾地往南奔去。 任宁拿出望远镜一瞄,顿时大喜。 当头的男人居然是蓝芒部族的右蒙。 很快任宁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右蒙和另一个男人神色匆匆,两人身上赫然带着长矛、弓箭和一把弯刀。 带弯刀和弓箭那是西凉牧民的传统,就和云垂帝都里的文人少年有事没事带把折扇一样,说明不了什么。 然而带杆纯进攻性质的长矛,那就不多见了。 驾! 任宁追了上去。 相对于追风,右蒙两人的马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有些惨不忍睹。 双方的距离急剧缩短。 没花多少功夫,他们就听到了后边急促的马蹄声,情不自禁回头警惕地望了过来。 “宁兄弟?”右蒙又惊又喜,远远问了一声。 他还有些迟疑。 此时的任宁除了身上的弓外,并不是要塞普通的军士打扮。更不是两人之前相遇时破破烂烂不成人型的模样。 右蒙一时间还不敢确认。 哈哈! 任宁爽朗地挥了挥手。 追风瞬间冲到两人附近才把速度降了下来。 “是我!好久不见。蓝芒其他人还好吧。” “真是匹好马。”右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任宁的问题,而盯着他跨下精神抖擞的黑马,羡慕得直流口水。 好一阵子过去,他强迫自己移开快粘到追风身上的眼睛。 “蓝芒也就那样。”他欲言又止道:“宁兄弟,你怎么又……” 三个月前两人在开伦部族分别时,任宁还说过今生最好不见,然而不到半年双方又在草原上见了面。 任宁拍了拍追风,半真半假开口:“得了匹好马,就带它出来兜兜风。哪想又遇上了你们。真是缘分啊。” “你们这是要去哪?”他又问。 咳! 右蒙不置可否,咳了一声后抬手指向南方。 “我们准备去前面的开伦部族帮忙!” 帮忙? 任宁一愣。 开伦部族足足有三万族人,需要他们两人去帮什么忙? 帮忙吃饭?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右蒙两人身上的武器,“开伦怎么了?” 唉! 右蒙一声长叹。 “有伙不知道哪来的马贼盯上了开伦,一直纠缠不休。” “昨天开伦向周围的部族发出求援。我们蓝芒虽然人少力微,但如果没有它们上次的帮忙我们也没法活下去。云垂人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 马贼? 任宁一凌,不由抬头往南方看去。 因为不时出来刺探草原情况,他还算了解草原上一些牧民的忌讳和恐惧。 比如害怕狼群、山火和大雪; 又比如恐惧马贼的光顾和掠夺! 前三种可以说是天灾,遇上了通常无话可说只能听天由命。 而后面的则完全是人祸。相对于动不动杀人放火的马贼,强买强卖的西凉朝庭其实可以说对牧民们十分的温和。 “敢盯上三万多人的开伦部族,这伙马贼人数不少吧。应该很有名才是。”任宁望向右蒙,“它们叫什么?” “不清楚。”右蒙茫然地摇了摇头。 “根据开伦传过来的消息,这伙马贼的人数好像不是很多,也就一百多骑。但个个身手敏捷……” 他低头查看了下自己的坐骑,见马已经有所恢复,这才驱着它向前走。 迟疑了一下,右蒙继续说下去。 “我们这些中小部族在这片草原上已经活了好几辈子,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伙胆大包天的马贼。八成是从其他地方窜过来的。” 他旁边的同伴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区区一百多骑,”任宁沉吟,“以开伦部族的人口,还需要向外求援?” 他有些难以置信。 其它不说,仅仅开伦的三族长就养了三千多匹马。虽然那些马不是老就是小。但三千对一百,光凭数量就已经能压过质量,堵也能堵死对方。 右蒙和他一样茫然。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那伙马贼来了就放火杀人。等开伦集好族人要围堵他们时,这些王八蛋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令人防不胜防。据说已经伤了开伦好几十人和烧了一些牛羊圈子。而马贼们一个也没捉住。” 任宁脸色古怪。 这有点像他们斥候的作风啊。 马贼虽然也喜欢杀人放火,但大多都看重义气和威望。 除非恨敌人入骨,否则一般不会像这样对一个部族纠缠不休。 毕竟,他们有些成员说不准还是这些部族里的人。 “马贼没提什么要求?”任宁又问。 他的前身曾经扮成一名商队护卫,随着商队前往草原深处。行商过程中也遇到过马贼。 一般说来,如果商队自觉实力不够,根据马贼的要求交出一些商品和钱财后大多还是能平安离开的。 “提了。”右蒙嘿嘿冷笑,“马贼们除了要求大量的钱财和马外,还要开伦交出上百名年轻的女孩。” 任宁恍然。 这就没法商量了。 如果马贼们要求的是钱财牲畜,这还有得商量。 实在束手无策的话,大不了花钱买个平安。只要有人,钱和牲畜这些东西以后再挣再养就是。 然而如果马贼要的是族里的女人和孩子,那就没得商量了。 任何连自家老婆和女儿都保不住的族群,已经没了存在的必要。 “走,人多力量大。”任宁跟了上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除去开伦部族向来和云垂亲近外,三族长也曾经帮过他。如果有机会,任宁自然不介意帮上一把。 “那太好了。”右蒙两人大喜。 三人又说了几句,齐头向南跑去。 追风鼻子扑哧扑哧地喷着气,轻轻松松跑在前面。不时它还回头轻蔑地瞧上后面两头浑身大汗的同类一眼,嘶嘶地叫上几声。 小样的,你们跑得那么慢,到底是马还是蜗牛? 三人都看清楚,不由哭笑不得。 任宁拍了拍马脖。 “它叫追风,过阵子才成年。现在还有些调皮。右蒙你们别在意。” “在意什么,”右蒙哈哈一笑,“千里马难寻,它自然有资格得意。” 说完,他朝任宁挤眉弄眼,“宁兄弟,等它成了年,带过来我们蓝芒转一圈呗。” 然后给母马配个种…… 右蒙没明说,但任宁也听得明白。 他笑了笑,并不准备隐瞒,“明年我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估计来不及了。” “那真可惜。”右蒙一愣,识趣地不再多问。 走走停停,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一大片连绵不绝的营帐出现在眼前。 开伦部族终于到了。 第35章 目的 第35章目的 和第一次来时不同,现在的开伦不仅将围栏修好,外围还插了密密麻麻的荆棘。更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任何靠近的人。 凭着右蒙的脸,三人顺利地进了部族。 一路往东,任宁两眼微微一缩。 最外围的一些帐篷和毡房上明显有被火箭远程袭击过的痕迹。 不过敌人显然不多,火很快被扑灭了,只留下几十处狰狞的疤痕。 兜兜转转,三人到了开伦三族长的处住。 阿伦高兴地挥着手,一瘸一柺地迎了上来,“右蒙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右蒙连忙跳下马,关切道:“怎么受的伤?严重吗?” 唉! 阿伦脸色羞愧。 “别提了,技不如人。昨晚马贼出现的时候,我头脑一热就和十几个兄弟一起冲了出去。结果差点中了一箭,从马上摔了下来。” “不过不是很严重。休息一两天就好。” 右蒙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阿伦点头,扫了一眼后面的任宁两人。 见都是男人,他不禁又是遗憾又是松了口气。 “怎么阳兰妹妹没有过来?” 咳。 右蒙脸色古怪。 他是过来助威打仗的,已经做好了把命留在这里的打算,把妹妹带过来作什么。 阿伦很快反应过来,讪笑着抓了抓头发。 “也是,盈盼现在不在族里。她过来也没意思。” 正聊着,三族长沉着张脸走出自己的大帐。 他左右一看,见到右蒙顿时精神一振,连忙迎了上来。 “右蒙来了?怎么也没个人跟我提一声。快快过来坐下休息……” 正说着,三族长的目光已经到落到雄纠纠气昂昂的追风身上。 刹那间,他眼里华光大放,再也顾不得什么右蒙什么休息,几步迈过去。 “哪来的马?好一匹万中无一的千里马。” 三族长绕着追风转了一圈,啧啧地感叹。 “要是我们族里里有几匹这样的好马。那些该死的马贼哪敢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族长,”旁边的阿伦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声提醒道:“就算有,我们也保不住。” 早被西凉朝廷圈走了。 三族长狠狠地瞪了阿伦一眼。 瞎说什么大话。做人没有理想,和条闲鱼有什么区别? 他回头扫了一眼牵着缰绳的任宁,“小子,这是你的马……” 突然三族长就哑在那里。 咦。 他看看右蒙,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任宁笑着点头提醒,“三个月前大洪灾过后,我和右蒙一起来找过三族长,还向你买了匹马。” “原来是你。”三族长一下子想了起来。 他的脸色也冷淡了许多。 右蒙见势不对,赶紧接过话头。 “刚才在路上恰巧遇上宁兄弟。他一听说开伦部族有麻烦,便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三族长看了看他背上的弓箭,脸色才好了些。 坐骑自有人照顾,几人一起进了大帐。 右蒙捂了一口水,迫不及待道:“三族长,现在开伦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旁边的阿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马贼提出的要求太过分。我们根本不可能答应。” “他们以为开伦人只知道放牧吗?笑话,草原男儿谁不会骑马射箭!大不了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任宁静静地听着,并不作声。 他瞧了一眼阿伦的伤腿。 会和精通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对方训练有素,甚至和他一样是职业斥候,那么开伦部族真的只是些纯粹的牧民。 再加上坐骑方面的差距。 打又打不过,追也追不上。 别看开伦是个庞然大物,但尾大不吊,还真拿对方没办法。 因为双方的战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听他们毫无头绪地商量了半晌,任宁忍不住出声,“马贼都是晚上过来的?他们太多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 帐里静了一静。 三族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摊开一张小地图。 “这是我们开伦及附近的地形图。” 任宁扯了扯嘴角。 这也配叫地图,什么细节都没有。分明就是小孩子的涂鸦。 不过他没说话,瞧了几眼后,很快在东边找到自己现在的位置。 咳。 三族长咳了声。 “马贼们很狡猾,哪个方向都有可能发动袭击。他们的速度很快,射了几箭后发现我们人多转身就跑。如果我们人不多,他们就继续发动进攻。” 任宁点头,示意他继续。 三族长想了想,指着东边自己的牲畜圈。 “大前天晚上,我们的牲畜太多放牧在外并没在圈子里,因此东边守卫不多。他们哗哗来了好几十号人。把我的牲畜圈子烧了七七八八……” 砰! 阿伦重重砸了一拳桌子,气愤难消。 烧了牲畜圈子其实没什么。但眼下马上要过冬,烧了储备的草料才最是麻烦。 三族长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 “刚说的是大前晚。” “至于前晚的时候,我们安排人手守着东边、南边和西边,因为这些地方很多畜生圈子,也囤积了大量的草粮。” “哪料他们一个也没出现,而且直接转到了北方。就是你们进来的地方,烧了几十座帐篷。” “昨晚的时候,他们又溜到东边来袭击我们。还差点闯到了这里。阿伦就是那时候冲出去受的伤。” 任宁点头,继续盯着那幅简易地图,一言不发。 开伦有三万族人,看似很多。但人住的帐篷毡房加上外围众多的牲畜圈子,整个部族占地庞大,仅凭族人和些木头围栏基本上是防不过来的。 好半响过去,他突然开口:“你们的水源在哪?地图上没画出来,马贼有没有进攻过?” 水源? 三族长和阿伦相视一眼,齐齐打了个哆嗦。 阿伦也顾不上腿伤,连忙拿着根炭条蹦过来,刷刷地在地图上画着。 “族里一共有十五处大大小小的水源,东南西北都有。其中十处是供牲畜喝水的,太多处于外围。我们族人饮用的水源比较靠内,这里、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各有一处。” 任宁点头,轻轻地敲了敲地图。 “开伦太大,人手明显不够,而且对方速度又快。一味的严防死守不是个办法。” 三族长点头,“这点我们明白。所以准备一发现马贼,所有人四面八方一拥而上,杀之而后快。” “就算十个换一个,也要干掉他们。” “结果呢?”任宁呵呵一笑,“对方的坐骑比你们快,弓箭比你们强,箭术也比你们好。你们碰到他们吗?” 三族长沉默了下来。 他们这些天已经试过,确实拿对方没办法。这才不得不召集周边的小部族,试图以人数吓走马贼。 任宁看出了开伦部族的想法,也不怕打击他们,继续说下去。 “就算你们从周边部族召集再多人过来,也守不了每个角落。再者守一天两天可以,十天半个月呢,还继续守下去?” “俗话说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只要马贼想偷袭,就肯定会找到时候进攻,然后轻松脱身。” “到头来反而会让其他过来帮忙的小部族陷入危险境地。他们可没有你们开伦这么多人。更有可能分分钟被恼羞成怒的马贼盯上,然后杀个血流成河。” 咳咳。 右蒙拍了拍胸膛,义无反顾道:“蓝芒无所谓,反正我们的命都是三族长给的。要就拿走……” 任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而是继续说下去。 “要解决问题,就先要清楚对方的目的。” “如果马贼的目的只是想掠过一些钱财。那就好办。” “因为他们人少,顶多只是烧掉你们一些房子,根本伤不了开伦的筋骨。这几天展示力量以及施加压力后,估计很快就会和你们谈判。” 众人精神一振,正准备开口,任宁已经继续说下去。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想彻底毁掉整个开伦部族,那么各处饮用水源就要小心盯好。” 他敲了敲那个最北边的人用水源。 “这个最靠外围的水源,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只要他们得手,就势必会造成开伦族人的恐慌。虽然饮水毒死的人不会太多。但只要在族人心里埋下水里有毒的种子。你们要么惶惶四下逃散,寻找新的栖息地;要么只能按他们的要求去做。” 即把上百名族中的年轻女子送给马贼换平安。 砰! 三族长怒不可遏,重重在一拳擂在桌子上,“如果是这样,他们也太阴毒了。” 相对于三万族人,一百个女人似乎不多。毕竟这时候有的是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交出去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只要几位族长心里存了把族里女人送出去换平安的想法。开伦不用攻打,内部就已经散了。 第36章 绝杀 第36章绝杀 “双管齐下,做好谈判的同时也派人仔细守好各处水源。” “无论马贼是什么目的,都要做好准备。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三族长应下,匆匆出了营帐,去通知其他族长。 转眼到了晚上。 任宁在北边寻了个低洼处,熟门熟路地藏了起来。 尽管已经是秋冬交替,万物不长的时期。然而三个月的时间,大火烧过的地方还是冒出了浅浅的野草。更何况开伦部族附近并没有遭受火灾,他想找个地方藏好并不是问题。 追风跟了过来,呵呵地趴在任宁身边。 它还以为主人在跟自己玩。 任宁哭笑不得。 除非是重伤或生病,否则马很少会躺下来,平时就连睡觉也是站着睡。 哪想追风这么调皮,居然跟着乖乖地趴了旁边。 但高大的战马不是娇小的泰迪犬,这样他可没法隐蔽自己。 “追风乖!”任宁勾了勾黑马的大舌头。 他一指东边不远处的灌木丛,“去那里躲好。等我吹口哨的时候你再过来。” 好一折腾,追风才咴咴钻进灌木丛里藏了起来。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 任宁拿出望远镜,借着月光四处张望。 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可以拉长缩短,但最短也还有三十厘米,带起来依然有些累赘。 不过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任宁不能苛求太多。他就当多带把军刀。 望远镜里,不远处的开伦部族灯火通明。然而并不见人影,只有牲畜的叫声和孩子的哭闹不时响起。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和平时的夜晚没什么两样。 但北边的饮用水源附近已经埋伏了四十多名弓箭手以及五十多名骑手随时待命。 只要发现情况,一声令下就可以立即发动进攻及追击,打马贼个措手不及。 同样,其他方向的水源也作好了这样的埋伏。 万事俱备,一切就等马贼出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任宁再次拿着望远镜四处眺望,终于看见北边遥遥而来的身影。 两支小队,共十骑。 行令禁止,训练有素。 敌人还远,任宁欺他们没有望远镜,重重摇着身边的灌木,向不远处的开伦部族发出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注意!” 右蒙一直盯着这边,看到任宁的信号就是精神一振,连忙出声提醒,“马贼来了!” “真的假的?”开伦部族有人不太相信,“外面分明连只鬼影都没有。” 右蒙哼了哼。 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虽然他也不清楚任宁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敌人,但右蒙相信任宁的判断。 “我兄弟说马贼来了就是来了。都别出声,打起精神来小心藏好,准备发起进攻。” 半盏茶的功夫。 踏踏踏! 马贼们已经出现在任宁的右前方。 或许一直以来顺风顺水,他们丝毫没有担心,明目张胆驱马朝前面的开伦部族冲去,目的地赫然就是水源方向。 任宁悄悄抬起弓箭,对准红值最大的马。 能骑最好马的自然是队伍里相对重要的人。任宁准备把他留下来,好好招待一番。 毫无察觉的马贼瞬间掠过任宁埋伏的低洼地,继续冲向眼前静悄悄的定居点。围栏外层层叠叠的荆棘他们视而不见,不仅是人就连马被锋利的荆棘划伤,也一声不吭。 呼! 马贼们越冲越近,正准备加速跃过矮矮的围栏。 “放!”不知哪传来一声怒吼。 似乎平地起了惊雷。 咻咻咻! 无数利箭撕裂空气,带着仇恨和快意,瞬间朝马贼射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没人能反应得过来。 马贼也不能。 最前面的三个马贼与他们的坐骑一下子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一头栽在地上。 “有埋伏。撤!” 唉! 任宁摇了摇头。 这么多人怎么不会分批射呢? 咻! 想归想,他手里的箭一下子消失,瞬间扎到了目标的大腿上。将那个马贼和他胯下的马牢牢地钉在一起。 那把特意打造的弓是浪得虚名吗? 一箭而已,就足以致命。 咴咴! 那匹马一声惨叫。 四肢一软,哗啦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巨大的惯性更是让马带着主人冲进一堆荆棘丛里才停了下来。 “撤,撤。快撤!” 其他六人见前面开伦部族人影重重,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马冲了过来。他们顾不上地上的同伙,毫不犹豫调转马头,飞快向外逃去。 咻!咻! 任宁两箭齐发,瞬间又射倒了两匹马。 剩下四人一见,顿时明白有高手埋伏地附近。 然而四下张望,到处黑漆漆的却不见有什么异常,手里的箭上了弦也不知道往哪放。他们只能疯狂地抽打得马屁股,想尽快逃离这一片地方。 对方的马果然好脚力,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越过低洼地,逃出十几丈外。 啾~ 任宁飞身从埋伏地跳起,一边吹响了口哨一边狠狠又射出一箭。 扑。 最前面的马贼脑袋瞬间炸开,一声不哼从马上栽了下来,哗哗被坐骑拖着跑。 剩下的三个马贼一见,更是吓得心神俱裂,胡乱朝任宁的方向还了几箭后,不要命地催着战马,想尽快跑得远远的。 再不跑,后面开伦部族密密麻麻的骑手就要追了上来。 说时长实时短。 咴咴! 任宁从跳出到翻滚落地,这眨眼的功夫,追风已经闪电般冲到他的身边。 他一下子跃起,轻轻巧巧落到了坐骑背上。 “驾!” 不等任宁指挥,追风已经狂啸一声,迫不及待追了上去。 右蒙一行骑手虽然早有准备,然而刚驱马追了出来,一看马贼们狂奔着逃远,心知肚明自己这几十骑八成要空手而归。 只是到底心有不甘,他们也跟着追了上来。 此时看前面快成一道闪电的追风,一群人情不自禁齐齐地骂了一句。 “我槽!”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马比马还是气死主人。 任宁对此毫不意外。 拉弓! 前面的马贼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知道任宁的厉害,连忙试图躲避。 然而还没等身子动起来,只觉得后心让什么一撞,就再也不知道了。 最后两个马贼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一左一右错开。 既然逃不过对方的马,那就调头杀回来。 二比一,他们还有机会。 任宁嘿嘿一笑。 两马贼分开,他不可能一次射杀两人。只要试图瞄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就有可能将自己反杀。 而且就算一击不中,双方也成了面对面。至少比刚才由着任宁在后面肆无忌惮放冷箭要好得多。 他们的算盘很好。 只是任宁需要瞄准吗? 咻! 箭响! 两人的马头刚错开,左边的马贼胸口已经炸开,悄无声息地一头栽在地上。 “投降,我投降!英雄饶命!”右边的马贼心一纠,果断选择放弃。 任宁扯了扯嘴角。 当我不知道无论是正派还是反派,向来有死于话多的习惯? 咻! 箭又出。 对方肩膀瞬间爆开一团血雾,惨叫着栽到了地上。 第37章 审问 第37章审问 回到开伦部族时,夜已深。 阿伦他们见到任宁,就像看到下凡的神仙,纷纷让出条道。 恭谨而敬畏。 “他们是怎么回事?”任宁问挺直腰板的右蒙。 咳! 右蒙咳了一声,答非所问。 “马贼分成七伙人过来袭击,都中了埋伏。其他地方只杀了两三个人,我们这里……” 他看了眼地上的一字排开的尸体,眼皮都跳了跳。 审讯这种琐事,任宁并不关心也不准备插手。 喂饱大功臣追风后,他寻了个帐篷休息。 第二天大清早,任宁被外面莺莺燕燕的声音给吵醒了。 他出来一看,不由愣在那里。 帐篷外面多了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她们正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路边的哪堆淤泥堆叠得更漂亮。 “宁哥醒了?”阿伦脚已大好,冲过来拉起任宁就走,“走,我带你去吃早餐。” 然而两人还没转身,就有脸红红的姑娘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拦住了去路。 姑娘细声细气很是娇羞。 “你就是杀退马贼的宁哥哥吗?长得真帅气。小妹的项链少了枚狼牙。不知你愿意不愿意送我一枚?” 任宁一愣。 他当然有狼牙,而且是狼王牙。 不过这回出来找药,并没带在身上。 “去去去!” 阿伦伸手,毫不留情地拔开挡在前面的姑娘。 “部族住了这么多人,附近怎么可能会有狼群出没。狼牙什么的,宁哥手头没有。你要就找其他人要去。” 呸! 刚才娇羞的姑娘立即呸了他一脸。 “附近没有狼群?阿伦你还好意思说。族里谁不知你上回偷偷摸摸出去,想给蓝芒的阳兰找根狼牙。结果差点让狼给吃了。” “就是。”其他姑娘围了过来,“要不是你的马儿见势不妙,拼命往回跑。阿伦你早成了堆狼粪。” …… 阿伦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 任宁似笑非笑地听着。 因为要刺探情报,他也曾仔细了解过西凉的一些习俗。 但那大多是关于军事的,西凉民间的各种传统他还真没多大了解。 此时一听,就算阿伦他们没有明说,任宁多少也能猜出送枚狼牙给女孩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无语。 当初洪灾过后,见右蒙的妹妹好奇他带的狼王牙,任宁还想送她一枚。 怪不得阳兰没有接受还慌忙离开。 “各位姑娘,不好意思。”任宁抬手阻止了热情拥过来的莺莺燕燕。 他有些哭笑不得,“我现在身上确实没有狼牙。而且就在前些时候,我已经送了枚狼牙出去。所以……” “没关系。”人群中有好几个姑娘羞涩出声,“人家不介意作小……” 眼前的男人不仅长得俊,身手还一等一的好。 姑娘们无所谓了。 反正比到了年纪后被父辈们随便嫁给一个陌生人要强。 任宁擦汗,只能狼狈地跑开。 “一群臭不要脸的。”跑远后,阿伦酸溜溜地骂着自己的族妹们。 也不知是妒忌还是羡慕。 正吃着早饭,三族长红着双眼走了进来。 右蒙两人赶紧站起来,“三族长,一起吃早餐?” “你们先吃,不用管我。”三族长疲惫地摆了摆手,“审了一晚,真是累死我了。得先坐下休息会。” 任宁打量了他一眼,“三族长,问出什么来了吗?” 昨晚马贼头领连人带马被他射翻在地,一头扎进荆棘丛后晕了过去,被开伦活捉了回来。 任宁还特意去瞄了他一眼。 马贼被荆棘划得遍休鳞伤,但大多是些皮外伤。伤得最重的反而是他一箭射中的大腿。 虽然失了不少血,不过开伦救治及时,丢不了性命。 唉。 三族长疲惫地摇了摇头。 “那小子嘴很紧,什么都不肯说。我们折腾了一晚,愣是连他叫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么厉害?”旁边的阿伦和右蒙都有些不信。 “揍他呀。揍到他说为止。” 三族长瞪了两人一眼,很是没好气。 “还用你们提醒。我们好几次差点把他打死。然而那马贼根本眼都不眨一下。要不是他会嘿嘿地嘀咕几声。我都要以为他是个哑巴来着。” “我就不信了。”阿伦咬牙切齿,“一个阶下囚而已,骨头能有多硬!” 说完他起身离开。 三族长的牛羊圈子被马贼烧了大半,阿伦最是心疼。 他还想靠这些牛羊攒些老婆本。然而马贼一把火下去,他的老婆本就少了一半。 大半个时辰后,阿伦黑着张脸又走了回来。 “什么情况,”右蒙好奇,“问出什么来了?” 哼! 阿伦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 “现在知道我的感觉了吧。”三族长又叹了口气。 抓到了马贼,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确实令人沮丧。 任宁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去试试看。” 他是长相迥异的云垂人而且身上还有着寻药的任务,不宜在开伦这里久留。 抓了些泥巴和锅灰,任宁把自己涂得像个鬼一样。 进了临时的审问室,马贼看到他的样子就是一愣。 哼哼。 马贼不屑:“装神弄鬼!把脸涂成这样,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要是老子哼一声的话,都算我输。” “好!”任宁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不到半个时辰,他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三族长一群人期待地围了上来。 任宁擦掉脸上的污泥,“你们进去问话吧,想知道什么他都会说的。” 真的假的? 一群束手无策的开伦人目瞪口呆。 阿伦不信邪,第一个冲了进去。 然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又冲了出来,抱住一根柱子哗哗地吐。 不小心看到旁边淡定的任宁时,他的身子都打了个哆嗦,脸上更是多了浓浓的畏惧。 什么情况! 三族长几人面面相觑,一股凉意陡然从背后升了起来,还阴森森的。 眼前沉默的临时审迅室,似乎突然变成了阎王殿,一时他们都有些不敢迈步。 “我去看看。”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人。 三族长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跳,撩开帐篷走了进去。 任宁没有说谎。 这回的马贼头领十分痛快,简直知无不答。 好一番问话,他欣喜地望着三族长:“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如果没有了,赶紧给我个痛快吧。” 三族长浑浑噩噩地走了出来,正好看见不远处的任宁迎风而立彬彬君子的模样。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烧了!”三族长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快烧了。” 护卫们有些茫然,“族长,烧什么?” “帐篷!把帐篷给我烧了。快!” 护卫们更加糊涂,“可是,马贼还在里面……” “里面没有马贼了。烧掉吧!” 第38章 专业 第38章专业 开伦共有三位族长,每人管一万族民。 这时候其他两个族长终于赶了过来。 呵呵! 憋屈了这么久,终于刹了一次马贼的威风,大族长高兴得满面春风。 “老三要烧什么帐篷?火气这么大。” 护卫们赶紧报告,“两位族长,三族长想烧掉这顶帐篷。” 大族长一愣,“马贼不是囚在这里吗?烧它作什么。问出底细来了?” 说完,他准备进去看个究竟。 “大哥,别进去!”三族长连忙出声阻止。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大族长两人更是好奇,非要进去瞧瞧不可。 两人挺着腰板威严地走了进去,不一会儿捂着喉咙仓皇跑了出来,面无血色。 “烧,赶紧烧!”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喘上气,也赶紧下了和三族长相同的命令。 护卫们领命行动。 说他们是护卫,其实以往都是普通牧民。只是最近马贼闹得凶,开伦这才组了些年轻力量以图保护部族。 他们的名头虽然变了,但本质还是些跃蹦乱跳的年轻人。 这不,某个拿着火种的护卫好奇地往里面瞄了一眼,回过神后顿时吐得天昏地暗…… 右蒙自觉是外人,便没去围观。此时看着开伦众人的反应他不禁有些腿软。 “宁兄弟,你到底做了什么?” 任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做什么,我是专业的。” 专业的…… 谣言飞快地传了开来。 这下任宁轻松了许多。 至少那些四处围堵他假装偶遇的莺莺燕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午饭时,任宁的伙食更加丰盛。 主要是阿伦他们还没开吃,就已经胀了。 三族长走了进来,望着眼前大快朵颐的男人,神色复杂。 “宁小兄弟,刚才马贼来了人。飞箭传书说只要我们放人,他们从此不再骚扰开伦。一切恩怨两清。” 他征求意见:“你看?” 任宁这时已经吃得差不多。 他放下了碗筷,“人不是已经烧了,还怎么交出去?” “这……”三族长哑口无言。 “你们开伦怕马贼?”任宁问。 “怕。”三族长很老实。 穿鞋的怕光脚的,人多的怕不要命的。 相对只有百人的马贼,开伦可谓家大业大。 然而没有任宁这样的人在,他们这片家业只是块大肥肉。马贼一旦发疯不要命起来,开伦可遭不住。 “怕什么。”任宁说道:“昨晚我们就杀了三十五个马贼。他们不过一百多战力,一晚上就死了三分之一。需要害怕他们吗?” 咳。 “说是这样说,”三族长咳了声,“主要是昨晚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后来族里大批人马追出去,都是空手而回。一个也没伤到或抓到。” 他脸色讪讪,“虽然不想承认,但不打不知道,打起来才知道双方的差距有多大……” 任宁脸色古怪。 “所以他们打伤你们的族人以及烧了那么多屋子圈子。就这样算了?” “那能怎么办。”三族长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他们可是马贼。” 全西凉大草原都知道,马贼就是杀人放火无法无天的。 他们愿意放过开伦,族里的人就已经谢天谢地。 还想怎么着? 任宁无语地摇头。 “马贼又怎么样,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他们现在打败了仗想求和,那就得拿出求和的态度来。” “比如割地,又比如赔款!” 任宁一阵忽悠,三族长晕乎乎地转身出了帐篷。 最主要是马贼要的人不仅死了,还被烧成灰。 他们想交也交不出去。 任宁拿起搁在手边的弓箭跟了上来。 三族长看见这一幕,眼角都抽了抽。 右蒙和任宁交好,早些时候便拿他的弓来试了试力道。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相比之下,开伦人用来打猎的弓箭简直就和孩子的玩具一样。 当时任宁呵呵一笑。 他的弓和箭都是自己设计再由铁天工专门打造的。贵是贵了点,但无论是射程还是杀伤力都远超这个时代。 开伦只是个普通草原部族,族人所用的弓箭比西凉军都远远不如,更别说他手里这把了。 咳! 三族长又咳了一声,忍不住提醒:“宁老弟,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你悠着点。” 他生怕任宁见到马贼,一言不合就抬手把人给干掉。 本来就麻烦已经很大。如果再这么来一下,估计不是死敌也成了死敌。 任宁心里有数,他又开口。 “早上审问时,那个马贼首领有没有说他们老窝在哪以及目的是什么?” “说了。”三族长下意识四下望了望,见四周没人才叹了口气。 “不瞒小兄弟,这伙马贼的老巢不在附近。他们其实是奔鹿部族请来的……” 奔鹿部族? 任宁点头,心里有些意外。 他知道这个部族。 奔鹿的定居点就在开伦西偏北四百多里的地方,双方的族人差不多,都是三万多人。 “他们为什么请马贼来袭击你们开伦?” 三族长苦笑,“其实也不全是奔鹿他们的本意,更多的是草原深处王城的意思。” 三族长慢慢说下去,任宁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西凉人少,整个草原加起来才三百五十多万人口,而云垂仅仅一个帝都就有一百多万人口。 西凉新王登基,开始放眼天下、厉兵秣马。 王城那边就想着把境内所有的牧民都尽可能武装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蓝芒这些眨眼就找不到的微小部族就算了,而开伦和奔鹿这些三万多人的部族自然被王城盯上。 草原深处画下大饼,许下种种美好的承诺。 有些部族上了钩,也有些部族抵住了诱惑。 “所以开伦抵住了诱惑?”任宁呵呵问。 三族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算是吧。我们距离云垂不远,双方常常走动甚至通婚……” 任宁点头,这是事实。 至少三族长的女儿盈盼就长得和云垂人一模一样。 三族长继续说下去。 “西凉的抽兵比是男丁五中出一。我们整个部族全赌上去也就三千人。” “区区三千人算得了什么,纯粹是炮灰而已。” “上个月,岩陲要塞派兵进了一趟草原。大军从我们开伦北边浩浩荡荡路过,仅仅骑兵就有二万人……” “二万骑兵啊,这还是一个要塞而已。以小见大,可想而知整个云垂帝国的实力。” 三族长苦笑着又看了一眼任宁手里的武器,“于是我们拒绝了王城那边的诱惑。” “但奔鹿他们可不这样想,总觉得王庭高瞻远瞩、草原兵强马壮,一旦成功他们就能封侯拜相,坐享盛世。” “但他们也知道自己人少,人轻言微,便想和我们联姻。两个部族合成一个大点部族,尽量争取话语权。” “联姻?”任宁脸色古怪,“别告诉我,联姻的对象……” 三族长点头,“没错,他们想让我把盈盼嫁过去。我毫不犹豫拒绝了。” “去他码的。我如珠似宝养大的女儿,怎么能嫁给奔鹿老儿的那个浪荡儿子。” “小小的年纪,连庶长子都生了出来,这像话吗?” 收到停电通知。 但会努力更。 十一一定要写到十万字,上智能推。 第39章 办法 第39章办法 好不容易等这女儿奴骂完,任宁才开口。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不了你们两个部族一拍两散就是。奔鹿他们为什么要找马贼来攻击你们? 马贼两个字,任宁加重了语气。 经昨晚一战,他看得十分清楚。这些人行令禁止,进退有据,根本看不出有半分马贼的气质。 三族长似乎没听出异常。 唉! 他叹了口气。 “正如小兄弟之前预测的那样。奔鹿见拉拢不了我们,便想毁了开伦。” “只是两个部族人数相差不多,要真打起来只会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下作,居然暗地里找了些马贼过来帮忙。” “原来如此。”任宁恍然。 三族长又道:“这附近没有多少适合大部族生存的水源和牧场。真要让他们得手的话,我们开伦一散,绝大部分族人只能去投靠他们。” 任宁点头,他更是理解。 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开伦便从一个小部族发展到现在三万多人,当然不是一个个生出来的。 其中有不少族人是后来加入的外人。他们和右蒙一样,都是附近游荡的微小部族。遭遇天灾人祸后走投无路,只好举族投靠。 开伦蒸蒸日上时,还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一旦出现无法解决的灭族危机,那些后来才加入的族人难免会生异心然后带人离去。 “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事?”任宁好奇。 三族长沉默。 刚开始时他们三兄弟曾经商量过,愿意散财消灾。 只是马贼不肯,非要开伦的女人。 谈不拢那只有打。 本来他们打不过,然而任宁一出现,瞬间就灭了三分之一的马贼。 开伦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哪想审讯后,得知马贼背后还有个奔鹿在主使。一时间他们似乎也只剩下两条路可走。 要么继续对抗,要么举族并入奔鹿。 然而没人愿意寄人篱下。 “不知宁小兄弟你有什么办法?”三族长眼巴巴地盯着任宁,“如果你有办法,我们开伦一定尽力配合。” “以小兄弟的身手,我们也不知道能给你什么或替你做什么。但只要此事了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任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草原部族的承诺可不是小事。只要话说出了口,就会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其实没什么为难的。”任宁抬头往西北看了一眼。 “先把马贼打怕,让他们不敢再来骚扰你们。然后去灭了奔鹿。” “他们不是有心想吞掉开伦吗?你们反过来把他们吞掉就是。” “一了百了。” 三族长直了眼睛,手都有些发抖。 说得轻松。 要是马贼那么容易被打怕,草原上也不就会有马贼四处横行。 而奔鹿要是那么容易被灭掉。开伦也不会默许他们在四百多里外定居。 四百多里看似很远,然而想养活双方成千上万的牲畜,这点地方可不太够用。 任宁没多解释。 “马贼的事,我帮着解决。至于奔鹿,你们手头也有毒药吧。” “是有些。”三族长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点了点头。 昨晚杀了那么多马贼,在他们身上就搜出了好些毒液。 任宁笑了笑。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既然有心往你们的水源投放毒药。你们也可以有样学样往他们水源投放嘛。” 三族长打了哆嗦,看着神色平静言笑晏晏的任宁就像看到个魔鬼。 他迟疑道:“这不妥吧。” “的确不妥。”任宁点头赞同,“双方绝大部分族人都是普通百姓,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然后把儿女养大。” “毒杀老百姓这种事不能做。” “还好。”三族长松了口气。 “你们不愿意作恶人,可以理解。”任宁呵呵地笑了笑,“不过有其一必有其二。” “这次失了手,等奔鹿他们以后再找其他马贼摸过来投毒,别后悔就行。” “这个……”三族长脸上满是五颜六色,一时百感交集。 两人说着,脚下的步子不停。 不知不觉,就到了开伦部族北边的围栏入口。 三十几丈外,一个马贼骑在马上,静静地等在那里。 阿伦一行人义愤填膺,对着马贼指指点点破口大骂。 然而对面的马贼恍若未闻。 不仅他人不吭声,甚至连马也没走动。一人一骑沉默得像座雕像。 任宁在心里冷笑。 这作风要是马贼就怪了,分明就是西凉斥候。 看这么模样,与其说奔鹿找他们帮忙,还不如说这些斥候自己凑了过来。 甚至奔鹿之所以突然想吞并开伦,说不定还是他们暗中挑拔起来的。 正想着,开伦的其他两位族长也沉着脸走了过来。 马贼见人到齐了,才抬头望了过来。 他细细地打量着众人。 任宁在云垂人里算长得十分高挑,但躲在开伦普遍牛高马大的牧民中,一点也不出众。 马贼仔细地找了找,并没发现人群中有什么特别出色的人,一时有些茫然。 既然找不到,马贼便不再费心。 “开伦的三位族长,真是不打不相识。这轮算我们认栽。只要你们把我们活着的兄弟交出来,从此我们恩怨两清,以后决不纠緾……” 呸! 阿伦几人年轻气盛,气得破口大骂。 “想得美!马贼了不起啊,昨晚还不是被我们杀得喊爹叫娘抱头鼠窜?” “就是。想来就来,在我们开伦杀人放火后拍拍屁/股想就走。没那么容易!” “你们的兄弟早被我们点了天灯。要想找他们就下地府去找吧。” 纷纷扰扰中 咻! 箭响。 “雕虫小技!” 马贼本就一直盯着众人,此时一见人群中弓箭响起,毫不犹豫抽刀准备往射来的箭砸去。 然而,他的刀还没抽出,就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箭来得太快,得躲! 咴咴! 胯下的马一见箭枝来势汹汹,不待主人发令就奋力往前窜去,试图躲开。 扑! 然而它刚迈动四脚,两只后腿已经被箭枝射中,牢牢钉在一起。 扑通! 马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砸起一片灰尘。 马贼身手敏捷。 马倒下的刹那,他已经腾空而起,跳离了马背。 咻! 又是箭响。 人在空中马贼躲无可躲。他努力挥动弯弓试图砸向飞来的箭。 然而这技术难度过高。 啊! 又是一声惨叫。 马贼的大腿爆出一团血雾,直接被箭射个正着。他重重摔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事出突然,众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们默默回头,望着一言不发的任宁和他手里的弓箭,满脸的惊骇。 草原的牧民都是骑马射箭长大的。 然而越是精通箭技的人越是感到震憾。 三十丈外一箭射中两条飞奔的马腿,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相对而言,后来射中腾空的马贼,难度反而没有那么高。 “看什么。”任宁指了指外面,“好多的马,你们不打算要吗?” “牵回去治好腿,还是能卖点钱贴补家用的。” 开伦一群人泪流满面。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马贼浑身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痛的。 他爬了起来,破口大骂:“无耻。你们不知道两国交战不杀来使吗?” “我没杀啊。”任宁理直气壮地回道,“你不是还没死吗?” 马贼吐了口血。 他没被箭射死,差点被气死。 第40章 寒冷 第40章寒冷 任宁口里说着让人上去牵马,自己却先向倒在地上的马贼走了过去。 因为他的箭是特制的,而且只有十枝。 射出去后得努力回收,否则很快就会没箭可用。 马贼倒在地上,左手紧紧按着大腿上的伤口,恶狠狠地盯着走过来的任宁。 “云垂人!” 看见任宁黑色的眼珠,他才后知后觉地嚷了出来。 任宁不为所动,在离马贼还有一丈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抽出支箭,“是你自己把武器交出来,还是我射断你两只手?” 马贼目光闪了闪。 他还有些犹豫,见任宁果断搭弓拉弦,吓得连忙大喊,“别,我交!我交还不行嘛。” 说完,他恨恨把藏在右手上的弯刀扔到旁边的草地上。 “老子现在没武器,快找人帮忙止血。” 太嚣张了! 跟过来的阿伦还想破口大骂,然而看见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任宁一脸的平静。他也默默地闭上了嘴。 上去笨手笨脚地摸了一遍马贼,确认他没带有武器后,阿伦才开始帮忙处理伤口。 只是任宁的箭是铁箭,箭头还带了倒钩。他左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 马贼倒也硬气,痛得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也不吭声。 此时看着阿伦拖拖拉拉,他忍不住开骂,“你他码的发个毛呆,快去找太夫!” “哦。”阿伦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起身去找部族的大夫。 砰。 任宁上去重重一拳,就把愕然的马贼给打晕了过去。 “这是敌人。”他道,“对待敌人应该像冬天般寒冷。” 说完任宁抓住那枝箭,毫不犹豫用力向后一扯。 顿时连肉带皮撕下一大块。 啊! 一声杀猪般惨叫凄厉响起。 刚晕过去的马贼立即像上了岸的鱼,睁着血红的眼睛高高地弹了起来。 然而没等他叫第二声,任宁又一拳重重砸了过去,凌空把马贼打晕。 “跟他们废话什么!”任宁的话这才说完。 周围的开伦人包括阿伦在内默默看着这一幕,脚情不自禁又往外挪开了几分。 一个多时辰后,马贼醒了,是疼的。 他哆嗦着四下张望。 周围只有一圈开伦人,那个云垂人不在其中。 嘶嘶! 他吸了几口凉气,也没发现自己莫名松了口气。 “你们开伦好大胆,居然敢勾引云垂帝国。就不怕王庭怪罪下来,灭了你们满~族吗?” 哼! 一堆人脸色难看。 三族长不知从哪摸出一管褐色液体,嘿嘿地放到桌上。 “这是昨晚从你们兄弟身上搜出来的,一共有几十管。瞧这颜色估计是些糖水,兄弟要不要尝尝味道?” 马贼不吭声,只是脸又白了几分。 三族长摊手叹气。 “勾结云垂,以后有可能会被王城灭族。不勾结云垂,昨晚就可能已经被你们灭族。” “左右都是灭族,你说我们怎么选?这真让人为难。” 马贼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吧。”三族长收好那管毒液,摊开他的鬼见愁地图,“其他马贼现在藏在哪?” 马贼下意识地瞄了眼那幅手工地图,眼都有些发直。 反应过来后,他嘿嘿直笑。 “这是谁家孩子的图鸦?画得这么丑,拿出来也不怕丢人现脸。” 三族长一拳捣过去,打得马贼两眼冒金星鼻血长流。 “找死。”他在心里骂了句,“你骂谁可以,敢骂我女儿就揍死你。” 马贼抹了把鼻血,这才正经起来,“问这作什么?” 阿伦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开口,“这还问用,当然是去把其他马贼一起干掉。” “就凭你们?”马贼哈哈地看了几个年轻人一眼,脸上满是不屑,“回家继续喝马奶去吧。” “你!” 几个年轻人气得额头青筋毕露,正要冲过来教训这嚣张的马贼一番,只是被三个族长拦住。 三族长这两天经常和任宁呆在一起,多少也学了几分他的淡定。 伸手拍拍阿伦,示意他稍安勿躁。 “打不打得过那是我们的问题。我劝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把马贼在哪说出来比较好。免得受皮肉之苦。” 马贼满脸都是血,样子很是滑稽和狼狈。他哼了声“如果我不说呢?难道你们还敢杀了我?” “我劝你们最好现在就马上找几匹马,乖乖送我和昨晚抓到的兄弟出去。否则你们开伦这辈子别想安生了。” 三族长哈哈一笑,“刚才还用灭族威胁,我们尚且不怕。现在改成不得安生,难道我们就会怕了?” 马贼又是一时语塞。 三族长看了他一眼,像看到个死人。 “至于你的兄弟,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已经爽快地把你们和奔鹿的事全盘托出,还高兴地央求我给他个痛快。” “这么奇怪的要求,我当然不会反对,毫不犹豫满足了他。” “你自己想想后果吧。” “不可能!”马贼脱口而出。 然而转眼间他像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惨白。 开伦居然知道了奔鹿部族及后面的事? 马贼思绪翻滚,很快找了个理由。 自己的兄弟不可能贪生怕死,应该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奔鹿部族出了内鬼! 三族长不置可否,他指了指帐篷口。 “刚才的小兄弟你也看见了。他是专业的。我们现在肚子很饱,甚至这几天都不用再吃东西,就是看到了你那马贼兄弟的下场。” 说着说着,他差点又有些反胃。 专业的!? 马贼念叨着这几个字,一时自己兄弟的遭遇都忘了问。 他脸色突变,嘴里更是下意识地嚷了出来:“他是云垂斥候!” “你们好大胆,居然真敢吃里扒外,勾结云垂帝国!” 开伦一群人眨了眨眼,恍若未闻。 我呸! 三族长又毫不犹豫给了他一拳。 如果认识一个云垂人就算勾结云垂帝国。那他娶了个云垂女人这又算什么。 “说吧,你们马贼现在在哪落脚?”他说。 “看在大家都是西凉人的份上,给你一盏茶的功夫,否则我们就让外面的专业人士来问话。” 阿伦嘿嘿冷笑,他摇了摇头。 “族长,一盏茶的功夫也太久了。我们现在可喝不下东西。要不就数到三吧。” “反正我们说不说他都认定我们勾结云垂帝国,就别废口舌了。该学宁兄弟一样快刀砍乱麻,别拖拖拉拉的,干完活后好休息。” “说得有道理。”三位族长点头赞同。 “一!”阿伦开始倒数,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二!” 马贼满头大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 “三!”阿伦数完,怜悯地看了马贼一眼。跟着其他人摇摇头后转身往外走去。 马贼大骇,连忙开口:“别走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说完,隐隐的他松了口气。 他并不怕死。然而开伦众人一言难尽的表情让他莫名的心惊,再想想刚才的遭遇,果断弃械投降。 第41章 买药 第41章买药 任宁站在帐篷外面和右蒙聊着天,没有进去。 他也不准备进去。 和右蒙一样,他心里清楚。 自己只是一个路过助阵的客人,而不是开伦部族的主人,就不越俎代庖了。 之所以留下来帮忙,固然有三族长曾经帮过他忙的原因。此外开伦一向亲近云垂帝国,帮忙他们存活下去也是身为云垂斥候的职责。 没多久三族长一行人换了座帐篷。 他们过来请两人,任宁和右蒙才走了进去。 一阵寒暄,三族长指了指地图的北边某一处。 “马贼坦白了。说他这次过来要是能把昨晚被抓的人接回去。需要在落日时分赶到这里和其他马贼会合。” 他抬头看着任宁:“宁小兄弟,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好?” 任宁皱眉,“这地图画得太简陋。三族长你这随手一点,谁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 咳咳! 一群人脸色古怪,拼命咳嗽。 阿伦站了出来替自己族长解围,“宁大哥,那马贼说了,大约在我们开伦西北约五十里的地方。” 任宁眉头依然紧锁。 西北是个大方位,同样是片宽广的地域。和那幅地图一样依然说不清详细的位置在哪。 他看了看天色。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以你们的马力,一来一去需要很长时间。我的马跑得快,先一个人去看看情况。” 满帐篷的开伦人郁闷不已,偏偏任宁说是事实,他们又无力反驳。 阿伦更是满脸担忧。 “宁大哥,这也太危险了。马贼还有七十多人呢。万一你正好迎头撞上,那就麻烦了。” 任宁笑着摇头:“这才不麻烦。我的马跑得快,一个人想要脱身反而简单。” 其他人顿时更加郁闷。 你直接说我们开伦的马都是些累赘好了。 任宁也不解释。 他呵呵一笑继续道:“我觉得你们还是继续留在开伦比较好。” “以这伙马贼的能力,应该会来报复。其中的一部分马贼极可能已经化整为零潜到了部族周围。如果大家都离开了,他们正好趁机摸进来杀人放火。” “这不得不防。” 众人不由大惊,一时议论纷纷。之前那点小郁闷顿时抛之脑后。 任宁没多费舌。 他要去探看情况,人在外面手可管不了那么长。 再者开伦能从一个小部族成长到三多万人,三位族长并不是草包,总能想出办法保护好自己的。 又说了几句话,牵出吃饱喝足的追风。任宁向三族长要了一壶箭,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西北的地平线上。 以追风的脚力,五十里路确实不算远,没多久他就到了那里。 因为遭过大火和大水,眼前是一片平坦而稀疏的草地。方圆数里躲无可躲,一目了然。 任宁左右看看,见此时距离落日时分还早,便驱马向西边的高点跑去。 走着走着,他摸了摸后背的箭壶。在离开要塞前,任宁带了三枝穿云箭。 迫不得已的情况可以发射上天,向周围潜藏的云垂斥候或路过的商队求救。 不过眼前情况未明,就先别浪费了。 上了最高点,居高临下,四处一览无疑。只是他这一人一马也成了远近的焦点。 不过任宁浑然不惧。 他有望远镜,能在马贼远没看清自己前就已经发现对方。届时,是跑还是杀都可以从容应对。 时间很快过去,太阳已经落到了西边。 任宁一直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然而却根本没看见任何人。 他又等了一会儿。 直到太阳完全西沉,周围变得静悄悄的,却依然没发现马贼。 任宁没有再等下去,果断上马离开。 驾! 他的目标继续往西! 奔鹿部族! 往水源下药这种龌龊事,开伦皱眉他也不齿。 那就干掉想出这脏主意的人好了。 近四百里路需要点时间,任宁赶到奔鹿部族时,早已繁星满天。 嗒嗒的马蹄声刚靠近。 “什么人?” 有护卫站出来张手把任宁拦下。 他身上挂了武器,不过没拿在手里,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任宁跳下马,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 “兄弟,我是路过的商队护卫。队里有人得了急病,想过来讨点药。不知能否帮忙找一下贵部族的大夫?” 说完,他不分由说往对方手里塞了几枚铜板。 奔鹿部族有自己的定居点,过往的商队或旅人上门求助,这种事不时就会发生。 护卫也见怪不怪。 他见任宁是云垂人的模样,正想开口警告,然而捏了捏手里的铜板后,只是嘀咕了几声。 “我们又用不上铜板……” 话虽如此,他还是乐呵呵地把铜板揣进兜里。 西凉紧缺各种矿产,确实不流通铜板。 但奔鹿不时会有云垂的商队路过,铜板能跟商队交易。对他们来说同样是钱。 尽管收了钱,这护卫并没有带他进去,而是召来另一名护卫。 两人吱吱歪歪,说什么大晚上站岗站得腿都断了,却没什么好处拿,一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任宁一脸肉疼地又拿了些铜板再分给他们。 “两位兄弟,救命如救火,行行好。我们商队明早路过这附近时,一定会进来好好谢谢贵部族的救命之恩。” 两护卫眼前一亮。 这时候还往东去的商队大多都是云垂人,他们急着回家过年。 奔鹿部族和开伦一样,距离云垂边境已经很近。一路返回的商队们归心似箭,路过时通常不会再特意过来。 而前些时候又是大火又是大雨的,奔鹿也倒了大霉,这会正盼着能和路过的商队互换点东西过冬呢。 “兄弟,你们商队真的能过来?” 两护卫像换了个人,瞬间变得眉开眼笑的。 借着火光,他们仔细打量任宁和他的马。 任宁还看不出什么,倒是追风让两护卫眼前一亮。 好马! 万里挑一的好马! 两人是识货的,然而他们很快警醒。 一个护卫都能骑这样的好马,这是支什么样商队? 咳! 任宁咳了一声。 “这其实不是我的马,是主家的。我们商队现在在南边,距离奔鹿部族还有点距离。商队里有人病得厉害,主家让我骑他的马过来买点药。” 怪不得,原来是主家的马。 两人听任宁这么一说,就打消了兴趣。 然而听到后面“南边”两个字,他们心又急了起来。 奔鹿的南边再往东,就是开伦部族。 既然这边不欢迎,人家商队明早大不了直接去开伦部族,反正正好在路上。 “兄弟,不好意思。”两人讪笑着连忙解释。 “前些时候岩陲要塞派大军西进,在我们部族西边一点的地方和西凉军杀得天晕日暗。因此这会看见云垂人,难免会多想点。” 呃! 任宁不置可否。 他含糊道:“我们只是路过的商队。” 其中一人连忙点头:“我们奔鹿最欢迎商队了。” “兄弟,走!”另一人麻利地侧身,“我这就带你去找部族里最好的大夫。” “谢了。”任宁大喜,连忙拱手道谢,“我们商队自已带有大夫,只是长途跋涉一时不注意,缺了其中一味药。” 他把药名说了说。 还真是味普通的药材,至少两护卫都听过。 他们相视一眼。 “兄弟,如果是只缺这味药,我去找大夫拿过来给你就是。” 他建议道:“要不趁这个机会,你跟我们族长聊聊商队的情况?反正你们明天也会过来,我们可以提前准备,或许到时候可以交易点什么。” 另一个连忙趁热打铁。 “别看我们奔鹿人少,但地处东西交界上,物产丰富。没准能给你们商队带来一笔大生意呢。” “这……” 任宁抬头焦灼地看了看天色,又看看眼前一脸诚恳却不挪步的护卫。 他没纠结多久,“行,我去拜会一下贵部族的族长。不过我只是名护卫,做不了什么主……” 两护卫得意地相视一眼,“没事没事,兄弟把话带回商队就行。” 能骑主人家这样一匹高头大马的,谁会相信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商队护卫? 两人不信。 他们召来其他人替换自己,这才乐呵呵地分头行动。 半个时辰后,任宁带上药,眉开眼笑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42章 银钞 第42章银钞 夜已深,任宁心疼追风,便没有继续赶路。 寻了处背风的地方,他下马休息。 习惯性查看四下的情况,周围一切安全。 这几天终于有了几分凛冬将至的气息,草原上的北风一天比一天刺骨。 晚上还是挺冷的,然而任宁喂完马后,合紧衣服躺在地上眨眼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启明星还高高挂在天空上。 任宁吃了点东西,分清方向后便往开伦部族赶。 这几天开伦的族人远比奔鹿部族的要警惕。 他这一人一骑刚刚看到连绵的帐篷,就已经有四五骑拿着武器迎了上来。 见是任宁,对方大喜,问候了几句后,连忙调转马头众星捧月般将他迎了回去。 刚回到部族,三族长一行人就欣喜地迎了上来。 几人眼里都带着双大大的黑眼圈。 “昨晚马贼过来袭击了?”任宁问。 “来了。”阿伦向来嘴快,他乐呵呵地嚷嚷。 “这回马贼没敢太分散兵力。五十多人一起袭击部族的西部边缘,不过是佯攻。其他二十多人正像宁大哥昨天所说的化整为零,想偷偷摸进来救人。” “幸好我们早有防备,虽然损失了些牲畜圈子,但也没让他们占太多便宜。还留下了他们三个人,重伤了五匹马。” “那就好。”任宁点头。 他没问开伦部族死了多少。 马贼或者说斥候死一个少一个,开伦部族这边暂时还绝对死得起。 “宁兄弟,”右蒙右胳膊上打了绷带,他用左手感概地擂了任宁一拳,“昨晚你一晚没出现,大家还担心你怎么了。” “你是我右蒙带过来帮忙的。幸好你没事,否则我百死难辞其疚……” “放心!我有那么容易出事吗?”任宁哈哈一笑,安慰了右蒙几句。 随后,他摸出副黄澄澄的耳环,“族长,你认得这对耳环吗?” “肯定不是我女儿的。”三族长脱口而出。 任宁脸黑了几分,“拿去好好认认。” 或许是西凉矿少,不仅女性喜爱配戴金属饰物,男性也不例外。 耳环就是其中之一。 三族长知道任宁不会拿他寻开心,连忙仔细地认了认。 “很熟悉,好像在谁身上见过。”他脸色有些羞愧,“只是我一晚没睡,头昏脑涨的一时想不起来。” 任宁没准备吊他胃口,“这是奔鹿族长的耳环。认出来了吗?” 唉哟! “可不是嘛。”三族长一拍大腿,“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那个王八蛋的耳环。” 很快满帐篷的人都反应过来,顿时眼珠子都掉了一地。 “宁大哥,你……你昨晚去了奔鹿部族?”阿伦舌头都有些打结。 任宁点头,“马贼昨天放我鸽子。闲着没事,我就去问候了一下奔鹿部族。” “他们现在应该很热闹吧。”他说。 “什么热闹?”一堆人都不禁伸长脖子。 “办丧事啊。”任宁笑。 “他们族长一家似乎身体及精神都出了点问题。虽然我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他们却毫不犹豫送了一堆东西,其中就包括这副耳环。” 他当时其实见到了不少好东西,只是大多拿不出来。任宁只好取了叠银钞,另外那些贵重的宝贝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什么时候手头紧了,或许他可以过去取出来用。 听任宁这么一说,帐篷里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的。一个个看着他,像看到了天上的神仙。 三族长手都有些抖,“你怎么做到的,真去……下毒?” “没有。”任宁淡淡地摇头,“祸不及普通百姓。水源下毒这么缺德的事我可不干。” 三族长大松了口气,很快又精神一振。 奔鹿不像开伦部族一共有三位族长。它的一切权力都掌控在唯一的族长手中。 现在族长一家都没了。整个部族估计会乱上很长一段时间。这对开伦来说绝对是个大好消息。 一时间,三族长眼里精光四射,昨晚没休息够的困意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一巴掌扇在阿伦身上,“还傻愣着什么?这么大的好消息,还不快去把大族长和二族长请过来商量商量。” 阿伦下意识地望向任宁。 任宁没有阻止,只是笑着提醒,“三族长,我这招叫斩首行动。” “不过既然我会斩首,别人自然也会。所以下来你们要小心了。” 三族长一愣,顿时额头见汗。 他左右一看,觉得四处危险重重。 “宁小兄弟,你什么时候会离开?” 之前任宁和右蒙刚到开伦时,三族长就问过情况,知道他此次出来是想找一种草药,而且时间有限。 “不急。”任宁笑:“追风喜欢开伦这里的马粮,它想再留几天。” 众人松了口气,不由感谢地看了他一眼。 要塞的军用马粮不知比开伦的精贵多少倍。马粮什么的自然是借口,只是任宁想留下来借着开伦的力量把那伙西凉斥候全干掉罢了。 这本来相互帮忙相互裨益的事。 但此时开伦众人的心里,眼前的任宁就和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差不多。 呃, 他们信的是狼神,不信菩萨。 很快,其他两位族长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大族长年纪大了,差点还摔了一跤。不过他一点也没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任宁没空参与他们的部族发展大计,而是回到自己的帐篷闭目养神。 只是昨晚他睡得香甜,现在一时睡不着,便起来拿出银钞点数。 每张银钞代表一百两银子,任宁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加起来足足三万两。 三万两, 真是赚大了! 任宁每个月的军晌才一两出头。如果一直当斥候,三万两差不多要攒二千五百多年。足可以从古代一直攒到现在。 唯一可惜的西凉经济拉垮,它发行的银钞除了西凉本身外,周边没有一个国家承认。 不像富饶的云垂,不仅发行的银票甚至是语言及思维生活方式在周边国家都有一定市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 云垂帝国不接受西凉的银钞,但来往的商队接受嘛。 任宁若有所思地抖了抖那叠银钞。 无论是开伦和奔鹿都只是草原的小部族,买卖东西大多是以物易物。比如用牛羊换云垂的布匹、粗盐。 相对来说,大额现钱没有太大用处,因为这附近根本用不出去。 眼前这三万两现钞绝对是一笔大钱,估计是西凉王庭拿来收买奔鹿这些小部族当炮灰的。 不过它现在是任宁的了。 他默默把钱收好,倒在床铺上。 换钱的话会有些折损,三万两西凉银钞换成云垂的银票估计还能剩下二万八千多两。 这样一笔钱在云垂帝都也不算少,至少可以买下一座四到五进的大房子。 当然,是地理位置不大好的那种。 想到这,任宁翻了个身。 五年前他的一位嫡姑姑出嫁,嫁妆中压箱底就压了整整五万两! 还是穷啊。 第43章 陷阱 第43章陷阱 任宁正躺着休息,阿伦在外面雀跃地喊他。 “宁大哥,你醒着吗?我们找到了马贼的落脚点!” “醒着呢。”任宁骨碌爬了起来,快步出了帐篷,“这么厉害!你们怎么找到的?” 阿伦得意洋洋地指着坐在他脚边的一条大狗。 “我们有上百条牧羊犬,它们的鼻子很灵。而且马贼有五匹马受了伤,沿着血迹追下去就是。” 任宁恍然,这倒是个办法。 他问:“那马贼发现你们跟在后面没有?” “不清楚。”阿伦摇头,“我也是刚知道消息,具体情况得先赶过去看看。” “那就走吧!”任宁没再问下去。 开伦部族只是一群普通牧民而已,他不能苛求太多。 一行二十骑在那条大狗和他主人的带领下出了部族,朝西方疾奔而去。 其他开伦族人继续集结,随后会在后面跟过来。 狗不擅长途奔跑,每跑上一段时间就得停下休息。 任宁一行人只好走走停停,等大狗休息够了再前进。以至后面集结的近二百匹马都赶了过来。 汪汪! 兜兜转转跑了近一个时辰,那条大狗突然狂吠起来。 众人赶过来寻声望去,齐齐吃了一惊。 面前的小盆地里倒了一地的狗和人。只剩十几匹无主的马彷徨无助地在周围来回走动。 “那是凯勒。” “脸上有颗痦子的叫春川!” …… 很快,有人把地上的尸体给一一认了出来,正是第一批追上来的开伦人。 “怎么回事?”阿伦失声大叫。 任宁打量了下那些尸体,见他们脸色发黑,地上满是呕吐物,连忙喝止众人。 “都别过去,他们都已经死了,而且身上有毒。” “应该是马贼们见昨晚的马受伤严重,干脆在马身上抹了毒药布成陷阱。这些追上来的人和狗习惯性过来查看情况,一时不察就成了现在这样……” 卑鄙! 阴险! 一群开伦人勃然大怒。 “小心周围。马贼们可能就埋伏在附近。”任宁提醒。 如果开伦追过来的人马不多,他们就出来吃掉。 如果追过来的人马太多,他们就继续躲着。等追兵分散搜捕时,再慢慢吃掉。 任宁也很熟悉这一套。 开伦众人一听来不及悲痛,纷纷调转马头向外围成一圈,拉弓上弦警惕着。 “注意防范,稍有动静就把箭射出去。其他的等我上去看清情况。”说完,任宁驱马向高点奔去。 他的金手指加上望远镜在高处最好用。 追风知道情况紧张,四肢发力,嗖嗖地向不远处的小土坡冲了过去。 刚跑到半路,任宁抬头往高点方向一扫。 眼前顿时出现两个红点。 正是充当其他马贼眼晴的一人一骑。 有人最好。 不枉追风花力气跑上来。 任宁毫无犹豫摘弓拉满,咻地射了一箭。 山顶上的眼睛正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任宁在做什么。 忽然,马贼只见眼前一枚黑箭旋转着高速放大。没等他反应过来,黑箭已经扑哧地一下子洞穿了他的脑门。 好箭法! 只是这人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眼睛倒下去时还在考虑这个问题。 追风见主人得手。这时候它也看见了敌人的战马,欢呼嘶叫着朝对手狠狠地冲了过去。 咴咴! 那匹马见自己主人倒地不起,不由悲呜了一声。 它低下头,咆哮着也义无反顾地朝追风和任宁撞了过来。 既然想找死,就送你一程。 任宁飞快抽了支开伦制造的木箭,抬手就毫不留情给了那匹马的右前腿一下。 轰咚! 马惨叫着应声而倒,因为速度过猛,还在山坡上连连翻了几个滚。 追风视若无睹,直接狂奔着踩了过去。 一人加一马,光凭重量就轻轻松松在对方马身上踩出几个血洞来。 咴咴! 追风眨眼跑上了山顶。它回头看了看那匹倒地不起的同类,像个得胜的将军般欢呼起来。 “宁大哥,上面还有马贼吗?”阿伦的声音遥遥传了上来,“要不要帮忙?” 任宁没有理会,举起望远镜四下望去。 没多久,他就在小盆地的东南边约300米的地方发现了十个隐藏起来的红点。 “东南方向,约一百丈的灌木丛有马贼。”任宁大喊。 他喊完,弯腰拔起自己的黑箭,这才策马追了上来。 驾! 阿伦众人刚听见任宁的声音,不假思索地调转马头,朝东南方向扑了过去。 他们没有分散,更没选择包抄,而是集体冲了上去。 经过这几天的战斗,他们已经意识到以马贼们的马力和个人能力,开伦众人只要一分散都是送人头而已。 开伦的马跑得再慢,区区百丈也是瞬间即到。 马贼们正在好奇任宁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这些人,加上没料到开伦众人居然这么团结地冲了过来,一时还静静地躲着。 阿伦他们虽然没发现马贼在哪,然而却毫不犹豫将手里的箭吊射了出去。 扑扑扑! 一阵箭雨下去,一朵血花也没绽起,但躲藏的马贼们吓了一大跳。 只是开伦人太多,他们顾不上反击,也反击不过来,只得驱马四下逃散。 嗒嗒嗒! 马再好,转身加速也需要时间,然而这时开族众人已经旋风般杀了过来。 他们一见马贼,便想起身后的小盆地里中毒死去的族人和猎狗,顿时眼都红了。 放箭! 一个个开伦人疯狂咆哮着,把手里的第二支箭狠狠射了出去。 扑扑扑! 当场有三个马贼连人带马被射成了靶子。另外两个位置偏了点,顺利地逃了出去。 “左边的归我。你们一起追右边的。”任宁大吼着追了上来。 开伦众人应了声,纷纷朝右边逃远的马贼追了过去。 在山顶上时任宁就看得清楚。 往右是个弯弯曲曲的小峡谷,马空有力量,速度也提不起来。 开伦这么多人只要追近一点,一轮箭雨下去,马贼就躲无可躲。 而左边是几十丈外就是平坦的大草原,只有追风这样的脚力和速度才有可能追上对方。 驾! 追风全力奔跑,四周的影像飞一般向后退去。几乎没花什么功夫,马贼的身影就遥遥出现在了眼前。 听到后面急促进的马蹄声,马贼回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他又抽了几鞭自己的坐骑,再回头一看,顿时意识到两马之间的差距。 嗖! 马贼立即转过身来倒骑着马,拉弓瞄向了追过来的任宁。 咻! 箭枝重重落在追风马头一两丈的地方。 扑! 溅了任宁满头满脸的都是泥土。 你的射程不够,该我了! 任宁估算了下距离,趁着马贼拔箭的瞬间果断拉弓。 呼! 黑箭破空而去,瞬间钉进了敌方马后腿上。 咴咴! 那匹马惨叫着,重重栽倒在地上,摔得主人连吐了几口血,半天也爬不起来。 任宁跳下去,拔刀在他的四肢上连刺了几下,。 后面的盆地里毒杀了那么多开伦人,他逮个活口回去让人出气。 第44章 待兔 第44章待兔 抓着俘虏回到开伦部族,任宁拿出草料喂追风这个大功臣。 他若有所思地抖着手里的干草。 这玩艺填饱马肚子不是问题,但无法维持战马狂奔时所需的高能消耗。追风还在长身体,营养不能省。 他出来时带的精贵马粮已经所剩不多,得尽早解决马贼这档事,尽快赶回要塞去。 看了看天色,任宁找到三族长,“三族长,我还要出去一下。明后两天不一定会回来。你们自己小心防范。” 三族长正沉痛着。 好好的十几名年轻族人转眼就悄无声息地倒在了眼前,他不免有些发狠又有些气短。 “去吧!”三族长很客气,“小兄弟要去哪呀?” “守株待兔。”任宁简短地回了一句。 他装满箭壶,伸手拍拍追风,当着三族长和右蒙几人迷茫的目光离开了开伦部族。 云垂的斥候狠,西凉的也不可多让。 昨天那个来使,明知自己撒谎会倒大霉,他依然撒了谎。 此时任宁对刚活捉回来的马贼已经不感兴趣。 这人能留来下准备伏击追上来的开伦众人,想必已经作了断后的决心,知不知其他马贼的下落还是个问号。 就算他知道并把位置说出来,是真是假同样是个未知数。 任宁决定自己找。 经过这几天的厮杀,他和开伦部族一共杀了46个马贼以及51匹马。茫茫的草原上,没了马就相当没了脚,因此那五个没马的斥候也可忽略。 这样一来,整帮马贼已经损失过半。要想再发动对开伦部族的袭击,就得慎之又慎。 此外,马贼扶持的奔鹿部族没了族长。 马贼们一旦收到消息或许会想去重新控制奔鹿。而奔鹿部族里那些投靠了草原王庭的人也想寻求他们帮助。 因此奔鹿和开伦之间的地带或许能守到兔子。 追风的速度飞快,一人一骑眨眼消失在开伦部族的北边。 每隔几里,任宁隐密地标下云垂斥候的记号。 这天半夜,任宁寻了个避风处正准备休息。 咕噜,咕噜,咕咕噜。 周围突然响起草原雕鸮鸟的声音。 他精神一振,连忙回应。 没多大会儿,一个身披伪装的云垂斥候出现在任宁眼前。 “萤火之川,李良!” 任宁点头。 萤火之川也叫萤川郡,地处云垂西南。 郡域里有条大河;而且每到盛夏的夜晚,整个行郡到处都飞满了萤火虫,故名萤川。它是帝国里最为富饶的行郡之一。 “帝……”任宁原想继续用帝都介绍自己的出身,刚张口又及时改了过来,“星落郡,任宁!” “我认得你,比武台上超级神射手。”李良嘿嘿一笑,“你是星落人?” “原来我们是邻居啊。” 任宁呵呵一笑。 李良的老家萤川郡就在星落郡旁边,说是他们是邻居确实没错。 “这里什么情况?”李良没多寒喧。 任宁把开伦和奔鹿两个部族以及马贼的事情详细地说了说。 末了他问:“附近还有其他兄弟吗?” 李良停下记录的手,他摇头,“应该没有,至少我一直没看到其他记号。” 任宁点头,他也不意外。 前些日子,要塞派了大军西征。 因为大火的原因,西凉的先头斥候损失殆尽。 没了眼晴的西凉大军居然还继续东进,结果还没到边境呢,就被迎头扑过来的云垂大军打得落花流水,丢了大堆粮草和人命后狼狈往西逃窜。 这个时候,两国边境算是段短暂的和平时期。 西凉王庭在没凑齐粮草前,不大可能再派大军东侵,除非他们不打算活着回去。 因此这个时候要塞没必要派太多斥候蹲在这里。 就算有也只是小猫三两只,以防万一。 当然,最重要的是整个要塞里也没几个合格的斥候了。 “我们只有两个人,吃不下那么多西凉斥候。”任宁沉默了下,“我盯着这里,你先回要塞通报这里的情况吧。” 至于下来要塞会如何处理奔鹿这些骑墙的小部族,就不是他们斥候所需要顾虑的。 李良没多废话,拱手告辞,飞快消失在东边茫茫的夜色里。 第二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任宁趁早赶到奔鹿部族东边约二百多里的小山上,找了块大石头隐藏了起来。 望远镜是好东西,草原大火更是好东西。 他坐在石头上举起望远镜观察,四周全是无遮无掩的开阔地。 只要有人或马路过,哪怕相隔数十里,任宁都能轻而易举发现。 一坐就坐了半天。 下午时分,终于有两匹快马在十里外经过,自西绕着过来然后往南而去。 任宁算了算对方的马速,顿时精神一振。 这不是普通牧民所能拥有的马。 骑着它们的要么是西凉斥候,要么至少也得是奔鹿部族的重要头目。 驾! 任宁骑上追风,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说是追,但他没有靠近,而是一直相隔十多里,远远吊在前面两匹马的后面。 一跑就足足跑了一个半时辰,前面终于下马休息。 任宁边喂着追风边算了算距离。 这个地方估计已经在开伦部族的正西方或西偏北一点的方向上。 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前面的两人继续出发,依旧往南。 任宁跟着他们,不由扯了扯嘴角。 再往南,就到了上次大火没烧到的草原。 草高灌木也多,这样的地方最受斥候们欢迎。只要钻进去再伪装一下,从旁边路过都可能发现不了。 任宁也是斥候,他同样也喜欢这样的地方。既能伪装保全自己的同时,杀起人也悄无声息,因为他找人从来靠的不是眼睛。 前面两人又跑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下。 啾~啾~ 他们拿出一个哨子响亮地吹了起来。 任宁追到两人身后约两里的地方,确认周边安全后才让追风躲了起来,自己则悄悄摸了过去。 哨子响了许久,周边并没什么动静。前面的奔鹿族人知道急不来,大咧咧地站着吃东西。 然而任宁已经发现有两个红点一东一西往他们摸了过去。 冒出来的西凉斥候并没发现跟在后面的任宁。 其中一个走到两个奔鹿人面前,冷冰冰地问道:“说吧,找我们做什么?” 两人讨好地哈着腰,连忙把部族里的情况说了说,然后眼巴巴望着对方,焦急地等着回复。 能被派出来接洽的自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接头的斥候回答不了奔鹿人的问题,只好和另外一个说了声,自己钻回去寻求答案。 任宁嘿嘿一笑,眨眼就射掉了那个窝在灌木里吃东西的倒霉鬼。 十万字。 第45章 穿云 第45章穿云 任宁没有原地等,而是尾随对方而去。 马贼们很谨慎,足足在草丛里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任宁恍然。 怪不得刚才哨子吹响了那么久,马贼们才过来接头。 并不是他们摆谱或给奔鹿下马威,而是距离实在太远。 见前面的马贼停住脚步,任宁知道差不多已经摸到了他们的临时驻地。 他没停下,而是往左绕了个大弯,继续悄悄地向前钻去。 没多久他就发现前方有两个窝在一起的红点。 钻过去一看。 原来是两个马贼趁着天晴日暖,背靠背坐在一起休息。 敌人摸进来的时候,稍不警惕就等于死亡。 任宁扯了扯嘴角,毫不费劲送他们上了西天。 又少了两个!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随手抓些泥巴堵住两人的伤口,免得血腥味传出去。 马贼彼此间的位置分散,倒是不大可能能闻到血腥味。任宁担心的是引来其他嗜血的动物。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向前摸去。 还没走上十丈。 啾~ 一声尖锐的啸声在东边响起。 任宁下意识翻了个身,猛地寻声望去。 此时天色尚明,东方的天际一片蔚蓝,什么都没看见。 他正准备收回目光。 突然,远处一朵五色云彩,如烟花般爆裂开来。 “1,2,3……”任宁缩了缩眼睛,默默地数着秒。 啪! 足足数到三十,爆炸声才传了过来。 他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天空,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背。 穿云箭! 东边约十公里的地方有人发射了穿云箭,向四周求援。 不过求救者不是云垂斥候,因为烟花上没有云垂斥候独有的标志。 更远的东边,开伦部族。 无数人抬着头,一脸严峻地看着西边天际上的穿云箭。 “三族长,”阿伦冲了过来,差点和三族长撞了个满怀,“您看见了吗?是穿云箭。” 三族长黑着张脸,“箭什么箭!总是这样毛毛燥燥的,成何体统?” “是是!”阿伦呵呵地讪笑。 他忍不住又望了眼天上越扩越大的五色云朵。 “三族长,有人在部族西南边约四十里远的地方发出了求救信号,我们怎么办?” 三族长看了看天色,一时有些迟疑。 任宁说的斩首行动尤在耳边,他不得不慎重。 而草原茫茫人烟稀少,不时会有路过的商队或牧民遇上麻烦。荒芜人烟的大草原,任何人陷入麻烦后通常都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因此草原上有条不成条的规定。 只要有人放出了穿云箭,附近发现信号的人都应该努力前去救援。至于是敌是友,那也得先去看了以后再说。 三族长朝西方看了一眼,“知道放箭求救的是什么人吗?” “这个……”阿伦脸露难色,“前些时候我们的人马就全都收了回来。暂时不清楚那里是什么情况。” 三族长点头。 族人收回来的命令还是他们三个族长一起发出去的。 他不再犹豫,“派人通知大族长和二族长一声,让他们注意部族的防护。我们带上三十骑立即去看看情况。” “三族长,”阿伦连忙阻止,“大白天的发射穿云箭,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带人过去帮忙就行。您就好好留在部族里等我们消息吧。” “胡闹。”三族长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不是大事还放什么穿云箭!” 大白天的放出穿云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任宁爬上了一棵树,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是吃错东西集体中了毒,还是遇上大规模的马贼、狼群或者山火? 茫茫草原,无论是中毒还是生病都是件麻烦事。 万一遇上马贼或狼群,一言不合那就是有去无回的遭遇。 至于火灾…… 往年还真有过商队停下来做饭时点着了草原,仅靠商队成员灭不了迅速蔓延的大火,最后还是靠穿云箭把四周的牧民召集过来才堪堪把火灭掉。 这也是草原上一见穿云箭响,牧民们努力过去帮忙的原因之一。 否则大火一旦彻底烧起来,谁也跑不掉。 任宁深吸了口气。 他有心想去前面看看情况,但又生生耐下性子,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附近的马贼们也注意到了天上的穿云箭,纷纷站起来引脖眺望,然而视若无睹根本没有动弹的意思。 他们不动,任宁也只好不动。 借着望远镜,他一一数着眼前的红点。 然而刚数到十二,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红色的存在。 任宁皱了皱眉。 他看得清楚,这十二处红点中还有五匹马。 不信邪,任宁钻到另一处高点又细细数了一遍。 终于确定周围的草丛里居然只藏了十个马贼,而且他刚才已经干掉了三个。 任宁磕了磕嘴巴。 既然其他马贼不知所踪,这就简单多了。 七个敌人,其中有个得了答案后去回复奔鹿两人,其他人都在紧紧盯着东边的穿云箭,根本没注意后方。 任宁看了看那些马。 他从要塞带出来的精贵马粮已经不多,但多少还剩一些。眼前这些马就完完全全在啃着地上半枯萎的野草。 经过训练的战马知道要隐藏自己,然而饥饿却逼得它们不得不四处走动进食。 加上主人们只顾盯着东边也没有发出警告,一时间它们咴咴咴地吃得更欢。 这么大的动静,几乎遮住了任宁所有的行动。 他不需要再像刚才一样摄手摄脚,直接摸到最边缘的两个敌人旁边,瞬间把他们干掉。 就这样任宁悄无声息地把留守在附近的六个敌人全杀个干净,才把箭枝对准了正津津有味啃着草的战马。 马的生命力要比人类要强得多。 咻! 他一箭射在马眼上。 咴咴! 那匹马连声惨叫,疯狂向前窜了十几丈,才扑一声栽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其他四匹马顿时惊醒,顾不上再吃东西,咴咴地回去寻找主人, 见主人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后,它们悲鸣着,像得到了什么命令,哗拉四下逃开。 操! 任宁一时没料到这招,匆忙间他只射中了一匹马,其他三匹瞬间没了踪影。 啾~啾~ 熟悉的口哨声远远传了出去。 咴咴! 追风精神一振。 哗拉! 黑马从隐藏的灌木丛里闯了出来,狂风一般向口哨声响起的地方刮了过去。 任宁哈哈翻身上马,抬手往北一指。 驾! 黑马立即转过身子,往来路闯了回去。 很快那个回去答复奔鹿人的马贼就出现在任宁的眼眶里。 这马贼一听后边的动静就知道大事不好,正隐蔽地躲在一窝茂密的荒草里,冷冷地判断着任宁的距离。 然而任宁根本不等靠近,直接拉弓连射两箭,然后调转马头往东而去。 第46章 设伏 第46章设伏 十公里,对追风来说根本不算距离。 任宁很快发现不对。 他应该已经赶到了穿云箭的位置,然而四周却空无一人。 求助的人呢? 轰隆隆。 他正打算继续向前跑一段路查看情况,突然东边响起震天的马蹄声。 任宁侧耳一听。 前面至少三百匹马在疾奔。其中有三十匹马的脚力比其他的要好。 马蹄声中夹杂着人类悲愤的咒骂。 “杀!杀了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操,我跟你们誓不两立。” …… 任宁脸色剧变。 这些咒骂的声音有些他陌生有些他熟悉,毫无疑问都是开伦部族的人。 甚至他还似乎还听见了右蒙的大吼,“啊啊啊!卑鄙无耻的家伙,有种别跑啊。” 任宁情知不妙,连忙驱马迎了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三十几匹狂奔的马就出现在他面前,疯狂向西方逃去。 正是之前消失不见的马贼或者说西凉斥候! 操! 任宁钢牙一咬,几乎在瞬间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其他马贼们不是消失不见,而是用穿云箭设了个伏,勾引开伦部族出来救援。然后伏杀他们的人,再借着快人一等的马速逃脱。 咻咻咻。 三枝箭飞快射了出去。 马贼们要么只顾着向西逃窜,要么和追上来的开伦人对射,一时没注意前方多了位杀神。 扑扑扑! 三枝黑箭全中。 三匹马惨叫着栽到了地上,连连打了几个滚才停下。 任宁根本不瞧倒地的马贼一眼,继续拉弓。 双方马速飞快,攻击的机会瞬间即逝。 任宁毫不犹豫又射出了一箭。 咚咣! 又有匹马惨叫着一头栽在了地上。 “宁大哥,是你?”阿伦人还在远处,悲愤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快把这帮狗日的拦下,他们把三族长杀了。” 任宁身子一振。 他顾不上回答,双腿一夹,追风就往前奔了出去。 十支黑箭他已经用了四支,然而任宁顾不上回收。 他左右一看,飞快抽箭瞄准了红值最大的马。 咻! 黑箭带着寒光掠过。 马贼们知道他的厉害,还击的同时赫然排成了一道斜线,紧紧地把红值最大的马保护了起来。 扑。 说明迟那时快,一个马贼及时赶到,拦在中间用马身把箭挡了下来。 任宁眯了眯眼,这是条大鱼啊! “再来!” 他一声暴喝,又抽出一枝黑箭,飞快射了出去。 扑! 又是一个马贼奋不顾身驱马冲过来把箭拦下。 那马贼头目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哼哼地给了任宁一根中指。 他毫不犹豫调转马头往北,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眼前。 “操!”任宁骂了一句。 追风速度惊人,他几乎不用理会马贼射过来的箭枝。 “追风看你的了。绕圈圈。我要杀了他们!” 任宁大喊道,抽出木箭就射了过去。 咻!咻! 不用瞄准,然而一箭一马,绝不落空。 马贼们看得心惊肉跳。 这是什么马!这又是什么箭术? 然而惊归惊,绕弯过来堵任宁的马贼却是更多。 一时间任宁和追风后面咻咻咻的全是乱飞的箭枝。 咴咴! 追风应了一声。 它年纪还小,听不懂太多的话语,但绕圈圈这个词那绝对是耳熟能详。 要塞里斥候营占地辽阔,但再辽阔也是个营地。 以追风狂奔时的速度,不消一会儿功夫就能从斥候营的这一头跑到另一头,于是绕着营地转圈圈就成了它最熟悉的训练科目之一。 眼前这批西凉斥候的主要目的是劝降草原上的各个大小部族,劝不了就想办法毁掉。 因此任宁赌他们没几个能听懂云垂语。 马贼到底有没有听懂绕圈圈这个词任宁不知道。反正他们追的继续在后面追,包抄的已经绕着往前奔。 所有人杀气腾腾地盯着任宁,箭枝不要钱地射了过来。 这么会儿的功夫,任宁已经当他们面射倒了十几匹马。 马贼们怒得两眼通红,满脑子想的都是把他射下马来报仇雪仇。 哈哈! “去死吧!”任宁突然哈哈大笑。 他不再理会这些小喽啰,又绕了个弯径直往北冲去。 剩下的马贼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追又追不上,瞄又瞄不准,只有恨恨地把手里的箭射到北边的空气中。 “杀!” 任宁带着马贼兜了几圈,开伦部族的人马终于杀声震天赶到。 马贼们回过神,顿时大惊失色。 他们连忙调转马头想继续逃窜,四周一看,顿时心底发寒。 任宁并不是为了绕而绕,马贼们不知不觉间绕进了一个小盆地里,除了东边外其他方向全是上坡路。 他们的马早就又饥又饿,这时候上坡就代表减速。后面密密麻麻全是开伦的弓箭手,一旦没了速度就是死。 马贼们一时有些迟疑。 然而阿伦和右蒙几人已经红着眼杀到了他们中间,狂吼着把手里的箭放了出来。 扑扑扑。 好几个马贼当场被射翻在场,被冲过来的开伦人踩成了肉酱。 “分开跑。”有马贼大喊,“能跑一个是一个。” “跑你码!”阿伦回了一句,“去死吧。” 距离太近,他们顾不上再拉弓瞄准,直接拔出弯刀或长矛就从马上扑了过去。 “杀!” 右蒙胳膊的伤还没好,此时却是猛虎般扑到附近的马贼身上,一把把敌人从马上撞了下来。 两人还没落地,他的左手已经死死纠住了对方的衣服,右手的弯刀扑哧一声狠狠地捅了进去…… 任宁没理会后面的战况。 他四下看了看,抬手一指附近的最高点。 追风立即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嘶吼着狂奔了过去。 花了点时间上到高点,任宁边喂追风边抽出望远镜四下查找。 没花多少功夫,他就在北边二十多里的地方找到了之前逃离的斥候头目。 默默地看了一会,任宁发现对方在北方绕了个大弯后,赫然往之前那个临时驻地跑去。 虽然他一边跑一边还绕着弯,检查周围的情况看是否有人跟了上来。但任宁没花多少功夫就准确地分辩出了对方的目的地。 这里距离开伦部族不远,北方又被火烧得光溜溜的。 这西凉头目孤怜怜的一个人,自己心底也发虚,生怕被人围住就无处可躲。他还是想尽快回到其他兄弟身边。 既然对方的目标明确,这就简单了。 任宁嘿嘿冷笑,待追风喝饱后骑马离开,钻回之前杀人放火的地方守株待兔。 夜幕降临时,马贼头目终于姗姗来迟。 几乎不费功夫,任宁花了两枝就把头目的马射倒,再把人制住。 “你到底是谁?”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任宁,像看到个幽魂,“怎么会赶在我面前埋伏在这里?” “我的兄弟呢?” 任宁没有吭声,面无表情地狠狠给了他四肢各一刀后,拖着他像拖匹死羊般回了开伦部族。 第47章 离开 第47章离开 踏进开伦部族时,已经月上中天。 扑通! 任宁把马贼头目扔到地上,又让人把追风喂好,自己跑到了三族长的营帐外。 帐篷里灯火通明,帐篷外人头攒动。 一个个眉头紧锁,愁云惨淡的。 任宁抓着俘虏回来的消息早一步传到了这里,此时见他走过来,众人挤出丝笑意朝他打着招呼,纷纷让开一条道。 阿伦早守在帐篷外,他眼红红地迎了上来。 “宁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进去见三族长最后一面吧。他有话对你说。” 任宁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在后面进了帐篷。 帐篷里人不多,大多是任宁眼熟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中央的床上。 三族长中了两箭,其中一箭射在肚子上,箭枝已经取了下来;另外一箭则射中了胸口,再稍稍偏一点就是心脏的位置。 部族里的三个大夫一直急得直打转,然而他们根本不敢碰胸口那支箭,更别说把它取下来。 任宁走过去,正好听见三族长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右蒙你欠我的债从此一笔勾销。以后带着蓝芒离开吧,最好走得远远的,再也别来开伦了。” “这可不行。”右蒙脸色阴沉,连连地摇着头。 “三族长您说什么胡话。您曾经救了我们蓝芒上下六十多条命,而且是两次。现在一笔勾销的话,您就亏大了。” “一定要挺住。”右蒙抿紧嘴唇给三族长打气。 “我右蒙这个人不喜欢欠债。我一定会努力把欠下的债还给您,哪怕用尽我这一生。如果我这辈子还不清,就让我的儿子、孙子来还。” “说什么傻话。”三族长呵呵直摇头:“我只是借了你一点牲畜和粮草,都有根有据的。不需要用一生来还那么夸张。这两天我算了算,你已经还清啦!” 三族长虚弱地笑了笑。他不再理会固执的右蒙,目光落到一身杀气的任宁身上。 “宁小兄弟,你回来了。那伙马贼完了?” 任宁点头,“都死光了。我还活抓了个头目回来。” “那就好。”三族长又咳了一口血,然而他却很开心,“开伦总算躲过了一劫。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他没法管,也管不着。 任宁心动了动。 眼前开伦部族这一劫确实算是渡了过去。 然而草原的新王绝不会放弃他东进的大帝梦。只要开伦不答应,迟早还是会有下一轮劫难找上门来。 阿伦没想那么深远,他的牙齿格格直响。 “宁大哥,马贼头目是不是下午时逃得最快的那个?” “对。”任宁点头,“追风脚快。结果我又把他追上了。” “王八蛋,我要去杀了他!”阿伦唰地拔出刀,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帐篷。 三族长没有阻拦。 他嘴里流着血,笑容灿烂。 “追风确实是匹难得的好马。想当初我们开伦也有好多马能跑得这么快。可惜……” 可惜没长大被西凉朝廷圈定然后带走。 唉!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如果部族里的年轻人都有一匹追风这样的好马,这几天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宁小兄弟,你是个好小伙。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吧,以后也尽量离开伦远远的。” 当初草原王庭找上门时,开伦部族的其他两位族长也曾经心动过。虽然三族长比他们年纪都轻,然而脑袋却更加清醒。他当场拒绝了这个看似美妙实则危险的诱惑。 “明白!”任宁点头。 三族长走后开伦部族还会不会继续亲近云垂,那就难说了。 说到亲近云垂,任宁心里古怪。 他抬头四下看了看,却没看见三族长的女儿盈盼。 床上的男人呵呵一笑,“幸好前些时候把盼盼送去了云垂帝国。否则让女儿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她还不得哭死!” 任宁愕然。 他脑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多月前,在要塞外面看见开伦的那条黑狗,顿时恍然。 哗。 三族长又吐了一大口血。 他重新望着自己的下属。 “我走后,你去星纪城给盼盼兄妹俩报丧。” 属下抹了把泪。他动了动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好的!族长。我一定找到铁勒公子和姑娘。” 三族长笑笑。 “如果铁勒想回来的话,让他先学成后再回来。至于盈盼,就别让她回来了。让她自己在云垂帝都找户会疼人的老实男子嫁了吧。” “是了。记得把我这些年给盼盼攒的嫁妆带上。” “知道了,族长!” “可惜没能亲眼看到女儿出嫁……” 任宁突然靠过来,附在三族长的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了炽热的光芒。他紧紧盯着任宁:“真的吗?” “真的!您保重!”任宁没再待下去,拱了拱手后转身出了帐篷。 三更时分,正在休息的任宁收到了三族长去世的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他辞别了右蒙,毫不留恋地骑着追风往北而去。 当初找到追命草的地方距离蓝芒部族不远。从开伦出发,以追风的脚力只要两三个时辰就差不多能到。 天色更加清冷,北风呼呼地刮着。 任宁抬头看了看一片苍白的天际,似乎草原真的要入冬了。 路过蓝芒遗址时,他稍稍抬头,一眼就找到了洪水时他和右蒙众人齐心协力挖出来的三口窑洞。 这么久过去,其中两座窑洞已经坍塌,另外一座还是好的。 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那座完好的窑洞里还住进了些草原小动物。 然而任宁没有停下,一路呼啸而过。 从蓝芒往北,当初的他躲躲藏藏一共走了七天多的时间。但追风跑起来不用一个时辰。 到了目的地,任宁翻身下马,取出阿伦送的马粮喂它。 “追风再忍一两天,等我们回到要塞,你就有好东西吃了。” 说完,他四下张望,频频用着金手指。 然而目之所至,眼前全是鹅黄的0。 足足找了半天,直到下午时分,任宁终于在东边约一百多丈的地方发现了目标。 追命草数量不多,只有小小一丛,长在枯黄的野草中一点也不起眼。 然而高达75的绿植让任宁精神一振。 他在附近作好标志,再小心翼翼地连药带土挖了其中一株,装进了袋子里。 任宁正准备走。他心一动,又在周围大大转了几圈。 结果令人喜出望外。 方圆一里的范围里他又找到好几处追命草。 既然发现的药多,任宁也不吝啬,又麻利地挖了五株带上。 他抬头仔细观察着四周,随后把附近的地形、土质、风向,阳光时长等等生长要素全记录下来。 作完这一切,天色已经不早。草草吃了点东西后,他上马往东而去。 回要塞! 第48章 试药 第48章试药 既然找到了草药,加上情况不紧急,任宁便没打算折腾追风。 第三天早上,他才骑着马慢悠悠地回到了岩陲要塞。 几乎他前脚刚回到斥候营的营房,张大娘子后脚就跟了进来。 “受伤了?”她上下打量着任宁的身子。 “没有。”任宁摇头,看着女军医憔悴的神色他不由皱起眉,“张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张大娘子摇头,并不打算多说。 “什么没什么!”旁边的小徒弟忍不住开口:“要塞里还有西凉的内奸。好几个军医大夫都遭了毒手。” “幸好师傅是女的,平时就比较注意防范周边。她见有人靠近就拉了响铃,这才没遭暗算。” 又是内奸! 任宁下意识朝马厩里晃着尾/巴,津津有味吃着马粮的追风望去。 这阵子育马营防范得紧,奸细们难以朝马下手。现在换了目标,轮到人数稀少的军医了? “其他大夫没事吧。”任宁忍不住问。 唉。 小徒弟叹了口气:“死了三名大夫,还伤了七个。现在有五人下不了床。” 砰! 任宁重重擂了一拳桌子。 “霍将军怎么说?”他问守塞大将的处理方法。 “还能怎么说,努力搜呗。”小徒弟显然不怎么抱希望,“只是要塞这么大,里面的人那么多。个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想把奸细全部翻出来抓完?” “难啊!” “少胡说!”张大娘子骂了徒弟一句。 她难得说一句长话:“霍将军是什么人?他守了一辈子的要塞,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 小徒弟缩了缩脖子,这才不再说话。 “伸手!”虽然任宁说没事,但张大娘子还是给他仔细诊了脉。 好一阵会过去,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疲惫。要好好休息。” “找到草药了?”她问。 嘿嘿! “找到了。”任宁也不吊她胃口。 他拿过桌子上的袋子,小心翼翼把里面几棵追命草全取了出来。 “怎么还带着土?”张大娘子疑惑。 任宁笑着又把自己记录的数据递给她。 “要塞的药物储备不是没多少了嘛。这是我记录下来这种草药的生长环境。看看要塞里能不能自己培植。” “靠人不如靠已嘛。” 张大娘子这才恍然。 “从没见过这种草药,”她仔细地打量着那几株半枯萎的草药,“嚼烂敷在伤口就能起作用?” “对!”任宁呵呵一笑,“非常简单好用,都不用炮制研磨什么的。” 张大娘子没吭声,继续观察着眼前的草药。 突然,她伸手捊了好几叶子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边嚼还边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好一会儿过去,她在医药箱里翻了翻。 在任宁两人莫名其妙的目光里,张大娘子找到一把锋利的小刀,毫不犹豫给自己的左胳膊来了一下。 刷!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一下渗了出来。 “师父!你干什么?”小徒弟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张大娘子疼得脸皮都在打着哆嗦,然而她却恍若未闻,直接把嘴里嚼烂的草药敷在伤口。 汹涌的鲜血一下子变缓,几个呼吸过后已经止住,甚至伤口周围都变了颜色。 “我操!”小徒弟眼睛都差点跳了出来,“这止血效果也太霸道了吧!要塞里最好的金疮药也不过如此了。” “确实是止血止疼的好药。”张大娘子给任宁翘了个拇指,“现在伤口清清凉凉的,都不怎么疼了。” 她又观察了会,哗哗地收着药箱:“任小子你立了大功。我回去仔细研究一下,再给你报军功。” “谢谢。”任宁十分感激。 他现在不缺钱,缺的是能提升地位的军功。 寻到新药的功劳可大可小。然而只要张大娘子能公正评价新药的药效,那么任宁的军功就不会太小。 他出去打滚这么一遭,也算没作杨白劳。 “师父你受了伤,这个我来。”小徒弟连忙过来帮忙。 边收拾他边嘀咕,“师父你干嘛要划伤自己。要塞里有的是训练受伤的家伙或者抓到的西凉奸细,拿他们试药多好。” 张大娘子一如既往地没有回话。 她是大夫,一种新药得自己亲自试过,才能知道它的真正效用。 见小徒弟收拾完毕,她朝任宁和善地点了点头,带着他送回来的草药和记录本风风火火出了门。 “未必是西凉的奸细……” 出门的刹那,隐约传来张大娘子的低喃。要不是任宁耳尖,他还真以为是自己幻听。 虽然听在耳里,但任宁没有多想。 抓奸细的事不归他管,多想也是无益。 这几天都餐风露宿的,任宁把自己扔到床上,眨眼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上锋高德明一脸阴沉地站在他房门口。 “醒了?反应挺机敏的嘛。”高德明很是满意下属的反应。 他几乎是刚站到门口,任宁就警惕地睁开了眼睛。 “既然醒了,过来一起吃晚饭。” “是!参将。”任宁从善如流跟了上去。 抬头一看,外面赫然已是黄昏时分。 高德明过来找他,当然不只是为了吃顿晚饭,而是要理清草原王庭和开伦、奔鹿这些小部族的关系。 任宁知无不答。 “那伙扮成马贼的西凉斥候灭了?”高德明问。 “灭了。”任宁点头,简要地说了说经过。 高德明像见了鬼,一口茶喷了出来,“你小子不仅杀完了上百人的斥候,还顺手干掉了奔鹿族长一家?” “没那回事。”任宁憨憨一笑。 “马贼大多是开伦部族杀掉的,我只是根据参将教的方法引他们上钩,一条诱饵罢了。” “至于奔鹿部族根本不算什么,他们整个部族门户大开、懒散之至。参将您随便派个斥候过去都能干掉他们族长。” 高德明不置可否,然而听在心里很是舒坦。 “只是……”任宁迟疑了下,“开伦的三族长在和马贼战斗中重伤去世。而他是整个开伦里唯一坚持亲近我们云垂的族长。” 高德明哗哗地记录着,他听明白任宁的意思。 又问了几个问题,他才开口。 “你不在的这些天,星落军团一直派人过来问话,怕你小子反悔似的。既然如此,你明天就去他们军团驻地报道吧,以后都不用再回斥候营了。” 任宁心一喜,连忙立正,“是!参将。” 见得力下属回应得那么干脆,不带丝毫犹豫的。高德明心里一时有些酸溜溜。 “换兵种的相关手续已经办妥。” 他沉默了下,“只是这几天手头有些忙。这次外出的情报奖励会在半个月内给你算清,再转交到星落军团去。” 半个月!? “谢谢参将!”任宁扯了扯嘴角,没有多废话。 整个斥候营已经没有多少活着的小兵,往日算军功都算得飞快,通常两到五天就能算好。 第49章 高升 第49章高升 有些人对任宁的行踪了如指掌,而另一些人对他的去向则一无所知。 比如顾大头。 过来帮忙搬东西时,他还在啰里啰嗦问任宁为什么一直宅在斥候营不出去活动。 “老任,我们骑八营这些天晚上都在举办活动。要是你过来玩的话肯定能大杀四方。” 任宁呵呵一笑。 岩陲要塞确实是座大军营,却也不是什么娱乐都没有。 特别是黑灯瞎火无法训练的夜晚,通常会有几个营联合起来搞活动。文的比琴棋书画;武的就更多,比如摔跤、射箭、刀法…… 这些活动既能消磨时间、活跃气氛也能认识彼此的小兵。 说不准出去参加战斗时,这些无意间认识的伙伴就能救你一命。 任宁的前身就是这样和骑八营的顾大头认识的。 只是斥候们人少数加上经常外出执行任务,这种联谊性质的活动很少会参加罢了。 任宁笑笑:“以后吧,以后有机会的。” 他现在转到星落军团去,那里的日常相对规律,这种联谊性质的活动以后不会少。 说完,任宁在院里转了一圈。 他的个人东西不多。和顾大头一起,两人两骑一趟就轻松能搬完。 只是那些找铁天工打造出来的训练器材,被高德明专门跑过来指名压下。 “去去去。这些是我们斥候营的东西。”高德明赶他像赶只苍蝇。 任宁哭笑不得。 他有图纸,这些训练器材大不了再找铁天工打造一套就是,反正都是不要钱的。 不过打造要时间。上一次铁天工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打好最基本的几样。任宁才用了不到三个月,斥候营就这么白白扣下,他有些心不甘。 “参将,这些训练器材还有好用吧。”任宁问。 高德明摇了摇头,昧着良心道:“不好用,不仅占地方还浪费要塞的铁。”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不好用的东西我们也不嫌弃,大不了将就着用。” 任宁恍若未闻。 “这些只是最基本的体能训练器材。作为一个战士,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是不行的。我还琢磨了些升级版的器材,我叫它专业训练器材。” “升级版的专业训练器材?”高德明有些迟疑。 “对!”任宁点头:“比如,围绕某一个人的特点,经过这些专业器材的训练,最大发挥他的优势,突出他的特点,把每个人打造成独一无二的尖刀。” “有这样的器材吗?”高德明有些不信。 任宁没吭声,只是扬了扬他的望远镜。 尼码! 高德明望着任宁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口水差点都流了出来。 他曾经试用过一次望远镜,顿时惊为人天,觉得传说中的千里眼也不过如此了。 作为斥候的德勇参将,说白点就是斥候教官,高德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拥有一副望远镜对斥候来说能起多大的作用。 绝对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昨天他和任宁谈话时,说那些化身马贼的西凉斥候大多都是开伦部族杀的,但高德明更怀疑其实是任宁自己杀掉的。 只是这家伙懂藏拙,把功劳推到开伦部族头上罢了。反正这项任务是他独立完成的,杀多杀少获得的军功都差不多。 任宁手里有望远镜和那张强弓。一个本来就是顶类的斥候,手里再有这样的神器,能创造些奇迹半点也不奇怪。 甚至高德明还怀疑,星落军团之所以天天像只巴哈狗一样跑来斥候营问任宁的归期。看中的不仅仅是他的个人武力,还有任宁脑中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算了。”高德明长叹口气。 “既然这些器材是你小子花费心思绞尽脑汁琢磨出来的。我们斥候营白白占用确实说不过去。一会儿我找人估算它的价值,换成奖励发给你小子。” “也好。”任宁等的就是这句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塞建立了这么久,各种奖惩措施相对齐全。发明一样新东西该拿多少奖励都是有规有矩的。 当然,和采回新草药一样,如果高德明和张大娘子一样看重这些器材,那奖励自然会多得多。 “那升级版的……”高德明恬着脸凑过来问。 哈哈! 任宁很上道,“那还用说。好歹斥候营也是咱娘家不是?弄出了好东西,当然不能忘了娘家人。” 这才像话嘛。 高德明满意地拍拍他胳膊,亲切地鼓励了几句后转身走人。 任宁调去的星落军团,明年就会调防到其他地方戍边。虽然届时他还是帝国的小兵,却不再是岩陲要塞的一分子。 捣鼓出来的新东西如果任宁上交给要塞,自然有斥候营的一份。 但如果他只把东西交给星落军团,而星落军团会不会拿出来,提高要塞里所有军团的整体实力,这就难说了。 毕竟军团和军团之间是有竞争压力的。更强的战斗力才能获得帝国更大的重视,反过来军团获得的待遇、地位什么都会更好。 因此,每个军团都会努力地把各种人才收归旗下,同时把自己的底细以及秘密武器给藏出来,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想着,任宁离开了斥候营。 星落军团的驻地在要塞东部,距离斥候营相当遥远。 他和顾大头牵着两匹马刚到军团驻地,前锋将军管路平得到了消息,早早迎在了驻地口。 “终于把我们的神箭手任兄弟给盼来了。”管路平急走几步,哈哈地拍着任宁的肩膀,“快进来吧。” “谢将军。”任宁连忙行礼。 管路平作为星落军团的前锋将军,那是实打实的将军衔,老家的大门都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挂出“xx将军府”字样的牌匾的。 而高德明作为斥候营的德勇参将,虽然职位里也有个“将”字,但他老家顶多能挂个“高府”字样。 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的人物特意前来迎接任宁一个无名小率,那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一时间,路过的小兵都有些好奇的任宁身份,频频朝他望了过来。 “放松点!”管路平见任宁知进退,他十分高兴,“本将手下还缺些亲卫,不知道任小兄弟愿不愿意过来?” 任宁心一喜,毫不犹豫啪地立正,“任宁愿意,多谢将军青睐。” 将军亲卫,那不是一般小兵能随便加入的。 毕竟要保护将军的安危,亲卫们不仅需要高人一等的武力,同时还需要绝对的忠诚。 但相对来说,好处也是大大的。至少上锋手里有好处时,都会优先照顾眼皮低下的人。表现突出的话,迟早能升级加薪甚至统帅一方。 旁边的顾大头羡慕得眼都红了几分。 刚进星落军团,任宁就成了管路平的亲卫。 那已经不只是高升一步,而是一步登天,高升了好几步。 第50章 军旗 第50章军旗 进了军团驻地,迎面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飘扬着一面腥红的旗帜。 旗帜上绣有图案。 一把弯刀一柄利剑相互交叉在一起,共同抵挡天上熊熊燃烧的流星。 “一刀一剑挡落星。”管路平笑道:“任宁,之前见过这面星落军旗吗?” 任宁摇头,“回将军,虽然耳熟能详,但从没见过。” 他的目光落在旗帜上。 红色的底子,那是星落人鲜血的颜色。 而他们任氏一族就出自于星落郡。 或者可以说包括帝国皇室在内所有云垂开国将领几乎都出自于星落郡。 这面不大的旗帜上都曾染过他们先祖的血。 六百多前年,前朝糜烂,国内民不聊生。四周强邻虎视眈眈,不时过来烧杀掠夺。 太祖皇帝在星落郡揭杆而起,正是举着这面“一刀一剑挡落星”的旗帜四处征战,最终统一中原、驱逐强邻,登上了帝位。 这六百多年来,云垂帝国并非一直太平无事,除了周边邻国不时会过来咬上一口,每到帝国内部皇权交接时,也通常会动荡不休。 甚至好几次整个云垂都濒临崩溃。 每每这些时候,这面“一刀一剑挡落星”的旗帜就会重新大放光芒。所到之处几乎从无败绩,一次又一次挽帝国于将倾。 对云垂人来说,这面旗帜是定心柱。对周边邻国来说,这面旗帜就是无敌的象征。 “既然之前没见过,那就好好看看。”管路平重重拍了拍任宁的肩膀。 “是,将军!”任宁回应。 管路平满意地点头,招人过来给任宁带路,顺便借了他的望远镜才转身离开。 任宁若有所思,又抬头看了眼寒风中烈烈作响的旗帜。 管路平特意候在军团驻地门口,除了迎接他外,似乎就是专门给他介绍这面军旗。 跟着小兵兜兜转转,任宁到了自己未来的营房。 星落军团的营房和斥候营没什么两样,不过因为军团人数比斥候多得多,因此院子的面积要狭窄些。 站在马厩里四处一看,任宁感慨地拍了拍追风的马背,“这么小的活动场地,以后要委屈你了。” 顾大头这时还没走。 他吭了吭,“这有什么。” “除了老鼠都没几只的斥候营,其他的营房都差不多大小。我们的马能呆,追风自然也没问题。” “那就最好了。”任宁笑。 顾大头摸了摸大光头,殷勤地说着自己的经验。 “一般天冷了,战马会减少运动量。追风是匹好马,如果它实在精力过盛,你去带它去跑马场跑上几圈就是。” 任宁点头受教。 “还是老任你的命好。”说着说着顾大头脸色有些灰暗。 “星落是帝国最厉害的军团,不用担心马粮不够吃。不像我们骑八营,地位不上不下,连马粮都是紧巴巴的。” 他叹了口气,“饿马就不用担心场地太小了,反正也跑不动。” “大头你又胡说了。”任宁哈哈一笑。 “粮草都是要塞统一发放的。守塞大将霍征将军是出了名的一视同仁。他可不会因为军团不同而区别对待。” “骗狗呢。”顾大头嗤之以鼻。 每次分配下来的粮草都不多,他的坐骑饥一顿饱一顿的,都快瘦脱了形。 顾大头看着心疼得要死,一直琢磨着怎么多弄点粮草。只是冲锋陷阵他在行,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对他来说就勉为其难了。 “老任,”顾大头嘿嘿地搓着手,“你脑筋灵活,帮忙想个赚粮草的法子呗。只要能攒点马粮,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唉! 任宁暗暗叹了口气。 为国守边、帝国供养,本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居然逼得顾大头这样骑兵都要想办法自己弄粮草,也不知帝国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我很乐意帮大头你的忙。”任宁挠头,“可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平时大家都出不去要塞。就算能出去,外面天寒地冻万物枯萎的,也不好找粮草。除非是去抢……” 咳咳! 他咳了两声,没再说下去。 “至于要塞里的活动,大头你该比我清楚才是。” “不用出要塞。”顾大头有些不好意思,“老任你箭法好骑术精湛武功也高,要不我们一起上比武台坑人怎么样?” 任宁瞬间明白顾大头的意思。 他一时哑口无言,最后默默问了一句,“这办法是你想出来的?” 顾大头嘿嘿地摸着脑门。 “当然不是我想的。不过近来有人上比武台较量,提出的奖惩都是粮草。老任你那么厉害,我们可以去黑吃黑。” “黑吃黑?”任宁擦汗。 刚才答得那么痛快,加上顾大头可怜巴巴的眼神,拒绝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行啊。”任宁点头,“你能吃得下的就自己吃掉。有大鱼的话,过来喊我一声,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吃不下的话大头你可不要怪我。” 好一番策划,顾大头这才高高兴兴离开。 下来的日子,任宁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 早上起床锻炼身体,骑着追风溜达几圈。接下来和星落军团其他骑兵参与进攻训练,完了再到亲卫团的防御训练,最后就是下操吃晚饭。 星落军团的日常训练十分严格,任宁没有偷懒也没有故意做什么出头鸟,而是一板一眼地跟着其他人完成每一项训练。 这期间顾大头的黑吃黑计划并不太顺利,任宁根本不用上场。最主要原因是绝大多数骑兵手里都没剩多少马粮,想赌大点都赌不了。 规律的生活持续了两个多月,临近过年时才有所改变。 一夜醒来要塞附近下起了大雪。 星落军团明年将要调防,大概率是调往北边的玉木郡。 而星落郡位于云垂中南部,冬天不会太冷,即便下雪也是稀稀拉拉的。因此星落人普遍不耐寒。 于是军团又加了两项训练,分别是雪地骑马进攻及士兵抗寒训练。 这下苦了任宁一堆男人,每天赤果着上身在雪地里打滚,冷得鼻青脸肿的。 尽管如此,每个人都咬紧牙关坚持着。除非是冻伤昏迷,否则没人下火线。 即便是过年这天也是如此。 别的军团都已经在欢度新春,而星落这边还在一如既往的训练。甚至有人刚从雪地里抬了出来,生死不明。 每每这个时候,任宁总会下意识望上一眼那面高悬的腥红旗帜。 或许这就星落军团战无不胜的原因。 又过了一个多月,天气开始转暖,久不现身的管路平派人找到任宁。 “你的望远镜真是个好宝贝。现在物归原主。” “是了,”他问,“出身太师府又当过斥候,你会写字吧?” 任宁拿回望远镜,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回将军,属下识字。” “那就好。这么大个军团,想找几个认识字的还真不容易。”管路平示意任宁坐下。 “这里是战死士兵的名单,”他推过来一堆宗卷,“新年已过,很快就到清明寒食。要塞四年一度的送灵回乡即将开始。” “宗卷里面有些士兵希望死后落叶归根。你把他们的姓名地址等等抄出来,我好安排人手去收集遗物和骸骨。” 任宁明白了,连忙应下。 管路平把头盔摘下,轻轻搁在面前的案桌上。 “自从你加入军团,平时的表现本将都看在眼里。训练认真刻苦一丝不苟,还懂得团结战友互敬互助。本将表示十分满意。” “此外你心灵手巧,连打造营和军医大夫都对你赞赏有加。”他指了指那堆宗卷,“这事办好了的话,你的休假申请我就批了。” 任宁顿时精神一振,“保证完成任务。” 第51章 设局 第51章设局 这天,任宁正在忙碌。 外面突然传令进来,说张大娘子过来找他。 “张大娘子?”任宁忙得天晕地暗,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她也要返乡吗?” 有些小兵在战斗中牺牲,留下张大娘子这样的寡妇或一些孤儿寡母。 如果她们有意离开要塞回老家定居,通常会趁着四年一度的送灵返乡,随军一起回去。 那些在要塞附近长大的少女,如果没在要塞附近找到意中人,也会趁着这个机会一起返回老家,或投靠亲戚或寻门亲事。 任宁这些天就一直忙这些活。 很快他反应过来。 张大娘子老家已经没了亲戚,而且她还是要塞的军医,根本不可能会离开。 信步出了军团驻地。 驻地门口,张大娘子没带徒弟,身边却多了一条咧着大嘴东张西望的黑狗。 “张大娘子,好久不见。”任宁呵呵地拱手。 星落是个独立的军团,配备有自己的军医。自从转到星落军团后,任宁已经很久没见过张大娘子这些要塞的军医。 “没冻伤吧?”张大娘子上下打量着他。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星落军团却一直逼着旗下小兵们赤果着上身在雪地里打滚,而且一滚就是半天。这消息早传遍了整个要塞。 “没有!”任宁哈哈地拍着胸脯,“我的身子硬朗,而且自小在帝都长大。这点小雪根本不碍事。” “是了,”他左右张望,“你的小徒弟呢?” “受了伤。”张大娘子还是惜字如金。 任宁愕然,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到张大娘子脚边的黑狗上。 “跟我来一趟。”张大娘子也不解释,翻身上马就走。 任宁只好交接一下,召来追风跟了上去。 从星落军团驻地到张大娘子的住所还挺远,不过有马代步,倒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赶着路,直到进了张大娘子的住处,任宁下了马才开口:“又有奸细袭击你们?” 张大娘子点头,“他中了暗箭,幸好伤得不重,而且箭头没毒,躺阵子就好。” 操! 任宁骂了一句。 他左右张望,“我帮你看看房子周围的布置。” 细细转了一圈,任宁很快发现自己有些多此一举。 要塞这会恨不得重重把军医们给包起来。 张大娘子住处的四周早设了种种措施。除非奸细能飞天遁地或者手里有任宁那种射程超远的强弓,否则碰不到她半根寒毛。 他呵呵地走回来,拍了拍那条黑狗,“周围布置得很周密。我没发现什么纰漏。您外出时小心点就好。” 张大娘子点头,显然没放在心上。 她把任宁领到院子的西北角,指着地上病泱泱的追命草,“你会种草药吗?” 任宁擦汗。 杀人放火找他准没错,然而种花栽草这种细活他就一窍不通了。 “不会。”任宁安慰道:“现在已经是春天,气候即将回暖。要不再等等吧,没准过阵子这追命草就和其他植物一样复苏了。” “希望如此。”张大娘子蹲了下来。 “你移回来六株草药,我拿了两株作测试。添加了些辅药后再经过炮制,其治伤效果惊人,远比朝廷提供的金疮药要好得多。” 任宁恍然大悟。 之前收到这草药任务的奖励时,丰厚到一度让他怀疑要塞是不是算错了。 现在一看,原来如此。 “您是想让我再去移些追命草回来试种?”任宁问。 上次出去寻药时,他在发现地周围已经做好了标志。 只要说明地点,随便派些斥候出去都能把草药找到。根本不用他再特意出去一趟。 “这个不急。”张大娘子摇头,“我想拿这种药设个局。” “设局?”任宁脸色古怪,很快他反应过来。 这么好的药一旦传出去,藏在要塞里的奸细们肯定蠢蠢欲动,下来就不必再多说。 只是…… “设局抓奸细,不该是守塞大将府的份内事吗?”任宁说。 眼前的张大娘子只是名治病救人的军医,就别费那脑筋了。吃力不讨好。 “消息出于大将府,太刻意。”张大娘子眼里寒光一闪,难得地露出愤怒,“而且他们把我徒弟伤了。”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她没有孩子,还指望着小徒弟以后给她养老送终呢。 任宁是聪明人,一下子明白张大娘子的意思。 他笑道:“所以你想用我来把奸细们钓出来?” 现在暂时只有任宁知道这些追命草的生长地点。 奸细们就算把药方拿到手,采不到原料也一无是处,迟早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 “没问题吧?”张大娘子反问。 任宁哈哈地摇头,“当然没问题。不过事成后记得帮我报军功啊。” 张大娘子松了口气。 报军功什么的,显然是任宁在开玩笑,说明他没有生气罢了。 又呆了两刻钟,任宁这才眉开眼笑地骑着追风离开。 路过顾大头的骑八营时,有小兵认出了他,跑过来塞了几颗沙枣。 “任兄弟,好久不见。” “怎么乐呵呵的,是不是捡到金子了?” 任宁哈哈地尝着沙枣,下了马和那小兵扯了几句,才得意洋洋地笑道:“虽然没捡到金子,但也和捡到差不多。” 他压低了声音,“上次外出,我找到一种能治伤的草药。张大娘子试用了下,那效果……” 嘿嘿! “反正我就等着霍将军发奖励了。估计回老家买个大庄子再养堆奴仆都不是问题。” 切! “这么厉害?还守塞大将出来给你发奖励!”小兵根本不信,哈哈地切了他一句,“等下辈子吧。” “不信?”任宁脸红耳赤:“过两天奖励到手,我到伙头营给八营的兄弟们买几条羊打牙祭。这总可以了吧。” 两人又扯了几句,任宁这才离开。 这对话并没有在要塞里传开,只有骑八营的人知道。除了顾大头对任宁坚信不疑,其他人都是将信将疑的。 又过了小半个月,任宁真的从伙头营买了二十只烤羊,把其中十只送到骑八营时,消息终于爆了开来。 十只羊并没有多少,顾大头却像自己中了什么大奖般到处宣扬。甚至上了比武台,他也在给任宁吹牛。 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顾大头是比武台的常客,特别是他登台比武只为马粮,这么奇葩的人也是少见。 是以要塞很多小兵虽然没见过顾大头,但却听说他的名字和事迹。 顾大头这么一吹,无论信或不信,任宁找了种治伤好药且拿到要塞重奖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第52章 挖坟 第52章挖坟 又过了半个月,任宁带着十个人往东城门走去。 马上就要送灵回乡,他们根据战士们的遗愿去收集骸骨,准备送回他们的老家。 说白了,就是挖坟。 顾大头请不到休假,软磨硬泡地求着他的上锋,终于如愿地跟着任宁出了要塞。 “老任,”他哈哈问任宁:“你这次探亲假可以休多久?” “从清明开始,六个月。” “我操,居然有半年!”顾大头羡慕得眼都红了。 他入伍已经足足六年,然而从来没能休过假。 “大头,”顾大头是要塞的名人,旁边星落军团的小兵也认得他。“努力攒军功升职吧。等你和任宁一样成了亲卫甚至将军,再申请休假就好办了。” “就是。”其他人纷纷笑着赞同。 操!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大头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一群杂碎!” 呵呵! 任宁笑着安慰他:“没什么好羡慕的。六个月听起来很久,但大部分都花在路上,能在家呆的时间估计不会超过五天。” 要塞吝啬着呢。 包括任宁在内小兵们的休假日子,要塞正好批在送灵回乡的时节。他们得护送阵亡的英灵及家眷们一起回去。 届时长长的马车队伍会载着女眷、孩子以及棺材骨灰,追风就算是千里马,也根本无济于事。 从要塞出发,自西往东而去,耗在路上的时间差不多就要两个月。 此外还要把女眷和骨灰什么的一一送到他们天南地北的老家,半年其实一点都不长。 “这还是最顺利的情况。”旁边一名老兵之前有过送灵回乡的经验。 “很多兄弟都不识字,加上各地的方言差异。入伍时报的老家地址都是乱七八糟的,甚至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 “送这些兄弟们回去的时候,天大地大的,想找到他们老家的准确地址,谈何容易。” 事实上每次送灵回乡,总有些骨灰找不到他们的根。最后要么托付给附近的善人保管,要么重新带回要塞来安葬。 说着聊着,一行人骑马出了要塞,得得地往东南方向而去。 要塞的东部依然是片开阔地,里面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随军村子,还有五座大型的群葬地。 其中有四处埋葬的是六百多年以来阵亡于此的守塞将士,另外一处埋的则进犯的西凉士兵。 一顿饭的功夫,任宁一行人赶到了目的地。 啸天园。 第一次听到这个地名时,任宁脸色古怪。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是要塞附近设立最早的烈士陵园。 陵园附近地形奇特,风吹到这里总是会发出阵阵响亮的啸声。 然而守陵的老兵们异口同声说这不是风啸,而是那些埋葬于此的士兵们不甘阵亡,想爬起来继续战斗的惊天怒吼。 于是取名啸天!啸声惊天之意。 任宁举目望去。 啸天园占地辽阔。 目至所至,全是密密麻麻的坟墓,一圈又一圈排列着。 坟墓中有些有墓碑,但更多的都只是一个个无名的小土堆。 整座陵园由好几处低矮的小丘陵组成,正中也是座矮矮的小山丘。 山丘顶上有几十间小屋,那是守陵老兵们的住处。 任宁一行人沿着条小路往小屋而去。 没走几步,一阵风从背后吹了过来。 尽管已是春天,附近刮过的风依然寒气逼人。 然而 呜~呜~ 尖锐的风啸从陵园四周陡然响起。 在墓冢间来回振荡,摄人心魄。 追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会黑马也不禁迟疑地慢下脚步,四下张望。直到任宁出声,它才嗒嗒嗒地重新跑了起来。 没多久,任宁他们到了山顶。 山顶上的小屋前已经来了不少要塞的将士。不少人和他一样,手里带着锄头、铲子或镐子等等工具。 任宁下了马,吩咐其他人在一边候着,老老实实走到众人后面排起了队。 队伍不算长。 前面的人每进去一个,就会有一个人从守陵老兵的屋子走出来。 进去的人个个和任宁一样好奇地扯着脖子,而出来的人却是一脸的说不明道不清。 看着他们的模样,后面的人更是好奇。 “兄弟,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前面有人忍不住扯住一名刚从屋子出来的什长。 那人脸色复杂:“急什么,你呆会进去就知道。” 说完,他召来自己的部属,认了认方向后嘿嘿地摇着头走了。 任宁侧耳听了听。 前面的石头房子虽然简陋,但隔音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好。他耳聪目明的,愣是什么都听不清。 既然听不清,任宁也就不听。 他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山顶的环境和人群。 不知不觉小屋前又来了另外一支队伍,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什长排到了任宁后面。 “萤川郡,谷奇水。”他朝任宁拱了拱手,扯着脖子望着前面的小屋:“兄弟知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星落郡,任宁。”任宁介绍自己。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从里面出来的人都一言不发的。” 咦! 谷奇水愕然地一仰身子,“你就是那个超级神射手任宁?” 他哈哈地上下打量着任宁,“久仰大名。” 任宁讪讪一笑。 他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顾大头。 要不是这家伙天天上比武台,天天吹嘘他的厉害。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出名。 “看样子,任老弟也请到休假了?”谷奇水问。 任宁笑笑,“过年前就一直磨上锋。前些时候他见我可怜,就批准了。” “太好了。”谷奇水满面春风,“你们星落郡和我们萤川郡是邻居,或许回去时我们还能一路同行。” 说完,他伸出手,亲热地往任宁的肩膀拍了过来。 然而任宁眼里凶光一闪,右手已经多了那把黝黑的军刀。 咻! 军刀一下穿透了对方的什长皮甲,废掉了他拍过来的胳膊。 砰!谷奇水还没反应过来,任宁的左肘闪电般重重撞在他的下巴上。 扑!牙酸的声音响起,谷奇水仰天喷出一口血水,里面赫然含着有几颗牙齿。 “你……” 任宁下手果断绝不留情。谷奇水一个字没说完,扑倒在地上,两眼一翻已经昏了过去。 “甘你老娘!” 顾大头最先反应过来,他一声怒吼。 呼! 沙包大的拳头一拳重重捣在身边战马的脖子上。 咴咴! 战马一声惨叫。 那名谷奇水带过来的小兵刚抽出长矛,已经连人带马被他一拳砸翻在地上,摔了个昏头转向。 上前重重一脚,顾大头把人踢晕。 哗哗! “不许动!动就格杀勿论!” 任宁带过来的星落士兵毫不犹豫扔下锄头抽出刀剑,飞快把谷奇水带来的人给控制起来。 “什么情况。” 山顶静了静,一下子混乱起来。 各伍长什长以及亲卫带来的下属纷纷聚集,哗哗地抽出刀剑,相互警惕着。 昨天看国足vs越南,就单更。 这算昨天。 今天的再码。 第53章 老兵 第53章老兵 任宁视若无睹。 他手一挥,黑光闪过。 谷奇水右手厚厚的衣袖已经划开,露出里面的胳膊。 四周的人眼晴一缩。 谷奇水的胳膊上除了那个喷着血的伤口外,还系了管精致小巧的袖箭。 箭头发蓝,一看就知道抹了毒药。 萤川郡的几个小兵们原本还有些茫然和愤怒,此时一看,大冷天的他们也吓出了一身汗。 “星落的,这不关我的事啊。我们只是奉命出来收集兄弟们的骸骨,其他的一概不知。” “就是。我们和这谷奇水并不是很熟,只是上锋恰巧派到一起执行任务而已。” …… 任宁恍若未闻。 “雷二!”他喊了一声,头也不抬继续搜索着谷奇水的身子。 “到!”和任宁一起过来的十个星落小兵里,雷二连忙吐掉嘴里早啃得精光的羊腿,站了出来。 “回要塞报信。”任宁说。 雷二二话不说拱手行礼,翻身上了坐骑,一溜烟往要塞而去。 咳咳! 小屋前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咳了几声。看着雷二远去的身影,满脸的佩服。 这里是陵园。已经有些骸骨被先到的人挖了出来。有的早已成副白骨,有的还没完全腐烂,需要烧成骨灰。 因此,附近的味道可不大好闻。 然而雷二恍若未闻,一直啃着手里的羊腿,还啃得津津有味的。 这粗大的神经让人佩服。 任宁没注意这些。 他掏出瓶褐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了些,洒在谷奇水肩膀的伤口上。 几乎在刹那间,不断喷着血的伤口就缓了下来。甚至都不用包扎,几息的功夫伤口就止了血。 嗡! 周围的人满脸的震憾。甚至比刚才星落和萤川两群小兵一言不发突然动手还要动容。 当兵的人哪个没受过伤流过血,此时一看任宁手里药物的功效,顿时心都痒了。 这简直是治伤保命的神药啊! 要不是他们亲眼所见,甚至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等犀利的疗伤药。 相比之下,帝国提供的止血膏、金创药就和狗屎一般。 “老任,”顾大头差点没把眼晴塞到任宁手里,“这就是那种草药炮制出来的?得到要塞重奖的那个?” “对!”任宁肉疼点了点头。 “去你酿的!”他重重踢了一脚地上昏迷不醒的谷奇水,“要不是你暂时还不能死,老子才不会拿出来。” “浪费老子的追命粉!” 任宁的声音不大,然而这时所有人都一直盯着他,自是听一清二楚。 追命粉? 就是这种疗伤新药的名字吗? 它还拿过要塞的重奖? 四周的人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 很快所有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再看向任宁时都有些羡慕嫉妒恨。 这样的疗伤圣药只要找到一种,那军功和奖励还不是像水一样哗哗的来? “老任,咱们可是过命的好兄弟。对不对?” 顾大头恬着脸:“追命粉是吧?你那还有没有多的,分给我一瓶呗。” “去去!”任宁让星落军团的士兵盯好地上的谷奇水,赶苍蝇一样赶着顾大头。 “我带回的草药不多,张大娘子也是刚刚才泡制成功。哪有多的!” “没了!”说完,他继续回去排队。 顾大头没有放弃,“那等下次你把草药采回来,让张大娘子炮制成功后,先分我几瓶吧。” “你知道我老家情况的,就只剩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弟弟了。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 呸呸呸! 任宁呸了几声,“胡说八道些什么。坏的不灵,好的灵。” 他不耐烦道:“到时肯定少不了你的。” 顾大头这才乐呵呵地退开。 周围的人若有所思地互视了一眼,再看向谷奇水胳膊上狰狞的伤口时,目光里都充满了热切。 要塞多一种好药,他们的命能长上几分。 这可是大好事也是大喜事。 很快小屋前除了那十个被扣押的萤川士兵外,其他人又纷纷回来排队,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不过这回没人排在任宁前面。 他信步进了眼前的小屋。 屋子很小,窝里面的人却不少,足足有二十几个。 任宁飞快扫了一眼。 满屋子都是头发花白的伤残老兵。 有的瞎了一只眼睛,或者少了一只手;也有的脸上划了一道狰狞的伤疤,或者少了一条腿。 “小子发什么呆?”对面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老兵朝任宁嚷嚷,“还不过来!” “独眼龙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旁边柱着柺杖少了一条腿的老兵揉了揉耳朵,“想把老子的耳朵也震聋吗?” 叫独眼龙的老兵冷冷一笑,满不在乎道:“聋就聋吧,反正你铁柺李的耳朵也没有什么用。” “我老李的耳朵有没有用不知道。”铁柺李呼呼地舞着手里的柺杖,“但要戳瞎你的那只独眼还是小意思。” “来啊来啊。”对面的独眼龙抄起背后的砍马刀站了起来。 这边也不示弱:“来就来!当我铁柺李怕你吗?” 这是要开战吗? 任宁手里捏着送灵回乡的名单,这会却丈二和尚摸不得头脑,抬脚不是,不抬脚又不是。 “好了好了。”中间脸上有道刀疤的老兵赶紧出来灭火,“都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还争什么强好什么胜。好好说话不行吗?” 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左右为难的任宁,“也不怕新来的小家伙笑话。” 刀疤脸威望很高,独眼龙和铁柺李哼了一声,这才消停。 “小子,要地址是吧。”独眼龙拿仅剩的眼睛瞪着他,“还不过来?等太阳下山吗?” 任宁应了声,连忙走了过去。 哪想刚走几步, 呼! 独眼龙手里的斩马刀一下子朝他劈了下来, 刀来得又快又重,那架势像是要把任宁一下子劈成两半一般。 然而任宁没有动。 他的金手指下,这把油光发亮的斩马刀一直呈黄色,数值倒是挺大足足有65。想必主人独眼龙年轻时也是要塞的一员猛将。 果然,刀一转,擦着任宁的头盔劈了过去,并没伤着人。 满屋子一片沉默。 独眼龙收起自己的砍马刀,神色莫名地走到任宁身边,怒气冲冲问:“小子,干嘛不躲?” “老将军刀来得太快。小子一时吓懵了,就忘了躲。”任宁说。 满屋子的老兵嗤之以鼻。 眼前的小子站得像棵松一样,而且神色平静目光平和。仿佛早就知道这把刀不会伤他一般。 说他被吓懵而忘了躲刀,鬼才会信。 旁边有人啧啧出声,“难得难得,这绝对是个有出息的小子。” “只是他没前进也没后退,移动的步子就是0。那这轮算谁赢?” 独眼龙哈哈一笑,“0是单数。老子赢了。” 他一伸手:“铁柺李,快把你藏的酒拿出来。” “胡说八道,0不是单数也不是双数。”铁柺李骂道:“这局不算数。是平局。” 独眼龙勃然大怒,“你老小子想耍赖?” …… 任宁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群老兵穷极无聊,正拿刀吓唬他们这些过来挖坟的新人,然后用他们躲避的步数来打赌。 只是自己一个不小心给他们出了道难题。 第54章 目标 第54章目标 “都别吵吵,这局算平局。”脸上有刀疤的老兵赶紧出来和稀泥。 他这么一嚷,小屋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中间任宁无辜的脸上。 铁柺李走了过来,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他,“小伙子长得不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哪儿人?” 任宁微微一愣,拱手答道:“回老将军。小子任宁,年十七。星落人,自小在帝都长大。” “星落好啊。”铁柺李笑容满面,似乎没听见任宁后面的话,“老头子年轻时,好几次都是被星落的弟兄从死尸中拉出来的。” 他感概了一番,才扭头看着任宁身上的军服:“十七,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亲卫。小兄弟前途无量。” “订亲了吗?”他的神情更是亲切。 “这……”任宁脸色古怪。 这画风有点不对啊。 咚! 对面的独眼龙重重一柱手里的砍马刀。 他嘿嘿地叽讽,“李柺子,又在给你大孙女说亲呢?” “别费心啦。拿你大孙女那个老姑娘去祸害人家任小兄弟,不觉得寒碜吗?” “去去去。”铁柺李不跟他一般见识,依然笑容可鞠地望着任宁。 “我大孙女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但论起相貌在老家那可是一等一的。而且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女方年纪大些会疼人……” 咳! 任宁咳了声,打断铁柺李的絮絮叨叨。 “多谢老将军厚爱。小子已经订了亲。所以……” 现时的姑娘家一般刚及笄就谈婚论嫁。甚至任宁的庶妹任惜,才十三就已经定了亲。这种情况也比比皆是。 而铁柺李的大孙女都跟任宁“女大三”了,那至少有二十。 这年纪的姑娘还没嫁出去,还说什么相貌一等一的好。铁柺李的话很难令人信服。 哈哈。 独眼龙开怀地拍了拍任宁的肩膀。 “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好男儿务必先成家后立业。小伙子果然有前途,没给某些人半点希望。” 他哈哈地一伸手,“送灵的名单拿来吧。” 这阵闹腾已经担耽了不少的时间,任宁连忙把摘抄的名单递了过去。 独眼龙招手,把他带到个大沙盘前,“认得沙盘是哪吧。” “认的。”任宁吃了一惊。 眼前的沙盘差不多两张八仙桌大小,制作得十分精妙,几乎就是把啸天园每一个坡每一条沟等比缩小,再堆塑出来。 看着看着,任宁的目光闪了闪。 相对于开伦三族长手里涂鸦般的“地图”,眼里精巧之至的沙盘,不知要精准多少万倍。 真不愧一边是军方,另一边是民用。 差别之大,极其明显。 “李明贵,星落郡人,编号五四零三八五。”独眼龙看着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念念有词。 “任小子,看好!我教你怎么把这李明贵的坟墓找到。” “编号的第一个五,代表第五座小丘。一二三四五,那就是这座小丘。” “明白。”任宁看着沙盘上各处山丘的编号,飞快地点了点头。 “编号的第二位数代表方位,即东南西北,四则是北边区域。” “原来如此。”任宁恍然。 “编号的三四位数代表墓地的排数。从上往下数,李明贵是零三,就是第三排。” “最后两位数是第几座坟。这就不用老头子多说了吧。” “明白了。”任宁点头,飞快地记着每个步骤。 好一会儿过去,他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自己弄明白一切后,才谢过满屋子的老兵,离开了小屋。 出门前,铁柺李追了上来。 “任小兄弟,你只是订亲又不是成了亲,真不考虑一下我大孙女吗?她可是才貌双全、知书达礼、嫁妆丰厚哟。只要你考虑……” 任宁没听下去,连忙落荒而逃。 屋子外又多了几队要塞将士。 众人盯着刚从小屋出来的他,眼里满是好奇的探究。 咳。 任宁咳了声,视若无睹地走到顾大头几人前,“雷二还没回来?” “还没。” “路有点远,需要些时间。” “应该快了。雷二的马叫奔雷,也是匹顶呱呱的好马。来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正说着 嗒嗒嗒。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任宁扭头望去。 说曹操曹操到。 雷二正带着一队人马飞快朝山上跑了过来。 相互过见面,雷二带来的人不分由说押住晕迷不醒的谷奇水和那十个萤川小兵,调头回了要塞。 “都过来一下。” 任宁领着顾大头几人走到处人少的地方,他折了根树枝哗哗在地上画起了地图。 不用两盏茶的功夫,一副啸天园的地形图就完完整整地被他画了出来。甚至各个山丘还被一一编上了序号。 “厉害。”雷二不知又从哪弄了块羊肉,边啃边翘拇指,对任宁表示肯定。 他和任宁一样,都是前锋大将管路平的亲卫。平时大多一起训练,几个月下来两人也算熟悉。 训练时除了箭法,雷二也没见任宁有什么突出之处。此时一看,光凭这地图就不是他能画出来的。 任宁不知道雷二的想法。他把独眼龙的编码规则详细地说了说。 “都听明白了吗?明白了一人挑一个名字去挖坟吧。注意坟要挖大点挖深点,兄弟们的骨头和遗物都要收拾完毕。” 他道:“动起来,该干活了。要是收拾得快,时间还早的话,允许你们到附近的村子逛逛。” 嗡~ 几人一听顿时神情激动,然而却没人动弹。一个个站在那里面面相觑,急得挠头抓腮的。 特别是顾大头。 他一直磨着上锋想出要塞,就是想趁机到附近的家属村给自己的爱马弄点口粮。 “老任,我不认识字。”他急得直挠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就是。”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上面的编号认识我们,可我们不认识它啊。” 任宁泪流满面。 他一时忘了这事来着。 幸好雷二指着最后一个名字。 “蒋天生,编号九三二六五四。这个离得最远。我去吧。” 任宁松了口气,“去吧。别搞错了。” “傍晚钟声响起的时候,记得回要塞。”他提醒。 哈哈。 “知道。”雷二笑了笑。 他分辩了下方向,叼起羊肉扛着锄头翻身上马潇洒走了。 “我带你们过去吧。”任宁看着手里的编号,“每人一个,挖好了随意活动。” “这样好。”众人眉开眼笑,他们就等任宁这句话了。 因为有马代步,赶路不难。 很快一行人就只剩下任宁,骑着追风朝着最后一座坟墓跑去。 第八座小丘,挺偏僻的。 兜兜转转,任宁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座看起来上了些年份的坟。 土堆都快被风吹没了。要不是旁边的石头上刻了个数字,任宁还一时不敢确认。 他扫了眼手里的纸。 上面写着这座坟的主人三年多前就已经战死。然而直到现在才准备送他回老家去。 晚是晚了点,但总比埋骨他乡要强。 开挖。 任宁举起锄头就刨。 不知过了多久,他正从坑中捡起一根白骨,耳朵动了动。 不远处两个刨着坟的士兵突然扔下锄头抽出武器,恶狠狠朝他扑了过来。 然而没等两人迈出几步,就被好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团团围住。 叮叮当当。 一阵激烈的兵器碰撞后,周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第55章 棺木 第55章棺木 收拾骸骨,或者说挖坟,一挖就挖了十天。 每天一大早任宁都带队出去,直到傍晚要塞的巨钟响起时才回来。 小兵们个个身能力壮,挖坟其实费不了他们多大的功夫。 不过挖出来的骸骨通常要烧成灰装好,这就比较麻烦和耗时。 此外要是遇到周边村落的孤儿寡母在挖他们的父兄,任宁他们也需要出手帮忙。因此时间还挺紧促。 当然,根据墓主的身份不同,挖出来后的待遇也会不一样。 烧成骨灰那是普通士兵的待遇。 战死的将官则会多一副薄棺。 第三天的时候,任宁甚至看见一堆士兵挖着一座有墓碑的坟。墓穴里赫然露出腥红而庞大的棺材…… “朱棺算什么。”独眼龙嗤之以鼻,“任小子你信不信?老子一倒下去,分分钟可以躺进朱棺去!” 切! 满屋子的老兵彼此间都知根知底,一时间齐齐拿眼睛斜视他。 咳咳! 独眼龙心虚地咳了两声,他果断换了个话题。 “有一年夏天,我还见过有人被封在冰棺里,然后被快马加鞭送回了帝都。” 哼! 铁柺李向来和他不对付,“区区冰棺也值得大惊小怪。要塞里能躺冰棺的不多,但多少还是有的。算不上稀奇。” 他嘿嘿地炫耀:“我以前还见过水晶棺呢。” 水晶棺? 任宁咋舌。 水晶本身就昂贵,但自从他把望远镜的制作方法提交给了要塞后,现在更是水涨船高,然而还是遍寻不着。 没想到要塞里居然有水晶制成的棺材,或许还不止一副。 铁柺李见任宁震憾,嘿嘿地拉着他躲到一边,继续推销自己的大孙女。 “任小子,水晶棺什么的非皇族不能用,咱们就别想了。不过只要你娶了我大孙女。老头子保证,你将来一定能躺在朱棺里回家。” 任宁脸色发黑。 他还寻思着明天过来时,要不要给这些老兵们带点羊肉狗肉什么的改善一下生活。 此时一听,果断地打消了主意。 区区朱棺而已?这也太瞧不起他了吧。 至少也得换副冰棺嘛。 半晌后回神,任宁哭笑不得。 年纪轻轻的,他还没出人头地统帅百万呢,谈躺什么棺材! 不吉利! 任宁郎心似铁,于是他再次拒绝了铁柺李貌美如花的大孙女。 就这样。 十天的时间,任宁一行人转遍了附近四座大型墓葬群的每一座小丘,抱回了整整一百一十个写着名字和家乡地址的骨灰坛。 唉! 顾大头闲着没事,就摸着一个个骨灰坛感叹:“还是他们好,很快就能回家了!” 任宁哭笑不得。这又是个想休假回家想疯了的家伙。 看着傻大个眼里一望无尽的羡慕,说不准让他变成骨灰装进坛里再送回家,顾大头也十分乐意。 任宁没理会他,左右一看,转身去了斥候营。 这是他换到星落军团后几个月来第一次去斥候营。 一时间还有些陌生。 于是任宁就被拦在斥候营门口。 抬眼望去,里面又换了一批新鲜的面孔,正在他设计出来的锻炼器材上拼着命。 高德明接到报告,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 他默默地盯着一脸微笑的任宁,那张脸似乎从来没有明朗过。 好半响才问道:“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高德明德勇参将的军职并不高,然而斥候营的地位重要,因此他的消息还挺灵通。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他都清楚。 收集骸骨这十天。要塞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然而围绕着这小子已经明里暗里好打了几场仗。 刺杀,反刺杀;绑架,反绑架。 任宁毫无发伤,然而每天都有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牵扯进去,被要塞抓个正着,随后又供出另一批人来。 短短十天,要塞抓到的细作比以往一年都要多。 有隔壁西凉的,北边及南方各国的,甚至还有云垂其他势力的…… 高德明甩了甩了脑袋,不敢多想。 他向来坚决站在要塞这边,然而此时看着这小子一脸平静站在斥候营前面。 高德明发现自己的腿肚子都有些哆嗦。 任宁笑了笑,他清楚自己的近境。 要塞里几乎所有地方都不大欢迎他,甚至连向来亲近的骑八营都婉拒他的窜门。也就顾大头没脑子看不清情形,每天依然乐呵呵地跟着他进进出出。 咳! 任宁拿出那枚短狼牙,言简意赅道:“这不是要送灵回乡吗?我想收拾一下刘大石和刘沟宽的遗物,带回去给他们家人做个衣冠冢。” 和绝大多数默默无闻的斥候一样,刘大石和刘沟宽倒在茫茫的西凉大草原里。加上后来又是大火又是大水的,早已尸骨无存。 上回出去找追命草,任宁心存侥幸,特意跑到事发地附近转了好几圈。结果不论是人尸还是马尸,什么都没找到。 他只好退而求之,带些两人的遗物回去。 高德明松了口气,飞快找到刘大石两人的遗物,一股儿塞到任宁手里,签字确认后赶紧把这瘟神送走。 他生怕这小子再站久一点,急红了眼的奸细们大白天的都会从旁边冒出头来。 而他手下尽是些刚入伍的斥候,大多还没成气候。要是被奸细堵在家门口杀人放火,堂堂斥候营却束手无策。 脸上就不大好看了。 任宁没有在意,嘿嘿地抱着刘大石兄弟俩的东西回了星落军团。 又收拾了两天,清明快到了。 要塞中间的校场上,任宁和几个人一起站了出去,接受挑战。 每四年一度的送灵回乡,运送的骨灰棺木都至少三千多份,此外今年还有四百多名女眷和孩子会一起回去。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不好赶路,因此通常会根据目的地分成四到五支队伍。 比如北边帝都方向、西南的星落方向、东边苏澜方向…… 有队伍就要有首领,或者叫安全指挥使。 任宁和站出来的几人就是来竞争安全指挥使的。 原本任宁并不想上场。他只想把刘大石兄弟俩送到他们老家后,就快马加鞭赶往帝都。 但高德明不知从哪得知任宁的打算,特意从斥候营跑了过来。 “任宁你傻呀!你现在是将军亲卫,地位绝对够了。安全指挥史有资格竞争,你干嘛不去?” 他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通,任宁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四年一度的送灵回乡并不仅仅是单纯送战死沙场的兄弟们回家安葬。更是帝国在对子民宣传云垂以武立国的传统,同时鼓励各地的将士在以后的日子继续誓死杀敌。 而三千多英灵,四百多女眷特别是丰厚的抚/@恤/@金,漫长的回乡路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为了保证送灵回乡时畅通无阻,小小的安全指挥使有着非常大的权限。就和手拿尚方宝剑的钦差一样,一路上尽可以先斩后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此外,只要把送灵回乡的任务妥善完成,是有机会进宫面圣述职的。 而只要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以后无论做什么,路都会好走许多。 这才是很多人抢破头也要出来争一争安全指挥使的原因。 第56章 挑战 第56章挑战 送灵回乡是个美差,完成任务获得军功的同时还能回趟老家,可谓人人喜欢。 而安全指挥使只需要跑跑脚就有机会进宫面圣,更是炽手可热。 不过军中等级森严,这等好处自然优先落到高级将领上。 任宁所在的星落军团是帝国最出色的军团之一,其将军亲卫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它的军阶虽然不高,但实质上等同于其他军团的仟长(营长)。必要的时候,将军是可以直接让亲卫去代替仟长或营长领兵征战的。 因此,能上台挑战任宁的只有同为将军的亲卫或者其他军团的仟长、营长。 像顾大头这种低层小兵,就算勇武过人足智多谋也是没有挑战机会的。 不过这种挑战纯粹走过场,基本不会有人上场。 台上的人选就是从报名的将领中选出来的,代表着要塞的意思。其他人先不说打不打得过,惹恼后面的要塞就是件麻烦事。 而这挑战过场之所以一直存在,除了要塞对外表明公平公正的意义外,更大的作用是告诉同行的小兵们。 看,这是你们此次送灵回乡的安全指挥令。别认错人了。 因为护送英灵的士兵们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他们大多和任宁一样正好轮到休假,东边几个西边几个凑集到了一起而已。 挑战时间是一柱香。 香烧完,如果没人上场的话,那炽手可热的安全指挥使就会落到台上的五人手里。 然而这回香才刚点着,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中年仟长扛着黝黑沉重的砍马刀就上了台。 “马大力,你干嘛呢?”一阵沉默后,台下有人嚷嚷着出声。 有人不嫌事大,哈哈问道:“马仟长你要挑战谁啊。”。 马大力头也不回,径直走到最年轻的任宁面前。 他双手一拱,声如洪钟:“萤川,马大力。小兄弟得罪了。” 任宁微微一愣。他也不生气,拱手回礼,“星落,任宁。” “马仟长是欺我年轻,还是什么意思?”任宁问。 马大力呵呵一笑,笑容有些冷。 都说人比人气死人,他马大力戎马倥偬半生,经历百战年近四十才当上一名仟长。 眼前这嘴巴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子凭什么能和他平起平坐。甚至还能得到要塞的青睐而优先考虑他当安全指挥使。 同样报了名的马大力满肚子的不服。 此外,前些天萤川郡的谷奇水领着十个萤川士兵出去收集烈士遗骸,结果被任宁以及他的星落将士干脆利落地收拾了一顿,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当天就传遍了整个要塞。 特别是任宁本人的武力和他拿出来名为追命粉的疗伤圣药一起,被在场众多的目击者惊为天人,吹得天花乱坠。 别人心里怎么想马大力不清楚,反正他这些天浑身不爽。 出营转转,要塞近来十分热闹。 除了送灵回乡的话题,大家都在聊任宁如何把谷奇水打得毫无反手之力,以及其他星落人如何三下五除二就把萤川人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马大力是越听越气。 不过后来谷奇水被被查出确实是奸细,他才不敢出声辩驳,只好把郁闷憋在肚子里。 几天下来,特别是知道自己再次落选安全指挥使时,他满肚子的郁气更是一下子炸发。 嘿嘿。 马大力面无表情。 “要塞既然设置了擂台,就是允许其他人上台挑战的意思。” “我和你正好同级,而且老马觉得自己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比任亲卫你更适合担当这安全指挥使。” “因此特意上来挑战。”他斜视任宁,“还有问题吗?” “没有。”任宁摇了摇头。 他反手拔出军刀走了出去,“那现在开始?” 马大力迟疑了下,随后看向校场裁判,头一点,“就这样开始。” 他是马背悍将,一身功夫全在马背上。然而一看面容就知道任宁的年纪比他轻上许多。 马大力没脸要求把自己的战马带上。 “你们俩先等等,都别急呀。” 台下众多的将士见有热闹可看,俱是精神一振,纷纷叫嚷着要开赌。 “开赌啦开赌啦。十年老庄信誉保证。” “买定离手。星落任宁一赔五,萤川马大力一赔一……” 要塞不禁赌,也禁不过来。 都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要塞不允许押身家性命这样的大赌罢了。 “我押五两,赌星落任宁赢。”顾大头的鸭公声荡气回肠地响了起来。 任宁擦了把汗。 五两银子那已经是顾大头快半年的军晌,绝对不少。 去年秋天任宁帮骑八营的兄弟写家书,当时顾大头就把他的军晌随家书一起寄回了老家。 现在拿出来的五两银子估计就是他全部身家了。 任宁左右一看,只好先收回军刀,朝台下微笑拱手,示意众人先下注。 他不急。 报名竞争安全指挥使后能先一步站到台上,他本身已经得到了要塞及军团的认可。 马大力现在挑战的不仅是他,还有后面的整个要塞。他的压力比任宁大多了。 果然,下面几声咳嗽威严地响起。 马大力瞬间额头见汗。 只是走到这步,他已经没法回头,只得硬着头皮撑下去。 消息飞快传开,好一阵闹腾,台下聚集的士兵越来越多。 外面的小兵挤不进去,里面的又出来,只好又开了几个盘口。 要塞太大,见过任宁和马大力的人没有几个。不过近段日子任宁名声大振,名字更是在众将士的耳边频频响起,说来他的名气比马大力一个寂寂无名的仟长还要大些。 “他就是任宁?”后来人感概指着满脸络腮胡子的马大力,“果然长得威风霸气。我就押他了。” 咳咳! 旁边有人提醒,“年轻的那个才是。” 众人一片哗然。 我去! 长得这么年轻,应该刚入伍还没两年吧。 要塞一直大力宣传,难道这小子是什么背景通天的官二代? 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官二代。 不过管你什么背景,擂台上手下见真章,胡子叔叫什么大力来着,就押他了。 认识任宁的人也就顾大头所在的骑八营,然而一营骑兵也就八百骑到一千骑。在十五万人的要塞里丝毫不起眼。 其他人心思转转,左右琢磨了下,几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押马大力。 又是一番折腾,终于买定离手。密密麻麻的目光投到场中两人身上。 咳! 马大力咳了一声。 他朗声道:“多谢各位兄弟抬爱,愿意在老马身上下注。” “不过老马是骑兵,只有在马上才有最大的战力。”他呵呵地朝台下数不清的将士拱手,“各位兄弟不介意我把坐骑召来吧?” “当然不介意。” “马仟长骑术精湛,马背上所向无敌,自然要配上坐骑才是正事。” …… 纷纷扰扰中,很多人没吭声。 骑兵昂贵,整个要塞步兵的比例大得多。台下的将士里,多的是人看不起骑兵。然而大多数人都已经把注押到了马大力身上,自然也只有支持他了。 十二万字,收藏176。今天上试水推。 希望有个好结局。 第57章 惊变 第57章惊变 双方自有人去取马。 星落驻地距离中央校场有点远,马大力的马来得更快。 不消一会儿功夫,校场中央就多了一匹高大粗壮的黑马。 和追风浑身墨黑不一样,这匹马额头和四脚都镶着白点和白环,看起来甚是醒目。 任宁打量着它,眼睛微微地眯了眯。 这显然是匹重甲战马。虽然此时没披战甲,但依然可以在马身上看到天长日久而留下的重负压痕。 战马也在咴咴地打量着任宁。 它扑哧扑哧地打着响鼻,左前腿更是咔咔咔地刨着地面,一脸的桀骜不驯。 真是匹好马! 任宁见猎心喜,他定睛一看。 金手指。 黄色,这很正常;数值却只有65。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匹马看起来高大威武杀气腾腾,然而数值居然还没未成年的追风高。 很快任宁反应过来。 估计是和顾大头的爱马一样,都是因为没吃饱饿的。 而且这是重骑战马,平时训练时负重量大。没吃饱的情况下,体能衰减得更是厉害。 马大力可不知道这些。 他满意地拍了拍自己威风的坐骑,呼呼地轮了几圈手里的砍马刀,最后“咚”一声势大力沉地插在校场的地上。 好! 观众们一见,齐声高呼。 任宁微微摇了摇头。 重甲骑兵集团冲锋时,确实如坦克一般踏平四野所向无敌。 但单打独斗那就效果一般了。 也不知道马大力是怎么想。或许他披上重甲,钢铁巨人般拿着武器咣咣地扛着伤害硬打,任宁反而觉得还难缠些。 至于现在嘛,他不放在心上。 这会追风还没到,任宁也不着急,四下张望。 很快他眼前微微一亮。 人群的后方,张大娘子背着药箱牵着她的大狗,不知是专程赶过来还是路过,也在远远地凑热闹。 见任宁望过来,她还乐呵呵地举起大拇指给他加油。 没多久,东边响起嗒嗒的马蹄声。 雷二嘴里又啃着不知名的肉,骑着那匹比他更騒包的火红大马奔雷,后面跟着漆黑如墨的追风,一起跑进了校场。 追风一见前方的主人,咴咴地欢叫了几声,加快步伐窜到任宁身边,亲热地吐着舌头舔着他的手掌。 它很有经验。 正常情况下,主人手心里应该有点什么好吃的东西。 “乖。”任宁呵呵拍拍战马油光滑亮的脖子,“等干完正事,回去再给你找好吃的。” 追风这才安静下来,抬头往不远处的对手望去。 马大力已经上了马,风车般舞着手里的砍马刀,挑衅地望着任宁。 等他看见追风身边挂着的漆黑长弓时,脸都有些发灰。 他是重骑,然而此时无论他人还是马都没披战甲,手里又只有一柄砍马刀。 砍马刀确实是长武器,但相对弓箭的射程就不值一提。 因此他没追上或靠近任宁时,就是个移动的靶子。 不过脸色难看归难看,马大力也丝毫不惧。 骑射命中的难度很高,就算是神射手十箭也有八箭会落空。 他的坐骑没披重甲时,奔跑起来速度也是惊人。而且他也不是死人,一对一的情况下任宁想射中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裁判走了出来。 他只是个普通场尉,已经在要塞服役超过二十年,经历过五六次要塞的送灵回乡。 这也是他头一回遇上这种奇葩事。居然真会有不懂事的大头兵出来竞争送灵回乡的安全指挥使…… 裁判看了眼马大力,这大头兵虽然头脑不好,但实力够强。 刚才一时冲动,他也跟着偷偷下了马大力的注。 现在近距离打量着场上的两人,裁判后悔不已。 大意了啊。 一个是经验丰富凭着军功升上来的仟长,另一个是磅着后台升上来的年轻亲卫。真正打起来,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裁判之前正是这样考虑的,于是毫不犹豫地下了马大力的注。 然而现在他靠过来,正好看见任宁满是老茧和伤痕的双手以及那张铁甸甸的弓箭。 裁判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看错了人。 再加上远程对上近战,马大力一方估计难讨好。 不过这时已经买定离手,他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因为军阶比任宁两人都要低,裁判乖乖行礼。 他絮絮叨叨说着比武规则。 规则又臭又长,无论是任宁还是马大力都没听进去。 但他记住了一条。 公平竞争,严禁用毒。 嘿嘿! 任宁笑了笑。 他以后的目标是统帅大军。 用毒或许能帮人赢得一时半会,但战争归根结底讲究的是双方的实力和士兵的勇气。这些下作的招术终究不是什么光明正道。 他不屑! 当然,任宁身上也没有毒。 好半晌过去,台下的观众都不耐烦地闹哄起来时,小裁判终于介绍完了规定。 “两位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先拉开距离。”裁判看了看任宁的弓,迟疑了下,“相距二百步。” 为了赌注,他只能作到这一步。 比武台上别说二百步就是一百步,任何一方拉弓射箭都已经不算偷袭。 身经百战的马大龙也应该作好了准备。如果靠近对手时他还能被当场射下马来。那小裁判也无可话可说。 就算输了他的钱,也绝对输得不冤。 任宁两人点头,转身骑着马往两头走去。 要塞的校场占地庞大,别说两百步,就是一千步也绰绰有余。 好一会儿两马回头,相距的距离已经不止两百步。 嘀~ 万籁俱静万众瞩目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 挑战正式开始。 马大力绕着圈,没有第一时间向任宁冲去。 他嘿嘿地望着远处年轻的对手。 年轻就代表着气盛,代表着急燥。只要对手射上几箭却无法命中自己,众目睽睽下他迟早会心浮气燥,到时候就是自己的机会。 二百多步的距离确实有点远,加上对方是个活动的目标,任宁拿着弓箭只好驱马追了上去。 “老任,”台下顾大头的鸭公嗓又响了起来,“别像个女人扭扭捏捏的,冲上去一箭干掉他。” 任宁下意识朝人群瞄了一眼。 突然他脸色剧变。 随即舌绽惊雷:“住手!” 任宁瞪圆了双眼。 飞快拉弓, 放箭! 咻! 目标不是对面的马大力,而是密密麻麻的观众。 更确切地说是人群后方的张大娘子。 黑箭闪电般掠过。 声到,箭到。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扑! 一声沉闷的肉响。 张大娘子身边不远处站着的小兵,脖子突然炸出一团血雾。他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咣当! 一个小壶子从他手里掉到在地上,滚了几滚,一条腥红的小蛇从里面爬了出来。 汪汪! 张大娘子的黑狗终于反应过来。 它顿时炸毛,飞快冲上去对着地上的小蛇又抓又咬。 作为要塞唯一长期驻扎的女性,而且还是医术高超的军医。张大娘子甚至比守塞大将霍征将军都要出名。 满地的围观党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哪还顾得上什么挑战。无数小兵抽出武器冲过去,三下五除二把地上的小蛇砍成肉酱,然后把张大娘子牢牢护在中间。 台上,马大力目瞪口呆,后背冷汗更是哗哗直流。 他看看远处骚动的人群,再瞧瞧刚放下弓箭的任宁,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我……认输!”马大力惨白着脸色,直接举手放弃。 话说完,他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在飞奔的坐骑上以及这么远的距离,任宁似乎都不用瞄准,依然一箭命中目标。 他和胯下的坐骑都没披护甲,就不要自寻死路了。 13w才上推,已经太晚, 应该和上本书一样走不了太多的推荐流程就要上架。 尽量多写。 各位如果喜欢,就投个推荐票吧。 第58章 回乡 第58章回乡 挑战结束后,又过了两天,一切准备就绪。 要塞东门大开,唢呐震天经幡高悬。四年一度的送灵回乡正式开启。 任宁标枪一般直挺挺站着。 他身上除了随身的武器外,还多一面旗。 一刀一剑挡落星。 正是星落军旗。 咚! 他重重一顿,把腥红的旗帜竖起。 哗哗哗。 五十名精神抖擞的将士飞快集结,在他面前排成笔直的队列。 这些都是他此次送灵回乡的临时下属,负责护送西南方向星落郡、萤川郡以及云中郡的英灵。 任宁往队里扫了一眼。 大多数人他都很陌生,但也有熟悉的。比如雷二牵着他的大红马奔雷以及三天前试图挑战自己的马大力都在其中。 他不认识队列里的大多数人,但队列里所有人都认得他。 三天前马大力上台挑战,任宁隔着人群,一箭射死那名试图谋杀军医的奸细,震惊了整个要塞。 甚至连守塞大将得知消息后,都亲自出来询问相关的情况。 而好些有心人特意去丈量过当时双方的距离,当场对任宁的箭法惊为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军人向来崇拜强者。 哪怕任宁再年轻,仅凭他展露出来的这一手绝技,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其他小兵老兵的认同。 任宁没有多想,冷声喝道:“送灵回乡西南方向护卫,报数!” 作为仟长,马大力是队列里除任宁外军职最高的人。 “一!”他声若洪钟地开头。 旁边的雷二连忙大声接上,“二!” “三!” “四” “五” …… “五十!” 任宁点头,手里的军旗往东一指:“出发,咱们回家!” “是!”五十人大声领命,翻身上马,护着中间的五十辆马车,缓缓出了东门。 五十辆马车,一共载了十五副棺木和六百零三坛骨灰,此外还有十车粮草以及三车烈士们的遗物。 那些装着棺木或骨灰坛的马车,里面都塞满了野草和小灌木,把空间卡得死死的。免得路上颠簸时,发生意外。 车队缓缓前往,路过要塞附近一座又一座的小村,不时会有一到二辆马车加进来。 那是跟着一起回乡的女眷和孩童。 这些女眷和孩童几乎没有识字的。她们甚至连自己的老家到底是在星落郡还是萤川郡或者云中郡都说不清。 但她们认得任宁手里的旗帜,知道跟着这面绣着“一刀一剑挡落星”的军旗就可以回家。 尽管如此,任宁还是一一查看过要塞颁给她们的凭证,确保这些妇孺儿童没跟错队伍。 队伍走走停停,早上从要塞出发直到傍晚太阳落山,还没走出四十里路。 正好停在啸天园对面。 而任宁身后的车队已经摆成了长龙,多达百辆。 眼见天要黑,选了个处开阔地后,任宁下令停车过夜。 顿时有传令小兵骑马向后跑,边跑边一次又一次大声提醒。 “停车做饭,在此过夜。妇幼在中间,马车围外边。天干物燥,注意防火……” 没多久,上百辆马车围成一个巨大的圈,把上百的女眷和儿童们围在了中间。 常见的防火、防水,以及不常见的防虫和防毒。 任宁亲自带队都检查了一遍。 大半个时辰过去,确保没什么问题后,他才坐下来取出马粮喂追风。 马大力沉默了一阵,走了过来行礼。 “指挥使,今天把要带的妇幼都带上,队伍整列完毕后,以后的速度会快上不少。按照以往的速度,后天下午能到砥石城。” “嗯!”任宁知道这座城市。 岩陲要塞情况特别,直属朝廷兵部,并不受地方管辖。但要塞本身在定西郡的境内。 而砥石城就是定西郡的首府,一个人口三十万出头的中小城市。 拍了拍旁边,任宁示意他坐下,“原来老马你有过经验啊,那坐下细说。” 马大力微微一愣。 他年近四十,已经在要塞从军二十多年,自然有送灵回乡的经验。只不过每次都和这次一样,只能做名普通的护卫,当不上安全指挥使罢了。 “坐呀。”任宁见他失神,又拍了拍旁边的地面。 “都说达者为师。我对这送灵回乡可以说一窍不通。既然老马你了解,此行就请你多多指点。” 马大力一时难以置信,反应过来后不由百感交集。 三天前他当众挑战任宁失败,还以为任宁会在路上给他小鞋穿,届时不死也要脱层皮。 此时一听,对方虽然年轻却也豁达大气,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马大力默默地坐了下来。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满脸的络腮胡子,心里突然有些明悟。 或许这就是此次送灵回乡,要塞对任宁青睐有加,特意选择他来当这个安全指挥者的原因吧。 “那我就直说了。”马大力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细细地说了下去。 “这一路回去要几个月,什么事都能发生。特别是队伍里有上百妇孺儿童,长途跋涉最是容易生病。” “因此建议指挥使到了砥石城或者每座大城外,最好都派人进城去采买一些药。比如治疗风寒、头疼……等等的药物。” 马大力哗哗地念了一堆常见病名。 “好。”任宁点头,拿出纸笔默默地记录。 马大力见状,更是精神一振,“队伍这么多马,只带十车粮草肯定不够吃嚼,也需要在路上采买。” “粮草,路上的驿站不是备有吗?”任宁说。 咳咳! 马大力脸色古怪地咳了两声。 他看了看任宁年轻的面容,又有些恍然。 “我们送灵回乡的队伍,按理来说是可以让沿途的驿站提供粮草。只是路上的驿站没有指挥使想象中多。而且求别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比如驿丞说驿站里已经没了粮草,我们总不能杀进去查看吧。再说杀得了一个,难道还杀得了一路?” 任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看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以及山高皇帝远阳奉阴违这些狗/屁事,在哪个世界和时代都有。 “那么我们也要在前面的砥石城采买粮草?”他问。 “这倒不用。”马大力撸着他的胡子,狡猾一笑,“指挥使,你听说过商队吗?” “关商队什么事?”任宁有些茫然。 马大力在地上划了条长长的线。 “我们这支队伍要想回星落,得从定西郡一路往东,经过五个郡后到达星澜大运河,才会折向西南返回星落。” 任宁点头。 作为指挥使,他当然清楚从要塞回星落郡的路线。 星落郡是个流星砸出来的盆地。周边要么山高林密要么是悬崖峭壁,带着上百车骨灰坛和妇女儿童,从要塞直接往西南走是绝对行不通的。 因此需要先往东走,经过半个云垂再折向西南。这样路比较好走。 马大力见任宁明白,继续说下去。 “往东的这五个郡中,有三个郡的路不好走。某些商队可能需要一些保护。” “而我们可以提供这样的保护。至于商队嘛,他们给我们付一点保护费用以及分一些粮草就是。” 任宁哑口无言。 商队在隔壁西凉大草原需要保护可以理解。没想到回了境内还要保护,这叫什么事! 马大力笑了笑。 “老马我虚活了大半辈子,多少也认识一些商队主家。如果指挥使需要,我可以先过去跟他们接洽。等队伍到达砥石城时,再一起往东走。” 第59章 石头 第59章石头 啾~啾~ 第二天一大早,车队周围刺耳的哨声响了起来。 这是在提醒所有人,赶紧起来吃早饭,车队马上就要启程出发。 “指挥使,”有巡逻的小兵骑马跑过来,“前面有人找您。” 任宁骑马赶了过去。 没多久,待他看清面前的情况时,不由脸色古怪。 前方冰凉的晨雾里,整整齐齐站了一排人。 人数不多刚刚过百,个个头发花白,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缺。 正是对面啸天园里的守陵老兵。 任宁甚至一眼就看到总是推销他大孙女的铁柺李,以及瞎了一只眼睛的独眼龙。 铁柺李认出任宁时,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哈哈! 他兴奋地咚咚顿着手里的柺杖。 “任小子居然是你?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安全指挥使,前途无量啊。老李我果然没看错人。” “没错。”独眼龙向来和铁柺李不对付,这会也难得点头赞同,“以后绝对是上将军的人选。” 任宁还没回话,这边铁柺李扯着他的衣裳,又重新推销起自己的大孙女来。 “任小子,你现在知道我孙女有旺夫像了吧?瞧,你刚认识她,就从个普通亲卫升成了送灵回乡的安全指挥使。要是娶了她,将来绝对能升到大将军级别的。” “心动了吧。要不等你们送灵回乡结束时,顺便去我老家提个亲?” 他哈哈地摆了摆手,“聘礼不用太贵重。钱或地契什么的太粗俗。你只要带上两只聘雁就行啦。” 咳咳! 任宁只好装死。 他边擦汗边应付了铁柺李几句,又问了问情况。 原来这些守陵老兵是特意下山来送返乡英灵的。 任宁愕然,刷地挺直了腰杆。他后退一步,拱手行礼。 老兵们随意得多。 他们哈哈地挥手的挥手,举刀的举刀,甚至还有扬着柺杖的。 “各位兄弟一路顺风。” “一定要平安回家。” “下辈子我们继续一起征战沙场。” …… 声声祝福中,车队很快收拾完毕。 任宁翻身上马,再次向晨雾中列队的老兵们行礼。 一声令下,车队开始滚滚向前。 雷二骑着他火红的奔雷跟在旁边。他默默地看了眼飞快消失在车队后方的老兵们。 “老任,”两人同为管路平的亲卫,几个月以来一直一起训练,关系密切,“你昨晚让马大力离开了?” 任宁点头,把砥石城和商队的事说了说,最后道:“他就先去和商队接洽了。” 雷二嘴里又啃了些东西,含糊不清道:“这也太奇葩了吧。” “我们车队里又是棺木又是骨灰的。普通人不是最忌讳这些吗?居然有人愿意和我们同行?” 任宁呵呵一笑。 “昨晚我也问过这问题。然而马大龙却神秘兮兮地说对方一定不会嫌弃,说什么我们到了砥石城就清楚。我也就听之任之了。” 就这样车队一路往东而去。每走两个时辰就停下休息吃饭,傍晚夜幕降临前,任宁早早让小兵勘好地形,一到地方就停车休息。 第二天下午,定西首府砥石城遥遥出现在车队前面。 嗒嗒嗒。 迎面跑来两匹高头大马,其中一人背着砍马刀长着满脸络腮胡子,正是前天晚上离开的马大龙。 骑在另外一匹马上的却是个女人。 女人体型娇小,但面容粗糙。一看就是长期在外辛苦奔波的人。 “指挥使,”马大力哈哈跑到任宁面前,“幸不辱命,这是古家商队的商首古胜楠。” 这么年轻的安全指挥者? 古胜楠飞快收拾好脸上的惊讶,男子般拱手:“平海郡古家商队古胜楠见过任将军。” 她解释道:“胜利的胜,楠木的楠。” 任宁点头,脸色古怪。 他倒不介意对方叫胜男、剩男或者胜楠。 而是当初在西凉草原上向右蒙提及过古家商队,好巧不巧居然在这里遇见。 “古商首,久仰大名。不过我任宁现在还不是什么将军,只是名将军亲卫,叫我指挥使就好。” 古胜楠寒喧了几句,自然应下。 车队没停,三人调头往砥石城而去。 马大力在旁边说道:“指挥使,相关条件我们已经谈妥。古家商队所有马车已经在城外准备就绪。明天一早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发回家。” 任宁点头,笑着望往整个云垂帝国唯一一名女商首。 “古商首,老马应该有告诉你我们是个什么样的队伍吧。贵商队真愿意和我们一起同行?” 古胜楠笑着点头,“这个自然。在马仟长的牵线下,我们商队就曾经和岩陲将士合作过几次。每次合作都挺愉快的。” 岩陲要塞军纪森严,手下的将士们战力强横作风正派。请他们同行护商,既能保证商队安全,还不用担心他们守监自盗。 这比花大钱雇佣什么保镖还要令人放心得多。 任宁点头,直接问道:“那不知贵商队到底运送的是些什么?如果是帝国的违禁品……” “指挥使请放心。”古胜楠连忙摆手,“古家是正当商人,从不做违反帝国法规的事。” 她没有吊任宁胃口,“除了些西凉的牲畜及皮毛,其他大多是定西郡挖出来的石头罢了。” 石头? 任宁这回是真愕然了。 “矿石吗?”他问。 在云垂,商人的地位不高。 每支远程商队通常都有一方甚至几方豪强在背后支撑着,否则商队也走不远。跑商的资金还不算什么,仅仅沿途各地的通关文书就能卡死很多小商队。 因此古家商队能够运送各种矿石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古胜楠明白任宁的意思。她微微笑着摇头,“不是矿石。就是石头,用来修房建墓的磐龙石。” 旁边的马大力飞快地解释了番,任宁才明白这些磐龙石是什么东西。 说来他还真见过这种石头。 整个岩陲要塞包括里面大大小小的营房都是用这种石头修建的。 脚下的定西郡土地贫瘠,没什么特殊的产出。可以说这种磐龙石是郡里唯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物资。 它石白如玉,石质坚硬如钢,无论是修筑房子、牌楼还是坟墓都是上好材质。 然而真正令这种石头扬名全云垂帝国的,是石头的名字。 磐龙! 有龙盘于此石。 一听就是好东西。 和很多民间传说一样,特殊的名字背后通常都有一个难辩真假的神话。 任宁暗暗撇了撇嘴。 前世看过无数故事,他闭上眼睛都能猜到这石头后面的传说。 正如他所料。 无非是远古时有穷人挖到这石头,发现上面居然盘有条龙,家族从此兴旺发达起来,再扯淡一点或许这家人还能成为一国之主。 故事真假不重要,反正它传了开来,从此这种石头供不应求。 甚至远在帝都的皇宫和皇陵都是用这种石头修建的。 皇帝喜欢的东西,其他高官和地方豪族自然也趋之若鹜。 当然,非皇族拿这种石头来大规模建房子住那是找死,但用来给祖先修坟墓却还是可以的。 于是把这些石头挖出来,再送往富庶的云垂东部南部就成了一种赚钱的生意。 任宁这才恍然。 反正石头是用来修坟的,车队里再多些棺木和骨灰,也无所谓了。 说着说着,车队到了砥石城脚下。 就地扎营后,任宁和雷二亲自去古家商队走访检查。 他们俩转了一圈,古家商队的车队同样很长,除了些从西凉带回来的牲畜皮毛等等,其他真的全是白色的石头。 任宁这才放心了下来。 第60章 山脉 第60章山脉 刚停车扎营。 雷二跑过来,嘿嘿地搓着手。 “老任,大家说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普通老百姓。想和采购药材的兄弟一起进城里去瞧瞧。” 任宁一眼看穿了他的小把戏。 抬头看看天色后,他还是点头许可。 “兄弟们只有五十人,最多只能进去一半,其他的等下一座城。注意看好女眷和孩子。还有城门关闭前必须出来。” “得咧!”雷二兴奋地摸了摸口袋,掉头正想走。 “等等。”任宁喊住他,“看看有什么马爱吃的新鲜蔬菜瓜果,给追风买点。” 雷二瞧了眼任宁旁边的黑马,哈哈点头,“知道了。” 不大一会儿,他就带着一队眉飞色舞的人进了平西城。 任宁摇了摇头。 送灵回乡,听起来挺悲壮的。 但要塞的将士以及附近的家属见多了生死离别,早已经习惯。 而且现在能回家,一路东来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 这时,古家商队的古胜楠带着几名身材高大的护卫,走了过来。 任宁边检查队伍的情况,边和她聊了聊。 原来这女商首是送礼拉关系来了。 不过不是什么厚礼,只是些西凉出产的牛角梳。 这也是深受云垂百姓欢迎的西凉商品。 据说常用牛角梳梳头,既可以治疗头痛、热毒和失眠,还能祛屑、护发。甚至那些雕琢华美的角梳,还是云垂贵妇们喜爱的饰物。 任宁没推辞,呵呵地收下。 眨眼到了夜幕降临,雷二一行满脸笑容地出了城。 任宁核查过人数无误,这才扭头看向雷二。 “老任你是不知道,这砥石城也穷,各种药物买到了些,不过不多……” 雷二边啃着东西边哗哗翻着他带出来的筐子,“你要追风的零食是吧?” “我们进去得晚,菜市快散了。没发现什么马特别爱吃的东西。” 他翻出来几颗发鄢的青菜,“就这些!” “已经很好了。”任宁先让人收好各种药物,也不嫌弃,“撕掉外面的几层叶子,还是挺新鲜的,” 说完,他打了个唿哨。 黑马立即咴咴地跑了过来。 “追风,你的零食。”任宁呵呵地扬了扬手里的青菜。 追风试着嚼了几口,感觉味道不错,欢喜地甩着尾巴大吃特吃起来。 一夜无话。 任宁让人转了一圈。 不大一会,回乡的将士和女眷们都知道明天会有一支中小型商队加进队伍的消息。 “古家商队会和我们一起走到星澜大运河。” “他们会付护送费,届时会分给大家。女眷和孩子以户计算,每户一两银子;要塞将士每人三两。” 众人大喜。 特别是要塞的将士,相当于白拿三个半月的军饷,于是纷纷表示没意见。 第二天清早,庞大的队伍开始出发。 毕竟带着六百多坛骨灰,说忌讳也忌讳。 于是古家商队的车辆走在前面。等他们的车子走完,从要塞过来的车队才跟上。 赶路,休息,再赶路。 一切似乎和刚出要塞时没两样。 但人多队伍长,寻地方停车休息或过夜就比较麻烦。 至少要有足够的水源供队里马匹和牲畜喝水,以及足够的空地停车,总不能将长长车队停在驿路上把路堵死。 幸好定西郡的地形和草原差不多,寻找个开阔地扎营并不难。 马大力赶了过来。 “指挥使,明天下午我们就能赶到落霞山脉。进了山脉再想寻个大点的地方扎营就不容易了。” 任宁摊开手里的地图。 手上的地图很坑,就寥寥的几条线,标注些重要的地理位置。 能称为山脉应该不会太小,然而落霞山脉在地图上也只是几条南北走向的弯曲粗线。 马大力哈哈一笑。 “这座山脉还挺高又是南北走向。把草原上吹过来的干风全挡在了定西郡。因此山脉两边完全是不同的气候。到了落霞山附近,就不用再愁水源问题了。” 水源什么的,任宁并不在意。 他敲了敲地图上的山脉曲线,扭头问马大力:“老马,这山上有危险吗?” 马大力迟疑了一下。 “这么大一座山脉,上面肯定有山贼强盗,据说还好几窝。不过古商首说他们的人数不多,不敢碰路过的大型商队。” 任宁呵呵笑了笑。 古家商队在云垂和西凉都很出名。 不过不是因为它实力强横,而是因为它的首领是个女人。 实际上古家商队只是支中小型商队。除去队伍中的粮草车,真正运货的商车不到一百。随队护卫也只有四十多人而已。 不过名声大了是好事。 至少一路往东,看见他们的商队旗帜,沿途的驿站都是客客气气的。 甚至任宁把张扬的星落军旗收起来,驿丞们都不知道商队后面跟了支送灵回乡的队伍。 第二天走着走着,队伍停了下来。 任宁一问才知道古家商队里有辆车子的车轴断了。 车坏了,得修。 只是车上装得全是沉重的磐龙石,修起来很麻烦,大半天才得以继续前行。 原来下午就该到落霞山脉的,结果弄到了傍晚。 到了山脉附近,似乎云垂的春天才真正来临。 前面终于不再是满眼的萧瑟,而是一片浓浓的绿意。无论山上的树林还是驿路边的小草,都生机勃勃的。 “指挥使,前面山边有空地,适合停车过夜。”前方勘察地形的小兵跑回来报道。 任宁点头,“通知古家商队,在前面空地停车过夜。” 传令兵回礼,连忙在长长的队列里来回奔走传递消息。 两百多辆车子渐渐离开了驿路,开进了旁边一片平地里。再一次围成个巨大的圆,把要塞的女眷、孩子,商队的牲畜团团围在了中间。 和商队呆一起有坏处也有好处,至少不用担心没肉吃。 扎营做饭、杀羊喂马、照料老小,赶了一天路的人纷纷跳下马车,欢天喜地地忙碌起来。 这些全不用任宁出手。 他没有下马,回头看了看西天上血红的夕阳,掏出望远镜准备往前面的山林望去。 咳咳! 旁边的马大力和雷二看着任宁手里的望远镜狂流口水。 一路走来,他们早见过任宁经常拿出这东西东张西望。 刚开始还以为是个什么小玩意。后来知道这是个能看清远处的神器后,两人半信半疑,心一直痒痒的。 “指挥使,让我看看这宝贝怎么用呗。” “老任,前天你就说借我玩玩这千里眼。嘿嘿,现在是时候了吧。” 任宁哭笑不得。 他嫌弃地把望远镜塞到雷二手里。 “拿去!这有什么好玩的?看过了记得给老马。省得你们俩天天对着我流口水。” 第61章 山贼 第61章山贼 任宁指导下,雷二和马大力轮着用了用望远镜。 一开始两人只是好奇,没多久脸皮就使劲地扭曲起来。 直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后,他们脸上的震憾还久久都没有恢复。 刹那间两人就清楚了这望远镜的巨大作用。 “老任,”好半晌过去,雷二唔吱地搓着手:“这千里眼怎么做出来的?你手里还有吗?” 咕咚。 旁边的马大力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扯长了脖子,紧紧地盯着任宁。 “我手头没有了。不过要塞正在试制。”任宁笑道:“只是它十分昂贵。数量应该不会太多。” 雷二两人顿时神色黯淡。 他们只是些中层将领。望远镜数量不多的话,根本不会分到他们手里。 “努力攒军功吧。”任宁哈哈笑。 两人黑着脸巡查车队去了。 等他们走远,任宁这才举起望远镜,朝连绵不断的落霞山脉看去。 东边的山脉正披着金碧辉煌的夕阳光,金灿灿的一片耀眼。 然而黑夜都无损任宁的金手指,这点阳光自然也不会有影响。 他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很快眉头就皱了起来。 前面半山腰的密林里,赫然藏了上百红点。 如果是在西凉草原上,这么多红点聚在一起极有可能是狼群。但出现在这落霞山脉里,无疑是群山贼。 任宁仔细分辩了下。 才发现山贼的数值都不高。最高的红值才65,超过60只有一二个,其他的都在30左右。 一群山贼。 不过是群饿或累得不行的山贼。 任宁飞快招来传令小兵,让要塞将士保持警惕。 他又等了半刻钟,再举起望远镜朝前望去。 有山贼陆陆继续从后山翻了过来,半山腰的人数已经涨到了两百多,然而依然没有武力太高的人出现。 马大力和雷二得到消息驱马跑了过来。 “指挥使,前面山林里有山贼?”马大力的语气有些不大信。 他们车队足有三百多辆车子以及近四百人。附近的山贼光看这阵势,应该没胆子冒头才是。 “管他有没有山贼,派人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雷二没想那么多,“老任,千里眼再让我用用。” “刚才走马观花扫了一圈,根本没注意有人藏在山上。” 任宁没理会雷二,把山上的情况说了说。 “两百多名山贼?”马大力闻声反而松了口气。 “那应该不是山贼。”他笑了笑解释。 “落霞山脉里是有好几窝山贼,不过人数不多。而且他们彼此间相处得并不融洽,常常为了地盘而相互攻击。因此除非他们不要老窝,否则不会也不敢倾巢而出。” “如果前面的山林里真有两百多山贼,那么这山贼窝得有六百到八百多人。而一个山贼窝能聚了这么多人,那朝廷绝不会视若无睹,肯定会派兵剿灭。” 任宁不置可否,抬起望远镜又看了看。 前面的山腰上人数不再增加,但他们也没有下山的意思。然而红灿灿的一片令人警惕。 他先判断了下双方的形势,耸了耸鼻子,“这么香,晚饭做好了?” 雷二磕了磕嘴巴,“大家跑了一天的路,早盼着吃饭休息。因此做饭做得飞快。商队那边都已经开吃了。” 任宁再抬头看了前面静悄悄的山林一眼,“吩咐下去。让兄弟们武器不离身,赶紧吃饭,随时准备战斗。” 既然山贼们暂时没有动弹的意思,任宁也就没理会。 而且前面的落霞山有点陡。山上冲下来容易,反过来冲上去就很麻烦。山贼就这么点武力值,人再多都是乌合之众,等他们下来好好收拾也不迟。 如果真像马大龙说的不是山贼,或者这批人的目标不是他们。 那就最好不过了。 三人翻身下马,走向最近的饭点。 一名要塞女眷见他们过来,连忙乐呵呵地在锅里打了三碗热气腾腾的汤出来。 “指挥使辛苦了!古家商队送来好些羊肉,大家熬了些汤,趁热喝口吧。” “谢谢!”任宁点点头,刚接过碗,忽然脸色大变。 砰! 他一下子把连汤带碗砸到地上,“别喝,汤里有毒。”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纷纷扭头望了过来。 雷二平时总爱乱扯东西,找不着轻重迟缓,这会却是毫无犹豫跟着任宁把碗一砸。 “都放下碗。饭里有毒!” 附近都是要塞的小兵和妇孺,十之九八见过各种杀人伎俩,毫不迟疑地纷纷放下手里的饭菜。 “吃过东西的,立即用马奶或牛羊奶催吐。快!” “其他人拿好武器,准备战斗。” 众小兵纷纷摇头,满脸的庆幸,“车队太长,大家一直在巡查,还没来得及碰饭菜。” 哗哗。 那些碰过饭菜的女眷和孩子二话不说,拼命催吐起来。 消息飞快地传了出去。 古家商队不知真假,闹哄哄的一片哗然。 脸色惨白的古胜楠带着两名大夫和四名护卫匆匆走了过来。 “任指挥使,你说饭菜里有毒?” “饭菜都是刚做的,羊也是刚杀的。怎么会有毒呢?” 她话还没落音。 砰! 身后一名护卫两眼一翻,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众人吓了一大跳。 这下不用任宁再废话。 “两大夫还发什么呆!赶紧检查是中了什么毒,快想办法解毒!” “古商首派人回去,先让那些吃过饭菜的人全部催吐。” 说完,任宁三跳两跳,跳到最近的一辆马车顶上。 举着望远镜四周扫了一圈,心才稍稍安定。 他跳下马车又翻身上马,一声大吼。 “星落!” 哗啦! 五十名回乡的要塞将士有三分之二不是星落人,但这些天一起同行,早习惯了任宁的命令,哗哗地翻身上马过来列队。 “马仟长,你带后二十五人守着英灵和女眷。” “其他人跟我走。” 嗡! 队伍一声不哼分成二列,各自其职。 “主家,”那两名古家商队的随行大夫飞快检查了一遍倒地的护卫。两人眼神交流了下阵,吞吞吐吐道:“梁护卫好像中了蒙汗药。” “好像?”留下来的马大力咚一声,冷冷地一柱手里的砍马刀。 两大夫缩了缩脖子:“这位将军。检查的时间太急,而且老夫的医术……” 如果他们的医术好到可以坐镇一方,也不至于要跟着商队千里迢迢东西南北乱跑讨生活。找间医馆坐堂,它不香吗? 古胜楠不愧是走南闯北的商首,很快镇定下来。 “那就当成中了蒙汗药,试着解毒!” “其他人继续催吐。” 说完,她爬上一辆马车顶,遥遥朝任宁他们离开的方向望去。 第62章 目的 第62章目的 落霞山,半山上。 金刚寨寨主眯着眼睛使劲向山下望去。 然而他们正对着耀眼的夕阳,眼前一片金灿灿,什么都看不清。 他看了眼旁边淡然摇着扇子的中年人。 “吴军师,你听见了吧!下面闹哄哄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吴俊才手里的扇子缓了缓。 他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大寨主,你听见闹哄哄的,那反而说明情况对了。” “怎么说?”大寨主连忙洗耳恭听。 他的金刚寨原本只是落霞山脉深处的一个小寨子。 寨里只有二十几个山贼。个个都在山脉附近犯了事,被官府通缉无处可去,只好上山落了草。 名为山贼,然而以往的他们过得相当艰难。 要么靠一窝蜂到下山抢点村民的东西吃。要么埋伏在驿道边,抢一两个路过的富商或赶考的书生。 当然,要是山下村庄村民聚集起来或路过的护卫多些,他们都不敢出手。 只有那种吝啬到连护卫都舍不得多请的土财主,才是他们期盼的目标。 甚至他第一位压寨夫人都是这样来的。 三个多月前,刚过完年,到处还天寒地冻。 大寨主正发愁到哪搞点吃的。 这个摇着扇子的吴俊才带着两个人和一些食物,也不知怎么摸到了金刚寨的寨子门口,说要一起同甘共苦。 大寨主可不知什么叫同甘共苦,不过只要对方手里有食物就好说,于是金刚寨又多了三个人。 哪想从那以后他们山寨开始飞黄腾达。在吴俊才的指挥下,金刚寨偷偷做了几件大案子,寨子里的人直接飙到上百。 上百山贼的寨子,实力绝对不弱。 大寨主底气一足,甚至敢向落霞山脉上的其他同行出手。 茫茫落霞山,朝廷官兵上来剿匪,通常十天半月都碰不到一个山贼。然而山贼想找其他同行,相对简单。 两个月下来,他们金刚寨一连灭了好几处邻近的同行,成了山上的一方霸主,人数更是涨到了七百多。 甚至大寨主还如愿地抢了匹坐骑和第三位压寨夫人。 这一切,大寨主都清楚是眼前的吴俊才给的,心里警惕的同时却也不得不依赖于他。 前些时候,吴俊才突然提出要干一票大的。说干完这一票,兄弟们可以好几年都吃香喝辣的。 他准备抢一支刚从西凉回来的商队。 千里行商,自然不会空手而回。据说商队里面无论是金银珠宝、货物还是牲畜都很多。最重要的是年轻女人也不少,估计过百。 “真的假的?”很多山贼不大信。 这年头,可没几个女人会随便出远门。 “古家商队知道吧,队首是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所以很多前往东边的女人都愿意跟她走一路。” “听说过。”不少山贼狂咽口水。 大寨主还在迟疑,然而他手下早已两眼放光,纷纷响应,毫不犹豫按着吴俊才说的方法准备起来。 他们抢劫商队的方法很简单:下药! 只是药量…… 大寨主正思索着,他听见吴俊才的声音。 “这么多份量的蒙汗药可不好买,也没哪家药铺敢卖!兄弟们还是连跑了附近十几个县城才凑到的。” “然而投到小溪里,这份量还是小了点。再加上商队那么多人,总有人先吃和后吃。那些后吃饭的人刚尝了几口,先吃饭的就已经晕迷倒下。这不就吓得闹了起来?” 大寨主点头,又听了听下面的动静,不禁吸了口凉气。 他压低了声音,“吴军师,那我们能打得过吗?” “没问题。”吴俊才毫不迟疑地点头。 “商队人是多。但大多都是赶车的马夫和喂牲畜的仆役。这些人不提一值。护卫实际上没多少,只要他们倒下一半的护卫……” 嘿嘿! 吴俊才一声冷笑:“我们这有两百多兄弟,怕个毛!” 啪! 大寨主狠狠地一拍大腿。 他也是个狠人,要不也不能在山上拉起一票人马,自己当起了山大王。 贪婪地看着山下密密麻麻的车辆和围在中间的牲畜,大寨主心一横:“干了!” “大哥。”旁边的二寨主扯着脖子张望。 “那咱们是再等等,等他们多点人毒发晕迷。还是趁现在混乱,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听到车队里有上百年轻女人,二寨主早心痒难耐,坐立不安的。 “现在吧!”大寨主了解蒙汗药的作用,“溪水里的药量或许不大够,别让他们反应过来。” 众山贼翻山越岭而来,早已饥肠辘辘,此时闻着山下浓浓的饭菜香更觉得饥渴难耐。 他们一听大寨主的话,顿时精神一振,欢呼着举起手里的武器一窝蜂往山下跑来。 “兄弟们,抢粮抢女人啦!” “谁先抢到就是谁的。大家冲啊!” 大寨主黑着张脸,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难得抢到匹坐骑,第一次抢这么大的商队,还想骑着马在兄弟们前面呈呈威风。 不过眼前的落霞山太陡,骑马往下跑绝对是个错误。 到头来,他和两个小寨主以及扇扇子的吴俊才反而落到后面。 吴俊才脸上一片淡然,心里却有些泛难。 这望远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上面指名一定要把它弄到手。 然而他没见过这东西,上面传来的消息也语焉不详, 只说是个筒子状的工具,上面镶有昂贵的水晶,应该在个十七八岁的年轻护卫身上。 至于护卫叫什么哪里人长什么样,什么信息都没有。 这么人这么神秘? 吴俊才本能感觉有丝不对劲,然而却又实在想不明白,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山下。 任宁和二十五名岩陲将士骑在马上,一字儿排开,冷冷看着前面山坡上踉踉跄跄跑下山来的山贼。 雷二不知从哪又摸出一只酱羊腿,大口大口地撕着。 他哼了一声。 前面的山贼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手里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有锄头和柴刀,也有长矛和草叉,更多人手里拿的都是根削尖的树枝。 与其说他们是山贼,倒更像是批逃难的灾民。 一堆乌合之众,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真是不知死活。 “各位将军,别急着动手!”古家商队的大总管溜到任宁几人的马面前,他心惊战胆地看着面前涌过来的山贼。 “漫漫商途,以和为贵。先等老夫跟他们大王接洽一下,看能不能和平解决。” 以往商队遇上强盗马贼都是这样处理的。 先谈判找交情。有交情还好说;没交情就看双方实力,要么打要么交钱。 任宁脸色古怪,“那你们古家商队请我们过来是做什么的?” “指挥使和各位将士英武过人,自是不怕山贼。”大总管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车队,脸色灰暗。 “只是商队里大多兄弟中了毒。他们有些晕迷过去生死不知,有些催吐太狠,一时还动弹不得。实在不宜见面就大动干戈……” 任宁扯了扯嘴角。 你直接说我二十六个人挡不住这么多山贼好了。 第63章 冲锋 第63章冲锋 “任指挥使,各位将士。”大总管连连拱手,脸色更苦。 “老头子知道你们岩陲将士们的厉害,区区山贼不放在你们的眼中。但我们古家商队以后还要继续走这条商路的。总不能每次路过时都找岩陲的将士们帮忙吧。” “因此,能商量还是尽量商量,友好解决比较好。” “如果他们实在太贪婪,我们古家再让各位出手也不迟。” 呸! 雷二吐掉嘴里的羊肉,正想开口。 任宁微微摇头。 他便讪讪地闭上了嘴,重新啃起手里的羊腿来。 这时脚快的山贼终于溜到了山脚。 看着任宁二十六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寒光闪闪的骑枪或长刀,一时不敢冲出来。 他们就在那乱嚷嚷地壮声势,顺便等后面的山贼下来。 古家商队的大总管一副老态龙钟诚慌诚恐的模样,却是主动迎了上去。 走到半路,他停了下来。 “各位大王辛苦了。老头儿古富贵,平海郡古家商队的大总管。我们古家商队每年都会往返经过这条商路。如果哪次走得急,不小心怠慢了各位大王,请见谅……” 先溜下山的山贼懒得听他吱吱歪歪。然而一听真是古家商队,顿时眉飞色舞。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砰。 有人一巴掌把这老套的家伙扇到地上。 “死老头你跟谁攀亲戚呢。我们这有二百多兄弟,个个上过刀山下过火海。你识相的赶紧让后面那二十来个护卫让开,再乖乖送上货物。否则一会儿别怪我们不客气。” “就是,啰嗦什么。快把商队的金银珠宝和牲畜全交出来。对了,还有女人!” “交出金银和女人就不杀,否则让你们回不了家!” …… 这些都是小喽啰。 古富贵没有回话,殷切地望着后面。 又过了半晌,金刚寨两位寨主和摇着扇子的吴俊才才在万众瞩目中下了山。 大寨主看着任宁二十几个人一身精良的装备,心突突的也有些打鼓。 “大寨主别担心。”吴俊才轻声安慰他。 “这些护卫骑着马拿着武器却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显然是在虚张声势。应该是中了毒还在强撑,想吓跑我们。” “你先过去给他们点压力,顺便拖拖时间,等他们毒发。” 商队扎营地距离山边还有点距离,因此双方距离近二百丈。加上逆着光,大寨主看得不大清楚。 他点头,潇洒地翻身上马,一举手里的大砍刀。 哗啦啦! 众多的喽啰无意义地直直嚷,跟在他后面气势如虹地压了过来。 没多久,大寨主就带着二百多喽啰来到腰快弯到地上的古富贵前面。 见正主终于到了,古富贵哈着腰,重新介绍了下自己。 “这位大王有些眼生。不知有没有听到山上的罗打狗罗大王?去年经过这落霞山脉的时候,我们古家还特意备了厚礼专程拜访过他。” “当然。我们可是老邻居!”大寨主慢条斯理地点头。 他没看眼前的古富贵,而是眯着眼打量前方的任宁一行。 “不过现在山上没有什么罗打狗了。他已经变成了条死狗。” 古富贵一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腰弯得更低。 “原来是新任大王。怪不得长得熊腰虎背英姿非凡的,一看就知道是位盖世大英雄。不知大王能否告诉老头儿姓名,日过路过这落霞山脉时也好给大王备上厚礼……” 古富贵娴熟地说着恭维话,后面的雷二听得满腔怒火,嘴里的羊腿也不香了。 操! 他低低地骂了一声。 如果一个打家劫道的山贼是英雄,那后面车上载的六百多坛为国捐躯的骨灰算什么? “我要那个摇着扇子的文士,别弄死了。”任宁说。 雷二精神一振,“明白。” “去吧。”任宁抓起了弓箭。 嗡。 二十五骑一下子举起了长长的骑枪和砍刀马,对准了前方。 “杀!”二十五人异口同声怒吼。 咴咴! 像是得了命令般,胯下的坐骑不约而同长嘶一声,载着主人疯狂朝前奔去。 冲锋! 然而马再快,却也永远快不过任宁的箭。 咻! 箭响。 箭到! 对面的大寨主脸上的惊愕还没有浮现。身子砰地爆开一团血花,情不自禁向后一仰,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古富贵长年跑商,各种情况也算见得不少。 这会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正和对方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交流,十之九八应该有和平解决的希望。 正准备松口气。 结果大寨主突然一头栽在地上,心口插着一支黑箭,眼看就活不成了。 古富贵浑身一哆嗦。 难道要塞的将士一声不吭开打了? 踏踏踏! 刹那间,后面响起整齐而急促的马蹄声。 老头子刹那间换了个人。 顾不上回头看,他飞快向旁边窜去,再鱼跃龙门般往前一翻,瞬间翻进了一条阴沟里。 半晌后古富贵伸出头来,往前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雷二带着二十五骑士兵什么也没做,就是挺着长长的武器向前冲。 一百丈能有多远,懒散的山贼们根本没反过来,战马就如坦克般冲到了面前。 扑扑扑。 慌乱中数十个小喽啰避闪不及,一下子被马踢倒。 啊啊啊。 惨叫声中,他们飞上了半空。 有的跌在旁边摔得头破血流。有的正好撞在长长的骑枪上,身子一下子被洞穿。最惨的是那些落到砍马刀上的,瞬间肢离破碎鲜血飞洒。 这些喽啰还没死,吓得哗哗喊救命。 然而雷二等人根本恍若未闻,依然并排冲了过去。 只冲了一轮,二百山贼就已经有一半倒在地上。 其他人一看这阵架,吓得屁滚尿流,当场丢掉手里的家伙四下逃窜。 咻! 任宁的箭又响。 二寨主躲过了第一轮战马的进攻,看着自家兄弟瞬间死的死伤的伤,眼都红了。 他拿起武器,正想偷袭一下,然而身子让什么一撞,就再也没了知觉。 雷二没理会自己骑枪上的人肉串。 掠过吴俊才身边时,他身子一歪,把完全惊傻了的文士敲昏,像条破麻袋般扔到了马背上。 “放下武器,原地趴地上。谁敢再乱跑,杀无赦!” 雷二一声怒吼。 有喽啰信,纷纷趴在地上。 有人不信或者没听见,瞬间被马追上,扑一声,又成了骑枪上的一颗人肉丸子或长刀下的亡魂。 几息过后,没人再敢乱跑,全都颤抖地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任宁驱着追风,慢慢走到尸体般趴在阴沟里的古富贵身边。 “身为要塞将士,大名鼎鼎的西狼人都不怕。何况区区山贼?” “惹到了我们,灭他们全寨就是。” 第64章 审问 第64章审问 雷二赶着俘虏往回走,后面跟着如丧考妣的古富贵。 至于不能动或装死的山贼,小兵们毫不犹豫补上一刀,让他们彻底不能动。 当场又有十几名山贼吓得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跑进俘虏队里。 古胜楠一脸复杂地候在车环外。 刚才她站在车顶上,只见雷二带着人马冲了上去,还没来得及惊呼,然后山贼们就败了。 就这么简单? 女商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管家,你没事吧。”她担忧地望着自己的老仆人。 古富贵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这回腰却直不起来。 他长吁短叹了会:“害姑娘担心了。老奴没事,只是脚有些发软,休息一下就好。” 雷二听见这话,脸色古怪地望了古胜楠一眼。 姑娘是未婚女子的称呼。这古商首长得这么粗糙,而且天天在外走商,估计还要当老姑娘很久。 古胜楠不知雷二在想什么,她往后看了一眼。 后面乱糟糟的,挤过来一排歪歪扭扭的商队护卫。 之前一路上这些护卫都喜欢骑着马,在要塞女眷的车辆周围溜达,神采飞扬地吹牛。 那时的他们个个吹得天花乱坠,把武器舞得虎虎生威,看起来厉害无比。这会刚催吐完,彼此都是满脸的虚弱,甚至有些连站都站不稳。 当看到雷二手里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回来时,他们就更虚弱了。 哗拉~ 几个要塞的年轻姑娘冲过来,欢呼着为得胜归来的雷二他们祝贺,一不小心还把些护卫挤翻在地。 任宁没理会这些,他开口:“古商首,毒查得怎么样了?” 古胜楠下意识挺直腰杆:“查出来了,只是些蒙汗药。” 任宁松了口气。 这药通常毒不死人,只要睡一觉就好。 他拍了拍雷二,“你问吧。” 雷二点头,朝要塞的姑娘们挥挥手,翻身下马,示意眼前上百俘虏站好。 他又不知从哪摸出块羊肉,也不管手上红通通全是血,就那么塞进嘴里啃了起来。 “老子姓雷,雷公的雷。家族里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雷二。” 他嘿嘿扫着眼前的山贼,“你们这些家伙记好了。一会儿到了阎罗殿,如果要告冤枉状,别报错了名字。” 众山贼脸色惊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呸! 雷二吐掉一块骨头。 “民以食为天。因为你们这群家伙,老子还没上吃饭。现在满肚子的都是气。我生气起来连自己都怕,明白吗?” 有些山贼连忙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有些听得莫名其妙,便没作声。 雷二指了指几个俘虏:“那几个敢不听老子说话的,拖出去砍了。” 众人惊愕。 几名要塞将士如狼似虎地扑过去,把雷二点中的五人抓住。 根本不听他们哀求,直接拖到车环的另一边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几声惨叫后便消无声息。 嗡~ 留下来的山贼们才知道他是真的,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这是些什么护卫? 一言不合就杀人,简单比他们这些山贼还要强盗。 雷二浑然没当一回事。 他满是油腻的手随意在旁边血淋淋的人头上擦了擦,把大寨主和二寨主的头发当成了擦手布。 看他那熟练无比的模样,山贼们抖得更凶。 “老子现在问话。数到三,不回答者,杀!回答慢者,杀!乱回答者,杀!” “明白吗?” “明白。”山贼们疯狂地点头。 “饭菜中是什么毒?”雷二老鹰般盯着眼前的山贼,“一!二……” “蒙汗药!”一堆山贼纷纷抢答。 雷二点头,淡定地挥了挥手。 有几名迟疑不答的,顿时被人拖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又是几声惨叫。 众山贼一听,一个个跃跃欲试,拿出抢答的气势。 “蒙汗药下在哪?一,二!” “小溪上游。” 古家众人和要塞女眷们恍然大悟,连忙跟着随队大夫去核查小溪水源。 水是活水,蒙汗药早就随水流远。 不大一会儿他们找到了干净的溪水,连忙取回来重新作饭。 “蒙汗药从哪来?”这边雷二继续问,“一,二……” 这下答案五花八门。 “我在山南县梁家医馆偷的。” “苍山县平安医馆抢的。” …… 扑! 雷二踹了一脚伸着脖子围观的古富贵,“发毛呆呢?还不找人记下来!” “是是是。”古富贵下意识地应承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记下来作什么?” 雷二嘿嘿地冷笑。 “堂堂医馆胆敢私藏及贩卖毒药,真是好大胆子。路过时我会问候一下他们。” 古富贵满脸的为难,“这不好吧。我们只是路过的商队。这些是地方官府的事。官府都不管,我们……”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迎着雷二瞄过来的目光,古富贵觉得压力山大,乖乖去找人拿笔记下。 “重新说!”雷二开口。 众山贼只好再次说蒙汗药的来源。 雷二突然残忍地笑了笑,抬手指着一个红脸汉子。 “好家伙!你两次说的不一样,以为老子好糊弄吗?拖出去!” “甘你酿!”红脸山贼也不清楚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说叉了什么。 见雷二这么一说,他呼地跳了起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兄弟们,跟他们……” 哗! 刀光掠过。 他话还没说完,人头已经被一名小兵砍断,打着旋高高飞上了天。 扑通一声,掉在雷二面前。 众山贼一看,惊叫了几声,头更缩得更短。 古胜楠身子晃了晃。 这才真是杀人不眨眼呀。 “姑娘,”古富贵同样脸色苍白,哆嗦着开口:“老奴在这看着就行。您回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 做为商队首领,做饭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用古胜楠出手。 她摇了摇头,没有离开,“我没事。不用管我。” “谁是你们领头的?一,二……”雷二继续。 “他,他还有他。” 众山贼毫不迟疑,纷纷指着雷二身边的三颗人头。 雷二不意外,继续问:“你们中还有谁是队长或领头的?一,二……” “他,他是小队长。” “这个也是小队长。” …… 几个小队长瞬间被出卖,他们吓得连忙跪了下来。 有个嘴巴特别快,“各位大爷饶命呀。小的只是空有身力气,才被大寨主安排作了名小队长。从来没有作过伤天害理的事呀。” “胡说,梁柳村的柳二姑娘就是被你下药糟蹋了才上吊的。” “就是就是。附近几个县城都贴有你的通辑令。” …… “记下了吗?”雷二问旁边拿笔的。 “都记下了。” “下药糟塌良家,罪大恶极。拖出去,杀!” 咳。 雷二招来一名小兵。 “这山贼上了通辑榜,记得把脑袋带回来,正好拿他换点赏银。” 第65章 加钱 第65章加钱 没多久,雷二又纠出几个做过伤天害理的蛀虫,毫不犹豫杀掉,然后把人头拿了回来。 不知不觉间,他身边已经堆了八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下喽啰们更是知无不答,恨不得自己的心都掏出来。 只要雷二问话,都不用再倒数,他们就争先恐后地抢答,抢答不过的则殷勤地在后面补充。 山贼窝在哪,周围还有没有其他山贼窝;寨子里面还有多少人,怎么打进去比较省事。 喽啰一个比一个说得清楚详细。 雷二很问得十分开心,直到有人过来喊吃饭时他还有些恋恋不舍。 站起来,他在地上划了一个圈。 “我现在先去吃饭。你们这些小喽啰看样子没犯什么大错,脑袋先保着。但谁要敢踏出这个圈,后果自负。” 众山贼乖乖地点头应是,连个狡猾的目光都不敢露。 之前就有人想耍滑头,眼珠子才转了半圈,顿时就被雷二指出让人拉走了。 回到车环中间。 任宁正在洗手,他也是刚刚审完摇扇子的吴俊才。 “老任,你那边什么情况?” 春天已到,然而天气还冷。雷二端着碗热汤,呼呼地吹着,不时喝上一口,满脸的惬意。 旁边的马大力也竖起了耳朵。 他一行二十五人听从任宁的命令,老老实实窝在中间护着要塞的女眷孩子和骨灰,并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 “问不出太多情况。”任宁喝了一口鲜美的羊肉汤,才撕着嘴开口。 “几个月前有人派这文士过来聚拢落霞山脉附近的山贼强盗。他也只是个小喽啰,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着传过来的命令,忽悠金刚寨对古家商队下死手……” 至于抢望远镜这种事,这里人多口杂,任宁没有说出来。 对古家商队下死手! 古胜楠带着古富贵和几名护卫走了过来。 两人正担忧这条西凉方向的商路以后还能不能走,不小心正好听见这句话,脸色顿时一白。 砰! “古商首,”雷二重重放下手里的碗。 他很是不满,“你们商队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仇人啊?人家军师指名道姓要这两百山贼灭掉你们商队!要不是遇上了我们,嘿嘿。” “这……”主仆俩茫然地互相看了一眼。 这就难说了。 商队千里走商,既要和其他商队竞争也要和卖家买家玩心计。谁也不知道一不小心惹恼了谁。 此外每支商队后面有一方甚至多方势力在撑着。明明商队安份守已没惹什么事,但要是他们身后的势力惹上了麻烦。商队这种能下金蛋的鸡随时会被人杀了敬猴。 “不信是吧?”雷二哼了声,“任指挥使刚刚审过了他们的狗头军师。你可以派人再去问问,看我们有没有骗你。” 古胜楠没好意思表示怀疑。 老总管告罪了几句,却是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古富贵捂着嗓子跑了回来,正好看见任宁几个津津有味嚼着羊肉。他脸色一变,扑到旁边哇哇直吐。 雷二嫌弃地挥着手,“死老家伙,要吐你跑远点。” “古商首,这下信了吧?”他回头望着茫然的古胜楠,不容疑置地开口:“这趟路要加钱。” 古富贵好不容易吐够,扶着护卫回到古胜楠身边,“姑娘,应该是真的。” 文士那模样,他估计下来几个月自己睡觉都会做噩梦。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扛着不说或说慌,恨不得早早吐完实情,让对方来个痛快,一了百了。 这样一来,加钱就不是问题了。 不过这也不是任宁的事,自有熟悉行情的马大力去讨价还价。 古胜楠抱歉了几句,正要转身离开。 “古商首先别走!”任宁喊住他们。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这两天你让手下的护卫们都休息好。我们找个时间一起把附近山上的山贼窝全给你端掉。” “以后你们商队再经过这落霞山脉就安全了。” 古胜楠两人脸色更苦,心里百般的不愿意。 但偏偏任宁说是替他们端的,而且对方都要灭掉自己商队了,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捏着鼻子应了下来。 “雷二哥哥,”一个十来岁的要塞姑娘凑了过来,她好奇地巴眨着眼睛,“刚才那些回答得慢点的山贼真的都被你们杀了吗?” 雷二看了她一眼,“吃饱了?你问这作什么?” 他很有亲和力,平时喜欢和队伍里的人说笑,不像任宁一直不爱说话只会认真作事。 因此大家习惯听从任宁的安排,却多喜欢和雷二聊天打屁。 姑娘十分遗憾,“不知道那些人中有没有上了通缉榜的。要有话也可以砍了脑袋去领赏金啊。” 三个大男人擦汗。 小姑娘说什么砍不砍头的。 咳! 任宁咳了一声,“要塞将士哪能随便杀人!刚才只是把他们拉到另一边藏起来,用来吓唬那些小喽啰。并没真正伤他们性命。” 雷二点头,“只有那些我明确让砍的,他们要么不听话要么罪大恶极,才会真正杀掉。其他的都还活得好好的。” 姑娘松了口气,“那这些山贼怎么处理?” “看他们听不听话了。”雷二漫不经心道:“听话的就送到前面的县衙去;不听话就让他们去投胎。” “那他们肯定听话。” 第二天一大早,雷二和马大力带着二十五骑要塞将士和四十名商队护卫拿上武器先出发。 他们准备去抄掉金刚寨的老窝。 根据喽啰们的供词,金刚寨里留守的人足有四百。除了掳来的女人,其他大多都是这几个月打掉附近的同行后收服的山贼。 这些人几乎都受了伤,行动不便,只负责修筑寨子。 因为附近已经没了其他山贼窝,不用太担心会有其他人来偷金刚寨的老窝。加上军师一阵忽悠,大寨主第一次抢劫大型商队,便把所有有一战之力的山贼全都带了出来。 可以说现在的金刚寨基本不设防。 任宁便让雷二他们去了。 而他和其他二十五名将士押着长长的车队踏进了茫茫的落霞山脉。 抓到的山贼果然很听话。 他们只是普通的喽啰,被送进县衙不一定会死。但他们只要稍一乱动,那就绝对是死路一条。 有山贼不信又见雷二这煞星不在,便动了逃跑的心思。然后他就死了。 于是其他山贼一个个老老实实跟在商队中间沿着驿路往前走。 商队给吃的,他们就吃;不给吃的就默默地忍着。甚至有时候路不好走,一些有眼力的山贼还会跑过来奋力推车。 那样子可比商队里拿钱作事的护卫大爷要勤快得多。 古富贵拼命地晃着脑袋,有些怀疑人生。 他走了三十多年商路。 古胜楠的祖父当商首时,他就开始随队走商一直到现在。三十多年里见过无数次拦路打劫的,然而从来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山贼。 甚至他还看中好几名强壮的山贼,想把这些老实的家伙招进商队来。 要是主家不小心看上其中一位,硬招来当上门女婿那就更好不过。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老管家只好唉声叹气地往前走,一时间古胜楠还以为他扭到了老腰。 感冒了,头疼得厉害。 原本想码三章的。 郁闷! 第66章 感激 第66章感激 金刚寨。 雷二大咧咧地坐在寨子中央的大石头上,凶悍地盯着眼前的山贼。 他的脚边又多了几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山贼们有男有女,全都抱着头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 他们人很多,然而在雷二狼一般的目光中,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有些勇士倒是敢,然而在雷二望过去后,很快他们这辈子都不用再喘气。 其他要塞将士和商队护卫如狼似虎翻着山寨的每一间房子。一时搞得整座山寨鸡飞狗跳。 简单比土匪还山贼。 喽啰们没说谎。 想抢古家商队的两百多人离开后,寨子里基本不设防。 雷二他们冲进来,嚷嚷着砍了几个人后,就没再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轻而易举地占领这了山贼窝。 相比之下,反倒是在祟山峻岭间寻找这鬼地方好费了些手脚。 金刚寨? 呸! 改名豆腐寨吧。 雷二狠狠吐掉嘴里的羊骨头。目标太容易得手,他还有些不尽兴。 一翻折腾。 山寨穷是穷了点,但破船尚有三斤钉。一顿搜刮下来,倒也收获颇丰。 三十多两银子,五十匹精美的丝绸;十五头瘦猪,几十只鸡;一堆胡萝卜…… 甚至还有五十二卷砖茶。 这可是好东西,特别是运到西凉去能卖出个大价钱。 只是山贼们没文化,似乎完全不认得这些枯萎的树叶是什么东西,纯拿来当坐垫用。 暴殄天物! 雷二默默地吐着糟。 他有心想弄开泡点茶喝,然而一想到砖茶曾经被无数山贼坐在上面,只好又默默忍住。 这时,有小兵高兴地跑过来,递给他一张写满字的纸,“雷二哥,我找到一份山贼机密。” 雷二精神一振,连忙拿过一看。 原来是份《十抢十不抢》 一,丧车不抢,喜车抢。 二,大商不抢,小商抢。 三,往东的邮差不抢,往西的抢。 四,僧人不抢,尼姑抢。 五,江湖游医不抢,摇铃郎中抢。 …… “去你大爷的。”雷二更是没好气,狠狠地给了那小兵一脚,“毛的机密,回去好好学字。” 哗哗。 他正想把这张黄纸黑字撕掉。 “别呀。”马大力连忙阻止他,把纸拿了过去。 “这可是山贼们的罪证,我们把它拿到县里的衙门去,可以省很多口舌。” 看着纸上的十不抢,马大力摇了摇头。 这窝山贼野心不小,还知道要制定规矩,只是白忙活一场。 明明说好的大商不抢,他们偏偏要破例。结果第一次抢就触了霉头,从而落了个寨破人亡。 一把火把山寨烧个干净,雷二一行不分由说押着四百多男女向山下走。 路上有山贼想溜,毫不客气杀了几个儆猴,终于省心规矩了许多。 落霞山脉很大,任宁押着商队急走了两天,第三天中午终于穿过了整座山脉,进入了涞谷郡。 涞也叫涞河,相对于隔壁贫瘠的平西郡,这是个有水又有粮的地方。 “终于走过来了。”看着前面丘陵间弯来绕去的驿路,古胜楠松了口气。 在山的那边遇到了口口声声要灭他们商队的山贼,路上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不过商队自有商队的规矩。 古家大多都在运送磐石,这是种特殊的货物。除非是遇上两国交战之类的不可抗力,否则指定的交货日期一到就必须把货物送到。 送不到就是违约。 商人地位本就低下,古家又只是支中小型商队,背后的势力虽然不弱却也不算太强,违约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是以再害怕,商队也得硬着头皮踏上归途。 “古商首大可以放心!有我们在呢。”任宁在山谷转了转,很快找到雷二他们路过时留下的标记。 “雷二已经端掉了山贼窝。以后你们可以安全无忧地路过这里。” “他们现在正在前方的县城里等着我们赶上去。” “真的吗?”古富贵精神一振。 他跟着任宁转了几圈,却看不出周围有什么不同,“前面三十里的地方就是苍山县城。如果商队走快点,傍晚前绝对能赶到。” 其他人一听,包括被俘的山贼都眉开眼笑,纷纷快马加鞭向前而去。 一路往前。 经过好几座村子或小镇,纷纷有村民拿香出来插在路口,虔诚朝商队跪拜。 古富贵看了一眼古胜楠,百思不得其解地迎了上去。 “这位老丈,你是在跪我们商队吗?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恩人哪,你们是古家商队吧?”乡下老农激动地掏出块木板,仔细对比着木板和商队旗帜上的字。 “对。”古富贵点头,他指了指古胜楠,“我们是古家商队,这位是我们主家。” “这就没错了。”老农见古胜楠是个女人,迟疑了下还是领着一批村民纳头就拜,“多谢恩人为民除害,梁柳村全村上下感激不尽。” 柳梁村? 任宁和古胜楠几人相互看了一眼。 他们记得这个村名。 三天前雷二审问山贼们时,就曾经提到梁柳村。说村里有位柳二姑娘被山贼糟蹋后上了吊。 老农絮絮叨叨说了一番原因。 原来雷二他们灭了金刚寨后,押着山贼们下山前往县城。 每过一座小村或镇子,他们都大声宣扬落霞山脉上的山贼强盗窝已经被古家商队给灭了,各位乡亲以后可以安心生活。 这些话有人信,但更多的人怀疑。 附近好几个县都曾经被山上的贼人掠夺过,有些村民甚至女儿和媳妇都被掠走,从此生死不明。 他们也曾经上报过官府,然而官府只派人过来象征性转了一圈,见茫茫大山无处可寻,最后空手而回。 山贼们得知了消息,气焰更加嚣张。下山打家劫舍时更是肆无忌惮。 村民们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一时苦不堪言。 这会听到山贼被灭,那些胆大的后生忍不住跑出来察看。 正好看见雷二身边挂着好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加上被俘的妇人中有些正是自己被掳走的亲人,顿时大喜过望。 雷二完全没提他们这些要塞将士的功劳,提及的全是古家商队,甚至还好心写了“古”字给他们辩认。 于是才发生现在这情形。 古胜楠听了十分高兴。 商人们的地位向来不高,平时难得受人尊重,而且她偏偏还是个女人,更是没什么人会正眼相待。 此时看见路上的村民对她们商队感恩戴德。女商首再看向任宁这些要塞的将士时不由亲近起来。 咳! 任宁咳了声,“古商首,你与其这样感激地看着我们,还不如换点实际的。” 古胜楠忍不住想翻眼。 不就是要钱嘛。 他们商队已经省了一笔喂给路上山贼的钱,拿出来分给要塞的将士当然没问题。 第67章 百姓 第67章百姓 傍晚时分,商队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苍山县城外。 县城里没有在地方能容得下这么多车子和牲畜,商队还是得在城外扎营。 不过早有县城的捕快和衙役在城门口候着。此时见商队到了,连忙讪笑着迎了上来。 古富贵哈着腰上去问情况。 原来早上时分,雷二他们赶着俘虏的山贼已经到了县衙,而且他们说后面的大部队还捉了好些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于是捕快们就候在了这里。 区区路过的商队而已,明天就可能在数百里之外,县官并没有放在心上,正想着怎么把灭掉山贼的功劳捞到手里。 只是附近大批的乡民得知了消息,明知天黑城门要封锁,依然哭天抢地地拥进县城来。 有的寻找被山贼掳走的家人,更多的是来看山贼们的人头出气。 县官一看这情形,只好先让其他人去迎接商队。 捕快和衙役们客客气气将古胜楠主仆迎进了县城,最先被俘的山贼们主动地提着首领们砍下的脑袋,也乖乖地跟了上去。 最开始衙役还以为他们是商队的奴仆,脸色苍白地接过血淋淋的脑袋后,示意他们在城外等候。 然而得知这上百人也是投案的山贼后,他们差点跌了一地的眼珠子。 什么时候山贼们那么听话了? 疑惑归疑惑,最后他们还是晃着脑袋又押着这批人进了城。 任宁没有跟进去。 山贼投案的事自有马大力和古家去操心,他还是继续盯着城外的女眷和骨灰。 这才是他的责任。 眼见天黑将即闭门。雷二终于带着二十四骑要塞将士乐呵呵地出了城。 “老任,看!我找到了什么?”他扬了扬手里的大篮子,里面装满了洗得干干净净的胡萝卜。 胡萝卜是马最喜欢的零食之一。 任宁连忙叫来追风,拿了根喂着自己的坐骑。 “这些是买的,还是老乡们送的?”他问。 雷二嘿嘿一笑。 “有些是在金刚寨里找到的。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抢上了山,都发焉了还舍不得吃。当然也有可能是吃不完。” “另一些确实是附近老乡送的。他们见我们灭了这么大伙山贼,便送了一大堆东西过来。” “我本来想付钱的。只是他们一个个感恩戴德的,全都不愿意要。最后我只好拿了这些坐骑喜欢吃的胡萝卜。” 任宁点头,检查过那些刚归来的小兵,见他们和马都没受什么大伤,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里面怎么样了?” 雷二拿了根胡萝卜,先让他的红马奔雷咬了一口,又塞进自己嘴里咯吱咯吱地啃了起来。 “没怎么样。苍山县很穷,县官根本没料到会有人能一次带这么多的通缉犯上门投案。他们应该是拿不出这么多赏银,正和老马还有古家讨价还价中。” “我懒得听。”他说。 任宁点头,“只要县官愿意付钱就行。” 他现在是送灵回乡的安全指挥使,手里拿着尚方宝剑,根本不怕地方官不付钱。除非这些小官不想要脑袋了。 只是捕盗剿匪向来是地方官府的责任,护国守边的要寨将士参与进去难免会让某些人浮想联翩。 因此一路上雷二也只是提古家商队灭山贼的事,并没说到中间还有要塞将士的存在。 只要地方官老老实实拿出赏金,他们拿了该得的好处就行。至于名声这种东西,任宁他们还不需要。 彻底检查过车队,两人坐下来翻看此趟的收获。 金刚寨查抄出来的东西原则该全部上交给朝廷,不过朝廷没出过一丝力,任宁他们便全部笑纳了。 银子不多,丝绸能卖掉,大头倒而是那些砖茶。 任宁拿起一卷沉甸甸的砖茶抛了抛。 行有行规,道有道义。 古家商队是走西凉商路的,最是清楚往草原上贩铁、贩盐和茶的利润有多大。盐和铁就不说了,一旦被朝廷查到,谁都保不住他们的脑袋。 然而他们也从来没能在茶上插进一脚。 这些砖茶虽然让无数山贼坐过,但相信古胜楠会喜欢的。 任宁笑了笑。 其实他现在挺有钱,这些小钱已经不看在眼里。 除了当初在奔鹿部族掏到的三万两外。 三族长逝世前,也给了任宁三千两,权当感谢他对开伦部族大力相助。 此外,马大力上擂台挑战他,无数小兵参与下注,那也是要和他这个胜利者分庄的。 当时任宁的赔率是一赔五。 顾大头押了五两赢了二十五两,乐得牙都掉了。他却不知任宁一分不出,却拿了足足上万两。 再加上望远镜、追命粉以及各种发明,要塞除了军功外,也奖励了他不少钱。 因此,任宁现在身家不菲,加起来足足超过四万七千两银子。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绝对是笔好几辈子都难挣到的钱。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巡逻的小兵满头大汗跑过来提醒他。 “指挥使,车环外来了无数百姓。至少超过三千人。” 任宁连忙出去。 刚才的小兵不是斥候,眼力却不错。 眼前的百姓密密麻麻,绝对有三千之众。 金手指一开,吓了任宁一跳。 眼前绿意盎然。 平时他看到的陌生人要么是红色要么是黄色,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陌生人中看到鲜亮的绿色。 老百姓见任宁一行迎了出来,知道这是灭了山贼的英雄,齐齐纳头就拜。 随后他们放下一些带来的礼物,小心地跑到不远处的城门口老实排起队来。 任宁连忙派人过去询问。 原来这些百姓都是闻迅后连夜赶来想找回山贼掳走的亲人,或者准备报仇血恨的。 任宁昨天还没觉得什么,这会一见,却是脸色铁青。 “三千人!真有那么多百姓的亲人被山贼掳走或杀害?” “地方官府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旁边一片沉默。 他身边要么是返乡的要塞小兵,要么是古家的商队护卫或赶车仆奴,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雷二出去仔细问情况。他回来后脸色也不是很好。 原来这些百姓不仅仅来自脚下的苍山县,还有些来自于邻近一些县。 此外还有不少百姓收到了消息正四面八方赶过来。只不过相距太远,加上没有什么代步工具,这会还没有赶到。 据他们说这里除了落霞山脉外,其他山上也有不少山贼强盗,有些甚至已经为祸十几年,却从来没有官府上山剿过匪。 有时候上面催得急了,官府和捕快们干脆杀些百姓,把百姓人头带回去交差。 这会听说有人灭了好几百山贼,有些百姓想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回自家的女眷,其他的全是想过来咬上一两口出了出气。 操! 一堆要塞将士听了勃然大怒。 任宁之前并不想进城,此时却是冷冷地抬起头。 他看着前面城头上的苍山县字样,“走,我们进去拜访一下这些县官衙役。” 第68章 出来 第68章出来 千盯万瞩中,城门终于吱地打开。 任宁众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倒是古胜楠和马大力先骑马出了城。 两人脸上都有些阴郁。 “老马,怎么回事?”任宁问。 马大力摇了摇头,把情况说了说。 灭了一个六百多人的山寨窝,抓了所有的山贼,还带回了十多个上了通辑令的头颅。 这绝对是个超大的正绩。 然而苍山县的县令只愿意付二十两的赏银。 “二十两?”雷二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当我们是乞丐吗?” 咣咣! 他重重地杵着手里的骑枪,“别的不说,光金刚寨三位寨主的脑袋就不止二十两银子了吧。” 苍山县衙里韦县令呵呵直笑。 朝廷一言九鼎,既然挂了悬赏通辑令,就一定会付相应的赏金。只不过苍山县里穷,暂时只拿得出二十两。剩余的要时间筹钱。 爱要不要,不要的话,可以先离开或者等我们筹够了赏银再一起支付。 县令心里啪啪地打着好算盘。 反正是支路过的商队,有能耐就一直停在城外等我们筹钱。别先说商队的交货期限,就是商队每天的人吃马嚼,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看谁挨得过谁。 “所以你们拿了二十两银子就出来了?”任宁说。 呵呵。 古富贵过来活稀泥。 “任指挥使,各位要塞将士。我们已经跟县令磨了一夜。但他就只愿意付这么一点。二十两就二十两,总比没有好。” “穷乡僻野出刁民,十分正常。而且人家是朝廷命官,我们只是过客,根本奈何不了他。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大家收拾收拾,车队准备启程吧。” “去你大爷的。”雷二一脚把古富贵踢了个跟头,“老家伙,死一边去。” 呸! 他吐了一口唾沫,扭头望向马大力。 “老马,在要塞里你都有勇气上台挑战老任。就是这样干活的?昨晚不会就和县令聊了一晚的天吧。” 马大力脸红耳赤,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他比任宁两人年纪要大得多,深知这些地方小官的无耻和贪婪。能磨出二十两银子,已经是大幸。 最开始县令只愿意付十两而已。 雷二见他不说话,又哼了哼。 “不是我们的,一分不要。但要是老子的,倒要看看哪个狗官敢贪墨我们的钱?贪了我们的钱,还想老子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去他大爷的,想都别想!” 所有人纷纷往任宁看来。 任宁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去扶老管家的古胜楠。 “古商首,你们商队走得慢先启程。要塞车队先停下,我们拿了属于我们的东西,再赶上去。” 古胜楠主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们絮絮叨叨又劝了几句,然而要塞的将士根本不理会。 安排马大龙守护女眷和骨灰后,任宁和雷二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进了城。 苍山县城果然很穷,地方不大,就几条短短的小街。 早上涌进了三千百姓,加上城里原有的居民跑出来看热闹,街上到处都是人,十分拥挤。 任宁左右看了看,突然开口,“那供出来出售和私藏蒙汗药的医馆拿下了吗?” “回指挥使,还没有!”有小兵脸色发红,“自昨天起就一直和县令纠緾,忘了这回事。” “去吧。”任宁挥了挥手。 很快就有三骑换了个方向,朝那家医馆而去。 一行人继续向前,越靠近县衙人群越多。 好不容易看见县衙前的石狮,眼前早已挤满了百姓。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们韦县令爱民如子,上任之初就知晓县里盗匪横行,各位百姓不堪其扰。” “这些天,县令大人经过周密的布署,亲自带兵上山剿匪。一举消灭了窝在落霞山深处的金刚寨。此战大获全胜,不仅抓获五百余山贼强盗,还解救五十七名被掳的女眷……” “金刚寨一直为祸四方,喝父老的血吃乡亲的肉,罪大恶极。他们的三位寨主以及十四位小队长已经全都绞首。县令大人现在下令将他们曝尸三日,以解民//愤……” 嗡~ 百姓们不禁议论纷纷。 “昨天不是说是一家路过的商队剿灭得山贼吗?怎么今天成了县官老爷?” 哼哼。 有人冷笑。 “商队大家都见过。每次都是匆匆忙忙路过,有时候甚至还给那些山贼土匪送礼,怎么可能会去剿匪?毫无疑问,当然是县官老爷的功劳。” “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上任好几年了吧,收税倒是勤快,大家真有见过他之前上山剿过什么山贼土匪吗?” “这倒也是。我看应该是土匪们把古家商队逼得太狠。人家是商队手里钱多,直接买了批狠人上山把什么金刚豆腐寨给灭了。” 唔唔。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哭着向前挤。 “我不管谁杀的山贼。我只要我囡囡还活着。前面的有没有看见她呀。” “我进山打了次猎,家里的媳妇就让山贼给掳走了。大家让让,让我进去看看有没有我媳妇。” …… 前面人太多,看山贼脑袋的看脑袋,骂山贼的继续骂,认孩子的认孩子。愣是逼得任宁二十几骑人马动弹不得。 噼! 一声响亮的鞭鸣。 “让开!”雷二一声怒吼。 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愣,纷纷回头望来。 后面一溜儿的全是高头大马,马背上的人个个身材魁梧,手里的武器更是闪闪发亮。 百姓们知道惹不起,情不自禁地让出一条道来。 甚至还有不少人认出了任宁一行,“看见没,这些才是杀山贼的真正英雄。县令想抢功劳呢,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你们……”四个维护秩序的衙役连忙迎了过来,正想开口询问。 啪啪啪啪! 雷二已经不分由说几鞭下去,抽得他们当场翻滚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一群捕快和衙役见势不妙,纷纷抽刀拿棍围了过来。 “各位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胆敢擅闯苍山县衙,不怕朝廷王法吗?” 任宁骑在追风上,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刀剑。他的目光很平静,然而捕快和衙役却被他看得汗流浃背。 能当上“公务员”,他们多少都有些眼力。 附近山上的山贼强盗到底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他们这些人自然清楚。眼前这队人马个个装备精良精神饱满,不可能是山贼土匪。 再者昨天很多人就见过雷二那张永远在啃着东西的脸。 现在他们光天化日下敢闯到县衙来,那就说明一件事。以对方的身份根本不在意区区的小县衙。 “去把你们韦县令叫出来。”任宁语气平静。 “阁下是谁?县令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衙役下意识出声。 啪! 雷二二话不说,又扬起马鞭重重抽了出去,当场把那答话的衙役抽翻在地。 扑! 一口血水伴着两颗牙齿飞了出来。 “不知死活。昨天老子懒得听,没想到你们敢糊弄我们。区区小县令,也敢在我们前面装大头佛。” “老子数到五,他要再不出来,就不用出来了。” 雷二嘿嘿地吐掉嘴里的骨头,数了起来。 “一!” 第69章 匪民 第69章匪民 “各位稍等。”有衙役连忙拱手,“小的这就去通报韦县令。” 雷二却是不理他,继续数下去。 “二!” 那衙役顿时跑得更快,跨过高高的门槛时,差点摔了一跤。 穷乡僻野的县衙能有多大? 雷二刚数到四,韦县令就满头大汗地冲了出来。 他低声下气,“工作繁忙,恕韦某来迟。不知各位尊姓大名、有何指教?” 任宁答非所问,只是冷冷地盯着他,“我们把功劳推给古家商队,只是不想暴露身份。明白吗?” 韦县令心头一跳,忙不迭点头:“明白。” 他偷偷瞧了任宁一眼。 对方全副武装,光看张弓箭就知道价值不菲。手里还捧着一块腥红的绸布,似乎是面旗帜。 韦县令一时浮想联翩。 “很好。”任宁见他识相,满意地点头,“我们该拿的赏金是多少?拿了我们就走,否则你的脑袋跟我们走。明白吗?” 韦县令后背一凉。 之前的“明白”只是暂时的敷衍。他想先看看对方是什么人。 现在一听,虽然依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但要他脑袋搬家的事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明白明白。”这回他说起来就认真多了,甚至连腰都哈了几下。 “只是现在县里穷,郡里的赏金发下来需要一些时日。各位您看……” 任宁却是不答话,他挥了挥手。 那个平安医馆的掌柜被堵上了嘴,五花大绑地推了过来。 “这平安医馆售卖违禁药物,意图毒害百姓。证据确凿。山贼们中有人证,我们手头也有物证。他是你们县治下的人,我们就不越俎代庖了。现在判吧。” 啊? 韦县令正想继续用拖字大法。哪想任宁突然换了件事,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越俎代庖? 很快他反应过来,沉吟着任宁的这个词,顿时心一凛。 对方应该和他一样是官,有审判犯人的权力。只是不在辖区或懒得管,不准备出手而已。 这么年轻的官,个个手下行令禁止,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心里正琢磨着。 啪! 雷二正寻不着理由发飙。此时一见果断翻身下马,一巴掌抽过去,打得韦县令原地转了好几圈。 “你是傻了还是不懂帝国法令?快给老子判!” “你,你……”韦县令捂着脸。他左张右望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衙役和捕快哪个不是人精,赶紧抬头望天假装没注意。 “又装死?”雷二毫不客气地又扬起手。 韦县令吓得退了几步。见雷二依然咄咄逼人,他心里更是虚了几分。 旁边的主簿连忙跑过来,装模作样核查过各种人证物证,飞快耳语几句。好一番折腾,韦县令这才吱吱唔唔地把突如其来的案子给判了。 周围百姓又不是傻的,早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鄙弃地看着自家的县令。 众目睽睽下,韦县令刚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狼狈。他试过邀请任宁一行进衙门细谈,然而根本没人理会他。 “案子办完了。再说一遍,我们的赏金,拿来!”雷二又逼了过来。 他腰上的弯刀已经拔了出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各捕快衙役不好再装死,硬着头皮想过帮忙。 他们刚一动。 任宁身边的二十三骑呼地一声,手里长长的骑枪和斩马刀已经对准了他们。胯下的马也开始集体咴咴地咆哮起来。 捕快和衙役们认得厉害,果断丢下武器保命。 韦县令一看这阵势,吓得不禁又退了几句。 他脸上火辣辣的,迟疑地望向骑在马上面的任宁。 虽然不大相信这些人真敢当众砍了他这个朝廷命官,但任宁一脸平静,根本看不出深浅。 而他只不过一名小小的县官,这世界动动嘴可以要他命的人很多。韦县令一时不敢赌。 再看雷二那随时要杀人的模样,这时候再用拖字决,那就是纯粹找死了。 主簿见状,只得又过来假装耳语了几句,给了县官一个台阶,然后跑回去取赏金。 雷二接过银票,依然骂骂咧咧,“早拿出来不就好了!非要逼老子动手。这就叫贱!” 韦县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是不敢吭声。 回到任宁身边,雷二扬了扬手里的银票:“十七名通辑犯,一共三百五十两,全拿到了。” 任宁点头:“我们走!” 一行人调转马头,离开了这座小城。 至于剿匪的事,任宁没提。 生活不易。特别是山高林密的穷山僻野,不少百姓活不下去。 而为了活下去,他们忙时下山种田,闲时就上山成了匪。 因此很难说得清这些人到底是民还是匪。 平时他们在田里干活,见过商队或剿匪的官兵路过,就有可能给山上的土匪强盗通风报信。令人防不防胜,或者导致官兵屡屡找不到山贼窝。 因此有时候官兵砍了村民的脑袋回去交差,很难说得清他们是不是在滥杀无辜。 当然,这些都是古富贵告诉他的。 老家伙摇着头。 “真正穷凶极恶专门女干银掳掠的强盗不多。就像金刚寨,这样的山贼迟早会犯众怒。只要普通老百姓不支持,就算我们不出手,他们也很快就会被人灭掉。” “说来说去还是官府没给百姓活路。” 载着沉重的货物,古家商队根本走不了多快。中午时分,要塞的车队赶了上来,重新合在了一起。 任宁正和古富贵说着话,有小兵从后面赶过来报告。 “指挥使,后面有个男人从苍山县城就一直跟着我们。” 雷二叼着一枝狗尾巴草,嘿嘿地冷笑。 “是那个狗县令派来追查我们底细的吧。我去把他干掉!” “不大像。”小兵摇了摇头,“他是用脚跑着追上来的。” “用脚,”古富贵沉吟:“没多久我们就出苍山县。如果没有路引,他会被拦下;如果有路引,那他光凭两只脚,也会追不上车队。” “不用理会。” 众人点头称是。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眼看要就走出苍山县。后面的男人不再迟疑,满头大汗跑到车队后面。 “站住!你叫什么?”雷二骑着他的奔雷沉着张脸迎了上去,“跟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叫铁树。”男人身材高大,浑身黑漆漆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庄稼好把式。 他亮晶晶看着雷二身上的装备武器和胯下精神抖擞的大红马,“你们有钱有吃的,还敢打县令。我想加入你们。” 真是朴素的理由。 “铁树?”雷二哭笑不得,“我们不收人,你走吧。” “我有劲,一个人可以干两个人的活。我还会潜水,能在涞河里潜很久的水。”铁树不放弃,继续推销自己,“只要你们给一点点吃的就行。” 雷二调转马头,摇头说道:“那从军去。” “不行。”铁树摇头,“大家说从军容易绝后。家里就剩下我一根独苗,所以不能去从军。” 雷二听得额头突突直跳,忍不住骂了一句。 “给老子滚!” 第70章 活命 第70章活命 路引是个好东西,可以拦住铁树这样想四处浪荡的人。 而路引又不是个好东西,车队每跨一个县或进一座城都要被官兵仔仔细细搜查一次。 很快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实在太年轻。 没过多久,铁树又鬼不知神不觉出现在车队后面,紧赶慢赶地跟了上来。 显然,路引拦得住的只是那些老实交巴的百姓。 “开赌啦,开赌啦。十年老庄,信誉……” 咳。 雷二咳了一声。 “雷家二公子第一次作庄,各位兄弟下注啦。” “我们赌这铁树能跟着车队走多少县。一个县,二赔一;二个县,一赔一;三个县,一赔三;四个以上,一赔十。” 然后…… 雷二差点把裤子都赔了出去。 “这王八蛋,怎么还没饿死。他到底要跟我们走到什么时候?”他愤愤不平,“老任,我们下一座城报官吧。” 报官是不可能的。 古富贵心肠软,连金刚寨的山贼都有心想收留。过了第四个县后,他拿了几双布鞋过去和走破脚的铁树聊了聊,弄清楚对方的身世后果断把他收下。 于是铁树就成了名古家商队的车夫,不过只供饭没有工钱。 “有东西吃就行。有东西吃就行。”这家伙毫不在意,乐呵呵地应下。 越往东,小城越多。 有些小城可以绕城而行,但有些小城必须穿城而过。 涞谷郡越山青水秀,然而任宁的心情很不美丽。 他总感觉车队似乎才没走多少久,就会被各路人马拦了下来,一个劲地查东查西。 查路引、查违禁、查通缉…… 怪不得光脚的铁树都能追上来。 这天,好不容易进了城,任宁的眉头更皱。 小小的街道被各种小摊占了一大半,车队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前挪。 穷极无聊,他四下张望。 街道里的摊位上除了卖一些猎物、农作物及小手工外,还有不少孩子头上插了根草。 有人在卖儿卖女! “这么多……”雷二看见了也是咋舌。 卖孩子的并不是一两个,而是密密麻麻一整排,几乎从城西一直排到城东。看样子似乎比卖其他的都要多些。 任宁眯着眼看过去。 眼前一片淡黄色。金手指显示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子的数值都在15到30之间。 显然这不是专门贩卖人口的人牙子,而是群饿极了的父母和孩子。 见到长长的商队过来,有父母拼着被马车或马撞伤也要扑了过来。 “各位路过的好心人,我们给你们磕头了。求求买下我家孩子吧。” “他们身体健康、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知道吃苦耐久。你们吃完,均他们一点点剩余食物就行。只要能把他们养大,各位大老爷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你们叫他们作什么,他们就作什么。” “只要他们能活命,我们夫妇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各位的大恩大德。” 要塞的女眷听见动静,纷纷撂开车帘往外看去,一个个满脸都是复杂。 车队虽慢,却是一直往前,小半个时辰后终于走出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小城。 他们走出城门的刹那,后面哗地传来一片绝望的哭声。 任宁拽了拽衣领。 虽然知道古代卖儿卖女是常事,但真正看进眼里时,他还是有些心浮气燥。 左右张望。 这时已是春耕时节。驿路两边的水田里,山坡上开垦的梯田中都有农民忙碌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和前世的农村看起来差不多,然而身后的情景让他实在难以理解。 车队又走了一会。 前边的驿路边蹲了个肮脏的孩子,正有气无力地喊着:“卖鱼啦,卖活鱼啦,不要钱的活鱼呀。” 众人一阵哄动。 一路走来,商队都在杀羊或吃牛肉干,早就吃腻了。 前些时候他们遇见一支前往西凉的商队,便换了些海产品。 各种鱼干千里迢迢运过来,又苦又瑟一点也不好吃,然而大家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此时一听有人卖活鱼,不少人情不自禁伸头出来。 眼前的孩子约七八岁,瘦骨如柴。 他身边有个用泥巴树叶糊过的筐子。里面放了半筐泥水,几条仰白的鱼正一张一翕在水里浮着。 要钱的鱼,大家都很感兴趣。 不要钱的活鱼…… 众人下意识想起落霞山脉,不约而同地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雷二向来要吃不要命。他把嘴里的骨头一丢,骑马嗒嗒地赶了过去。 翻身下马,伸手拨了拨水里的鱼。 哗啦。 鱼是活的而且野性十足,受惊后猛地一甩尾巴,溅了他半身的水。 雷二哈哈一笑,他十分满意。 “喂,小孩。你的鱼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不要钱?” 任宁默默跟了过来。 这里距离之前的小城还不是很远,只是驿路弯弯早已看不见。然而城里有很多人饿得卖儿卖女,这里却有人在卖免费的鱼。 他不由有些费解和茫然。 “大哥,我的鱼没有问题。刚从小溪里捉出来还没多久呢。”小孩抹了一把脸,挤出丝讨好的笑容,“你们这么多车子,肯定是支大商队。大人说大商队里都带有大夫的。” “我妹妹生了病,只要商队里的大夫给她看一下病。我就把鱼送给你们。” 任宁和雷二愕然地互视了一眼。 “你干嘛不直接把鱼拿到县里卖掉,然后拿钱给你妹妹请大夫?” 生病可等不得。路过的商队是不少,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支也是正常。 “这……”小男孩犹豫。 他打量了任宁两人好半晌,心一狠才开口。 “去年县里来了个什么管事,说这附近的山山水水皇帝都赐给了他们主家。谁要再敢乱下水捕鱼上山砍柴就让县老爷抓起来打死。” “以前很多人不信,后来他们都进了牢里或者死了。” “如果我把鱼拿进城去卖,肯定也跑不掉。坐牢我不怕,但我妹妹还小又生了病。所以我不能进城。” 任宁和雷达听得面面相觑,好一阵沉默。 “两位好心的大哥,你们要鱼吗?”小男孩紧张盯着两人,“我妹妹只是夜里淋雨着了凉,只要一点点草药就能治好的。” 任宁站了起来,“她在哪?我让随队大夫帮着看看。” 小男孩顿时眼前一亮。 砰砰砰。 他先飞快磕了几个响头,才指着路边的一棵树,“就在那棵树下。现在太阳有些大,我把她放在那里。” 任宁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树底下果然窝着个满脸通红的小姑娘。身子细细,看样子比狗都大不多少。 伸手一摸额头,任宁心顿时一跳。 他二话不说,连忙抱着小女孩骑上追风往前面的古家商队赶去。 第71章 活路 第71章活路 要塞自己的车队里载有各种药材,女眷们做饭时都会添上一些。 有病治病,没病健身嘛。 只是眼前的小姑娘高烧得厉害,还是先看看大夫比较好。 哪怕那两个大夫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找到古家商队的大夫时,两人比任宁还要紧张,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 “任指挥使,你小心点。这小丫头不是得了时疫吧?” “听说云中郡爆发时疫,不知控制成什么样。万一传到这边可不得了。” 时疫也称疫病,古代频繁发生。说白了就是传染病。 任宁皱了皱眉,用金手指看了眼。 小姑娘颜色是黄色,对他无益也无害,显然不是什么时疫。 “时个毛疫,就是得了风寒发了高烧。”任宁这会的脾气不大好,“赶紧过来瞧瞧。” 两个大夫吱吱唔唔,满脸的不情愿。 他们是商队的随队大夫,而商队也不是开善堂的。商途漫漫,路上遇到病人就治的话,别说他们就是商队也吃不消。 “不治?”任宁瞪眼。 “治治。”他们心顿时漏了几拍,忙不迭地把孩子接了过去。 好一番诊断,两人商量了阵总算松了口气,连忙开药方。 “你们刚才说云中郡发生了时疫?”任宁压低了声音,“情况属实吗?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这送灵回乡的队伍,有三分之一的骨灰和女眷会送回云中郡。 郡里要真发生了时疫,而且范围大或者控制不住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两大夫脸色讪讪,却又不敢隐瞒。 “我们其实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之前路过家小城医馆,我们进去想采买些快用光的药材。刚好听了几耳朵,都是学徒们嘀咕的。” “应该是真的。没见这趟商路引查得很紧吗?据说就是生怕西南三郡的人翻山越岭跑过来。” 嘿嘿。 “关路引什么事。”另一人冷笑。 “你意思是说会有人从云中郡翻山越岭跑来涞谷郡。以为他们长了翅膀吗?怎么不说直接跑帝都去。” …… 任宁脸色难看。 刚才还只是云中郡,这下倒好,连他们星落和萤川也包括了进去。 “指挥使,”两人见任宁脸色不对,连忙停下争吵,“我们只是道说途听,当不得真。” 就算是真的,要塞众人也要走一个多月才能回到星落。到时候时疫想必应该已经结束,犯不上发愁。 雷二拎着鱼带着小男孩赶上来时,他妹妹已经喝过了药。 这种小病还难不倒两名随队大夫,小姑娘着了火般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 没多过久,车队停车休息进食。 任宁多长了颗心,仔细检查过同行里的人、车甚至牲畜。 一切安然无恙。 再转到古家商队的大夫那里,小男孩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 任宁边喂追风边问道:“小家伙挺聪明,叫什么名字。你妹妹怎么样了?” “我叫四斤,妹妹叫百水。” 任宁擦汗。 百姓们目不识丁,给孩子起个“四斤”还好说,然而“百水”不是个什么好名字。 “她已经好多了。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小男孩放下碗筷,砰砰砰地又给任宁磕了几个响头。 “大夫说妹妹睡一觉出身汗,醒了就差不多会好。” “那就好。”任宁舒了口气,“举手之劳,用不着磕头,先好好吃饭。” 雷二笑呵呵地端着碗香喷喷的鱼汤走了过来。 “老任,忙完了吧。这汤是特地留给你的。” “温度刚好。可新鲜啦,快尝一尝吧。” 任宁点头没有拒绝。 他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果然新鲜美味。 追风闻到了香味,吐着鲜红的舌头,咴咴地走过来。 “你也喜欢?”任宁哑然失笑。 他伸手勾了勾爱马的舌头,把碗放到地上,“喝吧。” 追风尝了一口,高兴地晃了晃尾巴,三下五除二把汤喝个干净。 “好家伙,一点也不给你主人剩下。”雷二忍不住拍了拍追风漆黑高大的身子。 “没事。”任宁笑。 “既然追风喜欢鱼汤,那给它喝吧。这些日子队伍一直像只蜗牛般慢悠悠往前走,真是为难它了。” 两人挪开几步,到一边扒饭。 雷二拿出自己的匕首,大咧咧地剔着牙,“老任,这两孩子你准备怎么办?古家商队是不可能带上他们的。” 甚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叫百水,估计连古富贵这种老好人都会毫不犹豫拒绝救治她。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如果要想成为某个地方的人,就得先喝一口他们族里的井水。 因此对姑娘妇女们来说,喝别人家的井水相当于嫁人。 有种女人叫百水。 她们天生命硬,出生克父母,长大克兄弟,出嫁克丈夫,年老克子女。 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喝一百口井的水,即百水。 相当于嫁一百次人,祸一百个族。 因此这绝不是什么好名声,相反是人人躲着走的瘟神。 任宁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天际。 “我们也居无定所……” “呆会儿老实问问女眷。如果有人愿意收留他们,我们就带上。如果没人愿意,就给他们点钱。” 世道艰难,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砰! 雷二愤愤不平地擂了一拳身下的土地,“这贼老天,简直是吃人。” 他回去问了问。 女眷们嘴角动了动,然而没人出声。 她们本就是些孤女寡母,回去后自己的命运尚且多舛。谁也不敢再带上一双本就是祸星的孩子。 商队不等人,没等小姑娘醒来,就得继续启程。 雷二骑着奔雷赶了回来,“老任,这附近没有什么善堂……” 任宁只好给了小男孩几两银子,百感交集地送他们下了车,“给你妹妹改个名字。找个人少的地方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就有希望。” 他手里有的是钱。但钱给多了,不是帮兄妹俩,更有可能害了他们。 “知道啦。”小男孩没有抱怨,笑容灿烂地跪在路边。 队伍里每辆车路过,他都老老实实磕个响头,直到再也看不见。 任宁收回目光,望向旁边的雷二,“想办法查查这附近的山林土地到底怎么回事!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古富贵嘿嘿地骑马走了过来。 “知道任指挥使心肠好,但恕老头子直言。这等穷乡僻野的地方,卖儿卖女饿死路边很正常。再过阵子到了富饶的东部及帝都,那就是太平盛世。忍忍就过去啦。” 任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见老头子已经一把年纪,从马上摔下去可能摔出个好歹。任宁都想踹他一脚。 第72章 烂路 第72章烂路 又走一天,远处的天空开始变得朦胧。 马大力过来大声提醒,“马上要离开涞谷进入迷雾郡。大家好好珍惜头顶的阳光吧。” 要塞众人纷纷点头。 迷雾郡,也通常称为迷雾湿地。 远古时,这里曾经是一片汪洋。后来沧海桑田水泽退去,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沼泽。 这片沼泽上常年笼罩着浓浓的水雾瘴气,故又称迷雾湿地。 “驾驾!” 众车夫迫不及待地挥动马鞭,催着车队向往走。 身后的涞谷郡倒是阳光明媚山清水秀,然而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众人恨不得立即离开。 马大龙继续往后传着消息。 “要塞的女眷和孩子们注意。前面的迷雾湿地到处都是深不可测的沼泽泥坑。下了车后只许呆在驿路上,严禁四下乱窜乱走。否则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陷进沼泽中再也爬不出来,明白吗?” “知道了。”众人纷纷点头回应。 “马仟长,”有人好奇地问:“那女眷们要解手怎么办?” “大家不用担心。”马大力毫不意外:“我们早有预案。到了停车的地方,会修一批临时厕所给女眷们使用。” 车队滚滚向前,然而刚进迷雾郡范围不久,就停了下来。 “来人来人!车子卡住了。”前面有人嚷嚷。 任宁驱马走上去,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脚下的驿路毕竟是修在沼泽上面,古时候又没有什么重型机械帮忙压紧路基。东来西去的商队,拖着重重的货物,早把驿路压成了“w”型。 前面这辆马车就刚好卡在了两边深深的车辙里。任凭两匹马怎么努力,也没能将车子拖动半分。 操! 有商队的护卫吐了一口浓痰。 “这没娘养的迷雾郡守,过路税、过关税和入城税收起来毫不手软,却从来不知道派人修一修这条操蛋的路。” 骂归骂,下来推车吧。 商队护卫不是个轻松的活。遇到强盗山贼时,他们要顶上去。碰到眼下这种情况时,就要下来推车。 二十几名护卫翘着屁/股,扑哧扑哧地努力推了半晌,然而那辆车上载着沉重的磐龙石,根本动都不动一下。 “老马,还要多久才能到停车点?”任宁问最熟悉情况的马大龙。 “要看运气。”马大力抬头看了前方一眼,“少则一个多时辰,多则半晚。” 迷雾郡到处都是沼泽,当初修路时就特别地在驿路边修了一些类似高速服务区的地方,用来给路过的商队停车休息。 但这种地方不多,更重要的是可能会有其他商队先一步开进去占住了“服务区”。因此,在迷雾郡车队想找个地方休息不容易。 要遇到了后面的情况,车队就得冒着黑夜继续往前走。 不过倒是不用担心夜里会遇上盗匪,因为整个迷雾郡除了几座小城,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住人。 “你带几个人到前面去看看。”任宁吩咐过马大力,向后一挥手,“其他的都下来帮忙推车。” 要塞将士们分成两路,各司其职。 近百人前拉后推。好半晌过去,终于把那辆沉重的车子从深深的车辙里拉了出来。而众人都成了泥猴子。 任宁抹掉脸上的泥水,往后看看长长的车队,顿时头也大了几分。 “辛苦了,各位辛苦了。”古富贵带了些食物,凑过来慰问众人。 任宁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盯着老管家。 他现在都有些怀疑,古家商队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表面上说请要塞将士保护商队。其实上是路过这迷雾湿地时让他们这些身强力壮的将士帮忙推车。 古富贵也是个人精。 任宁才阴森森望了过来,他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哪能呢。路过落霞山脉时不是遇到了山贼强盗嘛……” 好一番解释,任宁才放过他。 古家商队每年都走这条商路,对迷雾郡的道路情况也不陌生,因此早有准备。 赶车的奴仆连忙从后面好几辆车上搬下一些大树杆,搁进路上深深的车辙里,然后再试着把车开过去。 效果不错。大多数车小心点,都能顺利地开过去。 但总有些车子从树杆上滑进车辙里,轻则把赶车的人马拉翻。重则连车轴都摔断。 车轴断了,就得修。但总得来说,还是挺顺利的。 只是这条路实在太烂。车队还没走上几里,随队运来的木头就用光了,然而前面又有车子卡进了车辙里。 商队的奴仆们毫不意外。他们扛着锄头镐子等工具,回头去把之前埋下去的木头挖起来备用。 任宁有些无语。 路本来就烂,再用锄头把土挖松,那不就更烂了? 而且眼前的迷雾湿地雾多湿气大,来回折腾几次,整条路估计都成了片烂泥塘。 他阴森森地看着沉重的车子。 车上载着沉重坚固的石头。要不把石头卸下来填进路里当路基算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绝对不可能发生。 车上的石头运到云垂东部或南部去,可比填进脚下当路基要值钱得多。 “这条破路……”古富贵骂骂咧咧,又过来安慰任宁。 “指挥使别担心。整个迷雾郡就这小段路最难走。挨过这两天,前方的路就比较好走了。” 然而过了三天,看着前方依然稀烂的道路。精疲力尽的雷二一脚把老家伙踹进车辙里。 “这路他酿的也叫好走?” 古富贵哎哟哎哟地爬出来,脸色讪讪,“这不关我们事,应该是这几天下过雨的原因。” 他的破嘴刚说下雨,眼前的浓雾就化成了水,稀稀沥沥地下了起来。 春夏交接的雨十分寒冷。车队又动弹不得,要塞众人正准备回去歇息。 有人骑马从前方跑回来报信。 “快快。前面有支大商队过来了。车队赶紧向前走。再不动的话,两边都得卡死在这里。” 驿路本来修得并不小,至少两辆马车同行不是问题。 但奈何现在整条路面被车辙分成至少三份。想别车而过可就不容易了。 众人只好硬着头皮去拉车。 就这样,整支车队几乎是靠人力拉着往东而去。晚上停车休息,所有人端着饭菜都不想吃,累得像条死狗一般。 这还不算什么。 天天不是雨就是雾,加上瘴气以及夜里温度变化大。要塞的孩童们很快出现各种不适的病状。 幸好车队带了足够的药材,两名随队大夫努力医治,这才没发生什么事。 任宁检查着自己的队伍,不时给车上的孩子说些笑话,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他深深地往前方望去。 要不是事先收了人家的钱,现在又被死死堵在商队后面,任宁真想甩手不干,直接脱离商队自己领队东去。 马大力自知有罪,他苦着张脸解释。 “四年前送灵回乡,这迷雾郡的路虽然也烂,但没这么夸张。或许这操蛋的迷雾郡守自上任以来,从来就没派人维护过这条路。” 磨磨蹭蹭走了快十天,迷雾郡的首府雾凉城终于到了。 靠近一郡之地的首府,路总算像样了不少。然而前面却是哗然起来,甚至还带着武器碰撞的声音。 第73章 雾凉 第73章雾凉 “好大胆子!郡守大人眼皮底下,连雾凉城的城门守卫你们都敢动。是不想活了吗?” 任宁沉着张脸,骑马走了过去。 两个要塞将士正把一个守卫模样的士兵按在地上。 “小五,什么情况?”他问其中一人。 地上的守卫一看任宁的模样,就知道来了管事的。 他顿时恍然。 眼前这管事也未免年轻了点,难怪他的手下胆敢扣押城门守卫。 “你叫什么,你们商队怎么回事?” “我们是雾凉城西门守卫,正在查路引和违禁品。区区商队护卫也敢扣押我们。是不是不想过城了?” 任宁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望向自己的下属。 “指挥使,他们以查路引和违禁的名义,偷东西还对女眷动手动脚。” 任宁一愣,抬头往旁边的车厢望去。 上面是一对母女,正气得发抖。身后的车厢一片混乱。 “指挥使,他们翻了车厢里的行李不算,还想……我们身子。” “小娘皮,摸你又怎样?这是你的福份。” “千里迢迢跟着支破商队,风里来雨里去,有什么好?看你们母女长得不赖。不如留下来给我作小妾……” 啊! 这边正说着话,前面的马车又是一声尖叫。 “你要干什么?非礼啊。”有女眷的声音惊恐响起。 驾! 追风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愤怒,直接冲过去。 眨眼就到了那车厢边。任宁伸手一拉,就把个满脸坏笑的城守拉了出来。手里久不见血的军刀狠狠一挥。 守卫脸上的银笑还没散去,喉咙已经被锋利的军刀一刀抹开,灿烂地喷着血。 扑。 任宁冷冷地把这人扔到地上。 追风又上去重重踩了两脚才罢休。 “要塞将士听令,”他一声暴喝,“谁敢乱动英灵和女眷,格杀勿论!” “是!”长长的车队里顿时响起了将士们响亮的回答。 啊啊啊! 几声惨叫,路边又多了几具尸体。 “你……你们是什么人?”看着同伙们喷着血,纷纷从车子被扔了下来,最先被押在地上的守卫浑身发寒,“什么要塞,什么将士?” 这些日子任宁脾气本就不太好。此时一听,反倒露出了丝笑意。 他走了回来,抬头望着车厢里惊魂未定的母女,“他伸的是哪只手?” 母女俩迟疑了一下,不约而同道:“两只都伸了。” “很好。”任宁脸上的笑容更浓,“敢向我们伸手,就把他的手给老子剁了。” “是!”押着地上守卫的两名将士毫不犹豫抽出腰刀,向下一劈。 地上的守卫还没来得及求饶,两只胳膊已经喷着血飞了出去。 任宁不再理会他。 “马大力!” “到!”马大力连忙大声回应。 “你带二十五人守着我们的车队。谁敢靠过来,全给我宰了。其他人跟我走!” “是!” 车队的最面前,雾凉城门下,古富贵有些发愁。 他已经付了两倍的入城税,然而面前四个守城士兵依然没有松口放他们进城的意思。 “古管家不要着急。我们不会阻碍正经商队的通行。只是眼下还没有彻底检查完你们商队,暂时不准进城。” “各位将军,”古富贵讨好地笑道:“我们平海郡古家商队,绝对是支正经守法的商队。每年都会路过一两次贵城,从来没有夹带过任何不法的物品,不信可以查查城门口的记录。” “而且我们主家和你们范郡守也相熟,每次路过时都会给郡守以及各位大人备上薄利。” 说着,他又给面前的守卫手里塞了几颗银锞子。 “各位将军,天色已经不早。车队堵在城门口也不是件事。百姓们都等着进进出出呢。您看……” 啊啊! 后方的车队突然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惨叫。 古富贵心一跳,连忙回头看去。 只是迷雾郡向来以雾浓出名,长长的车队后半段早被浓雾笼罩在其中,城门下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啪啪啪! 浓雾里突然窜出四名惊慌失措的守卫。 他们边跑边喊,“杀人了,商队杀人了。快关城门啊。” “这不是商队而是马贼。快关上城门,通知守将大人。” 哈哈。 城下的四人大笑,一个字也不信。他们不仅不惊反而大喜,差点欢呼出声。 眼前的古家老头好话说尽,进城税都交了两倍,再拖下去大家都不好看。他们正发愁怎么才能再弄点钱出来,这下可算有了借口。 商队里居然有人敢吓唬守卫,那他们不作出点补偿,就别想进这座城门。 至于狼狈跑回来的这些同僚,他们一点也不意外。 准是手头又不干净,查路引时要么趁机揩人家女眷油,要么拿了别人的东西。 遇上些脾气暴燥的商队主家或护卫,一时气愤不过,就会吓唬甚至暴揍他们一顿。 不过这是大好事。 他们装得越像,呆会的补偿就越多。大家分到的油水也就越厚。 逃回的四人上气不接下气,慌忙摆着手。 “我们说的是真的。他们真杀了小柳、小梁还有老马好几个。快关城门。” “知道了,知道了。”守门的继续挤眉弄眼挖鼻孔。 逃回来的欲哭无泪:“真的。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知道是真的。”守门的卫兵哼了哼,压低了声音。 “你们别太夸张了。再装也是一样。份例顶多只能分你们三分之一。上锋守将大人也要一份的。” 逃回来的都要哭了。 “我们没装。他酿的快关城门!他们杀人不眨眼,真的砍了老柳几个,正往城门这来。再不关城门就来不及了。” 守门的卫兵不信,古富贵却是吓了个哆嗦。 踏踏踏。 整齐的马蹄声响起。 浓雾突然裂开,任宁一行二十五人手持武器,沉着脸出现在城门口。 他抬手一指城门口下的八个守卫,“把他们八个给我拿下!” “是!”后面的将士如狼似虎地扑过去,一下子把八人全抓住,押了回来。 哗。 等候进出城门的百姓们纷纷逃开,远远地围观。 四个守门的卫兵愕了好半天才总算回神,虚张声势地嚷嚷。 “你们干什么?还不放开我们?胆敢攻击守城卫兵,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任宁不理他们,目光落到逃回来的四人身上。 “身为云垂军人,目无军/纪,不仅偷盗要塞财物还凌辱要塞女眷,污辱守塞英灵。罪不可赦!” “杀!” 哗。 刀光掠过。 四颗人头瞬间落地。 嗡! 周边围观的百姓又扩大了一圈。 “你们真的杀人?”守门四兵一时难置以信,看着刚才还说着话的同伴眨眼间尸首分离,吓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吱吱吱! 小小的城门飞快地关起来。 矮矮的城头上也出现十几个守城将士,抽出弓箭遥遥对准了城下方的任宁一行。 第74章 皇命 第74章皇命 任宁扫了一眼墙头上的弓箭手,微微摇了摇头。 他是专业的。 这些城防兵一眼看去就知道荒于训练,搭了半天还没把箭搭到弓弦上。 不过,任宁倒没太大意外。 迷雾郡地处云垂腹地,东南西北都不靠边。而且郡里到处都是沼泽,连个土匪窝都没有。他们训练来作什么,下沼泽去摸鱼吗? 城头架起了弓箭又吹响了警哨,然而任宁一行人却恍若未闻,连脸色都不变一下。 要塞? 趴在尸血中间的守门四人更是茫然。 西边是有座要塞,那就是岩陲要塞。 只是他们驻军怎么会路过这里? 女眷,英灵…… 难道是送灵回乡? 没多久终于有老兵想了起来,顿时更是恐惶,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 送灵回乡的队伍都带着尚方宝剑。路上只要有人敢对队伍不利,哪怕仅是个念头,杀了也是白杀。 哗哗哗。 这时,车队后面的几具尸体也被拖到了城门下,破麻袋般扔在了城门前。 特别是那个被砍了双手的守卫,这会还没死,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看得周边的老百姓一片哗然。 咯咯咯! 守门四人牙齿打着架,连忙求饶。 “各位将军,我们只是老老实实守城门。什么偷窃财物欺辱女眷污辱英灵的事,从来与我们无关。你们可不要错杀好人啊。” “是吗?”任宁不置可否。 “这位将军,别听刘小六的。”路边不知道哪位老百姓反应过来,突然开口。 “他们都是蛇鼠一窝。相互轮换着搜刮进城的人。今天是这批人去检查路引,明天就会换另外一批去占便宜。”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其他老百姓看见了,纷纷声讨。 “对,他们的手脚也不干净。” “那个刘小六两只手最脏。半个月有位小姑娘跟着家人想进城。被他拦下非说小姑娘身上鼓囊囊的,肯定是偷了什么东西……然后小姑娘就跳进了沼泽再也没出来。” “这事我也听说过。原来是这王八蛋。” …… 任宁不准备再听下去,挥了挥手。 两名将士扑直接上去,把刘小六拖了出来。 刘小六吓得屁滚尿流,望着城头大喊:“姐夫,他们要杀我。救命啊。” “住手!”城头上有人大吼,“你们敢……” 他话还没说完, 刀光闪过。 啊! 一声惨叫,刘小六再也出不了第二声。 任宁视若无睹,转头问挤在一边的百姓,“各位老乡,他们是不是都贪脏枉法、为非作歹、鱼肉百姓?” “是是是。” 百姓们见有人比守卫还横,胆子也大了起来。吱吱喳喳指着地上还活着的三人,一一说着他们干的坏事。 任宁面无表情地听完,又举起了手。 “哪来的土匪胆大包天,竟敢伤害雾凉城守卫。”城头上一声暴喝,“放箭!” 咻咻咻! 箭枝稀稀落落。 雷二撇了撇嘴,过来挥了挥大砍刀,轻而易举把箭枝全扫到一边去。 “杀!”任宁动都没动一下,直接下命令。 旁边的要塞将士一言不发,又举起了寒光闪闪的大刀。 “将军饶命!”其中一人见城头上的守军根本保不住自己,连忙磕头大喊。 “我们只是守城小兵,家人也住在雾凉城中。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是会被乡亲们指着背脊吐口水的。” “这并非我们的本意,而是上锋逼我们做的。” “哦?”任宁蹲了下来,感兴趣地问:“上锋逼你们干的?说来听听?” 这时,古富贵苦着张脸挪了过来。 “指挥使,大家也没什么损失。此时天色已晚,你看要不就算了。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现在十分后悔。 如果知道任宁他们会把事情搞这么大,杀了一批又一批,看样子还不准备停手。 哪怕要三倍入城税他也会毫不犹豫交出去,换得顺顺利利进城去。 再这样闹下去,他们以后走商还要不要经过这迷雾郡了? “死老家伙,”没等他说完,雷二抓住古富贵往后面一扔,把他扔了个狗啃屎,“看你一把年纪我们才不计较。再过来哆嗦,别怪我不客气。” 古胜楠连忙过来把老管家拉下,“管家算了。他们都年轻,听不进劝的。” 任宁没有理会古富贵,依然盯着趴在鲜血中瑟瑟发抖的小兵,示意他说下去。 “他就是我们上锋,齐良仁。”小兵指了指城头上的守城将,“他担心胡来时会遇上你们这样的硬茬,于是吩咐我们这样干的。” “哦?”任宁点头,示意他继续。 “如果查路引时遇上些漂亮的小娘子,我们揩了油,而商队或车队的男人都不敢做声。那么说明车队的背景不强。” “等他们进了城,齐良仁就会想办法。比如下药,把那些小娘子无声无息拐到手。有些自己糟蹋,有些则卖进青楼去。” “搜路引时,遇到大量的钱财也是一样处理。” 嗡! 周围的百姓听得清楚,一片哗然。 “天杀的,这是我们的守城将呀。” “令人发指。” “怪不得前几天有支路过的队伍跑郡守府敲鸣冤鼓,说他们家的姑娘一觉醒来不见了人。后来传出来说是那姑娘和情郎私了奔。我看八成是姓齐的给掳走糟蹋了。” …… 砰砰。 眼前的小兵飞快地磕着头。 “要塞的将军们明签。我们几个顶多只是揩揩油、拿些细软,多收点入城税。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哈哈! 任宁笑。 姑娘们被碰一碰都有可能嫁不出去的时代,这还不叫伤天害理,什么叫伤天害理? “杀!”他站了起来。 嗡! 又是三个人头落了地。 “齐良仁?”任宁抬头望着城头上的守将,“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们去把你的人头摘下来?” 哼! 齐良仁不屑地哼了一声。 城门已关,城墙又这么高。 外面只有二十来个人,不可能攻得进来。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然而齐良仁还是觉得忐忑。特别是看着手下们慌里慌张,半天都射不中一个人后,更是坐立不安。 他踹了一脚身边的下属,“报郡尉梁大人了没有?” “报了。刚关上城门那会就派人去通知郡守和郡尉了。” 齐良仁松了口气,伸头向城下望去。 任宁接过后面传来的旗帜。 呼! 往地上一插。 迷雾郡之所以常年烟笼雾锁,是几乎没有风的。然而这时却不知道从哪刮来一阵风。 哗啦啦。 地上的旗帜迎风展开。 鲜血般的旗帜上,绣着一张弯刀一柄长剑,共同抵挡天上熊熊燃烧的落星。 星落! 所有人眼睛都是一缩。 “太祖陛下有令:岩陲要塞,送灵回乡,路上胆敢阻拦者,以叛国罪论处,杀无赦!” 第75章 豆腐 第75章豆腐 雾凉城,郡守府。 一骑飞奔而至。 马尚未停下,报信的守卫已经翻身下马冲了过来,“两位兄弟,小的是西城门守兵,郡守范大人现在在府里吗?” 嘘! 郡守府的护卫连忙迎上来,“睁大你狗眼,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大呼小叫,不想干了是吧!” 来人赶紧解释:“两位兄弟,突发紧急情况。西城门有商队杀了十几名城门守卫,看样子还要进攻城门。还请兄弟快快禀报郡守大人。” 护卫一怔,半信半疑地问过情况,这才领着他进了郡守府。 “郡守大人在忙,正和郡尉以及监察使大人在商量要事。你且等等,我先去通报一声。” 郡守主政、郡尉主军、监察主纪,三方各司其职且相互制约,理应不该同时出现在一起才是。 然而无论是过来报信的卫兵还是郡守府门前的护卫,都见怪不怪,没人有异议。 护卫进了主院,亭台轩榭间转了转,很快找到聚精会神的郡守范高鹏。 春天的水冰冷刺骨。 范郡守的十根手指已经冷得泛白,甚至微微起了皱纹,然而却是纹丝不动。 他拿着刻刀,一丝不苟地在面前的水盘里摸索操作着,准备把水里的豆腐雕成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 没多久,作品已近完成,凤凰雕得栩栩如生。 范高鹏四处换着角度仔细查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错漏。 进来报信的护卫不敢出声,只好耐着性子乖乖在旁边等着。 半晌过去,一边的郡尉满意地捊着长长的胡子。 “范兄好手艺,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这神鸟真是雕得维妙维肖,恍如真凤临凡,令人拍案叫绝。” 监察使也是频频抚手称赞。 “郡守大人的雕工越来越厉害。看来准能在太后娘娘的七十大寿前把寿礼准备好。当今陛下以仁孝治天下,只要这寿礼一呈上去,保准太后娘娘心花怒放。届时郡守大人将前途光明,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哈哈。 “两位夸张了。”范高鹏爽朗大笑。 “偌大个帝国,各地的能工巧匠数不胜数。太后娘娘的寿辰上会出现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实难预料。什么前途什么高升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现在作不得数,作不得数。” 话虽如此,他脸上的得意却丝毫没有遮掩。 监察使摇了摇手,满脸的不敢置同。 “什么作不得数?” “整个云垂一共三十郡。别的郡守拿出的寿礼或许稀奇珍贵,但都是手下找到的,多少缺些诚意。哪像这凤凰,是范大人在百忙之中自己亲手为太后雕琢而成的。仅凭这点,范大人对太后的孝心就已经不知比其他郡守高出了多少倍。” 哈哈。 范高鹏又是一阵大笑。 “希望如此吧。” “云垂三十郡,分十个下等郡、十个中等郡和十个上等郡。” “范某在这雾蒙蒙的鬼地方已经呆了四年有余,得了一身风湿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明年五年任满,陛下能给换个位置,不求十个上等郡,只求挪到任何一个中等郡就行。” 郡尉和监察使点头,好奇道:“眼下的豆腐到底只是练雕工。献给太后的寿礼至少也得是银凤凰。不知范大人攒够银底子没有?” 他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郡守清贵,如果范大人一时没攒够银底子,尽管开口。大家同在这迷雾郡为陛下为云垂效力,该相互帮忙才是。” 范高鹏感激地点头,“如有需要,定向两位兄台开口。” 几人又嘻嘻哈哈说了几句,范高鹏这才满意地停下手。 管家连忙捧上暖手的温茶。 “管家。”范高鹏喊他,“这豆腐西施的豆腐磨得是越来越好。摸起来又细又滑。今晚记得叫她过来郡守府,本郡守好好赏赐她一番。” 管家应下,这才把门前传来的消息说了说。 范高鹏三人一怔。 西城门有人怒杀十余守城将士? 而且他们还准备进攻城门? 啪! 郡尉大怒:“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又是哪来目不识丁的狂徒,居然敢在青天白日下杀我的人。真是不知死活。” 他瞪眼:“你们怎么不及早通报?” 管家吱吱唔唔,不敢接口。 咳咳! 范高鹏把这尴尬的问题接了过去。他仔细问了几句报信的小兵,有些疑惑不解。 “刁民们再狂妄也该知道雾凉是迷雾郡的首府。仅凭二十个人就敢扬言进攻城池?如果不是他们脑袋糊涂,就是你们守卫惹到了什么不能惹的人。” 郡尉冷冷哼了声。 “西边啥都没有,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人惹不起?除非是西凉人打到了迷雾郡。不过不可能,岩陲要塞又不是吃素的……” 说着说着,三巨头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背后顿时湿汗直流。 古代通讯极其落后。 帝都发了道皇令,一年半载后偏远的小地方可能还没收到消息。 但收不到消息的通常都是无关轻重的平民小头,像郡守、郡尉和监察使这些一方诸候或者封疆大史肯定清楚。 岩陲要塞,送灵回乡! 八个大字一下子涌进了三人的脑袋。 他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备马。快!” 范高鹏顾不上收拾自己,往前门冲了出去。 西城门。 星落旗展开的刹那,城外早跪了一地的百姓。 任宁翻身上马。 “要塞将士!”他一声大吼,“有城守胆敢关门不让队伍通过,怎么办!” 呼! 身后的二十五骑齐齐翻身上马,一下子端起了长长的骑枪或砍马刀,对准了前方那扇看起来单薄之至的城门。 “别别别!” 城头上方的卫兵齐齐吓了一跳,朝着下方的同僚大叫:“你们找死吗?开城门。” “快开城门!” 否则对方就敢闯进来将城头上的守兵全部杀光。 吱吱吱! 西城门又一下子打了开来。 甚至有几个醒目的守兵毫不犹豫反水,直接蜂涌而上把他们的上锋齐良仁抓住,押到了任宁一行面前。 “你们……你们不能胡乱杀我。” 齐良仁汗如雨下,嘴巴倒是利索。 “齐某是守城校尉,而你们是守边将士,我们不属于同一系统。就算我犯了什么过错,那也是地方郡尉来处罚,不归你们要塞管。” “至于关城门阻拦送灵回乡通过,那不是我发的命令,而是下属们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才关上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各位要塞将士可要调查清楚,千万别错杀好人!” “齐校尉放心,”任宁和善地笑着,“我向来是不会乱杀人的。” 他下马走了几步,从血泊中捡起一支刚才射下来的箭。 “这些箭的攻击目标是我们这些送灵回乡的将士,真是好大胆子。我想知道是谁下令放的箭?” “我听得清楚。是他,齐良仁。”旁边有老百姓大喊。 “就是他。他那断子绝孙的鸭公嗓谁都不会听错。” 押齐良仁出来的小兵们见任宁拿起箭,早就心知不妙。 此时一听,一个个更是果断地把手指向了齐良仁。 “你们!”众叛亲离的齐良仁气得浑身发抖。 “雷二!”任宁喊,“齐良仁下令攻击我等送灵回乡的队伍,证据确凿。杀!” 扑。 雷二吐掉嘴里的骨头,手里的砍马刀一翻,势大力沉地劈了下去。 见雷二来真的,押着齐良仁的守卫根本不敢停留,屁滚尿流往两边窜去。 到底是武将,齐良仁也是有些功夫的。 他顾不上身边还搁着小舅子的头颅,猛地一滚,居然堪堪躲过了雷二的长刀。 敢让我主人没面子? 红马奔雷大怒,猛地冲了过去,前腿重重一踢。 啊! 战马的速度那是一般人能反应得过来的吗? 齐良仁再也躲不开,一声惨叫,当场被奔雷高高踢飞了起来。 刷! 刀光掠过。 雷二一点也不意外,一刀劈在空中的齐良仁身上,瞬间将他砍成了两截。 “刀下留人!” 这时,城里远远传来声音。 第76章 进城 第76章进城 他们来得太迟,刀下已经无人可留。 雾凉三巨头领着队伍赶到西城门。 看着城外十几颗死不瞑目的脑袋以及鲜血染红的地面,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这这……” 范高鹏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和尸体,脸色苍白,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任宁没理会他,只是朝穿着郡尉服饰的男人行礼。 “郡尉大人。任宁送灵回乡路过雾凉城,刚好碰上几条为非作歹的杂鱼试图攻击我们,便替你清理了下门户,不用谢我。” “你!”郡尉差点暴起。 任宁视若无睹,翻身上马,重新来到鲜红的星落军旗边上。 “天色已经不早,车队卡在城门口妨碍老百姓们进出也不是事。” “我们进城!” 杀了这么多人,这就想走? 迷雾郡三巨头面面相觑。 任宁插出军旗,阴森森地问:“三位站着不动,是要挡我们队伍吗?” 嗡!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论打仗或打架自然是将士的事。范高鹏和监察使都是文官,情不自禁往郡尉看去。 看着任宁那张年轻的脸庞,郡尉只犹豫了两秒。 虽然脸上烧得厉害,他还是一挥手,后面跟过来的人马纷纷让开。 年轻就代表着冲动,就代表着鲁莽。谁敢不给面子,手持尚方宝剑的年轻人就敢砍了你。 再者听说帝都那边传出风声,陛下有意削减地方守备队伍。 云垂三十郡就有三十位郡尉。大多都白设了个职位,纯粹浪费帝国税收。特别是像迷雾这样的腹地郡,多设了个郡尉简直就是吃白饭的。 眼前这小子冲动之下,如果把他堂堂郡尉砍了。估计朝堂上不仅没人敢替他说话,没准还正合了帝都那边的心意。 任宁满意地点头,目光落在旁边一身郡守官服的范高鹏和监察使身上。 “郡守大人,监察使大人。任宁虽然年纪不大,但作为要塞将士,清楚自己的职责,因而从来不管地方事务。” “不过刚才有城守收了我们五倍的入城税。希望明天我们离开雾凉城之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任宁的声音不大,然而听在范高鹏两人耳里却有些振聋发馈。 按照规定,送灵回乡的队伍一路上不仅不需要交任何税。相反,如果有需要还可以从沿途的官府获取些税收,用来采买粮草、药材等等必需品。 严格来说,敢向他们收税就已经是在阻碍送灵回乡了。 呼! 雷二拎起他的制式砍马刀。 范高鹏两人意识地看了过来,锋利的砍马刀上面还淌着鲜血,欲滴未滴的。 他们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五倍?”有守城的小兵差点喷了出来。 哪有那么多! 他们只要了古富贵两倍的入城税而已。 任宁的目光阴森森地滑了过来。那多嘴的小兵顿时大汗淋漓,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本官一定尽快查明情况,给任指挥使一个满意的答复。” 任宁点头,“这就最好了。” “麻烦让人清理一下,”他指了指地上的尸首,“免得我们车队进城里打滑。” 说完,追风迈动矫健的四肢,率先往雾凉城走去。 太嚣张了。 郡尉咬着牙,满肚子气不知往哪撒。看着旁边呆若木鸡的手下,忍不住一脚踢了过去。 “死人吗?还发什么呆!快去把尸体搬开。” 古富贵看着这一幕,似乎一下子又老了十几岁。 “姑娘,”他唉声叹气地望着旁边的古胜楠,“以后这条东西向的商路可能没法走了。” 从云垂东部前往西凉有好几条路。但经过迷雾郡这条算是最快最近的。其他的路线都要绕个老大的弯,算起来得不偿失。 “西凉磨刀霍霍要跟云垂打仗。境内涞谷和迷雾我们都惹了麻烦。”老管家建议,“要不跑完这次,以后我们换个方向走南北线吧。” 古胜楠不吭声。 想换商路哪有张嘴闭嘴那么简单,得从长计议。 等守军把城门的尸体理清干净,她挥了挥手,领着商队跟在了任宁二十六人后面。 好半晌过去,马大力才领着要塞的车队来到城门口。 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看着地上深深的血迹,他不禁摇了摇头。 也就是任宁带的队。如果是他马大力来当这个安全指挥使,估计之前的情况抽几巴掌就轻轻放下,不可能弄得整个城门口满地血腥的。 马大力不赞同,然而后面的要塞将士和女眷却是满脸的高兴,望着不断向他们鞠躬的老百姓连连地挥着手。 西城门那帮蛀虫被岩陲要塞送灵回乡的队伍屠了个干净,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传得飞快。 车队刚进了雾凉城,街道两边全是密密麻麻挤过来围观的百姓。 有人拿了些食物,追着非要塞给要塞的将士。 看着后方的车子上挂了白幡,不少百姓不仅没忌讳躲开,反而拿着祭神香跑过来,非要插到运送骨头和棺木的车辆上,祝他们回途一路平安。 马大力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 几年前,他也有过送灵回乡的经验。 然而都是平平顺顺进了城,然后安安静静地离开。甚至沿途路过很多城镇,老百姓都不知道他们是支送灵回乡的队伍。 哪像现在百姓们欢天喜地,恨不得把他们的车队扛在肩膀上往前走。 雾凉城是迷雾郡为数不多的城市,城东附近特意设有商队过夜的地方。 地方不太大,仅能容纳一支大型商队停车。 任宁一行到达停车点时,上面已经有了一支大型商队。 然而那支商队听说了西城门的事,却是毫不犹豫拔旗出发,把停车点让给了古家这支中小型商队。 古胜楠和古富贵那个尴尬啊。 商队越大实力越强,路上遇见时向来都是小让中,中让大。从来没有他们这样大型商队反过来给中小型商队让地的。 主仆俩连忙回头追上去给人家商首道歉。 “别呀。是所有跑东西线的商队都该感谢你们古家才是。”对方商首连忙摆手,“经过你们这么一下,以后大伙路过迷雾郡至少省心很多。” 唉。 古富贵仰天长叹。 这下真是好处大家占,黑锅他们古家来背了。 任宁可不知古胜楠和古富贵的纠结。 停车点难得在城里,他检查过车队人数和物质后就让大家结伴活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去。 而他却被雷二拖着进了停车点对面的客来酒楼。 迷雾郡地少粮食贵,加上酒能排湿气,价格更是贵得惊人。 任宁职责在身,本不想进去,然而十几个要塞的将士们一起哄,也就进去了。 “明早还要赶路,不准多喝。”任宁说。 众人哄然响应。 酒楼里装饰简陋,然而里面人声鼎沸。 酒客们举杯豪饮高谈阔论,十之九八谈的都是西城外门的单方面杀戮。 见到任宁一行人进来,酒客们纷纷举杯向他们示意。 甚至有好几个豪客大喊:“掌柜的,今天老子高兴,他们的酒钱全算到我头上。” “财/政”不好打,换成税收, 望各位悉知。 求几张票呀。 第77章 百花郡 第77章百花郡 酒馆纷扰,向来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只是掌柜听说任宁等人进了自己的地方,赶紧毕恭毕敬跑过来,客客气气将他们请到了楼上雅座。 自是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不过,有小二在雅座里伺候,任宁便问了问。 小二知无不言。 总得来说,大年刚过万物更新,整个云垂正忙着新一年的春耕,并没有什么太新奇的事情发生。 但要真说一切平安,那也不尽然。 比如西南的云中郡发生了疫情,似乎规模还挺吓人。甚至连迷雾这种人烟稀少的小郡,也抽调了大夫们前往西南帮忙。 又比如正月还没出,南边的几个小国一起进攻云垂,还闯入百花郡。一把火烧了几十万亩的药田。 砰! 有人愤愤地砸了一拳桌子。 “真丢人!南边的守军到底在干嘛?堂堂云垂居然又让那几条小虫闯了进来。” “烧了几十万亩的药田,怪不得我们要塞那么缺药材。” 任宁没作声,只是有意无意地扣着桌面。 百花郡,顾名思义,百花盛开的地方。 它是云垂帝国南边的大郡。因为常年气候炎热,植物生长迅速,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灿烂的鲜花。 如果说岩陲要塞所在的定西郡,特产是地下的磐龙石。那眼前迷雾郡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特产是白嫩的美人。而百花郡的特产就是无所不在的鲜花以及药材。 它和同在南边的沧澜郡一起,是云垂帝国的两大药仓。 停车点里,古家主仆俩也在边吃饭边谈论着这帝国的两大药仓。 “姑娘,早些年老奴跟着您祖父跑商,在沧澜郡有几个熟人。” “或许我们可以去南边进一批药材,回到东边进些鱼干。这样无论是送到北边还是绕过迷雾郡送到西边去,都是顶好的商路。” “鱼类还好说。”古胜楠摇了摇头,“至于药材就免了。” “它虽然没有盐和铁那么夸张,也不是普通商队能碰的。” “北地的情况我们完全不熟,听说也不安宁。现在西南有疫情,南边已经在打仗,西边也快要打仗,这些都需要药材救人。因此更碰不得。路上万一被朝廷强征了去,哭都没有地方哭。” “这倒也是,是老奴疏忽了。”古富贵点头,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 古胜楠笑着安慰他,“管家你别太多虑。该吃吃,该睡睡。咱们古家已经走了几十年这条云垂至西凉的东西线,背后又不是没人。” “等手上这批货送到卖掉后,管家你继续像以前一样筹备西去的物质。我上帝都去拜访一下忠勇伯府。” “只要他们出声,迷雾和涞谷只是两个下等小郡,路过时或许会为难,还不敢真正把我们扣下不放。” “希望如此吧。”古富贵眉头这才松了些。 “吃饭吧。再过两天出了迷雾郡就好了。”古胜楠说着,嘴里的肉有些食之无味。 出了迷雾郡,就已经过了东西线最难走也是最危险的三个郡,后面的路途虽然谈不上一路顺风,至少不用再担惊受怕。 最重要的是后面送灵回乡的队伍可以转向往南。 古家只是支普通的商队,跟他们走一路,古胜楠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酒楼里,任宁几人也在谈论着后面的路。 雷二灌了一口酒,瞬间皱起了眉。 “我呸,这是酒?淡寡无味,分明就是水。” “小二!”他喊店家。 “算了吧。反正是免费的。”旁边有人哈哈拦下他,“迷雾郡没什么粮食酿酒,有得喝就很好。” “就是,”其他人点头支持,“要塞里别说酒就是水都不敢多喝两口。” 雷二这不哼声。 他看了任宁一眼,“老任,别担心。” “小二不是说朝廷已经抽调了各郡的大夫前往星落郡了吗?区区小疫,会很快控制住的。” 任宁点头。 他倒不太担心星落郡。 那是云垂的龙兴之地,帝国的统治阶级几乎都出自星落郡。每年清明、寒食和重阳,包括皇室在内都会派人回星落祭祖。 古人多迷信,龙兴之地染疫,那可是大忌。万一情况控制不住,估计连圣上都得下罪已诏。 因此无论如何,哪怕抽调整个云垂的大夫前去帮忙。帝都那边都会优先保证星落郡安然无恙。 别人不知道任宁在想什么,纷纷举杯。 “大家喝!”雅座里有来自于云中郡的小兵举起杯子,大咧咧地往嘴里塞着东西。 “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多想没用。” “以前刚入伍时只要离开要塞去和西凉人打仗,总担心这担心那,担心受伤担心回不来。” “后来打多了仗,发现兄弟们都不怕死往前冲的时候,才真的不会死。要是有人缩头缩脑只想着后退以保全自己,那才真的会死。就算敌人和监军不砍他,我都砍死他。” “此地距云中郡还远,大家犯不着发愁。况且再担心我们也帮不上忙,随它去吧。” 众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举杯:“喝!” 虽然嘴里说着不担心,但心里怎能不担心。 小兵们正是因为挂记家里,才千里迢迢休假回家探亲。 只是疫症这东西,肉眼看不见伸手摸不着,偏偏杀伤力极强。往往一人染上,全村或全族都遭殃。可比什么西凉南疆的敌军要难对付得多。他们就算担心也无能为力。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迷雾郡的三巨头就披着露水,带着到人马候在车队外。 郡守郡尉镇守一方,然而没有皇命的情况下,他们想离开郡域难上加难。送灵回乡的安全指挥使或许无名无姓,却有可能进宫面圣。 虽然几率不大,但范高鹏等人不敢轻慢。 省得这小子到时张嘴乱说,他们就有可能大难临头。 见商队苏醒,范高鹏连忙把昨天多收的入城税通通归还给古家商队,还往任宁手里塞了一些。 三人一番好说歹说,做了再三的保证。什么秉公执法,决不允许鱼肉百姓的败类再存在。 任宁点头,不再计较。 收拾妥当,几乎全城的百姓们都涌过来送行,车队在一片祝福中再次向东。 相对于西边,雾凉城以东的驿路要好走得多。只有几处地方需要拖拉一下重车,其他地方大多可以顺利通行。 两天后,前方的天空是一片久违的蔚蓝,看得众人神清气爽。 按照马大力之前的约定,要塞众人该护送古家商队继续向前,再经过两个郡,一直送到星澜大运河边上为止。 但刚离开了迷雾郡,古胜楠主仆俩就跑了过来,委婉说了一番话。 前方两郡人口绸密,道路通畅。商队路过时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危险。要塞众人思乡心切,就不必再往前送了。 当然之前承诺过的“加倍保护费”还是一分不少的。 任宁往南看了看。 只要出了迷雾湿地,各郡的道路四通八达,眼前自有回星落的路。 既然古胜楠这么一说,他也就答应了,顺便把从奔鹿族长那里掏来的西凉银钞兑换成云垂通用的银票。 三万两? 古胜楠吃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 通常来说,换钱都是有折损的。然而女商首却是大笔一挥,直接换给了任宁三万两。 一分不少。 第78章 龙首寺 第78章龙首寺 两支队伍分道扬镳。 收到了古家商队结算的费用后,任宁便按着之前定西城外的承诺,把钱分了分。 另外他还把抓捕落霞山通缉犯的赏金也按着将士三女眷一的比例分了下去。 女眷们摆着手纷纷推辞,都有些不好意思拿钱。 毕竟抓通缉犯她们什么贡献也没出。 “拿着吧。”任宁笑得和颜悦色。 “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有群默默支持的女人。要不是各位婶嫂和姐妹们心灵手巧,一路上作出一顿又一顿美味,大伙可没有力气抓通缉犯!” “因此你们的功劳可是大大的。” “就是,都是一家人,拿着吧。”将士们跟着起哄。 他们分到的钱相当于多了整整大半年的军晌,自是没什么不满的。 女眷们才笑着收下。 分完钱,护灵旗竖了起来。 马大力看着旗子,默默地擦了把汗。 四年一度的送灵回乡,几乎每个方向的队伍都会选择护送同行的商队,以获取一些酬金。 虽然大家都这么做,但实际上属于公权私用,并不合时宜。 有次还曾被游走各郡的监察御史发现,结果当年守塞大将被御史狠狠参了好几本,差点被招回京述职。 自那以后,要塞方面虽然并没明令禁止,但将士们再干这种活时都变得低调了许多。 想到这,马大力神色复杂。 他看了看不远处骑在追风背上的背影。 别人都是偷偷发财,也就这愣青头不管不顾地杀了一路。 不过年轻气盛嘛,可以理解。 呸! 马大力差点抽了自己一巴掌。 年轻气盛个鬼。这家伙分明年少老成,而且从来不气盛…… 天气明朗、道路通畅、心情愉快,似乎队伍前进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这路走起来还不错。”雷二呵呵掏出一壶酒水,痛快地给自己灌了一口,又俯下身去给他的红马奔雷喝了些,“如果没什么意外,五天后能赶到龙首山。” 熟路的人纷纷点头。 星落郡是龙兴之地,龙首山便因此得名。 相对于茫茫的落霞山脉,这座山十分普通,既不算太大也没有太高,山上更没盘踞着穷凶极恶的山贼土匪。然而地处要道,它的名气反而比落霞山脉要高得多。 到了龙首山,星落郡也就不远了。 五天后的下午,队伍风尘仆仆赶到了龙首山下。 任宁看看天色,离开了驿路,领着队伍向山上走。 按照规矩,送灵回乡的队伍归途中需要找间香火鼎盛的大寺庙,请高僧们给英灵设道场念往生经。 龙首山上就有这样一座寺庙。 龙首寺早得到了消息。队伍刚离开驿路不久,任宁就见到须眉全白的方丈领着弟子们在前面候着。 知道车队疲惫,双方稍稍接触也不多说话,僧人们连忙过来帮忙推车,慢慢往山上走去。 任宁感慨不已。 龙首寺是间大寺,常年香客盈门。眼前上山的路石头铺就,除去中间宽大的车马道,旁边还修有供人上下的阶梯。 不知比一些郡的驿道要好上多少倍。 雷二同样也在左张右望,他压低了声音。 “老任,听说这条上山的路一共三千六百阶,是寺庙僧人作完功课后自己刨路基、挖石头,一寸一寸修起来的。整整修了八年,从没向官府要过一分钱。” 任宁下意识往西北望去。 迷雾郡那帮尸位素餐的地方官真该被填进车辙去当路基。 车队紧走慢走,夜幕降临时,终于到了半山腰的龙首寺。 佛寺宏大,停靠任何大型商队都不是问题。而且到了佛门圣地,不用再像以前路上停车时把车队围成圈,再派人时时盯着。 僧人们也早作好了准备。车队刚停下来,他们一些就开始围绕着装载了棺木和骨灰的车子布起道场、念起经文来。 这些都不用任宁管,他仔细巡查了一遍才去吃斋休息。 第二天早上,任宁找到准备做早课的方丈。 “方丈大师,小子从西凉带回两枚狼牙,其中有枚是狼王牙。听说狼王牙开光后能护佑主人。不知方丈大师能否帮下忙?” 方丈刚给英灵念了一晚的经,已经两眼通红。 他仔细看了看任宁的面容,见他长得平和大气,便点头把两枚狼牙都收下。 正常道场作起法事来,少则三天多则十天半月。任宁他们等不了那么久,然而再急也得到第三天佛法结束才能离开。 第三天早上,方丈把开了光的狼牙还给任宁,给他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领着徒弟匆匆离去。 任宁不是佛信徒,拿狼牙开光也只是突然想起当初斥候营高德明的叮嘱,其实并不大当回事。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然而瞧不出所谓的高僧开光有什么区别。 无意中用金手指一瞄。 绿值25。 任宁愕然。 以往这狼牙都是无益无害的黄色数值,开了光居然变成绿色。 他仔细查找,才发现自己的狼王牙多刻了两个字。 宏光。 这是方丈大师的法号。 任宁拉住路过小和尚,“小师傅,宏光大师一把年纪还走那么急,是不是寺里出了什么事?” 阿弥陀佛。 小和尚认得任宁,念了一声佛号。 “寺里一切安好。只是指挥使从边陲远道回来,或许有所不知。星落南边的云中郡发生时疫,情况危急。方丈医术高明,正准备率队前往支援。” 任宁吃了一惊,不禁又问了问详情。 原来寺里其他会医术的和尚早已经南去。方丈之所以还留在寺里,为的就是给回乡的英灵主持道场。 此时法事完毕,他收拾行李准备动身。 任宁点头谢过小和尚。 他转到大雄宝殿,把从迷雾郡守那讹来的五千两银子全部放进了功德箱里。 这两天难得清闲,任宁打听过这龙首寺的情况。 寺里的僧人恪守戒律,佛法精深。 附近的几座县城里,龙首寺都开了善堂。善堂里收养了好些孤儿,每到青黄不接的时节,寺庙还会到善堂处施粥。 至于所花费的银两,除了其他善人的捐赠外,大多来自于眼前的功德箱。 任宁讹来的这些银子不干净,他自己也不缺钱,捐掉正好一了百了。 五千两银子可不少。 每年都有不少皇亲国戚、高门显贵从帝都回星落祭祖。他们路过首龙寺,能捐个上千两的都屈指可数。 旁边作记录的和尚狠狠吃了一惊,连忙跑去告知方丈。 宏光大师匆匆追出来。 任宁也不隐瞒,跟他说了一遍手里的银子来源后,在方丈百感交集的目光中率队启程,下了龙首山往南而去。 下一站,星落龙渊城。 第79章 皇族 第79章皇族 星落共有八个县。 车队路过一些小县也没有停下,而是一路滚滚往南驶向首府。 路途遥远,大早上就从龙首寺出发,然而第二天中午才到了龙渊北门。 城门口人来人往,百姓们步履匆匆。 看见长长的车队驶过来,他们也只是好奇地看上几眼,并没有停下围观的意思。 任宁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两个古朴大字,正准备翻身下马。 有守兵已经骑马跑了过来,拱手行礼,却没有查他们的路引。 “指挥使大人辛苦了。送灵回乡的消息昨天就传到了龙渊城,郡尉大人早在府里候着。请车队跟我来。” 任宁核查过对方的身份,挥手让车队跟上。 他得到郡尉府把萤川和云中郡的女眷们先安顿好,再领了兵部发下来的抚恤金,才会派人把郡里的英灵或女眷送往他们的老家。 进了城任宁四下张望,顿时眼前一亮。 不愧是龙兴之地。 城里的街道四通八达,宽大而干净;街道两边的商户密密麻麻,一家接着一家,摆卖的商品更是应有尽有;路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们也大多衣着得体,笑容满面的。 他又仔细找了找。 街道上乞丐是有,但数量不多。有时候甚至走了几条街,也不见一个。 任宁感慨地收回目光。 一路从西走来,仿佛到了这里,才到了鲜活的人间。 其他人可不知任宁怎么想,继续一路往前。 龙渊城人口众多占地辽阔,车队在城里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郡尉府。 高大的府前早早站了两人,看到车队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任宁翻身下马,对着左边的郡尉拱手行礼,“送灵回乡安全指挥使任宁见过郡尉大人。这位……” 他下意识看了看对方的衣服,眼睛不由微微一缩。 右边的男子约二十五岁左右,长得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他的衣领和袖口上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皇族! 陈修竹心里也是吃了一惊。 他早知道这次送灵回乡的安全指挥使有些年轻,并不以为意。而且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安全指挥使,未来绝对是名不可多得的将领,值得投资。 此时一看对方,他隐隐有种熟悉感。陈修竹再仔细瞧去,却又觉得完全是个陌生人,不由有些茫然。 “任指挥使,这位是三皇子殿下。”郡尉给任宁介绍陈修竹。 “见过三殿下。”任宁不卑不亢地给陈修竹见了礼,就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郡尉,“郡尉大人,公事要紧。我们先进去交接吧。” 陈修竹两人微微变色,但看了看任宁手里鲜红的旗帜后,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把车队迎进了府里。 几百年下来,送灵回乡早有章程。 这会任宁需要和郡尉交接的主要就是确认将士的身份和家庭地址、根据级别领出他们抚恤金以及家属们的税收减免凭证等等。 完成这一切后再派人四面八方把骨灰或棺木送回去。 只是星落共有八个县,任宁人手不足,通常得让地方郡尉派兵帮忙。 “任指挥使,”郡尉有些为难,“星落的大部分守备军都已经被派到了南边,守住通往云中郡的各个路口。现在我手里也抽不出多少人来。” 任宁点头,心里没多大意外,“郡尉大人,其实我不需要多少人。少则五十多则一百名熟悉路的人就可以。” 整支队伍共十五具棺木、六百零三坛骨灰、一百一十位女眷儿童,分成三个郡,一个郡其实并没有多少。顺利的话一两天就能送完。 不过,如果小兵们当初留下的地址不详甚至不对,那人再多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见任宁虽然年轻,却也通情达理。郡尉不由松了口气,连忙让手下去安排人手。 往年有过其他方向送灵回乡的队伍,在托送一副朱棺时,非要地方郡尉带上浩浩荡荡的大队兵马敲锣打鼓护送到家,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郡守大人知不知道云中郡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任宁问。 “这个……”郡尉看了一眼旁边的陈修竹,“本官只管守住星落的边界,其他的三皇子殿下知道得比较清楚。” 陈修竹笑着朝北拱了拱手。 “父皇一向爱民如子,三月前得知云中殿发生时疫后更是心急如焚,特地要求六部以及附近各郡不惜一切代价帮云中郡控制时疫。要大夫派大夫,要药材给药材。” “本王刚得到消息,有些县里的时疫已经基本控制住,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把它消灭掉,好让云中百姓重新安居乐业。” “这就好。”任宁点了点头。 三皇子说了这么多,他听起来就是一句话,朝廷已经很努力,但时疫暂时还没控制住。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任宁不想那么多。 他和郡尉先一起去分配好各小兵的护送任务。 自己看了看龙渊城的地图,胡吃了点东西后,带上刘沟宽刘大石的遗物和抚恤金便骑着追风出了门。 刘家兄弟俩都是斥候,多少认识一些字,留下的地址十分明确。 出了东门,任宁问了几个路人,很快弄清了具体的方向,拍马赶了过去。 追风已经很久没痛快地奔跑,此时撒起腿来速度惊人。不用一个时辰,任宁就到了兄弟俩的村子。 问了问村口闲聊的老人,他很快找到了兄弟俩的家。 刚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刘家二老扑通晕了过去,小小的屋子哗地哭声一片。吓得邻居们纷纷拿着棍棒进来看情况。 任宁没理会这些,把兄弟俩的遗物和抚恤金、减免税证明等一一递上,最后才拿出那枚短短的狼牙。 他目光落到抱着女婴的年轻妇人身上,“嫂子,这是大石哥的女儿吧。” “是!”妇人哽咽道:“还没取名字,我们叫她囡囡。” 任宁点头,把狼牙放到女婴手里。 “狼牙在西凉是吉祥物。大石哥收到家书,听说女儿出生,特意去杀了头狼切了根狼牙,打算给孩子做礼物……” “现在带回来交给她。路上经过龙首寺时,我已经找方丈宏光大师开了光,相信以后的日子定能保佑囡囡健健康康快乐平安。” “谢谢。”妇人流泪道谢,“小兄弟,大石还有小叔他们走时……” 任宁眼前闪过刘沟宽破破烂烂的身子,“嫂子放心。当时我就在他们身边。他们走得很安宁,没什么痛苦。” “这就好,这就好。”送亲人参军,女人心里早有了准备。 她抹着泪,朝门外张望:“那怎么只有些衣物用品,尸首呢?” 任宁挤出丝笑容。 “嫂子,岩陲要塞距离星落足足有千里之遥。我们人手有限,每次送灵回乡带不了太多的尸首,都得先挖出来烧成骨灰。” “大石哥说他不喜欢火烧,找个风水宝地入土为安就好。我们就顺着他们兄弟俩的心意送了些衣物回来。” “不过嫂子和叔婶不用担心。要塞那边安排有守陵人,每年清明重阳都会有人替你们扫墓挂纸。再者老家这边上香烧纸,大石哥他们地下看见也会保护你们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番,任宁又给两个老人磕了头,才转身回了龙渊城。 第80章 时疫 第80章时疫 这次送灵进展相对顺利。 仅仅花了五天的时间,星落郡的英灵和女眷全部送回了家。 龙渊城里,任宁和雷二难得空闲,吃过晚饭后正在逛街。 街上车水马龙,百姓人来人往。 “你怎么不在家呆几天?”任宁问。 这次回来十五具的棺木里,雷二的大哥雷一也在其中。他刚把棺木送回家,结果不到半天就跑了出来。 雷二买了一堆路边小吃,正啃得津津有味。 他头也不抬,“家里没意思,一天到晚都是哭哭啼啼的。我听得心烦,还不如出来和兄弟们呆在一起。” 任宁点头,没再多问。 “老任你呢?”雷二反问:“明天队伍才会前往萤川郡。既然离得不远,怎么不回你们任氏一族的祖宅看看?” “回什么回。”任宁笑笑。 “我自小在帝都长大,这还是第一次踏上星落的土地。与这边的族人完全不熟,估计去了也没人认识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他不准备回任氏祖宅凑热闹,倒有外人眼巴巴凑了过来。 街道的对面,三皇子陈修竹骑着高头大马,满面春风地冲着任宁两人挥了挥手。 雷二语气古怪,他压低了声音。 “清明都过了这么久,这三皇子还没回帝都,而且这几天还经常‘偶遇’我们。他也不怕帝都忌讳。” 毕竟是指挥使,任宁知道得多些。 “清明时,皇室一共派了三名皇子回来祭祖。后来得知隔壁云中郡发生时疫,其他两名皇子早早跑回了帝都。只有这陈修竹请旨留下来安抚人心。” “安抚人心?嘿嘿。”雷二不屑地笑了笑,“就在这龙渊城里?不是该去云中郡吗?” 这时,陈修竹的护卫已经走了过来,“任指挥使、雷二公子,我家殿下请两位上酒楼喝酒听曲。” 任宁皱了皱眉。 这几天他已经以职责在身为由拒绝了好几次。两人抬头看了看天色不好再拒绝,便走了过去。 好一番寒暄,三人一起进了不远处的酒楼。 酒楼装饰华贵,甚至还有美貌舞姬在舞台上扭着腰,颇有几分后世酒吧的味道。只不过舞姬没有露那么多,也没有震耳欲聋的背景舞曲在炸街罢了。 三人上了二楼雅座,分主宾坐下。 没有电音存在,关上了门,雅座静悄悄的。 掌柜认得陈修竹,连忙哈着腰亲自过来招呼。 上了酒水果盘,陈修竹才开口。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任表弟千里迢迢从西陲回来,这几天四处为送灵奔走,辛苦了。不过别忘了回任家祖祠上香啊。” 任宁和雷二互视了一眼。 帝都的高门贵户间大多都有着姻亲关系,陈修竹喊任宁表弟什么的倒不奇怪。 不过想必陈修竹也知道任宁的底细。他是私生子,至今还没上任家的族谱。对方身居高位还这么亲热喊他,难免让人多想。 “皇命大于天,相比之下家族只是小事。等身上的职责结束,如果还有时间,任宁定会回祖祠探看。” 雷二一边往嘴里塞着花生米,一边点头。 “老任说的是。上香什么的不急,当然是送灵最重要。我把我哥的棺木送回老家不到半天,就匆匆跑出来帮忙了。” 任宁在心底默默擦了把汗。 他以茶代酒,又聊了几句才问道:“三殿下,顺利的话估计再过个四五天,我们队伍就只要前往云中郡。不知那边的时疫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似乎满桌的酒菜都堵不住雷二的话,他已经接过了话匣。 “老任,这事也要问殿下?”他风卷残云般吃着桌上的东西,“我觉得云中郡应该早就没事了。”“ “瞧瞧星落这里,百姓们该吃吃该玩玩,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时疫。要说百姓们不知者不怕吧,还可以说得过去。” “三殿下总该清楚情况了吧。因此,云中郡那边应该快好了。” 陈修竹哑口无言,只得含糊说了几句糊弄了过去。 既没说情况好转也没说不好转。 任宁是安全指挥使,要对整支队伍负责,可不敢就这样糊弄过去。 他目光烔烔地盯着陈修竹,“三殿下,老祖宗说大灾后有大疫,或者青黄不接时,百姓为填饱肚子胡乱吃东西也容易染上时疫。” “这些年云中郡并没发生什么大灾,几个月前正是过年前后,怎么会发生时疫的?” “这个……”陈修竹苦笑着摊手,“父皇已经着令御医们过来调查起源。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还是救治百姓以及控制时疫,其他的都先放一放。因此,具体是什么引发的时疫暂时还不清楚。” 旁边的雷二又迫不及待开口:“那过几天我们队伍能进云中郡的吧。老子好不容易休次假,还想跟老任上帝都好好见识一番,可别卡在这里一直完不成任务。” 陈修竹头疼,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胡吃海喝的家伙,“雷二公子放心,进去肯定是能进去的。” 至于能不能出来,那就难说了。 三人东西南北又聊了半晌。任宁看天色不早,以回郡尉府查看队伍情况为由,带着雷二离开。 酒楼里,陈修竹站在窗台边上,看着任宁两人慢慢走远, “殿下,这任家的私生子也太不识时务了。” “是有点。”陈修竹点头,他语气一转:“查到那个叫望远镜的东西是什么样了吗?” 护卫摇了摇头,“郡尉大人让人细细翻过整支车队,并没见有什么奇特的东西。想必这等宝贝,应该是随身带在身上。” “刚才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东西吧。” 护卫迟疑了一下,“除了腰间带了两把短刀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两把短刀?” “是两把,其中一把即使装在鞘里也杀气凛然。另外一把……”护卫看了看陈修竹腰间华丽的配剑,没再说下去。 整了整衣冠,陈修竹道:“再去好好查查。务必弄清楚这望远镜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宁不知道这些。 第二天,他把雷二留了下来照看云中郡的女眷和骨灰。自己则和马大力带着队伍驶向东南方的萤川郡。 又过了五天,任宁和一名小兵送完最后一坛骨灰,两人正准备策马赶回萤川首府。 他无意中扫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 左前方是条普通的村子。村子里哭声震天,有户人家挂起了白幡,正作着白事。 金手指下,披麻戴孝的人群中一片淡淡的红色。 任宁心突突直跳。 他紧紧盯着一名刚从黄色转成红色的中年人,看着他的红值慢慢从1升到30。被他触碰过门框,不大一会儿也开始转红。 邻居一个年幼的孩子跑了过来,挨在门框上好奇地往里面看去。 没多久,他的颜色也开始由黄转红,数值慢慢增加。 时疫! 不知何处已经传了萤川郡,甚至传得更远。 第81章 防范 第81章防范 红值30,对任宁来说几乎不算威胁。 但每个人身子素质不一样。对他不具威胁,对别人可不一定。 任宁扭头望着旁边迷糊的小兵。 “马上通知本地县令县尉,说这里发生时疫,让他们立即带人过来处理。要是胆敢拖延,别怪本指挥使刀下不留人。” 小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指挥使,这里真的发生了时疫?” 星落、萤川和云中三郡彼此接壤。以星落为中心,西南边是云中郡,而萤川郡则在东南边。 这里可是萤川郡的东北方,与云中郡几乎相隔了整个郡。如果这里也发生了时疫,那整个萤川郡…… 小兵一下子满头大汗,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任宁郑重地点头,“快去吧!我在这守着。” “是!”小兵应了一声。 他虽然将信将疑,但同行几个月,已经习惯了听从任宁的命令,拱拱手后飞快向县城方向奔去。 任宁目送他离开,自己远远绕着村子转了一圈。 眼前的小村就只有一个出入口,其他方向都是茂密的山林。 这下倒是省心了。他便退回路口,耐心地守着。 古代人烟稀少,车马也慢。 整整一个多时辰,除了前面村子的哭丧声,周围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什么人出入。 县令、县尉和本地里正带着下属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 一行人半信半疑,但任宁的命令他们不敢当耳边风。 “任指挥使,”县令和县尉上前行礼。 他们还认得之前拜访过自己的任宁,迟疑地问道:“就是这条村子吗?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啊。” “生老病死天道循环,村子里应该只是老人正常去世吧。”县令说。 连任宁手下的小兵都知道如果这里发生时疫代表着什么,县令自然也明白。 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任宁没有解释,“你们带了大夫过来吧。让他作好防护,进去仔细检查。务必要小心,不要随便碰周边的东西。” “大夫倒是带了。”县令望向本地的里正,“村子在办丧事。这会陌生大夫上门,不会犯这里的什么忌讳吧?” 里正还没说话,任宁已经斩钉截铁地挥手,“这会管不了什么忌讳。大夫快去!” 他举目四望。 “县令派人封锁这条村子,不许任何人出入。里正查查村子这几天甚至一两个月内有没有什么人从外地回来,以及从哪回来……” 说着说着,任宁想起了铁树。 那个黑疙瘩般的男人,明明不带任何路引,还能在涞谷郡跟商队走过了好几个县。 他一时无语。 封锁什么的可以等一等。见任宁坚持,两个大夫做了一番简陋的防护,带着药箱往村子走去。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其中一名大夫惶惶跑了出来。距离路口的众人还大老远,他就赶紧停下。 “梁大人李大人,村子确实有感染时疫的迹象。丧者是其一,另外还有两名老人已经病发。其他是否还有感染者曾未确定。” 嗡! 众人脑袋嗡嗡直响。 看见大夫惊惶地跑出来时,县令和县尉已经有所预感。此时一听,他们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前面的大夫又拱手,“两位大人恕在下医术不精,一时不敢确定这时疫是否来自云中郡。” 半晌后县令回过神,细细问了一遍村子以及病患的情形。他确认再三,连忙修书一封,盖上官印。 “指挥使大人,”县令忐忑地望向任宁:“幸好阁下及早发现时疫,救百姓于危险之中。否则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下官替方圆百里说声感谢……” 任宁不等他马屁拍完,一把夺过那封信,“废话少说,这信是送给郡守吧。” 县令差到咬到舌头,好半晌才呃了一声,“是要尽快交到郡守大人手里,安排各县防范以及派人过来支援。” 任宁点头,“那你们忙吧。我们顺路,就替你跑一趟。” 又说了几句,两人上马离开。 第二天中午,任宁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龙渊城郡尉府。 长长的车队已经缩水一大半,仅剩的二十多名女眷没有围上来,却也眼巴巴望着他。 “各位婶嫂姐妹不必着急。”任宁哈哈地喂着坐骑,“等追风吃饱,我马上南去,到云中和星落的边界看看情况。” “如果情况允许,尽快送各位回家。” 女眷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开口。 “指挥使不用着急,安全为上。我们都已经等了三四个月,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就是。追风天天东奔西跑,都整整累瘦了一圈。任哥哥先休息休息,别把它给累坏了。” 任宁哈哈大笑。 他砰砰地拍了拍身边黑黝黝的高头大马。 “大家别担心。追风刚成年,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适当的跑动反而不累,站着不动才会真正累着它。” “星落境内的驿路都修得不错,来回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一会出发,顺利的话或许今天傍晚就能赶回来。” 女眷们也算了解任宁的性子,这才不说话,纷纷拿了追风最喜欢的零食胡萝卜过来喂它。 “老马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雷二左张右望,他有些不满,“这还没送完人呢,他就躺家里不动了?” 任宁摇头。 他压低了声音,把萤川郡东北角的小村发现时疫的消息说了说。 “我把老马留在萤川帮忙,暂时不归队了。” 雷二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好半晌过去他才往嘴里塞了块红薯干,咯吱咯吱地啃着。 “如果那村子的时疫和云中郡有关,那麻烦就大了。”他说。 任宁点头。 如果两者有关,那说明边界封锁得太晚或者不到位,不仅萤川郡就是脚下的星落郡甚至北边的几个郡,时疫估计早就暗暗传开了。 “星落的郡守和郡尉都知道了吧。”雷二问。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任宁四下看了看,“一会儿你把女眷居住的院子隔离起来,外围拉上警戒。除了大夫外,不许任何人和物质靠近。” “还有,尽快采买时疫药材以及至少能吃半个月的粮食,以防万一。” “好。”雷二应下。 他有些茫然,“为什么物质也不能随便进来?难道……” 任宁点头。 “以我在萤川郡见到的情况。时疫应该是通过唾沫传播,可以依附在感染者近距离接触过的物品上,比如树叶、门框、衣服甚至走过的路。” 雷二打了个哆嗦,“这他酿……简直防不胜防。” “不用太担心。”任宁安慰他:“时疫伤害并不算大。身体健康的,比如你我应该能硬扛过去。就是体弱的老人和孩子比较麻烦。” “而且时疫离开了人和动物,只能存活一顿饭的时间。只要送过来的粮食等等物品放下来静等半个时辰,应该就是安全的,可以接触。” 雷二一脸古怪地望着任宁。 他呆在星落这里也不是天天在躺尸喝酒,而是专门跑到郡守府详细查看过云中郡传过来的消息。 那边对时疫的描述全是未知,怎么发生、怎么传播、对谁致命、对谁免疫、如何防范等等等等,都是未知。 可没有任宁说得这么详细。 现在1600收藏,惨不忍睹。 卡章节等推已没有太大意义,努力写,看这周五能不能上架。 第82章 云中郡 第82章云中郡 龙渊城。 郡守府和郡尉府一片慌乱。 衙役和亲兵们四处洒着石灰,烧起艾草熏着每个角落,里里外外彻底消了一遍毒。 “殿下,”有护卫提议:“眼下龙渊城已经不安全,还是先北上回避一阵子吧。” 陈修竹心动,却摇了摇头。 “两月前本王请奏父皇,以安民心的名义得以留守祖地。此时情况未明,过早离开实在不妥。” 他道:“星落可能染疫的消息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帝都,相信很快就有回复。一切还是等到帝都的消息再说吧。” 护卫劝说无效,只得在院外布下重重隔离,禁止外人随便靠近。 任宁不知这些。 等追风吃饱喝足,他带了个小兵,一路往南。 两个时辰后,日头已偏西,两人赶到了星落与云中郡的交界。 噼里啪啦。 前面鞭炮声一阵接一阵,连绵不断。 南方的天空上更是飘满了鞭炮点燃后的浓浓硝烟。 任宁不以为怪。 古人无法解释疫病发生的原理,目不识丁的百姓更相信是鬼神致役或君王失德上苍惩戒,因此治疗处理时常常会驱鬼或拜神。 比如点鞭炮。 对此,任宁没说什么。 毕竟鞭炮爆炸后产生的硝烟也确实有一定的消毒作用。最不济也能稍安民心。 刚到郡界,立即有守兵过来拦下任宁两人。 “两位什么人?云中郡情况特殊,不是大夫或朝廷钦差,不得入内!” 任宁递上身份证明,和颜悦色道:“岩陲要塞送灵回乡安全指挥使任宁,要进去查看里面的情况。” 守兵赶紧去上报上锋。 不大一会他找来一名矮壮矮壮的车夫。 “老张是名车夫。他天天往云中郡运送救援物资,知道里面什么地方安全,什么地方不能靠近。指挥使跟他进去吧。” 任宁没有拒绝。 他的眼睛辨认起危险来比任何人都要精准,但跟着车夫进去还可以出来。如果是他只身闯进云中郡,自然也没人敢拦,不过想出来就不容易了。 围上散发着浓浓艾草味的围巾,三人过了围栏,进了云中郡。 “老张,里面情况怎么样了?”任宁问。 也不知道是不许随便对外透露,还是老张本身话不多。他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很惨。” 没走多久,路过一个八百户的小镇子。 任宁左右张望。 周围全是呛鼻的硝烟,一片白茫茫中远远能看到一点又一点腥红的灯光。 那是镇子四周挂着的警示灯笼。 “老张,这镇子还有活人吗?”他问。 “灯笼没灭,就还有活的。如果灭了,要么死光要么安全了。”车夫回答。 “我们能靠近看一看吗?”任宁问。 “可以,不过要保证在灯笼三丈外。” 任宁点头,让两人留下,自己骑着追风走了过去。 走到灯笼前,他才发现前面的屋子有人进进出出。一些是大夫和药徒,另外一些赫然是和尚。 龙首寺的和尚。 “宏光大师,”正好见方丈走出来,任宁连忙挥手大喊。 阿弥陀佛。 方丈认出了任宁,唱了一句法号。 他也不靠近:“施主送灵到了云中郡?半月不见,身子还好吧?” 任宁用金手指看了看眼前老和尚,见他居然是绿色的,不由松了口气。 “多谢大师关心。小子的身子还好。镇子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宏光知道任宁的身份,便详细回答。 “镇子里粮食、饮水、衣物和药材都十分充足。身体健康的百姓已经转移到了安全地方暂居。此时镇上还有三百六十八名患者,都被隔离了起来。” “老纳正和其他三十八名大夫尝试医治,只是一时还没太大的进展。” 任宁点头。 他前世现时都是战士,对打打杀杀造成的创伤还有些治疗心得,但对这种时疫根本一窍不通。 “慢慢来。相信在大师和各位大夫的努力下,一定能找到救治的办法。”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他问。 老和尚呵呵直笑。 因为脸上围了厚厚的围巾,他的笑声沉闷,听起来就像擂鼓一般。 “指挥使有心了。不过岩陲要塞和西凉大草原才是你们将士的战场。” 言下之意就是这里是我们的战场,你们好好呆着不进来就是最大的帮忙。 任宁听得明白,拱手告辞,“那大师保重,小子先走。我还得去云中首府周边亲眼看看情况。” 他正想转身离开,忽然又拉住马。 “大师,小子平时喜欢猎读古籍,得知一些时疫传播的途径。有些或许大师已经了解,有些可能大师还不知道。不知道您愿不愿听听?” 老和尚一愣,点头道:“施主请说。治疫本就是群策群力的事,多了解一种传播途径,多知道一样治疗方法都是好的。” “而时疫最可怕的就是它会人传人。只要切断了所有的传播途径,它也就不足为惧。” 任宁松了口气。 之前他在萤川郡也提过这事。 郡守和郡尉毕恭毕敬,表面在洗耳恭听,但实际上可能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在他们心里任宁只是个打打杀杀的大头兵,对于时疫他能懂什么。只不过是仗着安全指挥使的名头,在地方官员前指手划脚耀武扬威罢了。 “时疫可以看作一种毒,”任宁尽量用古人能听懂的话解释,“得了时疫相当于人或动物中了毒。不过这种毒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可以持续存在。” “毒!”老和尚沉吟。 这是个大胆的想法。不少大夫甚至御医都认为是时疫是邪来着。 任宁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患者和动物们体内、呼出的口水、拉出屎尿全部带了毒。其中口水这东西最麻烦,只要说话、咳嗽甚至喘气都会把周围一丈以内的物质全染上毒。” “这时如果有行人、动物或者物品路过,都会一一感染上,从而再传给其他人。” 宏光大师精神一振。 “施主这想法倒是奇特,继续说。” 他知道患者周围肯定存在些毒物,此时听任宁这么一说,却才明白周围的毒是怎么来的。 任宁笑了笑,说着后世的一些经验。 “眼下镇上的患者已经隔离,但镇里的各种家禽家畜大夫们未必注意到。此外天上的飞禽以及地上的野兽无意间路过,也有可能染上这种毒。其他人不小心碰到它们或猎来吃了也有可能中毒。还有一些老鼠苍蝇叮咬过尸体也会带上这种毒……” 他一一说着病毒的传播方式和切断方法。 说到最后,前面的灯笼下聚集了一大批大夫。他们聚精会神地听着任宁的话,然后努力地讨论着各种可能性。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有御医感概出声,“听了任指挥使的话,我们引以为傲的隔离方法,原来像个筛子般处处是纰漏。” “就是!真是不知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众大夫点头赞同,赶紧分配人手去堵这些他们从没想到过的漏洞。 “相信把这些纰漏一一堵上,再把每个患者找出来隔离,这场时疫我们终将能控制住。” “最好如此吧。” 第83章 皇命 第83章皇命 原本任宁准备当天返回龙渊城。 既然已经进了云中郡,他干脆仔细转一圈再说。 反正以现在云中郡的情况,送灵回乡的任务无法继续。回去也只是呆着,根本没有意义。 不过张车夫运粮走得慢,他便让跟来的小兵先回去报信。 任宁一转就转了十天,彻底将整个云中郡都走了一遍。他把所有乡镇的情况都摸清记录下来,才准备北上。 出来的时候,各地的鞭炮声稀稀拉拉几乎没再响起。 浓烟散去,露出了久违明朗的天空。 看样子大夫和御医们把他的建议听了进去。 之前整个云中郡到处在放鞭炮,弄得硝烟弥漫的。患者就算不被时疫杀死,也会被浓烟呛死。 多通风、勤洗手、戴围巾、常消杀、多锻炼、少聚集…… 这些新“三字经”,到处都有官差在敲锣打鼓提醒着百姓。各项防疫措施也在各地一一落实。 回到在两郡交界附近的镇子时,恰好又碰到龙首寺的宏光大师。 “任施主回来了?”老和尚难得没念阿弥陀佛。 虽然围着厚厚的围巾,但也难掩他的高兴。 “施主提出的防疫措施很及时也很有效,活人无数。这十天来官府整整少烧了十几条村子。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任施主堪为现世菩萨。” 任宁连忙摆手。 “什么菩萨,大师说笑了。小子只是路过时随口提了两句,什么力也没出。真正出力的是你们这些无怨无悔的大夫,以及像车夫老张那样的千万无名支援者。你们才是真正的活菩萨。” “这是两码事。”旁边的御医呵呵一笑,“我们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们的职责,这没什么好说的。” “任指挥史无需谦虚。若阁下不是有心护民,也不会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踏入眼前炼狱般的云中郡,更不会细心琢磨防疫三字经,为百姓谋一线生路。那像三皇子殿下,名为安民心却躲在龙渊城不敢靠近……” 咳咳。 他自知失言,连忙掩饰地咳了两声。 “任指挥使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已经如实地上报给了帝都。此疫结束时朝廷的奖赏先不说,相信云中的百姓也定会记得指挥使的大恩大德。” 任宁呵呵地又和他们扯了几句,骑着追风出了云中郡。 在两郡交界的地方,他老老实实隔离了五天。 一切安然无恙。 第六天任宁才回到龙渊城。 此时的龙渊恍如一座死城。 任宁被拦在城门口,没能进去。 “老任,”雷二不知从哪钻出来,远远喊道:“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当初任宁离开龙渊往南,让雷二先储备十五天的粮食,而今天已经是第十六天。雷二就想过来看看情况,果然看到了任宁的身影。 “队伍还好吧?”他问。 “还好!我办事你放心。”雷二指了指南边。 “十天前,郡尉大人把我们的队伍迁出了城,安排到了南郊的一处庄子住下。大家有吃有喝的,只是不能随便出来。” “那就最好了。”任宁松了口气。 经过查证,和隔壁萤川郡一样,星落郡果然也已经染疫,而且是遍地开花。 龙渊城人多口杂,实在不是久呆的地方。窝进郊区的庄子里,反而更加安全。 “阁下是送灵回乡任指挥使吗?”两人正准备前往庄子,有钦差喊住任宁,用根竿子挑过来一道命令。 “陛下听闻任指挥使在云中郡的事迹与行踪,特令立即进京面圣。送灵回乡安全指挥使的职责交由星落军团雷雨负责。” 任宁挑了挑眉,收下皇命。 本以为有时疫拖着,恐怕到休假结束他也没机会回帝都。哪想进了趟云中郡跟御医们聊了聊天,帝都就在眼前。 他转头看了雷二一眼。 雷家二公子,本名雷雨。 不过他一直觉得雨字不够霸气。只是名字父母所取,不能随便更改。于是就让大家喊他雷二! 交接职责、告别队伍不提。 皇命难为,任宁让追风饱吃一顿后,便收拾行李,星夜兼程策马往北。 目的地:帝都星纪城。 从星落郡到帝都共二千五百多里,沿途修有宽大平坦的驿路。甚至在一些急转弯或人烟绸密的地方还设有警示标志。堪称古代的高速公路。 但任宁刚到河内郡,就弃陆换船,通过星澜大运河前往帝都。 星澜大运河。 星,是帝都星纪城的星;澜,则是苏澜郡或苏澜城的澜。 前者是云垂帝国的首都,后者则是云垂的经济中心。 包括古家商队在内的所有东西线商队,十之九八的目的地都是苏澜郡或苏澜城。 上了船,任宁花大钱给追风包了个好位子,让船上的役仆好生喂养。他回到自己一层的房间,呼呼大睡。 八百里加急可以换马,但任宁可不舍得丢下追风。 一人一马除了吃就是在赶路,两天的时间赶了近一千两百里路。追风累坏了,他也困得不行。 客船日夜不停顺水向北,速度飞快。 半夜时任宁醒了,正准备翻行李搞点吃的。 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摸了摸腰间的军刀还在,拿起弓箭悄悄走到门口。 此时已是深夜,外面一片乌黑,只有运河两岸不时掠过一两点豆大的灯火。 任宁看得清楚。 走廊上有四个黑衣人,正摄手摄脚地向前走,手里的利器不时闪烁着寒光。 连武器的反光都不知道要遮一遮,显然是些菜鸟。至少不是要塞或西凉顶尖斥候级别的杀手。 任宁摸了摸他们走过时留下的水印,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上面风帆呼呼作响,船下流水哇哇淌过,遮盖了所有人的脚步声。四个黑衣人眨眼就上了二层客舱。 转角的时候,任宁瞬间敲昏了最后一人。 他上了二楼。 二层房间宽大数量稀少价格昂贵,通常住的都是来往的达官贵人。 黑衣人的目标很明确,摸到第三间客舱,掏出迷烟管就吹了进去。 任宁肚子饿得不行,没空等他们作案。 他直接闪身过去,三刀干掉三人,然后把其中二具尸体扔进了水里,留下一具就扔在门口不管。 回头把敲晕的家伙拖到自己房间。吃饱肚子才弄醒他。 “我问你答,明白吗?”任宁把军刀捅进黑衣人的嘴里,“不说或乱说就死。” 黑衣人眼光闪烁,然后他的一根手指就断了。 啊! 嘴里塞着冰凉的刀刃,黑衣人痛得满头是汗,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任宁又抓起另外一根手指,“明白就点头,不明白就断手指。” 黑衣人连忙点头。 第84章 帝都 第84章帝都 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手里的军刀一动,就已经从黑衣人嘴里拔出再贴到了咽喉上。 无碍说话,但危险还是一样的危险。 “谁派你们来的?”他问。 “不知道。我们只是拿了钱,听中间人的指示杀掉忠勇伯府的萧二公子。” 任宁脑海转了一圈。 他离开帝都已经太久,一时想不起这萧二公子是谁。 “中间人是谁?”任宁又问。 “对方找上我们时虽然蒙了脸,但我认得。他是帝都东码头望江酒楼的一个店小二,左下巴有颗小痣。” 任宁又问了几个问题,判断对方没有说谎后,毫不犹豫拧断了黑衣人的脖子,把他扔进了运河里。 第二天,任宁在一片惊叫声醒来。 “出事了!昨晚船上出事了。”有人大惊小叫。 “出了什么事?” 那人明明压低了声音,却偏偏让旁人听得一清二楚。 “昨夜有黑衣人半夜从水里摸上了船,结果被萧二公子反手杀了。也不知道他们原本想杀谁。” 嘿嘿。 不知谁突然发笑,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忠勇伯府的不肖(萧)二公子也能反杀人?要真是他杀的,老子今天倒吊着吃饭。” “赌不赌,黑衣人的的尸首还摆在萧二公子的房门前呢。” “赌就赌,谁怕谁!” …… 任宁没再听下去。 他下去货畜混装舱看过追风,见爱马无恙,才悠哉悠哉回到房间趴在走廊上看运河两边的风景。 清明又称三月节。送灵回乡的队伍清明离开要塞,此今已经走了三个多月。 七月,云垂大部分地方已经进入酷夏,运河两边都是大片大片收割后的稻田。 东岸边上一些稻田里,凌乱地撒了些收割后的禾秆。 古代没有什么化肥。除了粪肥外,大多都会把禾秆晒干再烧成草木灰洒进田里当肥料。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看着看着,任宁眼睛却是微微一缩。 这些禾秆看似丢得凌乱无序,再仔细一瞧,赫然发现其中有些像是斥候或细作们常用的标志。 不过天下斥候或细作不是一家,他努力地解读着,却是读不懂。 任宁四下转了转。 没走多久,就在甲板上遇到一个大嘴百事通,正口若悬河地给几十名听众说着运河上两边的风景。 任宁笑了笑。 这大概就是古代的导游了吧。 “我胡大嘴天天走这条运河,附近的情况了如指掌。要我称天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过了这片沃田,前方就是风光秀丽的落凤山。第一次前往帝都的游客们可不要错过两岸的风景……” “落凤山?”有游客惊呼:“我知道落凤山,听说云垂的第一位皇后就出自这于这落凤山。” “是嘛!龙首山和落凤山我都没见过。这下可要好好看看。” 一片纷扰声中。 任宁不屑地嘿嘿笑了笑,嘀咕道:“二千多里的大运河,怎么可能有人了如指掌。怪不得叫胡大嘴,是胡说八道的吧。” 他说得小声,然而胡大嘴耳聪目明,一下子捕到了任宁的位置,恶狠狠地望了过来。 “小子,胡某行走江湖三十多年,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你敢不信我的话?” “我信!”任宁撇了撇嘴。 他随便指了指东岸的稻田,挑衅道:“我赌五两银子。阁下倒说说看,这些田庄是谁家的?” 能坐得起船,众人自然不会太在意五两银子,但听任宁这么一说,所有人不由往胡大嘴望去。 哈哈。 “就这问题?”胡大嘴松了口气,“五两银子是我胡大嘴三月的工钱,不要白不要。” 他比划了一个大圆。 “这附近的田地都是上等良田,丰收一季就能养活半个县的人。胡某恰巧认识某中一个管事,甚至还帮他往主家送过新粮。这些田地的背后主人估计大家都耳熟能详,正是帝都太师府。” 太师府! 任宁深深往东岸看了一眼。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居然是他们任家的田地。 不过也不能说是“自家”,任宁至今没有上族谱,这些土地都和他没有关系。 没再听下去,任宁哼了声,把手里的碎银一抛,愤然地离开了甲板。 客船三层的某个房间,数人正默默地看着两岸的稻田。 半晌过去,有人拱手:“公子,信息说任宁单身一人正在我们的船上。要不要我们今晚……” 他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 暗影中人摇了摇头。 “望远镜的事虽然急。但这船昨晚有人摸上来,已经闹得风风雨雨。况且这小子是陛下召回帝都的,要出了什么事,龙颜肯定大怒。届时我们私自离京的事难免暴露。” “暂且放过他。” 又过了一天一夜,帝都星纪城终于到了。 星澜大运河是帝都环城河的一部分。它有两个主要码头,一东一西。 客船自东边苏澜而来,却得先开到西码头让二层三层的贵客们上下,然后再回到东码头把一层的平民百姓放下来。 任宁牵着追风下了船。 黑马自小长在西境,大江大河都难得一见,更是从未坐过船,下来后它晃晃摇摇走了半圈才站稳身子。 任宁哈哈地拍了拍马身,习惯性四处张望。 码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金手指下黄澄澄的一片。 他正准备收回目光,眼前突然掠过一点绿色。 定晴一看。 运河边上的一家酒楼里,二楼的雅座上正有人站在窗前,也不知是在找人还是在看运河的风景。 距离有些远,任宁一时看不清楚。他摸了摸了腰间的望远镜,却没有拿出来。 看天色将晚,他也不急着去皇宫报道,便牵起追风安步当车地往酒楼走了过去。 望江酒楼。 看着这眼前的名字,任宁脸色古怪。 两天前有人买黑衣人刺杀忠勇伯府的萧二公子,中间人正出自于这座望江酒楼。 任宁一人一马虽然风尘仆仆,气势却是非凡。特别是威风凛凛的追风,一看就知道是匹万金难求的好马。 小二很有眼力,赶紧出来牵马,“客官请进,二楼尚有空余的雅座……” 战马暴燥,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触摸的。 咴咴! 追风愤怒叫了一声,大脑袋一甩直接把猝不及防的店小二碰翻了几个跟头。要不是任宁赶紧喝止,估计黑马就会冲上去踩上两脚。 “小二哥不好意思,”任宁连忙把店小二扶了起来,“我的马有点调皮。伤到了没有?” “没事!客官,小的没事。”店小二两股战战地擦着冷汗,也不敢抱怨。他远远避着追风,不敢再碰缰绳一下。 围观党哪年哪世都有。 酒楼前的这番闹腾,路过的行人聚集起来嘻嘻哈哈地看着热闹,甚至二楼的一些雅座也纷纷有人伸头出来向下张望。 任宁抬头一看。 哟,原来陌生的熟人。 第85章 相见 第85章相见 安抚好坐骑,任宁上了二楼。 敲开天字三号房,里面是两位笑意吟吟的美貌姑娘。 “盈盼姑娘,好久不见。”任宁拱手。 他看了一眼盈盼身后的丫鬟,“对了,你家丫鬟叫什么来着,珍珠还是碗豆?” 盈盼,也就是开伦三族长的女儿扑哧一笑。 “好久不见。不过她不叫珍珠也不叫碗豆,草原里可没有这两样东西。她叫吉祥。” 吉祥三宝? 任宁脸色古怪地点了点头。 “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姑娘。”他连连感概。 星纪城足足一百五十多万人口。茫茫人海两人居然也能遇到,实在不可思议! “不巧啊。”盈盼摇头,“我特意在这等你。已经等了两天啦。” 咳咳! 身后的吉祥一阵咳嗽。 “姑娘,矜持。要矜持!”她低声提醒主子,“云垂的大家闺秀们都是很含蓄的。即使眼巴巴等着也不会说出来。” 盈盼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云垂人,干嘛要遮遮掩掩。再说我本来就是在等他呀。” 她从香包里掏出一枚长长的狼牙,推到脸色古怪的任宁前。 “这是你送给我的,不会不认吧。” “认!”任宁点头。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送根狼牙给草原姑娘的意思,但确实是他送的。 男人敢作敢当,他自是认下。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任宁好奇地敲了敲桌子,“而且还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到帝都?” 草原上的阿伦和右蒙阳兰这些好友,都一直以为他叫宁任来着。 嘻嘻! 见任宁认下,盈盼欢喜地把狼牙收好。 “我就是知道。”姑娘得意洋洋。 “这些天你在帝都里可算出了名。我一听岩陲要塞以及任宁这个名字,就猜到十之九八是你。所以在这等着。结果真让我等着了。” “我在帝都出了名。”任宁茫然,“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盈盼也不吊他胃口,详细地说了说,任宁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几个月以来,云中郡的时疫一直牵动着整个帝国上下的心。 朝廷要人给人,要物送物,然而一直没有太好的消息传来。返回帝都的奏报里要么是控制不住要么是死伤惨重,甚至还蔓延到了隔壁的萤川郡甚至星落郡。 “幸好出了个任宁。”盈盼笑颜如花,“这话不是我说的,帝都上下都这么流传着。” 他在云中郡的所作所为被有心人传播了开来。 仅仅几天的时间,几乎帝都的每一个角落都响起了任宁的名字。到处流传着什么任宁天生天晓,知道时疫是种毒,而且一进去就控制住了时疫云云。 还说什么陛下龙颜大悦,特令他返回帝都述职。 任宁恍然大悟,总算反应了过来。 皇帝之所以招他回来,恐怕不是因为“他在云中郡的所作所为”,而是任宁说过的一句话。 时疫是一种毒。 往年老百姓一直以为是时疫是天降妖邪,是帝王不仁所致,于是赶紧敲锣打鼓鞭炮齐鸣驱妖赶邪。 后来连龙兴之地都染疫,估计皇帝已经咬紧牙关写好了罪已诏。 任宁这话一出,真可谓及时雨。再加上他说的各项措施也确实有效,皇帝连忙把他拉出来宣传。 看,时疫原来是一种毒,并不是朕作错了什么或者老天看朕不顺眼。 只要御医或大夫们把这种毒解掉,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现在时疫传到了星落郡,真不是朕作错了什么。大家千万不要把这过错怪罪到朕头上。 弄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任宁不再理会。 盈盼说完,抬头说道:“你一路赶回来应该饿了,先点东西吃吧。” 任宁从善如流,点了几样美味饭菜。 “你找到了你大哥了吗?现在住在哪?”他问。 “找到了。”盈盼点头,“我大哥在国子监读书。只要找鸿胪寺帮忙找一下就可以。很简单的。” “至于住处,我买了一座二进的小房子先住着。其他的等你回来娶我呀。” 咳咳! 身后的吉祥又一顿咳嗽。 “姑娘,矜持,矜持!” “云垂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三媒六聘什么的。” “那些不用管。”任宁笑,“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是个大头兵了吧。脑袋可是一直栓在裤腰带上,朝不虑夕的。确定还要嫁给我吗?” 嘻嘻! 盈盼狡猾一笑。 “我打听过了。能当上送灵回乡指挥使的,决不是什么普通大头兵啦。而且我当初既然接过你给的狼牙,就没准备后悔。” “再说了这个年代哪个男儿的脑袋不是栓在腰带上?我父亲如此,阿伦和右蒙哥也是如此,我大哥学成后估计也会如此。没什么好担心的,担心也没有意义。” “只希望你不嫌弃盈盼来自偏远的西凉小族,恐怕日后难登什么大雅之堂就行。” 任宁默默地听完,“什么大雅之堂太遥远,咱们是半斤八两,以后好好过日子就好。而且你父亲去世时我正好在身边。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你,决不食言。” 盈盼一阵沉默。 但此时距离三族长去世已经半年多,她很快打起精神来,“那你快吃,吃完我们回家。” 后面的吉祥擦汗。 “姑娘,这里是云垂帝都。冒然请任公子回家,孤男寡女的,这样很不好。邻居们看见了肯定会指指点点。要不先让大公子见他一面……” “吉祥倒是挺会入乡随俗的嘛。”任宁哈哈地开了句玩笑,“大舅子肯定要见。” “不过我这几天要进宫面圣。一会先去你们住的宅子认认路。等过几天空闲下来,我就买座房子,再挑个好日子娶你过门。不会委屈了你。” 盈盼满心欢喜地点头,“你手里的银子够买房子吗?我手头还有些。如果还不够,我爹爹还送了好多嫁妆过来。” 咳咳! 吉祥翻着白眼狂咳嗽。 这主子真是没救了。 任宁笑着摇头,“你自己拿着吧。这两天见了皇帝,估计我就不会缺钱了。” 盈盼恍然。 她曾经远远看过皇城,那皇家气派真不是他们草原的小部族所能相提并论的。估计皇帝拔一根寒毛都比他们整个部族重。 三人吃过饭,下了望江酒楼。 任宁牵出追风。 不愧是草原长大的姑娘,盈盼一见黑马的模样,两只大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 “哇。好帅气的千里马。”姑娘又惊又喜地望着任宁,“是你的吗?” 任宁点头,“是我的。它叫追风。刚成年不久,还有些调皮。你别随便摸它。” “追风,好名字。”盈盼点头。 她家养了三千匹马,自然了解好马的脾气。 第86章 回家 第86章回家 离开东码头,沿着街道一路向南,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盈盼居住的地方。 “你要进来瞧瞧吗?”姑娘摘下面纱。 “今天不了。我先去趟皇宫,以后吧。” 说完,任宁四下望了望。 附近住的都是平头百姓,也算是个热闹的地方。周围的环境还不错,金手指下黄澄澄的一片,没有明显的发红。 告别了盈盼一路往北,穿越半大个帝都,终于到了皇城门前。 早有人在候着任宁。 禁军统领左福上上下下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星落军团任宁参见左统领。” 任宁上前抱拳行礼,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诧异。 虽为私生子,前身到底在帝都混了十几年,自是认得左福。 眼前的男人上些年纪,但身居高位看起来威风霸气。然而金手指下他的黄值不大,仅有40。 任宁若有所思。 身为禁军统领,饿是不可能饿的。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身子骨坏了。 左福点头,过来亲切地拍了拍任宁的肩膀。他说了通好话,却没有让任宁进宫,而是先让他回家休息。 任宁点头,没多大意外。 除非星落那边传来好消息,或者皇帝想好了怎么处理眼前的危机。他才会有机会进宫“述职”,否则就会是先回家候着。 御书房 长兴帝在翻看着任宁的履历。 看到他在要塞里弄出不少奇特的宝贝时,皇帝眼前亮了亮;随后看到他送灵回乡时杀了一路,皇帝又不禁啧啧摇头。 “见到人了?”他问刚刚走进来的左福。 “回陛下,臣已见过任……任公子。”左福卡了卡,“任公子下船后没有直接过来皇宫,而是去望江酒楼见了一位平民姑娘。” “他虽年少却十分警醒。望江酒楼的小二试图在他身上偷点什么,结果反被他摸走了钱财……” 长兴帝毫不意外,“他是斥候。区区店小二也敢动手脚,真是不知死活……” “回来就去见了位姑娘?”皇帝放下手里的折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胡子,“果然是年少慕艾。这倒好办了。朕有多少位即将及笄的女儿来着?” 任宁不知道御书房里的事。 他离开皇城,调头往东,没多久就到了皇城边上的太师府。 一个门房殷勤地跑出来,“这位公子……” 没等他说完,任宁直接开口打断了门房的话,“我是任宁,能不能进去?” 咦! 门人吓了一跳。 这些天任宁的名字天天响起,他听得耳朵差点都起了茧。 只是任宁没上族谱,自然也没有族序。门人喃喃地任了半天,不知道该称任几公子。最后苦着脸弃了称呼,直接让开道路。 “当然可以。这是您的家。” 任宁点头。 他看了一眼太师府紧封的大门。 尽管已经四年多没有回家,但他也不指望自己能走正大门,直接牵着追风从小侧门进了太师府。 大门后是高大沧桑的影壁。 影壁上雕龙画凤,拥护着中间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永为帝师。 刚才的门人跟了进来,手里还拿着祭神香,轻声提醒道:“公子?” 任宁回头看了他一眼。 影壁上的题字为云垂开国太祖陛下所写,距今已有六百多年历史。初来乍到的访客或久未归家的子弟应该上香以示尊敬,否则就是大不敬。 他点头,接过祭神香,老老实实地三鞠躬,再把香插进影壁前的大香炉里。 “我住哪?”任宁问。 门人讪笑:“公子您又不是客人,以前的院子还留空着。” 听到任宁即将返回帝都的消息,他以前住的院子早就腾空以及打扫干净了。 任宁点头,牵着追风凭着印象往自己以前住的院子走去。 “公子,小的帮你把马牵去马厩栓好。”门人说。 “不用了。”任宁摇头。 他没打算为难一个门人,“我的马很乖,不会弄脏院子。此时天色已晚,我只住一夜,估计明天就会离开。” 门人吃了一惊。 但任宁和太师府的恩怨情仇他也略有耳闻。作为一个下人,他不敢多劝,把任宁送到他的院子,连忙去通知管家。 第二天,管家早早过来候着。 “宁公子,太师和少师还在上朝,他们中午后才能回家。昨晚太师特地让老奴准备了家宴,就设在傍晚。” 任宁点头,“知道了。我会准时赴宴的。” 管家见他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 任宁吃过早餐出了院子,往后宅走去。 穿过庞大的前院,他走到垂花门时,果不其然让两粗壮婆子给拦了下来。 “这位公子,此乃太师府后宅,外男不得入内。” 任宁不意外:“我是任宁。我找四房的六姑娘任惜。” 高门大户就是这样。虽然同住在太师府里,然而兄妹俩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任宁? 俩婆子将信将疑。她们看了看任宁后面的管家,得到身份确认后。其中一人这才引着他去找任惜。 走着走着,婆子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 刚回家,任宁本该先去拜访他祖母以及当家主母才是。但既然任宁不开口,婆子也不敢乱说话。 好大一会儿,任宁才走到任惜的院子前。 太师府很大,然而庶子女住的院子都不大。这倒不是吝啬,而是规矩。 “哥。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任惜迎在小小的院门前。当年的小丫头已经亭亭玉立,看见久违的任宁眼都红了。 “好久不见。”任宁笑着点头,“是我回来了。” 进了院子,两人到中央亭子坐下。 任惜像个小八哥,眉飞色舞地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 任宁则隐掉一些血腥,说了说他的从军往事,听得对面的庶妹捂着小嘴,连连惊叹。 “所以哥你成了安全指挥使,是个将军了?”她问。 “哪有。”任宁摇头,“我暂时还只是个亲卫,距离将军还远。” 嘻嘻。 任惜自信地笑了笑,“哥还这么年轻。六妹相信你一定很快能升成将军的。” 任宁不置可否。 他四下看了看任惜住的院子,不由有些茫然。 院子不大却也不旧,一看就知道经过精心维护。而任惜作为庶女,拥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以及若干粗使婆子。 他数了数,眼前丫鬟婆子的人数也不少。 甚至眼前的亭子里,琴棋书画茶摆放得整整齐齐。 并不像她寄到岩陲要塞的家书那么悲凉。 任宁掏出书信递了过去,“六妹,这是你写给我的家书吧。” 第87章 除族 第87章除族 “家书?”任惜愕然地接了过去,“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打开信件一看,立即皱眉望向自己的丫鬟,“秋桔,这封信是你写的?” “是!”秋桔扑通地跪了下来,“姑娘你马上及笄,不是经常念叨着想公子回来参加仪式吗?奴婢斗胆便写了这封信到岩陲要塞去。” “斗胆,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任惜无语地摇了摇头,“来人!十……五大板子让她长长记性。” 两个粗使婆子拧笑着扑过来,把秋桔押到一边。 不一会儿啪啪啪,板子重重拍在屁/股上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师府的一等丫鬟活得比一些小家碧玉都要好。五板子下去估计这秋桔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四个二等丫鬟兴奋地竖起了耳朵。 一等丫鬟出了差错,她们才有机会升职。 然而任惜只是打了秋桔五板子,其他什么都没说。好一阵子过去,她们只好黯然地收回了目光。 “所以这封信上的事是假的?”任宁问。 “也不算假。”任惜笑着摇了摇头,“不过那门亲事还没确定。男方秋天会到帝都来,祖母让我先相看过对方再说。如果我不喜欢,祖母并不会强迫。” 兄妹俩又聊了好一会儿,任宁见她并没有反感目前生活的迹象,便默默地走了。 什么独立开府的事,他没有再提。 下午时分,任宁又进了后宅参加家宴。 任家在帝都的主子,无论大小都回了家,聚集在了一起。 任宁进去时,里面已经整整坐了三大桌的人。 整个太师府的男丁就他一个没上族谱。以往过年过节举办宴席,他都是和过来打秋风的表亲们坐在一起。 “宁弟,过来哥这里坐下。”大哥任荣招手。 任宁微笑着摇头,“我就不坐了,只说两件事就走。” 嗡! 整个家宴一下子震动。 众多的主子纷纷扭头,不管熟悉不熟悉,满面惊讶地朝任宁望了过来。 老太师脸色铁青地挥了挥手。 站在一边的各房妾室、仆人甚至管家连忙出了宴厅,远远地站着不敢偷听。 任宁视若无睹。 “第一,请老太师让总管统计好我这些十四年来的吃穿用度,三天后任宁双倍偿还。从此以后本人与太师府毫无关系。” “第二,我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过几天就要和她成亲。如果府里事先给我定下了亲。请及时退亲,别担耽人家姑娘。” “各位有缘再见!”说完,任宁弯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哥。”任惜站起来惶惶地喊了一声。 任宁听见了,却没有止步。 当着门外长长一串诧异的目光,他飞快来到前院,啾地吹了一声口哨。 追风嗖地一下子窜到他身边,亲密拱着主人的手。 任宁呵呵地摸出根胡萝卜,喂给黑马。 他翻身上了坐骑,“我们走!” 一走就不会再回来。 几乎不多时,御书房就收到了太师府方面的消息。 长兴帝哈哈一笑,“有个性的小子。太师没有说什么?” “没有。任宁根本没有留给其他人说话的时间,自己说完转身就走。” “这老狐狸……”长兴帝摇了摇头。他拿起新奏折,不再理会太师府的破事。 太师不是没空说什么,而是根本就不准备说话。 永为帝师。 六百年前开国皇帝留在太师府影壁上的这四个大字,让任家成了当之无愧的太师以及少师。无论他们有没有真正教导过皇帝和太子,仅凭这个身份就已经是万千文人和学子心中至高的圣师。 这样的家族如果再出个掌管行伍的将军,估计很多人都会睡不着。 因此任宁四年前私自签下军籍时,事实上他就已经被除了族。 当然,任宁也从来没入过族谱,倒是省了不少事。 下来的几天,任宁若无其事地和盈盼四处找着房子。 偌大个帝都,想找个像样点的不容易。 平民区的宅子便宜,只是太小,而且环境也不好。 靠近皇城的宅子大倒是够大了,不过就有算有钱也买不到,因为通常没人肯卖。 两人手里有钱,心底一点也不急。他们就这么慢慢地相看着。就当谈恋爱了。 这天,任宁正在西市附近看一座五进的宅子,突然有人拿着烫金请柬找到他。 “任宁任公子,三天后是中伏。秦王府举办酒食之会,特来邀请公子。届时皇上和皇后都有可能参加。请务必赏光。” 任宁点头收下,“请回禀秦王爷,三天后任宁一定到。” 待送请柬人走远,盈盼才好奇地围了过来,“秦王好像是第一个封王的皇子吧。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任宁摇头,“这么多皇子我只认识三皇子,而他还没封王。其他的都没见过。” 任宁有些感慨。 以他往日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参加这种聚会。没想到现在彻底脱了族,反倒有了参加的机会。 盈盼嘻嘻一笑,“皇上和皇后会来参加,有点意思。估计是皇帝暂时不好接见你,就在宫外设个宴私下见个面。” “酒食之会一听就知道是吃吃喝喝,中伏是什么?”草原姑娘不懂就问。 任宁笑,“三伏天听说过吧?” “听过。”盈盼点头,“现在就是三伏天。” “三伏分早伏、中伏和末伏。云垂有个传统,中伏天时亲朋好友会聚在一起吃羊肉喝米酒啖荔枝,以驱避体内的热毒恶气。”任宁说,“这就是请柬上所说的酒食之会。” 盈盼听明白了,她撇了撇嘴。 “三伏天整整一个多月,那中伏天也有十来天。我看这酒食之会就纯是胡乱找个理由聚在一起吃喝玩乐。” “确实。”任宁哈哈大笑,“贵族嘛,衣食无忧的,整天闲着无没事干就光想吃喝玩乐了。” 他看了眼西南方向,“要是云垂没发生什么大事,比如云中郡没发生时疫,这帝都贵族间的聚会宴席那都是三天一小场,十天一大场的。多到数不胜数。” “真浪费!外头还有许多百姓食不裹腹的……”盈盼嘀咕了几声。她睁大了眼睛:“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王府啊,应该很雄伟吧。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 任宁遗憾地摇头,“如果我们成了亲,应该可以带你进去。现在恐怕不行。” 嘻嘻! 盈盼也不失落,“那等以后你当了大将军,我成了将军夫人。到时候记得带我去玩。” 三天后,任宁如约进了秦王府。 看着眼前的情形,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第88章 萧纲 第88章萧纲 骨碌碌! 水车滚滚,把清凉的运河水送到王府的各处屋顶,哗哗地人工造着雨。 礼节性见过主人秦王后,任宁走出院子。 前院的重重雨幕下,三十多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青年公子,正三五成群眉飞色舞聊着什么。 任宁一路走去,顺便听了几耳朵。 甚至他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频频提起。 任宁一点也不意外。 云中郡那边的所作所为还好说。特别是几天前他自除任氏一族的消息,在高门贵户之间都不是什么秘密。 嘿嘿。 有人语调古怪地嘲讽。 “这私生子居然自除族名,真是不识好歹。” “俗说话宰相门前七品官。私生子虽然难听,但到底有着太师府的名头,至少没有普通平头小民敢欺负。” “看他以后无宗无族光棍一条,能闯出什么名头去。本公子赌他十之九八连个小家碧玉都娶不上,到最后还是要低头回太师府打秋风。” 呸! “雁雀安知鸿鹄之志。”人群中有个长着副好相貌的贵公子突然呸了那人一口。 “那些只知道依附祖上荫庇的人,当然想不通任宁的想法。有的人可能耳朵长塞子了吧。不知道人家已经在岩陲要塞活得风生水起,年纪轻轻就已经以军功拼了个安全指挥使。” “这次送灵回乡的任务完成后,他至少也是个七品武将。不知道比那些在家里吃白饭的人好上多少。” 哈哈! “七品武将?”之前那人扭头望了过来,看清出声的公子后,不屑地哈哈大笑。 “我说是谁会替私生子抱打不平。原来是萧纲,忠勇伯府的不肖二公子。” “话说再过两年,你们忠勇伯府就快降爵了吧。以后估计再也没机会和我等一起出席各大王府和公府的宴席。” “这样说来,你们萧家确实要赶紧和太师府那个私生子一样另寻出路。毕竟是同病相怜嘛。” 周围一群贵公子听得满脸古怪,却是没人出声。 忠勇伯府的二公子萧纲? 任宁脑袋转了转,很快想起了这个人。 回帝都的客船上,四个黑衣人摸上船想杀掉的不就是眼前这个萧纲吗? 至于忠勇伯府降爵,任宁更是清楚。 六百前帝国初立,太祖皇帝陛下为了防止开国将军的后代从此不思进取。规定无论爵位高低,一律三代而折。 即如果子孙三代累加起来都没有为帝国作出足够的贡献,就会降爵。 萧家以前是开国公。 只是萧家子孙一代不如一代。最后一任萧国公上了战场,居然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哭闹着要回家。 当时的皇帝大发雷霆,直接把他们萧家从国公降到伯府。 如今又准备到了三代这个节骨眼,再过两年要是萧家还没个有出息的子弟挣些功勋回来,估计就会连伯府都要保不住。 因此整个帝都的高门贵户,背地里都称他们萧家为“肖”家,不肖子孙的肖。 听着自己祖上的黑历史,萧纲两眼发红脸色铁青,咬紧了牙关却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服气?”对面嗤笑。 “因为云中郡的时疫,星纪城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宴席。光吃吃喝喝也没什么意思,在座不少人都是武将世家出身,要不一起比划比划助兴。让这不肖二公子看看他们萧家到底落没到何种程度。” 萧纲还没答话,秦王已经背着手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各位公子在聊些什么?这么热闹!” 众人行礼。 亲近秦王的人把情况说了说,不过只说了众人准备比武助兴。其他的默默隐下。 秦王点头,他左右看了看。 “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星落和云中郡已经传来捷报,时疫正在得到极为有效的控制。御医们回报,不出一个月这场时疫就会彻底平息。”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恭贺:“天佑吾皇!天佑云垂!” 哈哈! “这么吧。”秦王大笑,“既然各位有意比武助兴,本王就添些彩头。第一名奖三百斤冰,第二名二百斤,第三名一百斤。” “想要奖赏,一会儿记得要拿出自己真实的实力来!” 嗡~ 众人喜形于色。 冰在这个时代十分昂贵。通常在寒冬腊月时就得从最北边的玉木郡采集好冰块再千里迢迢运回来囤藏。 眼前的人都是豪门子弟,然而在这三伏天想有足够的冰来降温却也是不可能的。那几乎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三百斤冰,绝对让不少人砰然心动。 秦王满意地点点头,又继续开口。 “对了。秦王妃一向喜欢做红娘。她也请来了不少帝都适龄贵女。一会儿各位公子务必要大展身手,或许今天你们能赢得些美人芳心。” 众人更是眼前一亮,一个个兴奋不已,推推搡搡地往校场而去。 任宁对并不想特异独行,默默地跟了上去。 同样落在最后面的还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的萧纲。 “萧二公子,我是任宁!”他笑。 萧纲愕然,上上下下打量着任宁,差点一头撞在抄手游廊的流金柱上。 “你真是任宁?怎么会在这秦王府。” “如假包换。”任宁开了个玩笑,“当然是秦王府发的请柬。难道还能是我翻墙溜进来的?” “这倒也是。”萧纲回过神。 他愤愤看了一眼前面的公子哥,迟疑道:“那刚才你听见他们说的话了吧?” 任宁平静地点头,“听见了。” “你不生气?”萧纲吃了一惊。 “有什么好生气的。”任宁指了指脚下的王府:“他们身份再高贵又怎样,我不也凭自己的能力站到了这里?再过几年你看看他们又会是怎样。” 萧纲精神一振,终于确信眼前人的身份。 他突然弯腰朝任宁鞠了个躬:“回帝都时,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萧纲虽不成器,此生定会回报。” 任宁一愣,作出副惊讶的模样,“什么救命之恩?我听不懂。” 他当时仔细检查过,绝没人发现自己才是。 “不用否认。”萧纲自来熟地攀着任宁的肩膀。 “我后来查过。虽然只看到一具尸首,其实上有四人摸上了船。那天船上一共八百多人,而半夜三更能无声无息连杀掉四个黑衣人的,就只有你一个……” 两人没说了几句,就到了王府中央的校场。 校场和平时差不多,只在对面亭台轩榭间拉了长长的一道薄帘。 帘后面蒙蒙胧胧站了好些苗条的身影。正是秦王妃请来赴宴的贵女们。 萧纲下意识地挺了挺腰,不满地嘀咕:“这么远的距离,还拉了道帘。鬼才看得清姑娘们长什么模样。” 他回头问任宁:“任哥,你有心仪的姑娘了吗?” 咳。 任宁咳了一声,“你年纪比我大。” “没事。”萧纲无所谓地摆手,“能者为师嘛。哦不,能者为哥嘛。” 得到消息,十一月一号上架。 第89章 贵妃 第89章贵妃 男婚女嫁,无论哪个朝代都讲究门当户对。 帝都虽大,然而高门贵户也就那些,娶来嫁去都是同一个圈子。 因此,薄帘后面十之九八就站着自己未来的嫡妻。 这样一想,校场里的公子哥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他们顾不上三伏天的炎热,把手里的家伙舞得虎虎生威。 文官子弟们也不甘示弱,纷纷让小厮磨墨镇纸,准备大舞文墨,写出些锦绣文章来。 萧纲跃跃欲试。 他望了眼旁边站着不动的任宁,突然哑然失笑。 “任哥你是准备下校场舞刀,还是在亭台里弄墨?” 无论除不除族,任宁都出身太师府。正常情况下该学那廊桥上的文弱书生们挥毫泼墨。 但他现在明显是武将,却又该下场弄刀舞剑才是。 任宁对写文章不感兴趣,他抬头往校场里望去。 场上的公子哥大多都有着家族武艺傍身。一个个呼呼地耍着刀弄着枪,套路十分纯熟,看得人眼花缭乱。 帘子后面不时有姑娘大声加油,那是她们在为自己的兄弟鼓着劲。 任宁笑道:“你去吧。我就不下去了。” 萧纲一听,反而止了步子。 “任哥,听说岩陲要塞经常和穷凶极恶的西凉人打仗,你也遇到过不少西凉人吧。” 他饶有兴趣地用下巴指了指校场里的公子哥们,“你觉得这些家伙武功到底是高还是低?” 任宁又默默地看了会。 “他们有些人下过苦功,也有些人完全是花架子。刚才和你争论那个就是个十足的花架子。马步不稳、眼神飘忽、出招无力。与其说他在喂剑,倒不如说跳舞。” “真的?”萧纲半信半疑,“他是承恩伯府的三子孙冶。大家都说他武艺高强来着。” 承恩伯? 任宁微微一愣。 一般说来帝国的爵位只授予战功卓著的武勋世家。 但承恩伯例外。 它是个特有爵位,只授予太后或皇后的娘家。即继承恩泽之意。 这种爵位说白了就是以女为贵。 只要生了个当皇后的女儿,一家人就能鸡犬升天。 正说到帝后,两个细尖的声音相续响起。 “陛下驾到。” “皇后驾到,晴贵妃驾到。” 任宁一众人并不意外,连忙收拾好自己,齐齐上来给皇帝行礼。 另一边的姑娘们则去拜见皇后。 任宁偷偷瞄了一眼。 长兴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相貌堂堂。然而金手指下,黄色数值只有35。 比他身边的禁军统领左福还要差些。 此外,皇帝身后除了禁军护卫外,还跟了一队异邦青年。有的高鼻蓝眼,也有的白发苍苍,还有的黑小矮瘦。 “各位卿家准备作什么呀?”长兴帝和颜悦色地问。 孙冶上前一步,“回陛下,臣等武勋子弟正准备比武为中伏节助兴。秦王殿下还添了彩头。” “回陛下,臣等儒家子弟正准备散发诗兴,咏叹云垂国泰民安,陛下至圣至明。” 长兴帝满意地点头,“云垂以武立国,以文治世。众卿家年轻虽轻,却也不忘肩上重担,朕心甚慰。”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异邦青年。 “这些都是各国各邦派驻的留学生,正在国子监学习我文字、语言、思想以礼仪。你们年轻相仿,就一起玩吧,不要拘束。” 任宁眨了眨眼睛。 这个时代能来派到云垂当留学生的,在本国身份都不低。要么是王子或世子,要么至少也和盈盼的大哥一样,是些部族的少族长之类的人物。 想起盈盼,任宁抬头望去。 留学生中有个云垂相貌的男子,他脸上隐隐有着开伦三族长的影子。 叫什么来着? 任宁想了想。 铁勒。西凉语里是石头的意思。 众人散开。 皇帝眼皮下,云垂贵公子们更是打足了精气。像承恩伯府的孙冶也顾不上再找萧纲的麻烦,而是挑衅地望着那群异邦青年。 任宁走了过去,拱手道:“铁勒你好,我是任宁。不知盈盼跟你提起过我没?” 铁勒愕然地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任宁,“当然听小妹提起过。原来是你!” 他咬牙切齿道:“来来,我们比划一下。” 任宁脸色古怪,“你确定?” “算了。”铁勒连忙摆手。 开伦族人的武力本就不高,他还从前来报丧的族人那里了解到任宁的能耐,哪敢去挑衅他。 刚才只是想用大舅子的身份压一压这未来妹夫。结果铁勒一看任宁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不会留手,顿时萎了。 “长得不赖,配得上盈盼。”铁勒干巴巴添了一句。 两人聊了几句,有内监走了过来。 “任宁任公子,陛下召见。请跟小的来。” 任宁朝铁勒抱歉地笑笑,跟在内监后面往皇帝走去。 此时长兴帝身边不仅多了皇后和晴贵妃,还跟着几个面纱敷脸的姑娘。 姑娘们宽大的云袖上都用金丝描着凤凰。 “任宁见过陛下,皇后娘娘、晴贵妃以及各位王女。” “平身吧。”长兴帝见他落落大方镇定自如,满意地点头。 “不愧是岩陲要塞选出来的安全指挥使,年纪轻轻就已气度不凡,颇有大将风范。不像忠勇伯府那位世子……” 咳。 “皇上,”旁边的皇后咳了一声,“难得出宫游玩,该开开心心才是。少提那些令人心烦的人和事。” 她指了指校场,“看场上的比武,怪有趣的。” “哦?是谁家孩子在比武?”皇帝的目光转到了校场中央。 长兴帝左边坐着美貌惊人的晴贵妃。 她没有理会校场上的事,而是微笑着朝任宁招了招手,“任公子在要塞四年,可曾见过我爹爹?他身子可还好?” 任宁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老实道:“要塞常驻近二十万人,不知贵妃娘娘父亲的名讳是?” 晴贵妃骄傲地昂起下巴:“本宫姓霍,爹爹乃岩陲要塞守塞大将。” 任宁吃了一惊,连忙恭恭敬敬地再次行礼。 “回娘娘,霍大将军日理万机。任宁只是要塞里的一名小小亲卫,平时大多都在驻地训练,并不曾见过大将军。” 他顿了顿。 “不过要塞各项事务一直井井有条。去年秋冬交替时,在大将军的指挥下,要塞大军更是主动出击横扫西凉进犯之敌。因此,任宁觉得大将军应该一切安好。” 晴贵妃大喜,“那就好,那就好。赏!” 她身后的宫女端了些珠宝首饰出来。其中有颗珍珠比鸡蛋都大。 “本宫手头尽是些珠宝首饰。听说任公子尚未婚配,以后看上哪家姑娘,尽管送去讨好她。” 任宁默默地擦汗,“谢娘娘。” 这赏赐也未必太多了点。 别的不说,仅仅那颗比鸡蛋都大的珍珠,就价值连城,绝不止上万两。相对来说,秦王奖的那三五百斤冰简直不值一提。 他下意识用金手指瞄了一眼眼前的美貌女子。 赫然是鲜亮的绿色。 任宁一时有些茫然。 第90章 救人啊 第90章救人啊 校场上,包括萧纲在内的几对公子哥正你来我往打得热闹。 “任公子,你不上去比试一下吗?”有婉转的声音响起。 “殿下,”任宁向说话的王女行礼,“比武的话,任宁应该打不过那些留学生,就不下场献丑了。” 皇帝、皇后和晴贵妃齐齐愣了一下,不约而同扭头看了过来。 任宁镇定自若,似乎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咳! 禁军统领左福咳了一声。 “任公子说笑了。能当上送灵回乡的安全指挥使,智慧和武力都必不可少。区区留学生,自然不在话下。” 任宁冲着他感激地笑了笑。 “左统领言重了。任宁并不是说笑或谦虚。比武讲究的是点到为止,而我在要塞所习的皆是你死我活的杀人之术。” “我能杀了他们。但眼前这种比武束手束脚放不开,我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而且这些留学生既然前来星纪城学习,说明多多少少都对咱们云垂的灿烂文化心生向往。他们并非战场上的敌人,无需生死相博。加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及王女们都在,任宁就不下去弄个鲜血淋淋了。” “任公子,”婉转的声音再次好奇地响起,“这么说你在边陲杀过不少人了?多少个?” 任宁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很多!” 这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很淡然。 然而几位王女一愣,看着任宁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庞,突然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气。 她们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左右看看,才发觉身边的冰盆似乎摆得太多了点。 任宁不准备下场,却有人找上门来。 承恩伯三子孙冶刚赢了两名留学生,眉飞色舞下来休息。 因为皇后是亲姑母,他便嘿嘿地走了过来讨赏。 “皇后娘娘,侄儿一口气败了两个南蛮子,没给您丢脸吧。” 晴贵妃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皇后脸色有些尴尬。 “本宫看见了。冶儿身手确实不赖,看来这些年哥哥没少费心教导。不过不许自满,武学之道向来都是不进则退,以后还是要勤加练习。” “侄儿明白。”孙冶十分高兴,“谢娘娘夸奖。” 他看了眼旁边的任宁以及晴贵妃的赏赐,不知不觉中语气有些发酸。 “俗说文人配剑武士带刀。这位公子有些眼生,不过腰间挂了两把短刀,想必是武勋子弟。怎么一直站在陛下和皇后身边?” 他哈哈地开了个玩笑。 “莫不是阁下休虚,受不了校场上炎热的天气,准备一直呆在娘娘和王女们这里享受冰盆吧。” 任宁还没开口,晴贵妃笑出声来。 “他叫任宁。孙三公子若是休息够了,要不要和他打一场?胜了本宫有赏;输了的话,那就要罚了。” 任宁? 那个自除太师府的私生子! 孙冶愕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任宁,差点忘了回晴贵妃的话。 “原来是你。”半晌后他才回过神,“任公子自除……咳,本公子久仰大名。能当上送灵回乡西南方向的安全指挥使,阁下武艺应该过人吧。要不要下去比划比划?” “冶儿?”皇后突然开口,“你已胜了两场,就先好好休息吧。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和几个皇表妹聊聊天。” 孙冶意动,然而却是哈哈地摇头。 “皇后娘娘,侄儿是要进金吾卫的人。区区两个留学生,根本不费什么手脚。” 他让了让身子,“任公子,请吧!” 任宁暗里摇了摇头。 金吾卫算是皇城守卫的一种,但所收的人都是无所事事的贵公子。 他们出生太晚,除非前面的大哥都死光,否则这辈子也当不上世子。正因如此,家里就送他们到金吾卫去镀层金,以后随便塞个闲职罢了。 也不知这家伙哪来的傲气。 任宁等了几秒,没听见皇帝出声,行礼后进了校场。 咦! “四姐,瞧,是宁哥哥!” 他踏进校场的刹那,薄帘后响起了任惜惊讶的声音。 任四姑娘这会也认出了任宁,不由狠狠地吃了一惊。 “他……怎么能进这秦王府?” 没人能回答这样问题。 “他就是任宁?你们太师府那个……” 咳。 有姑娘咳了一声,“看样子他要挑战承恩伯的三公子?” “孙三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刚才更是一口气连挑了两名南蛮子,真不愧是人中龙凤。这个任宁听说私自签了军籍,现在只是个平头小兵,估计挡不住三招吧。” “人长得还是挺帅的,不过身份太低,看了也白看。家里人宁可让我等作个老姑娘,也不会招他为婿的。姑娘们过来喝茶吧。” “任宁自然可以不看,但孙三公子在呀。” “别想了,孙三公子嫡妻的位子留着给陛下的王女们呢。” 萧纲刚才挂了点彩,正捂着胳膊唉声叹气。 他还想给皇帝留个好印象,结果实力太差,几下就被人打败,还受了点伤。 见任宁下场,萧纲精神一振。 “各位,各位。要不要过来赌一把?” 他指了指场上的任宁和孙冶:“本公子作庄。左边任宁胜的话一赔一,右边的孙冶胜的话一赔十。快来买定离手啦……” 然而半晌过去,根本没人理他。 “作个毛庄,忠勇伯府都穷疯了,听说正在卖房子铺子以及驱散奴仆。你萧纲还好意思作庄。一会儿赔了,难道我们还能逼你把伯府的府邸卖掉不成?” “想多了。他只是萧家二公子,连世子都不是。府邸本来就不是他的。” …… 秦王府的校场很大,这些议论纷纷的话有些任宁听得清楚,有些他听不见。 不过他完全无视。 站好,任宁回过身看着三丈外的孙冶,等着裁判过来。 裁判不认得任宁,但认得皇后的侄子,连忙哈着腰过来询问,“孙三公子武艺高强,无人能敌。这次您准备比试什么?” “问他吧。”孙冶潇洒地一甩长发,“剑法、拳法、枪法、骑射都随便。” “他人刚从要塞回来,是客。咱们让他自己选择,省得别人说我们帝都人欺负外地人。” 裁判只好扭头走过来。 然而他刚要抬腿,任宁已经摆手出声,“不用麻烦了,就比拳腿刀剑好了。” “击倒就行,是吧?”他问裁判。 “击倒三次或对方认输。”裁判说。 任宁点头,表示明白。 刷! “比身手?”孙冶一下子拔出他那把镶了无数宝石的长剑,眼花燎乱地舞了几个剑花。 哗! 薄帘后的姑娘一阵哄动,“三公子好帅气的剑法。” 孙冶听见了,更是哈哈大笑,“你选什么不好,居然选择与本公子近战,也不打听打听我孙三公子在帝都的名声。” “三公子什么名声?”有姑娘娇滴滴地出声。 她们这些高门贵女,没成亲前想出趟门可不容易。对外男基本上一无所知。 刷刷! 孙冶又挽了几个漂亮的剑法,才傲然道:“帝都人称孙三剑神!” 哗。 帘子后又是一片惊叹。 “可以开始了吗?”任宁问裁判。 裁判朝孔雀一样开着屏的孙冶望去,得到示意后,才喊了一声:比武开始。 任宁也不拔刀,径直朝孙冶冲去。 三丈,不远。 哈哈! 孙冶把剑舞得连自己都看不清:“来得好,看我白鹤亮翅、凤舞九天、花开……” 轰! 一声闷响。 任宁已经撕开了他的剑网,膝盖重重顶在孙冶的小腹上,顿时把他撞成了个虾子。 花开富贵的富贵两字就没能再说出来。 砰! 手肋再顺势向上一抬,狠狠撞在对方的下巴上。 扑。 孙冶喷出一口血水,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落到地上翻了几个滚,就再也没了声息。 静! 安静! 周围一片死寂。 咣当!咣当! 不知谁和谁的杯子掉到了地上。 任宁朝旁边直了眼睛的裁判望去,“这才击倒一次他就起不来了,能算我赢吗?” “不算,要三次。”裁判喃喃地回答。 没多久他打了个哆嗦,终于找回了思绪:“哦不,快来救人啊。” 第91章 浪荡公子 第91章浪荡公子 啪啪啪。 长兴帝抚掌,喜形于色。 皇后的娘家子侄而已,在帝皇眼里不算什么人物。 “好一员猛将!心细如发目光如电,不动即已一动毙敌。朕的云垂,后生中果然藏龙卧虎。” 他哈哈大笑,“时下四方强邻虎视眈眈,然有此等良将后生在。云垂何惧!” 满院子的文武公子身子一振,百感交集地望了一眼任宁,连忙齐声道贺:“天佑吾皇,天佑云垂!” 长兴帝满意地点头。 突然有内侍过来附身低声禀报了什么。 皇帝笑容不变,他站了起来。 “漫漫三伏,众卿家该玩玩该乐乐,别拘谨地站着。比武排名还未确定,秦王的彩头正等着你们领走。” “大家继续。” 说完,他带着禁军先转身离开。 目送长兴帝走远,公子哥们相视几眼,比武继续。 只是手头上的力道都少了许多,更没人敢去挑衅任宁。 “任宁。”晴贵妃亲切地招手,“本宫出身将门,素来言出必行。你刚才既然胜了承恩伯府的三公子,答应过的赏赐自然少不了。回头让人送到你府上。” “谢贵妃娘娘,”任宁迟疑了一下,“只是微臣正在找房子,暂时还居无定所。” “找房子?”晴贵妃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本宫今日难得高兴,正发愁该赏你点什么。这下简单了,赏你座大宅子就是。” 能被堂堂贵妃说的大宅子,自然不会太小。 “谢娘娘。”任宁只好再次道谢。 旁边的皇后突然开口,“妹妹既然送了任公子一座宅子,不知道宅子里是否缺位女主人?陛下的适龄王女不少,太后老人家一直叮嘱臣妾要多多注意帝都内外的少年英杰……” 几位王女眼睛就是一亮,躲躲闪闪地朝任宁望了过来。 人长得帅气武功高强。身份虽然低了点,但有刚才皇上的话,日后前途无量。家势清白又无恶婆婆蹉跎,实乃王女们的良配。 只是嫡母的侄子刚让任宁揍晕,皇后看起来神情平静,估计心底正在气头上。小小的庶王女便不敢多吭声。 “不行!”笑容满面的晴贵妃却豁然色变。 众人愕然。 晴贵妃回过神,掩饰地品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 “任宁年已十八,或许早有了心上人,说不准还定了亲。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姐姐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免得无意间好心办了坏事。” 几个女人眼巴巴地望了过来。 任宁松了口气。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各位王女金枝玉叶端庄大方,乃天下姑娘之典范。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任宁早先心有所属。眼下四处寻找房子,正是为了早日和她成亲。” 几位意动的王女眼里掠过遗憾,默默地把目光收了起来。 薄帘后的任惜意味深长地往几名贵女望去。 连王女都拒绝,刚才谁说她宁哥连个小家碧玉都娶不上? 啪! 后面的铁勒重重砸了一拳掌心。 算你小子识相。 晴贵妃大喜。 当着抿紧嘴唇的皇后,她伸手从头上拔了支步摇,“任宁,那位幸运的姑娘在不在这里?” 任宁摇头,“回娘娘,应该不在。” 晴贵妃也不意外,“出宫游玩,身无长物。这是本宫最喜爱的步摇,就送给她当礼物。是了,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长得怎么样?” 任宁脸色古怪。 啸天园里守陵的铁柺李似乎也曾经问过这样的话。只不过主语不同罢了。 含糊地应了几句,任宁往后一指:“娘娘,有人挑战微臣,我得去应战。” 铁勒听得清楚,目瞪口呆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任宁。 这挑战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不知道。 任宁三下五除二把未来的大舅哥干翻,回头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舞文弄墨的文弱书生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大作,正排着队呈给皇后和晴贵妃察阅。 看样子这两个女人一时半会不会再在自己头上作文章。 萧纲酸溜溜地走了过来。 “任哥,恭喜恭喜。陛下虽然没赏赐什么,但有了刚才那一番话,你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是了,咱们认识这么久。怎么不告诉我你正在找宅子?” 任宁看了看天色,“很久吗?应该还不到一个时辰吧。” 萧纲面不改色,依然嘻皮笑脸。 “除去救命之恩不说,我和任哥也是一见如故。既然已经是‘故’了,那当然久了。” 任宁哑巴无言,直接换了个尴尬的问题,“你们忠勇伯府真的在卖房宅吗?” 萧纲像被重锤击中,脸色涨得和猴屁/股一样。 这事在星纪城的高门贵户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近几十年忠勇伯府可谓衰神附体,无论干什么都不顺。偏偏族人众多,不少还贪脏枉法。 这并没有什么。 偌大个帝都圈子,就少有安份守己的高门子弟。 然而皇帝本就看他们萧家不顺眼,抓住把柄更是要求秉公执法。 前任忠勇伯耳根子软,每当有族人过来哭闹,便咬紧牙关卖了不少偏远田产庄子才一一把人救了出来。 这些年整个伯府亏空的更是厉害。 手头上除了古家商队还能有些收入外,其他几乎已无进项。现在更是沦落到要出售帝都房产的地步。 “卖吧卖吧。反正也不是我的东西。”萧纲笑容苦涩。 很快他回过神。 “任哥,小弟平日里练武也算勤快,自觉身手还不错。总觉得只要皇上给个机会,本公子定能建功立业。然而现在一看,怎么感觉我祖上传下来的武功都是花拳绣腿?” “要不你教教我?”他眼巴巴道。 任宁摇头,“别妄自菲薄,当年你们萧家先祖也是身经百战才闯出来的开国公。手底下的功夫绝对不弱。” “你现在弱,只能说明练武练得还不够。” 他似笑非笑,“我不久前才从要塞回来,早已不熟悉星纪城的人和事。然而这些天你萧纲浪荡公子的名头还是略有耳闻。” 能闯下这样名头的,练武又能勤快到哪去。 萧纲沉默。 他不是不想多练武,而是不敢多练。 萧纲身为萧家老二,自知没有继承权,并不稀罕忠勇伯府的财产。但他身怀继承权的大哥倒是紧张得很。 古人不会刨腹产,加上大夫多是男性,轻易不能跨过贵妇的门槛。因此生子是道鬼门关。 他大哥出生时母亲便因难产去世。忠勇伯萧正随后续弦才有了萧纲。 只是虽有伯府的名头,忠勇伯府其实已经落魄。萧正续弦时能娶到的女子身份都不会太高。 因此两个儿子虽然都是嫡子,但萧纲在他大哥眼里屁都不是。 不过萧大公子出生时难产缺氧,身子一直羸弱。 他整天神经兮兮,生怕萧纲会夺走自己的世子之位。因此时常仗着强大的外祖家,无论在家或在外,都明目张胆欺压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萧纲也只有默默忍下,甚至连功夫都得偷偷摸着练。 最后还因为长得貌若潘安,反而在帝都里落了个浪荡公子的名头。以致各家适龄姑娘都对他避之不及。 萧纲羡慕地看着任宁。 他动了动嘴,千言万言只变成一句话。 “那我以后再努力努力。” 第92章 封赏到手 第92章封赏到手 傍晚,太师府后宅。 任四姑娘和任惜回府拜见太师夫人。 “你们姐妹俩出去了一整天,秦王府可还好玩?” 任四姑娘过来嘻嘻抱住老太太的胳膊,“祖母,三伏大热天,外头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只是秦王府今天发生了一些妙事。” “哦?”太师夫人有些意外,“妙事?说来听听!” 姐妹俩便详细地说了说。 太师夫人听见,一时沉默不语。要不是那双睿智的眼睛一直望着前方,任惜还以为她睡着了。 “祖母,原来宁……任宁这么厉害。承恩伯府的三公子看起来英武不凡剑术高超,然而根本挡不住他一招。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呢。” 太师夫人回过神,宠溺地摸了摸嫡孙女的长发。 “不奇怪。云垂未立之时,我们任氏先祖也是太祖皇帝麾下的一员猛将。只是随着战争的发展,太祖陛下发现我等先祖的智慧更出众,这才转到了文。” 两位姑娘面面相觑,“孙女倒是第一次听说。” 太师夫人呵呵直笑。 “因为转到了文,我们任氏没能封爵。但太祖陛下是位好皇帝,并没忘了我们先祖立下的汗马功劳。” “大门口影壁上的‘永为帝师’四个字比起什么公侯伯来也不差。至少他们的后代如果不争气还会降爵。我们任氏只要不谋反或叛逆就永享尊荣。” “原来题字是这么来的。”两位姑娘恍然大悟。 “祖母,那宁……任宁的事,”任惜壮着胆子开口,“他打晕了承恩伯的三子,晴贵妃又送了他一套宅子,还当面拒绝了王女们。不会有事吧。” 太师夫人淡定地摇头。 “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天塌下来自有你们祖父和父亲顶着。任宁既然选择了离开,那他会自己处理好这些问题。你们两个小姑娘不用理会,去玩吧。” 两人不敢多呆,行礼后离开。 唉。 身后的主屋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城南 任宁刚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给追风刷身子。 大热天的,黑马出了一身汗,不刷干净很不舒服。 盈盼也是爱马之人,拿着些马爱吃的零食正喂着追风和自己的小红马。 两人边干活边聊着秦王府里发生的事,不时被追风的洗澡水溅到,嘻嘻哈哈的笑声便响了起来。 吉祥不在旁边伺候,她则守在门口。 既留给两主子独处的空间,也生怕邻居闯进来,看见任宁这个外男后对她家姑娘指指点点。 啪啪啪。 不多时,急促的木屐声响起。 “姑娘,公子。”吉祥提着裙子,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外面来了几位女官,说是替宫里的晴贵妃给公子送房契的。” “这么快!”任宁吃了一惊,随后笑着望向盈盼:“看,我们的家有着落了。还不用花钱。” 两人连忙把女官们迎了进来。 领头的女官倒有几分晴贵妃的气质。 她只是瞧了盈盼几眼,把地契什么的交到任宁手里,又风风火火地离开,连水都不喝一口。 “快看看我们新家在哪?”盈盼好奇。 任宁点头,打开房契看了看地址。 兴宁坊,玄武大街,永安胡同。 “好地方呀。”两人啧啧感叹。 只要靠近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大街的宅子,无一不是高门贵户。正常情况下,以任宁现在的身份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骑着马穿过大半座星纪城,到了永安胡同。 房子很好找,因为长长的胡同就只有三座宅子。 确切说只有两座宅子,其中一座隔了一小半出来,形成了第三座宅子。 路过邻居时任宁抬头看了一眼牌匾。 忠勇伯府。 正是萧纲的家,这倒巧了。 另外一座更加雄伟,上题:镇国公府。 任宁默默地收回目光。 镇国公姓霍,正是晴贵妃的娘家,也是岩陲要塞守塞大将的家。 盈盼反应很快,她有些忐忑。 “任宁,这宅子明显是忠勇伯府从国公府降下来后,按照规制隔出来的。我们真的可以住进去吗?” “不用担心。”任宁哈哈晃了晃手里的房契。 “宅子很大,但也没到大到伯府级别的规制。违制的地方早被晴贵妃拆除了,现在就是座普通的宅子。我们有房契,大可以放心住。” 三人高高兴兴进了自己家,四处转了转。 任宁还好,两位草原姑娘看得目瞠口呆。 特别是吉祥,一路惊叹叫个不停。 “姑娘,这真是座宅子不是座小城?这也太大了。幸好骑了马,要不然从前院到后宅还真有些累人。” 盈盼没理会自己的傻丫鬟,兴致勃勃地规划起住处来。 砰砰砰! 任宁听到前院的敲门声,便迎了上去。 不等他开小门,一队内侍已经带着几个箱子和长长一排役仆鱼贯而入。 “各位是?”任宁问。 前面的大太监快走几步:“任宁任公子是吧?是大好事!准备接圣上口谕吧。” 或许是知道任宁正准备搬家,手里没什么准备,内侍甚至还细心带来了香案。 任宁恍然。 回帝都这么些天,皇帝的奖赏终于到了。 “大热天的,辛苦各位公公跑一趟。钱不多,公公们拿去买茶喝吧。”先塞给太监们一些碎银,他才整顿形容垂手肃立准备听旨。 大太监满意地点头。 这次的赏赐对象太年轻,家里还没其他长辈,他都以为要空手而归。 此时一看,到底是出自礼仪传家的太师府,任宁没让他们白跑一趟。 收了银子,大太监拂尘一甩,尖着嗓子,以皇帝的名义吱哩呱啦开夸任宁一通。 特别提及他在要塞里的发明创造,偏远部族的招抚还有对民众的解惑启智以及安抚民心。 任宁暗暗扬了扬眉。 什么叫解惑启智安抚民心,直接说帮皇帝扛下了写罪己诏的压力就行。 好一阵子过去,大太监才絮絮叨叨把任宁的功劳夸完,最后提高嗓音。 “故此,封任宁为七品勇毅都尉。赏白银千两、绸缎百匹、良田十顷、奴仆五十。以示鼓励。” 这么长的一串话,亏这大太监说得顺溜,中间还居然不用换气。只是他好不容易说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呼~ 任宁也替他松了口气,躬身长揖:“谢陛下。” 半晌过去大太监终于恢复正常,笑道:“恭喜恭喜,任公子现在该叫任都尉了。相信以都尉的能力以及陛下心中的地位,只要有机会,芝麻开花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七品武官而已,他跟在皇帝身边见多了一品二品大员,不值一提。但这小小的七品武官在皇上心中不一样。 大太监不敢怠慢。 “任宁承公公吉言了。”任宁又大方封了些银子,接过各种赏赐,才把一行内待送出了门。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 气氛压抑。 砰! 皇帝重重一拍龙案上的军情奏报。 “岂有此理,真当我云垂怕了你们这些跳蚤不成!” 第93章 上架感言 第93章上架感言 第二次上架,总要感言一下。 感谢编辑朱砂签了这本书,也感谢各位收藏观看。 现在收藏2450,估计订阅惨淡。 说下目标吧, 1,十一月一号肯定会更vip章。 作者的第一本书本该周五上架,因为想写一百章公众章,硬拖到周日才发vip,后来才知道多愚蠢。 没有首订就相当于考试没有成绩。后果就是上本书从22w字写到75w字,主动申请才有个限免。 所以求个首订。 2,为了全勤,每天两更。努力三更。 3,努力写长。第一本书合同写了100w,我写到了。这本合同上写了150w,但我写的内容很细,希望不止150w。 4,内容。作者是机械行业的人,对历史一窍不通。 开书的时候,就有人提示过启点的历史文,本质是同人文。架空是没活路的。但我依然一头闯了进来。 因为我觉得心里的故事不错。 何为同人?比如斗罗之xx,火舞之abc。历史文则就变成了大唐之abc,明末之yyy。 同人相对好写。比如一写霍去病,大家都知道是牛x人物。 写个河西走廊,大家就知道在哪,气候大抵怎么样,甚至有哪敌人。 而我写个霍征,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加上“岩陲要塞守塞大将”,否则保证读者一脸茫然。进而点x。 要写个星落盆地,还得编个流星砸地球的故事,努力想办法让读者记得这是在哪。 但架空也有好处,就是可以水字数。哈哈。 5,战场。前面说过了,作者大学学的机械,工作也是机械行业。老实说我本人可以自己用电脑设计然后开动加工中心进行制造。因此不要期望我在文中弄杆枪械或什么无缝钢管出来。 正因为本身会,所以才知道在古代弄出来那是多不可能的事。 当然是这是yy小说,抽自己几巴掌也不是不可以写这样的剧情。但我肯定不会写。 读过作者第一本奶爸文的都知道,我不想随大流,只想写自己的故事。 所以这书从头到尾都不会有热武器的出现,都是冷兵器热血博杀。 不过有鞭炮在,偶尔扎起来吓人倒是可能会写。 第94章 劝人作恶 第94章劝人作恶 第二天,一骑出了星纪城,八百里加急往西边绝尘而去。 “陛下,”御书房里兵部尚书垂眉低首:“按照往年的惯例,星落军团八月该移防到北边玉木郡才是。” 他有些不满。 昨天皇帝居然绕过兵部去大肆封赏一个低品武官,实在令人想匪夷所思。今天朝堂上更是对众多大臣的意见不管不顾,直接往岩陲要塞发令,要求星落军团八月换防到南边去。 哼。 皇帝冷冷地哼了一声。 “南边那几个小国估计是好了伤疤就忘了四十年前的疼,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一两年以来,它们狼狈为奸,屡屡侵占我土地,杀我子民又烧毁良田。导致现在药材紧缺药价高昂民怨涛天。朕已经忍他们很久了。” “只是现在驻守南边的雁回军团全是一堆酒馕饭袋。朕这才一直按着不动。等星落换防后,朕要这些跳蚤小国好看。” “陛下不可。”兵部尚书大惊失色。 “南方气候长年炎热。驻守南边的雁回军团大多都是北方将士,过去后一时难以适应。加上边界漫长,边境山高密林民风彪悍,实在防不胜防。偶尔有漏网之余钻进来,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但只要发现敌人的行踪,我守军很快就会将他们击败并驱赶出境……” 说着说着,兵部尚书慢慢直了脖子,最后汗涔涔地停了下来。 “关邑!”龙案后的皇帝阴森森地看着他。 “初换新防,一时不适应新气候朕也能理解。这马上三年过去,你敢说他们还不适应?要真不适应,朕看这雁回军团可以考虑取消并入其他了。” “还有,你最好告诉朕,究竟什么样的漏网之鱼能连着三个月绕过重兵把守的镇南关,一点一点烧掉我整整二十七万亩药田!” 任宁不知这些,正乐呵呵地接待上门作客的萧纲。 “任哥,恭喜乔迁新居。”他感概地递上礼物,“没想到我们居然成了一墙之隔的邻居。实在是天生的缘份。以后别怪小弟有空没空过来找你玩。” “随时欢迎。”任宁笑着摊了摊手,“只是过阵子我休假就要结束,得赶回军团去。估计招呼不了你。” 萧纲吃了一惊,“什么时候?” “快了。现在已经七月,最晚八月中甸就得离开星纪城归队。星落军团纪律严苛,请假不容易。再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星落军团啊。”萧纲眼里掠过向往。 “父亲打算安排我进金吾卫。说什么人在帝都,以后尽孝或娶妻生子都方便。而且守卫的是宫城,情况也不危险。要是哪天陛下看中了眼,或许还能谋得一官半职。” 任宁不置可否,“那你的想法呢?” “我呀,当然想趁着年轻和任哥你一样去建功立业。”萧纲苦笑,“要不然再过两年萧家的爵位再向下降。那我们可真就成了不肖子孙。” “至于金吾卫是什么货色你也清楚,想被陛下看中,那几率和天上掉陷饼差不多。” 任宁哈哈一笑,“原来你们也知道其他人怎么称呼你们萧家呀。” “我们耳朵又不聋。当然能听见了。” “以前别人还是背后偷偷叫。我们可以当作不知道。前天去秦王府,承恩伯那姓孙的都直接当面叫了。实是没办法再学驼鸟把脑袋埋进土里装听不见。” 任宁点头。 “你比我还大几个月,已经成了年。父亲的话可以听,但也要有自己的想法。做什么事都要仔细权衡过利弊后再作决定。一旦作了决定就不要后悔或反悔。人生苦短,没那么长的时候给你反复。” 萧纲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去。 “干什么去?”任宁愕然道:“不留下来吃顿乔迁饭吗?我正好介绍盈盼给你认识。” “也好。”萧纲知道盈盼,从善如流地又坐了下来,“等吃过饭,再见过任哥的意中人。本公子也去找位姑娘成亲,解决好人生大事。然后跟任哥你一起从军去。” 任宁无语。 他突然有些明白忠勇伯府为什么会一直没落。这一家子耳根都软。旁人只要说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让他们的思维来个一百八十的转弯。 “别夸张了。”任宁摇头,“你现在连个姑娘都不认识,想突然成亲,哪有那么容易。” 忠勇伯府再没落也是伯府,身为嫡子萧纲想娶妻可不是张张嘴就行的。什么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都必不可少,怎么也得准备个一年半载。 萧纲也反应过来,不由黯然神伤。 呵呵! 任宁笑:“无论你作什么决定,自身强大都是首要前提。大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练武。” “说实话,你的功夫实在烂到家了。”他吐糟。 承恩伯的孙冶已经够差,萧纲的功夫比他还要差。 “可是我大哥他会恼怒的……” “没什么可是,”萧纲还没说话,任宁已经重重接过话头,“他要恼怒就让他恼怒去。” “如果你大哥是个兄友弟恭的人。你去建功立业保住伯府的爵位,以后两兄弟一起共享荣华富贵,我无话可说。” “但你大哥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他身子羸弱,这辈子注定挣不了什么功劳。你要是去参军明显就是为他作嫁衣。到时候你付出了热血和辛苦,他却坐享其成。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萧纲也是伯府嫡子。既然他恨你入骨,一直打压怕你把伯府夺走。那你也无需客气,放心大胆地练好功夫,正大光明夺给他看。” “这、这、这……”萧纲大汗淋漓。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自小就学习这样的伦理纲常。任宁大逆不道的话对他冲击实在有些大。 半晌后他才迟疑地开口。 “可是伯府世子是由父亲请封,陛下册封后才能生效的。我只是嫡次子,母族背景也不强,根本不可能被父亲请封世子。除非……” 任宁笑得风轻云淡:“那就除非给他看。” “别忘了上次回帝都,四个黑衣人摸上船的事。你不会以为他们往你房间吹迷药是哄你入睡吧?” 萧纲沉默,眼里闪过痛苦。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门砰砰地响了起来。 “公子,你在里面吗?”吉祥问。 “进来吧。” 吉祥满脸怒意地匆匆走了进来,看见有外人连忙行礼。 “什么事?”任宁问。 “公子,是这样的。有些仆人仗着是皇上赏赐的,一个个干起活来懒洋洋能拖就拖。要么嫌天气热要么嫌活多。奴婢怎么喊都喊不动。” “都大半天了,连一个院子都没整理出来。” 任宁作了个切的动作,“记下名字。给他们一次机会。要是再把自己当回事,毫不犹豫发卖。” 这年头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求着作奴仆的人满地都是。 他突然微微失神。 涞谷郡那对叫四斤和百水的小兄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95章 夷光公主 第95章夷光公主 吃过饭,任宁提了些小礼物去拜访两个邻居。 对方门槛太高,可能进不去。 但自己作足礼节就好。 有萧纲在,进忠勇伯府自然不是问题。 两人四处辗转,在校场上见到了现任的忠勇伯。 大热天的,萧正挥汗如雨地练着枪术。 一柄银枪让他舞得虎虎生风。 “父亲?”萧纲瞪大了眼睛,“大白天的,您又喝多了?” 以往忠勇伯会来校场练武,十之九八是出去参加聚会,喝得醉熏熏后才有的行为。 好一阵子过去,练完枪法套路,萧正气喘吁吁地停下歇息。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为父今天高兴。”他边擦汗边打量着任宁。 “这又是哪家的孩子?看起来比你以前那些狐朋狗友要大气正经得多。” 任宁抱拳:“星落军团任宁,拜见萧伯爷。” 嘶! “你就是那个任宁?”萧正吃惊地往后一仰,“这些天整个星纪城,你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 “父亲,就是那个任宁。”萧纲嘿嘿地解释,“任哥和儿子兴趣相投。他刚搬到我们永安胡同,便过来窜窜门。” “原来如此。”萧正恍然,往西看了一眼。 “近朱者亦,近墨者黑。任都尉年少有为。以后有空的话欢迎多过来窜门,最好替我教导教导这不成器的臭小子。” 萧正口里直呵呵,心情却有些复杂。 任宁的宅子原本是他们萧家的一部分。 但奈何祖上无能,愣是连祖产都保不住。到头来落到了任宁手里。 人比人,气死人。这小子几乎和他二子差不多大,却已经凭自身的实力挣下了一份家当。 不知不觉间萧正咬紧了牙关。 他甩了甩酸软的双手,抓起长枪准备继续练武。 “父亲,”萧纲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好奇地问道:“您今天兴致这么高,是有什么好事吗?” 萧正膝盖一松,又跌坐回茶凳上。 他看了眼任宁,“今天早朝传出消息,陛下有意发兵征讨南奉。甚至越过了兵部,直接下令把星落军团换到了镇南关。” 战事一起,他们这些武将才有机会获取军功。而危如累卵的忠勇伯府才有机会保住爵位。 萧纲恍然地点头,“难怪大热天的父亲还这么勤快地练武。” 原来是临阵磨枪。 当然,萧纲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然而萧正听得明白,不禁老脸一红。 他的曾祖父,也就是萧家最后一任国公。 当年领兵迎战的正是南奉,结果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哭闹着要回家。 可以说那是萧氏一族最为羞耻的一幕。导致后代们几乎在帝都再也抬不起头来。要不是太祖陛下的原因,忠勇伯府差点就被当年的皇帝给撸了。 而那几年云垂内部混乱不堪,各个皇子为争帝位大打出手,帝国境内狼烟西起。 东南西北的邻国见有机可趁,集体进犯。一时间云垂顾此失彼。 最后南奉大军长驱直入,一路往北几乎无人阻拦,差点打到了星澜大运河。 想起这些往事,萧纲突然憧憬。 “要是本公子也能娶到位像夷光大长公主一样的奇女子,就好了。” 当年各大军团四处奔命,优先迎战实力最为强大的西凉帝国以及北边的北雄帝国,无瑕顾及小小的南奉。 只是萧国公懦弱,竟然挡不住。 最后当时的镇国公世子霍征领命征讨,刚下嫁的十三王女也随夫南去。 夫妻俩年纪轻轻,然而一出马,顿时横扫南边一众小国。 不仅把它们通通赶出了云垂,甚至还一路往南,打到了南奉的国都之下。逼得南奉王亲自前往星纪城负荆请罪,割地赔款,称臣纳贡。 皇帝大喜。 然而镇国公府已封无可封,随封下嫁的十三王女为公主,封号夷光。 光耀蛮夷之意。 哼! 听了儿子的话,萧正哼了声。 陛下三宫六院,足下的王女二十有余,想娶不难。 但有封号的公主不多,萧纲尚公主的美梦他还想做呢。 很快,父子俩回过神,抹掉痴心妄想的口水。 萧纲踌躇了下,“父亲,星纪城的天地太小。南边起战事,儿子也想学着任哥一样去从军,为萧家攒份功劳。” “从军?”萧正一愣,下意识地摇头,“你还小,从军太危险。你娘不会让你去的。再说了,为父明年不是准备推荐你进金吾卫……”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落到旁边站得笔直的任宁身上,默默地住了口。 沉默半晌,萧正问:“仔细想过了?” 萧纲重重点头。 萧正点头:“你去从军也不是不行。那得先去说服你娘亲。再好好练……” 呼。 话还没说话,萧纲已经一溜烟往后宅跑去。 任宁又说萧正聊了几句,才离开忠勇伯府,转到了镇国公府。 送上小礼,向门人说明来意。 任宁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门人进去通报不久,就一路小跑出来,笑容可鞠地把任宁迎进了镇国公府。 前院,正厅。 主座上坐着位雍容典雅的老太太,简单垂着白发,并不戴任何头饰,手里还柱着根凤头杖。 满脸笑容的镇国公世子陪在一边。 任宁一眼就瞧见了对方身上的七彩凤凰,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抱拳行礼:“微臣星落军团任宁拜见大长公主殿下、镇国公世子。” 夷光公主呵呵一笑,“俗说远亲不如近邻。任宁是吧?无需多礼。过来让本宫瞧瞧?” 任宁愕然。 两家虽在同一条胡同里,但两座府邸占地辽阔,说是邻居,其实大门口相距甚远。平时出入几乎碰不着。 何来的近邻? 再者镇国公府权倾天下,再远的亲估计对他们都很亲。 虽然想不明白,任宁还是上前几步,让夷光公主看个清楚。 “不错。年纪轻轻就闯出番名气,确实是个大气稳重的孩子。看来晴儿没说错。” 晴儿? 任宁疑惑地侧了侧脑袋。 旁边的镇国公世子笑着解释:“祖母老人家说的是晴贵妃。她是我姑姑。” 任宁顿时了然。 三人坐下,聊着聊着,说到了共同的话题,即岩陲要塞。 “要塞看似固若金汤,但军团转来换去,进去了形形色色的人。听说宁哥儿曾经抓到了不少细作?” 守塞大将就是人家夷光公主的丈夫,任宁自然不隐瞒。 “凑巧碰到,便顺手纠了出来。” “都来自哪?”老太太问。 任宁迟疑了一下,“四周的邻国以及帝国各大地方军团都有。” 夷光公主点头,神色半点也不意外。 “陛下这些年身子不好,脾气暴燥难测。帝国各地天灾人@祸频发,加上各位皇子已经成年。以后无论去哪或遇到谁,你们都要多长个心眼。” 第96章 终身大事 第96章终身大事 又过了四五天,雷二终于到了星纪城。 进了任宁的宅子,他四处转了转,啧啧地感叹:“好家伙,这么大的宅子真是老任你的?” 任宁没有理会这种傻问题,问了问送灵回乡的情况。 砰砰! 雷二响亮地拍着胸膛:“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女眷们都一一送到了。” “只不过有两个兄弟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老家。我便送去了龙首寺托管。”他有些遗憾,“所以担耽了些时间。” 任宁点点头,心里并不意外。 说到龙首城,他顺便问了问宏光大师的情况。 老和尚早已须眉齐白,一把年纪还跑去时疫肆虐的云中郡帮忙,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雷二赶了好几天的路,正风卷残云般吃着吉祥搬上来的饭菜。 “不愧是帝都,饭菜真不错。” 他边往嘴里塞着东西边漫不经心道:“宏光大师身子还不错,只是一刻也闲不住。” “时疫消散,帝都发了嘉奖令。所有参与救治的御医以及各郡大夫都有份,还特别提到了龙首寺的和尚以及宏光大师。陛下召他进京呢。” 任宁精神一振,“老方丈也到帝都了?” “没有。”雷二摇头。 “之前我们送灵路过龙首寺,老任你往功德箱捐了五千两银子。那时不是跟宏光大师提过迷雾和涞谷郡的情况吗?” “老和尚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没理会陛下的召令,时疫结束便启程往西而去。说什么带弟子出去游学讲佛行医。我看九成是挂记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 任宁一时无言。 唉。 雷二叹了口气。 “那些郡县大小的官员吃人不吐骨头。百姓民不聊生,谁会有心思听他们说什么佛法。甚至路上还不知道能不能化到斋饭……” “什么斋饭?”盈盼笑嘻嘻地跑了进来。 这里是饭厅,敢不敲门或出声提醒就跑进来的,无疑是主人。 雷二有些傻眼,“老任,这漂亮姑娘是?你庶妹?” 他还记得任宁之所以请探亲假,就是想回来看看任惜。 “我不是任姑娘,我叫盈盼开伦。你就是雷二哥吧,叫我盈盼就好。” 咳! 雷二终于反应过来,差点被嘴里的饭菜呛到。 他灌了几杯水,古怪地看看任宁又看看盈盼:“姑娘来自开伦部族?” 明眸善睐的姑娘点头,欢快地指着外面的院子,“外面的大红马是你的吧?它叫什么名字?” “看它精神抖擞桀骜不训的模样。绝对和追风一样是匹万中无一的千里马。” 雷二点头。 草原的姑娘喜欢好马,他并不意外。 望着神色平静的任宁,雷二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好茫茫然回了一句,“我的奔雷脾气有点暴燥。姑娘最好别随便碰它。” “叫奔雷吗?没有啊。我刚才摸了摸,它很温驯呢。”盈盼笑容灿烂:“我有匹小红马。它很会交朋友,追风就和它玩得很好。现在正在和你的奔雷玩。” 任宁只好介绍了一番两人的关系。 他笑道:“这些天我一直在筹备喜事,准备休假结束前娶盈盼过门,忙得昏头转向的。你到了这里别只顾着吃喝玩乐,得出手帮兄弟忙。” “哦。”雷二愣愣地点头。 古人寿命不长,都有先成家后立业的观念。任宁已经十八,这个时候成亲并不奇怪。 但雷二绝想不到他会娶位开伦部族的姑娘。 他回过神后嘿嘿地憧憬,“看来这次回到要塞,本公子也要去草原弄根狼牙。然后看中哪位姑娘就往她手里一塞。” “嘿嘿,终身大事就解决了。” 任宁哈哈地摇头。 雷二人长得高大帅气,武功高强嘴巴还乖巧,除了爱吃外别的没什么缺点。送灵回乡一路走了三个多月,有位云中郡的姑娘明里暗里对他示好。 这小子也不知是装傻还是天生直男,愣是没给人家姑娘回应。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下来的日子,任宁和雷二一直忙着成亲的各项事务。年纪相仿的萧纲每日练完武,也会跑过来帮忙。 盈盼原本不准备大办。 主要是双方都没有亲族在身边,对成亲的各种礼节都一窍不通。她觉得嫁对人就好,其他可以一切从简。 然而任宁笑着摇头,“婚姻是终身大事。人生就这么一次,怎能马虎了事。” 他亲自去请教萧纲的母亲,老老实实按礼节进行纳采、问名、纳征、请期。 到了日子,便拿着婚书披红挂彩吹吹打打去城南的小宅子迎亲。 下午拜完堂,两人把头发结在一起,正式成为了结发夫妻。 喜宴上的宾客不多。 男宾就来了盈盼的大哥铁勒、雷二、萧正和萧纲父子,以及隔壁的镇国公世子霍庆。 女宾更少,就两个。其中是一个忠勇伯夫人即萧纲的母亲,另一个赫然是古家商队的古胜楠。 古商首上帝都拜访忠勇伯萧正,正好碰见任宁在伯府出入,便好奇地问了问情况,于是茫茫然过来参加喜宴。 “古商首今年还准备去西凉?”任宁敬了酒才问。 古胜楠脸色复杂。 这一个多月来,她一直在云垂的经济中心苏澜郡和老家平海郡之间来回奔波。然而无论到哪,都可以听到任宁的名字。特别是那句“时疫是一种毒”,更是流传甚广。 “回任都尉,古家商队已经筹到足够的货物,八月上旬就会启程西去,计划明年三月到五月左右回来。” 任宁点头:“那祝贵商队一路顺风,买卖大红。” 旁边的忠勇伯萧正哈哈大笑。 “胜楠啊,忙着商队可以理解。可你也老大不小了,记得赶紧把个人终身大事办了。商队一来一回就是一年,姑娘家可拖延不起。” 现在萧家里唯一能赚钱的产业就只有古家商队。他不得不多关心关心。 “多谢伯爷关心。”古胜楠自是应下。 任宁想了想:“古商首,你看我家这么大个宅子。四处空荡荡的,连个奴仆护卫都没有。” “明年你们商队往东时,路上要再遇到四斤和百水兄妹,或者和他们差不多的孩子。无论男女带一百个回来交给盈盼。” “花钱也可以。我们事后会付给你。不过不许强买强卖,更不许逼良为奴!” 古胜楠愕然地望着任宁。 这年头什么不好找,但卖身为奴的人绝对好找。 只要随便出去找个人牙子。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应有尽有。 显然任宁知道这事,古胜楠也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女商首满脸的为难。 “任公子,不是我推托。带人不是带物它需要路引。像上次一样带铁树一两个人自然不是问题,但带上百那就是职业人牙子。” 她压低了声音,“贩卖人口,这是承恩伯府的产业。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他们古家只是支中小型商队,回程时运运沉重的磐龙石或者西凉的牛羊牲畜,赚点辛苦钱就好,其他的不能碰。 也碰不得! 第97章 回归军团 第97章回归军团 成了亲,时间已到了八月。 任宁到兵部问了问,确定星落军团已遵从皇帝的命令从岩陲要塞开拔,一路往南而去。 回到家里,任宁看着倚在奔雷身上啃着骨头的雷二:“军团已开拔。我们不用再往西去要塞。可以直接往南,最后和在镇南关外和军团会合就行。” 雷二点头,他走到桌子前滑看着云垂地图。 “我们是骑马一路往南走,还是在乘船沿着星澜大运河一直往东到苏澜城,再从海上直奔百花郡?” 骑马疲惫;坐船的话轻松,只是绕了个大弯,时间相对要久一些。 “奔雷不晕船吗?”任宁说。 运河的水还算平稳,然而追风都受不了。到了东部颠簸的大海估计更难受。 雷二扯直了脖子,才想起这么一遭,回头看着甩着尾巴的爱马,郁闷得说不话来。 他这是平生第一次上帝都,而云垂最为富饶的苏澜城还没去过,就想顺道去瞧瞧。 可惜两匹马受不了。 “你们什么时候走?”盈盼端着茶水走过来。 任宁两人相视一眼,“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两人带上武器装备和行李,准备出门。 “这狼王牙我找龙首寺的方丈宏光大师开过光。按西凉的习俗,戴着它能逢凶化吉。”任宁把那支狼牙放到盈盼手里,“家里的银子随便用,要什么买什么;奴仆不听话,不用客气一律发卖掉。” “等我下次回来,家门口就能挂上将军府了。” “我信!”盈盼笑着点头,只是她把狼王牙又塞回任宁手里。 “天子脚下,我能有什么危险的。倒是你出门在外刀枪不长眼,更要注意安全。这护身符就带着吧。” “再说了。”她嘻嘻的掏出自己的狼王牙,“我也有狼牙呀,还是你送的定情信物。有它就够了。” 任宁也不多说,抱了抱眼前姑娘,翻身上马和雷二出门而去。 走到胡同口,萧纲提着行囊牵着匹白马笑嘻嘻地等着他们。 “你能从军了?”任宁问。 “当然。”萧纲哈哈一笑,上马跟了过来。 忠勇伯府再落魄再不受皇家待见,也那是伯爵府。帝国的豪门之一。据说忠勇伯萧正正努力想把嫡女嫁给三皇子陈修竹。 再者他们萧家本身就是武将世家,想让次子进军营,历练也好贴金也罢,去兵部随便提一声就行。 “先说好。跟我们走的话,可没有小厮伺候你萧二公子,一切都要自己动手。路上餐风露宿也是常事。”任宁提前把丑话说在前面。 切! 萧纲切了他一句,挽起袖子露出晒得发黑的胳膊,“你真当我萧纲是承恩伯府的孙冶吗?” 上次在秦王府,任宁一招把孙冶打晕,还磕掉了人家两颗门牙。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当天就传遍了整个帝都。 一时间,孙三公子的门牙和剑神称号都成了笑话。甚至准备议亲的姑娘也没了下文。 孙冶醒来后羞愤交加,当场打断了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厮的两只小腿。 现在也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 对帝都的贵公子来说,离开繁花似锦的帝都到郊外庄子疗养,就和风餐露宿差不多。 不过承恩伯向来识大体,一直对外说什么公平比武愿赌服输,愣是没碰任宁一根寒毛。 三人没把承恩伯府当回事,说说笑笑赶到星纪西码头,上了客船。 他们还是会先坐船,沿着星澜大运河一路往东南而去,到了河内郡再下船换走陆路。 第二天客船到了落凤山。 任宁出来甲板透气,再看向运河东边的稻田时,发现那里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斥候或细作的标记。 “这落凤山啊,是云垂第一任皇后的故乡呢……” 任宁扭头寻声一看。 巧了,上次他回帝都时遇到的那个“导游”胡大嘴,依然喋喋不休地跟游客讲解着两岸的风土人情。 任宁挤了过去,抛过去五两碎银。 “少吹牛!”他指着东岸的田野,“阁下号称百事通?本公子可不信!说说看这些田庄是谁家?说得出来银子就是你的,要是说不出来的话……” 胡大嘴一愣,孤疑地看了过来。 任宁气定神闲地站着任由他打量。 人成了亲,气质就变了个模样。 而且他从帝都上的船,全身甲胄干净清爽,一副将门公子的模样。胡大嘴不可能认得出当初风尘仆仆的他。 果然,胡大嘴哈哈地向上抛了抛手里的碎银。 “少将军算是问对人了。老胡恰巧知道这两岸边的土地是谁的。”他又把以前那套说词拿了出来。 任宁冷冷地眯起了眼睛。 “胡说八道,你当本……我是好糊弄的?刚刚你还说落凤山是云垂第一任皇后的故乡。娘娘何其尊贵,她故乡土地怎么会成了太师府的呢?” 胡大嘴神色更是得意。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落凤山并不是座小山,娘娘的家乡离运河还远。六百多年前娘娘荣登凤位,故乡的土地确实被封给了第一任承恩伯。” “但后来娘娘生下嫡公主,这位嫡公主长大后又下嫁给了太师府的嫡子。这运河边的田地便是那位嫡公主的嫁妆之一。她外祖父送的。” 说到这,胡大嘴突然变得的神秘兮兮。 “因为这位公主,太师府的主脉便有了皇家血统。据说后来任家家规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大家知道是什么吗?” 游客们对这些高门豪族的轶事最是好奇,纷纷伸长了脖子,“什么规矩?” “这个嘛,老胡我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的,要不留到明天再说?” 游客们都是不是傻的,纷纷心甘情愿地你一个铜板我一个铜板放到胡大嘴手里。甚至任宁也丢过去一两碎银。 “谢这位公子,谢各位老乡捧场。”收了钱,吊足了游客们的胃口后胡大嘴才乐呵呵地说下去。 “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任家主脉不得与皇室结亲。” 嗡。 众人果然眼前一亮。 “为什么叫不成文呢?”胡大嘴顿了顿。 “天家自有天家的威严。太师府虽然位高权重,却也不好明目张胆说我家的儿子女儿不准与皇室结亲。看谁不起也不能看天家不起不是?于是就没在家规里标写出来。” “但据我胡大嘴调查,自这些田庄改姓任以后,太师府确实没有再和皇室结过亲。” “很有趣吗?”雷二和萧纲一脸古怪地走了过来。 任宁虽然自除任氏一族,但这么打听任家的往事,也未免奇怪了点。 第98章 小镇夜袭 第98章小镇夜袭 第二天早上,秋高气爽,风轻云淡。 三人在河内郡下了客船。 在码头附近休息了半个时辰,等坐骑缓过气后,飞快往南。 下午时分,三人到了个叫丹坑的山边小镇。 任宁果断拉缰止马:“今天不走了,就在镇上过夜。” “是!”雷二回了一句。 他往嘴里扔了几颗蚕豆咯嘣咯嘣地嚼着,也不下马就那么四处溜达。 “任哥,”萧纲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还早呢,怎么这么快就休息,要不再赶个几十里?” 他脸涨得通红:“你们不用担心本公……我跟不上的。” 任宁摇头,“不关你的事。我们出发前定了详细的行程计划。今天三匹马都有些晕船,赶到这丹坑镇附近就行。” 萧纲恍然,这才不再说话。 任宁左右张望。 这是座普普通通的小镇,只有一条短短的街,寥寥住着几十户人家,周围连个篱笆都没有。 不过靠近驿路,倒是开了两家夫妻客栈。 他随便挑了一家,和萧纲走了进去。 眼前名为客栈,其实就是座寻常的农家小院,墙头上还挂着各种农具。不过是主人家隔了几间房子出来,招待错过宿头的旅人罢了。 院子和客房也十分简陋,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也叫客栈?”萧二公子左看右看,眉头差点能夹死蚊子。 任宁视若无睹,直接要了三间房。 “掌柜。”他摸出些铜板放在桌上,“我们肚皮大,晚饭记得放多些米。还有再弄几样本地的特色小菜。作得好的话,赏钱少不了你的。” “好咧!”掌柜上了年纪,头发花白。 他一看任宁和萧纲的装束不敢怠慢,连忙过来斟茶倒水,“客官先坐下喝茶休息。小老儿这就去做饭,保证让客官吃得开心。” 说完,他又抱歉了几句,这才眉开眼笑和老伴一起进了厨房。 “任哥,雷二去哪了?”萧纲问。 “他啊,在镇子周边绕一圈,看看有没有危险。”任宁说。 萧纲愕然得往后一仰:“你们太夸张了吧。” 河内郡位于帝国版图的中心,是云垂的十个上等郡之一。 郡里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四通八达,加上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民众平和,一年到头很少会发生什么事。 而这小镇距离星澜大运河仅仅百里出头,更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 “小命只有一条。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防患于未然不是坏事。”任宁说。 原本萧纲的屁/股沉得直粘凳子。听任宁这么说,他迟疑了一下,挣扎着站了起来,爬上坐骑去找雷二。 过了许久,掌柜前脚刚把香喷喷的饭菜端上,雷二和萧纲仿佛嗅到了香味,后脚就走了进来。 萧纲两眼发光,连饭菜都堵不住他的嘴巴。 “任哥,星落军团果然名不虚传。刚才看雷二示范如何侦察周边以及通过足迹判断过往行人的情况,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要不是天色晚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回来。” “我这算什么,只是班门弄斧罢了。”雷二感叹地摇头:“老任没转到星落军团前是职业斥候,这方面才是专家。” 任宁呵呵地望着萧纲,“好好看,不懂就问,再记在心里。或许哪天不经意就能救你条小命。” 萧纲自是应下。 半夜,万籁俱寂。 叮铃,一声轻响。 合衣而眠的任宁突然睁开了眼晴。 他毫不犹豫拿出武器悄悄出了房门。 朦胧的月色下,隔壁的房门开了一道缝,站着一脸阴郁的雷二。 “操!哪来的孙子!”他低低地骂了一声。 又是坐船又是骑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也不让人好好睡个觉。 “叫醒萧纲,让他去马厩呆着。”任宁简短说完,飞快往墙角钻去,三跳两跃像只猫一样窜上了客栈的房头。 举目四望,小镇的东边摸过来一队鬼鬼祟祟的蒙脸黑衣人。手里的武器寒光闪闪,有近战的刀剑也有远程的弓箭。 任宁数了数,足有三十人。 金手指一看,果然呈红色。 “冲我们来的?”雷二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了任宁身边,轻声道:“其他方向察看过了,没人。” “对!”任宁点头,“是冲我们过来的。” 果然,他话刚说完,三十人已经分成两队,悄悄往两座客栈摸了过来。看样子准备团团围住,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嘿嘿! 雷二残忍地笑了笑。 他不精通弓箭也没带弓箭,就不和任宁在墙头凑热闹了。摸出制式短刀,身影一闪不知钻去了哪。 马厩里,萧纲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紧紧捏着他的长枪,手心里是汗。 客栈的床板很硬很小很不舒服,然而他奔波了一天睡得正香。只是突然被雷二大力弄醒,还说什么外面来了敌人,让他去守着坐骑。 来了敌人? 真的假的! 萧纲乍信乍疑。到了马厩他努力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半响才听到外面细细碎碎的声音,确实有人在小心翼翼地走动。 冲自己来的? 萧纲打了个哆嗦,睡意不翼而飞。 上次回帝都,船上就摸上来了人。 河内郡! 他脑海里翻着这郡的资料。 似乎他大哥的外祖家也没什么根基在这里啊…… 正胡乱想着。 扑!扑!扑! 人体倒地的声音不大,依然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任宁出来时带了两壶箭。一壶是标志性的黑箭,共十支;另一壶则是十六支普通的制式箭。 眼前这些小喽啰显然不配他用黑箭。 十五个摸过来的黑衣人还不清楚发生什么,就有三人一头栽在了地上。 “敌袭!都过来这边。给我放火箭!烧死他们!”有人不再顾忌,高声叫着那些摸向另外一座客栈的同伙。 任宁微微一愣。 发声的地方确实躲了个人,然而红值只有30,显然武力不高。 雷二已经摸了过去,可千万别把对方弄死了。 呼! 有黑衣人立即点燃了火箭,搭在弓上遥遥对准了这边的小客栈。 咻!咻!咻! 躲在暗中的任宁镇定自若,谁举起火箭就射谁。只要他们身前没有阻挡物,一箭就射翻一个。 连着倒下五个后,其他拿着弓箭的黑衣人终于怕了。不敢再轻易点火,然而左张右望怎么也找不到敌人在哪,只好纷纷丢掉弓箭抽出刀剑扑了过来。 只是黑夜没有给他们丝毫保护,致命的箭矢一直没有停下,依然准确无误地收割着性命。 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不多时,就躺了一地的人。 其他黑衣人脸色发白背后发凉,连忙躲到障碍物后瑟瑟发抖,踌躇着不敢再上前。 这不是说对方只有三个人吗? 怎么有种千军万马埋伏在前面的感觉? 雷二一看就知道对方怕了,拧笑着,肆无忌惮地冲了过去。 任宁一壶制式箭射光,同时也吓破了其他黑衣人的胆。 他没再趴下去,而是下了墙跑到马厩。 “走!跟我去见血。” 浑浑噩噩的萧纲下意识地跟了上来。 第99章 缘由赔偿 第99章缘由赔偿 还没出客栈,血腥味直冲鼻腔。萧纲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 出了客栈,之前的火箭还没熄灭,照亮了一具又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然而萧纲已经挺直了腰杆。 “那边有个敌人!”任宁一指西南边的墙角,“你去解决他。” 萧纲没哼声。 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想任宁为什么会知道墙角后面有敌人,只记得抓紧长枪就冲了过去。 老子祖上是银枪马背封的国公! 老子绝不作孬种! 念着这两句话,萧二公子冲到墙角,一声怒吼,“何方妖孽,出来受死!” 操。 雷二不知在哪大骂了一声:“你叫什么鬼,唱大戏嘛?直接杀掉他。” 萧纲终于清醒了些,一下子变得脸红耳赤。 墙角的黑衣人被四处的惨叫吓得不行,看着眼前的尸体上明晃晃的箭枝,他更不敢冲出去。生怕被不知在哪的神射手一箭毙命。 此时萧纲一声大吼,他下意识地跳起,挥刀砍了过来。 追云十三枪! 萧家枪法下意识地用了出去。 刺、挑、劈、扎…… “啊啊啊!” 小喽啰哪挡得住,瞬间中了几枪,身子到处在喷着血。 然而萧纲却是忘了停手,生生把家传枪法都使了一遍。 等他回过神,前面的敌人已经没了人形,彻底成了一个马蜂窝。 咳! 后面传来咳嗽。 萧纲神经一紧,下意识回马一枪,然后他的银枪就从手中消失了。 任宁和浑身浴血的雷二饶有兴趣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像围观只猴子。 “清醒了吗?”任宁把夺过来的银枪还给他:“没捅够的话可以再捅几下。” 什么情况? 萧纲茫茫然接过自己的武器,回头一看地上的烂肉团,直接哗地吐了出来。 “吐完,记得把他拖过来。”任宁说。 等萧纲强忍着恶心把自己的杰作拖到任宁面前,两人面前躺满了尸体,排得像条长龙。 仅有两个活口满脸惊恐地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地捂着渗血的伤口。 “任哥雷二,这些都是你们杀的?”萧纲终于习惯了血腥味,目瞪口呆数了数地上的尸体。 一共28具。 两人都没理会这种傻问题。 雷二蹲了下去,满面笑意。 旁边的火把摇曳,满脸血污的他看上去活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令人胆寒。 指了指萧纲以及地上的人造马蜂窝,雷二声音和蔼:“两位看见没,我这位兄弟爱好比较独特。如果你们想变成另外一个肉团,可以试试。” 两人下意识地望了过去,身子又打了几个哆嗦。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说了,我把你们交给官府;不说,那就让我兄弟练枪法。” 旁边的任宁摇头,“萧纲的枪法还不纯熟,可以考虑先拿一条腿来练。” “有道理,”雷二赞同,“这样可以多练几次,熟能生巧。” 两人的身子更是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我说,”红值30的黑衣人哆嗦着开口,“我们收到道上的消息,说你们带了五万两银票,准备到南边百花郡去采购药材。一时动了歪念,就纠集了人想来抢。” 他顾不上再捂伤口,砰砰砰地磕着头。 “三位好汉,我们真是只是谋财,没想过害命。求求你们看在我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的份上,放过我们吧。” 萧纲松了口气,小声地嘀咕:“哪来的假消息,也不怕坑死人。五万两,我们哪有带了那么多钱?” “萧纲!”任宁突然开口:“拿他的左腿练一遍你萧家枪法。” 啊? 萧纲一怔,不由有些迟疑。 “不练的话,明天你不用再跟我们走,自己回帝都去。”任宁说。 呼! 萧纲顿时急红了眼。他一下子拔出插在旁边的银枪,耍了个枪花后,对着红30的左腿就捅了过去。 枪法如龙,血花四溅。 啊啊啊! 红30惨叫连连。 没伤他尚且躲不了,何况此时身上还带着伤,顿时一招也没落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萧纲的枪法还没使光,他的左小腿已经彻底变成了个马蜂团。 “我说,我说!”红30崩溃了。 任宁这才示意萧纲停下。 他也不给红30止血,反而漠然地望着另一个活口。 “你来说。为什么伏击我们?注意想好了再说,否则他又要拿你练枪法了。” “是是是。”那人吓得连连嗑头,“他的确是骗你们。我们根本并不是什么强盗。有人传来指示,说什么承恩伯的三公子让我们来截杀你们。” “三位公子,小的只是打酱油的,求求你们放过我这条烂命吧。。” 任宁不置可否,又转头望向红30,“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求求你们快帮我止血。小的刚纳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妾,还不想死啊。” 任宁恍若未闻,“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小镇过夜的?” 红30语气渐弱,“我们不知道你们会在哪过夜。” “你们出了帝都就有人远远盯着,然后派人指示我们分批拦截。北边的驿路,南边的几座山上也各有人马在蹲着。无论你们在哪停下过夜,都有人等着。” “是嘛。”任宁笑容更冷:“你们一批30人,前前后后足足好几批。承恩伯府并非军功封爵,哪来那多人手?准备造反吗?” 失血过多,红30已经脸色发青,求生的本能依然让他挣扎着说话。 “不是的。这河内郡有不少庄子都属于承恩伯府。我们都是附近梁柳庄的管事和庄丁,平时只种田。求求你们救救我……” 任宁不再问话,上前一刀抹掉他的脖子。 嘶! 一阵尿騒味传来,最后一个活口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他伏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唔唔唔地哭着:“各位公子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小的长这么大也没作过什么坏事,只是过来放风……” “他说的是真的?”任宁指着红30问。 “真的。绝对是真的。要是我有一句假话,保证……” 任宁点头,一拳把人打晕,拎进自己房间,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他敲开掌柜老两口的房间,把费用结清,才让雷二去前面县衙找官府。 县尉和县令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带上衙役赶了过来,看着满地的尸体也不禁眼晕。 地上人证物证样样俱全,还有活口可以问话。 衙役又把镇上死锁家门不敢出来的居民叫了出来,让他们认了认地上的尸体。果然有人认出其中一些人的身份,正是附近梁柳庄的管事和庄丁。 承恩伯三公子派人追杀忠勇伯二公子以及星落军团两个归队的亲卫? 这叫什么操蛋事。 小小的县令和县尉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知该如何处理。 “萧二公子还好吧?”县令查看过萧纲的身份,果断慰问起了受害者。 “好个屁!”萧纲一早起来又特意按着任宁的吩咐,换上昨晚的血衣。他怒吼道:“你瞎了吗?被堆下贱庄丁追杀了一晚上,本公子这模样像很好吗?” “是是是。”县令欲哭无泪,好话说完才把萧纲这个火药桶浇息。 至于怎么处理却是没个头绪,两人差点头发都急白了。 任宁站出来替县令和县尉出主意。 “这样吧,萧二公子也没什么受伤。我们知道事情的复杂性也理解两位的困难。要不让这些庄子赔点钱就好,大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至于这些庄丁嘛,”他摸了摸下巴,“应该是平日里因些琐事生隙,相互斗殴而死。县令大人怎么看?” “我管他们怎么死!”萧纲大叫,“赔钱!否则本公子现在就回帝都告诉我父亲。到时候……” 嘿嘿! 他阴森森地望着县令和县尉。 两位父母官相视一眼,果断让衙役去抓梁柳庄的大管事。 兜兜转转搞到中午,三人拿了八百两银子的赔偿,继续往南。 第100章 药田 第100章药田 为了照顾拖后腿的萧纲,三人走走停停。 二十天后,终于赶到帝国药仓之一的百花郡。 这一路走来,萧纲令人刮目相看。 长途跋涉,他的两条大腿被马具生生磨掉了一层皮。 晚上洗澡脱衣时血淋淋的一片,白天赶路更是疼痛难耐。然而萧二公子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哼。 到了休息点,他也没第一时间休息,依然跟着雷二四处转悠,认真地检查着周边的情形。 至于每晚休息前,萧纲都作好了被袭击的心理准备,一直都是合衣抱枪浅眠。 只是后来并没有再出现河内郡那种突发情况。三人安然无恙度过了一夜又一夜。 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萧纲总是在愤愤地破口大骂。 “孙冶那个怂货,怎么不继续找我们麻烦了?” 任宁和雷二互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赶了一天的路,安安稳稳睡觉不好,反而喜欢半夜起来拼命?” 萧纲嘿嘿地搓着手。 “这些天手一直痒痒的,总想找人打个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种。而且孙冶不是个送财童子嘛?自然多多益善。” “他派些那些庄丁来偷袭,我们既能练功夫又能赚银子。一举两得,划算!” 雷二点头,“说得也是。” 他和任宁都是管路平的亲卫,每个月的军晌才也才六两银子。上次在河内郡他们讹了八百两银子,三人分了分,也是笔不少的钱。 仅靠军晌的话,足足要攒三四年。 任宁没理会两位财迷,在驿路附近查看过踪迹,又寻老百姓问了问。 本地方言三人听起来有些吃力,任宁便展示了一下星落军旗。 一刀一剑挡落星! 问到的百姓们都是精神一振。 这把鲜红的旗子不仅在云垂境内就是在周边邻国也是大名鼎鼎,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指手画脚交流了一通,任宁走了回来。 星落军团带着步兵和各种沉重的器械装备,走得远比三人慢。虽然先从要塞出发,然而此时还没赶到附近。 既然如此,他们便降低马速,慢慢往镇南关而去。 “也不知道军团走的是哪条路线。”雷二说。 从岩陲要塞过来镇南关,有好几条路可走。 最快捷的自然是直接往东南方向走,翻山越岭进入西南三郡,再往东翻过几座山脉就差不多到了。 最好走的无疑是商路。和送灵回乡一样先往东走到河内郡,再往南而来。 最危险的若过于西出草原,沿着边界一路往南,绕过西南的重重山脉,再打穿南边的几个小国,就回到了镇南关。 当然,前两条还可能有人走,第三条正常人都不会走。 有那份功夫还不如直接统一南边的几个小国。 “应该是往东再往南吧。”任宁说。 西南的群山太高太陡,小规模斥候可以翻过去,大规模行军几乎不可能。 第二天,走着走着,三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举目四望。 附近的良田和山坡一片焦黑,不少庄子更烧得只剩破檐残瓦。不仅庄丁佃农看不见,甚至连鸡呜犬吠也听不到。 萧纲沉着张脸:“果然有狗日的南奉人闯进来纵火。” 任宁点头,“雷二你东我西,丈量一下被烧的土地太概有多少,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日落时在前面的草莆县北门会合。” 萧纲莫名其妙:“不是南奉人烧的吗?再者田地里的作物都已经烧光了,还量它们有什么用?” 雷二嘿嘿一笑,往嘴里扔了几颗熟黄豆咯嘣咯嘣地嚼着,拱手道:“那我去了。” 说完,他驾地一声,骑着火红的奔雷往东而去。 “任哥,那我呢?”萧纲着急地比划着双手,“我要干嘛?” “你啊。”任宁看了看他两条大腿,抬手一指驿路:“到草莆县城订好客栈等我们吧。听说百花郡风景优美游客众多,客栈不好找。” 萧纲面无表情望着四周焦黑的土地,郁闷得说不出话来。 订客栈?你直接说我是个累赘好了。 任宁也不解释,哈哈笑着扔给他支穿云箭,“这里虽说距离边界还远,但路上未必安全,你自己注意。” 说完,他骑着追风一溜烟跑远。 百花郡东边地势平缓,西部却到处都是起伏的丘陵。 离开驿道后遍地是梯田,路很不好走。以追风的脚力也快不起来。急得黑马咴咴直叫。 “追风乖,慢慢走。”任宁拍拍坐骑的脖子,示意它不要着急。 一个时辰后,他登上了座光秃秃的小山,抽出望远镜往西望去。 或许是南边雨水充足又或者闯进来的南奉人不多,火势的范围没有想象中广。西边绿意盎然,甚至还可以看到不少药农在梯田上忙碌。 任宁花点时间赶了过去,想问个究竟。 他又扯古家商队的大旗:“各位老乡好,我是古家商队的护卫,准备过来采购些药材……” 附近都是些普通药农,没人愿意理他。一个个头也不抬,只顾着忙活着手头的事。 任宁只好拿出几贯铜板向上抛了抛。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药农们顿时热情地围了过来。 任宁也不急,笑容可掬地和他们寒喧,甚至还拿出壶水酒和众人对饮。 酒是好东西,几轮下来,双方已经亲热得称兄道弟。 他才打听着药农们的生活情况以及今年药田的长势和收成。 众人纷纷开口。 “今年风调雨顺,幼苗长势不错,成药收成也很好。但都是主家的,和我们这些种地的毫无关系。至于生活嘛,就和往年一样,反正饿不死也吃不饱。” 任宁迟疑了一下。 “我就奇了怪了。”他抬手指着东边,“大伙这里的药田长势这么好。那东边的药田为什么要烧个清光?难道只有东边的药田才发生了虫害?” “都说了今年风调雨顺,哪来什么狗屁虫害!”有人脸露得色,忍不住嘿嘿地开口,“那都是骗老弟你们这些外地人的。” “骗我们外地人的?”任宁连忙塞给了对方一些铜板,“要不老哥详细说说情况?” 那药农回过神,捏着铜板吱吱唔唔的却不说话。 唉! “行规是吧?”任宁一声长叹,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是小弟不对,让老哥为难了。” 他道:“我们千里跑商,风里来雨里去,既要应付山贼土匪还要打点官府朝廷,赚的都是辛苦钱。” “偏偏药材这玩艺特殊,运多回去会被骂,输少了也会被骂。特别是去年,商队花大钱买了一批药材,刚运了半路结果被官府直接征收。主家损失惨重却求告无门,差点直接跳进了汐语湾。” “生活不易,世道艰难啊。”他连连摇头。 “靠!直接征收,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药农们顿时兔死狐悲,纷纷出声斥责官府不仁。 好一番安慰,终于有人开口。 “小老弟,东边那些药田,表面看上去是被烧了,其实大多已经收获完毕。烧了正好给梯田增肥。但庄子坏心眼的管事们却一致对外说是遭了虫害,只好全部烧光。这样他们可以提高出售价格。” “甚至……”那人顿了顿。 “甚至他们还会把些小庄子一起烧掉,然后当成证据栽赃到南奉人头上。说什么是南奉人摸进来烧的。这样既可以向帝都申请减税以及补助,还能替主家藏起一大批药材。” 第101章 有麻烦 第101章有麻烦 日暮时分,任宁赶到草莆县和雷二两人会合。 三人进了客栈,坐下来边吃边聊。 雷二说了说东边他看到的情况,和任宁的所见所闻大同小异。 萧纲听见两人的话,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自己烧药田,把药材藏起来,然后栽赃给南奉?” “怎么可能?肯定是你们挨骗了。” 任宁看了他一眼,“萧纲你了解这里的情况?” “虽然没来过,但也知道一些。”萧纲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任哥和雷二,你们知道百花郡和沧澜郡的大部份药田是谁的吗?”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任宁和雷二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这就难怪了。”萧纲这个真正的贵n代恍然。 “你们知道铁和盐吧,几乎都是朝廷或者说皇家控制的。盐意味着财政税收,铁代表着军队武器,这两样东西,谁敢乱碰就杀谁。” “药材倒没有盐和铁那么夸张。” “但没有药材,士兵受伤生病救治不了,境内疾病时疫控制不住,到时候有钱有兵又怎样?也是混不下去的。因此皇家至少也控制了一半以上的药田。” 说到这,他脸色古怪。 “咱们现在周围大多是皇家药庄,他们根本就不用交税。你们确定庄子里的管事会为了什么减税或补贴而隐瞒产出?根本不可能嘛。” “再者,一般说来管事只要干得不好,比如每年交不出足够的药材。无论是天气或人为的原因,都会被宗室直接撤换甚至是杀头。小小的奴仆而已,没人会在意他们的苦衷。因此自烧药田隐藏产出,这不大可能。” “如果不是南奉人摸进来烧的……”萧纲突然沉默,“那么就是管理这些药庄的宗室成员联合起来隐藏欺骗陛下。” 这就不是他们这些大头小兵可以接触的了。 三人不再说话,哗哗地扒着饭菜。 “吃完饭,趁城门没关,我们立即离开。”任宁说。 “为什么?”萧纲哑然,差点被饭菜呛了一口。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马上要黑了。此时出城已经赶不了什么路,还不好找地方过夜。” 到时候就得露宿山林,那种的滋味可不大好。 雷二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我们今天到处去问药材的情况,可能已经被有心人盯上。如果我们的身份真是买药的商队或许不会有问题,但我们不是。为了安全,临时换个地方休息。免得真被包了饺子。” 萧纲精神一振,“这么说可能会有仗打?” 这些天,他两只手老痒了。 雷二瞪了他一眼。 “你别忘了刚才说我们查的是什么庄子?要真有事,可以想象到时候来的会是什么人?数量又会有多少?” “我们只有三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不想突然被消失,就赶紧吃完走人。” 萧纲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打了哆嗦,疯狂地扒着饭。 他还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半刻钟后,三骑从南门离开草莆县城,往前跑了一段路,折了个方向飞快往东而去。 萧纲回头遥遥往西看了一眼。 镇南关并不在百花郡内,而是在隔壁的广信郡内,正好位于百花郡的西南方。 他们现在却向东而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到底是边陲,除了主要的驿路外,其他路都修得坑坑洼洼窒碍难行。但百花郡这地方只要越往东地势越平缓,坐骑就跑得越快。 路过一座长着茂密灌木的小山。三人弃路登山,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这才停下休息。 瞧你们俩干得好事。好好的客栈不睡,非要出城躲藏,把我都搞得神经兮兮的。 萧纲没敢把这话说出来,跟着雷二到处去放警戒,消除踪迹。 大半个时辰过去,两人摸了回来,却不见任宁的身影。 “咦,任哥去哪了?”萧纲吃吃地摸着两只胳膊。 此时已是深秋,然而南方天气依然炎热无比,他穿得十分单薄。刚才在茂密的树林灌木中钻来钻去,被各种植物拉了几道口子,又麻又痒的。 雷二检查过三匹马,掏出些蚕豆递了过来,见萧纲不要便往嘴里一扔,咯嘣咯嘣地啃着。 他往株小灌木上一靠,“不用担心,你丢了老任都不会丢。他有事做,你好好休息吧。” 萧纲点头,在附近选了个平坦点的地方,又摘了些树叶铺成张床,这才抱着他的银枪躺了下去。 只是他哪里睡得着,两只耳朵更是竖得高高的。 既期盼能听到点什么又担心真听到什么,一时百感交集。 雷二却是不管不顾,吃完豆子后飞快入睡。 辗转反侧,不知什么时候,赶了一天路的萧纲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雷二突然睁开眼睛。 原来是任宁钻了回来。 “老任,什么情况?”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了一眼任宁手里的望远镜。 “西边两里的地方来了二十人,正四处追踪着马蹄印。实力还行,至少不是河内郡那些庄丁。”任宁说。 这批人的红值在50上下,正常情况下可以轻松拿下,并不费什么手脚。 雷二心里一阵古怪。 他也不知道任宁到底是如何衡量对方的实力,但他不问。 “对方是冲我们来的?” “应该是。” “那干掉他们?”雷二语气变得阴森噬血。 “对。”任宁点头。 雷二马上去弄醒萧纲。 “怎么了?大半夜的。”萧二公子还有些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醒醒!带上武器,如你所愿,有仗打了。”雷二说。 萧纲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然而除了风吹叶动以及三匹坐骑的声音,他却是什么也没听见。 “距离这里还远。我们先去埋伏。”雷二说。 “哦。”萧纲嘿嘿地搓着双手,“他们有多少人?” “不多,只有二十!但这回来的不是庄丁,而且他们身上可能带着穿云箭或警哨,因此后续或许会有追兵。” “所以下手要快要狠,能弄死绝不放过。明白吗?” 萧纲吃了一惊连忙点头,跟在他后面往山脚钻去。 任宁没理会他们,自己找了个好位置。既能帮到雷二他们,又可以观察更远的地方。 第102章 紧急救援 第102章紧急救援 任宁默默地等着敌人靠近。 突然眼前一亮,夜空里光芒闪耀。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南方的天空里,哗地盛开一朵灿烂的烟花。 穿云箭! 任宁的脑袋刚掠过这个念头。 只是还不消停,夜空里的华光又连闪了两下,那朵烟花旁边又炸开了两支穿云箭。 任宁的眼晴一缩,连忙数数。 “1,2,3……” 一直数到三十出头,啪啪啪的三声才隐约传了过来。 南边二十里左右的地方,有人发出了大规模求援。 这消息不仅任宁看得明白,前面摸过来寻找他们的二十人也看得清楚。 第一支穿云箭闪烁,他们顾不上再搜寻地上的足迹,毫不犹豫调头准备往南而去。然而三支穿云箭一亮,他们又立即停了下来,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都说事不过三。南边连发三支穿云箭,显然情况极其危急。他们仅有二十人便有些不敢去凑热闹。 啾! 任宁顾不上他们,直接吹响了口哨。 咴咴! 密林里追风欢快回应,哗地窜了过来。 “我们也走!”雷二一听动静,连忙召唤自己的奔雷。 “去哪?”萧纲有些茫然。 前面的敌人已经不到一里远。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甚至已经能清楚分辨出对方的高矮胖瘦,只要等他们再靠近点,自己手里的银枪就可以再次饮血。 然而这时候召唤坐骑,是准备离开? “南边!”雷二简短说了两个字。 他翻身上马,驾地一声,跟上了前面的任宁。 马都是有共性的。追风和奔雷离开,萧纲的白羽也跟了过来。 萧纲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敌人,连忙手忙脚乱地爬上了自己的白马,追着前面两人往东而去。 任宁看过周边地图,百花郡越往东地势越平缓,路也更好走。 他准备往东绕过身后的小山,再往南直扑十公里外的求援地点。 “我们要找的就是他们吧?”任宁召唤追风的时候,那二十人也听到了动静,连忙寻声望了过来。 此时看着三骑飞速往东而去,众人不由望向队里的头目。 头目抬头看着渐渐消散的烟花,沉吟了一阵,“我们追上去。” “真要追?”其他人面面相觑。 “追不上吧。”有人轻声嘀咕。 上面事先调查过,任宁三人的目的地是广信郡的镇南关,因此往东而来的可能性虽有但不高。 是以他们整支队伍虽有二十人但只有二匹马,其他人都是步行。哪里赶得上前面三匹快马。 咳! 头目哼了一声,言简意赅道:“只管追就好。” 至于追不追得上,那得老天说了算。 下属们秒懂,乐呵呵地迈着步子,往东而去。 之前他们还多少有些担心会遇上埋伏,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研究着地上的足迹。此时没人再理会,放心大胆地往前走。 至于天上的穿云箭,没人再当一回事。 任宁三人不清楚后面的追兵在琢磨着什么。 借着月光,他快马加鞭一路往南。 十公里不远,然而百花郡的路不好走,还是费了一些时间。 很快前面火光冲天,喊打喊杀声武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三人靠近一看。 前面是一条靠山的小庄子。两百多名穿着南奉服饰的人正堵着四周的出路杀人放火。 一些人狞笑着咻咻咻地朝庄子放着火箭。另外一些人正和三十多个百花地方守军杀得不可交开。 地上已经倒了一些尸体,一看衣服大多是云垂人。 庄子里哭声四起。显然庄丁或村民还没来得及撤离或逃跑。许多男人四处奔走,正努力地灭着火,不时惶惶地往外面望来。 “快杀掉他们。抢了东西就走。要是等附近守军赶到,麻烦就大了。” “放心吧,校尉。云垂人向来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我们之前抢过不少村庄,就从来没见过什么地方守军过来救援。” “还是加快手脚吧,听说星落军团这些天要换防到这边来。他们眼里可容不下钉子。我们的好日子不多。大家能抢赶紧抢,能烧快点烧。” 众人一听,赶紧加快了进攻的节奏,一步一步向村庄压去。 眼看那三十多个守兵就要支持不住。 任宁呼地展开星落军旗,然后从腰袋里抓起一柄寒光闪闪的枪头向旗杆上一按一扭,就成了一柄长枪。 “星落!” 他大吼一声,带着雷二和萧纲斜冲了上去。 雷二不吭声,举着他的斩马刀,冷冷地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头。 “草你酿,草你酿……”后面的萧纲无意识地骂得娘。 他想打仗,最好是一对一的那种,或者杀杀庄丁级别的也行。 此时第一次看着这么多穷凶极恶的敌人,又是弓箭又是大刀的,萧纲早已手脚冰凉,差点连银枪都捏不住。 不过白羽不知道主人的想法,一个劲朝着前面的追风和奔雷追了上去。 云垂国土辽阔,文化底蕴深厚,经济富饶、军力强大。于是云垂语在周边国家也有一定的市场,但大多邻国人还是听不懂。 不过有个词例外,几乎所有人都能听懂。 那就是:星落。 只要这个词响起,就代表着大名鼎鼎的星落军团到了,通常也代表着他们这些邻国将要一败涂地,然后生灵涂炭。 甚至在一些小国里,星落这两个字差不多有小儿止哭的功能。 “你再闹,星落人就要来了!”父母都是这样恐吓他们的孩子。 任宁舌绽惊雷,前面的南奉人身子一顿,不约而同扭头望了过来。 火光下。 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冲锋,他长什么样没有在意,所有人都盯着他手里的旗子。 腥红的旗帜,上面绣着一幅耳熟能详的图案。 一刀一剑共同抵挡天上熊熊燃烧的落星。 星落军旗。 所有南奉人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而那苦苦挣扎的地方守军则是精神一振,又无端生了股力气。 追风马速飞快。 任宁瞬间冲到南奉人前面,擦着大部队的边缘掠过。 军旗呼一挥。 杀! 高速掠过的长枪疯利无比,南奉人里飙起一道长长的血箭,数人啊啊惨叫着倒了下去。 杀! 雷二已经赶了过来,巨大的砍马刀重重一挥。 呼! 六七个人头枪头像豆腐般脆弱,瞬间飞起。 白羽飞快冲上。 哗哗,雷二砍出的鲜血正好落在扑过来的萧纲身上,浇了他满头满面。 见了血,萧纲一下子两眼通红,手里的银枪下意识地挥了出去。 萧家枪法,横扫千军! 哗啦啦。 又是几个南奉人仰面倒了下去。 第103章 百花守军 第103章百花守军 “撤,快撤!”有南奉人撕心裂肺地喊。 虽然眼前只来了三个星落人,但这十之九八是先头部队,其他大部队估计已经距离这里不远。 再不走他们就不用走了。 这个念头一起,所有南奉人顿时都没了继续纠緾的心思。听到撤字正中下怀,毫不留恋丢下准备到手的肥肉,心急火燎向南撤去。 任宁和雷二都听不懂南奉话。他们刚削了南奉人一层皮,正准备调头回来继续切香肠。 此时一看南奉人分成几列往南而去,两人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们要跑! 这么多人,任宁两人两马可拦不住。他们便跟在后面,不时凭着马速追上去,狠狠咬上几口。 每一口就是几条人命。 南奉人只顾着逃跑,根本没有回头反击的意思。见任宁他们在后面穷追不舍纠緾不休,甚至直接壮士断腕,果断下令丢下断后的伤员,飞快逃之夭夭。 磕磕绊绊逃出几里地,他们散开化整为零钻进附近的山上,瞬间消失不见。 浑身浴血的萧纲终于回过神。 敌人太多,冲上去时他都作好了缺胳膊少腿甚至没命的心理准备。然而转眼间这么多南奉人居然被他们区区三个人吓跑,一时萧二公子有些难以置信。 很快他兴奋得眉飞色舞。 在帝都里萧纲自小就常常听说过星落军团所向无敌的事迹,然而他听在耳里就像听个飘渺的传说故事,并没什么真实感觉。 此时一见,他才正真明白星落军团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仅凭个军团名字就可以吓退敌人的存在。 一时间,萧纲豪气大发。 驾! 骑着白羽,他风一般向南追了上来。然而等他赶到,只收拾了几个掉队的伤员,其他南奉人早已消失不已。 “任哥,怎么不追了?”萧纲着急地催促:“南奉人已经吓破了胆,此时毫无斗气。我们要是追上去,应该可以逐一收拾掉的。” 他见识过任宁和雷二的追踪技巧,知道他们想追上去并不是件难事。 到时候不说三人生生干掉二百多入侵的南奉军,那怕一半甚至三分之一,都绝对是笔天大的军功。 “你没受伤吧。”任宁答非所问,上下打量他。 只是月光再清亮也是月光,他看得不是很清楚。 “应该没受伤吧。”萧纲低头一看。浑身上下粘乎乎的全是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不受伤就好,”雷二笑道:“还追,难道你不累?” 萧纲摇头,呼呼地舞着他的银枪,兴奋道:“现在一点也不累。” 他在山上睡了半宿,虽然被石头树枝咯得腰酸背痛,但打个了胜仗,这会正精神百倍。 雷二点头,抬手一指前面黑黝黝的山林:“那你去追吧。我们很累,就是不去了。” “好!”萧纲正准备拍马上前。 突然反应过来,他连忙嘿嘿地勒住马:“我只是跟着跑腿的,既然任哥你们说不追就不追吧。” 三人又聊了几句,抬头往北望去。 这里距离那条被攻击的庄子已经有些距离,加上大大小小的丘陵拦住了视线,只能看到北边的夜空里还忽明忽暗地闪耀着火光。 那是庄子的火还没有扑灭。 雷二看看东方的启明星,转头望向任宁,“老任,距天亮还早。要不咱们回去帮忙灭一下火,顺便在庄子里睡一觉?” 任宁往南看看黝深如虎的山林,点头道:“走吧!” 三人调头往北。 刚转过了两座小丘陵,熊熊燃烧的庄子还没出现在眼前。眼前倒是出现了一条火龙。 火光下,领头的几人浑身鲜血,正是那死死挡在庄子前三十名地方郡守兵。 或许是北边草莆县的救援终于赶到,长长的火龙一看就知道不止五十人。 “三位星落将士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前面有人发现了月光下北上的任宁等人,连忙大喊:“我们是刚刚赶到的百花郡备守军。你们没受伤吧。” “那些南奉狗贼呢?”他们问。 “你们可算到了,可惜来晚啦。”萧纲哈哈地扔下一具拖回来的南奉人尸体,“他们钻进了前面的山上。天太黑,我们人又少,就没追上去……” 任宁突然压低了声音,“萧纲别上去。这些人不是来追南奉人而是来追杀我们的。快跟我走!” 要不是他记得夷光公主之前说过的话:出门在外,无论对谁都要多长个心眼。 任宁才用金手指多瞧了一眼。 前面的火龙笼罩着一片淡淡的腥红。 甚至隐隐约约还能看向上弦了的弓,正准备抬起对准他们。 “什么?”萧纲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他们明显是百花郡备守军。” 然而任宁和雷二没人理会他的话,直接调换马头,重新往南飞奔而去。 “操!快放箭,他们要逃!”火龙里有人大骂。 咻咻咻! 箭如雨下。 萧纲大惊失色。 幸好白羽见追风和奔雷转身就走,习惯性调头跟了上去,萧纲这才饶幸地没有进入对方的弓箭射程。 踏踏踏! 三匹马都是难得的好马,要跑没人能拦住,瞬间消失在南边茫茫的夜色中。 追过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任宁三人眼看就要进入陷阱,却在最后的关头调头逃走,让他们功亏一篑。 “还怔什么,赶紧追啊。今晚要是让他们逃脱了,以后你们等着接受星落军团的怒火吧。” “追上去,他们不熟悉方向,而且南边的路也不好走。肯定走不了太远。只要我们想追,肯定能追上,” “可是……”有人提出异议:“面前除了星落三人,还有二百多南奉人。” 他们倒是有几匹马,但相对于任宁三人的坐骑就不值一提。而且区区几骑马,以任宁三人的武力,就算追得上也只是送羊入虎口而已。 要是所有人一起追赶,万一正好撞进南奉人的口袋里,那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这样一想,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的队伍就有些不想动弹。 不知谁在低低嘀咕:“要不是他们刚刚及时赶到,我们早就被南奉人杀光。不感谢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去追杀他们?” “老子不干了!”又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南奉人在我们的土地上杀烧抢掠,你们这些王八蛋迟迟不到。好不容易赶到,不救人不灭火,反而先过来追杀自己人。以后要再陷入死地,谁还会不要命地来救老子?” 第104章 广信与镇南 第104章广信与镇南 下来的两天,任宁三人不再和以前一样缓慢前行,而是专挑小路,一路疾驰往西南方而去。 幸好一路平安。 之前遇上的南奉军不知藏去了哪里,那些追杀他们的百花备守兵也不见踪迹。 萧纲沉着张脸,脑海里一片混乱。 亮了身份还居然会被地方备守军攻击,而且是下死手的那种。 要不是亲身经历,萧二公子怎么也不会相信会这等荒谬的事情发生。 虽然心里不舒服,他话依然很多。 然而经过这一路南来发生的事情,萧纲已经渐渐变得和雷二一样。任宁说什么他就坚决执行,不再胡乱出声质疑,更不擅作主张。 到底年少,忍了又忍,萧纲还是憋不住。 他不敢问为什么百花郡备守军会攻击自己三人,而是换了个话题,“任哥,草莆的南奉人到底哪来的?” 任宁和雷二倒是不喜不悲,一直该吃吃该睡睡,似乎忘了之前的事情。 他看了看地图,“八成是从海上摸进来的。” 百花郡的海岸线弯弯曲曲,草莆距离海边并不远。从海里上了岸,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 “海边没有守军吗?”萧纲又问。 雷二哈哈地替任宁回答:“鬼才知道,和你一样我们也是第一次到南边来。” 又过了半天,三人终于踏入广信郡。 一千多年前,当时的朝庭拓壤人马一路往南,最后发现了这个地方。 他们往帝都发函:南部初发新地。山高林密、蝇虫众多、蛮族桀骜。朝庭宜广布恩信…… 当时的皇帝遂即设郡:广信。 啪! 萧纲抽了自己一巴掌,“我靠,这地方好多蚊子。” 转眼,他又啪地打了一巴胳膊。 摊开手掌,里面赫然是只与蜻蜓差不多大的蚊子。 任宁哈哈一笑。 平平安安出了百花郡,他放松了不少,掏出瓶驱蚊粉抛了过去。 “你既然决定要来南边参军,都不作功课的吗?这广信郡里有三多,雨水多、蚊子多、还有野兽多。别的可以没有,至少该准备些驱蚊的东西。” 萧纲郁闷得说不出话来。 他能被允许出来参军就已经心满意足,哪敢让他母亲知道这边艰苦的情况。 再者没亲身经历过,也很难想象这里的蚊虫到底多到了何种程度。 “野兽多?”雷二一听就口舌生津,连忙左张右望:“这下有口福了。” 任宁无语地摇头。 虽然周围半天看不见一个行人,但他们现在正走在驿路上,动物们不大可能会在旁边冒出头来。 要真有这样的傻动物,估计早就被人吃绝种了。 给坐骑涂上驱蚊粉,三人走了半天。 看看天色,肚子也饿了,便在路边寻了个大树坐下吃饭。 任宁爬到树上掏出望远镜四处查看,最后跳下来。 他突然摊开手掌,里面赫然是几张刚摘的叶子。 眼前的树高大挺拔,足足有十来丈高,然而叶子呈指状,小而椭圆;叶尖还有些细细的腺装体。 任宁突然拔出腰间的军刀,向树杆上狠狠一捅。 刀子插出来后,一股白色的汁液冒了出来,滴滴嗒嗒地往下淌。 他用军刀接了几滴,送到鼻尖下小心地闻了闻,脸上的异色更浓。 这居然是橡胶树。 任宁穿到这个世界,见过各种各样的车辆。比如送灵回乡女眷们坐的车子,或者古家商队用来运货的商车。 这些车子大多是铁车轮,少部分是木车轮,从来没见过橡胶车轮。 而在日常生活里,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橡胶制品,甚至连双鞋都没见过。 任宁心跳了跳,匆匆填饱肚子,站起来四下张望。 眼前的橡胶林一望无际,然而没有哪棵被人重视更没人割过胶,就那么孤怜怜地长在驿路两边。 暴殄天物。 他暗自嘀咕:这在后世可是大名鼎鼎的黑色黄金。 雷二心里只想着捉只野兽改善下最近的伙食,此时一见任宁的行为立即警醒地后退了几步。 “老任,这白汁有毒?”他问。 萧纲一听,顿时也是一蹦三丈远。 任宁见他们分明没见过橡胶,便摇了摇头,“放心!这些汁液虽然有些粘绸,但并没有毒。当然也不能吃。” 听说没毒且不能吃,雷二顿时失去了兴趣,重新坐下啃着自己的东西。 任宁兴趣勃勃接了一小团橡胶液,凝固后搓成一个小圆球。 估计就是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球或者乒乓球了。 “这是用来作什么的?”雷二好奇。 任宁没多说,只是笑道:“一个玩具。以后有空教你玩。” “马球?”旁边的萧纲说道:“就是小了点。” 他接过来往地上扔了扔,顿时眼晴一亮。 帝都聚会多,纨绔们不可能次次比武或写诗,不少人就喜欢打马球。眼前的橡胶球比马球要小些,然而弹性却好上不少。 穷有伯府的名头,然而穷怕的萧二公子瞬间想到了它的作用。 “不知道这球比起皮制马球来如何?如果经用,我们可以考虑弄些卖回帝都去。或许能赚上一笔。” 任宁不置可否,“有空吧。等大家安顿下来再说。” 他撇了撇嘴。 马球算什么,要不是得赶路,他随时可以弄个足球出来。 吃过饭,三人再往南走。 没多久,天色依旧晴朗,然而雨水却凄凄沥沥下了起来。 “这什么鬼天气。”雷二不可思议地骂了一声。 这里的雨和迷雾郡的不同。迷雾郡的与其说是雨倒是不如说是雾,广信郡这里的纯粹就是雨多。 雨势不大,然而三人都没带蓑衣,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 任宁抹了把脸,抬头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水,又看看四周的橡胶林,有种立即弄身雨衣出来的冲动。 当然,这会是不可能的。 雨丝躲无可躲,而且淋着也凉快,三人干脆安步当车,趁机赶路。 没多久终于见了一座小镇。 “老任,天色不早了。”雷二提醒。 任宁点头。 三人便进镇子去避雨,顺便过夜。 就这样走走停停,几天后终于了广信郡的首府:南舒城。 看了看城头的两个大字,任宁默默收回目光。 当初在岩陲要塞,他收到庶妹任惜的家书,上面就写着嫡母准备把她嫁到这南舒城来。 这里距离镇南关已经不远,顺利的话也就一二天的功夫。 但三人准备在这南舒城停下,而不准备直接过去。 镇南关也是军事要地,星落军团的大部队没赶上来,他们就算过去了也肯定进不去,反而有可能会被人四处盯着。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在首府这里等等。 第105章 铁柺李的孙女 第105章铁柺李的孙女 南舒城,城西。 游击将军府 李荷珠秀眉紧锁,正哗哗地翻阅着手上的帐本。 大丫鬟梧桐走了进来,努力挤出丝笑容:“大姑娘,前院护院通报,说郡守家的张公子又送了礼物过来。还说……还说……” 李荷珠抬头,淡淡道:“他还说什么?” 梧桐苦着张脸:“他还说丧父长女无人求,姑娘已经二十有余,估计这辈子嫁不出去了。还不如……” 啪! 李荷珠重重搁下手中的毛笔。 梧桐吓了一跳,“姑娘别生气。王八羔子狗嘴吐不出象牙,奴婢这就让人把他赶走。” 李荷珠冷笑一声,“通知各护院叔伯,这痴心妄想的废物以后要胆敢再靠近我们将军府半步,直接打折腿扔出去。” 李家的护院们大多是退下来的伤兵。别的什么或许作不了,教训那些胆敢口出狂言的地方纨绔还是易如反掌。 “郡守府的公子就能胡言乱语?欺我游击将军府无人吗?” 梧桐连忙点头。 她虽然只是个丫鬟,却也知道正常姑娘宁可孤老也不会自贱为妾的道理。 何况她们主子还是将军府的姑娘。居然有人想纳她为妾,也不怕老将军回来杀个人头滚滚。 “还有事?”李荷珠见丫鬟没有离开。 “有的。”梧桐又递上一些帐本,“今年秋收马上结束,各庄子的收成和新粮已经送了过来。远近庄子的管事们正在前院等大姑娘您的回复。” “我们广信郡水稻一年可以三熟。如果要种第三季稻,姑娘也得赶紧安排种子。” 李荷珠点头:“我马上查看,你先让管家安排各庄管事住下。今明两天内我会回复他们。” 梧桐动了动嘴,还想劝说什么,却又叹了口气,默默出了门。 没多过久,她又眉飞色舞地闯了进来。 “大姑娘大姑娘,前院传来消息。有三位星落军团的将士上门拜访。其中有位公子叫任宁。” 任宁? 李荷珠愕然看了一眼自己兴奋的丫鬟。 她迟疑道:“就是我祖父提到的那个?” “对对。”梧桐狂点头,“正是老将军一直提到的星落军团任宁。夸他年少有力,未来前途无量什么的。” “这下好了。他终于舍得上门。或许是来向大姑娘您提……” 咳! 李荷珠心狂跳,不等梧桐说完,赶紧问道:“他们空手来的?” 梧桐嘻嘻一笑,清楚自家姑娘想问什么。 “肯定不是空手而来的,好像提了些什么东西。或许是两只大雁。” 提着聘雁上门,这是求娶的意思。 “来人!”梧桐喊其他丫鬟,“快给姑娘好好梳洗打扮。” 李荷珠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扬了扬手里的帐本:“打扮什么,我还要看帐本给各庄子的管事回复。” “我的好姑娘,这时候还看什么帐本?”梧桐不分由说把李荷珠的手上的帐本夺走,“姑娘你是主子,小小管事多等一两天又能怎么样。谁要敢嚼舌头,大不了撤掉就是。” 前院,正厅。 萧纲打量着厅里的装饰,满脸的古怪,“任哥,你们不是说第一次到南边来吗?怎么还认识南舒城这里的人?” 雷二嘿嘿直笑,“我们其实只认识岩陲要塞一个叫铁柺李的守陵老兵。还真没料到他以前居然是位游击将军。” “需要想吗?”任宁笑着摇头:“他不是一直说如果自己倒下,就可以躺进朱棺吗?能躺进朱棺还乡的,自然是将军级别。” 候在一边的管家听到个“棺”字就心惊肉跳,连忙上前问话。 “三位公子,不知道我家老将军现在身子怎么样了?” 任宁笑了笑,“管家不用担心。” “铁……李老将军啊,几个月前我见到他的时候,身子结实行走如飞,为人风趣幽默,常常和我等后辈谈笑风生。” “甚至我们送灵回乡的时候,他还专门出来送了一程。让我等要是有空记得过来拜访一下府上。” 他四下张望,“不知府上的主子?” 管家松了口气。 “回任公子,老将军育有二子,其中大老爷五年前阵亡于岩陲要塞,二老爷三年前牺牲在镇南关。” “现在府上后人只有一名公子和一位未出阁的大姑娘。公子正在镇南关守边。至于大姑娘,应该快到了。” 这些事只要在南舒城里随便转转,都可以打听到。加上任宁几人是铁柺李极力推祟的。管家便没有遮遮掩掩。 未出阁…… 雷二挤眉弄眼地望着任宁。 旁边的萧纲莫名其妙中。 过了好半晌,打扮得当的李荷珠才姗姗来迟。 广信郡地处边境,女眷不见外客的习俗没有帝都高门那么严格。李荷珠也是象怔性地坐远一些,脸上并没有戴面纱或者干脆搬来屏风隔绝众人的视线。 任宁三人下意识地看了几眼。 铁柺李并没有说谎,确实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而且广信郡气候炎热,太阳毒辣,无论男女老少大多晒得漆黑如炭。 眼前的李荷珠到底是将军府的姑娘,并不用在太阳底下奔波劳碌,皮肤白皙娇嫩,符合帝都人的审美。 “三位公子请坐。”李荷珠大大方方介绍着自己,目光矜持地在任宁三人脸上一扫而过。 “任宁、雷二、萧纲见过李姑娘。”三人拱手。 站在一边的梧桐精神一振,连忙偷偷地打量任宁。 见他长得高大英俊,顿时十分满意。 丫鬟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落到三人身边的桌子上。 很遗憾,任宁三人提来的礼物很大,然而动都不动,看起来不像是活物。 不是活雁,难道是木雁? 李荷珠也在琢磨这个问题。 任宁比她小几岁,看起来也很顺眼。如果没有活雁的话,木雁作聘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任宁可不知道对面大龄剩女的想法,随口和她聊着铁柺李的事。 李荷珠聚精会神地听着。 她不时会收到岩陲要塞的来信,但生怕祖父在信中只是报喜不报忧。此时任宁和雷二亲口说出铁柺李不仅身子无恙而且精神良好。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一番述说,几人年纪相差不大,顿时亲近了不少。 得知任宁他们要在南舒城等星落军团到来,李荷珠连忙让管家安排他们在客院住下。 结果直到管家引着三人往客院而去,传说中的聘雁任宁也没有拿出来。 李荷珠满心复杂地往后宅走去。 梧桐安慰道:“姑娘,或许是刚进门人生地不熟的。任公子没好意思主动提亲。” “不过他们不是要住好几天吗?说不准明天就会主动向您提起了。” 第106章 一起发达 第106章一起发达 草草吃过饭菜,李荷珠顾不上琢磨任宁为什么不主动提亲。 她步履匆匆地回了书房,继续翻阅桌上高高的帐本。 查着查着,她的眉头差点能夹死蚊子。 广信郡一年三熟,理论上粮食充足。 然而理论是理论,现实粮食产量并不高。就算一年三熟不少地方还是会青黄不接。 此外她祖父收纳不少的退伍伤兵,并把他们安排到下面的田庄干活。这些伤兵并不懒惰,只不过到底缺胳膊少腿,再勤快效率也不高。 产出本就不足,然而要养的人却是不少。李荷珠只好挪东家补西庄,绞尽脑汁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要是有商队过来就好了!”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广信郡地理独特,某些特产在北方很欢迎。比如吃的各种热带水果、建房用的各种乔木,甚至是驱蚊粉或解毒散(yao)。 这里的蚊虫蚁蛇又大又多,为了能活下去,广信人用的蚊香蛇药那是天下第一。 就连任宁从帝都带过来的驱蚊粉,原产地也是这儿。 只是南边的局势不宁,大多商队都只敢走到百花郡采购药材或者渔业水产,然后匆匆掉头返北。 明明广信郡就在隔壁,愣是没有多少商队敢过来。 第二天刚吃过中饭,梧桐提着裙子兴冲冲跑进书房。 “姑娘,”她回头指着前院,上气不接下气道:“任公子早上出去了一趟刚刚回来。现在请您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李荷珠精神一振,连忙让人打扮,“任公子早上出去作什么?” “奴婢不是很清楚,”梧桐猜测,“或许是去请媒婆。” 小两口身边都没有父母在,婚姻大事请个媒婆作中间人,很多话就好说多了。 李荷珠不置可否,让丫鬟们打扮了一番,才施施然去了前面客院。 客院里,任宁架了个大锅,旁边放着他割回来的天然橡胶,还有一盆刺鼻的黄色物质。 “这是硫黄啊?”雷二醮起些放到鼻子下小心地闻了闻。 广信这里气候炎热环境不好。无论大人还是孩子,腋下阴下隐密之处都容易生各种疥癣恶疮,不仅又痒又痛还会传染,令人苦不堪言。 然而只要用硫黄熏烫几天,差不多就能治好。除了难闻点,治疗效果不错,倒是神奇无比。 “确实是硫黄,早上刚出去买的。”任宁递了根木头给雷二,“雕个脚掌出来。” 送灵回乡的路上,这小子无所事事,曾经雕了个栩栩如生的小木人,最后送给了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当玩具。 雷二点头,把手一伸,“你的军刀。” 任宁身上除了望远镜,雷二最眼红的就是这把削铁如泥的军刀。 在要塞时他曾经到打造营想找人帮忙打造一把。 只不过也不知怎么回事,虽然打造营打了好几柄,然而雷二总感觉那些武器形似神非,隐隐缺少了一股灵气。 任宁把军刀给他。 雷二爱不释手把玩了一阵,“普通脚掌就行吗?还是有什么特殊要求?” 任宁摇头:“没什么要求,雕得和你的脚板差不多就好。” 雷二不再说话,咯吱咯吱地刻起木头来。 李荷珠带着梧桐走进客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三个男人,雷二在刻木雕,任宁在配着粉未,而萧纲准备在灶下生火。 木雕? 是在雕刻聘雁吗? 这时候才开工,也未免太晚了点。 不过晚总比没有好。姑娘这样安慰自己。 咳! 李荷珠轻轻地咳了一声,“任公子,你们在作什么?” “作鞋!”任宁抬头笑道:“李姑娘来了!” “这里的味道有些不好闻,姑娘可以先到通风地方坐一坐。我们很快就能忙完。” 作鞋? 包括雷二和萧纲在内的所有人,愕然地看了一眼脚下的千层布鞋或兽皮鞋。 李荷珠银牙更是咬得咯咯直响。 他们这些人或许缺什么,至少鞋子是不会缺的。 任宁解释,“广信这里雨水众多泥泞遍地,布鞋木履难当大用。但又因为气候炎热,兽皮鞋穿起像团火,所以我准备弄双橡胶鞋。” “橡胶鞋?”几人面面相觑,“从来没听过。” 任宁哈哈一笑。 “所以请姑娘注意,小心别让工艺往外传。这种鞋子轻便不伤鞋,雨天防水冬天保暖。无论炎热的南方还是寒冷的北地都大有可为。以后保证能风靡整个帝国甚至大陆。” 他看了一眼乍信乍疑的李荷珠,“到时候,李姑娘就不用担心庄上银子或粮食的问题了。” 以前在岩陲要塞,只要不提及李荷珠的婚事,任宁还是能和一众守陵老兵很聊得来的,倒是清楚铁柺李老家的情况。 缺钱的不止李荷珠一个,旁边的萧二公子也是精神一振,更是努力地生着火。 现在的萧纲对任宁,那是百分百的信服。 任宁把天然橡胶和硫黄配好比例,放进大锅里大火炽烤,没过多久两者受热溶化,重新化成液态溶合到了一起。 熟橡胶就作好了。 “脚掌还要多久才能雕好?”任宁问。 “快了。”雷二一听说作鞋,就知道不必弄得太精细,便粗粗雕了个模样。 好不容易等他弄好。 “可以熄火了!” 任宁说完,把锅端起,将里面的硫化橡胶倒进个比脚掌大些的方型盒子里。他再接过雷二手里的木头脚掌,按到热滚滚的胶液中静等。 小半个时辰过去,橡胶终于冷却凝固,再除去木头鞋掌和下面的盒子,一只可以伸脚进去的鞋子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毕竟是匆忙间雕出的脚掌,不怎么合脚。而且外围没经过修整,方方正正的十分难看。但很明显确实能作鞋子,此外扔进水里再拿出来甩了两甩,就滴水不粘。 雷二试穿了下,“确实防水,而且像布鞋一样轻便。只是不知道这种鞋子耐不耐磨?” 外形花纹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再让人修就是,届时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主要是性能,别说兽皮鞋,只要能和布鞋一样耐用,那这种鞋子就大有可为。 任宁笑:“我敢保证它比布鞋要耐用,和兽皮鞋差不多。但比兽皮便宜多了。” 外面橡胶林根本没人理会,材料几乎是免费的。而兽皮可不便宜,每年都得从西凉运回来大批大批的牛羊牲畜才能够用。 萧纲连忙抢过去试穿,他哈哈道:“如果真像任哥说的,那我们可要发达了。” 任宁没说话。 他又再重新配原料,烧溶后冷却,等温度差不多时把一匹布浸进去。好一会才捞出来。 “这种布晒干后可以防水,可以制成雨衣。” “雨衣?”其他人茫然。 任宁点头,换了种说法,“就是蓑衣。” “广信这里雨水众多。平时穿的蓑衣沉重且臃肿,防水也不好。” “这种布正好用上,制造成雨衣无论是卖给平民百姓或者军队,都是极好的。平民先不说,我们出去打仗至少不用担心蓑衣臃肿而跑不快,或者淋湿了生病。” 第107章 联合 第107章联合 “雨衣?”雷二欣喜地拿起来翻来覆去查看,“这是好东西。” 李荷珠掌管着整个游击将军府,很快弄明白了任宁的想法。她迟疑地看着自己脚上精美的绣花鞋,心里不怎么相信眼前橡胶鞋的实用性。 大部分贫苦百姓吃都吃不饱,鞋子什么的能省则省。要么穿草鞋木屐要么干脆光着脚。 至于达官贵人,男人们更习惯穿华丽的皮靴;女眷们则忠爱精致的绣花鞋。这橡胶鞋一看就很廉价,他们不会考虑的。 “鞋子先等等。这雨衣倒是可以先制一批出来试试看。”李荷珠沉吟道。 眼前几人需要守边,至少他们需要。 “也好。”任宁点头。 接受一种新事物需要时间,李荷珠身为闺阁女子,没有一口回绝就已经很难得。 他想了想,扭头吩咐刚进来的管家:“李管家,去弄对车轮过来。” 管家迟疑地望向自家主子。 李荷珠虽然莫名其妙,但看在祖父的份上还是点头,“去吧。” 雷二好奇:“老任,你要个车轮作什么?” 任宁笑着指了指他手里的胶鞋,“人要穿鞋子,车轮也可以穿鞋子。当然,车轮的鞋子叫轮胎。” “现在车轮外围太多是一层铁。铁太硬,车子走在路上只要辗到样小东西或遇到条坎,都颠簸得厉害。为了行车安全和旅客的舒适,车子只好放慢速度。” “我们可以在铁外面再加层软橡胶,这样车子走起来更平稳,以后坐起来更加舒服,车速也能大大提高。” 李荷珠眼前一亮。 贵族都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爱享受。 早年因为他们嫌骑马太累,就换了乘车。为了显露身份,一个个把车外表弄得富丽堂皇。同时为了避免车子行走时太颠簸,车厢里面更是铺着厚厚的棉绒锦锻。 如果任宁提出的轮胎确实能改善车况的话,那绝不愁没人要。银子多到烧手的贵族富商们是不会介意多花点钱给爱车装上个什么轮胎的。 很快管家带着车轮走了回来。 书同文,车同轨,云垂早些年就统一了度量。 至于车轮的大小也只有三四种规格,管家带来的是女眷最常乘用的那种。 任宁也不计较,接了过去。 给车轮加装橡胶轮胎,甚至比之前造鞋都要简单些。 以前怎么给车轮加上铁圈,现在就怎么再在外面加多层橡胶。 任宁刚提醒了一两句,众人已经理解。不用他再多嘴,几人便兴趣勃勃地捣鼓起来。 硫化天然橡胶只要懂得原料配比,并不费什么劲。倒是雕模需要点时间。 结果两只车轮加好了胎,天色已晚。 “天晚了,明天再试用吧。”任宁笑着拍拍高了几分的车子,“如果车子的橡胶鞋子耐用,那么我们人的鞋子自然也不是问题。” 众人恍然。 原来任宁之所以捣弄什么车轮胎,归根结底还是在向李荷珠推销他的鞋子。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 一群人拥着乘车的李荷珠出了游击将军府。 车轮滚滚,李荷珠挑开珠帘往外张望。 路是她熟悉的路,车速比以前要快上许多,然而车厢感觉比以前更平稳,坐起来十分舒服。 绕着南舒城整整转一圈,众人又回到将军府。 细细检查过车轮,并无异样。 “李姑娘觉得怎么样?”任宁哈哈问。 “精妙绝伦,坐起来舒适安逸,这种车轮绝对大有可为。”李荷珠满意点头,回头望向管家,“管家,我们有多少这种橡胶树也就是奶白树?” 划破树皮就会流出奶白色的汁液,广信和隔壁的几个小国都称这种树为奶白树。 管家默默地擦汗:“回大姑娘,将军府拥有三座山头,共二千八亩山地。至于山上多少颗奶白树,老奴还真没统计过。” 李荷珠也不意外。 广信到处是树,往日除非是要砍来建造屋子、家具或者出售,否则没人会在意这种树,自然也就没人数。 “现在去统计一下。以后府上的劳力可能要从田庄转过林子来。” 管家应下,连忙吩咐其他人去核实。 “区区三个山头,有点少吧。”忠勇伯府到底是伯府,萧纲见过大世面,“附近的山地有没有主?要不再买多些山地回来?” 任宁和雷二相互看了一眼,顿时想起了涞谷郡的情况。 “李姑娘,买山买地可以。但尽量不要驱赶原来的山民或村民。妥善把他们处理好,比如考虑把他们收归到府下。” 两人说了说之前的见闻,听得一众人面面相觑。 李荷珠点头应允。 她脸露难色,“我倒是想多买些山地,奈何府里常常入不敷出,现在手里头的银子不多。再者广信偏僻边境动荡,商队少之又少。这些轮胎鞋子什么的造出来,还不知道该怎么推销出去呢。” 商人地位低贱,她一个将军府的姑娘其实也没怎么接触过商队。正担心真把东西造出来卖不出去怎么办。 任宁呵呵一笑:“别担心,先让府上老兵们造就是。这种橡胶制品不是粮食,可以保存很久,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什么时候有商队过来,什么时候再运走也不晚。” “至于钱,”他哗哗写下盈盼的名字和地址,“这是我夫人的名讳,她手上有不少钱。姑娘可以派人去帝都和她合作。” 夫人? 李荷珠反应过来,顿时脸色苍白,身子都晃了晃。 要不是旁边梧桐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着主子,她非摔倒不可。 “原来任公子已经成亲。”李荷珠百味俱齐地念着上面的名字,“盈盼开伦,一听就是个娇媚人儿。” 广信郡地处边境,什么少数民族她没见过。盈盼相对长的名字,李荷珠一点也不奇怪。 萧纲也把自己地址写下,顺便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解释这边的情况。 “要合作的话,我们萧家也可以出一份。多的不说,以我萧二的名头,几万两我娘还是可以拿出来。此外我们萧家还有自己的商队。” 说到这,他问:“李姑娘听过古家商队没?” 李荷珠一怔,点头:“大名鼎鼎的平海郡古家商队以及女商首古胜楠。我虽然久居这偏远的广信郡,也是听说过的。” “那就好。”萧纲笑着把忠勇伯府的地址递过去:“只要东西好、能赚钱,古家商队大不了从此走南北线就是。” 李荷珠看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不由信心大增。 第108章 回头斩县尉 第108章回头斩县尉 怎么个合作法,任宁没多管。 下来几天,鞋子、雨衣、轮胎甚至盛水桶装水袋任宁都造了一批出来,准备让李荷珠带到帝都去跟忠勇伯府还有盈盼谈合作。 合作谈好了,他才会把天然橡胶的采集、提纯、洗涤以及最重要的硫化教给他们。 要是没谈好,那自然一切都没有。 “大姑娘,你要北上去帝都?”梧桐吃了一惊,“府里怎么办?” “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北边,想去看看,顺便谈谈手上的合作。”李荷珠温婉地笑笑:“至于府里,秋收结束到过年前就没什么事了。再说不是有管家在吗?” 梧桐嘟囔,“帝都有什么好的,规矩森严。听说未婚姑娘都不准随便出门,还不如我们南舒城消遥。” “再说了府上又不是没有其他人,哪需要姑娘你去谈合作。莫不是想去看看那个什么盈盼开伦吧。” “你说什么?”李荷珠没听清。 “没什么。”梧桐吓了一跳,“奴婢这就去收拾行李。” 任宁不知李荷珠这边的打算。 他在城里转了一圈,终于听到了星落军团的消息。 雷二嘿嘿地摩拳擦掌。 “老任,军团现在停在那草莆县外,估计是发现了我们留下的暗号。要不要杀回去教训教训那里的守备军?” “回去,回去!”萧纲呼呼地舞着他的银枪,“狗酿养的。那晚我们在救人,他们居然过来杀我们。” “要不是任哥你机警,我们早成了一坯黄土。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种地方驻虫早早灭掉才是正事。” 任宁翻了翻手头的日历,当机立断:“走!” 军团换防有时间上要求,晚到一两天或许没事。晚到太多兵部或皇帝必会问责,届时军团主将吃不了兜着走。 他道:“现在时间不多,军团可能已经启程南下。要作好白跑一趟的心理准备。” 雷二不在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白跑就白跑。” 三人收拾行李,告知李荷珠一声,驱马飞快往北。 驿路难走,到达草莆县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前面是长长的车龙,熟悉的星落军旗高高飘扬。 三人难以置信地相视一眼。 为了他们留下的痕迹,整个军团停了两天没挪窝。 “什么人?”有小兵迎了上来。 “星落前锋大将亲卫任宁、雷二归队。” 很快三人见到满脸胡碴子的管路平。 “任宁、雷二参见将军。”任宁上前把军旗还交。 “好小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管路平展开腥红的旗帜确认了一遍,才哈哈地给两人一人一拳,“送灵回乡的事本将都听说了。你们干得不错,不愧是军团出来的人。有种!” 他好好地夸了顿任宁和雷二,目光才落到旁边坐立不安的萧纲身上,“这位公子是……” 萧纲连忙拱手:“忠勇伯府萧纲参见管将军。” 他拿出兵部介绍信,一本正经道:“有幸成为星落军团的一份子,以后的日子萧纲定当恪守军规军纪、听从上级命令,不怕吃苦不怕牺牲,为星落军旗增光添彩……” 管路平不置可否。 一听什么公侯伯府出身,十之九八是来镀金的。 他接过介绍信,神色淡淡地扫了几眼:“原来是忠勇伯府的二公子,萧正萧伯爷是你什么人?” “管将军认识家父?”萧纲十分高兴。 “不认识,”管路平没给堂堂忠勇伯面子,“不过听说萧伯爷这些年发愤图强一直练武不辍。不知二公子习了几成萧家枪法?” 如果萧纲手底下还有几分功夫,管路平没打算为难他。要是萧纲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贵族公子,就别怪管路平派他去后勤养马。 “请将军评判。” 萧纲精神一振,后退几步,行天罡走八卦,枪如出龙棍武成风地使起萧家枪法来。 好一阵子过去,枪法呼呼耍完。 他收起武器,连汗也不敢擦,忐忑不安地望着管路平。 早在没出帝都时,任宁和雷二就告诉过萧纲初,初次见面会有武艺和品格方面的审核,很大程度上会决定他在军团里的去向。 星落军团可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忠勇伯府的公子而对他有所优待。 萧纲不敢轻慢,日日勤练不缀。 “还不错,看样子下过功夫。”管路平有些出乎意料,“杀气盎然,以前见过血?” “回将军,萧纲的确跟我们一起打了几场仗。杀过了霄小也宰过南奉人。”任宁把路上发生的事情粗略地说了说。 管路平点头,“所以路上的暗号是你们留的?” “回将军,是我们留的。”任宁又把那晚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操! 管路平眼里的怒意难掩,语气却出奇的冷静:“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们是百花郡地方备守军?” “回将军。那晚的情况就发生在前面的小山窝,当时备守军连发了三支穿云箭求援,我们便过来支援。庄子里的庄丁还有南奉人都看得清楚,找他们问一问便明白。” 管路平挥了挥手,自有其他亲卫去寻人。 没多久,那亲卫骑马赶了回来。 他看了眼任宁三人,脸色古怪。 “禀将军,那座庄子已经彻底被焚毁。路人都在传是南奉人半夜闯进来杀人放火,待备守军赶到,庄丁们已经死光了。” “将军,”任宁一点也不意外,“杀人灭口的事属下也精通。幸好我保留了证据。” 他离开了一会,拖回来一具散发着浓浓恶臭的尸体。尸体浑身上下都是泥,也不知道任宁从哪挖出来的。 “南奉军的衣饰。”管路平默默地看着。 任宁面无表情地翻着尸体,随后从身子里拔出两支军箭。 箭奇臭无比,上刻有字。其中一支刻着“忠勇”,另外一支刻着“百花”。 私造军械形同造反,寻常人可不敢随意打造。 刻着忠勇字样的箭是任宁在忠勇伯府校场拿的。而刻着百花字样的箭自然是地方备守军的。 “好小子。不枉我们在这停了两天。”管路平笑容冰凉,“去把草莆县的县尉给本将军请过来。” 请字,管路平加重了语气。 “将军,换防期限好像快到了吧。”任宁提醒。 “不急,”管路平不以为然,“期限不是没到嘛。而且辎重还没赶上来,我们走慢点没事。再者见到你们留下的警醒暗号,怎么也要搞个明白。” “不能让你们白白受委屈。” 县尉来得很快,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甚至鞋子都少了一只。 咣当。 没待他发话,管路平把两支箭扔到县尉面前。 “你部胆敢攻击星落军团,真是不知死活。你最好说实话,不说或者胡说就死,或者满门抄斩。” “将军,”任宁拱手,“属下三人刚从广信郡赶回来,肚子饿得不行,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地方备守军胡作为非,附近还到处都是皇庄,牵扯太大。他们只是些小兵就先不要听了。 “去吧。”管路平满意地点头。 第二天早上,地上多了十几堆血。 任宁一眼看见了县尉的尸体,却不见脑袋。估计送到郡尉府去了。 他没再理会。 军团开拔,向南! 第109章 掌管第五营 第109章掌管第五营 进了广信郡,军团不停歇,直奔镇南关。 不过镇南关不是要塞,只算是个重要的关卡。 关小,便驻扎不了太多的人马。除非战事吃紧,否则大多数小兵都驻扎在镇南关以北不到二十里的应山大营里。 御书房里被皇帝指名道姓骂了一通。消息传到镇南关这边,雁回军只敢留下几十名等待交接的人马,主力早早移防北上。 管路平对此也略有耳闻。 刚进了应山大营,和雁回军交接完毕,他就把几个前锋营长喊到了主帐。 任宁也在其中。 “从要塞出发长途跋涉近两个月,各位辛苦了。” “到了新驻地就要有新气象。南边这里无论是伙食、气候、地型还有敌人都和西凉大不一样。各营先整顿好内务,休息一天。从明天开始立即按计划开展适应训练,以早日恢复战力。所有人不得懈怠!” “是!”众将齐声响亮回答。 “军团主力以及粮草辎重还在后面。本将不希望大将军和其他兄弟到了这应山大营,看见的是一片散漫甚至混乱。这不是我们星落军的作风,各位可明白?” “明白!” 管路平满意点头。 “以前我们驻扎在西境。那里到处都是草原,岩陲要塞就像一枚拔不掉的钉子牢牢扎在草原上。” “西凉大军是可以随时可以绕过要塞往东。不过平西郡最值钱的是地下的石头,随便他们抢。而且西凉人少,得担心老家会被我们出兵抄掉。所以只要守住要塞就能安定西陲。” 说到这,管路平啪啪地拍着刚挂好的地图。 “现在我们到了广信郡这里。” “这边情况要比西边复杂得多。不仅与五个邻国接壤,而且边界弯弯曲曲到处山高林密,令人防不胜防。” “敌人随时可以从某些山脚路口摸进来杀人放火。外面的道路大家是见识过的。就算我们有千里马,得到消息后赶过去救援,恐怕已经晚了好几步。” “先不说广信老百姓的安居乐业,隔壁的百花郡更是帝国药仓之一,战火绝对不能烧到那里。否则一把火下去,没个好几年药田都恢复不了供药。” “而药,就是兄弟们的命!” 嗡! 众营长盯着地图议论纷纷,不大一会全都皱起眉。 镇南关除了本部人马,还会驻扎两个军团,一共也就不到十万人。然而边境拥有漫长的陆路和水路,每个路口都要守的话,恐怕再多一倍兵力也守不过来。 有营长忽然开口。 “将军,只有千日作盗,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边界太长,守起来估计不容易。要不我们直接往南进攻,把南边这些小国通通轮一遍,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北上算了。” “就该这样。”其他营长纷纷赞同。 “他们既然有胆子北上,就该想到我们会南下。好好的邻居他们不作,那就问问我们手里的刀剑锋不锋利。” 管路平点头。 “陛下把我们星落军团调过来,想必对南边这些小国早已忍无可忍。南下肯定是会南下的,只是时间问题。各位不用着急。” 众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我们到底刚到,气候饮食等等还不适应,需要点时间调整。陛下心里会清楚。” “不过这也不是各位偷懒拖延的借口。各营务必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战斗。让部下盯好每一个山口,牢牢守住边界的每一寸,绝不允许南边诸国踏进来一步。明白吗?” “明白!” 又勉励了几句,管路平才让一众营长离开。 “任宁,你先留下!” “是!”任宁回过身子,询问地看着管路平。 “前锋共十营,刚才来了几人?”他问。 任宁心一动,朗声道:“回将军,刚才来了九位营长。” 管路平点头,“在西边时,五营的柳营长受了重创,一直在休养。你这次送灵回乡以及时疫各方面的处置,本将看在眼里,是名可造之才。可愿意代替柳营长去接手前锋五营?” 任宁微微一怔。 营长(仟长)与亲卫平级。对他来说转过去谈不上高升或折降。好处的话,他从此有了自己的人马。 以云垂的军制,每营战力为一千人,加上后勤等不应超过一千两百人。 只要他应下,那么以后就可以管一千兵力。 坏处也有。 比如相对危险,随时要上前线。而且不能再经常出现在将军眼皮下。要再有像送灵回乡这样的美差,管路平可能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当然,这是干得一无是处的情况。要带营带得漂漂亮亮,上锋自然会记在心里。 他很快反应过来,胸一挺:“回将军,任宁愿意!” 管路平点头,“如果本将的亲卫里有人愿意跟你走,去挑几个吧。” “是!”任宁不意外,拱手行礼转身大踏步离开了主帐。 萧纲牵着白羽,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从百花郡的草莆县到眼前的镇南关,他走得满心纠结。既想早点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哪个营地,又担心因为催促而导致管路平心生不满直接让他去搞后勤。 “萧纲!”任宁远远地挥了挥手。 萧二公子连忙迎了上来,殷切地张了张嘴却又不敢出声。 任宁笑:“我刚刚退出管将军的亲卫营,转去掌管前锋五营。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愿意的话现在就走。不愿意的话就等等,等将军分配。”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萧纲到底是伯府公子,普通将士可不敢随便吆喝他。 萧纲大喜! 这不费话吗? 他啪地擂了一拳掌心,“属下愿意。” 这一路走来,萧纲早对任宁心服口服,跟着他或许危险至少命可以活长些。 两人有说有笑,刚刚辗转到了五营门口,得得得的马蹄声响起。 回头一看。 雷二嘴里啃着什么东西,笑呵呵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作为亲卫,大多时候本就跟在主将身边。此时刚到这个陌生的应山大营,亲卫们更是寸步不离。 因此任宁刚答应转去掌管五营不久,雷二就知道了。 “老任,五营不介意多我一个吧。”他翻身下马。 任宁哈哈笑,“当然不介意,只要雷二你不后悔就行。” 从管路平的亲卫跑到五营来作亲卫,雷二那是自降级别。幸好他有老兵补贴,否则连军晌都会降。 雷二摇头,“当然不介意。” 呆在将军身边安全归安全,不过大多只能作个吉祥物。雷二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上战场杀个痛快。 一直不敢看后台的数据,生怕因为订阅太拉而码不动字。 刚刚才发现多了两个万赏。得努力加两更。 第110章 受训 第110章受训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得飞快。 任宁刚踏进前锋五营,小兵们已经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听说没有?咱们五营终于来了新仟长。”有人大惊小怪。 也有人不意外。 “有什么好奇怪的。柳仟长身子本就不怎么好,后来在西边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自是没办法再带领我们。也不知新仟长是谁!可千万别来个镀金的狗屁贵公子。” “是啊。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求菩萨保护,赐我们五营个英明神武的仟长吧。如果梦想成真,老子以后好好训练,决不偷懒。” 嘿嘿! 有耳目伶俐的得意地笑:“据可靠消息,我们五营新来的仟长名字叫任宁。” 任宁? 众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当初送灵回乡时,挑战台上的惊天一箭。 “是那个任宁吗?” “没错,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任宁。” 呜啦! 确认了上锋的人选绝不是什么草包更不是镀金二代后,一群小兵顿时变得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布置起自己的床铺来。 第二天,任宁带着雷二和萧纲,走到近千名神色萎靡的属下面前。 广信郡的蚁子是吃素的吗? 星落军团初来乍到,各种必需的防蚁虫药数量暂时不足。最开始五营的所有小兵都不当回事,很快他们通通被蚊子折腾了一晚,叮得满头满脸都是红包。 咳! 所有人打起精神、咬紧牙关努力地保持姿势,想给新仟长留个好印象。奈何身子太痒,不时会扭上一扭。 任宁面前就是这么一幅情况。 所有人腆着肚子弓着腰,努力避免衣服蹭到身上发痒的地方,否则越蹭越想蹭。好好的队列一会儿左扭一会儿右歪,令人侧目。 “本人任宁,从今天开始,就是五营的仟长!” “见过任仟长。”凌乱低沉的声音胡乱响起。 任宁不以为意,点头道:“各佰长什长检查本部人数。” “一,二,三……十!” 到处哗哗在数数。 没多久,数据很快统计出来。 整营九百三十人如数到达。 任宁十分满意。 “所有能到的兄弟都到了,很不错。其余七十余人很快会从后备营补充过来。到时候五营又是一千好兄弟。” “本人向来不喜欢多说费话。一句话:训练时多留汗,战斗时少流血。现在各佰长率队跟我来,准备开始按计划训练。” 星落前锋营大多是轻骑营,但长途跋涉过来也十分劳累,因此训练相对轻松。 就是爬在趴在竹林里休息,保持二个时辰不动,直到吃午饭。 众小兵大多一夜没睡,此时一听不由松了口气。 进了竹林,所有人精神一振。 嗡嗡嗡!! 如果说营地是个小蚊子窝,那这竹林绝对是个大蚊子窝。举目望去乌压压的一大片到处都是,令人望而生畏。 任宁嘿嘿地带头走了进去。 这不算什么。前世他出任务时,还曾经趴在满是蚂蝗的沼泽好几天,就为偷袭某个目标。 仟长都进去了,其他小兵再为难,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驱蚊防虫药是消耗品,星落手里不多。幸好雁回军北迁时留下了足够的防蚊斗笠。 然而斗笠保护得终究只是头部。 刚趴下去不久所有人都感觉得自己成了唐僧肉,无数蚊子蜂涌而至,纷纷落在身子上,黑压压的像多了一层铠甲。 “所有人想办法保护自己,数到十后不许再动。”任宁的声音响了起来,“第一天训练,我可以宽容些。谁要乱动,每被抓到三次就多趴半个时辰。仟长佰长什长也不例外。” 众人愕然,抬眼向前面望去。 只见任宁说完便哗哗地往身上堆枯竹叶和泥士,把身子盖了起来,然后老老实实趴在那里任由蚊子叮咬。 “一!” “二!” 小兵们默然无言,赶紧依样画葫芦,互护帮忙把叶子泥土盖到旁人身上,然后静等十声数过,就安安静静趴下来不再动弹。 至于防不防得了蚊子,那得听天由命。 地上的竹叶不知道已经落了多少,味道呕吐难闻。众人刚才哗拉拉一扒,各种令人头昏目眩的霉味更加浓郁。 趴在地上的小兵熏得直翻白眼,差点呼吸不过来。 这还不算,很快许多人发现落叶中有着无数蚂蚁或小虫,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蜈蚣在四处乱窜。 “操,有蜈蚣!”有人想爬起来。 “这边也有。” 充当检查宪兵的雷二拿着本子走来走去进行巡视。 “各位兄弟不用担心。南边这里蜈蚣不算什么,比它更加猛烈的毒蛇毒虫比比皆是。事实上各种毒虫更怕人类,大家不主动攻击它们就好。而且军团里配备上好的解毒剂,救治及时的话很少人会因此而死。” “所以都老实给我趴好,谁再动就别怪我笔下无情。” 小兵们泪流满面…… 又过了没多久,广信三多名虚其实,终于如约到来。 哗啦。 天空晴朗,老天似乎连雷都懒得打,然而大雨瓢泼而至。 不到几息的功夫便把地上的小兵浇了个透水凉。 幸好南方气候炎热,偶尔浇一浇雨,反而觉得凉爽些。 但谁也经不住久淋。 众人第一次觉得躺着也是种煎熬。不过前面的仟长都陪着共同甘苦,他们也只好咬牙默默忍着。 好不容易挨了两个时辰,吃饭铃响了起来,然而整营人十之九八都已经爬不起来。 回到营房脱下衣服一看,浑身上下又红又肿。乍一看像被马蜂团团蜇过般。 “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小兵们纷纷抱怨,“老子宁可去攻城。” 作为轻骑兵,五营向来不是攻城的主力。但他们也知道攻城的可怕,简直就是拿人命去堆。 哈哈! 有人大笑:“攻城你们都不怕,还怕些小小的蚊子毒虫?” “就是。”其他人赞同:“只不过是痒点难受点又不会死人。有什么好抱怨的。” “既来之则安之。再说了连仟长都带头一直老老实实陪着我们受罪。我们难受,难道他不难受?他能忍,我们也可以忍!” “是这个道理。” 话是这么说,然而众人都没什么胃口。不过再没胃口午饭还是得吃,否则下午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 萧纲也是趴在地上的一员,而且就趴在任宁身边,最是清楚任宁刚才的动静。 他看着对面的男人一脸平静地大口大口吃着饭菜,不由满心的佩服。 “任哥,你不难受吗?” 任宁点头,“是有些难受。不过习惯了就好,还可以忍受。” “军团既然这样安排训练,并不是为了折腾我们,自有它的用处。大家老老实实做好就行。” 第111章 各方情况 第111章各方情况 下来是负重登山。 最初所有人都只是背着十斤重的沙子或泥土,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往山顶跑。后来越加越重,一个月后几乎所有人都得背着重达六十斤的泥土再带上自己的武器向上爬。 有时是吃过饭再爬,有时候大清早空腹就开始登山。 然而无论何时,爬到山顶时所有人都觉得头晕目眩,感觉天在旋地在转,浑身像瘫痪了一般。 这下可苦了一众小兵。 “我们明明是骑兵,为什么都练这些负重项目?”有人实在想不通。 “为了以后大家能活下去。”任宁言简意赅地说。 南部边境这里尽是高山密林,道路狭窄。 人员转移时坐骑作用依然强大,但用来集体进攻时作用已经无尽被压缩。 所有人都必须随时作好下马或弃马登山战斗的准备。 因此必须得练。 任宁也是负重登山的一员,而且每次都是身先士率带头往山上爬,从来不叫苦叫累。 仟长都带头作榜样,其他小兵再叫苦连天也得跟上。 训练日复一日,又过了一个月,五营终于补足了一千名小兵。 在限定的时间里,带着六十斤的泥土,所有人已经能轻松爬上营地后方的山顶。不再像之前那样爬到半路就开始呕吐,或者好不容易挣扎着爬到山顶,就瘫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原来除了仟长那个爬不死,”有人连连感概,“我们也能作到。” “确实。两个月前谁要敢说能背着六十多斤的东西能一口气爬上应山山顶。我会觉得这人在吹牛。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 …… 任宁不知道这些。 在负重训练的同时,他也在教导其他东西。 “下来,我将教导你们受了伤如何进行抢救或自救。”任宁的话依然不多:“受伤可怕,然而正确及时地抢救或自救,你们就很有可能活下来。” “所以大家要认认学!” 说完,他亲自出马教导下属的小兵们在战场上受了伤,该如何抢救或自救,示范着如何包扎伤口止血。然后让小兵们彼此练习。 甚至任宁跑到附近的寨子里请来一些老人家,让他们指导附近有哪些植物或者矿物可以止血疗伤或者解毒。 这种关切身家性命的训练小兵们学得心甘情愿,一个个睁大眼睛认真地学着,看得仔细记得牢固。 某次下操后有小兵到附近转转,才发现其他兄弟营并没有这样的训练。回来后彼此一传,五营的所有人看向任宁的目光更加亲近。后来的训练起来也更加的认真刻苦。 转眼间星落军团换防至镇南关已经有两月出头。 南边小国或许被星落军团的名头吓到,一直安份守已,边境也难得的安宁。 眨眼已到永兴二十五年,十一月下旬。 虽临近寒冬腊月,然而南边依旧酷热难当,丝毫没有冬天的气息。 这天,应山大营到处披红挂彩,热闹非凡。 一直忙着训练,任宁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去了趟主帐。 原来太后的六十大寿将近,举国欢庆。 各地郡守各大军团早就派人进京祝寿。 消息传到遥远的镇南关,应山大营这里也要庆祝。 军营的庆祝相当简单。今明两天小兵们可以休息暂停训练,还多发了一月的军晌。此外,还有大鱼大肉随便吃随便拿。 这里是南边而且近海,不是西部荒凉的要塞。只要有银子,无论是鱼还是肉都大大的有。 前锋主帐里,管路平问了问任宁五营的训练情况,满意地点头。 他随口道:“除了太后娘娘娘的寿辰,帝都还传来其他消息。” “时疫期间,三皇子陈修竹在星落和云中郡安抚民心有功,早些时候被封了齐王,封地在河内郡。” 任宁眼大了眼晴,“整个河内郡都是封地?” “怎么可能。”管路平哈哈地摇头,“如果是迷雾那种没人要的下等小郡,整个郡当封地还有可能。” “河内郡物产丰富又是帝国的交通咽喉,不可能整个封给一名皇子。齐王的封地仅仅三个县而已。” 任宁点头。 封了王的皇子在封地里并没有统治权,只能收收封地税金。相当于多了一笔收入。 那些母族势力强大的皇子,封地对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对一些母族卑微甚至没有母族的皇子来说,封地就是钱袋子,自然越大越好。 既然放假,任宁干脆报备了一声,然后和雷二萧纲一起离开了应山大营前往南舒城。 小兵们出不来,但任宁作为中级将领,这点小优待还是有的。 二个月的时间过去,顺利的话李荷珠应该已经谈完合作事宜,甚至回到了游击将军府。 他也该去看看情况。 南舒城不是太远,三匹千里马狂奔一天,傍晚时分终于进了铁柺李的老家。 任宁是老将军看中的孙女婿。管家一听他们到了,不敢怠慢,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迎了上来。 “李管家,”任宁刚接过茶,便直截了当地问:“游击将军府一切安好?” “谢任公子关心,将军府一直如旧。”肃立在旁的李管家迟疑了一下:“公子发明的新式车轮、橡胶鞋雨衣及各种橡胶制品在南舒城附近大受欢迎。偶尔会有些霄小爬进来刺探秘密,不过都被府上护卫抓到。” 任宁点头。 游击将军府上的护卫全是受伤老兵,普通的霄小自然手到擒来。 而且随着橡胶制品越来越欢迎,老管家也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些东西的价值,更是让护卫们盯得死死的。现在整个将军府外松内紧,老兵们把府邸盯得像个铁桶一样。 至于那些霄小怎么处理,任宁没有问。 “李姑娘回来了?” 管家遗憾地摇头,“回公子,大姑娘现在依旧还在帝都,并没有启程南下。” 他看了一眼萧纲,“不过大姑娘派了人和忠勇伯府的萧护卫一起回来传递消息,昨天刚刚到达。” 萧纲精神一振,“萧叔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四十出头的萧勇锐大踏步地走进了正厅,一眼看见黑了好几圈的萧纲,差点认不出来。 回过神,他连忙上前,“见过二公子、任都尉还有雷二公子。” 几人之前都在忠勇伯府见过,哈哈地相互寒着喧。 萧勇锐更是看着萧纲长大,此时一见他活生生变了个模样,顾不上其他连忙追问自家二公子的经历。 萧纲刚想开口,李管家已经恭敬地走了过来。 “三位公子,你们从镇南关过来,赶了一天的路想必都饿了。府上已经准备好晚饭,不如边吃边聊?” 几人点头。 既然萧正派了人过来,显然合作事宜已经谈得差不多,他们也不用急着知道结果。 饭桌上,萧纲得意洋洋地诉说着三人离开帝都后发生的事情。 当然他心里也有谱,挑的都是能说的。 像在百花郡受到地方备守军袭击这种事,萧纲就没有提及。 纵然如此,也听得萧勇锐连连色变,惊心不已。 第112章 共同开发 第112章共同开发 餐厅里,李管家知道任宁几人或许有事要谈。让仆人上了饭菜后,他识趣地退了出去。 “任公子,奴婢们都在大门外候着。有什么需要您可以随意吩咐他们。” “麻烦管家了。”任宁点头。 “萧叔,过来坐!”萧纲招呼萧勇锐,“家里怎么样了?”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和五营的上千大头兵同吃一锅饭、同趴一个坑;爬过同一条路,吹过同一阵风,完全放下了架子,努力当好名小兵,早就忘了自己还是伯府的二公子。 萧纲不记得,萧勇锐自然记得。 他连忙摆手拒绝,“二公子,属下已经吃过晚饭,您三位仔细吃好。” “伯府一切还好。伯爷近来勤加练武,甚至还得了一次陛下的称赞。夫人也时常出来走动。世子……” 咳! 萧勇锐咳了一声,“世子也就那样,身子不好整天窝在房里不出。就是永昌侯府知道了橡胶的事,有意硬插一手。不过……” 萧纲的大哥,也就是忠勇伯府的世子,他母亲就出自于永昌侯府。 “不过什么?”萧纲问。 萧勇锐古怪地看了一眼任宁:“有次永昌侯上门,结果被任都尉的夫人直接轰走了。” 三人不由擦汗。 堂堂永昌侯虽然没上过战场,却也是武将出身,而且还是萧正的大舅子。四十来岁位高权重的男人,也不知道十七岁的盈盼是怎么把人轰走的。 “哄得好。不愧是草原的姑娘,胆大泼辣不畏权贵。要是帝都那些只知道花前月下的大家闺秀,一听是生意估计早就嫌弃得远远躲开了去,哪有什么胆子敢轰走堂堂的侯爷。” 萧纲哈哈地抚掌,毫不掩饰对永昌侯府的厌恶, 忠勇伯府这些年一直在没落。永昌侯府虽然是亲家,却从来瞧他们不起。要不是早些年两府祖上有过约定,才不得不捏着鼻子把个嫡女下嫁给萧正。 结果自家女儿难产死亡,永昌侯府一直怪罪萧正没把妻子照顾好。这些年更是对萧纲这个二公子横看不顺眼竖看不对劲。生怕他把外孙的世子之位夺走。 “盈盼现在怎么样了?”任宁关心自家的小娇妻。 萧勇锐有些为难。 “回都尉,萧某并没见过尊夫人。不过听说游击将军府的李大姑娘上了帝都后和她一见如故。目前李姑娘也住府上。” “对了。”说到这,萧勇锐站了起来,“二公子、任都尉,南下之前两位夫人都写有家书让属下顺道带过来。现在放在卧室里,等我回去拿。” “去吧。”萧纲挥手。 雷二郁闷得狂往嘴里塞着食物,“世道不公,你们一个两个都有人挂记,就我一个孤伶伶的。老任记得回头叫盈盼帮我找个对象。” “这能怪谁?”任宁哈哈直笑,“都是你自己造的。” 当初送灵回乡到了星落郡,雷二回家不到半天就跑了出来,而且也有要塞姑娘频频示好,他假装不知情而已。 不一会儿,萧勇锐拿来两封厚厚的家书。 萧纲顾不上吃饭,欢呼着接过来拆开就看。 任宁却是放着不动,依旧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东西。 “永昌侯府后来怎么样了?”他问。 萧勇锐迟疑了一下,“回都尉,因为都是女眷,萧某实在不大清楚具体的经过。” “我只知道后来永昌侯夫人带着她的大姑娘拜访过我家夫人。想让夫人劝一下伯爷。她们还想到访贵府,只是尊夫人当时在镇国公府拜访夷光大长公主,最后只好空手而回。” 萧纲一目十行地看完手里的家书,冷哼了一声。 “我娘耳根子向来软。幸好她不管事,否则永昌侯夫人多来几趟,迟早会劝父亲让他们插上一手。” “还是盈盼厉害。永昌侯爵位再高,也拉不下脸去找一个女眷的麻烦。至于同为女眷的侯夫人,估计也奈何不了盈盼。” “对吧,任哥?” 任宁慢慢吃着东西,随意点了点头,脑袋里想的却是镇国公府。 国公府高高在上,虽然和他家就在同一条胡同里,但任宁并没有带盈盼上门拜访过。 什么时候她居然能进去了? 而且听萧勇锐的说法,似乎盈盼还是镇国公府的常客。 不过这是好事。 萧勇锐继续开口,“三个月前,李大姑娘把那批橡胶制品带到帝都……” 哪怕有萧纲的家书,李荷珠自知八成也进不了忠勇伯府。 她便先去拜访盈盼。 两人年纪差不多,再加上有任宁的信,李荷珠轻轻松松进了他家的门。 见了盈盼差不多也就相当于见了萧纲的母亲忠勇伯夫人,接下来就是忠勇伯萧正。 多亏了古家商队的古胜楠,穷怕了的萧正向来不在意过来谈生意的到底是男还是女。 看了二儿子的信,他半信半疑试用了一下,顿时惊为天人,立即在亲朋好友中试着推销。 好东西不怕没人识货。 特别是车轮,几乎所有高门对加了橡胶的车轮都赞不绝口。用萧正的说法就是有多少就卖多少,而且是抢着要。 至于其他雨衣、鞋子还有各种小玩艺在高门贵户里不怎么好卖。 但在东西两市却大放异彩。 特别是鞋子,李荷珠北上前让人改良过模具,造出来的鞋子并不比布鞋难看,而且和兽皮鞋一样耐用。在里面填上绒后也和布鞋一样温暖,但价格要便宜许多。 深受普通老百姓的欢迎。 于是就这样,在盈盼的串联下,忠勇伯府、任宁家、李荷珠的游击将军府还有镇国公府四家一致决定共同开放这种产品。 永昌侯府倒是努力想钻进来插上一手,但苦于盈盼反对,萧正含糊不清,到头来便被排除在外。 “排除得好。”萧纲又是大笑。 当初听了任宁的话后,他不再顾忌那个所谓的大哥,对以前一直咄咄逼人的永昌侯府自然也生反感。 萧勇锐只是一个护卫,知道自家事便没敢接嘴。 他说道:“二公子、任都尉,银子我们已经带了过来。这几天会先买下这附近一部分山林。如果以后橡胶制品真的广受欢迎,再把所有的山林买下来也不晚。” 广信是个边陲小郡,而且频起兵患。帝都的高门里没人愿意多瞧这里一眼。皇子封王也没人会考虑这里作自己的封地,以是不用太担心会被其他人夺走。 看了任宁一眼,萧勇锐继续道:“现在缺的就是任都尉手里的制胶过程。其他开发或者保密事项,镇国公府和伯府都很有心得,都尉不用担心泄露方面的事。” 任宁点头,他摸了摸桌上盈盼的家书。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说。” 第113章 读信 第113章读信 游击将军府,客院。 残灯如豆。 任宁在桌边坐了下来,先把灯芯拔高,看了看完好无损的火漆,才拆开信封。 字迹隽秀,盈盼扬扬洒洒写了好十几页。 前半部分都是夫妻之间思念的情话。 看着看着,任宁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 两世为人,他都在从军,可谓飘零半生。茫茫人海中有个人关心和想念自己是件幸福的事。 他看了下去。 信里的后半部分有些出乎任宁的意料。 “相公,我去镇国公府拜访夷光大长公主时。她曾无意间提起过一件事。” “太后娘娘的寿辰将近,周边邻国都派了规模庞大的队伍进京祝寿。以南奉为首的南边五国也不例外。” “陛下是大孝子,见南边诸国这么给面子,高兴之下似乎签定了互不侵犯条约。” “大长公主说,近段时间里南边估计不会再生事。” 任宁恍然。 怪不得忠勇伯府或镇国公府毫不犹豫拿出银子派人南下,估计是知道这边暂时打不起来,因此该发财还是先发财。 他继续看下去。 “大长公主还提到另外一件事。” “云中郡的时疫并没有彻底消散,甚至还在往周边的郡县蔓延。密报称邻近好几个郡都发生了小规模的时疫。不过太后娘娘的寿辰在即,陛下便压了下来。” 任宁吃了一惊,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天空。 广信郡离西南三郡直线距离并不算太远,就隔了几重高山。 正常情况下,普通百姓难以直接从山上翻过来。 但总有些例外。 比如候鸟。 前世的他就曾见识过这样一个例子。东南@亚发生非@洲猪瘟,候鸟们由南往北迁移,结果感染了半个国家。 为此国家建有候鸟监控系统,随时监测鸟儿们的动向,可依然有漏网之鱼,令人防不胜防。 而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这个条件。 此外几个月前恰好是大规模候鸟南下过冬的日子。当时的云中郡时疫正值高峰,谁知道候鸟们到底有没有把时疫带到南边广信郡来。 这样一想,任宁有些坐不住。 不过再怎么坐不住,无凭无据半夜三更的只能干瞪眼,他只好继续看信。 “过了年,大哥的学业已经差不多完成,准备回西凉去。” 开伦部族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盈盼的父亲刚去世没多久,部族里就发生了内讧。 是继续亲近近在咫尺的云垂,还是倒向草原深处的王庭,开伦发生了大争吵。 以阿伦为首的三族长一脉坚决要求亲近云垂。 其他两位族长,二族长倒向了王庭;大族长则态度模糊,更倾向于尽快吞掉奔鹿部族,其他的以后再说。 结果不到一年的时间,群龙无首的奔鹿部族不仅没散亡,反而是开伦少了近半人口。 右蒙和他不到百人的蓝芒部族一看不对劲,干脆往北迁移,远远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阿伦哥写了信过来,说奔鹿现在天天过来骚扰剩余的开伦族人。让大哥赶紧回去主持大局,否则草原上就没有开伦部族了。” “十之九八是草原王庭出了手。”盈盼写道。 这还用说? 除了草原王庭还有谁会帮奔鹿! 任宁摇了摇头,又往后翻了翻信纸,发现已经是末页。 “对了,还有一件事。”看到这几个字,任宁似乎看见盈盼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 “听说太师夫人年轻时和夷光大长公主是闺中好友。或许这就是我一个乡野丫头能出入镇国公府以及拜访夷光大长公主的原因吧。嘻嘻,永昌侯夫人往镇国公府下了好几次贴子,然而大长公主根本不理她。” 任宁松了口气。 不管什么原因,有镇国公府和夷光大长公主在,家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 第二天,任宁看过四方共同签署的契约书,爽快地把熟橡胶的制法和注意事项详详细细地写了出来。 再指点着萧勇锐、镇国公府以及游击将军府的人笨拙地炼成第一块熟橡胶后,才带雷二萧纲一起回了应山大营。 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几辆马车。 马车上载着这两个月来制好的一千多套胶鞋和雨衣。 广信本就雨多,加上小兵们天天要外出训练,鞋子还有衣服从来没有干过。已经有好几十人的脚或者腰背都烂了,军医怎么治都治不好。 回去后任宁让雷二萧纲把胶鞋和雨衣保管好,自己转到了前锋主帐。 咿呀咿呀。 一阵悦耳的二胡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自从转到星落军团成了管路平的亲卫后,任宁就见到好几次这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星落前锋大将在闲瑕之余拉二胡。 他在门外默默地等着,就当免费听回音乐了。 毕竟管路平的二胡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主帐周围的亲卫们都认识任宁,古怪地看了几眼他手里的雨衣和鞋子后,也就不理会。 好一阵子过去二胡声停。 里面的主人或许还不尽兴,时不时会咿咿哪咿地拉上一手。然而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 “将军!”任宁喊了一声。 “任宁吗?进来吧!”管路平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二胡。 他以前跟着岳父学会了拉二胡,只是到底是领兵之人,没什么空学新曲子,以是至今只会拉两首简单的曲子。 每次拉完后他总是很不尽兴,可惜又无可奈何。 部下虽多,然而识字的都曲指可数,更别说拉什么二胡了。想学他也没有地方学去。 “休假不去玩,带些衣服和鞋子过来作什么?”管路平皱眉。 任宁呵呵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却是答非所问。 “刚才在门外听到将军拉曲子,委婉动听如泣如诉。任宁一时有些手痒,想借将军的二胡拉上一拉。” 管路平精神一振,“你还会拉二胡?” 说完他反应过来,“也对,你小子出身太师府,什么琴棋书画就算不精,多少也会些。” 他连忙把二胡递了过来,甚至还主动给任宁搬了张凳子。 “快拉着曲子听听。这附近别说丝竹,连鸟叫都没有。一放假就泛味无趣得很。” 任宁点头,“将军是苏澜郡人吧?” “对!”管路平点头,“只是很久没有回去了。” 他确实是苏澜郡人,和任宁年纪差不多大时还是当年的武状元。后来成了星落女婿,便进了星落军团。 任宁点头,“苏澜那可是有名富庶之地。我就拉个雨碎江南吧。” 第114章 给我记功 第114章给我记功 二胡是一种神奇的乐器。 两根弦便能诉说人世百态。 一曲婉转动听的雨碎江南拉完,管路平看向任宁的目光,亲近得像看着自家子侄。 “真是好曲子!让我感觉像是回到了故乡緾绵的雨季,那满天柳絮纷飞的时候。” 他连连催促,“再拉一遍,再拉一遍。” 任宁呵呵直笑,“将军这么有空拉二胡,南奉是不是暂时打不起来了?” 管路平一怔,随后又是恍然,“是太师府传给你的消息吧。” 他也不隐藏:“南边几个小国带上贡礼,以臣子的身份进京给太后娘娘祝寿。陛下一高兴便和他们互签了和平协议。” “大臣们都没有反对吗?”任宁问。 管路平嘿嘿冷笑。 “文官本就不想打仗,自然双手赞成。武将们倒是有异议,但这回南奉几国面子作足,太后的寿辰上谁还敢扫兴提什么战事?” “只有夷光大长公主说了两声。她希望陛下让南边这些小国多付点赔偿,此外诸国军队必须往后撤,以保证边界安全。否则我们自己去争取这份安全距离。” “不后撤,我们就自己去争取这份安全距离!”任宁啪啪啪抚掌感概:“不愧是当年横扫南奉的大长公主陛下。说话底气就是足。” 管路平点头,深以为然。 “陛下对此怎么说?”任宁问。 夷光大长公主是长兴帝的亲姑母。 当初的长兴帝只是一名普通的皇子。最后他能脱颖而出坐到龙椅上,和夷光大长公主还有镇国公府的支持密不可分。 她的话,长兴帝怎么也得听进去一两分。 管路平摇头,“镇南关这里到底距离帝都太远。最后传回的消息说陛下还在考虑。至于考虑成什么样,我们就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确定的是近段时间,南边的边界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战事发生。” 任宁点头。 “但是……”管路平突然脸色严峻地望着他,“各营的训练不得马虎了事。我们星落军团要在这南边呆三年,迟早有仗可打。要作到不打而已,一打必胜。” “是!”任宁站正,“属下定谨记于心。” “别紧张,坐下!”管路平招手,“难得有兴致,再给我拉一次刚才的曲子吧。” 任宁呵呵笑,又重新拉了一遍雨碎江南。 管路平听得如痴如醉,情不自禁把二胡要回了过去试着拉曲子。 拉得不对的地方,任宁便当面指了出来。 对方虽然是武状元而且还是顶头上司,然而脾气不错。只要任宁提出错误,管路平便老老实实地改。 两人兴致勃勃地练习着。 “将军有些日子没回苏澜老家了吧。”任宁问。 “是啊。”管路平随口道:“以前军团驻扎在岩陲要塞,西边战事紧急,一直没能休假回去。算算时间也有三年了吧。” 唉! 他叹了口气,“说来家里的小儿子都已经快两岁。而我这作父亲的,还没见过他的模样。” 任宁又指出管路平的几处错误,才说道:“不是说近期南边这里的情况会缓和吗?要不等大将军回了营,将军可以请假回家一趟嘛。” 管路平只是前锋大将,星落军团还有更高一级的大将军主持整个军团。不过任宁还没有机会见到他。 管路平不由心动,笑道:“大将军现在人还在帝都给太后祝寿,等他回来再说吧。” 任宁点头。 他左右张望后压低了声音:“将军,听说云中郡的时疫不仅没消停反而还在扩散,是吧?您看军团人员来来往往的……” 铮! 管路平一下子停了拉弦的手,凛冽地看了任宁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慢慢地点头,重新拉起弦来。 任宁也不怕他,提醒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是不是该作些准备,以防万一?” 管路平手下拉弦的动作不停,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防范是该防范。这些我们几位将军都清楚,只是不容易。” 防范时疫和防范敌人完全是两回事,通常又是石灰又是艾草又是隔离。 动作太大太严,军团里的小兵们便会追问其中的缘由。到时候无论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都难免引起恐慌。 任宁笑得像只狐狸。 “将令,营地周围不是蚊虫多多吗?所有人都不堪其扰。甚至不少将士都得了严重的皮肤病,又痒又痛的。” “我们大可以说是在统一消灭蚊虫。否则明年春天一到,蚊虫会更加猖獗。然后每隔几天让大家动手灭一次,形成规律。这样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管路平眼前一亮,赞许望着任宁:“还是你小子有想法。等会本将和其他将军商议一下,拿出个计划来。” 两人又拉了几次二胡,管路平终于能马马虎虎将雨碎江南给完整地拉成曲子。 看着上锋喜不自禁的模样,任宁把身后的胶鞋和雨衣拿了出来。 “将军,这是我近来发明的东西,对军团应该有些帮助!” “哦?”管路平此时看任宁是百分百顺眼。 他十分感兴趣,“你小子头脑向来灵活。之前的望远镜,几乎所有将军都赞不绝口。这些衣服和鞋子又是什么东西?” “将军过奖了。”任宁谦虚了一番,才向他展示,“这是雨衣,顾名思义防雨的衣服。穿上后能防水而且比蓑衣轻便。将士们可以穿着打仗。” “这是胶鞋,同样防水轻便,普通刀剑一下都难刺穿,更别说这边山上的各种石头或荆棘木刺了。” 管路平精神一振。 他果断放下二胡。“这么犀利?走,我们去试用一下。” 广信高温、雨多空气潮湿。 不少将士整天穿着湿衣和湿鞋,两脚和肚背都在腐烂发炎。 管路平对此心知肚明,只是苦无对策,只好盼望将士们能尽快适应这里的气候。 说白了就是硬扛。 不过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此时一听任宁有办法,管路平不禁又惊又喜。 两人出了主帐,任宁让上锋把雨衣和胶鞋穿上。 他找来一盆水。 “将军得罪了。”说完,任宁毫不客气往管路平身上猛地泼了过去。 哗啦! 众亲卫目瞪口呆下,管路平抖了抖身上的雨衣,很快变得滴水不粘,至于里面的衣服更是干干爽爽的。 我曹!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管路平喜不自禁翻看着自己的衣服,“你小子就是我星落军团的福星。要是耐用的话,肯定给你记功!” 任宁哈哈一笑,“保证耐用。” 第115章 夜训计划 第115章夜训计划 “属下带回了一千多套雨衣和胶鞋。”任宁搓着手嘿嘿直笑。 管路平一听就清楚任宁的意思,不由瞪了他一眼。 “东西五营自留一半,另一半拿出来。本将先找人试用。” “如果确实轻便防水耐用。军团就把它们全买下来当军资。如果用不了几天就烂得不成样子,你小子自己承担费用。军团不管,就当没这回事。” “谢将军。”任宁点头应下。 他这会并不缺钱,但谁会嫌钱多? 只要军团试过确实好用,再把雨衣以及鞋子列入军资,迟早会在镇南关这边推广来。 届时他就至少有整整十万忠诚的顾客,钱还不是滚滚而来? 下来的日子,整个应山大营除了日常训练,还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灭蚊虫活动。 小兵们苦虫蚊久矣,所有人几乎想都不想便踊跃参加。 毕竟没几人愿意整天涂抹着味道浓烈的驱蚊粉,以及戴着沉重臃肿的防蚊头罩过日子。 一时间整个应山大营变了个模样。 前面雁回军团留下的垃圾山瞬间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什么石灰硫黄每个角落铺了一层又一层,艾草熏了一遍又一遍。 就这样,营地每隔几天就消杀一次,效果不错。 周围的蚊虫依然不少,但无论是将军还是小兵都明显感觉到了它们的数量少了许多。有时候甚至不洒驱蚊粉,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时光飞逝,一个月眨眼过去。 算算时间,过快年了。 北边早已大雪纷飞,然而镇南关这里依然高温多雨。 试用了一个月,星落军团上上下下包括军医在内,都对雨衣和胶鞋赞不绝口。不过他们也提出些要求,比如希望能下一批雨衣更柔软些,鞋子更轻便些。那样就完美了。 管路平把这些要求反馈给任宁。 同时代表整个军团给他下了三万套鞋子和雨衣的订单,以保证未来整个军团每人都有有一套。另外还下了三万单子备用。 最初后勤主官听说是这些东西是任宁发明的,赶紧跑过来想把制造权捞到军团手里。然而管路平和其他几位将军听任宁说这些东西是南舒城里的游击将军府制造后,便主动让后勤主官息了心思。 星落军团既然换防到了这里,管路平他们自然打听过广信郡的整体情况,知道南舒城里有位李姓的游击将军。同时也了解到这座游击将军府收容了一大批伤残老兵,为他们安顿晚年。 星落军团的几位大将自是敬佩不已,不仅不再去争这其中的制造方法,反而明里暗里保护着这座游击将军府,省得其他霄小惦记。 这天。 任宁眼睛转了转,又去教管路平一首新的二胡曲子。 趁着上锋心情愉快,他才开口:“将军,属下准备带五营上山进行夜训。需要您的批准。” “夜训?”管路平愕然,“有必要吗?” 他当然知道夜训是什么。 只是以前驻扎在岩陲要塞,无论往东还是往西都是一马平川的地型。只要认准方向,一直往前或绕弯进攻就好,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因此那时的白天训练和夜里训练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镇南关这里到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丘陵,且山上长着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 这样的地方,白天在山上转几转都有可能迷失方向,更别说到了晚上。那和把小兵们丢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没什么两样。其间万一遇上什么山大王,就铁定死无全尸。 “属下觉得很有必要。”任宁郑重地点着脑袋。 “说说看原因。”管路平对任宁信赖有加,便耐着性子追问。 任宁点头后直言不讳,“俗话说打仗作战,未算胜先算败。” “各位将军和帝都里的大臣们考虑的是战争胜负概率以及胜负后的得失,才决定要不要打。” “属下只是一名小兵。我们考虑的和各位将军以及帝都里的大臣完全不同。我们是优先考虑自己能活下去。当然,如果大部分的小兵都活下来,那通常也代表战斗或战争胜利。” “只是战场形势复杂多变,胜负难料。如果顺风顺水胜了自然无需多言。但事有例外,万一不顺呢?” 管路平默默地放下手里的二胡,“继续说。” 任宁点头。 “未来一旦发生战事,南奉人不会老老实实在他们的城墙下等我们上门。因此路上每个山坡每条峡谷甚至每棵树下都可能发生战斗。” “山岳丛林地作战和西边草原不同。届时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战斗队形都容易被地形割裂。常会出现一个营、一个排、甚至一个兵在被分割状态下独立作战的局面。” “所以这就要求将士们都要有小群体甚至是单兵作战能力。此外还要有能力在茫茫山林间寻找到方向,最后走出来和大部队会合。” “只有有足够多的小兵聚集到一起,才能打胜最后的战斗。因此属下觉得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小兵们都得接受训练。这样他们才有能力保护自己,并且最快找到军团大部队的位置。” 管路平眉头跳了跳。 当年镇国府世子和夷光公主夫妇一路挥兵南下,直接打到了南奉的国都下,却没再进攻。 表面上是南奉王室吓破了胆子,直接走海路北上,到帝都星纪城负荆求饶。当时的云垂皇帝念于睦邻友好,最后才下令停止攻击并搬师回朝。 然而作为星落军团的前锋大将,管路平知道一些内情。 当时的云垂大军确实打到了南奉国都之下,然而一路上因为气候不适后勤不足,军中伤的伤、病的病,早已减员大半。 甚至还有好几营将士钻进山沟里打转一直走不出来。 大军最后确实到了南奉都城下,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战力。 说不准当时的南奉再咬紧牙关多坚持一些日子,或许结局就得改头重写。 砰! 想到这,管路平果断地一拍桌子,“那行!你的夜训计划本将批准了。” “以你们五营为试点,先试着训练一下。届时需要什么尽管跟副将提,他会尽力帮忙提供。还有你小子记得作好各种训练记录。如果确有成效,等过年后本将回营便上报大将军以便全军展开。” 这会的他已经请到了探亲假,正收拾行李准备启程返回苏澜老家。 当然,管路平的探亲休假远没有当初任宁他们送灵回乡六个月那么久,仅仅一个半月而已。 而这一去一回,路上差不多就要了一个月的时间,正好在家过个年。 第116章 云垂球赛 第116章云垂球赛 说要夜训,然而任宁还是先作了准备,并不是心血来潮当天夜上就把整个五营拉上了山。 他继续教小兵们如何在山里辩别方向、寻找水源和食物以及发起攻击或保护自身。 每隔个三五天,还分批让五营的人上山去练胆子。 方法很简单,就是让小兵们独自上山找个坟墓睡一觉,第二天再下来。 古人迷信思想严重。平日里什么新坟、幽鬼、山魈、僵尸各种传说不绝于耳。就算没有霄禁,很多人晚上也不敢出门,更别说睡在深山里的土坟边上。 星落军团确实是军中精锐,杀人不眨眼。只是这种潜藏在人骨子里对未知的恐惧也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 特别是半夜深山里只有自己孤身一个,四周响着各种古怪的声音,身边还有个坟墓的情况下,这种恐惧更是极端放大。 任宁只是让他们上山找座土坟睡一觉,结果一个个脸色发白,感觉和要他们的命差不多。 不过星落军团向来军纪严苛,小兵们再两股战战,也得天黑之前往山上爬寻找着孤坟过夜,而且爬得越高越好。 原因无它,蚊虫只生活在一定的高度下。上到一定高度,蚊虫就会减少甚至消失不见。 大半个月匆匆而过,五营的人轮流上山睡了几觉,效果显著。再说起什么深山孤魂女鬼半夜出没,一个个都哧之以鼻不再当一回事。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九。 这天,应山大营里里外外又仔仔细细地消杀了一遍,军团大将军宣布放年假。 年假很长,从年三十开始到大年初五结束,一共六天。 正常情况年假没有那么长,通常只有三天。 但星落军团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真正放过年假。特别是去年在岩陲要塞时,甚至大年初一还在雪地里打滚训练,连往家里写封家书的时间都没有。 于是大将军决定今年补上。 三万小兵们顿时喜形于色。 尽管放了年假他们也出不了应山大营,更回不了家,但能休息几天总是好的。 任宁背着手,笑容满面地站在五营所有人面前。 “几个月下来,想必大家应该了解我任宁的性子,不喜欢说费话。现在马上放年假,也不多占用大家的时候,只说几句话就解散。” 啪啪啪。 小兵们哈哈地笑着鼓掌。 任宁压了压双手,示意小兵们停下。 “第一件事,今明两天会组识营里识字的将士免费帮大家写家书。各位如果有需要,千万别错过。” 嗡! 小兵们纷纷喜上眉梢。 哗啦啦。 掌声四起,比刚才更加热烈。 对小兵来说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发军晌,此外就是过年过节时能收到家里的消息以及回信,那怕寥寥几句话就已经心满意足。 任宁这下可谓挠到了他们的痒点。 “第二件事,放年假出不了大营,六天的时间大家也不用担心无聊。” 他指了指脚边大大小小的胶球。 “我会教大家玩篮球和足球。它们和马球一样既能锻炼身子释放压力,还能教会你们彼此信任相互配合。相信大家以后会爱上这两项运动的。” 小兵们面面相觑。 马球他们懂。那是贵族们的游戏。 马球极易损烂而且价格高昂。一个好点的马球差不多要小兵们一年的军晌,实在玩不起。此外赛马球时各种要求十分高,加上天天训练没时间玩。小兵们只是耳闻也不曾见识过。 至于篮球和足球? 这是什么鬼? 包括旁边的雷二和萧纲在内,都一脸的茫然。 任宁笑得高深莫测,“如果大家学会了这两样球类,大年初四初五可以考虑来几场正式的比赛。届时获胜方本仟长重重有赏。” 噗! 雷二吐掉嘴里的小零食。 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他立即举手:“我雷二先报名带队参赛。” 萧纲也不甘落后,“既然雷二报名,那我萧纲也报名。” 任宁哈哈点头,随后宣布解散。 回到营房三人搬出桌椅,刚摆上笔墨纸砚,立即有小兵迫不及待地排起队来。 三人一写就写了两天,直到除夕夜,才堪堪把五营近千封家书写完。 这还是小兵们得意洋洋,主动堵住营地门口不许其他营的小兵进来的结果,否则还不知道要写到什么。 大年初一,任宁收了军团大将军的红包又拜见几位邻近的仟长后,便带着球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场地。 应山大营里本就多的是训练用的平地和草地。篮球和足球场而已,稍稍改造就出来了。 他先教篮球,再教足球。 果不其然,小兵们一个个精力过剩。相对于又窄又小的篮球场,可以随意奔跑驰骋的足球场更受大部分人的追棒。 任宁介绍规矩:“这叫足球,只准用脚去踢。不准用手去碰,更不准用扳手和榔头。” “砍马刀呢?”雷二呼呼地舞着他的大刀。 任宁擦汗,“砍马刀不行,嗯,骑兵枪也不行。所有的武器都收起来不准下场。只准用脚!” 然后他就目瞪口呆看着一堆小兵把足球扔在旁边直接用脚干架。 嘀嘀! 任宁吹了哨子,掏红牌把几个打得最狠的罚下场。几番辗转后球场上终于像模像样地踢了起来。 很快任宁又给他们解释什么前锋后卫,如何进攻如何防守。 小兵们领悟得很快,再次练习更加有章法,甚至博得了周边观众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最后任宁才讲解禁区和点球。 “进攻时禁区里被人拉倒绊倒,那我方就能点球是吧?”雷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宽阔的球门。 萧纲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心思,赶紧出声:“雷二你可不能耍赖摔倒。” 任宁哈哈一笑,“兵不厌诈,无论是真摔还是假摔,只要你能瞒过裁判。那自然就能点球。” 好一番教导,云垂帝国的第一场足球赛终于开踢。 以任宁的目光,无论是雷二还是萧纲,双方自然是踢得错漏百出,攻不像攻,防不像防。 然而这世界的人第一次见这种玩法,只要场上有人碰到了球就像中了奖般大声欢呼。这热闹劲甚至还引来其他营百无聊赖的小兵们过来围观。 第117章 军团大将 第117章军团大将 大年初二,一大早任宁就被雷二拉了起来。 “老任,饿醒了吧。”他塞过来些好吃的东西,“很多人在等你作裁判呢。” “当我是你啊?”任宁哭笑不得,出来一看。 “都尉好!” “仟长好!” 门外有两堆小兵在眼巴巴地等着,见了他纷纷亲热地打着招呼。 没法,现在除了他以外没有谁准确知道足球的规则。 “你们昨天已经跑了一天,今天还准备下场?”任宁笑着说。 “必须下。”雷二正寻到个好玩的事物,毫不犹豫啪地一擂掌心:“我们可不是帝都那些整天逛花柳巷的公子哥!战场上动不了就是死,区区足球场何足道哉。” “就是。”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那走吧。”任宁只好舍命陪君子。 过了半个多时辰,正是往日早训的时间,足球场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任宁粗粗一算,人数不下五千,一个个正扯着脖子好奇地看着。 刚好雷二接到兄弟传球,发疯地带球往对手的禁区里冲。 嗡~ 周围的观众情不自禁上前几步,直愣愣地盯着狂狮般直奔球门的雷二。 五营那些知道规则的小兵更是抑压不住,啊啊地尖叫起来。 嗖嗖! 巧妙绕过两个后卫,雷二抬腿,大力抽射。 呼! 足球和鞋子一起直奔球门。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 守门小兵猛地扑过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足球越过自己往后飞去。 球门只有个框,里面没有网。 砰! 球穿过球门飞快射向后方的观众!直接砸到一名小兵身上,才反弹回来。 嘀! 任宁吹响哨子。 球进了! 哈哈! 周围的绝大多数小兵都是第一次见进球,还有些茫然。直到看到雷二和他的队友们地欢呼着拥抱在一起才反应过来。 “雷二!雷二!” 五营的一堆小兵瞬间成了雷二的粉丝,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喊他的名字。 其他初来乍到的也感应到了周围的快乐,一个个看得热血沸腾心痒难耐,连忙相互打听着该怎么玩。 中场休息,任宁正在喝水。 忽然有亲兵跑过来,“任都尉,大将军找你。” 任宁一怔,连忙给雷二几人说了说,跟着亲兵走了。 星落军团里能称为大将军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军团大将:韦君谦。 “属下任宁见过大将军!新的一年祝军团越来越好,大将军龙马精神、万事如意、步步高升……” 韦君谦也在场边作着围观党。 他四十来岁,年纪和忠勇伯萧正差不多。一个手里没兵权,一个手里掌握着帝国最精锐的军团。明明同龄的两人,气质看上去大相径庭。 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任宁,韦君谦平和地摆了摆手。 “行啦。大家都在休年假,别那么拘谨。你任宁的大名本将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头脑灵活的孩子。” “这足球赛听说也是你弄出来的?”他问。 “谢将军夸奖!”任宁嘿嘿地挠头。 “大家平时在大营里除了训练外,要么擂台比武要么聚众赌博。属下就想给他们找点事做,无意间瞎弄出来的。希望别污了大将军的眼睛。” 韦君谦哈哈一笑,“你也不用谦虚,本将看来这是好活动。” 他统管整个军团,平时除了分析帝国内外的形势就是研究未来的战场攻势。小兵们的生活自有下面的人去管理,用不着事必躬亲。 韦君谦虽然家势背景不凡,但最初也是小兵出身。有战事还好说,没战事的话日复一日在营地里的训练,那种无趣发闷的感觉他也清楚。 此时韦君谦一眼就看出这足球赛场虽然只有寥寥十一人。 但整个团队里既有前锋也有后防,每个人不仅需要各司其职还要紧密配合,才能赢下一场赛。就和正真的战场差不多。 最重要是它能锻炼小兵们的身体素质以及彼此之间的组织配合。真正作到寓练于玩寓教于赛。 这才是韦君谦最为满意和最感兴趣的。 “平时训练完毕你可以多多组织大家玩,最好有完整的赛事循环。需要什么尽管提,奖励方面军团也可以出。省得他们整天赌钱,把各营搞得污烟瘴气。”他说。 “任宁明白。回去后尽快作份规划,以便大家能更好溶入这足球活动中。” 聪明人一点就透。韦君谦十分满意。 他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能用手?有时候看到他们用脚控制不住球,本将都替他们着急。” “这叫足球嘛,所以属下规定它只能用脚。” 任宁嘿嘿地开了小玩笑,才开口解释。 “人类的手比脚灵活。我们平时训练的也大多是手,脚通常只用来骑马或赶路。属下觉得如果大家的脚能和手差不多灵活,想必会有益于以后的打仗。于是干脆只规定用脚。” 他顿了顿:“如果将军需要用手玩的球。属下也可以改一下规则,弄出个不同版本的‘足球’来。” 不就是橄榄球嘛。 虽然任宁不是很懂,但这个世界更没人懂,随便弄规则就是。 “训练双脚……”韦君谦若有所思地撸了撸胡子,“你这想法倒是出本将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既然如此就继续玩足球吧。什么手球不用管了。” 韦君谦又感兴趣地问了些足球方面的规则,让任宁以后再想到什么好点子尽可以直接到中军大营报告,才让他回去继续指导足球赛。 刚回到休息点,雷二和愤愤不平的萧纲迎了上来。 “老任,你见到大将军了?”雷二啧啧地感概。 他是管路平的亲卫,以前跟着自家前锋大将去过中军,自是见过韦君谦。但他雷二是谁,韦君谦就不一定知道了。 “任哥,大将军长得怎么样?”萧纲要八卦些,酸溜溜着问:“有没有我父亲帅?” 以前在帝都时萧纲人称浪荡公子,自是长得英武不凡。而他父亲萧正也不可多让,是中生代的佼佼者。 萧纲知道自家父亲与韦君谦在实力上没得比,只好比长相。 “男人就算长成朵花,又有什么用?”雷二往嘴里扔了几颗蚕豆,一脸的鄙夷。 “男人要像大将军一样手里有权或者像老任一样有脑子,当然像我雷二一样有技术也行。你懂不懂?” 前面还好说,后面萧纲听得满脸无语。 “要点脸吧,你有个屁的技术。” 咳! 雷二得意洋洋地咳了一声,“刚刚我撕开了你们重重的后卫,进了个球。” 萧纲像被人重得砸了一下,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开口:“不就一个球吗?赛场上见。” “先等等。”任宁咳了一声,打断他们。 “大将军觉得这足球大有可为,准备在全军推广,届时会有奖励。而且你们看周围的热情,到时候参与的人肯定很多。” “有赛就有赌,俗话说所谓无论谁输谁赢,我们作为庄家永远不亏。” “你们不是缺钱吗?踢好球的同时,也要多琢磨规则,以后可以当裁判。” 萧纲一听就大感兴趣,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 “大营里场地多多,再开十几个球场也不是问题。可是我们手里的球不多。” 任宁点头,“所以明天我要上南舒城一趟。” 第118章 过年也不顺 第118章过年也不顺 大年初三,任宁马马虎虎教会雷二作裁判。 请示过副将,他骑上追风,准备和萧纲离开应山大营。 “等等,你们等等!”两人刚到大营闸门口,后来面突然响起雷二的声音。 任宁回头望去。 大营门口内一丈、外一丈各挖了两个大浅坑。浅坑里面装满了浓浓的海水,用来给进出的人或马消毒。 雷二掐着腰站在里面的水坑边,气喘吁吁地招手,“刚才忘了跟着你们说,南舒城的炒栗子很好吃。回来时老任记得帮我带点。” “记得去雨前街上买蒜香生炒的那种。千万不要买其他街道的,别的都是小贩们偷懒直接用水煮熟后再炒的,一点也不好吃。” 任宁、萧纲和守卫大营门口的几个小兵呆呆地看着汗流满面的雷二,满脸的古怪。 “你他酿拔腿追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任宁骂。 三万多人的应山大营,占地宽广。 雷二来不及召唤奔雷,就那么心急火燎靠着两只脚一路飞奔过来,可不是一件轻松事。 “怎么?”雷二疑惑:“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这都不重要的话,什么重要?” 任宁两人一时无言以对,默默点了个赞后骑马北上。 傍晚时分,两人风尘仆仆地进了游击将军府。 “两位公子大年好。”满面春风的李管家迎了上来,和任宁两人寒喧了几句。 几个月前任宁他们到了南舒城,游击将军府就变了个大模样。 每天宾客出入往来不断,银子银票一车一车开进府里,又一箱一箱搬出去,最后变成各种各样的新式商品。虽然运往北边的货物一时半会还收不回成本,但附近镇南关的早就开始产生效益。 可以说这个年是李管家过得最舒心的一年。再也不用像往年一样担心府中的供给问题,甚至还隐隐成了南舒城各方巴结的对象。 唯一令他挠头就是大公子和大姑娘的婚事。 时光飞逝,眨眼又是一年,而整个游击将军府还没有第四代…… 任宁也不客气,坐下后直接问:“管家,你家姑娘回来过年吗?” 李管家心里一喜尔后又是一苦,“回任公子,大姑娘并没有回来过年,但传有书信回家。” 说完,他跑回去拿李荷珠的信。 任宁摆手拒绝,“这是你们游击将军府的来往书信,给我作什么。” 最后他只要了盈盼写过来的信,同时把忠勇伯府的家书递给旁边扯着脖子的萧纲。 几家人选择了合作,虽然钱还没开始大赚,但南下北上时不免要兼职一下任宁和萧纲两人的邮差。 和上次一样,萧纲迫不及待地读着家书,而任宁淡定地吃着饭,依然没选择当面拆信。 到了客院安顿好,他才坐下来慢慢地读着信。 这回的信比上次还要多几页,盈盼事无巨细地述说着家中的情况。比如她的小红马又长大了些,家里哪几座阁楼重新修缮过,又多买了多少亩田地等等。 任宁也不觉得厌烦,慢慢地读着。 信的后半部分才说到帝都近来发生的一些事。 “相公,最近整个云垂都不安宁。陛下刚封笔准备过年,中西部的青石郡就发生了罕见地动(震)。” “山体崩塌驿路被毁,至今该郡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依然生死不明。不过已经查明至少十八座铁矿山发生大规模坍塌,矿工们几乎没有逃出来的。” “夷光大长公主说,这么多矿山被毁,估计近几年云垂的兵器装备制造都要拖后腿。” 任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口袋。 因为南舒城不远,出来时并没有带云垂地图。但这号称铁矿之郡的青石郡,他也是知道的。 那是到处都是矿山,几乎不产粮食,而且交通不便。 它的南面、西面全是高山,北面更是大名鼎鼎的迷雾湿地。采到的矿石都要往东才能运出来。 早些年,帝国还曾经讨论过要在迷雾郡修一条南北向的路,准备通往青石郡。然而迷雾湿地是南北长东西短的地形,往南修路耗费实在太大,最后不了了之。 麻烦啊! 任宁挠头。 百花郡的药庄被烧了一大堆,如今地动又毁了青石郡的铁矿山,加上云中郡还没消停的时疫。眼看雨季又马上要到了,要是中东部再淹掉几个郡…… 如不是他有着现代的灵魂,否则也难免会怀疑到底是不是帝王不仁导致老天在责罚云垂。 果然。 “云中郡时疫期间,三皇子陈修竹留守星落郡安抚人心而封了王。这回青石郡地动,几个皇子都在努力争取前往救灾。听说御书房里天天都闹哄哄,而陛下至今还没有决定派哪位皇子前往。” 看到这,任宁默然无语。 地动就那么几天甚至几个时辰的黄金救援时间,此时天寒地冻百姓没吃没穿,再拖下去整个青石郡非变成一片绝地不可,比云中郡的时疫要可怕得多。 气愤归气愤,然而任宁什么也干不了,只好继续向下看。 “太后寿辰期间,周边邻国都派了使团过来祝寿,还签了一大批和平友好协约。然而听说星落军被调往镇南关后,北雄帝国的大军已经出尔反尔开拔往南。” “整个帝都上层圈子都忧心忡忡,正担心雁回军团顶不顶得住。” 任宁嘿嘿地摇头。 雁回,顾名思义,大雁北飞至此回。 它和玉木郡一样,是云垂最北部的两个郡。 去年八月,星落军团原本该调往北边玉木郡守边;而雁回军团则会调往西边的岩陲要塞。 结果皇帝老儿一改。 星落军团到了镇南关,雁回军团却往北回了自己老家。 回了老家,按说有着地利人和的优势,但雁回军团连小小南奉都挡不住。面对不亚于西凉的北雄大军,谁也不敢对他们抱太大的希望。 御书房 虽然外面还过着大年,然而御书房里人头攒动。 “北雄王真是无耻之至。刚刚签了协约,转头就派三十万大军南下。还说什么有两个士兵失踪,要过来找人。” 整整三十万大军,事先不准备几个月,哪敢随便出动。 找失踪小兵什么的,实在假得不能再假。 秦王站了出来,“父皇,攘外必先安内。有了稳定的后方才能最大限度支援前方。现在青石郡地动,郡里百姓生死不明,正急需朝庭救援。其他各地也议论纷纷。不如先决定救灾人选,开仓救灾吧。” 长兴帝脸色阴森。 各地百姓议论纷纷,议论的是什么? 都在说去年太后大寿,云中郡就发生了时疫;眼看百姓们最期盼的年关就要来临,结果青石郡又发生了严重的地动。 这天下很不安宁呀…… 第119章 萧正领旨 第119章萧正领旨 帝都,齐王府 原本的三皇子府升格了下规制,变成了现在的齐王府。 前院,正厅 “外祖父,”陈修竹恭敬地给刚坐下的工部尚书双手捧上好茶,“这几天在御书房,外孙都没有出头去争青石郡的赈灾使。下来该作什么?” “殿下!”罗垦没理会这个问题,连忙站起来接过陈修竹手里的茶,“您是皇族,是君!无论何时都要有君王的气派。老臣虽然是您的外祖,但也是臣。” 他满脸的严肃,“君臣之礼不可逾越。” 陈修竹微微一怔,只好重新端正坐好,“本王铭记于心!” 罗垦点头。 他四下望了望正厅里的摆设,神情有些不满。 “殿下好不容易封了王。而陛下只是将原有的皇子府微微抬了下规制,连座新王府都不舍得赏赐。实在……” 咳! 陈修竹咳了一声,“外祖父,现在就很好了。” 他母妃一向不受皇帝待见。众皇子中,陈修竹本身也并不受宠,能第二个封王早已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指了指隔壁,陈修竹笑。 “现在除了大皇兄外,其他几个兄弟可还住着皇子府。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升格为王。再说了,这座宅子本王熟悉,住着舒服。而且靠近外祖家,出入往来也方便。” 罗垦摇了摇头,不敢荀同。 “殿下,您现在是唯二的王爷。无论住在哪都会有各方面的人盯着,没有什么出入往来方便的说法。” “而且封了王就该有新的王府。这不只是一座宅子的问题,而是要让其他臣工看见陛下对殿下的荣宠,以及殿下自身锐意进取的迹象。” 陈修竹只好点头,“本王受教了。” 唉! 罗垦叹了口气。 “去年时疫期间,殿下留守祖地安抚人心,从而最终封王。老臣并不意外,只是没料到突然凭空钻出一个自除太师府的任宁,导致圣旨下得那么匆忙。老臣还没来得及进谏,各方面的事情就已经定了下来。” “实在可惜。” “否则老臣定给殿下修一座配得上身份的亲王府。” 作为工部尚书,修宫殿府邸这种事,罗垦十分在行。 陈修竹不置可否,“事已至此,不必多谈。外祖父,下来本王该作什么?” 罗垦点头,气定神闲地撸了撸花白的胡子。 “现在帝国内外四处堪忧,谣言四起。对内既要赈灾,对外又要抗敌,偏偏国库空虚拿不出太多银子,陛下正心烦意乱。” “殿下务必少说多做。其他王爷皇子争吵时,殿下在场就行,不用插嘴。而陛下分派责职时,殿下要尽心尽力做好。” 他哈哈一笑。 “殿下现在是除秦王外唯一的王爷。无论您开不开口,陛下和各大臣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陈修竹眼前一亮,“谢外祖父指点。本王明白了。” “下来嘛,”罗垦翻开一张云垂大地图,往北方重重一按。 “无论是时疫、地动或者水灾,折腾的都只是些小老百姓,动摇不了云垂国本。汹汹南下的北雄帝国才是陛下的心头大患。” 他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陈修竹,“殿下需要注重做两件事。” “请外祖父指点。”陈修竹连忙洗耳恭听。 “第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身为皇族,子嗣问题较普通百姓更加重要。殿下需要尽快完婚并且生下王世子。” “事关整个皇族的传承,陛下再心烦意乱也会高兴的。” 陈修竹迟疑了下。 他留守星落郡时曾经喜欢过一位平民姑娘。 不过无论是眼前的外祖还是宫里的母妃,都不可能答应他娶一介平民女子为正妃。陈修竹只好默默地把这份心思埋在心底。 “一切听从外祖的安排。” 罗垦满意地点头。 “第二,殿下需要努力结识一些武将。特别是有可能会派往北部玉木郡支援的将领。北边现在是陛下的心头大患。任何在北边作出功绩的武将,都会被陛下记进心里。咱们要先作准备。” 说完,他摊开一张列着名字的长纸。 陈修竹好奇地看了看,前面的一个名字很是眼熟。 忠勇伯:萧正。 这家伙三天两头跑齐王府,想努力推销他的长女。 忠勇伯府,校场。 雪地里,萧正赤着上身挥汗如雨地呼呼练着家传枪法。 近来他过得十分惬意。 虽然手头还是很紧,但至少不用再像之前一样贱卖庄子、铺子驱散奴仆以补贴家用。 岳家永昌侯府一心想搭上橡胶的生意,上门探看外孙时也不再像过往一样吹胡子瞪眼睛颇指气使。 特别是二子萧纲。 原本萧正只想他到星落军去镀层金,让他知道军队生涯的艰难,回来老实地呆着。 哪知到头来萧纲倒是干出了一番事迹。虽然依然一名平头小兵,但那只是南线无战事而已。只要有战事,想必萧纲很快就能扶摇而上。 甚至某次兵部尚书见了他,还亲口夸赞了几句虎父无犬子。 此外,南奉退让,而北边马上兵临城下。 看北雄气势汹汹的模样,估计这场仗不可避免。 他们这些武将也到了该出马的时候,看来有望保住忠勇伯府的爵位。 萧正心头喜滋滋的。 要是干得漂亮,没准他们萧家还能恢复国公的地位。万一此去不幸战死沙场,只要能保住伯爵,到了九泉之下他萧正也无愧于列祖列宗。 唯一有些头大的是古家商队。 这几年来古家商队是忠勇伯府甚至整个萧氏一族,唯数不多能攒银子的。而且明知萧家日薄西山,古胜楠却从来没想过背弃。 对此萧正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云中郡的时疫并未平息,甚至四处蔓延。平头小民不知情,但他还是知道的。古家商队这几个月就要调头往东返回云垂,可千万别一头撞进时疫中。 萧正琢磨。 等商队这次回来,让他们走南北线吧。 虽然南北线走起来也不容易,至少橡胶制品比平西郡的磐龙石要轻得多,而且还不用经过迷雾郡那个大泥坑大沼泽。 正胡思乱想着。 大管家满头大汗,一瘸一拐地冲了过来。 “伯爷伯爷!大喜啊。”老管家大叫:“正厅来了天使,您别练了,赶紧收拾收拾去接旨吧。” 萧正精神一振,连忙收起枪,“管家有没有问过圣旨是什么内容?” “问不出来。”管家遗憾地摇头,“内待们守口如瓶,老奴想办法磨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办法。” “知道了。”萧正让摔伤的老管家去休息,自己洗漱干爽后才去了正厅。 “奉天承运……忠勇伯萧正封安北将军,领三万东海守军前往玉木郡支援。三日内启程,不得有误……” 萧正高呼万岁,百感交集地接过圣旨。 东海守军也叫东海壁垒,大本营就设在古家所在的平海郡。 一直以来它们镇守的都是东部漫长的海岸线,以防止海盗或倭寇的袭击。现在跑到北边去抵挡如狼似虎的北雄,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咳。 内待咳了一声。 “萧伯爷,镇守帝都的中央军近期也会抽调一部分北上。届时北境就全靠你们三方了。” 第120章 风雨飘摇 第120章风雨飘摇 第二天,任宁和萧纲又回了应山大营。 和他们一起南去的还有两车足球和篮球。 雨衣和胶鞋这些已成了军资,自有军团后勤辎重营前来接洽,无需任宁他们插手。 各家府邸按着当初签订的契约,该出人的出人,该出钱的出钱,以后坐等收钱就行。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前锋大将管路平探亲结束,回到了应山大营。 他四处转了转,对任宁他们搞出的足球赞不绝口,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和自己的亲卫们组了支球队。 休息期间,任宁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将军元霄好呀。见您回了老家一趟,整个人都精神涣发的。想必家里嫂子和孩子都安好吧!” 铁柺李的游击将军府后继无人,有人敢上门对李荷珠出言不训。 管路平年轻时就是武状元,随后成了星落女婿,到了现在更掌管着星落的前锋军。自然没有不长眼的霄小敢动碰他府上的眷小。 管路平点头,笑声爽朗。 “家里一切都好。特别是老幺,长得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是练武的好架式。” 两人又聊了一会,突然有亲卫过来低语。 “将军,大将军召集。请您立即过去中军大帐。” 管路平朝任宁笑了笑,匆匆离开。 星落军团,中军,大帐。 管路平赶到时,星落军其他的将军都已经到了。 他随意扫了一眼,甚至还看到帐里坐着几名镇南关本部的将帅。 不过管路平不奇怪。 镇南关本部得知了雨衣和胶鞋的信息,对此十分感兴趣,年初八时就派了人过来考察相关的信息。 如果雨衣和胶鞋确实好用,他们也准备购买一批回去。 结果现在又迷上了足球和篮球。 咳! 大将军韦君谦咳了一声,“紧急军情。既然人都到了!我们开始吧。” 他几步迈近墙上的云垂地图,抬手在右下方芒果状的小岛重重一点。 “刚收到沧澜郡传来的消息。” “正月十四半夜子时,岛上受到大规模海盗攻击。损失暂时还没统计完,不过至少有五分之一的药庄药田被毁。要不是老天及时下了场暴雨,否则损失还要大些。” 韦君谦语气冰冷:“邻近的百花郡还有汐语郡已经派备守军跨海前往支援。不过海盗早已逃之夭夭,不见影迹。” 嗡~ 众将豁然色变,一时议论纷纷。 砰! 辎重营长狠狠地擂了一拳桌子。 “干他酿。不久前是百花药田被毁,现在沧澜郡药田又被毁。老子仓库里的备用药早已空空如也。” 他骂骂咧咧。 “海盗?世上哪来那么多狗屁海盗?大年还没过完,一个两个就开始找麻烦。真当我云垂无人吗?” 管路平呼地站了起来拱手。 “大将军,言将军所言极是。” “海盗要么求钱财要么抢女人,没事烧什么药田?这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去年属下率前锋营经过百花郡,当场抓获一批入侵百花郡的南奉军。他们乘船北上,大肆烧毁我药庄和田庄,算是有过先例。” “因此属下觉得这回攻击沧澜郡依然是南奉人。” 咳! 镇南关的几名联络将官脸露难色。 “各位将军,请问你们有证据表明攻击沧澜郡的人马是南奉军吗?去年太后寿辰期间,南边五国刚刚和我云垂签约了和平友好协约。如果没有确切证据,陛下是不会允许我们乱来的。” 所有人一阵心浮气燥,不由扭头望向韦君谦。 “没有证据。”韦君谦摇头。 “沧澜郡那边的消息说这批海盗动作十分敏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潜伏在沧澜郡周围,半夜三更时四面八方一拥而上。他们登了岛什么都不干就只管烧,烧了拔腿就跑。等岛上备守兵赶到,什么也没抓到。” 南奉都城。 南奉王看着下属,一脸的紧张,“你们没让云垂抓到把柄吧。” 下面一堆人笑容满面。 “臣等办事,王上请放心。筹划了这么久,计划保证万无一失。沧澜郡的守兵们除了烧焦的药田,其他什么也没找到。” 年轻的王世子缩了缩脖子。 “各位将军,就算云垂没证据,他们也能猜测是我们的手笔。星落军团现在就在镇南关,要是他们南下,届时你们谁敢去抵挡……” 哈哈。 有人大笑。 “世子不用担心。云垂境内不稳现在自顾不瑕,北边大军压境。如果没有确切证据是我们烧了沧澜岛,他们只能忍声吞气。长兴帝是不会允许星落军对我们开战的。” “三面作战,以云垂现在情形,无论国库还是兵员都承受不起。” “三面作战?”南奉世子茫然。 “这里。”有将军往西边大草原一指,“前些年各方有过密约,一起分割云垂这块肥肉。去年时西凉更是派军探了下,今年开春他们也该直正挥师向东了。” 草原深处,西凉王庭。 “大王,三年期限已到。草原上九成的部族已经臣服于我王庭。其他一成要么太小暂时找不到,要么举族往西远迁,无法为我所用。” “很好。”年轻的西凉王抬头面无表情往东望去,“收归了九成,已经不少了,大大超出了本王的期望。” 他原本以为能收归八成就不错了。 “大王乃天降神子,英武盖世计谋通天。草原子民众望所归,举族臣服也是必然……” 西凉王没理会下属的阿谀奉承。 他抬了抬手,示意众将安静。 “王庭里的十大巫星师一连占卜了九九八十一次,都得出同一个结果。未来草原大旱甚至沙化不可避免。” “我们的子民要想活下去,只能往东或往西迁徙。西边环境荒芜,文化更是远不如东方的云垂。后代子孙要想安身立命,我们这一代人只有往东,用我等性命在东方抢下一块属于后代的地盘。” 众将伏地高呼:“臣誓死追随大王,用我等性命为后代子孙抢下一方生存天地。” “大王,那岩陲要塞?”有将领忍不住开口。 经过这么多年的筹备。西凉随时可以挥军往东,但岩陲要塞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可不好拔。 不拔掉它,西凉往东根本没有意义。 西凉王看着地图哈哈大笑,“各位不用担心。岩陲要塞确实固若金汤。可惜南奉已经出手,它很快就要倒了。” 众人精神一振,随即又是孤疑。 南奉? 他们远在南边,怎么能把岩陲要塞弄倒的? 第121章 再无镇国公 第121章再无镇国公 西凉王笑而不答,只是眼晴转了转。 他的目光从那个代表岩陲要塞的大红点,转到了云垂西南三郡上。 说来星落萤川及云中等西南三郡,与岩陲要塞所在平西郡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只是隔了几重又高又陡的山脉,才让人感觉双方相隔千山万水。 普通人员或马车无法攀爬这些山脉。但也有例外,比如久经训练的斥候。 南奉王世子满脸的震惊:“所以我们的斥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时疫传进了岩陲要塞里?” “对!”有人哼哼地点着头。 四十多年前,还是镇国公世子的霍征及夷光公主率兵一路往南,打到了南奉都城下。逼得当时的南奉王仓皇北上负荆请罪,归国后便郁郁而终。 南奉上下引以为耻,王室更是日夜想着复仇。 “岩陲要塞现在要大夫没大夫,要药材没药材。加上西凉几十万大军马上启程往东,将来要援兵没援兵。我倒想看看这回守塞大将霍征怎么应付。” 镇国公府世代镇守西境,每一任镇国公都是岩陲要塞的守塞大将。除了世子,族里的子弟更是只要年满十五,就必须进要塞里当兵历练。 有人咬牙齿切:“说不准此役过后,偌大个云垂再无霍氏一族。” 南奉王世子听得目瞪口呆,然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前些年他曾就读于云垂国子监,期间仔细研究过这个宗主国。越研究他心越凉。 这个帝国人口众多,战争潜力巨大,而且越是艰难越会万众一心。上回云中郡发生时疫,各郡的大夫及人员舍生弃死义无反顾前往支援,令他备受震动。 现在云垂三面受敌,细算的话似乎没有那么多兵力抵抗。但万一民众自发起来支援,到时候…… 有人哈哈笑着摇头。 “世子请放心。云垂各地的老百姓自顾不瑕呢。您觉得云中郡及周围郡县的时疫是怎么来的?为何长兴帝要人派人、要药送药,时疫却一直灭压不住反而四处蔓延?” 南奉王世子茫然地眨了一会眼睛,突然恍然大悟,“难道这时疫也是我们斥候的手笔?” 他打了哆嗦,“这……那些郡县的百姓何其无辜。” “世子,成大事者不苟小节。区区百姓形同蝼蚁何需记怀。” “云垂地大物博、环境优越,里面应有尽有。他们的良田只要稍稍耕种就能养活数百万人口。他们的矿山只要开采一点点,能就装备出数十个星落军团。” “凭什么我们勤劳勇敢骁勇善战的南奉子民,却只能窝在这地势狭窄资源奇缺,闷热多雨蝇蚊众多的半岛上?” “这不公平!” “一旦云垂西境或北边抵挡不住。长兴帝必然会调派星落军团前去支援。到时候就轮到我们南奉上场。” 说到这,众南奉大臣眼里精光四射。 只要占下云垂南边的几个郡,以后他们就不必再伏首称臣仰人鼻息。从此以后南奉也有逐鹿中原的资格。北边的大好河山迟早都有他们的一份。 广信郡,镇南关。 应山大营。 或许暴雨将至,中军大帐里众人静坐,气氛压抑。 管路平一众将士脸色发黑。 明知敌人刚刚出手,自己却只能干坐着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不好受。 韦君谦倒是脸色平静。 他抬头看看上边的玉木郡,又低头看看下面镇南关。 “镇南关的几位将军请先出去,星落军团有自己的事要商量。”他直言不讳地请人。 镇南关几人面面相觑。 只是星落军团在帝国里的地位太高,他们虽然郁闷,也只好拱手转身出了大帐。 “只有我们自己人了。费话不多说,下面是我们要优先完成的几件事。” 众人心头一跳,纷纷站起,“请大将军吩咐。” 韦君谦示意他们坐下,砰地重重一点星落郡。 “第一,回星落老家分批调一万后血过来。” 众人一愣。 星落军团可不止只有应山大营这三万多人。 在星落郡老家另有后备(血)营,共七万余人。上次任宁的五营补充的几十个人,就是从星落后备营里抽调过来的。 “第二,来而不往非礼也,海上既然有海盗,那山里应该有一批山贼。这批山贼穷凶极恶身份不详。人数至少一万,他们直扑南奉都城。” 众人精神一振,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第三,所有重骑卸甲,轻装上阵,训练长途奔袭。” 管路平等人下意识地抬眼往北望去。 “第四,辎重后勤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尽快给本将筹集足够的粮草军械和药材。” “第五,派人游说往北的各郡县,务必保证沿途驿路畅通。记得不要引起民众恐慌。” …… 扬扬洒洒,韦君谦摊派了十几项必做事务后才停了下来。 他挥了挥手,“暂时就这些。你们最熟悉自己的人马,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给本将找批山贼出来。” 众将军哭笑不得地走了。 管路平刚回到前锋营,几乎想都没想,就让人把任宁找了过来。 “先坐。”他指了指凳子,“本将看过你们五营这几个月来的训练计划,可以说比其他营要更加突出,对此深感欣慰。特别是你带领的生存训练以及夜训计划,更是让人眼前一亮,绝对有整军推广的价值。” “现在军团有个任务,需要你们五营去执行。” 任宁微微一愣,拱手抱拳:“请将军吩咐,属下坚决完成任务。” “很好!”管路平满意地点头,把上锋的山贼计划说了说。 “你们过去随便搞,无论是杀人还是放火我们就当没看见,也不会承认。能灭掉南奉的主力最好,不能灭也要让他们顾首不顾尾,不能再随便派人过来烧药田。” 任宁嘴角抖了抖。 这不就是以往斥候的作风吗? 只不过以前他们人数寥寥,通常只有几十最多上百人。现在变成上万人罢了。 “保证完成任务,这是属下的强项。” 管路平一愣,这才想起任宁以前的身份,不由哈哈大笑。 “将军,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以大将军风雷厉行的作风,应该就这四五天。”管路平撸了撸胡子,“过去整整一万人,届时估计也得分前锋、中军和后防。本将帮你小子争取个名号。” “现在回去先做准备吧。” 第122章 和亲 第122章和亲 仅仅三天,一万星落将士及物质飞快凑齐。 然而下来近半个月,韦君谦的命令却是所有人继续训练,随时待命。 任宁等人心里都憋着股气。 他们都已经换防到南边来了,南奉还在背地里不知死活做这些小动作。真当星落军全是死人吗? 只是韦君谦既然没让出发,他们只好该训练时训练,该吃饭时吃饭,该踢球时踢球。 沧澜郡药田药庄遭受海盗攻击,这消息第一时间八百里加急送进了帝都。 新年刚刚开朝,长兴帝就接二连三收到各地传来的坏消息,气得他直接砸了个砚台。 没多久,陛下有意挑选适龄王女,册封成公主准备和亲南奉。这消息传得到处沸沸扬扬。 后宫,睛云宫。 吱! 久不开启的宫门被人用力推了开来。 嗖嗖嗖! 晴贵妃香汗淋漓,正在雪地认真地练剑。 作为将门虎女,未入宫前她也曾跟着镇国公府的父兄们一起习武。甚至还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和祖母夷光公主一样能领兵征战沙场。 只是造化弄人,现在她人在深宫里,连宫城都难出一步。到头来只好在自己的宫殿里开辟了个小小的校场,不时耍刀弄枪聊以自慰。 “娘娘,大事不好了。”宫女慌慌张张闯了过来。 晴贵妃继续练着剑法,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瞧你慌慌张张,大呼小叫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娘娘,陛下有意挑选适龄王女册封成公主去和亲。”小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打听到的情况说了说。 “和亲?”晴贵妃这才收了剑,脸色不怎么好看,“这关本宫什么事?” “难道陛下还敢挑本宫的心头肉去和亲不成?信不信本宫现在去前殿切了他的……” 咳咳咳! “娘娘慎言。”小宫女吓得狂咳嗽,提防地左右张望。 晴贵妃哑然失笑:“放心吧!这里是本宫的晴云宫,连皇后都不敢随便进来。” 嗯,皇上没事也不会过来。 宫女小鸡啄米地点头,她依然压低了声音。 “娘娘,外面都在传,陛下正是有意挑选十三王女去和亲南奉。” “因为……因为……”小宫女脸露难色,吞吞吐吐说不成一句话。 外面都在传。 晴贵妃仗着娘家镇国公府撑腰,向来目中无人。别说后宫一众妃子,就连皇上也不放在心里。整天就窝在晴云宫不出去走动,甚至有其他妃子想过来拜访也会被毫不客气赶出去。 没有丝毫高阶妃嫔的仪德风范。 皇上早想给她个教训了。 晴贵妃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嘿嘿地冷笑。 “本宫不出去是不想和那堆蠢货争风吃醋。谁要敢把歪主意打到本宫头上,那就试试看是她脖子硬还是本宫手里的剑锋利。” 皇帝的回复八百里加急送了镇南关,一同到达应山大营的还有和亲的消息。 韦君谦没有封锁消息。 星落军团所有人顿时哗然,一时间甚至连眼前攻防激烈的球赛都不香了。 小小南奉,无论是人口还是国土面积都只相差于云垂的一个郡,现在居然用和亲的方式去安抚。 实在令他们这些当兵的脸面无光。 既然小小的南奉都要和亲,那西边的西凉呢? 北边的北雄呢? 难道个个都送公主去和亲? 球场边的任宁摇了摇头,他突然想起唐朝一句诗。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什么意思?”雷二茫然。 他虽然认识几个字,也只是比目不识丁的大头兵好上那么一点,匆忙间也听不懂这么长的诗。 旁边的萧纲羞得满脸通红,默默地给他翻译。 “这句诗的意思是既然要用公主的身子去和亲,来使社稷安稳。真不知道那些将军有什么用处?” 嗡! 周围的小兵更是一片哗然。 星落郡是龙兴之地,是云垂最富庶也是最荣耀的行郡之一。 他们这些小兵之所以出来当兵,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但更多是想和以前的星落人一样保家卫国,从而光宗耀祖。 现在南奉人就在他们星落军团眼前,却居然要靠远在帝都的公主来安抚,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一想,小兵们气得连球都看不下去。 “走!我们要让将军们知道。”有人大嚷,“老子是星落军人,用不着公主来保护!” “就是。小小南奉再敢嚣张,灭了它就是!” “走!我们找将军去。” 消息一传十、十传佰,所有人顾不上浑身大汗,纷纷往营地走去。 能去中军的去找韦君谦。 不能去中军的,所有人团团围住管路平的营房,哗哗地喧哗着。 “什么情况?”亲卫们簇拥着莫名其妙的管路平走了出来,“谁来告诉本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有心急的小兵飞快地说了说原因,末了他直嚷嚷。 “将军,干他酿的。既然小小南奉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我们就亲自过去告诉他们什么叫星落!让他们以后只要想起星落军团就不敢轻易往北一步。” “对。将军,我们要进攻南奉,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一时间,整个应山大营里处处响起了小兵们请战的声音。 镇南关几名联络官还没走,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小兵们。 他们匆匆进了中军大帐。 四下一看,见星落军团所有将军都在,不禁失声道:“大将军,陛下明令我们没有确切证据不许对南边出手。帝国现在……” 韦君谦不作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镇南关几人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一时间既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好半响过去韦君谦才开口,“小小南奉入侵我土,烧我药庄毁我良田,证据确凿,罪可不恕……” 镇南关几人心都漏了几拍,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努力地挤出声来,“敢问大将军,您说的证据在哪?” 韦君谦哈哈一笑,“证据这东西本将说有,它就有。就算没有,它也得有!” 嗡! 镇南关几人头一下子大了几分。 这不是赖皮吗? 韦君谦却不是再理会他们,目光落到自己的下属身上:“众将士!” 哗拉。 “属下在!”星落军团所有将军一下子起立。 “山贼计划取消。整顿军械,明天前锋营出发,后天大军往南!” 第123章 目标 第123章目标 四十多年前,当时的霍征将军和夷光公主领兵打到了南奉国都下。虽然没能攻下都城,但国都以北的地区摸得清清楚楚,甚至还绘制了极其详细的地图。 半月前的山贼计划虽然取消,但此时南奉北部的地形图却已是牢牢刻在任宁等人的脑中。 前锋营里,管路平重重地敲了敲挂着的南奉地图,深深地看着坐在面前的十位属下。 “大将军的命令已下,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进攻。明天我们前锋十营分两批出发。目标:绕过虎愁关,直奔南奉都城。” 虎愁关。 任宁的目光落在镇南关以南约三十里的峡谷上。 南奉国土呈细长茄子状。 虎愁关是北边天然的关卡,两边是高耸的山林,前面还有条湍急的河流。南奉在此驻扎了整整二十万精锐大军,并把整个虎愁关打造得固若金汤。 它的作用是提防镇南关南下,保护后方的产粮区;也能随时往北进攻镇南关;甚至还能坐船顺流东出大海,然后充当海盗。 “注意,”管路平又敲了敲地图:“我们的首要目标不是进攻都城。当然南奉王如果一直昏睡不醒,大开城门欢迎我们的话则例外。” 哈哈。 众人大笑。 “我们的目的是恐吓南奉王,逼他把虎愁关的兵力撤回来保护都城。再回头配合中军消灭他们驻扎在虎愁关的大部分兵力。” 没了虎愁关的二十万精锐,又毁掉他们的主要产粮区,南奉无论有什么想法都只能是想法。 任宁站了起来。 “将军,如果他们吸取了上次夷光公主的教训,坚决不从虎愁关撤人,而是抽调其他地方比如南方的人马过来护驾呢?” 四十多年前,镇国公世子和夷光公主正是兵分两路,分别从海上和西边小国里绕过了虎愁关,直奔南奉都城。 兵临城下,南奉王吓得连忙把虎愁关的人马调回来。 结果没了虎愁关的保护,所谓的南奉精锐根本不是云垂将士的对手。三下五除二被吃了个精光。 管路平哈哈一笑,“虎愁关不出就先让他们当山大王吧。据探子的消息,其他地方的人马,不值一提。” 众人也不意外。 整个南奉就相当于云垂的一个郡,能攒出虎愁关的二十万人马来就已经很了不起,其他地方哪还有什么力量。 “南奉国小人少,偏偏总是不老实。我们大可不必客气直接毁掉他们都城周边的产粮区,再进攻南奉都城,逼他们迁都。” 众人又笑。 南奉国土狭窄,北边是山区,南边是泽国,主要产粮区就在都城附近。因为四十年的事,很多南奉大臣曾经建议迁都,试图离云垂更远一些。 然而国土地型限制,他们无论往哪迁都都只是徒劳。无非是多跑两步路和少走两步路的区别。任何大军往中间一截,他们就少了一半国土,首尾不能相连。 这也是南奉努力想攻下云垂南部的原因。一来获取更多的土地,二来拓展战略纵深罢了。 “注意,本将现在分配任务。” 刷! 任宁十人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任宁封游击将军,率领一二和五营共三千人前往虎愁谷,毁掉虎愁关的后勤粮草,让他们作不成山大王。完成任务后,最晚必须在二月十五前赶到南奉都城与我会合。” 任宁起立,接过绣了个“任”字的令旗,看了看几乎就贴在虎愁关屁股后面的虎愁谷,“保证完成任务。” 管路平点头,“其余人和本将一起,为军团主力打通一条直通南奉都城的宽广大道。” “是!”众人领命。 当天夜里,管路平咿呀咿呀拉了半宿的二胡。 第二天。 二月二,龙抬头! 大早上的前锋营已经人头攒动,不久后任宁领着三个营的人马离开了应山大营,直奔西南而去。 他和一营二营两位仟长早已熟悉。虽然任宁年纪最小,但另外两位营长却没说什么。 毕竟当初在岩陲要塞时他们就曾经见识过任宁的武力,自知不敌。 此外到了应山大营这里。训练之余,各营也常常演习。 总得来说,每营都有胜有负。但只要上了山,任宁所带的五营神出鬼没,胜算率狂涨。他们不得不服。 二十里路不算路,只是任宁并没有直接从镇南关出境。而是带队往西南走了五十多里路,才一头钻进了一条称为猛蛇谷的小山沟里。 “追风!”任宁拍了拍精神百倍的黑马,一指猛蛇谷左边的山峰,“上山!” 追风知道主人在作什么,也不吭声。蹄子用力地刨了刨地上的沙石,飞快往山上冲去。 然而山陡林密,黑马才冲到半山就大汗淋漓,再也上不去。 任宁也不意外,安抚在拍了拍追风的脖子,弃马爬上了一棵大树。 站在树冠上,他举起望远镜朝周边望去。 金手指下,红点稀稀落落,远近到处都是。 任宁也不意外。 这里叫猛蛇谷,蛇虫遍地。没有红点才是怪事。 他细细观察了一阵,确认不是伏兵,才挥动旗语。 望远镜依然是稀缺之物,但星落军团里每位仟长以上的将领都配备了一台。 收到任宁的消息,队伍穿过葱葱郁郁的灌木,踩着高低不平的小路,飞快往南。 几乎在任宁他们成建制离开应山大营的刹那,南奉探子就觉察了不对劲,飞快往回赶试图将信息传回南奉。 两地并不远,只是探子毕竟是探子,得远远避开人群,专挑深山老林向南走。 而大部队行动相对缓慢,等任宁他们三千人绕道赶到虎愁谷隔壁时,已是半夜。 虎愁关才刚刚得到消息。 虎愁关。 阮千刃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听着属下的回报,脸色阴晴不停。 星落军团进驻了应山大营后,第一时间对附近能刺探到营地里情况的地方都梳了一遍,更是截杀了不少南奉的探子。 现在能活下来的只有隐藏极深的寥寥几人, 人少,传回的信息就少,而且断断续续,甚至相互矛盾。 “一大早三千人穿着奇怪的衣服出了应山大营,往西南而去?”阮千刃若有所思地看着地图,“镇南关方面有什么动静?” “回将军,镇南关一直并没有异动。” 阮千刃点头。 两个关卡相距三十里,可以说就在眼皮低下。任何人站在本土上都能看清楚对方的一举一动。 眼睛说没有异动那就是没有异动。 反倒是星落军团距离边界还有点距离,又把周围守得死死的,他们难以得到准确的情报。 “将军怀疑星落这三千人目标是我们?”有下属扑哧一笑。 “镇南关没有异动的情况下,这点人数未免太少。再者云垂的皇帝严令禁止他们出兵,想必星落的韦君谦也不敢抗旨。估计是出来采买什么东西或放风的吧。” 以前雁回军团驻扎在应山大营时,就时不时派大大小小的部队出来转转。美其名曰长途拉练,其实就是出来放风。 要不然长期困在蚊子满天飞的营地里,他们快疯了。 第124章 镇南关 第124章镇南关 阮千刃深深地看了两眼窗外的夜空。 空气沉闷又乌漆码黑,令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似乎老天又要下雨了。 “盯好虎愁关周围,谨防星落人摸过来攻击。尽快查出这三千人的去向。”他说。 “是!”几位传兵令披上沉甸甸的蓑衣,一步一个水印地走了。 “报!” 上一批传令兵刚走,又有人尖着声音骑马飞速闯进了中军。 “将军,北边传回最近消息,昨日正午又有七千星落人离开了应山大营,方向往东。” 往东? 中军大帐里的所有人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抬头向地图看去。 应山大营出来往东依然是层层叠叠的山峦,但东方一百二十里处就是白沙湾。 四十多年前,镇国公世子和夷光公主夫妇率领大批人马在此登船,直接绕过了重兵把守的虎愁关,直奔南奉都城。 “这七千人去了哪?”阮千刃连忙问。 浑身湿透的传令兵迟疑:“回将军,属下人手不足。加上昨天应山大营分两批人马一前一后出发,人手更是捉襟见肘,实在难以及时传回足够的信息。因此……” 因此去向不明。 砰! 阮千刃面无表情地擂了一拳面前的虎案。 自从星落军调防至于应山大营,南奉已经往应山周边补充了三次人手。然而星落人反斥候很有一手。补充过去的探子还没传回消息便死的死,失联的失联。 因此虎愁关至今没能掌握应山大营里大多的消息。甚至现在星落军团突然出动,他们都没有足够的人手把消息传回来。 “再派斥候过去,必须弄清楚这七千人的下落。此外加派人手监视东部海面。同时八百里加急把消息传回国都。建议王上和云垂打打嘴仗,抗议对方边界守军不尊重两国和平协议。” “是!”又是几个小兵匆匆离开。 “将军,难道星落的韦君谦真敢不遵从他们皇帝的命令,派人过来攻击我们?”有人出声。 哗啦! 阮千刃正想开口,忽然只觉得眼前华光大放。 刹那间,虎愁关里里外外漆黑的夜色照得清清楚楚。 中军里所有人心头一跳,不约而同侧身一让。 阮千刃一言不发,带头匆匆出了营帐。 所有人抬头往天上望去。 北方的天空里,三朵灿烂的烟花正在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 过了好半晌,砰砰砰,三声爆炸声才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穿云箭! 而且是南奉人发射的大规模求援穿云箭。上面有着他们才能辩识出来的隐秘标记。 阮千刃收回目光,冷冷地哼了一声:“距离虎愁关多远?” 旁边早有人算出了距离,“回将军,约三十里。” 所有人心一沉,脑海里瞬间升起三个字。 镇南关! 刚才他们还怀疑星落军团到底敢不敢抗命。现在升起的穿云箭分明是北边的斥候们来不及回报,直接示警。 阮千刃刷地拔出配剑:“呜鼓!唤醒所有将士。” “备战!” 哗哗哗! 夜雨终于下了起来,飞快地浇灭了北边夜空里的烟花。 咚咚咚! 摄人心魄的鼓声却是敲了起来。 刹那间虎愁关上变得灯火通明。 —————— 镇南关,中军大帐。 “袁兴文,你们好大胆子!”衣衫不整的绍公公大惊失色地闯了进来。 “陛下曾三申五令,严令镇南关对南边诸国动武,以免破坏双方邦谊。否则严惩不怠!” 正位上的袁兴文脸色如水。 他嗖地站了起来,挑了挑剑眉后朝北边恭敬地拱手。 “绍公公何其出此言?本将一直牢记陛下的旨令,并未对外用武。” 他呵呵一笑。 “莫非公公忘了本将的名字?是‘兴文’而非弄武。本将军素来只喜欢舞文弄墨。” “这就最好!”绍公公看着袁兴文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气得拂尘都在乱抖,“那敢问袁将军,为何镇南关半夜敲响战鼓?” “公公这就错怪将军了。”旁边有将军站了出来,乐呵呵地给他解释。 “公公初来乍到,或许不太清楚我镇南关的传统。为了提醒边关将士们时刻谨记自己守土的职责。关上的战鼓不时会敲响,以训练将士们的反应能力。” “这并不是出兵的意思。就和西边的岩陲要塞每天傍晚敲响平安钟的意思差不多。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指了指四周的将军,“公公再请看,镇南关的各位将军都在这里呢。” 没将军出去领兵,小兵们自然不可能出征。 绍公公可不知道镇南关到底有几位将军,此时一听难免乍信乍疑,“真的假的?那刚才的烟花?我儿子说那是什么穿云箭!” 儿子? 众将脸色古怪。 咳! “什么穿云箭,小公公怕是在帝都呆久了,戏文看多了吧。” 又有将军站了出来。 “绍公公,你或许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二月二,龙抬头。广信郡这里有放烟花庆贺的传统。只是南边的空气潮湿、雨水太多,烟花不好保存。大伙只放三颗意思意思。” “原来如此!”绍公公恍然地点了点头。 他突然两眼一眯,警惕地望着答话的将军:“二月二龙抬头是没错,可现在不是二月三日了吗?” 那将军不慌不忙。 “公公,有道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比如过年,云垂大多数人过得的是大年初一。但也有地方过的年三十或者年初二。龙抬头也是一样,我们过二月三……” 绍公公点头,目光默默地收了回来。 据他所知,沧澜郡也称沧澜岛,云垂的两大药仓之一,新年过的就是大年初二。 —————— 虎愁谷西边半山的密林中。 任宁一行人拉了拉雨衣头罩,轻易在把瓢泼的雨水挡在身外。 扑! “什么玩艺!”听着虎愁关传过来的鼓声,雷二一口吐掉不知从哪棵树下折下来的树枝。 “相对岩陲要塞震天憾地的钟声,这虎愁关的鼓声也未免太次了点。敲鼓人活像没吃晚饭似的。” 他挤眉弄眼地用肩膀碰了碰了任宁,“老……任将军,你说是不是?” 任宁看了雷二一眼。 和铁柺李的游击将军不同,他的游击将军是星落军团自封的,只起个战时领兵作用。兵部内部并不认可也没有备案。 正常情况下等这场仗结束,称号很快就会取消收回。 当然要是作战期间真打出了大功劳,兵部也会顺势承认了下来。反正这些杂号将军就只是个封号。 “别乱啃山里的东西,小心中毒。”任宁警告了一句,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刚才所有人都看见了天上的穿云箭。 “任将军,穿云箭上没有我们标记,应该是南奉人发的。”一营仟长愕然地望着任宁,“难道镇南关的人马跟着我们出动了?” 任宁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是好事。” 天降大雨,此时整个虎愁关上上下下的注意力都在北边的镇南关上,十分有利于他们的行动。 不过也有麻烦。 天下着大雨,空气潮湿得几乎能掐出水来,想要一次性毁掉那么多粮草,可不大容易。 第125章 大雾 第125章大雾 日出时分,镇南关总算偃旗息鼓。 下了半晚的暴雨也终于停歇,然而却又变成了浓浓的白雾。浓到一丈以外根本看不见东西。 镇南关的小兵们对此熟视无睹。吃过早餐开始正常训练,丝毫没有出兵的意思。 绍公公年纪大了,愣是陪着一群将军睁了半晚的眼睛。这会臭骂了一通他的义子,昏昏沉沉的赶紧回去补眠。 袁兴文目送他离开,才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俗说话大雾不过三。过三,十八天。”他问:“今天是第几天了?” “回将军,已经第四天了。” 袁兴文点头,莫名其妙感概了一句,“大雾是好东西啊。” 他换了个话题,“既然呜鼓是我镇南关的传统,那午夜、中午和下午饭点各敲一次。每次一个时辰。” 将军们脸色古怪,相视一眼后应下散去。 虎愁山。 窝在山林里的任宁一行抹掉脸上的雾珠。 昨晚天黑雨大路滑,他们窝在山林里休息,没有再动弹。 此时浓雾不散,一丈以外看不清人。无论他们想作些什么,都有些神不知鬼不觉。 三个仟长也不作声,围在一起看了看地图。小声地议论了几句,挥旗让队伍跟上,继续往虎愁谷摸了过去。 任宁目光清冷,默默地走着。 他并没去过虎愁谷。 不过这等战略要地,早有云垂斥候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还绘制了详细的地图。因此任宁也并不陌生。 虎愁谷是个小天坑。除了东边直通虎愁关外,其他三面都是难以攀爬的悬崖,而且高达十余丈。 而坑里用来囤积粮草的仓库都是砖瓦构造。从周边崖顶远距离发射火箭基本上无济于事。此外仓库周边还挖了深深的水沟,囤积了大量的水。如果发生火灾还能就近取水灭火。 至于虎愁谷的东面,左右两边的山上都设有哨点。一天十二时辰都有南奉人盯着周围。 它既能警哨敌袭,还能防止敌人控制了制高点,从而优哉优哉射杀从虎愁关过来的援军。 可以说这小小的虎愁谷下去简单,然而想活着回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将军,我们按原来的计划直接上吗?”一营仟长问。 按之前的计划,一营攻击左山头驻兵的同时二营攻击右山头。然后集体阻击虎愁关闻讯赶过来的援军。 至于五营则直接绳降天坑,用石油火石等易燃物品焚毁所有粮草。 “不急。”任宁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茫茫的白雾:“这场大雾还要持续十几天。我们有的是时间,用不着鲁莽。” 他的手下只有一千人,可不能来次虎愁谷就死了一大半。 队伍慢慢向山下摸去。 望川跑死马,临近中午时周围的蚊虫才渐渐多了起来。 天坑崖顶终于到了。 “五营前百人清理周围的眼晴。一二营各派二十人摸清左右哨点情况及换岗时间。其他人隐藏好自己。所有人都不得用驱蚊粉。” 驱蚊粉味大呛鼻,只要靠近必定能闻到,躲得再好也没有意义。 没人有异议,纷纷各司其职。该干活的干活,该隐蔽的直接把自己埋起枯叶泥土里。 任宁拿起望远镜,往谷底看去。 可惜周围的雾实在太大,他什么也没看见。金手指下甚至连个红点都没有。 正在踌躇。 突然,哗啦啦! 虎愁关里人声鼎沸。 刹那间,咚咚咚的鼓声又震天般擂了起来。 任宁心一动,抬头往北方看去。 此时的镇南关,旌旗纷飞,鼓声震天。 袁兴文面无表情地坐在中军大帐里,一遍又一遍擦着油光闪亮的配剑,对外面的喧嚣充耳不闻。 绍公公刚睡着不久,这时却是吓得咕噜地翻下床来。 他掀开蚊帐,一声暴骂:“小陆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又在敲鼓?” 小陆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满脸委屈地提醒:“义父,昨晚袁将军不是说了吗?不定时鸣鼓是镇南关的传统。” 他哗哗地挠着被蚊子叮肿的胳膊,小声地抱怨:“这鬼地方到处都是蚊子。真没法活了。” 绍公公这才反应过来,啪地伸手拍死一只蚊子:“袁兴文没有出兵?” 小陆子摇头,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关上只是擂鼓,其他一切正常。往南的城门一直都关得紧紧的,并没有打开过。” “这就好!”绍公公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涨疼的额角,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袁将军还是识大体的。” 他像只发瘟鸡一般半死不活地呆坐了会,突然砰地一拍床板。 镇南关这样时不时把鼓敲得胡天乱响,大大影响了正常的作息。绍公公虽然绝后,但他还想多活几年。 “小陆子,既然圣旨已经送到,镇南关一切如常。你且收拾行李,下午咱们父子俩北上看看应山大营的情况。如果都没事,就回帝都复命去。” “义父,真的吗?”小陆子眼前一亮。 “儿子这就去收拾行李。”得到确认后,他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虽然才来了两天,然而南边这里密密麻麻的蚊虫,憋闷潮湿的气候,他小陆子算是受够了。 下午时分,绍公公辞过袁兴文,离开镇南关往应山大营而去。 车驾还没走几里路,迎头撞见支军容整齐来势汹汹的队伍。 绍公公连忙躲开,抬头一看便呆在那里。 队伍最前方飘扬着一面腥红大旗,上面的标识是如此眼熟。 一刀一剑挡落星! “是星落……”绍公公正要开口询问。 砰! 他已经被人从后面敲昏。整支队伍也直接被人控制,毫无反抗之力地押回了应山大营。 韦君谦出来看了看这老太监,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把他们关起来!没本将军的命令,不得释放。” 到了吃晚饭的光景,镇南关再一次敲响了战鼓。搞得南边的虎愁关上至将军下至小兵都是一阵慌乱,怒骂连连。 “报!应山大营星落军团人马尽出,已经朝着南方而来。” “什么?”阮千刃正窝了一肚子的气。 他精神一振,连忙问道:“镇南关呢?” 应山大营里星落军团只驻扎了三万人马。没有镇南关帮忙,他阮千刃二十万人马在手,可一点都不怕。 探子还没回话,外面又是马蹄声响。 “报!” “沧澜郡和百花郡封锁东部海面。我方往北的船只尽数被拦截,三首沉没,王上派出的使臣已被斩首。” 第126章 偷袭 第126章偷袭 阮千刃豁然色变,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百花和沧澜郡。 云垂历来是陆上霸主,管好其庞大的国土就够皇帝大臣们忙碌的,实在没什么心思花在周边这些“蛮夷之地”上。 否则岩陲要塞就不会只建在平西郡,而是往西千里。 否则四十多年前,世界上就没再有什么南边五国,而该叫南边五郡或南奉郡五县。 “关上水师立即登船出海,不惜一切代价拦截南下的云垂人。同时回报国都,提醒王上防范东海。” 说完,阮千刃的目光向下一滑,落在南奉国都东边不远的大海里。 巨龟岛。 岛名虽“巨”,其实并不大,而且沙石遍地,不宜居住耕种。 但只要云垂派人往岛上一站,随时盯着西边的国都及产粮地。南奉除了迁都或乖乖伏首称臣外别无他法。 区区一座小岛,富饶的云垂只要想养就绝对养得起。 阮千刃的心有刹那的后悔。 明知星落军团已经换防到了南边,他还派人去捊虎须? 本以为云垂抽不出空处理南边的事,他们正好趁机占点小便宜,同时还能恶心一下星落人。 这下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阮千刃又有些茫然,目光再次回到镇南关上。 这老对手袁兴文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驻守镇南关十余年,他向来喜静不喜动。 往日南奉探子及斥候只要乔装一下,大咧咧到镇南关查看情况都没人理会。现在居然还会不时擂鼓吓唬虎愁关! 莫非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镇南关,中军大帐。 监军方印宝也正有此疑惑。 他隐诲地瞟了一眼南方,客客气气地拱手。 “袁将军,本官与你同事十一年。将军为国守边历来勤勤恳恳恪尽职守,本官都看眼里。明年本官任满,返回帝都后定为会将军在圣上及兵部尚书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他语气一转:“眼下这乱糟糟的时刻,将军可不能给方某难看啊。” 袁兴文气定神闲地擦着油光滑亮的配剑。 他笑着摇了摇头:“方监军言重了。你大可以放心。本将只是让人偶尔擂擂鼓,并无它意。明年任期一满,保证方监军能轻装返回帝都。” “真的只是擂擂鼓?”方印宝明显不信。 他姓方,是永昌侯府的二老爷,祖上也曾经马背封侯。之所以到镇南关当监军只是镀金历练。可不是绍公公那种久居宫中的太监,轻易就能糊弄。 袁兴文正要答话,外面就是一声响亮的“报”字。 信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将军,虎愁关北门大开。上万人马登船准备东出大海。” “知道了,随它们去吧。”袁兴文淡然说了一句,挥手让信使去休息。 “不用紧张。估计南奉人又和上次一样,准备去沧澜郡作海盗。” 方印宝眉头一跳。 他也清楚大半月前的事,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沧澜郡,那可是云垂的药仓。现在南奉要去偷袭!”他差点跳了起来,“将军难道就这样无动于衷?” 袁兴文无辜地摊手:“监军莫非忘了?刚才你还提醒本将军不得轻举妄动。” “那不一样。”方印宝气得捶胸顿足,“陛下的意思是我方不得主动挑衅以免引起两国纷争。现在南奉杀上门来,我们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好。”袁兴文默默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点头开口:“众位将士听令。” 满屋的将军们哗地站了起来,“属下在!” “今夜子时,出兵!” ———— 天渐渐黑了,雾似乎薄了些。 这两天又是擂鼓又是出兵,连续的折腾让整座虎愁山变得一片死寂,似乎连鸟兽声都少了许多。 任宁拿起望远镜朝虎愁谷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南奉的伙头兵们在举着火把在搬运粮草。 “传令下去,沙漏一断代表子时已到,我们按原计划进攻。” 众人精神一振。 因为带了雨衣挡住了雨水和大雾,埋伏了一天也并不感觉冷。但山中的蚊子实在扰人,很多小兵差点没把脸抓破。现在听到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所有人都不禁喜出望外。 既然作了决定,任宁不再多想,埋头就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沙漏欲断未断时,旁边的萧纲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然而任宁已经抬起了头。 他边整理武器边往天上望去。 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雾似乎又薄了一些。北边的天空安安静静,并没有穿云箭升起的迹象。 突然! 咚咚咚! 虎愁关上的战鼓又敲了起来,而且和中午下午时不同,这回鼓声越敲越激烈,甚至还夹着数不清的行军斥喝声。 终于来了。 任宁心一松又是一紧,但看了一眼沙漏后不再理会。 “上!”他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冲到悬崖边撒下绳索,飞快向谷底滑去。 整个五营都有过这样的训练。此时见仟长都下了,所有人哗哗地从泥土里爬了起来,冲到崖边扔下绳子,跟着降了下去。 缓冲着地,任宁四下一看。 谷底的雾更浓,远远近近的气死风灯也只是隐约可见。 他直接没理会众多的仓库,带着雷二和萧纲还有一百个小兵直接往谷口冲去。 路过仓库时,众人不时会遇过一些忙碌的南奉伙头兵。 只是谷底雾太大,不到眼前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但只要对方身上有着浓烈的驱蚊粉,任宁毫不犹豫抽刀杀之而后快。 一时间整个虎愁谷到处都是一片惨叫。 毫无防备又认不清敌我的南奉守兵瞬间被杀得人翻马仰。 “将军,北面似乎真有大军在大举进攻虎愁关。”雷二边说着边一刀劈掉个南奉小兵的脑袋。 “那最好了。”任宁点头。 他也听出了前面虎愁关上的慌乱,“那我们这边就没那么大的压力。” 口里说着话,一行人已经冲到谷口,选了个相对狭窄的地方,立即设置防御阻拦工事。 这两天又是雨又是雾,关上还不时擂鼓不时叫喧,左右山上的哨兵们又是麻木又是疲惫。等一二营仟长带人冲进来时,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毫不客气被杀了个精光。 不用吩咐,每营的前五百人立即带上锄头铁锹等工具,拓宽通往谷底的道路,以便五营得手后能尽快撤退。 后五百人则摆好阵势,拉弓瞄准虎愁关过来的通道,只要敌人一进射程就准备放箭。 而身后的谷底已经噼里啪啦的一片灿烂的火光。 虎愁关 有人冲进大帐。 “将军,虎愁谷不知是遭袭还是失火,里面起了大火。但左右两山警哨都没有吭声。山将军已经闻讯带属下前往查看。” 阮千刃一听大急,连忙几步冲出大帐,抬头往西边看去。 果然,虎愁谷的方向火光摇曳,早已映红了半个山谷。 “混帐!”他大骂一声,“分明是敌袭,失什么火!” 这几天又是雨又是雾的,空气潮湿得能掐出水来,哪有那么容易失火。 “立即调派二万人马过去。一定要把火和偷袭的云垂人给灭了。” 第127章 争取时间 第127章争取时间 设置好简易障碍,任宁砰地一拍雷二的肩膀,“记住,哨子一声就带人往山上撤退。不可恋战!” 夜太黑雾太浓,旗语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只好用哨子提醒。 “明白!”雷二倚在大石后,淡定地擦着他的砍马刀。 任宁点头,拔腿往右山跑去。 他也不走二营拓宽的正路,在悬崖边上猴子般嗖嗖地向上爬,不大一会儿就上了右哨点。 “将军!”二营的小兵们纷纷问好。 任宁没答理他们,掏出个小沙漏放在旁边,拿起望远镜往虎愁关望去:“不用管我。盯好通道,五营上千兄弟的性命可都在你们手里。” 如果敌人来得多,没有左右山上的一千弓箭手阻击,仅凭雷二带的一百人可挡不了多久。 小兵们赶紧盯着下边。 虎愁关离得并不远,南奉军来得很快。 几乎任宁刚爬到右山哨位上,山将军就带着长长的人马和火把出现在虎愁谷面前。 雷二嘿嘿一笑,呼地把星落军旗往后面的石缝一插。 “兄弟们,肉来了!准备开餐啦!” 其他小兵哈哈大笑,“雷亲卫,我敢赌第一批人轮不到咱们出手。” 任宁不知道下面雷二等人的动静。 他举着望远镜找了找,很快找到穿着猩红披风的山将军,正在亲卫们的团团簇拥下大声催促着属下们往前。 火把真是好东西啊。 任宁感叹一句,抽出背后黑箭,冷冷地等着敌方将军进入他的射程。 没多久。 “放箭!”两声怒吼。 嗖嗖嗖! 南奉军来得太急,并没带多少盾牌。 小兵们刚咣咣咣地冲进左右两山包夹的通道不久,山上就箭如雨下。 啊啊啊! 一连串惨叫响起,齐刷刷地倒下了一批人。 “小心。山上有埋伏!” 跟上来的人一看这情况,吓得连忙止住脚步。 他们想停下。只是雾太大声太吵,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习惯性地推着同伙往前走。 两边山上的星落小兵一看这情形,心里那个爽啊。 敌人太多太密,而且还举着火把给他们当靶子,根本不用瞄准就能命中。 他们分成三批。第一批射完后退,第二批补上。第三批搬箭以及随时替补失力的弓手。 咻咻咻! 啊啊啊! 乱箭纷飞,毫不留情地一轮一轮射下去。下面的南奉人一批一批惨叫着倒下。偶尔有几人拿着盾牌扛过了几轮弓箭,雷二等人已经狰笑着等在他们面前。 队伍中间的山将军也是身经百战,靠近一打量,就知道左右两山的人并不是太多,控制的通道也不是太长。 他高声大喊:“进攻!所有人不许停下,快速冲进去。敌人没有多少,只要冲进谷里就安全了……” 话音未落! 咻! 一声尖锐的风啸响起。 那是什么? 山将军两眼一缩。 只见一个东西旋转着突然从漆黑的夜空里出现,没待他反应过来,额头就被重重一撞,身子随之往后一倒,顿时就失去了知觉。 好厉害的箭法!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想法。 亲卫们愕然,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敌袭! 他们一个个猛地扑到上锋身上试图当人肉盾牌。然而定晴一看,才发现山将军的额头正中深深插着一支黑箭。 上锋已经一箭毙命,救无可救。 “南奉将军死了!” 一片吵杂声着,山上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响起一句半生不熟的南奉语。不大一会儿,左右两山上无数句“南奉将军死了!”齐齐地响了起来。 南奉小兵们一愣,情不自禁转头望去。 他们左右一找,军旗下方果然没再见到披着猩红披风的领兵将军。 将军死了!? 所有人顿时心一寒,脚步就不由停了下来。 箭雨中又倒下一批人后,整个攻势更是停止不前。 嗖嗖嗖! 暗黑中又飞出几箭,最前面的小兵们更是慌不择路地向后涌去,生生退出了老大一段距离。 任宁松了口气,抽空瞥了一眼旁边的沙漏。 说时长实时快,从崖顶开始发起攻击到现在也才刚半个小时多一点。 “谷里怎么样了?”他问。 “回将军,谷里九成仓库已点燃。留下五百人正在寻找沟渠排水口,准备进行破坏。其他人已经赶过来支援雷亲卫。” 任宁点头。 二十万人的粮草,烧一时半会肯定是烧不完的。只有把仓库周边的水都排干,南奉人就算攻进来,也无水救火,才能最大程度毁掉这里。 不过排水口不像仓库那样明晃晃摆在地上,需要时间寻找。 “两边哨点通往谷底的道路呢?”他又问。 为了尽快把谷底的人马全撤出来,这两条道至少要拓到半丈宽,而且坡度不能太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回将军,两条道路已完成大半。两仟长作了保证,两刻钟内绝对能完成拓宽。” 两刻钟,就是半个小时! 任宁又看了一眼沙漏,“还有多少箭枝?” “回将军,一营五百弓箭手,绝大部分人用了一壶!” “二营也差不多。绝大多数人都用了一壶。” 任宁皱起了眉头。 离开应山大营前,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带了两壶箭,每壶十五支。只要南奉的盾牌阵没过来前,应该还能支撑一阵子。 只不过他们下来还要前往南奉都城,可不能将所有箭矢都耗光在这里。 “传我命令!一营不动。二营五百弓手换近战武器,下去支援谷口。” 几个传令兵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冲出了右山的哨点。 任宁的命令飞快地传开。右山上的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弓箭,哗哗往谷底跑去。 上山困难,下山则容易得多。 不大一会儿,二营的五百人集体赶到了雷二等人身边。 “将军有什么命令?进攻吗?”他精神一振。 传令兵也不解释,抬手一指灯火通明的通道。 “前方有品字形的三颗大橡胶树。雷亲卫率领一千兄弟杀到那里然后马上退回来。明白吗?” “明白!”雷二大喜。 浓雾遮天盖地,手里又没有望远望,他自是看不见什么品字形的三棵大橡胶树,但任宁的意思雷二了然。 无非是趁着敌军主将战死小兵们慌乱之余,主动冲杀收割一阵,能将敌人逼退多远就逼退多远。既降低敌人士气也可以减轻已方压力。 最重要的是他不用再眼巴巴看着肉上了门,却没办法吃进嘴里。 “可惜……”雷二一声嘀咕。 可惜虎愁山太陡,所有马匹都被留在猛蛇谷,否则一轮骑兵压过去,保证能打到虎愁关下。 “我们上!” 事不宜迟,他一把拔起身后的星落军旗,塞到旁边的小兵手里,叮嘱一声“跟在我后面”,便带头冲了出去。 其他人刚过来时,就已经训练有素地找到自己的伍长、伍长找什长,什长找佰长,佰长手一挥,接着序号大踏步跟在了雷二后面。 幽暗的通道已经被南奉人带来的火把照亮了脚下的路。然而浓浓的大雾却是让人看不了太远。 “星落!” 所有人一声震天大吼,还没看清敌人的脸庞,挥刀猛地杀了过去。 第128章 撤退 第128章撤退 舌绽惊雷。 仅仅两字,惊动四野。 之前听到谷里异动时,很多南奉人已抓紧了武器匆匆组织了防御。此时所有人浑身一振,情不自禁抬头寻声望去。 话音未落,怒目圆瞪的雷二已经一马当先从浓雾中扑了过来。 身后的小兵们也瞬间冲到了南奉军面前。 然而没人瞧他们一眼,所有人扯着脖子睁大眼睛盯着紧跟在后面的旗帜。 摇曳的火光下,浮白的浓雾里,那面猩红的旗帜有些褪色。但上面绣着的一刀一剑挡落星却依然是那么的鲜明。 嗡~ “星落!真是星落军团!”有人凄厉地惊叫。 听清楚的南奉小兵们头皮一炸,目光终于落到雷二等人劈下来的闪亮刀锋上。 哇! 他们一声怪叫,下意识地调头就跑。 雷二等人听不懂太多的南奉语,视若无睹地狰笑着,一头扎进了慌乱的小兵中。 刀落血飄。 啊啊啊! 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雾太浓,惨叫声太大,后面的南奉小兵听得心惊肉跳,却根本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星落人。 騒动和惨叫迅速往虎愁关方向逼了过去。 一路上似乎无一回合之敌。 不愧是所向无敌的星落军团。 很多南奉小兵的脑海里不约而同闪过这句话。他们甚至松了口气,似乎这样才是真正的星落作风,全然不顾死的是自己的同胞。 怎么办? 没有领兵将军,所有人都在问自己。 “快跑啊!”不知谁大嚷了一声。 哗啦啦! 没有领兵将军统一的指挥,加上历来对星落军团的畏惧。这话一出正中下怀。 大部分小兵要么齐刷刷调头往虎愁关逃,要么直接窜进了两边的山坡保命,毫无抵挡之意。 雷二一行人大喜,一路畅通无阻地杀了过去。 “列队,列队。盾兵……长枪在前,刀斧手在后。给我挡住!” 小部分人倒是在佰长仟长的嚎叫声中准备拿起武器对抗。 然而没等他们的队型组织起来,就一再被四处逃散的自方人冲得七凌八落。 “给我站住,乱跑者杀!” 南奉的安仟长勃然大怒,直接让附近属下拔刀,刷刷刷连着砍杀了好几个。 只是兵败如山倒,当恐怖情绪一旦蔓延开来所有人一起逃窜时,仟长的屠刀已经无济于事,反而让其他小兵跑得更快。 唉! “罢了罢了。”安仟长一声失落的长叹,他刚转过身子。 雷二已经领着人浑身浴血地扑过来,恶魔般一头撞进他刚组起来的队列里,杀得他们连连后退。 安仟长又气又急:“坚持住,坚持住。后方援军马上就到!” “我等南奉将士,保家卫国,誓死不退……” “杀!”萧纲大吼着扑了过来。 追云十八枪! 刹那间,眼前密密麻麻的都是枪头。 柳仟长哪见过这种花哨的枪法,不由大吃一惊,顾不上再叫什么口号,手忙脚乱地挥着刀抵挡。 雷二像杀红了眼,根本无视安仟长这一员被亲卫团团保护的大将,直接领着其他小兵越过他们,潮水般一路往前砍杀。 很快安仟长和他忠诚的部下就落入了星落人的重重包围里,各种长枪大刀齐齐上砍下捅,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砍捅成一堆烂肉。 甚至没能阻挡星落人片刻。 其他南奉人一看这情形,哪还有什么抵挡的勇气,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瞬间跑了精光。 没多久,品字形的三棵橡胶树出现在眼前。 呼! 星落军旗四平八稳地划了个口字,再向后一指。 哗啦! 整支队伍中间一裂,不约而同分成两排让出一条通道来。 雷二也不恋战,杀气腾腾地瞪了一眼前面一脸恐慌的南奉小兵,再咻咻地射了几箭后,带头往中间的通道利索地退了回去。 来如风,去如电。 没等南奉人反应过来,雷二带过来的一千人已经鬼魅般消失在了浓浓的雾色里。 星落人退了? 惊魂未定的小兵们面面相黜,情不自禁晃了晃脑袋。 要不是地上还横七竖八散落着尸体和火把,空气中满是呛鼻的血腥味,他们都以为自己只是作了一场噩梦。 咣咣咣。 密集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让路让路,不让者杀!” 阮千刃调来的二万人带着箭矢、盾牌和灭火工具终于赶到。 哗哗。 雷二带人退回到左右两山中间时,小兵们飞快地回收着能回收的箭,又把谷口的障碍物弄得复杂了些。 见他们安全返回,任宁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沙漏,见沙子马上漏完,不由松了口气。 “上山的通道修得怎么样了?”他问。 “回将军,一营正在收尾,马上完工。” “二营也是。” 任宁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沙漏,抓起它往腰间的袋子里一塞。 啾啾啾! 清脆的哨声响遍了整个虎愁谷。 所有人一听,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活,纷纷往着两条通道跑去。 这时熊熊的大火照亮了整个虎愁谷,倒是不用担心看不清路了。 小兵们有序地列着队,飞快撤往山上。 二营仟长梁如是跑了过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还是雾的水珠。 “将军,谷里的粮草太多,我们可以考虑多坚持一会。” “梁仟长说的是!”旁边的亲卫点头赞同:“将军,下面的谷口狭窄,左右两边山上又可以放箭支援。咱们是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的。” 火是越烧越旺的。哪怕多坚持一刻钟,整个虎愁谷的粮草至少可以多烧五分之一。 然而任宁不为所动。 他放下望远镜,抬手往向山上一指,嘴里的哨声连绵不断。 梁如是见任宁坚持,动了动嘴不再说话,带着先登上来的小兵捡起之前的弓箭,盯住了下面通道。 “糟!” 前来支援的南奉人马听见谷里清脆响亮的哨声,顿时一声惊呼,“星落人在撤退。所有人加快步阀,冲进去拖住他们。” “想跑?没门!” 虎愁山又高又陡又滑,下山容易上山难,想从山中逃脱可不件容易的事。 只要赶上去纠住星落人的尾巴,他们就有信心把一部人留下来。而且打到现在,虽然还是不清楚谷里到底有多少星落人,但绝对没有多少人。否则刚才打出来后就不会自动退回去。 只要把这伙小贼杀光,摧毁南奉人中星落无敌的神话,已方就不算输。 “快快快!”这样一想,将军们立即催促着小兵加速往前。 从虎愁关过来并没有多远,几乎任宁的哨声刚停,支援的南奉军就到了眼皮下。 “放箭!”两个营长一声大吼。 咻咻咻! 两边箭如雨下。 “立盾!” 下面一声暴喝,宽大的橡木盾牌高高举在头上连成一片。 铛铛铛…… 箭矢射在盾牌上,声音如雨般密集,然而下面的人却是毫发无伤。 “石头!”两位营长又是大喊。 唯数不多的石头木头重重砸了下去,只响起几声惨叫,根本阻挡了不了什么。南奉山依然潮水般涌进了谷里。 梁如是看了眼拿着弓箭的任宁,默默地擦了把汗。 敌人训练有素有备而来,如果真像他刚才所说的留下来继续抵挡,估计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光杆司令。 “将军,所有人员已撤。我们垫后。你先走吧。” 上山的路拓得又宽又平,三千人分成两路能有多少,不消一会就撤了个干净。 “不急。”任宁拉起弓,冷冷道:“我要收点利息。” 咻! 箭声响起, 啊! 下面又是一个披着披风的将军应声而倒。 第129章 各自为战 第129章各自为战 收了利息,任宁不再逗留,转身往山上窜去。 南奉人一看这情形,赶紧分头行动。一半心急火燎地去灭火,另一半则呵哟呵哟地追了上来。 灭火的小兵们带着大桶小桶进到谷里一看,齐齐傻了眼。 “靠啊!” “卑鄙!” “无耻!” 众人纷纷大骂。 仓库周围的水已经消失不见,沟渠里干涸见底。就算有也是薄薄的一层。一桶舀下去很难说得清打起来的到底是水还是淤泥。 边上原有的灭火水车、防火沙袋等更是被毁得干干净净,估计没有一年半载恢复不了原有的状况。 “快快快。都发什么呆呢!”带队过来的将军看着这一幕,都快得了心绞痛。 他捂着胸口咆哮,“赶紧灭火。管它什么东西,能灭火就能行!” 以现在的火势,多拖一秒,他们的粮草就会烧掉几百石。 “是!”小兵们哄然响应。 他们深知这里粮草的重要性,硬着头皮冲过去灭火。 然而很快小兵们都面面相觑。 泥浆是可以灭火,但烈焰涛天火势太大,他们根本无法靠近仓库半步。就算远远把泥沙泼过去,到底有没有泼到根源上也无从得知。 哗哗哗。 第一批沙泥泼了过去,浑身冒烟的小兵们狼狈地逃了出来。 回头一看,眼前的火势不仅没减弱,似乎反而更大了些。 头脑灵活的小兵们不约而同在泥泞里打了几个滚,糊上满身的泥巴后才带着半水半泥的木桶义无反顾地往大火冲去。 不过沟渠里就算是泥浆也没有多少,根本不够分的。更多的人只得放弃那些烧得最旺的仓库,跑向那些火势看起来相对小的粮仓。 只是任宁等人接到命令时准备十分充足,南奉小兵们无头苍蝇般四处转了转,才发现就没有几个仓库的火势是小的。 “田明光,你带人上山。一定要把这批星落狗贼一个个给本将纠出来。” “是!”接到主将命令的田明光咬光切齿地看了一眼谷里的熊熊烈火,大踏步往山上走去。 虎愁山本身十分陡峭,加上这些天不是暴雨就是大雾,山路又湿又滑。登山不易,往往爬三步退二步。 这会最后撤离的星落小兵也才刚刚爬到崖顶十来丈高的地方。 任宁回头一看,南奉人的火把已经像条长蛇一样紧紧追了过来。 不多时, 啾啾! 清脆的哨声再次响起,响彻了整座虎愁山。 夜训开始,各自为战。 田明光心头一跳,寻声望去。 前面星落人的火把应声而灭,刹那间半山腰上只留下一片模糊的黑暗。 他有些茫然。 夜黑雾大,伸手不见五指,熄掉火把爬山就和找死差不多。 这是不准备跑了? 任宁还真不准备跑了。 他爬上了一棵大树,坐在树丫上静静地看着南奉小兵的火把一步三跌地追了上来。 火把是个好东西。它能照亮黑夜却照不穿浓雾,同时还是个上好的靶子。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支制式箭。 其他躲在黑暗中的星落小兵也不约而同抽出了自己的箭或者抓紧了手里的枪。 雾越来越大。 看清楚举着火把的人时已经近在咫尺。 手里的弓一松或手下的枪一捅,基本已躲无可躲。 很快。 啊!啊!啊! 惨叫时不时响起。 周围一片雾茫茫,举着火把的南奉小兵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就被突如其来的箭枪射倒捅翻。 “敌袭,附近有星落人。干掉他们!”有佰长大叫。 很快他啊一声,被根黑暗中突然冒出来的银白色长枪捅穿了咽喉。 “佰长!”周边的小兵们目眦尽裂,连忙想冲过来保护上锋。 然而脚下的山坡湿滑难行,有几个慌乱之中一脚踩空咻地滑下去,反而溜出老远一段距离。 嘿嘿。 萧纲微微一笑,左挪右移让过几棵树后,一下子消失在黑夜和浓雾中。 这时敌人的弓箭才姗姗来迟,咻咻咻地往周围胡射一通。 萧纲感叹地摇了摇头,“无的放矢!真浪费。” 当初任宁要求所有人上山夜训时,很多小兵都曾经抱怨连天,然而星落军团军纪严苛,就算再抗拒他们也得乖乖去训练。 这会的他们终于知道夜训的好处,虽然算不上如鱼得水,但总比起举着火把当靶子偏偏还因为大雾成了睁眼瞎的南奉人来说不知道要上多少倍。 自方一阵又一阵的惨叫,惊醒了追过来的田明光。 弄清楚情况的他有些站不住,牙关一咬。 “传令下去,所有人熄灭火把,以十人为单位围在一起防御,一寸一寸往山上搜。发现敌人就格杀勿论。” 田明光冷冷地望着眼前幽暗的山林。 星落人不多,而他们足足有上万人,随时还可以再派人上来支援。那怕以一博一,也杀把这批星落人杀个干净,以解心头之恨。 很快田明光的命令传了上去,所有火把瞬间熄灭,整座虎愁关一下子暗了下来。 叼着一根树枝的雷二耸了耸鼻子。 好浓的驱蚊粉。 他嘴角残忍地一扯,手里的砍马刀毫不犹豫往旁边砍了下去。 啊! 惨叫响起。 那倒霉的南奉小兵也不知道被雷二砍到哪里,一时半刻还没死,边挣扎着向下爬边撕心裂肺地叫着救命。 周围的南奉人听得心惊肉跳。他们努力地睁大眼睛,然而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有小兵听出了受伤者是同乡,忍不住想过来救人。 模糊的刀光掠过,又多了一个惨叫连连的人。 什长心急如焚,让周围的小兵拼命挥舞武器进行防御,自己点亮火把查看个究竟。 然而火把刚点起,一支箭无声无息射了过来,当场把他射翻。 ……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虎愁山的半山腰到处发生,一时间南奉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甚至比之前亮着火把还要激烈。 不多时,各种南奉口音的救命声遍地响起,听得小兵们冷汗连连,犹豫着举步不前。仿佛前面不是黑暗的森林,而是漆黑的虎口。 “报!”有小兵一瘸一拐地跑回到田明光前面。 “将军,山上的星落人似乎能看得见我们,刀刀不落空。反倒是熄了火把后兄弟们什么都看不见,现在死伤惨重。” “这仗根本没打法。” “怎么可能?”田明光难以置信。 难道星落人长了夜视眼不成? 就算长了夜视眼也应该看不穿这浓浓的雾水才是。 然而下来连二接三的报字打破了田明光的幻想。 “将军,先撤退吧。不是属下怕死,而是兄弟们根本看不见星落人在哪就被杀个清光。这样下去只是空送性命。” “将军。山陡路滑,星落人跑不了多远。明天天亮再派兄弟们上去吧。现在是一边倒的屠杀。” 第130章 伤亡 第130章伤亡 虎愁谷的大火熊熊烧了半晚,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才勉强被扑灭。 田明光瞥了半晚肚子气,迫不及待挥手又让属下们往虎愁山上摸去。 “将军,”几位仟长面如菜色。 “现在天未明雾太大,要不再等等?等天光了,星落人躲无可躲,兄弟们再上去和他们拼命。现在上去……” 田明光瞪了他们一眼,不分由说带头往山上走去。 “所有人都给我上。哪怕死也要死要山上。再等下去星落人就跑了。” 他就不信了。 星落军团战功赫赫所向无敌,周边大大小小的国家中如雷惯耳,畏之如虎。但到底人少,自己一万人不够就来两万,两万不够就来四万。 虎愁关这么多人,拿人头堆也要堆死这些星落人。 见上锋坚持,仟长们只得咬牙领命带头往山上摸去。 只是雾大山陡路滑,加上昨晚惨痛的记忆,南奉小兵们不得不步步为营。 茫茫白雾中稍有动静,他们立即成了惊弓之鸟。哗拉拉地又是乱射又是胡砍,好一阵子过去才敢过去查看究竟。 然而这样惊惊战战往上摸了一个多时辰,才发现星落人早已杳无音讯人去山空。 “什么!全走了?一个也没碰到?” 山上一直没有惨叫传出,田明光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当消息真正传到面前,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得快走。 正带着队伍翻山越岭返回猛蛇谷的任宁回头看了一眼。 他耳边甚至还能隐隐地听到南奉人的叫骂声。 大雾泡了整整一晚,南奉小兵身上的驱蚊粉就算有也已经很淡,到时候大雾不一定是已方的助力。 最重要的是为了多带火油和其他助燃物质,他们身上的口粮不多。两天两夜下来已经所剩无几。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和大营近在咫尺的南奉人拼命。 赚足了便宜就走。 他可没想过把自己这三千兄弟都填在这虎愁山上。 其他人之前只是习惯性令行禁止,现在听任宁这么一说,一个个心情畅快地向前爬去。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任宁问。 “回将军,统计出来了。三千兄弟阵亡十五人,伤一百三十人。不过大部分是轻伤,休息几天就能恢复。重伤只有十八个。” 雷二咯嘣咯嘣地啃着蚕豆,眉开眼笑地凑了过来,“这简直是大获全胜嘛。” 任宁不置可否,接过数据看了看。 死亡的十五人中有九人是他五营的,其中七人是破坏仓库周围的水渠时,直接被旋涡吸进了排水道再也没有上来。 另外那些伤亡大多是山太滑没站稳,要么偷袭时直接滑进了南奉人中,要么转移时伤到了自己。 “好好照顾重伤员。”任宁吩咐了一声,看了看那十五个名字,默默地把他们记在心里。 看来回去后应该多训练一下水下作业。 毕竟前锋营很大程度就是走在前面为主力开辟前进道路的,逢山修路遇山搭桥是必须的本领。 这么多人手没折在敌人手里而是水里,实在有些尴尬。 虎愁谷这边呜金收兵后也在检查已方的伤亡情况。 相对于脸色轻松的雷二,这边一众将领脸色都有些阴森。 虎愁山上抬下的尸体并不多,寥寥六十余具。 但伤者整整躺满一地,而且大多是重伤。要么缺胳膊缺腿,要么被枪捅穿了身子。到处都是一片疼痛难忍的呻吟声。 虎愁谷则是恰恰相反。 伤者不多,但死的那就多了。 加上最初的仓库守军及伙头军,整整死了六百三十人。其中过半都是奋不顾身救火时被烧死的。 可以说现在整个虎愁谷里都肉香四溢。 田明光过来安慰脸黑得像锅底的主将裴庄。 “将军,这些星落人太狡猾加上天降大雾才让他们侥幸逃脱。下回再遇上我们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属下定将他们领兵的狗杂种斩杀于马上。” “其实咱们也不算输,至少谷里的粮草让我们救下了一大半……” 本就是冲锋陷阵的武将,田明光的口才不怎么好。 说着说着,他看了一眼满地烧死的尸体,再也说不下去。 “他们领兵的将军叫什么?”主将裴庄突然开口。 一堆将领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最先赶过来的山将军下属站了出来。 “回将军,在各位没赶到这虎愁谷前,星落人曾经往关口方向冲击过我们。属下当时看得清楚,他们除了星落军旗外还有一面令旗,上面是个‘任’字。” “任!” 两个万夫长和二十多个仟长你看我我看你,全然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 “记住这个姓任的,”裴庄咬牙切齿道:“以后绝对不要放过。” 众将大声应下,又收拾了一番,重新布置好虎愁谷的哨岗,这一万余人才退回虎愁关待命。 中军。 阮千刃死死地盯北方的天空,脸上余怒未消。 昨夜镇南关大开城门派大军南下,虎愁关一时风声鹤唳,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盯紧了北方的城墙。 结果镇南关大军刚跑到虎愁河面前就停下了脚步,在河边又是布阵又是擂鼓的,看样子分分钟杀过河兵临虎愁关。 闹哄哄地折腾了半晚,然而天刚刚亮时镇南关又把所有将士都招了回去。 现在关上城门睡起了大觉,差点没把阮千刃气歪了鼻子。 云垂有心想吃掉他们虎愁关二十万人马,但南奉何尝不是时刻想干掉镇南关的将士。 而攻城最消耗人马。 阮千刃正巴不得袁兴文率兵来攻打虎愁关。这样他们名义上既是受害者,同时还能消耗掉镇南关的人马。可谓一举两得。 可惜袁兴文这个胆小鬼只是作作势,让手里的将士出来逛了一圈就收了回去。 阮千刃正郁闷着,听了虎愁谷伤亡惨重的报告更是气上加气,正准备破口大骂。 “报!” 凄厉的声音带着令旗飞速冲了过来。 扑通。 刚进中军,浑身是血的传兵令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将军,国都……”话没说完,他就晕死了过去。 众人脸色大变。 亲卫连忙上去摸出他怀里的信件,检查过火漆和毒性,这才呈到阮千刃前面。 拆开密信,阮千刃先扫了一眼下面的玺印,脸上更是动容。 果然出自国都,他连忙往内容看去。 “将军,信里面的内容是?”有人忍不住开口。 阮千刃看完,默默把信递了过去。几步转到地图前冷冷地盯着,脑海里却回响着信上的内容。 国都附近出现大批云垂人马,正在大肆攻击地方守军、烧毁良田、破坏交通要道,眼前就要进攻国都,立即率兵回援。 第131章 敌人是谁 第131章敌人是谁 阮千刃死死地盯着墙上的地图,百思不得其解。 星落军团大规模出动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国都方面就发出紧急求援。 他们是谁,又是怎么过去的? 不可能是星落主力。 南奉北部全是起伏连绵崎岖难行的山丘雨林,这点时间除非是打开虎愁关的关门让他们顺着官道畅通无阻地南下,否则星落军团都不可能出现在国都附近。 阮千刃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东边的海面上。 这些天海上偶尔小风小浪,总体而言还算风平浪静,适合行船。而且天降大雾,就算正午时分也看不清半丈之外的事物。云垂倒是完全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用船把人送到南奉国都附近。 只是想了想,阮千刃又默默地摇头。 经历过四十多年前惨痛的教训后,南奉一直派人紧紧盯着云垂南部的百花郡、汐语郡以及沧澜郡的海岸线。 至于云垂的水师主力远在中东部的平海郡,主要抵御海上的倭寇。 南边三郡的船只虽然数量庞大,但隶属水师的船只并不多,大多是捕鱼的渔船或载货的商船,而且是东几艘西几艘的不成规模。 除非这三郡早存了攻打南奉的心思和准备,并且把备守兵化整为零,默默待命就为今天的突袭。 否则南奉派过去的眼睛们不可能无动于衷。 阮千刃长期驻守虎愁关,也算了解这南部三郡的郡尉。 他们和地方备守军都不是什么尽忠职守的军人。要不然这两年南奉也不能时不时在百花和沧澜郡搞点破坏占点便宜。 既然不大可能是东边,阮千刃的目光又落到了西边。 南奉的国土呈茄子状,南北细长东西狭窄。 云垂人大可以借道西边的万象小国,直接南下到了国都附近再横切过来。 事实上四十多年前,云垂大军也这样作的。 只是无论是南奉北部还是万象国,境内都是绵延的原始森林或热带雨林。当时走陆路的云垂军在山岭峡谷间绕着绕着就迷失了方向。 他们几乎吃光粮草才好不容易找到出路,最后只赶上战争的尾巴。 想着这些往事,看着隔壁万象国的地形图,阮千刃突然身子一振。 说不准现在围攻南奉国都的根本不是什么云垂人,而是邻居万象。 南边五国从来不是什么和平共处的好邻居,时不时就会打上一两场仗。只是南奉实力最大,其他四国只能一边提防一边听命罢了。 以前南奉也曾经想吞掉像万象这些小国,只是要么实力不够要么云垂出手干扰,才一直未能如愿。 因此,五国间也算有着血海深仇。要是有机会反咬南奉一口,万象他们也绝对不会客气。 阮千刃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重新落在北边的应山大营上。 星落军去年十月就换防到广信郡。整整半年的时间都在训练,一直没什么动作。 说不准韦君谦暗中已经派人南下诱惑万象这些小国。 相对于贫瘠的南奉,云垂能拿出的筹码就大得多,也更吸引人…… 见上锋脸色变幻,久久无语。 咳。 裴庄咳了一声,上前几步大声请战。 “将军,国都王上危急,属下愿意领兵驰援,誓死击退敌人。” 昨晚他带了足足两万人支援近在咫尺的虎愁谷,结果敌人没留下几个,已方倒是死伤惨重。 这会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请战,以期能将功补过。 回援? 阮千刃脸皮抖了抖。 四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亲眼看到当时的镇国公世子霍征及夷光公主夫妇携手打到国都之下,转头又把虎愁关回援的南奉将士杀得落花流水。 最后逼得南奉王北上负荆请罪,赔了云垂一大笔白银,导致南奉三十多年都缓不过气来。 砰砰! 他没有理会裴庄的请战,而是重重地敲了敲墙上的地图,扭头望向斥候营参将。 “吴赐,星落军团主力现在在哪?” 吴赐下意识地瞟了眼地图。 国都不是求援了吗? 他很快反应过来,“回将军,属下的斥候们一直在找。只是……人手不足加上天降大雾,一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哼! 阮千刃十分不满,看了眼帐外遮天蔽日的白雾后才默不作声。 吴赐偷偷地擦了把汗,连忙道:“请将军放心,属下已经加派人马四处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阮千刃没有理会他,而是皱着眉头又敲了敲地图上的国都。 “王上发令,国都肯定要救援。但四十多年前匆忙回援的教训想必各位将军都清楚。因此要作好万全的准备。” “至少要先弄明白出现在国都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阮千刃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众将听见,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不加思索就信了,比如急于将功补过的裴庄,立即嚷嚷着要回去给万象人一个教训。 但更多的将军却是半信半疑。 “大将军,近年来万象与我相安无事,这次还签了协议准备一起进攻云垂。他们不大可能……” “协议?”阮千刃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人一眼,提醒道:“我们不久前也和云垂签了和平协议。” 那将军哑口无言。 又有人皱着眉头站了出来。 “大将军,昨晚攻打并烧毁虎愁谷的确实是星落军团。” 他脸色讪讪:“不是末将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星落是什么样军团,想必大家都明白。” “他们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眼晴遍地防守森严的虎愁谷,杀烧完毕后再顺利逃脱。想必主力赶到国都也不是什么难事。因此关于回援一事,大将军以及各位同僚还是要慎之又慎,不可轻举妄动。” “黎将军,你这么说大家可就不服了。”有人忍不住出声反驳,“星落军团再厉害,那也是由人组成的,不是神。” “昨晚摸到虎愁谷的只是一股尖兵,人数不多。否则以星落令人胆寒的战力,根本不需要北边的镇南关又是擂鼓又是布阵吸引我们的大部分注意力。 他们大可以直接从虎愁谷方向直接攻打过来,再和镇南关的人马来个里应外合,打个虎愁关措手不及。” 其他人点头赞同。 “小股人马转移迅速,加上星落的作风,能无声无息摸到虎愁谷可以理解。但星落军团主力连人带马可不是个小数目,想一天一夜内跨过重重山峦赶到国都附近,基本不可能。” “除非……” 所有人互视了一眼。 除非他们不带粮草辎重! 一时间,所有将军精神一振,连忙再次查看起国都的求援信来。 第132章 有备而来 第132章有备而来 山陡路滑,去时不易回时也难。 又过了一天一夜,整支队伍才湿辘辘地回到了猛蛇谷。 幸好带了雨衣,雾虽大然而里面的衣服并不潮湿,否则这等雾天非要人命不可。 任宁在谷里细细地转了转。 后勤人员、粮草以及坐骑安然无恙。 他开心地撸着恋恋不舍依在身边的追风,抬头往天上看去。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 天空白茫茫的一片。太阳只剩下个朦朦胧胧的斑点,正苍白无力地发着光。 相对于虎愁山上的雾,这里要薄一些。 但也只是薄上那么一点,视野能多看十几米罢了。 “老任,”雷二带着火红的奔雷走了过来,嘻嘻哈哈地用肩膀碰了碰任宁,“一直抬头看天,这是想当后羿还是担心找不到方向呢?” 四十多年前,云垂大军迷失在这山里的故事,他自然也清楚。 “没有。”任宁摇了摇头。 指南针并不难造。相对古老的司南,他手里有着更为精确的指南针。 而且四十多年来南奉北部只发生过几次洪灾和小地震,地形几乎没有变动。因此手上的地图还是能用。 他不担心自己这三千人会迷路。 任宁思索的是星落军团和镇南关这些天的异动。 最开始,因为南奉的“海盗”烧了沧澜郡药田的事,大将军韦君谦决定以牙还牙,派一万人过来作“山贼”。 无论派多少人,都需要准备后勤粮草和武器装备。 于是整个应山大营就开始迅速行动,甚至还从星落老家调派了一万后血过来。 当时任宁并不觉得奇怪,此时一想却有些恍然。 那会管路平以为三四天后这一万“山贼”能出动,结果大将军韦君谦愣是足足拖了半个月也没有让他们出发。 现在看来,那半个多月应山大营筹备的或许不只是一万山贼的粮草,而是能供给整个星落主力出动的军需。 因此前锋营出发后的一天,主力就能随之开拔,丝毫没有迟缓的意思。 甚至韦君谦还说服了镇南关的守军,不时开开南门擂擂鼓摆摆阵,联合着转移虎愁关的注意力,顺便给他们这些偷袭虎愁谷的人马机会。 说来袁兴文镇守镇南关十余年,一直安份守已,这也算是他第一次主动出击。 任宁松了口气。 大将军这明显是有备而战啊。 他一直以为韦君谦是想来个闪电战。 所有人都轻装出发,在消息没传到帝都星纪城前,一举把南奉拿下。 就算长兴帝得到了消息,也无话可说无难可责。 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雷二。”任宁突然开口。 雷二正拿了些零食,满脸微笑地喂着奔雷。 听到任宁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立正,“到!” “放轻松。”任宁拍了拍他肩膀:“你带几个人尽快赶到南奉都城,查清大军的动向。再返回来报告。” 这年头没有无线电,想要点情报就得派人去盯着。偏偏他这三千人此行的目的明确,便没带有传令兵。 “是!”雷二应了一声,正准备爬上马背,突然开口:“兄弟们不准备南下吗?” 任宁笑了笑,却是答非所问:“三天你能赶回来吗?” “必须能啊。”雷二哈哈一笑,“三天太长。后天这个时候我一定回来。” 南奉整个国家的面积比星落郡还要小些。只是眼前根本没有路,而且雾大找人不易。否则以奔雷的脚力,雷二半天就能跑个来回。 任宁看了看浓浓的白雾,“不用着急,先吃饱肚子再出发。时间还是三天。务必注意安全。” 雷二嘿嘿笑着点头:“我是谁,吃饭能少得了我?早吃过了。” 他不再多废话,随手点了几个亲卫,驾一声往南而去。 两个仟长和萧纲走了过来,端给任宁一碗热汤。 几天没吃热食,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汤肉下去,顿时鼻尖冒汗浑身舒坦。 二营仟长梁如是看了一眼南方:“将军,我们今天不出发去南奉都城?” 任宁摇了摇头,他把自己刚才的猜测详细地说了说。 “大将军并不是匆匆忙忙南下,而是有备而战。说不准除了镇南关,还有其他助力在和星落一起攻打南奉。我们先把自己的任务作好就行,用不着心急火燎赶过去。” 萧纲三人点了点头。 他们此行的任务是毁掉虎愁关的粮草,现在只能算完成了一半。 萧纲遗憾地擦着他的银枪。 “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大可以不用翻山越岭回到这猛蛇谷,完全可以躲在虎愁山上,随时偷袭虎愁谷嘛。” 咳。 梁如是不敢苟同地咳了一声,“虎愁谷刚被偷袭过,这两天的防备肯定很严。我们是没有机会的。” 他看了一眼茫茫的山林。 “这一路回来,我们后面或多或少肯定跟上了斥候。多翻几座山脉,也好糊弄虎愁关的主将。让他以为我们真的走远了。正好创造偷袭的机会,回头再杀他个回马枪。” 萧纲吃了一惊,连忙四下张望,“有斥候跟了上来?坏了,要是虎愁关派人过来围攻我们怎么办。” 哈哈。 两仟长摇头大笑,“这倒大可以不用担心。” 虎愁关虽有二十万人马,他们得时刻提防着东部海面和近在眼前的镇南关。 任宁这三千人马的战力他们尝试过。 正面交锋,没有上万人马根本打不过。 而且周围山高林密的,匆匆忙忙派人追上来,自是没带什么粮草。先不说追不追得上,就算追上了恐怕也杀不过,得不偿失。 任宁点头。 “等雷二回来的这段时间。我们的任务就是清除周围山上的眼睛。” 他嘿嘿笑:“雾气这么大,这些斥候没有雨衣,现在恐怕底裤都可以拧出水来。加上昼夜温差,他们呆不了多久。” “是!”三人应下。 虎愁关! 中军大帐一片忙碌。 阮千刃四平八稳地踱着步,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昨天他们讨论了一阵,觉得星落军团应该是轻车简马,寻了条不为人知的小路直奔南奉都城。 这样的小路肯定存在。 云垂太富饶,提起国名就能让周边小国不少的平民百姓心生向往,带路党众多。而且不少边民都相互通婚,想让他们找条小路出来,肯定不难。 人数不多,又没有粮草。只要扛住一两天的攻击,对方必然不战自败。 亲手击败星落这样一个名声赫赫的军团,绝对能名留青史。 这样一想,一时间回援都城成了各位将军眼中的香饽饽,一个个趋之若鹜,争吵不休。 第133章 两头夹击 第133章两头夹击 战机稍纵即逝,没人敢怠慢。 一番讨论后两名将军带着六万人马火速离开了虎愁关。 阮千刃心里啪啪地打着算盘。 王都原本就有守军,加上地方备守军以及这回援的六万人,已经有近十万之众,就算硬碰三万星落主力,也应该足够了。 况且他们只是打算围而不攻,让星落人缺粮自乱,最后才慢慢歼灭。 阮千刃又仔细琢磨了一阵,才大马金刀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裴庄满脸郁闷地凑了过来:“姐夫……” 咳! 阮千刃瞪眼,“姐什么夫,叫我大将军。” “是是是,大将军。”裴庄连忙点头。 “镇南关这几天雷声大雨点小。不,根本就没有雨。看样子袁兴文只是在恐吓,根本不敢过来进攻我们。虎愁关上无所事事,要不让我也带人回王都算了。也好……” 也好将功补过。 那晚他带了两万人去虎愁谷灭火,原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结果粮草愣是让烧了一半,最后只找到敌人的几具尸体。自己却死伤过两千。这一对比简直惨不忍睹。 要不是看在他是阮千刃小舅子的面子上,早被其他将军喷得个狗血淋头,甚至直接军法处置。 阮千刃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袁兴文不是在麻痹我们?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回去老老实实操练部下。以防万一。” 虎愁关原本驻军二十万,其中两万出了东海,六万回了都城,现在只剩十二万人马。 面对北边虎视眈眈的镇南关,阮千刃不敢麻痹大意。 特别是前晚无端被毁了一半的粮草。偏偏这又是青黄不接的时节,简直比损失一半人马都要命。 想到这,阮千刃不由杀气腾腾瞪了眼自己的小舅子。 “别嬉皮笑脸的。偷袭虎愁谷的人马找到了吗?要再被他们摸过来烧掉其他粮草。你也不用本将动手,自己从城墙上跳下去吧。” “找到了。”裴庄缩了缩脖子,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 “据斥候返回的消息。那伙人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飞快翻过了好几座山脉,远远退到猛蛇谷。似乎打算沿着猛蛇谷南下去国都。看样子是不会再过来骚扰我们了。” 至于那批人只有区区三千之众,裴庄没敢说出来。 不过就算裴庄不说,阮千刃心理也明白敌人不会太多。 到底是自己的小舅子,看在家里母老虎和岳家势力的份上,他只好装聋作哑假装没发觉。 走到地图前,阮千刃丈量了一下猛蛇谷的位置,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那里距离虎愁关可不近,加上山陡路滑,这伙人刚打了一夜的仗,然而仅仅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赶了目的地。绝对是伙罕见的精兵强将。 至少虎愁关二十万人马,没有几支队伍能有这样的效率。 不愧是星落军团。 阮千刃的目光下意识回了南奉的国都上,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匆忙间凑起来的十万人马,虽然谈不上是群乌合之众,但彼此间间隙肯定不小。真的能围住星落三万的主力? 要是像四十年前被他们反过来一一吃掉…… “来人,去把张将军给本将找来。”阮千刃越想越觉得不保险,赶紧让亲卫去找人。 亲卫走后,大帐里更是静悄悄的。 裴庄脸色难看,“姐夫,肥水不流外人田。张将军能作到的,我也可以。不如让我……” “停!”阮千刃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还太年轻,先乖乖呆在关上练兵。” 虎愁谷就是个标准的口袋阵,只要把人堵在谷里就逃无可逃。 偏偏裴庄就让人逃了,而且自己还死伤惨重。 阮千刃实在信不过他。 顿了顿,他的语气柔和了些,“你也不用担心没仗打。万一镇南关出兵,到时候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哪有什么万一。”裴庄看不见阮千刃的心思。 他有些心灰意冷。 “袁兴文原本就是缩头乌龟,宅在镇南关十余年也没吭过句声。这次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既然和我们玩起了花样。” “只是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些天镇南关不知敲了多少次鼓,旗下将士们什么气早没了。” 说着说着,裴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 “姐……大将军,谁都知道星落军团向来蛮横无理,韦君谦好大喜功。我看袁兴文八成是受了韦君谦的压力才不得不敲鼓作势,但他知道长兴帝肯定会恼火,于是只敲鼓不出城。” “这样一来,两头讨好,又两头都不得罪。” 越说他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信誓旦旦道:“因此,我敢打包票镇南关肯定不会出兵的。” 阮千刃抬头望地图看去,不置可否道:“你先回去,我再仔细想想。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裴庄絮絮磨了一会,然而直到张将军赶到,阮千刃也没有松口。 他只好郁闷离开。 当天下午,又有三万人马匆匆离开了虎愁关。 猛蛇谷 第三天天刚刚亮。 咴咴咴。 一阵马鸣响起。 雷二冲破白雾赶了回来。 别说任宁给的三天期限,甚至比他之前的承诺还要早了二个时辰。 刚下马,任宁已经亲自端了一碗肉过来。 “什么都先别说,先吃饱肚子。” 雾大路难行,能这么早赶回来,雷二一行人准是空着肚子连夜摸着往回走。 雷二哈哈地点头,也顾不上汤热,接过汤碗就往嘴里倒。然后巴吱巴吱地嚼了几口,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将军。”他知道任宁着急,连忙附在耳朵说了几声。 任宁听得目光闪烁,直接开口:“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收拾行装,一刻钟后出发。目标虎愁谷。” 吃完汤和肉,雷二打了个嗝。 他耸了耸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萧纲知道他肚子大,又笑嘻嘻地端了一大碗肉过来。 “别嗅了。从虎愁关跟过来的眼晴被我们一一干掉,尸休就堆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乱石堆。 雷二恍然,不再过问。 又过一天一夜,任宁三千人再次摸回到了虎愁山上。 刚翻过山脉,下面的虎愁关南北两头都杀声震天。武器叮叮铛铛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什么情况? 任宁一行人面面相觑。 虎愁关上的阮千刃心突突直跳,也在问下属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些天镇南关每天三通鼓声准时响起,准到了南奉的探子们都充耳不闻,懒得再回报。 哪想这天午时,战鼓刚刚响起,镇南关突然大开城门,乌压压的将士倾巢而出。 三十多里能有多远? 镇南关人马瞬间过了虎愁河,杀到了虎愁关城下。 这还不算了什么。 虎愁关南边茫茫的白雾里突然也冲出大量的人马,势不可挡地压了过来。 朦朦胧胧中,有人看见南边攻过来的三面旗帜,上写着三个不同的云垂字。 第134章 再临虎愁谷 第134章再临虎愁谷 阮千刃盯着传兵令,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次。 “你再说一遍,那三面将旗上写着什么?” 小兵愕然,还是赶紧答道:“回将军,属下看得清楚,南边攻城的三面将旗上写着蒋、吴和莫三个字。” 蒋天厚、吴晨光、莫沧海。 三个名字一下子冲进了阮千刃的脑海。 “我操。”有人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是云垂的百花、汐语和沧澜郡郡尉。” 他们什么时候摸到了虎愁关南部? 中军大帐里的将军们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虎愁山。 任宁寻了个林木相对稀疏的地方,爬上了一棵大树。 掏出望远镜往虎愁关一看。 眼下虽是白天只是雾太大,依稀只能看到整座虎愁关灯火通明,特别是南北两边的火光格外灿烂。 那是城头上南奉小兵们在哗哗烧着开水,点起了火箭、滚木,随时准备向下倒或攻击。 任宁又仔细比较了下。 北边的火光更为明亮些。 他嗖地滑下了树。 “传令下去,不用隐蔽行踪,所有人全速下山。” “到了谷底,五营留下五百人烧粮草。注意粮草只烧一半。其他人在虎愁谷口集合。” “是!”众人响亮地应了下声,飞快把任宁的命令传了下去。 虎愁山早被他们摸了个彻底。 哪个地方的地形怎么样,走起来安不安全。不安全的话该往哪绕行。大家心里一清二楚。 一时间三千人如猛虎下山,哗哗地向山脚滑去。 小兵们的速度不慢,只是山太高,众人下到虎愁谷的崖顶时还是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越往下走,武器碰撞声喊打喊杀越是激烈,似乎虎愁关随时会被攻破一般。 但任宁摇了摇头。 他心里十分清楚。 虎愁关是南奉最重视的关卡。数十年来南奉王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打造得固若金汤。 攻城的人马不付出一定的时间和生命代价,别想爬上城头。 他这样想,但有些人却不这样想。 比如虎愁谷里的粮草守军。 他们是第一次遇到虎愁关两头被夹击的情况,一时乱了手脚。 大部分人不约而同地聚在谷口,明知雾太大什么也看不见,然而一个个还是扯着脖子紧张往外张望。 毕竟前面的虎愁关如果被破,他们也不用再守这虎愁谷,守了也没意义。 叮铃铃。 任宁他们马不停蹄地冲到左右两山的哨所外,瞬间触响了不知设在哪的警铃声。 操! 有人大骂了一声,“该死的老鼠!” 虎愁谷的粮草养活了不少小动物。 只是前些天谷里又是大火又是打仗的,野兽们都跑了个精光。 这些天虎愁山终于恢复了安静,野兽们又偷偷溜了回来,时不时会碰上了警示铃。 最开始,警铃一响,守军们如临大敌,第一时间跑过来巡查。 到后来他们得知那批偷袭的星落人早就翻山越岭跑远了,估计已经到了国都附近。他们才渐渐懒惰了起来。 警铃再响时,没人再大惊小怪。 加上此时前面的虎愁关两头受攻击,所有人的心思都系在城头上,对这些警铃声更是充耳不闻。 任宁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身后的小兵们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 有的杀进了左右山上的哨所。更多的小兵跟在仟长佰长身后,沿着几天前他们修出来的通道集体冲向了谷口。 啊啊啊! 哨所上惨叫连续响起。 “什么人?”有南奉小兵尖叫。 聚在谷口的守军身子一振,终于反应过来。 敌袭! 咻咻咻。 只是没等他们找到掩护,左右两山上箭如雨下。 瞬间射翻了一地人。 两轮箭雨落下,雷二已经带着人马狞笑着冲到了谷口。 呼! 沉重的斩马刀辟了出去,豆腐般劈开了挡在面前两个人的身体。 “星落!”他大吼一声。 如同往日千百次的训练那般,尖刀阵刹那间成型。 以雷二为刀尖,狠狠扎进了虎愁谷的守军之中。 星落? 刚躲过两波箭雨的守兵们惊魂未定,听到这两个死神般的字眼,更是心直颤抖。 不少人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四下散开,试图离敌人远远的。 “杀!” 小兵们没理会那些逃兵。他们紧紧跟在雷二身后,面无表情地对着旁边上砍下捅,整齐而迅速地收割着试图守住虎愁谷谷口的敌人。 几个呼吸的功夫,雷二就带着杀气冲天的人马势不可挡地杀出了谷口。 “娘咧!” “快跑啊。” 其他南奉小兵一看,本就所剩无几的斗志顿然消散。他们嗡地四下散开,一窝蜂般狼狈逃窜。 任宁站在左山的哨岗上,举着望远镜四处查看,原本想干掉一两名将领。 只是下面的南奉人被雷二带队一冲,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任宁左张右望,愣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在指挥,只好讪讪收好弓箭,下了山头。 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到底是谁把他们派来守粮库的? 这和白送有什么区别! 啾~~ 吐槽归吐槽,他的哨声适时响起。 意思是所有人自由追杀,一刻钟后哨声再次响起时到那三颗品字形的橡胶树前集合。 蓬! 任宁回头一看。 谷里第一个粮仓终于点燃。 很快,这把火如同信号灯一般,其他粮仓也陆续冒起了熊熊烈火,摇曳着映红了虎愁谷的这半边天空。 虎愁关,中军大帐。 “报!” 有传兵令满头大汗冲了进来。 “将军,星落军团突袭虎愁谷,敌人数量不明,我方守军死伤惨重。” “什么?”阮千刃脸色剧变,几步迈出大帐,抬头往西看去。 果然,西边白茫茫的天际里火光摇曳,一片通红。 火势看起来不小。 “裴庄!”阮千刃大急,连忙吼叫小舅子。 是他们,绝对又是那个姓任的!裴庄又急又怒,连忙上前一步:“在!” 阮千刃抬手一指西方:“立即带你的人堵住虎愁谷口。堵不住就军法处置。” 虎愁谷是粮仓,后勤及伙头军每天都要进进出出存取粮草。它直通虎愁关内部。只要敌人冲过来那就相当于直接进了城。 现在虎愁关两头都受着猛烈的攻击,阮千刃早些时候又派了十一万人出去。要是城里再多一股横冲直撞的敌人,他根本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样。 “是!”裴庄应了一声,二步当三步地冲了出去。 虎愁谷。 一刻钟不长,雷二等人只觉得自己才砍了几个人,任宁的哨声就啾啾地响了起来。 队伍飞快集合。 任宁满意地点头:“我们的目标,南城头。” “出发!” 相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百花、汐语和沧澜三郡,北边的镇南关距离近又是主动出击,肯定作足了准备,带够了攻城器械。 因此虎愁关的兵力布置和防守的重点也应该是北边。 刚才在山顶上时,任宁就看得清楚,也是北边的火光更为明亮些。 只要他们这三千人冲到城头上,给南边的攻城将士一个爬上城头的机会。阮千刃再想从北边调派人手过来防守绝对来不及。 命令已下,没人有异议。 咣咣咣。 所有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虎愁关冲去。 第135章 溃败 第135章溃败 虎愁关建于地势险要之处,关内空间狭窄。除去士兵日常训练的区域外,已无太多的空间可言。 因此旁边群山环绕的虎愁谷就成了绝佳的后勤粮草存放地。 为了方便粮车进进出出,虎愁关到虎愁谷之间修了条宽敞平坦的道路,同时并行两辆马车不成问题。 沿着道路往前走,只要经过两座检查用的小关卡就能进入虎愁关内部。可以说畅通无阻。 星落一行来得迅速,裴庄率领的一万余人也来得不晚。 路上的两座小关卡平时只作检查用。要是十几个人摸过来偷袭,它们或许还能挡上一挡,但此时根本不起防御阻拦作用。瞬间被星落军团拆了个干净。 哗啦! 雾太大视线受阻,加上四周激烈的攻城掩盖了双方的脚步声。等两支队伍发现对方时,彼此间距离已不足三丈。 狭路相逢勇者胜。 整个大陆,星落军团无论遇上哪支军队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况且道路狭窄,敌人再多,他们面对的也就前面的几十人而已。 杀! 领头的雷二、萧纲以及二营仟长柳如是等几位悍将一声怒吼,带着小兵就凶神恶煞般扑了过去。 星落军团啊! 知道自己将要面对这个的敌人时,裴庄的人马心里本就直打突突。特别是前几天参加过虎愁山作战的小兵便是冷汗直流。 此时一看对方整齐划一杀气冲天的军容,心里不免又虚了几分。 南奉走在最前头的小兵飞快地左右一看。 对方将领已经带头杀了过来,已方将领中除了田明光外却不见几个人,其他的也不知道齐齐缩在了什么地方。 要不是耳边还响着裴庄的大声督战,身边田明光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白雾茫茫的,他们还以为就只有自己这几十人在送死。 “星落军团又怎么样?不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吗?” “所有人不许后退,给我冲上去!顶住!” 拿什么顶? 三丈能有多远,没等前面的小兵吐完槽,雷二带人已经扑到眼前。 杀! 咣咣咣。 刚刚接触,南奉小兵们顿时喷着血倒下了几排。 顶不住! 双方不是一个级别的,南奉小兵一触即溃。 “顶住,给我顶住!” “压上去,都压上去。不许后退!” 裴庄急得像只猴子一样上窜下跳。 “前排竖盾。顶住!” “后面弓箭手抛射,随便抛射。” 只是大雾弥漫,相距远点就根本看不见敌人,加上前面的人不断狼狈往后退。很多人抽出了箭也控制不住方向。 他们只好随便朝着前方把箭斜射了出去,至于射到哪有没有命中,全部听天由命。 哈哈! 雷二哈哈大笑。 他听不懂裴庄的嚷嚷,但对方声音里的气极败坏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杀! 手里的砍马刀挥得不快,但势大力沉,只要斩下去就带起一片又一片的血花。 横扫千军! 萧家枪法华丽无比,经过苦练后杀伤力也不弱,萧纲杀得满脸的爽快。 几人狂笑着往前闯,南奉根本无一回合之敌。 “田明光呢?安平河呢?都上去杀了他们!给老子杀了他们!” 裴庄跳到个高点上,终于把前面的情形看得清楚。心里又气又羡慕,恨不得自己扑上去,和雷二几人大战三百回合。 只可惜南奉小兵们被杀得连连后退,站在人群中别说冲上去就连站着不退都不容易。 有亲卫咳了一声:“将军,田将军刚刚战死!” 至于安平河,到处兵荒马乱的,亲卫一时还真找不着。 田明光死了? 裴庄心一惊,差点没反过来。 田明光也算他手下难得的猛将。 只是南奉的武器装备本就不及云垂,加上双方武力也不匹配,田明光根本不敌对敌的萧纲,几下就被捅倒在地。直接被后面的小兵们扑上去砍了脑袋。 回过神后,裴庄眼都红了,更是叫骂得厉害。 “将军,敌人太猛兄弟们顶不住。”有亲卫焦急提醒,“这儿太危险了。先退一退吧。” 不到穷途末路,主将都是稳居后方指挥而不是用来冲锋陷阵的。 几天前任宁无声无息射杀过两位南奉将领。这会南奉小兵死的死退的退,不知不觉间裴庄到了队伍的前端,偏偏他还像个猴子一样在高点上又蹦又跳,周围亲卫的心早就顶到了嗓子眼。 下属们婆口妈心再三劝说,然而裴庄充耳不闻,依然进行着他意识流的指挥。 顶住,顶住。 不许后退,压上去! 亲卫们劝说无效,只得苦着脸团团地把他围在中间,恨不得把裴庄从高点上扯下来藏到裤裆里。 咻! 雾大浓,任宁好不容易才找个好目标,也不管裴庄是谁,果断拉弓射箭。 “将军小心!” 听见不对劲,反应灵敏的亲卫立即刷地竖起了宽大的盾牌,严严实实地将裴庄护在后面。 扑! 呃! 那人只觉得盾牌让什么重重一撞,裴庄一声闷哼,已经一头从高点上栽了下来。 “将军!”亲卫们大惊失色,连忙定睛一看。 厚厚的橡木盾牌已经被洞穿,一支泛着黑色死神光芒的箭矢正把裴庄连盾带人串到一起。 他的脖子正大股大股冒着鲜血,扑地吐出一口血后,裴庄再也没了声息。 “裴将军让敌人杀死了!”慌乱中不知谁失声惊叫。 这声音是如此的高亢,瞬间刺破了周围无数人的耳膜! 南奉小兵们本就抵挡不住,要不是裴庄一直压在身后督战,可能早就一败涂地。 此时一听主将已死,附近的人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 他们等了几秒,果真没能等到裴庄之前喋喋不休的声音。 杀! 与此同时星落军团冲势更猛,前面连绵不断的惨叫更加激烈。 哗啦。 逃啊! 反应过来的南奉小兵们再也没了坚持的信念,要么自己调头往后冲去,要么窜出道路自个逃跑。 “站住。不准乱跑,乱跑者杀!” 然而兵败如山倒,十几位仟长喝止的声音瞬间被埋没在茫茫人海中。 不大一会儿,又有几位仟长被扑过来的星落人砍瓜切菜般砍翻在地后,大面积溃逃终于开始出现。 雷二领着人又向前冲了几丈,前面的敌人赫然乱成了一锅八宝粥。根本没人再朝他们捅上一枪或放上一箭。 啾! 任宁的哨声清脆而嘹亮,适时响了起来。 星落军团前端哗地从中间裂开一首缝,一营的人马飞快涌上去,替代了已经冲杀了一路的二营。 路过雷二等人时,一营仟长哈哈大笑:“三位辛苦了。都累了吧,暂且退后休息。且看一营的兄弟表演吧。” 呸! “累什么累!”雷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嫌弃地摇着头,“这点路算什么,老子再杀它几个来回也不算事。” 以前在应山大营体能训练时,其他小兵都是负重六十斤爬山。他们这些猛人负重至少八十斤以上。可比现在要疲惫得多。 正说着,虎愁关终于出现在眼前。 第136章 要快! 第136章要快! “报!” 有小兵脸色惶恐地冲进中军大帐。 “将军,大事不好。袭击虎愁谷的星落军团已经攻入关内,我军抵挡不住!裴将军战死!” 什么? 南奉花了大钱打造虎愁关,外面一时半会攻不进来。 帐内众将正在审时度势,犹豫着要不要发穿云箭向国都求援。此时所有人像被蝎子蜇到般,猛地齐齐跳了起来。 阮千刃更是沉着脸,几步冲出大帐。他顾不上查看裴庄刚搬回来的尸体,抬头往西方望去。 “星落谁人带队,来了多少人?现在打到哪了?” “回将军,对方令旗是个‘任’字。”小兵顿了顿,“至于人数,西边雾太大,听脚步声估计在三到四千人上下。他们现在正杀往南城头。” 呃! 阮千刃身子晃了晃,痛呼着一下子捂住了胸口。 他的年纪比韦君谦还要小些,此时心脏却是狠狠一纠,直接得了老年人特有的心绞痛。 又是这个姓任的。 这千刀万刮的裴庄,三天前不是信誓旦旦说这伙人已经去国都了吗?怎么这会又出现在这里虎愁谷里,还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埋怨归埋怨,但大雾天的,任宁一行神出鬼没阮千刃无话可说。 他心痛的是裴庄可是带了足足万余人马去拦截。 三四千对一万,任谁看都觉得就算打不过也可以堵上一段时间。然而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裴庄居然已经兵败身死。 操! 阮千刃涵养不错,此时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一时不知该说是星落人太凶猛还是裴庄这王八蛋带出的兵就是群豆腐渣。 没准把一万斤豆腐渣直接堆在路上,或许还能把敌人拦得更久些。 竖子误国啊! 往日谈起战事夸夸其谈,然而一旦遇上实战,便被人轻而易举地杀了个落花流水。 阮千刃暗暗骂了几声,左右一看,后悔得两眼发红。 要不是裴庄这会已经身死,阮千刃顾不上什么家里的母老虎和岳家庞大的势力,非当场斩了他祭旗不可。 “立即通知南城头的守军,注意提防城内的敌人,务必不让他们登上城头。”阮千刃吩咐了一声。 “是!”小兵应下,连滚带爬冲出中军跳上马就跑。 “宗将军,”阮千刃望向旁边一名四十上下稳重的将领:“还是要麻烦你了。带上亲卫队,立即去城中收扰散兵。” “就是手下全部死光,也要给本将把星落人死死拦在南城头前。” 虎愁关关内现在只有八万人马,但要同时守南北两头城墙,人手已经有些捉襟见肘。 偏偏这时裴庄又拆损了一万人手,可谓雪上加霜。 万幸的是这一万人只是被冲散,并没有死伤太多。只要派得力战将去收拢,多少还有一战之力。 宗图远的下属小兵已经集体上了北城头,他也是刚回来讨论战况。此时也不多费话,朝着阮千刃重重一拱手,带上亲卫大踏出离开了中军。 其它将军也坐不住了。 “大将军,属下这就上城头督战,定保城头不被敌人登上。否则提头来见。” 阮千刃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面对虎愁关这样固若金汤的城池,守城方有着巨大的优势。攻城方大多要付出累累的性命才有可能攻破城墙。 只是这会城里多了一伙战力非凡的星落人,只要他们在城头上打开个缺口,让城外的敌人连绵不断爬上。那么其他人守得再好也无济于事,迟早都得把项上人头送上。 阮千刃默默往向南边望去。 宗图远虎愁关就看你了。一定要把星落人拦住。 宗图远也知道情况紧急,派十几名亲卫到处去收拢人马。自己则带着不到百名的亲卫骑上马,集体冲向了南城墙的左踏道。 城门口附近通常修有两条宽大的踏道,供守城人马或守城器械上下城墙。 宗图远心里十分清楚。 城外攻势猛烈,城头上守军本就人手不足,十之九八脱不开身。 只有他第一时间带人守住踏道,星落军团上不了城墙,这场仗才能有转机。 上不了城墙,星落军团就只能在城里杀人放火,制造浑乱。 放火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就当城外的火箭力道大了点,把城内建筑点着就是。 等他手下的亲卫把残兵收拢,星落这区区三四千人,就算个个勇武过人以一挡十,迟早也得拆损在四面八方的冷枪冷箭中。 因此,要快! 宗图远清楚厉害,任宁自然也心知肚明。 进了虎愁关,所有人都没理会四处逃散的南奉小兵,唯一的目标就是冲向城南踏道。 至于城门,派几个人去把门栓一抬就能打开城门,那是拍电视剧。 虎愁关是南奉的北大门,不是普通城市。 只要发现有敌人大规模攻城,城门洞第一时间会被人用石头、大树以及各种机关等等卡死。从里面打开城门这种事,基本不用考虑。 驾! 快跟上! 宗图远连连抽着爱马的屁/股,大声催促身后的亲卫。 心里更是暗暗祈祷,希望星落人人生地不熟,最好迷失在虎愁关的大小道路中。 然而等他这近百人风风火火闯到南城门口附近时,前面的踏道上已是密密麻麻的敌人,正势不可挡向上杀去。眼看前端就要登上城头。 来晚了! 宗图远心一沉。 他之前没见过星落人,但对方那身古怪的雨衣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人。 顾不上多想,宗图远手一挥,调转马头往城门对面的另一条踏道冲了过去。 既然来晚了又阻拦不了,就在城头上一决雄雌吧! 任宁对下属的战力有着十分的信心。 他只给了雷二等人一个目标,根本没理会踏道和城头上的战斗,几步窜上了箭楼的楼顶,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 很快他看见一个拿着大刀的将领带着近百名亲卫匆匆而来。 红值85! 好一条大鱼! 嘿嘿! 任宁残忍地笑了笑,抽出黑箭,咻地射了出去。 宗图远正转身,忽然心一凌,手里的大刀毫不犹豫往虚空中一劈。 铛! 一声巨响,虎口一阵酥麻,手里的大刀差点脱手飞出。 呼! 黑箭猛地弹飞,扑扑两声,居然洞穿了附近两名亲卫的坐骑。 咴咴咴! 两匹马齐声惨叫,四肢一软,同时栽倒在地。 什么人? 亲卫们大惊,连忙把宗图远团团围在了中间,慌忙举起了盾牌。 然而任宁见对方红值太高,第一箭刚射,又毫不犹豫再补上一箭。 宗图远的亲卫们反应也够快捷,但还是比不过任宁的黑箭。 扑! 一声闷响。 两手发麻的宗图远还没反应过来,黑箭已经命中了他的脖子。 “好厉害的箭法!”他艰难吐出一句话,随即一头栽到马下,死不瞑目。 第137章 城破 第137章城破 不愧是虎愁关最精锐的战力之一。 宗图远已死,其近百亲卫慌乱了一阵,留下两人拖走主将尸体送往中军。 其他人抬头一看,星落军团已有大半人马上了墙头,知道时机已晚。 他们不再绕行右踏道,直接骑着马飞快杀向左踏道,继续推进主将的战斗思路。 行令禁止,慌而不乱。 这绝对是伙精兵。 任宁脸色严肃起来,目光落到身下的踏道上。 之前宗图远带人冲过来时,二营落在最后面的佰长听到马蹄声,早就盯住了他们并时刻作好防御断后的准备。 此时一见对方虽然只有不到百人,居然还策马冲了过来。 真有胆识。佰长不由感叹了一句。 骑兵对上步兵,优势很大,然而这佰长浑然不惧。 不过他们前后两次偷袭虎愁谷,手里的箭已经所剩无几。加上这次争分夺秒向虎愁关冲,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回收箭枝。 这会仅凭他的部下想把这近百人射翻已经不太可能。 哈哈。 “来得好。”这佰长大笑,狂吼一声:“二营三佰转身向后,列盾!竖枪!” 哗啦。 他手下的近百名小兵一下子停下脚步,齐齐转过身子。 咣咣咣。 三十面盾牌每排十面,盾上叠盾,瞬间竖起一面二米多高的盾墙。 咻咻咻。 长长的骑枪飞快在盾与盾之间的孔洞捅了出去,小兵们一起用身子死死顶住枪尾。 原本宽敞平坦的踏道上刹那间多了个长满尖枪利刃的刺猬,严严实实挡住了去路。 宗图远的亲卫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定,尽管眼前是长满刀剑的铜墙铁壁,他们依然视而不见,策马重重撞了上去。 轰!轰!轰! 三匹马撞了上来。 烈马惨叫,鲜血横飞。 盾墙猛地一晃,数个小兵哗地吐血倒飞了出去。 几乎在瞬间其他人冲出来,接过手又死死地顶住了前面的盾牌和骑枪。 盾墙前多了三匹死马,然而盾墙没破! 宗图远的亲卫眼都红了,一轮撞不开,那就来第二轮。 哪怕是死,也要拖几名星落人陪葬!给他们后翼捣捣乱。为城头兄弟争取反击机会。 咴咴咴! 三匹马又在主人抽打中疯狂地冲了过来。 只是这回没等他们靠近盾墙。 咻咻咻。 任宁眼疾手快,连射三箭,瞬间射翻了那三匹马。 他瞄了一眼身边的箭筒。 这些不是将军,因此他用的是云垂的制式箭,此时箭筒里还有十三支。 扭头再看看雷二等人的位置,任宁松了口气。 够用了。 然而这下他的位置终于被宗图远的亲卫发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宗图远所有擅长射箭的亲卫都抽出了箭枝,遥遥对着了箭塔顶上的任宁。 去死吧! 咻咻咻。 十几支箭掠过。 任宁哈哈一笑,直接纵身一跳,跳入下方的女墙里躲了起来。 哗啦啦,这些箭射到箭塔上,碎了一地的瓦砾。 除了断后的百人,其他星落小兵终于集体上了城头,手里还有箭的纷纷瞄准了下方。 宗图远的亲卫刚冲过来,瞬间变成了几个刺猬。 很快他们意识到这是白白送死,无奈之下只得远远退出了弓箭射程,调头往右踏道而去。 说时长,实时短。 从宗图远倒下到现在,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任宁目送他们离开,三跳两跳又重新上了箭塔,举目往前方看去。 城南的守兵们原本进退有规。 他们烧火的烧火,放箭的放箭,泼汤的泼汤,撒石灰的撒石头,运送物质的运送物质,不时有人被下面的流矢射中,被立即被拖走救治。 一切井然有序。 然而星落军团闯上墙头后,就像精密齿轮组中插入了根坚不可摧的拐棍。原本流畅的运转瞬间停了下来。 星落! 军号如雷般炸响。 哗啦。 腥红的军旗竖了起来。 星落小兵原本就悍不畏死,此时更像加注了无数的勇气光环、力量光环甚至恐吓光环,所有人怒吼着向前杀去。 一时间所到之处人挡杀人,佛当杀佛。 几个呼吸间就清出了一小段城头。 不少南奉守城将领一见,脸色更是惊惶不安。 之前他们试图抵挡过,然而根本无济于事。似乎星落人砍他们的下属不比切菜难多少。 不少守兵见墙头上的敌人来势凶猛,顾不上再攻击城下的敌人,纷纷拿起弓箭还击。 然而没等他们拉开弓,要么敌人已经狞笑着冲到了面前,要么前面尽是不断后退的自己人,敌人早被挡得严严实实。 一声长叹后,他们只得胡乱吊射。 慌乱中,那些连连后退的小兵甚至撞翻了城头上无所不处的烧水锅、火堆甚至石灰桶。 结果星落军团还没杀到他们根前,反倒是自己人弄伤了不少自己人。 一时间不仅两军交手的地方甚至后面,惨叫都连成一片。甚至还有好几人慌不择路,浑乱中直接被挤得从城头上掉了下去。 乱了。 全乱了。 左边城头上的混乱很快引起了城下方的三位云垂郡守的注意,他们派人走近一看,赫然发现城头上扬着面血一般的军旗。 一刀一剑挡落星。 星落军旗! 三人精神大振。 他们相视一眼,虽然不清楚任宁等人怎么会出现在上面,但这会顾不上多想,立即催促部下们赶紧架设云梯。 很快左城头下密密麻麻的云梯架了起来。 没了敌人攻击,云垂的小兵们猴子般飞快攀上城头,然后分成二队。 一队夹在星落军团中源源不断向右方攻去,为下面的兄弟爬上城头创造更大的空间。另一队则直接顺着踏道进了虎愁关,四面八方开始杀人放火。 南奉守军一看这情形,更是大急。 所有武将知道拼命的时候到,全都疯了一般,一个个奋力想挤过不断后退人马,准备冲向敌人。 边挤他们边喊:“都不许退,杀回去。别让他们爬上来。” 只是城头就那么大,绝大部分南奉小兵都被杀得狼狈后退,武将们想逆流而上,谈何容易。 啪啪啪! 就在这时,天空里华光大放。 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三朵烟花在头顶的天空上绚丽炸开。 即使到处都是茫茫的白雾,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穿云箭! 阮千刃收到宗图远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消息时,就知道南边城头已破。他只犹豫了一秒,就下令把穿云箭放了出去。 这不是向外求援,而是给之前回援王都的九万人作个提醒。 后方的虎愁关已不再安全。 至于东海面上那两万人马,百花三郡已经出现在虎愁关南边,想必早已凶多吉少。 “大将军,虎愁关是守不住了。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我们先跑吧。” 第138章 逃还是不逃 第138章逃还是不逃 狼烟四起,往哪里走? 亲卫们不约而同朝西边看去。 星落人既然能神出鬼没地翻山过来,他们自然也能消无声息从虎愁山上溜走。 此时趁着关里一片混乱,小部分想溜并不难。只要上了虎愁山,要么翻山离开或往什么隐蔽处一钻。 山高林密,雾大遮天,寻无可寻,想逃脱生天并不是难事。 “你们分头去通知仟长以上的将领,让他们先走吧!”阮千刃摇了摇头,拒绝了亲卫们的建议。 “将军!”众人惊呼。 阮千刃黯然地出了大帐,抬起头满脸羞愧地往南方的天空看去。 “十三年前承蒙王上信赖,托虎愁关于我。十余年来整个虎愁关上下二十万兄弟兢兢业业守我国土。所有人尽忠职守并不曾轻慢职责。” “如今云垂兵临城下,虎愁关即将关破人亡,纯属我阮某轻敌冒进指挥不当之错。与你们这些尽职尽责的将士无关……” “将军,”有人一声痛呼:“这不是您的错。实在是云垂人多且狡猾如狐,又恰巧天降大雾屏蔽我等视线。这才……” 那人哽咽了下,“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之耻来日再报。我们暂且先离开,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卷土重来。” 阮千刃抽出配剑,默默地盯着。 “你等无需多劝。本将乃虎愁关守关大将。关在人在,关亡人亡。” “去传令吧。” 亲卫们团团涌了过来,异口同声道:“将军既然不走,我等誓死追随!” “各位兄弟有心了。”阮千刃把剑当拐杖拄在地上,开怀地哈哈大笑。 “只是我南奉子民本就不多,有知识能带兵的将领更是屈指可数。此时还活着的各位以及外面城头上的将领都是南奉最珍贵的种子。以后这方国土还需要你们来守护。” “死确实没什么可怕的。两眼一闭万事皆空,如此而已。解脱倒是解脱了。只是以后谁来抵挡北边如狼似虎的云垂,谁来守护身后南奉的父老乡亲?” 亲卫们哑口无言,又苦苦劝说了一阵。 阮千刃始终不为所动。 他们只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四下去传令。 来吧! 阮千刃从屋里拖出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口前。 南边 云垂三郡的小兵爬上了城头,不多时整个虎愁关便成了一片火海。不到半个时辰,战火已经烧过了中军,蔓延到了北边的城头上。 北边城墙下 镇南关主将袁兴文瞪着城头上突然冒出来的三面令旗。 蒋、吴、莫! 等他看清楚令旗上龙飞凤舞的字时,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都没吃饭吗?虎愁关南边已被百花、汐语和沧澜郡的地方备守军攻破。你们呢?你们是重金打造的镇南关将士,是边防军。” “别告诉本将你们连地方备守军都不如!” 他身边几位将军一阵脸红耳赤。 铛铛铛。 他们不约而同拔出配剑,狠狠扔在地上。 朝着袁兴文拱了拱手,将军们抽出自己作战的兵器,杀气腾腾往城墙冲了过去。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怔怔地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配剑。 这些配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兵部所发,代表着主人在军中的身份地位。 扔掉配剑,意味着如果他们攻不上城头,就不配再当这个将军。 或许是城头上云垂小兵已经占了优势,又或许是将军们亲自上阵,登梯很顺利。 不大一会儿,终于有镇南关将士爬上了城头。 这人如同一匹受伤的狼,吼叫着朝顽抗的敌人杀了过去。 南边。 城门口下的障碍物终于被挖开,三位郡守在亲卫簇拥下鱼贯而入。 他们相视一眼,满脸春风地哈哈大笑。 近几年南奉一直派人偷偷摸摸北上,时不时在百花和沧澜郡放放火作作恶。备守兵好不容易赶到,然而总是扑了个空,对方早已不知所踪。 他们可没少因此被上上下下指指点点。 要么指槐骂桑说他们玩忽职守,要么明里暗里骂他们守监自盗。反正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如今打了大胜仗,看着眼前一片火海的虎愁关以及满地南奉人的尸体。三人可谓出了口心中愤闷已久的恶气。 “星落人呢,领兵将领是谁呢?”他们问。 如果之前没有星落军团的相助,估计他们还要死上不少人才有有可能爬上城头。 虽然同为云垂军人,但他们也得感谢人家。 只是此时的任宁并不在虎愁关。 前不久时看见三郡人马占了优势。他就毫不犹豫吹哨收兵,星落人果断下了城墙,集体缩进了虎愁谷。 为了攻上城墙打乱城头上的守方优势。星落小兵们的伤亡不可避免。对此任宁可以预见也不会计较太多。 此时城头已破,云垂的同僚又掌握大部分优势。他就不准备让属下们再去拼命了。 毕竟虎愁关里足足还有八万兵力。 就算八万头猪排着队让人砍,也要砍很久。更何况是八万名被逼到绝路的南奉小兵? 狗急跳墙起来,难免徒增伤亡。 最重要是整支队伍翻山越岭爬了一天一夜才到虎愁山,又马不停蹄杀向虎愁关,此时早已精疲力尽,该休息了。 进了虎愁谷,谷里的粮草还在熊熊燃烧,然而任宁不准备灭火,也灭不了。 他直接让属下吃些干粮先去休息。 只是很快有情况发生。 “将军,有三百五十多人偷偷摸摸进了虎愁谷,看装束全是些将军、仟长和亲卫。他们似乎想向山上逃。” 任宁脸色古怪。 虽然所有人都很疲惫,但为免意外他还是在左右两山的哨岗上布下了人手。 此时唯二的两条上山道路都在星落军团手中,这三百五十多人要是真敢摸进来,那是自寻死路! “关门打狗!”任宁不准备放过他们,开开心心地作了个切的手势。 出来征战,无论是谁都想多拿些军功。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而且这三百五十人也不是什么蚊子腿。 他们都是些高级将领。杀掉或抓住一个获得的军功可比杀几十个小兵都要划算。 报信的小兵心知胆明,嘿嘿地笑着跑去传讯了。 战斗很快打响,又很快结束。 “站住!”头顶上一声喝止。 无数火把亮起。 哗啦啦! 这三百多人被无情地堵在了上山的通道中。 抬头一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弓箭;低头一瞧,下面是锋利的长刀长枪。 星落人疲惫,这些南奉领将冲杀了一晚也不可多让。上下一看,他们很快斗志全失。此时无论是向上冲还是向下跳,都是死路一条。 有猛将举刀大呼:“上下都是死,兄弟们冲啊。杀一个云垂狗够本,杀二个赚翻……” 咻咻咻。 小兵们没给对方近身的机会,无数箭支毫不客气地射了过来,瞬间把他和靠得近的人全射成了刺猬。 纷扰的声音嘎然而止。 有人面如死灰抱头趴在地上,直接放下了武器。 “别放箭,我们投降!” 这人的云垂语还算流利,至少没产生误会。 铛铛铛。 一把又一把武器放下,很快这三百五十多人被如狼似虎地扑过来的星落小兵绑了起来。 第139章 捷报与出发 第139章捷报与出发 战斗惨烈,持续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天早上传来守关大将阮千刃战死,南奉小兵才大规模弃械投降。 战事落幕,三位郡尉终于发现星落军团的下落。 进虎愁谷一看。 任宁他们休息够了,正有滋有味地在谷里作着饭,全然不顾身后还熊熊燃烧的粮仓。 这一晚虎愁关内外烈焰涛天,虎愁谷的火光并不引人注意。 此时一看,三人大惊,“任将军,怎么不灭火?” 这可是沉甸甸的粮食,同时也是大把大把的军功。 沧澜郡的莫沧海最是痛心疾首:“这么多粮食,白白烧了太可惜了。” 他所在的沧澜郡也称沧澜岛,隔着不到五十里宽的汐语湾,与百花和汐语郡隔海相望。 四年前沧澜郡周围的海面狂风大作暴雨肆虐,持续了大半月都不停歇。 岛上大部分建筑被吹翻,人员死伤无数。偏偏浪大船小,救援送不上来。 那饿肚子的滋味,莫沧海记忆尤新。 任宁哈哈地指着另一半安然无恙的粮库。 “三位大人,我们不是奋力救下了一半粮仓了吗?” “只是火势太猛,我等人手不足加上昨天长途跋涉力克强敌,将士们早已身心俱疲,因此还有些粮仓救援不及。” “就等着你们来救火啦。” 三人嘴角直哆嗦,只得让下属们去救火。 其实也不用怎么救了。 昨天下午粮仓就开始点燃,烧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而且任宁一行缩回虎愁谷休息时,顺便把之前破坏的排水口给堵上。南边水资源极其丰富,一晚过去水渠里已经储了不少水,倒是不用担心找不到东西灭火。 不到半个时辰虎愁谷里的大火已经被扑灭。 统计了下幸存的粮草,三位郡守不由喜上眉梢。 虎愁关长年囤积了足够二十万人吃一个月的粮食。虽然几天前烧了一批,后来九万人回援南都城时又带走了一批,但此时还有不少。 运回去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和功劳。 “来来来!”任宁邀请三人,“三位大人都饿了吧。过来一起吃点?” 虎愁谷的粮仓里可囤积了不少的好东西。 有米有肉,上至海鲜下至地瓜,粗粮细粮样样齐全。 任宁毫不客气让下属取出大鱼大肉来作了顿丰盛的饭菜。 唯一遗憾的是掌勺的伙头兵留在遥远的毒蛇谷,手下小兵作出的饭菜味道不怎么样。 要么太咸要么太淡。 不过没人在意。 三位郡守忙了一天一夜,此时闻着食物的香味,肚子也跟着呱呱直叫。 彼此相视一笑,三人毫不客气在旁边坐了下来,自己满满地盛了米饭就开吃。 边吃边聊,他们得赶紧写篇华丽亮眼的捷报,尽快送到长兴帝的龙案上。 几人满脸轻松。 擅自出国作战,无论是长兴帝还是兵部准得怒火冲天。 不过他们早将消息封锁得死死的,此时遥远的帝都估计还一无所知。 现在如愿地将虎愁关拿下,他们不由松了口气。 这些年帝国内部是连绵不断的天灾人祸,外部强敌环绕,个个磨刀霍霍。 此时他们一举大破虎愁关,杀死俘虏八万余人,彻底粉碎帝国南边最大的威胁。 这战绩足够让近来焦头烂额的长兴帝松了口气,甚至舒心很久。 不大一会儿,镇南关的袁兴文也带着几名杀气冲天的亲卫和将军进了虎愁谷。 “各位都在呢!都没伤着吧。”袁兴文随口寒喧了几句。 他和三位郡尉多少算是熟人,便仔细打量着唯一的陌生人。 看着任宁那张相对年轻的脸庞,袁兴文感概万千。 “任将军年纪轻轻,就已担当起偷袭虎愁关的重任,而且作得尽善尽美。果真英雄出少年。袁某人甘拜下风。” “将军镇守镇南关,小子也久仰大名。”任宁平静地笑了笑,站起来以汤代酒敬了袁兴文一碗。 要不是几天前镇南关在北边又是擂鼓又是布阵配合,他们也不能轻易烧掉第一批粮草。 感激的话任宁记在心里,嘴上并不多说。 此时他们正在讨论如何写捷报,这时候可不能自谦。 因为说出来写下去那就是军功。 任宁话不多,该吃吃该喝喝,只偶尔插上一两句话,丝毫不担心这四位大佬会因为他的年纪或沉默而少写几笔。 身后是星落,云垂最强横的军团,同时也是所有云垂军人仰望的存在。 没人敢在众目睽睽下夺去他们的功劳。 韦君谦名字里虽然有个谦字,但他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扛得起。 五人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捷报内容才正式确定。 任宁细细读了一遍,满意地点头确认。 随后捷报被八百里加急送往帝都。 任宁站了起来:“各位将军,三位大人。前方情况紧急,任宁先走一步。” 一番聊天,他刚得知至少有十二万南奉人在国都附近追击星落主力,便有些坐不住。 此时手下已经休整了一夜,该前往南奉都城了。 袁兴文几人知道厉害也不挽留,拍拍任宁的肩膀,“那好!任将军你们先行一步。我等随后就到,一起杀南奉个人翻马仰。” 他们又是攻城又是巷战,激战了一天一夜。手里的俘虏众多,将士伤亡也不少。此时还得先修整处置。 任宁点头,双手抱拳后不再理会他们。 啾~ 他吹响了哨子。 哗哗哗。 吃饱喝足的星落小兵们忙跑过来集合。 一番报数。 出来时完整的三千战力,现在站在眼前的只剩下二千七百一十三人。 不过那近三百人并不是全死了。 其中有一百六十四名重伤员,现在只能躺着不动。而轻伤员包扎过后都齐齐站在了面前。 袁兴文一众云垂将领站在不远的旁边,侥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威震天下的星落军团。 出来仅仅十天,伤亡就接近十分之一,算得上伤亡惨重。 然而所有人胸膛挺得高高的,没人脸上有一丝畏惧。 任宁收回心思,看了看下属们的兵器以及重新装满的箭筒粮袋,满意地点了点头。 箭支除了回收,这么大的虎愁关他们也找到了好几处武备仓库,随手把该补的补满。 唯一遗憾的是南奉人的身量普遍比云垂人矮小,比起万里挑一的星落军团小兵那是更加又矮又小。 相对而言,南奉的制式箭有些短也有些轻,射出去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幸好的是影响虽有,不过不大。 任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黑箭,箭筒里只剩下寥寥的五支。 兵荒马乱的,他的黑箭都命中在敌军将领身上,此时一根也没能找回来。 “雷二!” “到!”雷二上前一步。 任宁一指西边:“带几个人立即返回猛蛇谷,将所有战马带过来。” 虽然训练过步战,但那是为了适应南奉山林丘陵遍布的情况。星落的前锋军本质其实是轻骑兵。 上了坐骑才是他们战力最大的时候。 而过了虎愁关再往南不到一百五十里,就差不多到了安南平原。 那里已靠近南奉国都,才是战马派上用场的地方。 任宁微微扯了下嘴角。 南奉是个小国。这安南平原说是平原,其实只是一小片相对平坦的土地。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 穿梭过广阔无边的西凉大草原,到过云垂辽阔的星落盆地、河内郡广茂的河内平原以及盈灵郡训养战马用的盈灵大平原。 南奉这安南平原小得简直像鼻屎,不值一提。 第140章 体南下 第140章体南下 吩咐过雷二,在地图上约定好人马集合的地方。 任宁又把重伤员以及牺牲的士兵托付给袁兴文,让镇南关的军医们妥善照顾并送回应山大营。 虎愁关已破,通过镇南关回到应山大营也就五十里路。 这点小事,袁兴文自然爽快答应。 目送任宁一行匆匆离开虎愁谷,沧澜郡郡尉莫沧海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们那身的古怪衣服就是新发明的雨衣?” “对!”袁兴文点头。 星落军团和镇南关都订了一批雨衣和胶鞋,消息传遍广信和周边三个邻郡。 只是这三个邻郡的郡守和郡尉从来没见识过这两样东西,而且百花和汐语郡的雨量并没有广信郡那么夸张,便兴趣寥寥。 倒是四面环海的沧澜郡有些意动。 “看起来挺好用。”莫沧海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虎愁山上茫茫的白雾。 袁兴文笑着看了一眼脚下的路:“绝对好用!” 之前镇南关迟迟攻不上虎愁关城头并不是将士无能。 除了北城头上没有星落人帮忙以及防守力量雄厚外,更因为这几天镇南关又是敲鼓又是布阵的,阮千刃早在北门至虎愁河之间修筑了无数防御措施。 半丈宽一丈深的壕沟遍地都是。 没填平这些壕沟前,抛石机登城车这些攻城器械除非是拆开搬过来,否则别想靠近城墙脚下。 此外路上还明里暗里撒满了尖锐的铁蒺藜,幸好镇南关大多小兵已经把布鞋换成了胶鞋,否则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没到虎愁关就伤了脚。 袁兴文展示了下雨衣和胶鞋的作用,听得三位郡守半信半疑。 半响过后,莫沧海摸着胡子沉吟:“如果真有袁将军说的那么神奇,回去后我想订一批用用。” “莫郡尉放心。”袁兴文十分高兴:“以我镇南关守关大将的名义保证。这两样东西绝对好用。” 莫沧海三人相视一眼,脸色有些古怪。 要不是知道这些雨衣胶鞋最先是星落军团装备的。否则见袁兴文这么热衷地推销,他们难免会多想。 咳! 袁兴文咳了一声。 他不是地方郡守,无需在乎普通百姓的生计。然而镇南关所在的广信郡委实太穷了点,郡里的几条驿道都快生了荒草。 只有把经济盘活,来往的商队多了,才有可能修好驿路。 以后无论哪里发生点什么事,自己是出兵驰援还是他方火速来救都能及时些。 袁兴文可是听说了,星落军团刚换防到了应山大营,就一直在游说往北的各郡尽快把驿路修好。 就当未雨绸缪吧。 而雨衣和胶鞋这些橡胶制品都出自于广信郡。他随口提一提,就当作广告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袁兴文率先告辞。 莫沧海三人带的是地方备守军,战斗力相对弱些,手里并没有太多太强的攻城器械。 而镇南关的本部人马和星落军团一样,是标准的边防军。 袁兴文手里无论是守城还是攻城设施都十分齐全,而且只要云垂军械司研制出新式武器,所有边防军都是可以优先得到的。 因此下来他们是攻打南奉都城绝对的主力。 这会袁兴文得先回去让人把粮草和攻城器械装上船,然后沿着虎愁河出东海,再南下直奔南奉都城。 “这狗日的阮千刃。”边走袁兴文边骂着老对手。 知道虎愁关必破,阮千刃自己也放了一把火,把各种关里守城或攻城器械全烧了,一架也没留给云垂人。 虎愁谷里,三位郡尉看了看天色。 属下修整需要时间,他们便继续百无聊赖地吃着东西。 “两位,”莫沧海向来话多,他忍不住吐槽:“你们说南奉王是不是脑袋进了浆糊?” 相对于云垂,南奉就一个弹丸小国,毫无战略纵深可言。 只要长兴帝或袁兴文想,便随时可以兵临他们国都。 也不知道南奉王脑袋怎么长的。好好的邻居不作,非要作死来摸云垂的虎须。 说到这,三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脸色都有些讪讪。 近几年他们几人驻守的地盘一直被南边几个小国揩油,大家却束手无策。 然而眨眼间南边的情况已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仅虎愁关这眼中钉肉中刺已破。甚至云垂大军马上也要兵临南奉都城下。 南边四郡依旧是那四个郡,镇南关也仍旧是那个镇南关。 这一切全是因为应山大营里来了个新的军团。 星落! “两位别发呆了!”莫沧海两手发痒。 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扬着眉往南边看去,“大家加快速度。再晚点星落军已经南奉人杀光,咱们可就连汤都喝不上来了。” 虎愁河畔。 袁兴文拍了拍身上挂彩的李荷白,把之前丢下的配剑还给他。 “不愧是老李家的种,第一个登上了城头,没给你祖上丢脸。怎么样,身子还挺得住吗?” 李荷白胸一挺:“回将军,属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 “那就好。”袁兴文笑:“刚才有没有见到你姐夫啊。” 他说的是任宁。 前些时候远在岩陲要塞的铁柺李给孙子写了封家书,让李荷白想想办法撮合任宁和他姐姐。 李荷珠不是盈盼。她是苗正根红的云垂人,虽然表面上落落大方,但让她个未婚姑娘主动去向男人提亲,不太现实。 李荷白接到祖父的信时,一个头两个大。 只是李荷珠年纪已经不小,再嫁不出去就真要作一辈子的老姑子。为了大姐未来的幸福,李荷白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袁兴文。 身为镇南关守将,那怕他只是去拜访近在咫尺的应山大营,也是需要守关大将批准的。 于是袁兴文就知道了这回事。 只是没等李荷白出发,战争就爆发了。 咳! 李荷白尴尬地擦着自己染血的头盔,“将军说笑了。什么姐夫,八字还没一撇呢。” 袁兴文点头,不再打趣他。 事关李荷珠的声誉,私下和李荷白说说还行,让外人听到就不好了。 “先干活吧。你们都是青年才俊,过几天攻城时或许能遇见。尽量给他留个好印象,然后交个朋友。” 曲线救国嘛! 李荷白自是应下。 任宁不知道此时自己被两个大男人惦记,带着队伍往南摸去。 原本他也考虑过坐船出东海再南下。只是那样子绕了个大弯,时间反而要慢些。 于是选择走驿道。 虎愁关是南奉最重要的关卡,没有之一。南北向的驿道维护得还不错,走起来轻快而且也不用担心会走错方向。 只是雾太大,能见度太近,导致任宁的金手指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十分有利于敌人埋伏。 特别是昨天阮千刃向天上发射了三支穿云箭。 说不准会有大规模的南奉人回头救援或者埋伏在路边等着破关后南下的云垂人,因此一行人走得相当谨慎。 第141章 保护世子 第141章保护世子 安南平原北部,伏鹿山脚。 一千多年前,北方的霸主开疆拓壤至广信郡,南奉随即称臣纳贡。 皇帝随后认可了南奉王的地位,赏赐了一大堆金银财宝作礼物,其中还有两头难得一见的仙鹿。 当时的南奉王感恩戴德,率臣民足足迎出五百里余。 这伏鹿山就是当初南奉王接见北方中原霸主使团的地方。 张福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试图拔开眼前浓浓的白雾。 可惜无功而返。 抬起头,他不甘地往北看去。 三天前张福受命率领三万人从虎愁关出发回援都城,结果才走到一半路,后面就升起了穿云箭。 再三确认后,他才敢确认那是虎愁关发出的信息。 虎愁关对南奉的重要,张福心知胆明。 他毫不犹豫下令队伍重新调头往北。 紧赶慢紧,这才回到伏鹿山下。然而望着前面模糊不清的山脉,他却迟疑起来。 任宁怕山上有埋伏,张福何尝不怕。 “报!国都密信。” 浓雾突然破开,有两位浑身湿辘辘的小兵飞奔而至。 “将军,”两人不约而同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雾水,“国都里都在传,说王世子昨晚已经连夜离开了都城,前往南方核查鱼税。” 张福接过密信正查看火漆,闻言心就是一沉。 这时候查什么狗屁鱼税? 分明是王上和大臣们都没信心能守住国都,只好先让世子往南避难,以免王室的血脉被云垂一锅端掉。 “糊涂!”他咬牙切齿地往南看了一眼。 “那帮贪生怕死的蠢货大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脚下的安南平原上除去他这三万人马,还有整整十万余人在追击星落军团主力。 怎么看都是自己人多势重,结果世子先一步离开了都城。 这消息一旦传开,都城里的百姓会怎么想,城外的十万将士们又会怎么想,岂不士气全没? 这仗还怎么打! “都城可还安好?”他边打开信边问。 两人连忙点头:“回将军,星落军团只是在都城附近徘徊,并不曾攻击都城。都城安然无恙。” 张福渤然大怒,“国都附近的十万将士呢,都是死人吗?为什么不攻击星落人,把他们赶走?” 咳! 两人互视一眼,尴尬咳了一声,“具体情况属下也不清楚。据说各位将军正在合拢包围圈,只是……” 只是没人敢挡在星落军团前面。 唉! 张福长叹了口气,不再多问,直接看起信来。 越看他脸色越难看。 信里的内容不长。 南奉王命他立即率领人马越过都城南下,去保护查鱼税的王世子。 什么? 张福难以置信地又重新看了一遍密信内容,死死地盯着里面的玺印,辨了又辨。 密信不假,确实出自于南奉王之手。 “将军,信里……”附近三名万夫长忍不住凑了过来。 “你们自己看吧。”张福黑着脸把信往他们手里一塞。 几人低头一看,很快神色各异。 “将军,我们怎么办?”有人出声。 怎么办? 张福来回焦燥地踱着步。 他了解南奉王世子。 八年前,南奉王世子前往云垂国子监求学,张福正是当时的护卫长。 三年求学期间,两人可以说既是君臣又情同父子。 长年跟在身边,张福把这世子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可谓对他知根知底。 这是个认真学习勤于思考的孩子,全盘接收了云垂的文化思想。或许侵略性不如其祖上,但绝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可以说只要世子活着并最终当上南奉王,他张福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 至于云垂的长兴帝,那三年的时间里张福也曾经仔细琢磨过。 这位帝王有着云垂皇帝们一惯的毛病。 只要周边邻国口头上奉承一下天朝上国,自称臣子。 他就会大手一挥,说上一堆什么怀德仁厚的道理。 边境的摩擦最终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甚至有时还会调过头来打赏一大堆财物,其价值远远比呈上的贡物还要值钱得多。 只是这次…… 星落军团兵临城下,虎愁关更是直接被破。 张福拔了一根胡子,心底有些捉摸不定。 到底云垂是准备像以往一样点到为止,还是真要灭了南奉? 如果是点到为止,自己抗王命去攻击星落军团,先不说打不打得过,到头来恐怕两头不讨好。 如果云垂准备动真格,就算陪上自己这三万人马,估计也是杯水车薪…… 这样一想,张福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到了那封密信上。 报! 正琢磨着,又一声报字响起。 “将军,北边紧急消息。镇南关所有人马全数出动,辎重粮草正登船出海。五万步兵已经过了虎愁关,正沿着驿道往南而来。” “辎重粮草登船……”张福心一跳,“看来这回是来真的。” 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伏鹿山。 白雾茫茫山口狭窄,这里倒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加上以逸待劳,没准可以一口气吃掉镇南关这五万人马。 同为三万人,对上名声赫赫的星落军团,他没多大把握。 但对上镇南关这老对手,就算对方有五万人,张福也一点不恘。 他忙问:“只有镇南关这五万人吗?其他人马呢?” 三天前回援都城跑得急,张福并不清楚虎愁关到底是怎么破的。 但虎愁关内内外外的防御工事也有他的一份心血,张福自知厉害。仅凭镇南关的人马,绝对不可能一天一夜内攻破虎愁关。 “回将军,时间不够,情况不明。” 张福理解点了点头。 见了天上的穿云箭,得知虎愁关危急,他第一时间命令将士调头回援。 然而雾太大,大部队又行动不便,这会刚刚走到伏鹿山脚。 探子们估计也是才跑到虎愁关或镇南关附近,这么短的时间想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确实不容易。 “不过有约三千穿着古怪衣服的云垂士兵已经率先南下。和后面五万镇南关人马相距不到五十里。”小兵又说。 他描述了下雨衣的模样。 “先头探路兵罢了。”张福不以为然。 几位万夫长也点头认同。 这样一来,想埋伏甚至吃掉后面的五万人马就不大可能了。 张福不再迟疑,“传令下去,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我们往南!” 越过都城去保护核查鱼税的世子。 第142章 四面楚歌 第142章四面楚歌 又过了两天! 南边的天气开始渐渐晴朗,南奉都城附近大雾已经消失。 天上阳光明媚,然而都城内外的南奉人心里一片阴霾。 西城头 两个多月前还意气风发的南奉王头发花白,一下子苍老了十几二十岁。 身边眼熟的大臣更是足足少了十位。 有的大臣前些时间分三批乘船北上,据说还没过沧澜海峡就遇上了海盗,结果船沉人亡。 另外的昨天出城试图和星落军团谈判,至今还没回来。 抬头往城外看去。 西郊外到处浓烟滚滚。 那是周边的村子、地里的庄稼、山上的桉树以及都城附近的中央军大营在熊熊燃烧。 然而南奉王此时已经顾不上再心疼这些。 他往更远处的西方眺望。 西边的小国万象忽然派兵占据了两国边境上的岘山。 “万象!岘山!”南奉王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眼。 岘山不算太高也不是太大,但它是云垂以南为数不多的铁矿山之一。 历史上这座铁矿山归属不定。万象说是万象的,南奉说是南奉的。 不过南奉实力更为强大,因此大多时候它都牢牢掌握在南奉手里。 甚至南奉还在岘山下建了座规模不小的兵器司。打造好的武器盔甲只要装上船,沿着东西向的岘河顺流而下,不日就可以抵达安南平原。 昨天万象大军已经在全力攻打岘山下南奉的兵器司,守兵及及可危,已经连夜向国都求援。 “岂有此理,”南奉王愤愤地甩着袖子,“万象狗贼这是趁火打劫,欺人太甚。” “等本王缓过气来,定要叫这区区跳梁小国好看!” 旁边的大臣和侍卫深深地低下头去。 别说岘山了,此时国都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除了无力的叫喧,他们根本作不了什么。 又叫骂了一阵南奉王才停下,脸上的担忧更浓。 打下了兵器司,万象只要派大军顺流而下,不用一天就可以出现在都城前面。 北边云垂巍巍地大物博,或许不屑于南奉贫瘠的国土。但长兴帝估计不会介意换个听话的人来当这南奉王。 这才是他连夜送走王世子的原因。 报! 有传令兵匆匆赶到。 “镇南关五万人马出现在伏鹿山口。百花、汐语和沧澜郡三郡备守兵共六万人紧随其后。罗凯将军紧急求援。” 报! “岘山兵器司已被占领,我方守军全部投降。万象大军共两万五千人正在登船准备往东。” 报! “黎明芳将军从西边绕过镇南关攻打广信,碰上了广信地方备守军,将士们伤亡惨重。” …… 连续几个不利的报字,让南奉王几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时间西城头上气氛压抑。 国破家亡。 每个人的脑海都不约而同闪过这四个字。 咳! 白发苍苍的裴如海恭身行礼。 “王上不必太过忧虑。恕老臣直言,我南奉此时情况虽然堪忧,但也不是没有回天之力。” 南奉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裴如海是历经三朝的元老。 四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年轻小伙,亲眼目睹当时的镇国公世子霍征和夷光公主夫妇亲自率军打到都城下。逼得南奉王委屈求全,不得不北上负荆请罪,赔了大批银两后郁郁而终。 自那时起他就对北面的云垂帝国恨之入骨。 这几年百花、沧澜郡的药庄药田频频被烧,汐语郡的盐田屡屡被毁,云垂境内时疫四处蔓延,四周邻国集体发难,大部分都出自于他的手笔。 “王上,云垂和万象肆意侵略他国,道义不公必遭天遣。我方军民与国守土为民请命,属于正义的一方,上天必助之……” 南奉王面无表情地听着。 咳! 见王上脸色难看,裴如海只好停下什么道义礼法。 “王上,星落的韦君谦和镇南关的袁兴文此次南侵,长兴帝与云垂军部并不知情。因此他们的后勤粮草装备供应定然不足。为了平息北边星纪城的怒火,他们定会想尽快攻下我都城。” “只要我方子民全力守住都城。等到他们粮草耗尽或者长兴帝震怒,韦君谦他们除非想叛国,否则也只能乖乖收兵了。” 砰! 南奉王还没开口,旁边的守城将蔡俊重重地擂了一拳城砖,愤然地指着四野袅袅升起的浓烟。 “裴大人,你可看清楚四周。本将不清楚云垂人粮草能坚持几天。但这些天都城周围的百姓们全涌进了城里避难,本将倒是清楚咱们的粮食绝对撑不了十天。” 再这样下去城外的云垂人根本没必要攻城。只要消息传开,用不了几天城里就会先自己乱起来。 “大王,”裴如海深深地朝南奉王鞠了一躬,“蔡将军所言极是。城里的粮食乃本战的关键。” “俗话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老臣一生清贫,两袖清风。唯一的孙子裴庄和孙女婿阮千刃已经在虎愁关为国尽忠……“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迹:“老臣府里存粮虽然不多,但老臣愿意全部拿出来与全城的百姓同分享共患难,以求挫败云垂的狼子野心,保我南奉百年基业……” 旁边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人更是眼露恨色。 然而在南奉王意味深长的目光下,他们吱吱唔唔了一阵后,也纷纷表示愿意开仓放粮。 安南平原,北边。 伏鹿山以西约五十里的小村庄外。 村子已经烧得片瓦不留,村民们更是早早不知去向。 任宁在等雷二。 他抬头看了看天。 持续了十五天的大雾终于稀薄了些,能见度勉强能达十来丈。 虽然更远的地方还是一片模糊,但至少不会再像之前的虎愁关那样摸到面前才能看清人。 踏踏踏。 半个时辰左右,北边响起沉闷整齐的马蹄声。 不大一会,雷二一马当先,带着浩浩荡荡的马群穿过白雾追了上来。 吁! 众马应声停下,咴咴地欢叫着。 坐骑终于到了。 星落小兵们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纷纷朝自己的战马跑了上去。 萧纲一眼就找到了自己雄纠纠的白羽,感概万千跑过来牵着,扭头道:“雷二,你来得有点晚啊。” 镇南关的五万将士后发先至,现在都跑到他们前头。刚刚在前面的河滩地和个叫罗凯的南奉将军打了一仗,轻松将对方打散。 “抱歉抱歉。”雷二哈哈大笑。 猛蛇谷往南怪石嶙峋道路狭窄难行。小队人马还好说,带着三千匹没主人驾御的马想通过不是件容易的事。 雷二干脆掉头往北先回广信郡,再穿过镇南关和虎愁关南下。一路紧赶慢赶,这会终于赶到约定地点。 他笑道:“事发突然。没想到南奉虽然人少胆子倒挺肥。西边的山林里居然还藏了条支偷偷北上的队伍,看样子想从后面包抄镇南关。只是刚进云垂就遇上了守边的广信郡尉,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老子带着这么多马擦着战场而过,容易嘛。我已经很努力赶路了,只不过绕了这么个大弯,这才慢了点。” 任宁走过来,上下打量着雷二。 见他无恙,便随口问了问广信郡的战斗。 “将军放心。”雷二笑:“如果广信有事,我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不是?” 任宁恍然,不再理会北方的事情。 他拍了拍一直地蹭着自己的追风。 “传令下去,所有人喂马整理武器装备。两刻钟后上马出发,目标:南奉都城。” 第143章 堵塞河道 第143章堵塞河道 任宁等人上了马,如同长了翅膀。 不多时这两千多人便越过了镇南关的步兵,在他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沿着驿道绝尘而去。 出发前管路平让任宁十五天内务必带队赶到南奉都城,此时时间已经不多。他们得赶紧。 傍晚时分,队伍到了岘河旁,不得不停了下来。 眼前驿道上的桥梁被毁,河面上只剩下五丈余宽的河水缓缓东去。 扑通!扑通! 任宁重重向河里砸了几块大石头,很快皱起了眉头。 这里已是岘河下游,水还是挺深的。 至少马绝对趟不过去。 左右张望,一时间找不到适合过河的地方。 他抬起头往远处望去。 河道两边都是大片大片烧毁的农田,目之所至甚至连棵树都没有,想砍树架桥都作不到。 看了看天色,任宁只好边想办法边让人找个地势开阔的地方准备休息过夜。 不多时有探子匆匆来报。 “将军,东边约六十里就是岘河码头。码头左右两边各有一支三千余人的南奉军正在焚毁设施、凿沉船只并往河道扔大量的沙袋。看样子试图是堵塞河道……” 任宁眉头大皱,没等探子说完,已经翻身上马。 南奉国土狭小,岘山也不高,眼前的岘河只是条不大的河流。完全无法与前世熟知的万里长江或滔滔黄河甚至任何一条支流相比拟。 南奉派人向河道里沉船扔沙袋,堵是应该堵不住,但把河水弄浅倒是没问题。 镇南关运来的攻城器械以及几万人的粮草此时全在东海上,差不多明后两天就会到达岘河码头,然后靠岸登录。 届时如果耽浅在河道里,进不来出不去的,倒也是件麻烦事。 他连声下令。 “雷二,你带人寻路去南奉都城给管将军通报,说我们可能晚点才到。” “萧纲,你回头去找后面的镇南关将士,说明这里的情况让他们想办法架桥。” “其他人立即上马,给我干掉码头附近塞河的南奉人。” “是!”众人纷纷应下。 驾! 任宁一马当先,骑着追风往东而去。 河道附近地势平缓,沿途村庄密集驿道修得平坦宽大。六十里不远,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时,熊熊燃烧的码头已在眼前。 踏踏踏! 刚听到震天的马蹄声,有部分南奉人连忙扔下手里的活,匆匆爬上驿道两边的小丘,拉弓摆好了阵势。 甚至还有不少人举着火把高声叫骂,气焰嚣张。 “云垂的狗崽子,有种来打我啊。” “这么多骑兵啊,老子好怕啊,有种过来单挑。” 可惜没人能听懂他们的南奉语。 任宁粗粗扫了一眼。驿道两边的小丘上只有五百人左右。 金手指四下扫了扫,情况安全,其他地方并没有埋伏。 他丝毫不觉得奇怪。 三千人可不少,刨土时不可能全挤在一起,需要很大的空间。其他人估计还在更远一点地方忙碌。 “切过去!”任宁大喊。 要想堵塞河道,采砂取土的地方自然越靠近河道越好。 眼前这两小丘只是位置上近河,并不是什么非攻不可的关隘。 任宁不屑在他们身上浪费力气。 消息飞快向后传,所有人绕开南奉人的弓箭冲过去,直奔那些仍在挖土填河的南奉人。 咻咻咻! 南奉小兵们放了阵寂寞的箭雨,眼瞪瞪地看着长长的人马在不远的地方风一般掠过,根本没人朝他们瞧上一眼。 剧本好像有些不对。 他们高高举着火把挑衅,就是想引诱敌人来攻,以便居高临下用箭干掉一批人。只是云垂人根本没有按他们的剧本走。 五百小兵面面相觑,不由自主扭头望向脸色漆黑的上锋。 “罢了罢了。”仟长知自家事,不由一声长叹,“听天由命,下去挖土吧。” 前些时候星落军团突然出现在安南平原,西郊外的中央军还试着拦上一拦。然而双方一触即溃,中央军瞬间被杀个落花流水,最后甚至连西郊外的大本营都被人烧了。 中央军的精兵强将尚且如此,更别说地方备守军,一时间所有人只好眼睁睁等着回援的虎愁关将士,希望他们能为南奉争口气。 虎愁关的人马回是回来了,然而没等他们商量出对策,虎愁关被攻破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刹那间各个将军都吓破了胆。大多数人不约而同选择缩回到都城脚下。 那些还有点勇气的将军也只知道领着下属吊在星落军团后面,不知所谓地打着转。说围攻不像围攻,说布阵不像布阵,活像群无头苍蝇一样。 现在岘河码头两边的六千人里其实只有一千人是正规军,其他五千人全是临时征召的平民。 这些人挖土塞河或许还能帮得上忙,对上那伙来势汹汹的骑兵,根本不用想后果。 仟长之前亲自领着北岸的五百人诱敌,试图想拦上一拦,好让平民们多扔几袋土泥进河道里。 可惜任宁没给他们机会。 隆隆奔袭的骑兵很快找到了人最多的地方。 任宁抬眼望去,不由愕然。 眼前火光摇曳,红点一大片,然而各个数值低到可怕。 与其说他们是士兵倒不如说是群没吃饱饭的苦力。 来不及多想,任宁带着人马杀了过去。 结果没等到他们冲到跟前,河岸上的人吓得哗哗怪叫,纷纷扔下手里的锄头镐子麻袋等工具,抱头四下乱窜。 有些人慌不择路一头撞进熊熊燃烧的大火,瞬间烧成个火人,也有着慌里慌张迎头跑向任宁这些人,一下子被马踩成了肉泥。 更多的人纷纷跳进河道中,奋力往对面游去。 河水看起来平缓,然而底下暗流涌动。 这些人挖土塞河本就疲惫,河水湍急体力不支,没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消失在河道中,只有寥寥几人奋力游到了对面。 任宁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他还是沿着河岸由西往东赶了一遍,瞬间把北岸清理的干干净净。 “梁如是,”他喊二营仟长,“最初那五百人应该是北岸的监军。你带人去把他们干掉。” “是!”梁如也看了出来,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下属杀气腾腾地离开。 河对面的塞河工们面无人色,惊惊战战地看着任宁这些杀人狂,迟疑着不敢靠近。 “大家别怕。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鸭公声挥着鞭子大声嚷嚷:“河道这么宽,云垂人绝对过不来。河道早塞好,大家就可以早点拿钱回家。” 咻! 箭声响起。 啊! 鸭公嗓一声惨叫,瞬间喷着血倒地。 眼前的河道虽宽,但也就不到十丈。真当任宁他们的箭术是吃素的吗? 擅弓的小兵们纷纷排在河边,冷冷地盯着对面。 谁敢靠近就一箭放过去。箭无虚发,惨叫响起。 十几箭后,对面已无再敢靠近之人。 任宁嘿嘿一笑,进了码头。 他不救火,只是寻了根棍子测了测水深,很快松了口气。 因为来得及时,上游并没有塞得太严重,镇南关的船应该还耽不了浅。 第144章 南奉的防线 第144章南奉的防线 战事并没有停息。 哗啦! 入夜时分,南岸突然一片喧嚣。 数十支举着火把的队伍朝着码头的方向快速奔来。 任宁抬头看了一眼天上。 他们离开应山大营时是二月二龙抬头,至今已经过了十四天。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此时天上的月亮又大又亮,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岘河两岸。加上周围没了浓雾,视野良好。 骑着追风上了一座小丘,任宁掏出望远镜朝河对岸看了过去。 很快,他皱起了眉头。 对面来了足足两万士兵,手里都带了寒光闪闪的武器和盾牌。 后面更远的地方甚至还有无数的牛马在拉着沉重的器械。 任宁看得清楚,其中赫然有四十架巨大的抛石机和弩车。 他又仔细看了几眼,这才放下望远镜。 看来南奉似乎准备在码头上设立防线,想把镇南关的辎重和粮草全挡在海上。 “将军,这可怎么办?”两位作长也看出了对面的意图,急得都有些坐不住。 粮草还好说,虎愁关有不少,大可以从陆路运下来。 但如果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想攻克一座小城那都不容易。更何况下来要攻的还是敌方的都城,那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隔着宽阔的岘河,仅凭手里的弓箭,他们什么也作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靠近。 果不其然,南奉的士兵到来后根本不理会北岸这边的叫喧,而是呈扇形分开筑起了防御工事。 一时间对面灯火通明,到处闹哄哄干得热火朝天的。 任宁看着这幕反而微微一笑,“不用着急。大家退后点,免得被暗箭伤到。” 虎愁关已破,眼前的抛石机和弩车估计差不多就是南奉最后的家底。 只要镇南关和百花三郡的十一万将士过了岘河,直接从后方杀过来。这两万余人就是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所谓的防御工事自然不攻自破。 在任宁看来,弄这些或许还不如之前往河里扔沙袋,直接堵塞水道呢。 “来人!”任宁喊过两个传令兵,“去把这里的情况通知镇南关。” 这几年虽然大战没有,但和南奉的小磨擦也偶尔会发生。镇南关的将军们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该作什么。 只是传令兵刚走,河对面已经分了一部分人涌向了岘河,又开始了之前采土装袋。 靠。 任宁遗憾地磕了磕嘴巴。 这就麻烦了。对方是打算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咻咻! 见南奉人进了射程,这边箭支纷纷射过去。 铛铛! 然而那边有早防备,飞快竖起盾牌,严严密密把挖土采沙的小兵挡在后面。 任宁眯了眯眼睛:“我们也沿着河岸用沙袋搭几个高台。” 梁如是两位仟长相视一眼,很快明白了任宁的意思。 筑高台一来可以保护自方小兵,让他们能放心大胆地躲在后面放箭。 二来有居高临下有高度优势,对面的盾牌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保护所有人,只要抓住机会就可能把那些抛沙袋的南奉人给干掉。 不过对面是正规军,轻伤不下火线。不像之前的老百姓一样,只要射中几个,其他人就畏畏缩缩的不敢再靠近。 因此这样子也只是略尽人事,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真正能起作用还得是尽快过河,围歼了这伙人才是正事。 但这样的攻击总归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对面畏首畏尾了许多。 踏踏!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 之前派去送信的萧纲终于满头大汗赶了回来。 “找到镇南关的人马了?”任宁递给他一些水。 “当然找到了。”萧纲水把一饮而尽,“他们的先头队伍已经带着材料和工具火速赶往断桥处。” “只是刚才路过断桥时,我看见河对面有大批南奉人正在布阵,弓箭密密麻麻的,甚至还有几架抛石机。估计那桥想修起来不容易。” 说着说着,他看了一眼对岸的情况,“就和对面差不多。” 任宁暗骂了一声,连忙摊开地图借着火光细看。 地图上岘河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直接把南奉一分为二,除了那处断桥,就没标有其他过河的地方。 “雷二还没回来?”他问。 “回将军,雷二还没有回来。”梁如是摇头。 奔雷的速度很快。只是雷二要去的是南奉都城附近,估计也是一时找不到过河的地方。 任宁点头,下意识地瞄了眼亲卫身上的穿云箭。 如果把他们带的穿云箭发射出去,星落主力就算不集体来救援,估计也会派探子过来探看情况。 届时管路平他们就能知道这里的情况…… 任宁沉吟了一阵,又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样作很有可能导致主力改变自己的战斗方式或目标,最终陷入重重包围。 他抬起头:“我们有多少人熟悉水性?” 梁如是几人大吃一惊。 “将军,星落郡是有条大河,但大多数将士都是旱鸭子。囚水渡河估计行不通。” 他们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前面的河道。 刚才南奉的河工们虽是本地人,然而刚跳下水大部人就不见了踪迹。只有寥寥几个游了过去。 任宁笑:“我当然不是让大家集体囚水,而是溜索。” “溜索?”来自帝都的萧纲一脸茫然。 梁如给他解释:“就和五营在虎愁谷的绳降差不多。让人拉根绳子过河找地方固定好,一头高一头低,然后将士们顺着绳子滑过去。” 适用于小规模的精兵通过不是很宽的河或峡谷。 甚至还可以用几条绳子一起作成条索桥。只不过他们是轻骑兵,手头上并没有太多的工具,估计架不起来。 萧纲终于明白。 他指了指旁边小兵拿出的飞钩,“干嘛要人囚渡过河。用弩把飞钩射过去就好。” 梁如是摇了摇头,指着周围:“这是南奉唯一的平原,他们最珍贵的产粮区。” 河两畔都是田野,可不一定能找到树或大石头卡住飞钩。 毕竟弩的力量和绳子长度都有限。 萧纲终于反应过来。 “将军。”他殷切地望着任宁:“既然如此。要不我现在逆流而上,找找适合溜索或直接过河的地方?” 任宁也不费话,直接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情况紧急,难为你再跑一趟。” 萧纲哈哈一笑,“这有什么难为的,打下南奉都城后记得给我记功就行。” 说完,他带着飞钩和两个小兵匆匆离开。 梁如是往四周看了看,“可惜我们没什么人会南奉语,要不大可以去抓几个周围的百姓,问问他们知不知道……” 正说着。 呼! 尖锐的风声响起。 任宁几人闻声望去,只见对面飞来密密麻麻的大石头,目标正是他们脚下的这座小丘。 “真是冤家路窄。”南岸有人咬牙切齿地出声:“原来对面是星落军团,领兵的将领姓任。正是当初偷袭虎愁谷的家伙。” “所有投石机瞄准,给本将砸死他们。” 第145章 过河 第145章过河 对面的叫喧,任宁没听见。 就算听见了,他也只会是哈哈一笑,并不当回事。 “抛石头?”梁如是不屑地收回了目光。 要是抛石机抛过来是的金汤(粪便)之类的化学攻击,或许他们还会畏惧些。 此时抛的是石头,命中率极差而且还不会像炮弹一样爆炸。 只要不慌乱再站得稀松点,基本不会被砸中。 轰隆隆。 一阵石雨砸了下来。 脚下动晃,尘土飞扬。 任宁几人稍稍让了让,轻松地躲了过去。 就连身下的坐骑们也只是摇了摇尾巴,便置之不理。 星落军团的马匹在训练时,不仅常常用小刀割破皮肤让它们习惯伤痛,甚至还常常把点燃的鞭炮扔到马周围。 久而久之,除非直接被石头砸中,否则抛石机闹出的这点动静基本会无视,更别说什么集体惊马了。 密密麻麻的石雨连着砸了三轮。 然而河这边连个大点的惨叫都没有,甚至各沙包高台上的箭支射得比之前还要更密了些。 拖沙包的南奉小兵们纷纷被射中,一时惨叫连连。 南岸郁闷无比,高声叫骂了一阵,纷纷停下了手。 码头虽然近海,但抛石机用的石头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他们还得留着攻击登陆的船只。 夜渐渐深了,任宁留下一营的一千人继续骚扰恶心对面的南奉人。 自己带着二营和五营连夜离开。 马速飞快,不多时他们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将军,对面的星落军团留下一千人,其他人全部离开了。” “就让他们走!” 地处热带的南奉向来不缺水资源。岘河虽短,但水量颇大。没有桥,星落军团名声再大也飞不过来。 然而想想后他又补了一句:“派人跟上去,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小兵们吱唔着,满脸为难。 南奉不产马,马匹本就少之又少,而且大多质量也不好。想隔着岘河追上任宁他们,几乎是天方夜谭。 这也是为什么都城附近南奉足足有十万人马,却一直拿星落军团主力没办法的原因之一。 大多数人追不上嘛。 小部人倒是能追上去,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吞了精光。 任宁不知道对岸的为难,带着队沿着河向上飞奔,不到大半个时辰就看见前面火光摇曳,杀声震天。 靠近一看,断桥处到了。 这时代但凡能修桥的地方,河道相对狭窄。两边的人马几乎将敌人的眉毛眼睛都看得一清二楚。 镇南关要修桥,南奉人则要反修桥,对方来往的箭支几乎如蝗灾般密集。 哚哚哚! 雨打巴蕉般的声音响起。一面面盾牌刚竖起来,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然而还是有更多的箭支或火箭被抛射过来,命中了后面的小兵。顿时啊啊啊地响起一片又一片的惨叫。 哗啦啦! 十余架抛石机终于起大作用,高高抛过来无数石头和滚烫的粪便,瞬间砸翻了一片。 任宁左右一看。 镇南关这边要修桥,就得主动出击,几乎是用人命往前搬着木头。 而对面的南奉人就和守城一样,躲在障碍物后面优哉优哉朝这边攻击,轻松干倒一片又一片的云垂人。 战况胶着,他们没有停下,直接从后面绕了过去,继续往上游跑。 又跑了好一会,身后的打杀声已经弱不可闻。前面出现一个骑马的身影,高呼着朝他们挥手,“任将军吗?” 靠近一看,原来是和萧纲一起出来探路的小兵。 “找到可以过河的地方了吗?”任宁问。 “回将军,已经找到了。就在距离这里不到十五里的小丘上。” 众人大喜,连忙让他带路飞一般往前冲去。 只是过了断桥后便没了驿道,两千匹马只能在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十五里虽不远,但还是足足用了他们半个时辰的时间。 前方果然是个左高右低的小土丘。 丘上长了几株大树和一片葱葱郁郁的竹林。中间的岘河湍急,哗哗地向下流淌。 众人拍了拍身下的坐骑,弃马而上。 竹林通常代表着蚊子成堆。 果不其然他们刚踏上土丘。嗡地一声,无数蚊子扑了上来。 任宁等人视若无睹,拢了拢雨衣后便当它们不存在。 跟着带路小兵来到那几株大梿树前,他定晴一瞧,才发现萧纲和另一名小兵在河对面挥油如雨地绑着第五道绳索。 举起望远镜四处瞧了瞧。 周边几里内全是一片淡淡的黄色,并没有敌人,任宁不由松了口气。 尽管如此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萧纲,扎稳了吗?” 嘭嘭! 萧纲擂了两拳自己的胸脯。 “回将军,我办事你放心。绳子绝对扎稳了,大家尽管放心大胆溜过来吧。” 众人压着声音嘿嘿直笑。 这家伙经常和雷二呆在一起,连他“我办事你放心”的口头禅也学到了手。 任宁点头,正要摘下腰间的军刀,一名亲卫连忙走过来,“将军,我先来试试。” 说完,他不分由说把自己的骑枪往索上一放,两手一左一右抓住骑枪,双腿一跃,整个人就咻地一下子溜了过去。 过河速度飞快,眼看就要撞到对面固定绳子的大树上,他松开手敏捷地一个懒驴打滚,从地上安安稳稳地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十秒钟。 “将军,绳子扎得十分结实,而且这边的土地松软,不会轻易伤到脚。大家可以放心大胆溜过来。” 任宁满意地点头,大手一挥:“所有人过河!” 说完,他把军刀往绳子上一搁,双手抓住两头也顺势溜了过去。 人过得多了,十几道溜索又飞快架了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两千人和随身武器全部过了河。 检查过人数,一行人绕了个大弯,匆匆向断桥后方摸去。 这会已近黎明,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的。天地间静悄悄的,似乎世间万物都要睡着了一般。 十五里软绵绵的田埂路,仅凭两只脚的速度似乎也和骑了马差不多。只是他们的弯绕得有点大,需要点时间。 又是近大半时辰过去,转过座不高的小梯田。所有人精神一振,驿路终于遥遥在望。 此时断桥两边早已静悄悄的。南奉和云垂隔着岘河打了半晚,双方都精疲力尽,已经鸣金收兵。 要不是空气中还泛着浓烈的血腥味,否则还真难以相信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任宁举起望远镜远远望了过去。 除了最后面的将军大帐以及伤兵帐篷还亮着光,其他地方大多都熄了火。密密麻麻的南奉小兵们打累了,要么彼此挨一起打瞌睡,要么合衣躺在驿道上。 上! 第146章 突破南岸 第146章突破南岸 “将军!” “上”字话音未落,后面传来急促的声音。 任宁回头看去。 一个负责断后的佰长低着身子匆匆跑了过来,他往后一指。 “后面约五里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伙身份不明的人马,人数超过两万。” “不明身份?”任宁心一紧,赶紧摊开地图查看,“不是南奉人?” 如果他们的渡河行动已经被发现,那真是前有虎后有狼,左有河流右是南奉都城,根本无路可逃。 “不是!”佰长知道厉害,肯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说的话虽然听不懂,但并不是南奉语。而且整支部队移动起来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看样子不像是担心惊动我们,反像是处处提防周边可能的突袭。估计是……” 估计是西边的万象人。 在猛蛇谷时,任宁就想过万象这些小国可能会参战,此时也不意外。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东边已经露了鱼肚白。差不多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按原计划行动!来回打穿三次前面的南奉守军后,所有人退到对面的小高地查看情形。” 佰长们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两千人立即分散开来,趴进田里小心翼翼地向驿道爬去。 虽然疲惫,守断桥的南奉人除了哨兵外还在两翼设了不少隐密的预警铃铛。 不过任宁随便用金手指一瞄,就轻而易举把它们找了出来,悄悄地破坏掉。 一路畅通无阻。 任宁一众已经爬到了南奉人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然而他们还睡得香甜,对身边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看了看左右,见所有人已经到位。 啾~~ 寂静的黎明突然响起清脆的哨声。 杀! 所有人大吼着一跃而起,在佰长的带领下猛地朝驿道扑了过去。 见人就捅,遇抛石机就毁,路过帐篷粮草就烧。 与此同时,北岸一阵騒动。 咚咚咚! 摄人心魄的战鼓擂了起来。 刹那间,北边火光四起! 镇南关的将士早在等这一刻,大吼着扛起木头材料或拿起武器就往断桥处冲来。 之前任宁他们刚找到了过河的小丘,便派人回头告之了镇南关领兵的将军。 他们又强行修了一个多时辰的桥,这才装作久攻不下,不得不鸣金收兵。 甚至还主动后退了五里这才扎营。 看样子果然蒙住了这边的南奉人,让他们睡了个安稳觉。 然而这一睡就睡到了奈何桥头。 星落两千人一路杀过去,如入无人之地,不少小兵们还在睡梦中就被抹了脖子捅了胸膛。 那些睡得浅的将士们迷糊中爬起来,四处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鼓声继续,五里不远,没过多久密密麻麻的镇南关小兵已经杀气冲天出现在了岘河边上。 咻咻! 敌袭敌袭! 南边的哨兵尖叫提醒周围的同伙,稀稀落落地放着箭阻击。 然而北边视若无睹,一阵密密麻麻的火箭射过去。几声惨叫后,对岸顿时彻底熄了火。 咣咣咣。 锤子声开始密集响起,简易木桥飞快地架设着。 任宁没有理会这些,朝着最大的营帐冲了过去。 营帐里,罗凯呵一声从噩梦中恍然惊醒。 梦中他被无数云垂小兵阴森森地围着,已经逃无可逃。然而刚想弃械投降,结果无数人对他举起了武器,狠狠地杀了过来…… 这是哪? 罗凯左右张望。 半晌后终于认出了熟悉的营帐,这才定下神来。 他擦了把汗,狠狠地松了口气。 幸好刚才的只是个梦。 只要守住外面的岘河,把镇南关以及其他云垂人拦在北岸上。那南奉以及他的属下就还有希望。 镇南关! 想起这三个字,罗凯咬了咬牙。 前几天在北边的伏鹿山脚下,他的队伍遇上了镇南关的人马。罗凯原以为自己的部下或许不敌星落军团,但对上镇南关多少会有一拼之力。 然而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双方刚接触,镇南关的将士瞬间将他的手下杀得人翻马仰,最终丢下满地的尸体后狼狈往南逃窜。 这一逃他就过了岘河。 过了岘河,南奉都城就彻底敞开了大门。 虽然罗凯的手下很不得力,但他到底长驻虎愁关,脑袋还算清醒。于是立即命人将桥梁毁掉,然后隔着河设立最后一道防线。 岘河果断没让他失望。追上来的镇南关人马在断桥前碰得头破血流,却终始无可奈何。 这也算报了之前伏鹿山脚的一剑之仇…… 正理着思路,罗凯突然觉得不对。 梦里的动静不小,此时外面的动静更大。 “将军!”几个亲卫一脸惶恐冲进大帐。 “外面不知从哪冒出伙星落人,到处在杀人放火。很多兄弟们还没醒过来就送了性命。河上的桥已经快被镇南关修好。兄弟们快要溃不成军了。” 什么? 罗凯又吓出了一身汗,这下终于彻底清醒。 “都随我来组织防线。”他大吼着,抓起武器就往门口冲去。 咻! 尖锐的风啸响起。 刚出营帐,罗凯还看清眼前的景象,只觉得门面让什么狠狠一撞,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任宁轻挑地吹了个口哨,没理会那几个一脸发狂的亲卫。 他把弓往肩上一挎,摸出军刀就往前面杀去。 不多时,两千人几乎没遇上象样的抵抗就在驿道附近来回冲杀一遍,留下了满地的鲜血以及无数残叫的南奉小兵。 杀啊! 此时,简易桥梁终于被架设完毕,镇南关的人马拿着武器,迫不及待地大吼着扑了过来。 任宁一众到底人少,那些终于从梦中惊醒南奉人原本还意图组织抵抗,此时扭头一看,顿时吓得尖叫连连。 加上一直没有将领出声指挥,不少人纷纷提起裤子就跑,甚至连武器装备都忘了拿。 兵溃如山倒。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南岸这边的小兵们已经一传十,十传百的开始大规模逃窜。 啾! 清脆的哨声再次响起。 呼呼! 任宁身边的亲卫挥起了令旗,所有星落人从杀戮中回过神,飞快在小高地聚集,回头盯紧了幽暗的西方。 镇南关的李荷白过了岘河,呸地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 他左右一看,就知道南奉守军已经溃不成军,便下了个自由追击的命令,转身朝着任宁一众星落人走来。 他远远便钦佩地拱着手。 “任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星落军团果然神勇无敌,我李荷白由衷的佩服。” 任宁放下望远镜,没接李荷白的奉承话。 他抬手一指西面:“李将军,那边过来了伙身份不明的人马。人数可不少。” 李荷白羡慕地看着任宁和梁如是手里的望远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没有怀疑任宁的话,连忙让属下加快速度通过岘河,然后开始打扫战场,接着对着西边组织起了进攻的阵势。 只是没过多久探子的消息传了回来。 那果然是万象的友军。 不过见驿道这边在激烈地打着仗,为了避免引起误会,他们远远地停在五里外的地方,并不准备过来。 第147章 回归军团 第147章回归军团 六十里外,岘河码头,南岸。 断桥修复,镇南关将士已过河。此外罗凯将军战死、南奉守军大规模溃败的消息传到这里。 主将打了个哆嗦,毫不犹豫抛下辎重带着下属紧贴着海岸线向南逃窜,全然不顾海面上密密麻麻准备靠岸的船只。 再不走的话,一旦过了岘河的云垂人赶到并完成包围。别说拦不住船只登陆,他们这两万人还得全折在岘河入海口这里。 这将军不愧是虎愁关出身,已够当机立断以及舍得壮士断腕,只是他们才往南跑了不到十五里,前面探路的探子一脸绝望跑了回来。 “将军,星落军团主力突然出现在前面二十里的地方,拦住了我们的去处。” 星落军团,还主力? 主将一阵头昏目眩。 回过神后顾不上问对方从哪来,他匆匆瞄了一眼地图,最后闭着眼晴艰难地朝着都城的方向点了点。 两万人连忙折向西。 没待他们走出二十里路,踏踏踏,前面响起整齐的马蹄声。 南奉主将借着朝阳一看。 前面人不多,只有两千。但那面飘扬的军旗令他们这两万人都忍不住绝望。 一刀一剑挡落星。 又是星落军旗? 南奉领兵主将死死地盯着星落军旗旁边的“任”字,牙都快咬出了血。 仇人相视,分外眼红。 原来是摸进虎愁谷以及昨晚守在河对面的王八蛋。 任宁早料到码头的守军呆不住,一行人已经骑马率先赶了过来挡在前面。 更远的驿道上尘烟滚滚,那是尾随而来的镇南关及百花三郡将士。 “将军。”身材高大的冯虎骑马赶了过来,他瞪了令旗上的任字一眼:“待属下去会一会这星落姓任的。” 南奉主将沉吟了一阵,点头道:“去吧。” 眼前的星落人虽然少,但军容整齐划一而且都是骑兵,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只要被他们盯上在旁边使劲骚扰,队伍的速度便难提得起来。 派人去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也好。 驾! 冯虎拍马冲了过去,边跑边用蹩脚的云垂语大喊:“久闻星落军团猛将如云,任将军可敢出来与我冯虎一战!” 操! 任宁身边,雷二的声音响起,“这帮混蛋已经死定了,他们还想单挑?” 天亮时分,他终于归了队。只是身子挂了点彩,正在奔雷背上冷冷地嚼着蚕豆。 任宁看了雷二一眼,并没作声。 “将军,我去会一会这这冯虎!”萧纲两手发痒,自动请缨。 任宁看了看他手里的变了色的银枪,笑道:“你掺和什么,他指名道姓叫的是我。” 说完,任宁骑着追风迎了上去。 相比帝都时,萧纲此时的武艺确实大有长进,但距离长年拼命的雷二还是稍有距离,更别说他了。 双方距离有点远,两马跑了一会才看清楚对方。 冯虎看着头盔下任宁年轻的脸庞,有些不敢置信:“阁下就是任将军?” “是我!”任宁点头。 他不再多费话,驾一声,策马往冲前同时拉弓放箭。 咻! 铛! 巨响响起,第一支箭冯虎眼疾手快地挡下。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支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你……”挥着大刀的冯虎气得一头栽到马下,死不瞑目。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两千不到的星落小兵举着武器欢呼。 咴咴咴! 两千匹马战马感受到了主人的快活,齐齐嘶鸣了起来。 嘿嘿! 任宁捡起自己的黑箭,转身调头就跑。 身后的南奉人面面相觑,看着对面欢呼雀跃的星落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将军就这么死了。 回到雷二几人身边,任宁并没有下令进攻。 对面已经走投无路,他们没必要和困斗之兽硬碰硬! 梁如是深知任宁的箭法,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他靠了过来,提醒道:“将军,灭了眼前这伙人,虎愁关的二十万人就只剩下最后四万了。” 任宁点头。 星落军团最初定下的目标就是打掉虎愁关的驻军以及毁掉都城附近的产粮区,眼下目标就快实现了。 “老梁你说的不对!”雷二笑着竖起一根手指,“确切说只剩下一万。” 他把南奉王世子南方查鱼税,张福带着三万人马前去保护的事说了说。 “按大将军和管将军的说法,我们云垂负责消灭南奉都城附近的有生力量。至于围剿远在南部的王世子则是西边的万象和宝象两个小国的事。” 这样一来,除非他们三国能彻底放弃成见和仇恨,或者其中一方将另外两方灭掉,否则南边别想有安宁之日。 “好卑鄙的阳谋。”萧纲嘿嘿地嗑着嘴巴,“不过我喜欢。” 任宁淡淡地往西方的天空看了一眼,心里一点也不意外。 就算没有西边的万象和宝象两国,云垂也能轻易教训南奉。 他们出兵只是绵上添花。 而且有了这投名状,两国至少还能从南奉身上插刮一些好东西。比如西边岘山上的铁矿。 但如果当初两国对韦君谦提出的要求视而不见,云垂教训完南奉后也不会介意给他们各抽几巴掌。 因为路途遥远,他们的国家或许灭不了,但兵临城下的感觉绝不会太好受。 毕竟这些年他们也不时会派人北上揩云垂的油。 几人一边聊着天一边警戒。 就那么堵在路上,既不进攻也没让开道路。 不多时,镇南关及百花三郡的人终于赶到,飞快把四周堵得严严实实。 刚派人过去谈判,得知弃械投降可以保命后,南奉军纷纷放弃了抵抗。 任宁静静地看着,脑子里就想起一句话:不战而屈人之兵。 接受降军以及看守俘虏,并不需要任宁等人关心。他让部下们原地休息喂马后,自己带着几名亲卫往海边方向而去。 该回归主力了。 追风速度很快,不大一会儿任宁就看见前面飘扬着另外几面风尘仆仆的星落军旗。 表明身份后,他们几人被带到了管路平以及其他几位将军面前。 任宁翻身下马,拱手大声:“属下任宁见过各位将军!” “无需多礼。”管路平上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行啊,你们在虎愁关的事我们几个都听说了。果然本将没看错人。” 旁边的中军大将及几位副将纷纷赞赏地点头。 “年纪轻轻,但这回攻破虎愁关你小子可真是立了大功。回头老管写请功书时,可万万不能替他谦虚。” “那是自然。”管路平笑容满面。 他只觉得两手都有些发痒,要不是军团还在赶路,否则忍不住想拿出二胡来拉上一曲。 “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人才!这小子可是我手底下最出色的人才之一。战报上绝对不会亏待他。” “各位将军说笑了。”任宁连忙摇头,“虎愁关之所以这么顺利被破,更多是因为我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战前各方的筹谋得当。” “此外各位将军神兵天降大闹南奉都城。南奉王吓破了胆,把大半驻军都召了回来。加上镇南关以及百花三郡的将士们舍生忘死地攻城,这才顺利得手。” “小子哪有什么功劳,只是尽自己绵薄之力罢了。” 几位将军诧异地相视一眼。 任宁的清醒让他们更加满意。 中军主将莫定山开口:“任宁说得不错。之所以能这么顺利攻破虎愁关,各方缺一不可,大家都尽了力。” 他话语一转:“但你小子也用不着太谦虚。大家都看在眼里呢。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任宁嘿嘿地讪笑,这才不再说话。 几人又寒喧了几句才各自散开,准备带兵前往南奉都城。 等他们走远,管路平才关切道:“雷二受了点伤,你小子没事吧。” 任宁砰砰地拍了拍胸膛,“多谢将军关心,属下大多在指挥或躲着放冷箭,并没有受伤。” “那就好。”管路平满意地笑着点头。 他是最了解任宁箭术的人之一,加上那把射程超远的弓,只要被这小子盯上,估计对方将军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说着说着,远方南奉都城已经遥遥在望。 第148章 拒绝和谈 第148章拒绝和谈 望川跑死马,任宁真正赶到南奉都城郊外已是正午时分。 不过镇南关的攻城器械还远在北边的岘河码头,一时半会到不了。所有人便不急着攻城。 而星落更是远远绕过一大段城墙,在西郊约三十里的地方扎营。 这里的营地是现成的,原本里面驻扎着南奉的中央军。 当然,此时已是人去营空。 除了南下保护世子的三万人马,南奉所有的兵力已经齐齐缩回了都城里。 只是经过这些天的混战,他们所有兵力已经不足五万人。 营地前,因为要等尚未归队的前锋一营,任宁喝住马回头望去。 正午的烈日下,北边的天空里烟尘滚滚。那是云垂其他的人马四面八方赶过来。 岘河以南不到五十里的小镇里,万象主将骑着马站在驿道边上。他同样抬头看着天空上的扬尘,脸上一片复杂。 出发前从万象王手里接过令符时,他心中豪气万丈。 想想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能让两万五千名将士冲锋陷阵,这是何等的威风霸气。 然而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 此时往外一看。 四周的田野里一望无际的全是装备精良的云垂将士,仿佛一条不可阻挡的大河般哗拉拉地往南流去。 他越看心里越慎得慌,回头再望望自己站没站样坐没坐相的部下,顿时皱起了眉头。 自己的这点人马原本看着还挺壮观,此时却有点像大河中不起眼的小石头。随便一个浪打过来,便会消失在涛涛的河水中。 一时间,他有些不好意思再往前凑。 不好惹啊,也惹不起。 南奉在他们万象眼中已是庞然大物,然而北边的云垂帝国一发怒,瞬间兵临城下随时国破人亡。 任宁不知道万象主将在想什么,不多时一营仟长带着属下终于匆匆赶到。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几句,一起信步进了大营。 走着走着,任宁有些疑惑。 营地里将领们来来往往,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然而无论是谁,一个个脸上全是震惊和愤怒。 什么情况? 任宁茫然。找到前锋营的驻地后,连忙找管路平打探消息。 然而管路平并不在自己的主帐里,他的亲卫迎了上来。 “任将军,将军让你们到了后直接去中军大帐去找他。” 任宁和一营仟长点头,转身去了中军大帐。 大帐内气氛沉闷。所有星落将领一片沉默。 “任宁你们来了。”管路平朝他招手,“都过来坐下,好好听一听南奉人弄出来的好计策。” 任宁心一凌。 管路平大多时候都是笑呵呵的,平时对下属也不怎么严厉。两人更因为有着拉二胡的共同爱好,常常一起谈生风生。 然而此时他的语气中既然有着难以言说的冷酷。似乎要真有个南奉人站在前面,他便会直接撕了对方一般。 任宁刚坐下,很快有人给他们说了说原因,两人脸色也阴了下来。 连日来云垂一路南下,几乎所向无敌。手里的南奉战俘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不少高级将领。 比如当初在虎愁谷,任宁就曾经一举抓获了三百多名准备逃出虎愁关的将军和亲卫。 抓到这样的俘虏,自然要审问。 期间有不少南奉将军宁死不说一个字。但也有些人骨头软,这还没上刑就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倒了个干净。 比如在三朝元老裴如海的谋划下,南奉不仅派人越境烧毁百花和沧澜郡的药田药庄,甚至还越过广信的重重山脉前往云中郡散播时疫。 又比如云垂不好容易派大夫控制住时疫,他们又派斥候过去到处溜达,让时疫一而再再而三地复发,甚至最后还传进了岩陲要塞里。 还比如四周各邻国早有密约,准备一起征讨分割云垂…… 令人发指,越听越让人愤怒。 砰! 暴怒中,不知是谁猛地擂了一拳桌子。 “大家还等什么?现在就攻进去,活抓南奉王和裴如海。用他们的人头为死去的百姓祭天!” “对,攻城!立即攻城!” 当初包括韦君谦在内,所有人都没想过要真正灭掉南边这个小国。 之所以决定攻击南奉,仅是因为它的手脚伸得太大,不教训不行。再者痛南奉一顿,杀鸡儆猴,也能给云垂南部一个稳定的环境。 星落军团还好说,韦君谦一声令下,所有人便毫不犹豫往南。 至于其他镇南关以及各郡的备守军则不同,并不是每个将领都甘心情愿领兵出征,甚至还有些将领因为担心监军以及帝都方面的秋后算帐,打起仗来畏首畏尾。 然而此时他们已经顾不了想那么多。 想想云中郡因为时疫而生生烧掉近百条的村子,再想想远在西边缺药少医的岩陲要塞,所有人都怒不可竭。 这是想让云垂亡国灭种啊。 这样一想,他们恨不得立即冲进城里,把罪魁祸首们抓住,杀个痛快。 众情愤慨之下已经无需什么战前动员。 几位将军商量了一阵,一致决定所有人抓紧时间休息和修整,随时准备攻城! 任宁一众中层将领前脚刚离开,管路平这些将军们后腿就迎来了镇南关以及百花三郡的将军郡尉们。 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几名白发苍苍的使者。 他们出来谈判。 兵临城下的南奉想和四十多年前一样,希望给云垂赔礼道歉后两国战事最终能和平解决。 没人知道星落军团的中军大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各将军拍了不少次桌子,声势吓人。 入夜时分,这几名南奉使者摇摇晃晃地出了营地,一个个满脸死灰。 刚通过吊篮进了城,他们立即被送进了王宫。 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南奉王又苍老了几分。 他焦燥不安地来回踱着步,甚至嘴角都起了一串泡。 “柳神仙、张神医、广迎大师……”看见几位使者进来,南奉王连忙迎了上去:“诸位谈得怎么样?云垂提出什么要求没有?” 几位使者要么是神算子,要么是神医或者得道高僧,算得上是南奉平民百姓中德高望重之人。 他们施了礼,却是没有回答南奉王的问题,而是第一时间朝旁边同样扯着脖子的裴如海望去。 南奉王心一沉,刚要开口,裴如海一脸平静走了过来。 “诸位望着老夫是什么意思,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训斥性的语气让几位使者很是不喜。 他们彼此相视一眼,长叹了口气后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南奉之前作的事,北边已经知道了。” 满殿的高官面面相觑。 这种计划不仅在南奉甚至在周边邻国都是绝顶机密,就算各国高官也只有寥寥几人清楚。哪想云垂这次抓获的将领太多,既然被问了出来。 作为大夫,张神医直言不讳。 “虽说成王败寇、兵不厌诈,两国交战时无论用上什么计谋都可以理解。但各位对邻国的普通百姓作出之事实在太下作,令人不齿。而且证据确凿。恕老夫无能为力。” 阿弥陀佛。 老和尚唱了一句佛号。 “这次和四十年前不一样,已经不是赔礼道歉能解决的了。云垂帝国将士们的怒火根本抑压不住。老纳无用!请大王另请高明或者期待将军们明日奋力杀敌吧。” 第149章 攻心战 第149章攻心战 第二天,风和日丽。 得到允许后,任宁和雷二几人出来往南奉都城而去。 他们此行并不是去攻城,只是去察看情况。 三十里不远,不大一会西城墙就出现在眼前。 望远镜里,任宁默然地看着城头上的“宋平”两字。 字是标准云垂字,南奉的文化也大多从云垂传承而来。 然而这样一个偏远小国却有些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居然想把它的文化母国弄得亡国灭种,而且这母国比它自身还大三十多倍…… 痴心妄想! 任宁不屑地笑了笑,继续向城头看去。 宋平城虽不大但城墙颇高,足有三丈半。而且城墙尽由大块砖石砌成,看起来牢固异常,一时恐难损坏。 城头上人来人往,各种守城设施摆放整齐,甚至还不时升起袅袅的热气,看样子金汁开水等等已经连夜煮沸,作好了死守城池的准备。 靠近一看。 城外几十丈的范围里被挖得支离破碎,满地都是大小不一的壕沟。 因为水资源丰富,几乎所有的壕沟里都渗了浑浊的地下水,一时不知深浅,而且靠近时还能闻到一股冲天的恶臭。 估计壕沟里投了不少的金汁甚至毒药。 此外,其余的地方不是洒满了尖锐的蒺藜就是放着层层叠叠的阻马。让人无处落脚。 几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随后骑马转身离开。 一转就转到了北城。 北城下的壕沟已被填了大半,直接填到了南奉人的弓箭射程边缘。 镇南关的将士们都在忙碌着。 有人列队警惕,提防着城里守军突然开城出袭。 其他一些在组建着大型攻城器械,另外一些在大兴土木,甚至还在离城头十来丈的地方修了座高大的土台。 任宁几人四处转了转,饶有兴趣地走到一台刚组起来的登城车前。 这辆登城车体积异常庞大,完全展开时阶梯高达四丈、宽达半丈,可供八到十人一起并排往上冲。 吸引任宁目光的是它的立柱。 大腿粗细的承重立柱黑黝黝的散发着金属光芒。 好奇地摸了摸,任宁不由咋舌。 这立柱居然真的是铁。 侈奢啊。这年头铁可不多得。 宋平城头上的滚木上镶嵌的全是粗木钉,撒在城外的也全是木蒺藜,甚至一些小兵手里的箭支、长矛都没装铁头。 而镇南关这里的铁居然用来当立柱。 两国实力相差之大,可见一斑。 李荷白得到消息,赶紧迎了过来。 见了面,他笑着拱手:“任将军什么时候过来的?你怎么也对攻城器械感兴趣?” 星落军团在云垂帝国里有着明确的定位,是边防军中的野战精锐,通常用来实施战术奇袭。 攻城战最消耗人头,他们并不擅长。 除非逼得不已,否则军团大将或云垂皇帝也不会头脑发热下令让他们去正面攀爬重兵把守的城头。 “刚到。”任宁上下打量对方,见李荷白身上的挂彩已除,笑道:“刚才看见这登城车出乎意料的大,便过来看看。” 嘿嘿。 李荷白笑容里有几分得意。 “这登城车可是我们镇南关秘密武器,原本是特意为虎愁关打造的。只是还没派上用场,虎愁关就破了。” 任宁恍然,四下看了看。 大多攻城器械刚刚从码头运到,此时组起来的登城车不多,只有寥寥的五辆。 往北看去,视野里还有数不清的部件源源不断运来。 “这样的登城车多吗?”他问。 李荷白迟疑了一下。 “镇南关手里的登城车不少,全部组起来数目还是挺庞大的,只是船不够,没法全部运出来。” 砰砰! 他拍了拍面前的登城车。 “至于这种登城车,它的基座还是立柱都是铁制的,是近年才到的装备。我们手里数量也不多,只有区区五架。” “现在只是试用阶段。兵部想看看它的优缺点,然后再决定值不值得大规模建造。” 任宁点头,表示理解。 建造和搬运成本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车身重量。 攻城时,城外的土地通常被挖得一塌糊涂。 虽说可以回填,但到底不是实土。如果攻城车太沉,先不说小兵们推不推得动,会不会陷进浮土里也是个问题。 参观这登城车,在李荷白的带领下,任宁几人又参观了其他撞(城)车、钩车、巢车、巨弩等等…… “组装这些东西需要时间,就算所有将士不眠不休干活,至少也要个两三天。”他冷冷地盯着前面的宋平城:“几天后看我们把这座破城给毁了。” 正说着,那座高过城墙的土台终于完成。 一个小兵爬了上去,拿出个喇叭状的铁筒作扩音器,哗拉拉地说起了流利的南奉话。 “宋平城里的各位南奉将士和普通百姓,你们好!请各位先不惊谎。现在并不是攻城。大家完全可放心!” 嗡! 这边声音刚响时,城头上果然一阵异动。 然而见外面只是一个人在说话,其他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时,他们便又停了下来。 咳! 这小兵咳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我们来自北边的云垂帝国。自古以来云垂帝国和南奉王国就是和平共处的好邻居,两国子民的人文交流也源远流长,甚至北部边民还彼此通婚。” “而且云垂帝国地大物博、应有尽有,前些年你们的王世子还专程到云垂帝都学习我们的文化语言。可以说两国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放狗屁!”城头上有人愤怒大吼。 “既然云垂什么都有,为什么来攻打我们南奉?四十多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瞧瞧外城的田野,你们这些王八蛋一来,村子农田和庄稼全毁了。” “问得好!”小兵哈哈一笑。 “四十多年前的事,不用我说各位也知道谁是谁非,这里就不多说了。” “至于这次,想必各位南奉将士和老百姓们也很好奇,四十多年后我们为什么会再次千里迢迢来进攻你们吧。” “这个问题倒不如先问一问你们的南奉王还有丞相裴如海,问一问他们到底对云垂作了什么,才逼得我们不惜千里出兵。” 当下他就把南奉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一说了出来。 “在这里我要先说明一件事。云垂派兵来攻打南奉,并不是针对普通老百姓,而是想要讨个公道。” “无数云中郡的百姓因为南奉王和裴如海的卑鄙行径而死。身为云垂军人,我们不会让我们的百姓白白冤死。一定要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在这里,我代表镇南关的袁兴文将军,星落军团的韦君谦大将,百花郡、汐语郡、沧澜郡还有广信尉四位郡尉作几个承诺。” “第一,只要城里的百姓和将士不助纣为虐,云垂将保证其本人以及家属的性命安全。” “第二……” 任宁几人昂头听了半晌。 虽然一个字也没听懂,但清楚土台上小兵说的意思。 攻心战嘛。 呼!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风啸响起。 城头闪电般射出支巨大的弩箭。 轰地一声,重重射在土台上。 土台晃荡,满天的泥土纷飞,哗啦啦四下飞溅。 啊呸! 喊话的小兵吐了几口痰,重新冒出头来。 他人本来就躲在厚实的挡板后面,而且弩车攻击的是土台,此时并没有伤及性命。 “各位南奉将士和百姓,你们看见了吗?” “守城的将领对南奉王和裴如海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连出声和我们对质都不敢,一心只想着杀人灭口。” “只是云垂足足比南奉大三十多倍,你们好自为之吧,别等到城破时才追悔莫及。” 城头守军闻言,不由半信半疑地往守军将领看去。 第150章 危险任务 第150章危险任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样喊话一时看不出作用,但只要在普通百姓心中埋下一根钉子那就足够了。 任宁几人没有再听下去,告别了李荷白,转向了城东郊。 城东朝着大海,在此出城逃无可逃,因此云垂并没有布置人马。 但此时城下也有一支队伍。 来自万象的二万五千人正匆匆赶着路,准备南下去找南奉王世子的麻烦。 所谓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虽知万象人不大可能胡来,但云垂的各位将军都不愿意有这样一支队伍在身边,干脆让他们走得远远的。 况且云垂过来的兵力已经不少,无需万象再锦上添花。于是干脆等城破了,再让他们回来扯皮。 南奉离中原太远,云垂对这里的土地并不感兴趣。但隔壁两个巴掌大的小国不同。云垂嫌弃的土地万象和宝象都视若珍宝,十分感兴趣。 甚至得知虎愁关被破后,两国已经明里暗里往边界大规模迁移百姓,准备把南奉的土地一点一点蚕食进自己的手中。 两国的举动韦君谦和袁兴文都看得清楚,然而他们并没有说什么。 两小国固然有借刀杀人之意,但云垂也想着让他们相互乱斗、以夷制夷。 这最省成本。 过了东城,就到了南郊。 周围一片安静,甚至比朝海的东郊还要平静些。 “将军,”萧纲脸色古怪地凑了过来,“这南边是没布置人手还是暂时没到?” 任宁打量着面前一马平川的土地。 他也不隐瞒:“南面和东面一样,各位将军并没准备在这里布置人手。” “为什么?”萧纲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万一南奉王带人从这边溜走,那怎么办?” 南方可还有三万虎愁关出来的精锐。 任宁嘿嘿地笑了笑。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攻城向来是下下之策,从来都是一方不得已而为之。 宋平作为南奉的都城,城高墙坚,攻起来可不容易。 就算云垂有着高对方一筹的攻城器械以及同仇敌慨的将士,想攻破城头也得付出大量的鲜血。 此外,兔子急了还咬人。 如果把四面都围得死死的,丝毫不给城里二十余万百姓以及四万多守城将士活路,反而可能导致他们坚定死战的决心。 现在城南没布置人马,既能让城里的人不作困斗之兽,同时也是个香甜的诱饵。 只要南奉王或南奉军敢从南门出溜。守在城西的星落军团正好派上用场,骑兵一个冲锋就到了他们的跟前。 没有城墙的保护,南奉人根本不是一回合之敌。 说着说着,几人已经重新回到西郊。 前面上百星落将士正一字排开,咻咻咻地往城里放着箭。 箭支没装箭头,而是绑了一团纸。 纸上写着南奉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云垂保证普通百姓性命的话。几乎就是北边土台上喊话的翻版。 萧纲又忍不住嘀咕:“我们干嘛不学着镇南关也筑个台子往里面喊话?写信有什么用,普通百姓可大多不识字。” “这你就不懂了吧。”雷二先往嘴里扔了几个蚕豆,才咯嘣咯嘣地给他解释。 “既然知道我们在攻心,南奉军肯定会先把普通百姓赶得远远的。喊话可传不了那么远,因此很多百姓还是一无所知的。” “而作为南奉的都城,可以说全南奉的贵族几乎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大多认识字,最敏感也最怕死、还到处是姻亲。” “纸上的内容事关他们的身家性命。只要有一张到了他们手里,很快就能传遍全城。到时……” 雷二嘿嘿地笑着,不再说话。 萧纲这才恍然。 他想了想后忍不住举一反三:“如果我们帝都星纪城被围,敌人岂不也可以来这么一招?” 任宁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 “南奉地型特殊,大军过了虎愁关或者上船就等于到了他们都城之下。” “而云垂地域辽阔。星纪城作为帝都,无论是东南西北都有众多的卫星城环绕,外围还有着大面积的战略纵深。可以说只要帝国不首先自己乱起来,周围的邻国几乎不可能打到帝都城下。” 雷二几人若有所思地互视了一眼。 除了萧纲来自帝都外,其他人都从岩陲要塞出发一路往东再往南,走了整整大半个帝国才来到镇南关这里。 路上各郡的情况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些事还轮不到他们伤脑筋,嘀咕几句后便策马回了营。 几人刚下马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管路平就派人来把任宁叫了过去。 刚走近大帐,里面传来咿呀咿呀的二胡声,活像锯木一般嘶哑难听。 “将军,您找我?”任宁扯着嘴角走了进去。 “先坐下喝茶。”管路平一曲未完,没停下手里拉弦的意思。 “谢将军!”任宁点头。 此时虽才农历二月下旬,但南奉地处热带,天气已经热得和云垂的盛夏差不多。 刚刚在太阳下绕着宋平城跑了一圈,他也出了一身汗。 没跟管路平客气,任宁自顾自地斟了杯清茶,慢悠悠地边喝边听起曲子来。 他也会乐器,十分清楚乐器的作用。 除了能陶冶情操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平复心境。 果然,一首嘶哑难听的曲子拉完,管路平再拉第二首曲子时已经悦耳了许多。 恰巧正是任宁教他的雨碎江南。 任宁笑:“将军这是想家了,还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管路平没理会他只管自己拉着二胡。直到把曲子完整拉完,小心放好宝贝乐器后,他才端坐着看向任宁。 “本将这里有个危险的任务……” 没等他说完,任宁已经毫不犹豫站了起来:“请将军吩咐,保证完成任务!” 呃! 管路平很是没好气,指了椅椅子示意他坐下。 “真是个愣小子!这么快就答应。也不先听听到底是什么任务?” 任宁嘿嘿一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将军考虑到属下,那说明我一定可以胜任。” 其实就算管路平不说,任宁也大抵能猜到他准备作什么。 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 在应山大营领兵训练时,任宁就展现过卓越的攀岩越城能力。这也是他后来被管路平优先选为带队偷袭虎愁谷的原因。 果然不其所料,管路平正是准备让任宁带一小伙人爬进城去捣乱。 他道:“经过这十几天作战,你已经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将领。回国之后一个封号将军绝对跑不了。” “都说万金易得,良将难求。本不应该再让你亲身赴险。” “只是……”管路平顿了顿。 “城外十几万将士里,想找几个能翻越城头摸进去的人并不难。但他们大多都只会死听从命令,并不懂得随机应变以及寻找并破坏真正的战略要点。因此……” 任宁又嗖地站了起来:“多谢将军夸奖。属下保证完成任务,尽力配合大军早日攻下宋平城!” 第151章 内奸 第151章内奸 管路平拿出沓厚厚的纸:“这里有些资料,是探子近几年打听到的,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任宁取过来打开一看,顿时肃然。 资料写得密密麻麻。 里面既有南奉主战派和主和派各方的势力分析,以及各高官显贵的家宅位置、人员分布与亲族脉络,甚至还详细描绘一些重要目标的相貌以及性情…… 任宁古怪地看着眼前又准备拉二胡的上锋。 “将军,这是镇南关准备的?” 管路平摇头,笑道:“我们自己人弄到的。” 任宁脸色更是愕然。 去年八月调防,按照兵部的规定,星落军团本该迁向北方的玉木郡,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南边广信来。 此时看看管路平理所然当的神色,似乎早有准备般。 这真是机缘巧合? 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没再想下去。 咿呀咿呀。 管路平又拉起了二胡,“回去好好看资料。后天晚上会有大暴雨,到时候进城比较安全。” “真的假的?”任宁狐疑地往大帐外看去。 外面晴空万里阳光灼热,丝毫不像准备下雨的模样。 再者此时并没有天气预报,后天的天气到底会是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快滚吧!”因为忙着拉二胡,管路平很是不耐烦,“本将说有雨就是有雨。别东问西问的。” 任宁只好告别。 然而没等他走到门口,管路平又出声:“你小子还会不会其他二胡曲子?会的话再教我一首!” 此时已是万事具备,只欠攻城。 他静等开打就好,不用再费脑筋或琢磨太多,倒是空闲得很。 任宁笑着走了回来:“二胡曲啊。我多得是。” “这才对嘛。”管路平满意地点头,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大将军手下有观测天气的能人,大体来说还是挺准的。” 任宁眨了眨眼,心头一阵狂跳。 “这么说几天前那场持续了半个月的大雾也是这位能人异士预测出来的?” 正是多了这场大雾,此次出兵不知顺利了多少倍。 不仅任宁他们能顺利偷到虎愁谷并安全逃脱;百花三个郡也因此避过眼线,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了虎愁关南部; 甚至因为雾大,南奉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出现在都城外,这才慌慌张张向阮千刃求援,导致后面全盘皆输。 管路平笑笑,给了任宁一个你懂的眼神。 “佩服佩服。”任宁拱手抱拳,感概不已,随后又教了一曲子才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营帐,他除了吃饭喂马几乎闭门不出,全力研读着手上的资料。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南奉对云垂的所作所为,终于一一传进了十余万的小兵耳中。 所有人都气得暴跳如雷叫骂连连。一个个磨刀霍霍,全在追着将军们问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攻城。 他们恨不得第一时间把城攻破,好抓住南奉王和裴如海这些罪魁祸首为死去的百姓报仇。 快了!大家磨好武器养好精神体力,随时准备出动。 将军们都是这样回复他们。 这天傍晚,天气果然直转而下。 轰隆隆! 几轮震天憾地的雷声过后,倾盆大雨哗啦啦地泼了下来。 任宁磕了磕嘴巴。 这人型天气预报果然犀利。 感概之余,乔装打扮后的他和两个小兵绕了个大弯,转到了宋平城的东南角。 原本萧纲雷二他们想要跟来,但任宁拒绝了。 非常时期,城里防备森严。翻墙进城本就危险,人数太多容易暴露。 而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想再复刻虎愁关的场景,比如从城里摸上城头替攻城将士打开缺口,那是自寻死路。 因此任宁干脆只带上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兵就出发,其他人一律不要。 抬头看看天,天上并没打雷。 他飞快爬上了棵树,举起望远镜往城头瞄去。 雨势太大雨幕重重,即便用了望远镜,眼前也是蒙胧一片。 但任宁看得清楚,长长的城头上黄橙橙的一片,空无一人。 这里本就不是云垂攻城的主要方向。南奉也只是随便放些眼睛守着,省得有斥候或刺客摸进城来。 此时天降暴雨。没有雨衣,再敬业的眼睛也早缩回了屋子里躲着,根本不在城头上巡逻。 飞钩一抖,三人壁虎般麻利地进了城。 任宁走街窜巷,仿佛走了千百次般,不大会儿便闪身进了座不起眼的小宅子。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 然而第二天天刚亮,暴雨消逝,天上重新变得晴空万里。要不是城里到处污水横流,还真会以为昨夜的大雨只是一场梦。 锦鳞卫江心石就觉得自己近来真的作了场梦。 这些天宋平城里人心惶惶,云垂在外面喊话的喊话,投纸的投纸,不少百姓或直接或间接地知道了南奉王的所作所为,一时百感交集。 以牙还牙,血债血偿,普通百姓纵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这是世间公理。 既然已方投了毒,而且证据确凿,那对方理所然当能派兵报复。此外云垂声明这次攻城只是针对南奉王裴如海这些罪魁祸首,和普通百姓无关。 一时间,城里的气氛就微妙了起来。 将士官员们原本一再宣扬,希望全城的百姓一起同仇敌忾,准备与都城共存亡,让他们要么去筹集守城物质要么自发组织起来监视城外的异动。 然而此时大多数百姓都推三阻四,根本没人愿意动弹。更别说什么拿起武器登上城头帮忙守城。 此外,王宫里的大臣们之前还担心城里会因为缺粮而生乱,恨不得把那些涌进城里避难的老弱病残通通赶出城外以节省粮食,只留下那些身强力壮的百姓帮忙守城。 此时他们却是更担心,如果没有那些老弱病残的亲眷在城里吊着,那些身强力壮的百姓估计早溜了。 作为王上的爪牙,锦鳞卫们不得不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四处游走。 以前是提防并捉拿云垂的内奸,现在却变成了盯紧自己的百姓,省得他们四处交流蛊惑人心。 走着走着,江心石发现不对劲。 昨天的雨势大太,前面的大宅子被水浸垮了围墙,露出了一条宽敞的地道。 这不奇怪,许多高门贵户宅子都有些秘道,以防万一。 只是, “这府邸的秘道挖得也太浅了。”锦鳞卫们纷纷嘲弄,“居然水一泡就塌了。” 江心石眼尖,一眼就看到秘道里有些漂浮的纸张。上面似乎隐隐写着字。 南奉没有自己的文字,上至官方下至百姓一直用的都是云垂文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这个特殊的时刻,任何带文字的纸张都能轻易触动江心石敏感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让人捞了张出来查看。 这一看,江心石浑身大振。 这是一封宅子主人和云垂来往的秘信。 因为泡了水,只剩下只言片语,但隐隐能猜到两者之间的交易。 他抬头猛地一看门口的匾额。 奋威将军府! 江心石心头大震,吩咐了属下几声,连忙匆匆往王城赶去。 他知道奋威将军白琼京,这是防守西城头的南奉主将。 第152章 万事俱备 第152章万事俱备 暴雨刚停,白琼京第一时间上了西城头,查看着城墙上的状况。 一番检查后他松了口气。 昨夜的暴雨来得太突然。虽然南奉人早已习惯这样的天气并作了准备,但还是有不少守城器械遭淋了雨。 不过损失不大。 抬头眯眼往郊外望去,白琼京仿佛可以看到三十里外的西效大营。 那里曾经是他引以为傲的大本营。 哗啦。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白琼京沉着脸回头望去,很快满脸的愕然。 最近四处出没随意抓人的锦鳞卫直接推开亲卫,面沉如水地走到他跟前。 “白将军,”江心石面无表情道:“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白琼京一时有些糊涂。 他的阵地就是脚下的城头。这两天城外的调兵遣将越来越频繁,大有一言不合就会攻城之势。 作为守城主将,他可不能随便离开。 “天牢!”江心石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后面的锦鳞卫猛地扑了过来,不分由说地把白琼京按倒,摘掉他的头盔和配剑,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放肆!”白琼京愤怒地挣扎:“本将好端端地巡视城头。你们锦鳞卫凭什么绑我?” 甚至还摘了他的配剑,这可是撤职的意思。 亲卫们终于回过神,哗拉地拔出武器,纷纷堵了过来。 “我们将军犯了什么错?不说别想离开!” “对,锦鳞卫就能随便绑人?快把我们将军放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锦鳞卫这些年干的破事大家都略有耳闻,别以仗着背后的王上就能无法无天。” …… 眼看白琼京的亲卫越来越愤怒,随时都可能发生冲突,江心连忙大声解释。 “各位将士先冷静。白将军统帅中央军,一直勤勤恳恳地拱卫都城,可谓位高权重。没有确切的证据的话,锦鳞卫绝不敢随便抓这样的人。” “什么证据?”有亲卫哗哗地抖着手里的武器,愤怒道:“拿不出来,老子就剁了你们。” 看着堵得严严实实的城头,江心石暗暗叫苦,不得不软下语气。 “确定有证据显示白将军这些年一直和云垂人相勾结,试图卖国求荣。王上特意让我等将他带回去问话。只要弄清楚了情况,就会把白将军放回来。”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包括白琼京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又是一番折腾争吵后,他终于被带走了。 下来几天,这样的场景不时出现在宋定城的四处。 气势汹汹的锦鳞卫扑进某座宅子或某处营地,不分由说把正在休息或工作的将军抓起来带走。 罪名大多是勾结邻国,卖国求荣。 王城大厅里,裴如海等几位老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苦苦地劝着南奉王。 “大王,这很明显是云垂人的奸计。他们见我城高将勇,一时难以破攻,便是想让我们内部先四分五裂。这样他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我们城破人亡。” “老臣觉得裴相说的有理。大王请三思。这么多领兵的将军一起出现问题,明显不对劲。再者没了这些将军,谁来指挥守城啊。” …… 南奉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声长叹,“本王何尝不知这是个圈套。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赤果果的证据就摆在前面,容不得他犹豫。 而且外面的云垂人马上就要攻城,已经没有时间分辨谁是谁非。 看着城外的攻城器械数量众多而且应有尽有,就知道宋定城本身及及可危。万一这些将军中真有一两个是云垂的内奸,那外面都不用攻,城就自己破了。 这下几位老臣也无话可说。他们只好匆匆离开,想办法为那些将军洗白或让他们自证清白。 游荡在大街小巷中的江心石默然无语。 这些将军本人甚至全家都身陷囹圄,而且证据确凿,怎么自证清白?这不是为难人吗? 吐完槽,他收回心思左右查看。 这些天,城里的气氛更加古怪。 之前还只是普通百姓非暴力不合作。现在锦鳞卫抓了好些守城将军后,所有的高门贵户都成了惊弓之鸟。 一家家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其实也没什么。 没了那些性格乖张的贵公子,城里的秩序反而更好维护。 唯一可惜的是不少高门贵户之前派了护卫家丁出来帮忙守城,此时大多被召了回去。 时间眨眼到了二月底。任宁坐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宅子下,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这已是云垂大军合围南奉都城的第十二天,同时也是攻破虎愁关的第十五天。 他抬头往北边的天空看去。 半个月的时间,想必最先发出的战报已经送到了帝都。家里也应该得知自己打了大胜仗了吧。 正想着,一个小兵窜了进来。 他压低了声音:“将军,城内外的布置已经全部妥当。攻城时间应该就在这今明两天。” “终于要开打了。”任宁重重地放下茶杯,“憋了十几天,所有人都憋坏了吧!” 月末的夜晚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子时,任宁换了身南奉军脏兮兮的衣服,一个人往城北摸去。 云垂虽然把好几个守城将领都坑进了天牢里,但有些将领还是一如既往地深受南奉王的信赖。 比如原先的禁卫军统领蔡俊,此时就仍然坚守在北城头上。 任宁的目标就是他。 蔡俊的禁军统领府,任宁也曾经悄悄摸进去蹲守过好几次。 可惜主人一直尽忠职守并没有回家,因此无从下手。 越往北走,灯火越来越亮,来往的小兵也越来越多。 等看清城墙时,已经处处灯火通明,哨兵林立,躲无可躲。 任宁没躲。 旁边刚好有两队小兵经过。 这二十人军装穿得歪歪斜斜,一看就知道是新兵蛋子。 他们呵哟呵哟地拖着根刚打造好巨大滚木,吃力地往前挪。走着走着,就有个小兵捂着腰倒在地上。 “哎呦哎呦,老子的腰好像扭到了!” 其他人停下脚步纷纷侧目:“双一个懒牛屎尿多,别他酿装死,快起来干活。” “老子真的扭到腰,没骗你们。”那人掀开衣服一看,腰上赫然肿了一大片。 “我来!”任宁含糊地说了句南奉语。他顺势走了过来,不分由说帮忙拉起了沉重的滚木。 没人有异议,甚至没人看他一眼。 不久前他们还是些城里避难的普通百姓,后来实在饿得不行便过来帮工。帮着帮着军装一套就变成了士兵。 下来整整一夜,任宁来来回回跟着这两队小兵忙碌。 黎明时分,这二十人终于到了休息时间。城脚下,任宁挨着他们随便往地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第153章 第152 攻城 第153章第152攻城 砰砰! 刚躺下不久,旁边的临时同僚就被人狠狠踹了两腿。 “城外有异动,军情紧急,你们快起来去挑金汁。” 任宁并没睡着,一直眯着眼在偷偷观察着城墙周围。此时也跟着旁人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南奉语他只懂了寥寥的几句,但军情紧急这样的话天天响起,倒是知道意思。 “码蛋,挑什么金汁,真不把我们当人吗?”有人忍不住壮着胆子抗议:“大家已经搬了整整一晚的滚木,刚刚躺下不到半个小时。” 眼前的士兵刷地抽出长刀,“啰嗦什么,快去干活。要是担耽了防守,小心老子要你们全家老小的性命。” 他当然知道这二十个小兵老老实实干了一晚的重活。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放心大胆让他们挑金汁上城头。 南奉将军们也是没办法。 此时宋定城里谣言四起,不用想都知道其中有云垂的奸细在搞鬼。 为防奸细,这些刚换上军衣的新兵手里连根削尖的木棍都没有,更是处处被人提防观察着。 明晃晃的刀剑下,又累又饿的新兵们缩了缩脖子。一个个叹了声倒霉后,挑起对木桶乖乖出发。 不远处的城北居民区生生挖了个大坑。里面收集大半座城市的人尿兽便。不知道已经发酵了多久,臭气冲天。 还有整整几十步,新兵蛋子们就已经受不了恶臭,纷纷丢下木桶捏着鼻子,远远地站着。 虽然他们大多是城外涌进来的农夫,时常以粪水为伴。只是为了增加金汁的杀伤力,面前的恶臭里参杂了其他毒物,味道实在太浓烈,令人无法呼吸。 啪啪! “都发什么呆呢!”老兵们挥着鞭子驱赶。 “这点臭怕什么?要是担耽了守城,等杀人不眨眼的云垂人破了城,你们一家老小都得死。大家都忍一忍,快上去挑啊!” 有几个老实人忍着恶心上前,结果刚靠近几尺就实在受不了,直接哗哗地吐了出来。 这下更没人愿意靠近。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城外突然响起了震天撼地的战鼓声,沉闷得像是直接砸在南奉人的心上一般。 呼~呼~呼~ 尖锐的风啸响彻耳旁。 无数磨盘大小的巨石铺天盖地飞了过来,雷霆万钧般直接轰在城墙上。 咣咣咣! 沉闷的重击响起。城头在呻/吟中摇晃。 任宁等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隐隐颤抖,不由赅然色变,情不自禁抬头往北望去。 咣哄! 这轮密集的巨石攻击,左右箭楼竟然直接被毁。 烟尘过后,无数南奉人目瞪口呆中,高大的箭楼只剩下靠里的小部份残骸还摇摇欲坠地支撑着,其他地方已经哗拉拉地倒了下来。 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弓箭手压在里面,到处都是一片惨叫。 任宁默默地收回目光。 宋定城地处安南平原中央,四周都是一马平川的耕地,稍大点的石头并不好找。云垂之前一直拖着没攻城,就是在远方采集搬运这些巨石。 这点拖延是值得的。 此时数十架超大的抛石机一出手,成果斐然。 “娘也!”数个新兵蛋子一看这威势,毫无犹豫脱下军衣就跑。 他们本身就是来混口饭吃,并没真正想过和城外穷凶极恶的敌人对抗。 城里抛出去的石头仅有人头大小,外面砸过来的却堪比磨盘。高大牢固的箭楼一下子就被砸翻。 百姓们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双方武器不可同日而语,顿时心生退意。 “站住!临阵脱逃者死!”老兵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大吼着冲上去,刀起刀落瞬间把逃兵们杀完。 来真的! 新兵们齐齐地打了个哆嗦。一时间没人敢再有其他心思。 “马上挑金汁,否则格杀勿论。” 所有人不敢再迟疑,纷纷撕了条布蒙在鼻子下,强忍着恶心上去挑了一担粪水就匆匆离开。 一路往北恶臭冲天,所到之处无论是百姓还是将士都避之不及,无人敢挡。 任宁一行顺利地靠近了城脚。 他抬头一看。 刚才那轮巨石雨,声势震天,除了毁掉左右两座箭楼外,中间一段城墙也被生生砸出个一丈多宽的缺口。 密密麻麻的小兵在将领的催促下,正奋不顾身地往缺口上搬着砖石,试图将它恢复。 城外的箭车、射塔甚至是重型弩车自然不会随它们意,大大小小箭支如密蝗般射来。 修城的小兵们就算扛着厚厚的盾牌也瞬间中箭,惨叫着一片一片往下栽。 任宁有些遗憾。 磨盘大小的巨石数量到底有限,此时砸过来大多是火球或人头大小的石弹,否则直接砸毁那段城墙也不是问题。 “冲啊!” “杀!” 巨石砸完,激昂的战鼓声中,熟悉的云垂语四面八方潮水般响起。 无论数攻城车吱呀吱呀被推了过来,咣咣咣地顶到了城脚下。 城头上南奉的守将们这才纷纷从隐蔽处站出来,大声呐喊着指挥。 “所有人赶紧进入自己战位,不要慌。弓箭自由散射,滚木礌石都拖到登城车前瞄准目标再攻击。” 小兵们赶紧照办。 然而咦一声,很快有些小兵发现异样。 十余具巨大的滚木刚扔出城头,两头粗大的绳子竟然砰地应声而断。这些滚木瞬间掉到城下收回不出来,直接失去了作用。 小兵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惊慌。 相对细小的箭支,滚木杀伤性巨大,而且当它镶上利齿从城头上砸下来,那势不可挡的模样更能让攻城小兵心生畏惧。 只是此时整整一排滚木都失去了作用。 “快沷开水金汁,先把他们拦住。” 顾不上查看原因,守城将连忙嚷嚷着提醒。然后才让小兵去拖其他备用的滚木。 火油太少太难得,云垂的登城车太大太沉,没有巨大的滚木砸下去,根本拦不住敌人。 哗啦啦。 滚汤的开水和腥臭的金汁如雨般瓢泼而下。 攻城的小兵穿着古怪衣服,腰一弯脑袋一低直接让过脸庞。开水和金汁浇到他们身上,如同往常一样冒起股股热气。 然而大部分云垂人却恍若未觉,依然踩着高大的登城车步伐矫健地直接跑了上来。 怎么回事? 南奉小兵都有些蒙了。 一些人甚至怀疑锅里的开水、热油以及金汁是不是没煮沸,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去挥了探,顿时嗷地一声惨叫,被烫得一蹦三丈高…… 城墙下 “都别发呆了!只要城没破,外面云垂人是伤不到你们的。赶紧往上送金汁。” 催促声中,任宁一行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沿着踏道往上走。 好不容易到了城头,他四下一看。 不远处垮塌的城墙有些宽,外面所有箭车、射塔以及弩车都盯紧这里。无论南奉小兵怎么努力,一时也没能修复。 完整的城头就那么生生断了两截,左右两边来往或支援十分困难。 第154章 浑水摸鱼 第154章浑水摸鱼 箭车像座可移动的小型箭楼。厚木板外面蒙了干泥浆和生牛皮,完全可以抵挡普通弓箭或火箭的攻击。 数不清的箭车在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兵推拉之下,缓缓向城墙逼近。 它本身造得就比宋宁城还要高。此时车子靠近,南奉人瞬间就没了高度优势。 城头上开始乱箭纷飞。 躲在女墙后的南奉小兵一时既然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登城车以云梯车上的云垂小兵借机嗷嗷地向上跑。 守城将们大急,不约而同地指着靠近的箭车:“所有弩床瞄准,优先把那些靠近的箭车干掉。” 固定在城头上的弩床们早在等这一刻,小腿粗细的弩箭上弦,瞄准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箭车,咻地发射出去。 轰轰轰! 不愧是威力巨大的重武器。 不多时,就有几架箭车被射散了架,躲在车厢里的小兵喷着血,哗啦啦地像饺子般掉了下来。 但云垂人也不是没有准备。 在巢车里眼睛的指挥下,城外的弩箭车还有大量抛石机,纷纷朝城头上的弩床攻去。 落点不是很准,但胜在数量众多,生生把它们压住。 眼看云垂的小兵就要冲到城头。 “金汁和开水快没了!”有小兵大声提醒,“快让人送来!” 这次守城,小兵们感觉开水或金汁用得特别快。 以往只要把它们往云梯或登城车上泼去,无数小兵便被烫得皮开肉绽,惨叫着栽了下去。 然而此时似乎失去了作用。 几锅开水金汁浇下去,才有几个小兵惨叫着后退,更多的人根本无视。 说时迟实时快,任宁上城头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快快!”有老兵矮着身子过来催促他们,“快把金汁送过去。” 新兵们瑟瑟发抖,集体窝在女墙下不敢动弹 之前说好只要城没破,云垂的弓箭便不会攻击到他们。然而此时一看,城外飞来的箭支分明死死地压制住了城头。 看样子只要他们稍稍冒头,准变成刺猬不可。 “都发什么呆呢,”老兵往外瞥了一眼,见敌人越来越近,顿时急得像热锅上蚂蚁。 他大叫着催促:“快把金汁送过去,不然老子杀了你们!” 刀枪之下,小兵们只好苦着脸动身。 只是队伍刚开挪,也不知是谁两腿发软或心里发慌,一时不慎竟然直接把几桶金汁碰翻。 哗啦哗拉。 泥黄恶心之物一下子淌了满地。 娘咧。 这金汁里不只是肮脏,里面还有剧毒。 所有人脸色大变,顾不上害怕外面的流矢,纷纷跳开四处躲避。 任宁也不例外。 他扔下两只桶,顺势捡起不知道谁丢下的弓和一壶箭。身子跌跌撞撞往前跑,躲过几支流矢后直接窝进了一队弓箭手中。 没人注意甚至没人瞧他一眼。 踏踏踏。 扛着盾牌的云垂小兵们越来越近。 “扬尘……” 扬尘两个字还没说完,发令的守将和后面的两个小兵就莫名地倒了下去。 任宁麻利地拧掉身边弓手的脖子。 他几步冲到架扬尘车前,抬脚重重一踹。 轰一声,顿时把车踢转了个方向。 扬尘车就架鼓风机,只是里面装满了石灰粉。只要转动把手,就能把石灰扬出来糊住敌人的眼晴。 无论是用来攻城还是守城,这都是大面积阴人的好武器。 一把抓住把手,任宁哗哗地摇了起来。 呼呼! 刹那间漫天的石灰粉吹向城道,直接把附近二丈多远的地方笼罩了进去。 “啊,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 “快给我水,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 猝不及防的南奉小兵纷纷捂着眼晴惨叫。 任宁也不贪功,没等身后的南奉小兵反应过来,他直接闭上眼钻进了浓浓的石灰烟雾中。 “那有奸细,快杀了他!”有人后知后觉地大喊。 然而事发突然,眨眼间目标已经消失在石灰烟雾中。 抓住这个功夫,最近的登城车叭嗒一声,直接把过道架到了城头上。车上的云垂小兵们精神一振,盾先枪后,大吼着纷纷跑上了城头。 附近的南奉将领急得跳出来高声嚷嚷,“所有人稳住。不要着急,先干掉他们!” “滚木呢弩床呢冲车呢?给本将把那辆该死的登城车给砸掉……” 咻! 四周一片混乱,不知从哪钻出来一支箭,瞬间将这将领射翻。 将军死了? 附近的南奉小兵慌了手脚,攻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任宁嘿嘿地扯了扯嘴角,又缩回早观察好的藏身之处。 这时,左边的藏兵楼突然走出一个铁塔般的南奉猛将。 呼! 他一举手上两根沉甸甸的狼牙棒,声若洪钟。 “南奉将士们,不怕死的都跟老子走!一起把这帮爬上城头的云垂崽子打回去。” “是!”手持长矛腰挎刀剑的将士们纷纷跟了上来。 城外的云垂人看得清清楚楚,箭支像不要钱般立即咻咻地射了过来。 然而铛铛铛几声,所有箭支如同撞到铁壁上,直接落了一地。 这人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好一副刀枪不入的重铠。 任宁眼前一亮,立即想起管路平之前给的资料。 熊开山,人型黑瞎子,据说力大无穷。正是禁军统领蔡俊的得力手下。 他扭头朝着熊开山的来处望去。 果然,前面的四号藏兵洞里,任宁看到了之前遍寻不到的目标,蔡俊! 不过手里的弓只是把普通小兵用的弱弓,而蔡俊又在重重亲卫保护中,根本无法一击必中。 他便没准备动手,继续抽箭装模作样地对着城下攻击。 当然任宁射的是空地。 尽管守城将大声鼓励,但自从云垂人上了城头,南奉的小兵们明显慌乱了起来。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在滥竽充数。 城头上的云垂将士越来越多,蔡俊忍不住走出藏兵洞。问了问刚才奸细的事,得知没抓着人,他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往城外看去。 尽管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但蔡俊不得不承认云垂帝国强大的实力。不仅士兵的素质就连攻城器械的种类和威力也令他自愧不如。 刚开战,仅仅一轮巨石攻击就毁了左右两座箭楼,直接让城楼上方损失了两处大火力点。 甚至连厚实的城墙也被轰出个口子,至今还没有修复。 现在云垂士兵已爬上了城头。只要把盾牌往后一竖,他们便无需顾忌后方,专心对付正面十几个的敌人就行。 而南奉空有兵源却也无济于事,根本无法从后面支援。 蔡俊一声暴喝。 “马上传令给李将军。本将给他一柱香的时间,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用尸体填也要把城墙缺口修好。” “到时要是还没修好,本将就要他的脑袋!” 第155章 城破 第155章城破 云垂人刚踏上城头的那一刻,早有太监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进了王宫。 “城破了?”南奉王骇然,一屁股跌坐在王位上。 “回王上,城没破。只是小部份云垂人攻上了城头。” 南奉王面无表情地看了传令的太监一眼。 有什么区别吗? “王上,”裴如海出声安慰他。 “第一天攻城,敌人往往士气最足。云垂虽蛮横无理,但攻城器械确实较我先进,此外各大边防军纪律严苛。他们能攻上城头并不太意外。” 他话语一转。 “但打仗打的是敌我双方的意志。武器再好,在没有信念的士兵中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方将士是在保家卫国。所有人背后就是家国父母,已经无路可退,定会奋勇杀敌死而后已。” “而云垂人千里迢迢过来侵犯我南奉,只是为了满足韦君谦和袁兴文两人的一己之私。将士们肯定心怀不满。” “刀剑加身下,他们才不得不进攻我都城。不过迟早都会后劲乏力。只要我守城将士再坚持几刻钟,久攻不下的敌人只能知难而退……” 南奉王恍若未闻。 这些天类似的话他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耳朵都快长出了茧子。 能当上一国之主,他也不傻,自是清楚这些只是安慰话。 听听而已,当不得真。 “北上的使者有消息传回来了吗?”他问。 己方要人数没人数,要武器没武器,要士气也没士气,城估计是守不住的。 如今能解宋定城之围的只有远在星纪城的长兴帝。 只要长兴帝开口,没准他就能像四十多年的祖父一样继续保住南奉的王位。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半晌后才有声音吱吱唔唔地回答:“回王上,李大人刚出发半个月。此去星纪城路途遥远,估计才走了一半路。” 唉。 南奉王其实对此心知肚明,一时间头又更低了些。 路途遥远是一方面,而且这还得看海路有没有被汐语和沧澜郡封锁。 要是像之前一样,使者们刚出海不久就遇上了“海盗”,那估计永远也到不了星纪城。 “报!城北军情。” 殿外突然响起禁卫军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惶恐和难以置信。 殿里的众人心齐齐一跳。 南奉王更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紧了大殿门口。 一个满脸血污的将士冲了进来,“王上,蔡将军战死!北城头大乱。” 众人脸色大变。 裴如海咽了咽口水,心怀饶幸地问道:“不知是哪位蔡将军?” “禁军统领蔡俊蔡将军!” 扑通! 南奉王一阵头昏目眩,重新跌回王位中。 禁军守卫宫城,帝王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其统领手中,足可见禁军统领的重要。 之前的内奸风波,十余位大大小小的守城将军至今还在天牢里出不来。唯有蔡俊始终没人动他,君臣之间的关系可见一斑。 可以说蔡俊是南奉王最后的底牌和屏障。 然而云垂攻城这才第一天,确切说还不到三个时辰,蔡俊这张底牌就已经灰飞烟灭。 怎么办? 包括南奉王在内的所有人脑袋轰隆隆直响,不由自主往南方望去。 只有裴如海脸色不变,先安慰了众人一阵,才镇定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蔡将军怎么会突然阵亡的?” “是这样的。”传令的将士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北城头。 云垂小兵们如潮水般涌到城头上时,周围开始混乱。 幸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熊开山站了起来。 他把巨大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死死挡住了云垂小兵们的去路。 但也就挡住去路而已。 在熊开山的带领下,南奉偶尔能往前杀上几丈,很快又被云垂人反压了回来。 咣咣铛铛! 大大小小的兵器碰撞,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双方都杀红了眼,嗷嗷叫着往前压去。 短短的一小段城头来来回回竟然争夺了十几次。每一次前进或后退都流下了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熊开山越打越急。 刚开始时,云垂小兵确实被他打得步步后退,很快对方就反应过来,开始寻求同伴之间的配合,加上武器更胜一筹,双方既然打得旗鼓相当。 没多久,刚爬上城头的李荷白也加了战斗,打起来更加轻松。 要不是熊开山神力惊人,南奉还能不能守住不退都是个问题。 然而人终归是人。 奋战了半个时辰,熊开山开始觉得两手发软,手里的狼牙棒愈加沉重,渐渐地都快举不起来。 “杀!”李荷白也看出了这点,当下一柄长刀舞更快。 身后的小兵齐齐响应,攻势愈加更猛烈。 砰砰砰。 数把长枪长刀齐齐劈捅到熊开山身上。 要不是他浑身上下都穿了厚厚的铠甲,早被人戳成堆烂肉。最后蔡俊一声令下,他被南奉小兵们拖了回去。 任宁夹在其中,丝毫不起眼。表面上他也杀得满面血污精疲力尽,实际却毫发无损。 此时涌上城头的云垂小兵数量庞大,周转不开。不少人直接绳降内城,开始到处杀人放火。 南奉领兵将军本就不足,这会更是捉襟见肘,甚至连蔡俊的亲卫也派出去领兵四处围堵。 最后他只好亲自站出来指挥。 这时正好云垂攻势稍弱,城头疲惫的队伍也开始轮换。 任宁从善如流地跟着往后退换,没多久退就到适合的位置。 蔡俊正观察着城上城下的情况,准备作些适时的调整。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脖子就中了一箭。随后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得手! 任宁嘿嘿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就逃。 以他的身手,杀掉目标不难,难的是在重重包围中逃脱。 幸亏昨晚搬了一晚的滚木,周围的情形任宁看得一清二楚。什么地方能踩、什么地方能跳、什么地方能躲,他都了如指掌。 加上巨大的箭楼被砸塌,大部分废墟暂时还没清理。就算没有绳索,三丈多高的城墙他也能随时安全着地。 “有刺客!”蔡俊寥寥的亲卫后知后觉地尖叫。 他们红着眼,拿起武器咬牙切齿地追了过来,“快抓住他!” 只是墙城上人太多,等亲卫们赶到,任宁已经灵猫般三跳两跳直接下了城墙,再飞快往看中的地方冲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一下子冲进巷子,随后消失大大小小的宅子中。 “给我搜!”蔡俊的亲卫直接疯了,“就算把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拆掉,也要把这刺客给搜出来,为将军报仇血恨。” 然而身后的云垂小兵已经列着队朝他们冲了过来。 “蔡将军被刺客杀了!” 这消息如狂风海啸扑过,最开始没人相信。很快所有的南奉将领和小兵们都慌了手脚,纷纷迟疑起来。 然而此时战况激烈,刀枪不长眼。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死,哪有时间给他们三心二意。 当下城头的守兵被杀得节节后退。 “不错!城要破了。”袁兴文高高地站在一辆箭车上,默默地放下了望远镜。“所有人加快进攻,一鼓作气给老子毁了这座城!” 第156章 南奉王的财富 第156章南奉王的财富 南奉王宫里的众人最初还心存幻想,然而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了进来。 城北守军溃败。 城西守军得知后不仅没有过来帮忙抵抗,反而集体丢下城头,转身就跑。 监军和督战队大怒,连杀了十余人也无济于事。 甚至不少守将边带兵逃跑还边振振有词。 说什么城北已破,城西守和不守都没太大区别。 再者他们弃守也是迫不得已。 作为中央军的主将,白琼京白将军一直勤勤恳恳备战,无时不刻想着守城驱敌大事。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结果锦鳞卫一句“与云垂人勾结,卖国求荣”,就将他全家下狱,至今生死不明。 实在令中央军上下寒心…… 想让他们守城可以,先把白将军一家老小放了,然后灭了锦鳞卫。 监军们面面相觑。 释放白琼京还好说,灭了锦鳞卫那就强人所难了。 坏消息继续一个接一个如丧钟般响起。 “报,城西已破。西城守军直奔南门,意图开门出城。” “报,北边巷战不利,我方伤亡惨重。百姓甚至为云垂大兵带路。” “报!云垂大军已近钟楼!” 宋定城的钟楼也称王令楼,处于城中央稍稍偏北的位置。 每天的更夫、宣夫等等都是这里出发,四面八方前往城里其他地方提醒时刻或其他官发事项。 到了钟楼,就等于到了南奉的贵族聚居区,以及王宫门口。 “来得这么快?” 王宫里的所有人包括最镇定的裴如海在内也不禁脸色剧变。 宫城占地巨大,此时外面仍然一片寂静,但他们却仿佛听到了震天的杀声,似乎下一秒云垂人就要突破宫门闯进来般。 看看时间,突破城北后云垂大军分明如入无人之地,马不停蹄地直奔王宫而来。 高耸的外城尚且挡不住如狼似虎的云垂人,更别说王宫的宫墙了。 众大臣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相劝。 “王上,云垂人的目标是王宫。宫里危险,我们暂时离开吧。” “可是……”南奉王迟疑。 南奉深受云垂影响,王宫是他的祖宗基业,不到万不得已无法抛弃。 “没什么可是。王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云垂人此时正气盛,我们先暂避其锋芒,以后有的是时间收复河山。” …… “天无绝人之路。幸亏南门并没有云垂人堵着。王上暂且先去南方休养,静等长兴帝的消息。” 一翻好说歹说,直到撞宫门的声音响起,慌了手脚的南奉王这才愿意离开。 而王宫修有秘道,倒不用太担心被人堵着无处可逃。 王城外,浑身浴血的李荷白不屑地看了一眼宫墙。虽然来得快,但进宫抓南奉王不是他的责任。 哗哗。 李荷白抖了抖手里一叠厚厚的名单,随后分给手下的将领。 “这些都是南奉的重臣名单和府砥位置,给我通通找出来抄家。如遇反抗,格杀勿论。但如果他们不反抗,不得随意取他们性命。” 这些人为虎作怅,手头上沾满了云垂百姓的鲜血,还得押回国去受审,给冤死的百姓一个交待。 砰砰! 他又重重敲了个名字。 “特别是这个裴如海,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全族男女老少给本将抓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少一个唯你们是问。” “是!”各将军大声领命,带着下属杀气腾腾地四下散开。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宋定城里处处上演。 星落军团和镇南关还好,两个边防军军纪严苛,令行禁止。无需将军们过多费话。 但百花、汐语、沧澜和后来才赶过来的广信郡备守兵则不同,这些年深受南奉之苦。 如果不多叮嘱几句以及派人盯着,他们能将整个宋定城杀得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南奉王宫。 南奉王裴如海等人匆匆打开机关踏入秘道,头也不回往前窜去,生怕晚一步就会被攻进来的云垂将士逮住,却不知后面跟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 从城北逃脱后,任宁第一时间换了衣服洗掉身上的异味,往嘴里塞了几样东西填肚子,又熟门熟路地摸进了王宫里。 此时更是悄悄地跟了进来。 他不担心这些人能逃脱。 南城外看似空无一人,但那只是表面现象,星落军团早派人盯得紧紧的。 之所以跟上来,是想看看王宫有没有秘道,以及秘道里到底有没有南奉王的财富。 数代南奉王经营这个国家上百年,除了明面上的国库外,要说王族手里没点隐秘的积蓄,任宁是不信的。 金手指下秘道里处处红光闪烁,数值有大有小。 任宁是这方面的专家。 他审时夺势,能躲就躲过去,不能躲就绕开,实在绕不过去才顺手解除。 古代的机关可没现代的精细复杂,加上机关不认人,南奉王一行也是需要边解边走。他轻轻松松便能地跟上。 果不其然,转了几个弯后,任宁看见了一座仓库。 南奉王不知是着急逃命还是对这秘道的安全性十分信赖,丝毫没有开仓取钱的意思,继续带着大臣们逃命。 等他们走远,任宁松查过仓库门锁,轻松破除几处明里暗里的机关后,三下五除二地把锁弄开。 吱! 一声轻响,仓库门开了。 等霉气消散,任宁走了进去,很快露出了笑意。 仓库里面果然堆满了金银财宝,金灿灿白花花的让人眼晕,还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像座小山一般。 他拿起几块仔细检查,确定是真的金银后,满意地点头。 发财了。 不过任宁也不留恋,随即退出这座仓库不再理会,继续追了上去。 秘道有数个分叉,各个分叉幽暗深长,也不知道到底通向何方。要是弄丢了南奉王和裴如海,任宁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路往前,任宁又发现了其他仓库。 不过南奉到底是个小国,南奉王手里的私房钱也不多。除了那座最初仓库外,其他的几座小仓库里面都是珍玩字画。 所谓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这些东西在任宁眼里一无是处。而且看了看落款,不少都写着阮天授。 任宁更是无语,这些还是历代南奉王的画作,那就更没什么价值了。 又走了足足半个时辰,任宁估摸着已出城许久,前面的南奉王一行速度才慢了下来。 看来出口就要到了。 吱。 南城外某处竹林深处,一小块地皮突然松动露出了一道缝。 嗡。 无数栖息于此的蚊虫蚂蚁顿时炸锅,四处纷飞,到处乱爬。 秘道里的南奉王一行却是豁然变色。 外面除了蚊虫飞舞外还叮叮当当响着兵荒马乱的声音。 “干掉他们!” 甚至尾随于后的任宁都能听到熟悉的云垂语,那是雷二中气十足在呐喊。 地面上,南奉中央军集体弃城而逃,然而还没跑出几里路,被守株待兔的星落军团逮个正着。 本就是骑兵对步兵,而且云垂斗志昂扬,南奉丧家之犬,结果已经不用多说。 看来出不去。 秘道里的人惶惶不可终日。 第157章 不讲武德 第157章不讲武德 为防特殊情况,王宫底下的密道并非只通往南城,而是四面都有出口。 “去城东。” 南奉王毫不犹豫回头,沉着脸往前带路。 刚转了个弯,所有人一下子愣在那里。 前面的阴暗处,面无表情的任宁手持军刀站在那里,像个索魂的幽灵一般。 “你是谁?”南奉王慌忙退了几步。 任宁挑了挑眉。 王宫里秘道的入口不仅隐密而且十分窄小,他的黑弓带不了进来,否则南奉人迎面撞上的就不是人而是他的利箭。 五名禁卫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惧,然而还是义无反顾地涌了上来,齐齐挡在了南奉王的前面。 大部分禁军都跟着统领蔡俊上了北城头帮忙守城。五人能留下来守护王宫,也算是禁军中的精锐。 然而任宁悄无声息跟在后面,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一时间,几人知道遇上了劲敌,脸色都不禁凝重起来。 任宁冷冷地盯着他们,并不做声。 此处虽近出口,但出口的机关盖子一合,除非秘道坍塌,否则估计叫破喉咙外面也一无所知。 但他浑然不惧。 进密道之前,任宁早就已经侦测过这五名禁军。 他们红值不低,都在七十到七十五之间。 然而越靠近出口密道越是狭窄,到了这里更是只容两人弯腰侧身而行。稍长一点的武器比如刀剑,除了前刺和上挑外,几乎无法随意挥动。 而任宁所在的位置是他自己选的,正好处于大小通道衔接处,既能挺直起身子行动也能左右闪避。 这会他往那里一站,那一个真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禁卫们看得清楚,不由暗暗叫苦。 因为担心还有其他人在暗中埋伏,他们试着问话:“阁下到底是谁,为何出现在我王宫秘道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位兄弟如果想要钱财,无需辛苦卖命。只要你保我王顺利离开,定会给你几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财富。” 任宁面无表情,像座雕像般沉默。 虽然听不懂,但他大体也能猜到对方在说什么,就当他们放屁。 费了诸多口舌,敌人始终无动于衷。五个禁卫相视一眼,知道此事无法了结。 虽知环境对自己不利,他们但还是铮地举起武器,一咬牙往冲了过来。 只是秘道狭窄,手里举着武器的情况下,他们一次也只能冲出一人。 第一个禁卫刚冲上来,后面的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声闷哼,他就捂着喷血的脖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咻咻! 两声箭的风啸响起。 在王宫时,任宁早发现了对方胳膊上的异样。此时见后面的两人抬起手,他瞬间打起了精神。 果然两人看似冲锋实则偷袭。 任宁不摇不忙抓住那个倒在面前的禁卫向上一抬,严严实实把洞口挡住。 扑扑。 两声闷响起。 袖箭瞬间被挡了下来。 后面的四人大惊失色,上上下下打量着任宁,异口同声道:“你到底是谁?” 知道他们身上秘密的,无一不是禁军中的亲密伙伴。 几人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人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这秘道中。估计是当差期间发现了王宫的秘道,此时趁着外面兵荒马乱便想钻进来发国难财。 至于对方那张陌生的脸庞,八成是易了容。 “好你个叛徒!” “无耻之徒,还不束手就擒!” 几人骂了两句,突然反应过来。 眼前这人举手投足之间便干掉他们的一名伙伴,武力高得让人胆寒。 如果对方真打定主意不让路,众人估计很难逃脱。 他们连忙把语气降下来。 “这位兄弟,王上素来宽宏大量。念你只是一时糊涂,王上定会既往不咎。还不快快迷途知返?” 后面被代表的南奉王气得直捂心口,差点喘不过气。 任宁恍若未闻,伸手在身前的肉盾上一摸,刹那间找到了尸体上的袖箭,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出去。 呼!呼! 两声轻响。 距离太近,最前面的禁卫躲无可躲。 他已经很努力地抬起手中剑试图去挑,然而还是来不及。眼球瞬间爆出一团血花。 啊一声惨叫后,这人便抱着脸蛋抽搐着倒了下去。 另一枚袖箭好巧不巧地擦着这个人的脖子向飞去,后面的人被挡住了视线,茫然中咽喉已经中了一箭,咣地倒在了地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五名禁军眨眼间就倒了三人,剩下两人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兄弟情谊,连忙把地下的尸休拖起来,也当成了盾牌死死挡在了身前。 任宁嘿嘿一笑。 五人中带着远程武器的两人已经一死一伤,伤的那个被袖箭射中了眼睛也没了反击之力。他已经无后顾之忧。 上去一拳把惨叫的家伙打昏,任宁军刀一挥,麻利地切下了他胳膊上的袖箭。 洞里面的两名禁卫见状,也连忙翻过肉盾,也试图身上的袖箭解下来。到底是日夜相伴的战友,他们还作不到像任宁那样对着尸体又切又割。 哗啦。 前面突然火光四射。 危险。 两人跳了一大跳。他们顾不上再解袖箭,反射性地身子一缩,将手里兄弟往前一顶。 然而好半晌过去,却没见异样,他们不由慢慢露出头来,想看个究竟。 咻! 细小的声音响起。 第一个冒头的家伙还没露出眼睛,头盔下沿半寸的地方已经深深插了一箭,脑袋一歪,死得不能再死。 任宁嘿嘿地又挥了挥手里的军刀。 哗拉声响起,军刀划过秘道墙壁,带起一串耀眼的火光。 卑鄙! 最后一名禁军气得咬牙切齿却也终于怕了。 他连忙咣当一声扔掉手里的武器,大叫着:“别放箭,我投降。” 每筒袖箭共有三支箭,任宁手上的还有一支没有发射,这禁军不敢赌。 再者他只是一名禁卫军,就算落到云垂人手里,也不一定会死。但现在只要再敢乱动,他就肯定会死。 权衡利弊之后,这人果断选择投降。 “吴应天,”南奉王和几名大臣一脸的死灰,“你吴家男儿世待守护王城,王上可待你不薄……” 吴应山却是恍若未闻,扔下武器后他举着双手弓着腰慢慢往任宁走去。 你投降我就要答应吗? 再者金手指下,这吴应山的颜色并没有改变,依然红彤彤的。 想蒙我? 任宁毫不犹豫扣下了袖箭开关。 躲无可躲的吴应山扑通一声倒下,“你,不讲武德……” 第158章 畏罪自杀 第158章畏罪自杀 说时长实时短。 从南奉王掉头准备去城东出口,再到现在五名禁军四死一伤,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任宁押着面如死灰的南奉王和裴如海十几名大臣钻出地面。 外面的仗刚刚打完,星落军团正大声喝令着四处收拢俘虏,打扫战场。 密道出口在竹林中央。竹林虽不大但多少挡住了些许视线,一时既然没人注意。 咣咣! 任宁懒得喊话,直接用军刀敲了敲竹子。 异响很快惊动了外面的人马。 “是谁在里面,乖乖弃械投降。否则我们就放火烧竹林了。” 他们先用云垂语问了一遍,又结结巴巴用南奉语再说一轮。 任宁连忙高声回答:“是我。星落军团前锋五营,任宁!我抓了几名南奉大官。” 外面一片哗然,声音欢快起来:“任将军,真是任将军的声音。” 任宁松了口气。 这些声音都有些陌生,不过会叫他将军的应该前锋一或二营的小兵。 不大一会儿,十余名星落小兵匆匆涌进竹林,团团把任宁抓住的俘虏给围了起来。 他们定晴一看俘虏的装束,顿时惊呆了。 “我靠!将军,您抓得这是南奉王?长点有些尖嘴猴腮。” “这衣服是南奉的丞相啊。原来裴如海这奸贼长这模样。看我一拳打掉他的老牙。” “这几个至少也是二品的大员。” …… 看着面目狰狞的小兵,裴如海几人吓得连忙开口。 “几位将军,都说云垂是礼仪之邦。我王可是南奉之主,身份相当于云垂帝国的封号王爷。你等切莫胡来,务必以礼相待。” “就是,君子动手不动口。哦,呸!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万万不可胡来,以免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 然而小兵们面面相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任宁哈哈一笑:“都先别动手。这些老头子都是十恶不赦的家伙。你们可把他们看好了,我们还得抓他们回国受审。” “算你们走运。”众小兵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这才强着没动手。 不过打绑时却是毫不客气用劲把他们一个个绑得死死的,勒得南奉王几人差点喘不过气来。 一路押着俘虏高高兴兴地回了西郊大营。 营地里只有军团大将韦君谦坐阵。 他一听说南奉王被任宁抓住了,连忙从中军大帐快步走了出来。 “你小子没事吧?”刚上来,韦君谦顾不上理睬一边的南奉王等人,先毫不客气擂了拳任宁的肩膀。 这小子一直在城里兴风作浪。要不是他,想攻破这坐宋定城不知还要多洒多少云垂好男儿的鲜血。 特别是突破北城头时,任宁的一举一动都被镇南关的李荷白看在眼里。 任宁跳下城墙后,李荷白忙着杀敌,无瑕关注他的去处。只知道任宁被无数咬牙切齿的南奉禁军追杀,最后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好不容易彻底破了城,理论上任宁该安全了。然而这么久过去,却始终没有半分他的消息。 管路平急得七窍生烟。刚刚打散弃城而逃的南奉中央军,他就连忙带人进城去搜寻任宁的下落。 没想到现在倒是出现在城南。 “谢大将军挂记,任宁一切安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韦君谦喜不自禁,这才冷冷地看了眼旁边五花大绑的南奉王,“其他事都不管,你先回营吃饭好好休息。一切等醒来再说。” “是!”任宁点头,然而还是附在韦君谦耳边把南奉王宫秘道的消息说了说。 “很好。”韦君谦点头,“我马上派人去取,顺便把你的弓箭一块带回来。” 谢过韦君谦,任宁这才回了前锋营。 只是他没有去营房吃饭睡觉,而是转到了马厩。 “任将军?真的是你!”前锋营养马的槽头一瘸一拐地迎了出来:“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你都不知道追风脾气有多大。这些天它见所有的战马经常出动,只有它和其它几匹马被留了下来。它们一直闹个不停。后来我去喂料的时候……” “你看看!” 槽头把裤脚拉起来,露出一片青紫的小腿,“要不是它还认得我,及时收了力,否则这辈子我是别想站起来啦。” 任宁又是好笑又是尴尬地安慰了一阵槽头,给了他一些银子作补偿,这才进了马厩。 偌大的马厩里只有寥寥几匹战马,大多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 除了任宁外,它们的主人要么战死要么重伤垂死,大多已经无法再骑马作战。 “追风!”任宁挥了挥手。 高大的黑马精神一振。 它猛地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主人熟悉的脸庞。 咴咴。 追风又是扬蹄又是尖啸,高兴得像个小孩子般。 任宁哈哈地跑过来,抱着马头一遍又一遍亲腻地撸着。 “来!”塞给坐骑一根胡萝卜当零食:“憋坏了吧,我带你出去转一圈。” 一人一马欢快地往营外走去。 刚到营门口就碰见了满头大汗匆匆赶回来的管路平。 “将军!”任宁让开道路。 吁! 马还没停稳,管路平直接从坐骑上跳了下来,指着任宁破口大骂:“完成任务不回营,消息也不舍得传个回来,你小子翅膀硬了?” 他边骂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下属,见任宁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周围都是管路平的亲卫,任宁只好又把自己的去向详细地说了一遍。 末了他苦着张脸:“将军,追风这些天没能和大家一起出战,早憋坏了。我得先带它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管路平愕然,不由往任宁身边的黑马看去。 追风受过严格的训练,知道主人现在有事便努力地控制着自己。 只是天性如此,它还是忍不住使劲地扯着脖子,前蹄也不自觉地刨着土。 “去吧。”管路平也是爱马之人,便拍了拍任宁的肩膀:“小心点,别走太远。” 宋定城初破,周围一片兵荒马乱。大队大队的云垂小兵还在四处搜着南奉高官们的下落。 此外也不知道有多少南奉士兵衣服一脱便混在百姓中逃跑。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任宁对此心知肚明,点头道:“属下定会注意的。” 尽管如此,管路平还是派了十几名亲卫跟上。 一个时辰后,待追风跑了个尽兴,任宁又骑着它回到了西郊大营。 南奉王畏罪自杀了。 刚踏进前锋营,他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第159章 一了百了 第159章一了百了 怎么可能? 这是任宁第一感觉。 要是南奉王想自杀,在秘道里或者在王宫走投无路时,他大可以直接抹了脖子,哪需等到这个时候。 再者南奉王也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中军大帐。 大帐里人不少,除了韦君谦管路平这些星落军团的将领,还有镇南关袁兴文李荷白等将军及云垂南部四郡的郡尉。 帐中落针可闻。 只有居中的水壶刚刚烧开,正咕噜咕噜直冒着泡。 韦君谦不慌不忙地洗盏,花了好半晌的功夫为自己煮了一壶色味俱浓的茶。 “各位要不要尝尝?”韦君谦呵呵一笑,“忙中偷闲煮杯茶再品茶,有助于修身养性宁神静气。” 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只是韦君谦身份摆在哪,连袁兴文不好打断,所有人便耐着性子听下去。 “这些茶叶是本将从云垂带过来的,均采自云中郡深山里的一株老茶树。据说该茶树高五丈有余,胸径半丈有多。” 袁兴文几人互视了一眼,这才有些兴趣。 云中郡仅看郡名就知海拔不低,如果没出时疫这回事,其空气新清红土肥沃。产出的茶叶素来名扬周边各国。 以往商队把云中郡的茶叶带到西凉北雄这些偏远国家出售,几乎是一本万利。 而以韦君谦的身份,他手里的茶叶想必比普通人买到的要好得多。 “本将手里的茶叶是茶中极品。煮出的茶汤橙黄浓厚,香气最是高锐持久。而且香型独特,滋味浓醇,经久耐泡……” 似乎说累了,韦君谦终于端起前面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然而他却豁然色变,砰一声,直接把茶杯重新重重地搁在茶桌上。 众人眉毛跳了跳。 李荷白等几位将军刚从战场上下来杀气未消。他们下意识摸向腰间,反应过来后连忙讪讪把剑放下。 韦君谦视若无睹,他摇了摇头:“茶虽好,可惜南奉这里的水不行。煮出的茶本将实在难以下咽。” 众人听得满脸古怪,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韦君谦突然抬起头,逐一深深地看了圈帐里的将军:“各位,南奉的水难喝,不知道帝都的水又如何?” 众人一怔,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镇南关是边关。因为有了南边诸国,才会有镇南这一关。 现在南边实力最大的南奉被灭,加上万象和宝象两个小国迫不及待地掺和,估计南边几十年内都没能力再对云垂起什么坏心。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可以说袁兴文这个守关大将已经变的可有可无。 除非他想办法调往其他边关,否则正值壮年的他就只能在镇南关这里养老。 而百花这些郡尉们则不同。 他们其实早就得知些内情。 据说长兴帝近来一直有意撤销地方备守军,准备转划成大军区,以解决太多郡尉们白吃皇粮却不干事的问题。 以后大军区的数量虽然暂时不详,不过想必不会太多,届时将有大批郡尉需要竟争上岗。 这也是南边四郡纷纷出兵南奉的原因之一。 如果打南奉不顺,他们只是跟从,帝都那边的怒火自有韦君谦去扛。 再者这些年南边四郡总是被南奉几个小国偷偷摸进来抢的抢、烧的烧、毁的毁。 而郡尉们始终拿不出解决的办法,也不知长兴帝心里给他们四个郡守打了多少个x。 因此再坏也坏不到什么地方去。 而要是打南奉时顺顺利利,那么他们也算有大军功在身,以后的竟争上岗也多一份筹码。 韦君谦也不问众人在想什么。他重新坐了下来,又一脸平静地煮着他的茶。 茶是好茶,以韦君谦的说法水是不是好水,但煮出来的茶色依然鲜艳,茶香四溢。 因为要攻城,众人没日没准备了几天,今天又打了一天的大仗。此时喉咙都有些干涸,某些人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想喝啊?”韦君谦说,“别客气,自己斟!” 所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纷纷摇头,“不渴。我们不渴。” 韦君谦点头,这才把话题扯了回来:“帝都的水向来不好喝。” 他看了一眼几位尉守,“似乎各位皇子都成年了?” 莫沧海几人脸色大变。 皇子成了年,就有了自己的心思。除了朝中大臣,他们这些镇守一方的郡守郡尉无一不是皇子们明里暗里拉拢的对象。 韦君谦抬头看了百花郡尉一眼。 某些皇子已经在百花郡暗中插了一手。当初任宁雷二南下时发现异样。为掩盖事实,县兵居然有恃无恐地向他们发起攻击。 要不是当时的任宁警惕,星落非少一员大将不可。 “如果我们把南奉王活着送回帝都,这些成年的皇子们会作什么?”韦君谦又问。 众人身子一振。 无数个可能已经闪现在脑海里。 要么某位皇子找到证据说某某郡守或郡尉勾结南奉,借机铲除异已;要么大大小小的官员扯出一堆似是而非的事情来为自己谋利。 这样的事在场的将军们都不陌生,前些天他们就是这样把宋定城搞个半垮不垮的。 “南奉王本就罪该万死。” 韦君谦面无表情地一遍又一遍煮着手里的茶水。 “但各位别忘了四十多年前的事。当时的南奉差点打到星澜大运河。结果南奉王上了次帝都,来了个所谓的负荆请罪,最后赔了些银子,既然又活着回到了南奉。” “这可是差点占了我云垂半壁江山,杀我上百万同胞的罪魁祸首。居然因为帝都各方势力来回争夺,最后安然脱身。导致四十年后的现在南奉又卷土重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韦君谦拿起滚汤的茶壶,汩汩地把壶里早已煮得无色无味的茶水倒在地上。 嗤! 地上冒出缕缕白烟,茶水浸进地里瞬间消失不见。 覆水难收。 “帝都还是那个帝都,再过几百年估计也不会改变。本将现在杀了阮天授,就送条尸体回去。一了百了。” 整个中央大帐一片沉默。 半晌后袁兴文突然开口,“韦将军何出此言。姓阮的只是年老体衰受不得长途跋涉,最终在路上因病而亡。” 呃。 这是要改死法? “随便吧。”韦君谦挑了挑眉,很是无所谓。 反正南奉王畏罪自杀一事,他也只是告诉了核心的将领们。众多的小兵一无所知。 他们想让南奉王怎么死,他就会怎么死。 “这事已了,下一个话题吧。”韦君谦说。 此时战事将近结束,只是抄查南奉那些助纣为虐的大臣府邸还需要些时日,而这么多将士每日的吃喝拉撒可不是小数目。 要不是把虎愁谷的存粮以及南奉国库给搬了,否则还真养不起这么多人。 因此班师回朝已经迫在眉睫。 此外就是谁押送囚犯回京的事。 韦君谦和袁兴文这些军团或守关大将,没有皇命几乎不可能离开驻地。押送囚犯回帝都的一般都是手下最得力的将军或者战场上出色的将士。 这些人战功卓著,正好顺路回帝都接受皇帝的嘉奖,封侯拜将。 上战场就是为了战功,几位将军及郡尉们早就想好了心仪的名单,纷纷接过纸笔写下名字。 韦君谦大笔一挥,最先写下两个字:任宁! 第160章 凯旋 第160章凯旋 两个时辰后,中军大帐里的会议终于结束。 韦君谦领着袁兴文等人在西郊大营里转了几个弯,走到临时的大牢前。 经过重兵把守的层层关卡,一行人进入牢里。 蜂巢一般的牢房里装满了人。 袁兴文几人饶有兴趣地定睛细看。 虽然大多是第一次相见,但官员们都有固定的朝服,凭着衣饰很容易把这些南奉的老朋友给认了出来。 比如裴如海、张广明、周进才等等…… 还有些本身就穿着南奉囚衣。那是刚从南奉天牢抓出来的将军,据说他们曾经与云垂相勾结,比如中央军大将白琼京。 云垂的将军就算不认识,也听过牢里这些人的名字。同样俘虏们对韦君谦袁兴文这些人也不陌生人,此时纷纷扑过来要求谈判。 然而没人理会他们。 没多久就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到底是南奉王,身份特殊,阮天授享受着特别的房间。 不仅四面都由厚厚的砖石建造,牢固异常;而且隔音良好,在里面发生点什么,隔壁也听不清。 阮天授此时正手持念珠,飞快地拔着珠子,嘀嘀咕咕地念着佛经。 也不知是在忏悔过去犯下的罪孽,还是祈祷云垂人会看在他的身份上给予相应的尊重。 咣铛! 门开了,韦君谦一行人走了进去。 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南奉王,袁兴文几人眼光闪了闪却也不奇怪。 他们齐齐往跟在身后的亲卫看去。 亲卫们看了一眼韦君谦,得到示意后,如狼似虎地扑过去抓住南奉王。 阮天授大惊失色,甚至手里的念珠掉到地上也忘了拿。 “放肆!你们这是要作什么?”他使劲地挣扎。 “纵然战败,本王也是南奉之主。云垂素来自诩文明古国礼仪之邦,你们胆敢如此无视……” 唔唔唔…… 他的嘴巴一下子被亲卫毫不客气地重重捏住,情不自禁张了开来。 一粒豆大的药丸被丢了进去,咕噜一声进了肚子。 亲卫们这才放下阮天授,齐齐退在韦君谦身后站住。 呕呕! 南奉王脸色惨白,使劲地抠着喉咙,然而除了阵阵干呕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药丸入口即化早就进了肚子。 “你们……”他神色惊惶地捂着喉咙,色厉内荏地望着韦君谦几人:“你们给本王吃什么?” 没人回答,所有人默默地看着阮天授,像看死人一般。 好半晌过去,确定他吐不出来后,韦君谦一行人转身又出了牢房,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刚亮,任宁去中军见了一次韦君谦与管路平,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开始到处忙碌。 不大一会,雷二和萧纲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攻城时两人都挂了些彩。只是当时只顾着冲锋陷阵并没发觉,战后才发现身上不少地方都皮开肉绽。 这段时间军医们很忙,抽空给雷二两人瞧了几眼,发现都是皮肉伤,便让他们自己包扎。 反正任宁之前教过他们方法。 幸好任宁手里的追命粉还有不少,便拿出来给他们用上。不知是伤势轻微还是药粉厉害,这会两人看起来倒是行动自如。 “将军,在忙呢?”两人仔细地打量着任宁的神色,“听说大军准备班师回国了?” “快了。不过不是现在。”任宁手里的活不停,“打了大胜战又抓着这么多南奉的大官。为免夜长梦多,大将军准备组织支队伍,先将他们押到帝都受审。” 至于其他将士还得留下来一段时间,彻底剿灭南奉的有生力量以及搬空各大高官的府邸。 当然,为了节省粮食,镇南关的部份人马以及南部四郡的备守兵们会先北上撤回自己的地盘。等其他人把南奉的金银财宝全搬回去,再论功行赏。 雷二两人也不意外,他们嘿嘿地搓着手:“将军,押俘虏回帝都的名单里有没有我们?” “放心吧。”任宁笑着点头,“当然有你们。” 南奉之战,他们几人领兵奇袭虎愁谷,后来帮忙攻破虎愁关,再后来偷袭岘河的守军最终助镇南关将士过河,所到之处可谓杀得尸横遍野、战功累累。 加上身后又站着说一不二的星落军团,雷二和萧纲这些人怎么排也能排到名单的前列。 “太好了。”两人眉开眼笑。 雷二还好说,只是笑着往嘴里多扔了几颗蚕豆。 萧纲则是狠狠地松了口气,甚至激动得原地转了几圈,直接瘫靠在墙上。 最开始离开帝都时,见了血他还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到现在纵然看见前面无数锋利的刀剑,萧纲也照样熟视无睹地带人杀上去。 拼死拼活,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至少替忠勇伯府暂时守住了祖上的爵位。 但也只是暂时守住几年而已。 任宁之前特意问了问韦君谦,忠勇伯府的情况依然很不乐观。 毕竟伯府已经是帝国的豪门,凭萧纲现在的功劳只是向后拖延几年,还不足以彻底保住爵位,更别说恢复往日萧国公的荣耀。 “这有什么!”萧纲满不在乎地哈哈一笑。 “老子还活着。这次南奉之战能保爵几年,下次大战再保几年。只要父亲那边争气一点,父子联手,保住祖上基业肯定不难。” 忠勇伯萧正现在可是安北将军,只要他能把北雄人死死拦在国门以北,那就是大功一件。至少可保忠勇伯府三代爵位不降。 又过了三天,战功卓著的将士名单甄选完毕,囚笼囚车等押送工具也打造完成。 任宁李荷白两人分封威武及扬威将军,带着韦君谦和袁兴文几人书写的详细战报,一前一后押着南奉王一行北上。 刚回到了云垂境内,南奉王就因为水土不服得了风寒,手不能书口不能说的。 韦君谦和袁兴文都是些仁慈的将军。 不仅为任宁这些凯旋而归的将士配备了军医,甚至担心南奉俘虏们语言不通,还给南奉王这些人配了南奉自己的大夫。 阮天授到底身份特殊。他生了病,南奉大夫们连忙细心照顾。 然而尽管大夫们医术精湛,药品本身品质也极其优良,只是南奉王年老休衰外加忧虑过度,咳嗽一天比一天严重。 刚刚出了百花郡不久,他就一命呜呼。 任宁和李荷白稍稍商量。 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死,尸体也得运回帝都去受审。 他们便向当地的郡守郡尉借了些冰保存尸体,拖着棺材继续往北,浑然不顾裴如海这些老头子的愤怒与哭丧。 第161章 设计个新东西 第161章设计个新东西 旌旗招展,押囚队伍沿着驿道一路往北。 所到之处不论城镇大小,无不万人空巷。 此次出征南奉十分机秘。为保突然性,出征前后包括南方四郡在内的普通百姓都一无所知。 不过半个月前大军攻破虎愁关。袁兴文往帝都发捷报时,特意要求传兵令沿途宣传。 于是百姓们才知道南边打了个大胜仗。 任宁押着囚车一路慢慢往帝都赶。而在此之前同样有快马将南奉灭国的消息送往了帝都。 四十多年不算太久,南边的百姓或多或少还有着南奉人打过来的惨痛记忆。 此时听到囚车经过,所有人像过年般欢欣鼓舞,纷纷跑出来看个究竟。 “孩子,你们可要看清囚车里的南奉人。”有中年人抹着泪给下一辈说着往事。 “四十多年前,南奉人曾经带兵路过我们这座小城,到处杀烧掠夺,老百姓可算是遭了殃。你祖父祖母就死于他们的屠刀之下。” “要不是当时你祖父让我钻进泥洞里,这才饶幸活了下来……” 说着说着,他指关着队伍前面的旗帜,“记住这些旗子以及将士,是他们帮我们报了仇。” “狗南奉,去死吧!” 男人的孩子们哗哗地用烂菜叶和臭鸡蛋狠狠砸一顿囚车,才抬头望去。 长长的押囚队伍前面,六面鲜艳的旗帜正迎风飞扬。 “星落军团!”有人惊呼。 六面旗帜中,正中那面鲜红的旗子任何云垂子民都耳熟而详。 而其他那五面则十分陌生,毕竟上面绣得全是龙飞凤舞的大字,可以说毫无特色。 普通百姓几乎都不认识字,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因此很多人看了就忘,到头来只记得一刀一剑挡落星的图案。 李荷白一看不对劲,连忙派人过来宣传。 老百姓们哦哦了半天,才知道此次征战南奉原来还有镇南关以及南方四郡的功劳。 一路往北,沿途路上并不安宁。 但除非南奉人北上劫囚,否则没人会不长眼碰这样一支队伍。 因此一路走得平静如水。 但任宁知道队里囚犯的重要性,并不敢放松警惕。除了每天早中晚各检查一次车队的情况,还派雷二萧纲等人到前面及周边侦察情况。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然而从到镇南关到帝都足足有万里之遥,以车队现在的车速,至少需要走两个多月。 这天,任宁正在默默总结着此次出征南奉的教训和经验。 忽然他心一动。 闲着反正也是闲着,要不弄副组合滑轮出来吧。 之前无论是在岩陲要塞还是广信的应山大营,任宁要么是轻骑兵,要么为了适应南奉的山地而暂时变成步兵。两者都没有大规模携带过辎重。 因此任宁也没有太多起重方面的需求。 而这次围攻南奉都城,他亲眼看到各种重型攻城器械的巨大作用和威力,不由砰然心动。 只是世间万物有利必有弊。 这些器械也同样有显眼的缺点,那就是过于沉重。无论搬运还是组装都费时费力。 像突袭虎愁关时,明明镇南关就在背后,然而小兵想攻上城头,大多还是只能拿命去爬云梯。 南边这里没有太多的牛马,所有辎重差不多全靠人力去装船、卸货、运输及组装。 一辆三丈半高的登城车,只用杠杆的情况下需要上百人帮忙才能搬得动,而且速度还慢得像蜗牛。 如果镇南关手里有起重设备,这些攻城器械便能更快地运到宋定城并及时组装起来,那么此次征战南奉估计早就结束了。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十几万人马每天消耗的粮草还是很可怕的。 当时任宁看在眼里,本有意帮忙。 只是后来他每天都在忙着打仗、勘地形、潜进城作奸细以及写战报,竟然一直抽不出空来。 怪不得科学家或发明家大多是宅男宅女。 任宁默默地吐槽。 如果科学家和发明家没个稳定的环境,一直在战场上忙活,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想必很多有用的东西得晚几个世纪才会诞生。 这样一想,任宁便寻了架车子坐下来开始画滑轮组合。 只是画着画着他又停下了笔。 说到滑轮,就想到铁。 三个多月过去,也不知道发生地动的青石郡到底怎么样了。 那里可拥有云垂最大的铁矿资源。 “雷二萧纲,给你个任务。” 任宁召来两人,让他们先到前面城市询问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或商队知道青石郡现在的情况。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骑马跑了回来。 “将军,我们打听到了青石郡的消息。”雷二拿了些马爱吃的零食喂着追风。 “青石郡灾情十分严重,绝大部分矿洞被毁,矿工几乎没有爬出来的。而直到正月底,帝都才决定让二皇子陈修兰带队前去赈灾。” 啪! 旁边的萧纲重重地砸了一拳自己的手心。 “星纪城这帮狗日的!” 天天和星落军团的小兵们混在一起,他早没了帝都浪荡公子的谈吐和仪范。 “去年十二月底青石郡就发生地动,结果一个月后才出发去赈灾。这赈得什么灾?” 萧纲满脸的愤愤不平:“灾民们缺衣少食。等他们一个月后赶到,估计早就全饿死或冷死了。” “确实是这样。”雷二点了点头,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古怪。 “不过据打听到的消息,二皇子的这次赈灾似乎赈得挺漂亮,甚至回帝都后还被封了晋王。” 任宁愕然地抬头往北望去。 他对三皇子陈修竹也就是齐王还有些印象,但对这些二皇子陈修兰或者说晋王就一无所知了。 这帝都…… 任宁默默地摇了摇头。 怪不得大将军决意要在押囚队伍抵达帝都前弄死南奉王。 果然很有必要。 雷二发了好一阵子的牢骚,目光落在任宁面前的纸张上。 “将军,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这叫滑轮组合。”任宁详细介绍了下这东西的用处。 雷二两人走南闯北也算见识多广,听任宁这么一说还是有些茫然。 “这么几个东西就能轻易吊起几千甚至上斤的重物?”萧纲怀疑,“真的假的?” 雷二哈哈一笑。 从岩陲要塞一路往东,他看多了百姓困苦和世事艰幸,对帝都可谓又爱又恨,然而自知无力改变,脾气便来得快去得也快。 “将军的脑袋和我们的不一样,他说行那就肯定行。” “哪这东西有什么用?”萧纲有些茫然。 平时似乎也没什么东西重达几千上万斤…… 说着说着,他突然也想起了宋定城外的攻城器械,不由睁大了眼睛。 “正如你所想。”任宁笑着点头,“这组合滑轮用途多多。在军事上可以用来搬运攻城器械,民事上可以用来搬运商队货物。我保证它绝对好用。” 说到商队,萧纲顿时感兴趣起来。 古家商队那是忠勇伯府下属唯数不多能赚钱的产业。 “是了!”他猛地一拍脑袋。 “一晃又是半年过去,现在已是三月上旬。古胜楠他们应该已经返回云垂,不知道现在走到哪了?” 如果东西线依旧危险难行,那就让古家商队换走南北线,到广信郡运橡胶产品去。 第162章 瞎眼 第162章瞎眼 三月末本是暮春,然而队伍越往北天气却是越冷。 这天,路过一条花开正艳的小村。 和之前一样,村里的男女老少纷纷涌到村头围观。 然而刚遥遥看见队伍冒头,村民们既然一窝蜂跑了。 噼里啪啦! 鞭炮声稀稀拉拉地传了过来。 任宁几人相视一眼,脸色都有难看。 国人向来喜欢热闹,无论红白喜事都喜欢放上几挂鞭炮。 只是经过前面的县城时,神色憔悴的县令县尉曾经匆匆跑来道歉。 说治下某些偏僻的村庄还有零星的时疫发生,尽管县里已经派了大批的人力物力去帮忙,但还不敢说百分百控制。 希望凯旋的队伍能等一等或者绕道而行。 说这些的时候,县令吞吞吐吐,一张老脸都快长成了苦瓜。 虽说自爆家丑很有可能影响日后的升迁,但他也是迫不得已。 前些时候镇南关报捷的快马经过,郡里一连发了三道公文。 要求沿途的县镇务必保证这支凯旋队伍畅通无阻。谁要胆敢担耽队伍的行程,郡守就让他们回家放牛。 队伍很长,李荷白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前面。 “老任,什么情况?” 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给大姐创造机会,他也是拼了。 队伍没有停下脚步。 任宁指了指前面:“清况还不清楚。不过已经派了雷二他们去查看,只是暂时还没回来。” 话刚说完。 踏踏踏,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前面两骑飞奔而回,正是雷二两人。 “将军!”两人朝李荷白拱手,目光重新回了任宁身上,笑道:“不是白事,前面的村子有学子春闱中了进士。消息刚传回来,村民们都在拜祖宗。” 任宁和李荷白相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云垂的春闱原本和其他朝一样二月份举行,只是后来有位太后的生辰都正好处于春闱期间,当时的皇帝是个大孝子,便把会试的时间推到了三月。 这会已是三月末,确实是放榜消息传回来的日子。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雷二往嘴里扔了几颗蚕豆,百感交集地啃着。 “小时候我老家有位玩伴,家里颇有积蓄。他爹老是拎着竹鞭盯着儿子读书,希望他考个状元什么的光宗耀祖。只要偷懒便揍得皮开肉绽。”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萧纲哈哈一笑:“四月下旬我们也快回到帝都,到时候刚好是殿试放榜的日子,没准你的幼时玩伴真成了状元。” “很有可能。”众人纷纷跟着应和:“雷二,记得请状元郎出来和我们聚聚,大伙也好蹭一蹭他的才气……” 说说笑笑中,队伍前进的速度又提了起来。 路过那座小村子时,满脸笑容的村民们正围着祖祠里里外外打扮一新,到处张灯结彩。 甚至还有人专门送来些刚采摘的新鲜瓜果,让任宁这些路过的陌生人分享他们的喜悦和快乐。 出了读书人,光宗耀祖的同时村子还可以减免一大堆徭役赋税,这才是他们真正高兴的原因。 —————— 半月前,帝都,御书房 会试刚过,任老太师又在向长兴帝请辞。 都说事不过三,这已经是他第四次递书。 长兴帝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劝说了一阵,见老太师始终态度坚决,拿起朱笔一挥。 批了! “谢陛下。” 交接完毕,无事一身轻,老太师步履轻盈地出了宫城。 车驾路过皇榜时,他挑帘看了几眼,随即不再理会。 回到太师府,老太师把子孙们召到一起,宣布了自己请辞的结果。 他得意洋洋地撸着花白的胡子。 “从今以后,老夫只专心钻研圣人学术,不再管家事国事。你们哪个浑小子或臭丫头要是犯了事,都不许来找我……” 话音未落。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老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老太爷,宫里来了人,请您和老爷立即去御书房议事。” “……”老太师手一纠,差点纠下一把胡子。 不是刚刚辞了官吗? 就算长兴帝近来记忆大不如以前,可也没那么健忘吧。 再者还有内监在一旁提醒。 皇命难为,父子两人相视无语,只好把儿孙驱散匆匆更换衣服。 “宫里有没有说什么事?” 老管家脸色凝重地点头。 “南方刚传来消息。说星落军团和镇南关已经攻陷了南奉都城,同时抓获南奉王及一大批重臣名将。此时正在押往帝都的路上。” 嗤! 父子俩倒吸了口凉气。 这么快? 老太师下意识地看了眼黄历。 如果他没记错,距离上次攻破虎愁关的捷报也才过去了大半个月。 长兴帝收到消息后,一直和文武大臣们讨论该怎么处置南边的事项。 是打还是和,双方引经据典争吵了半个月,加上中间夹了个春闱,至今也没个正式结果。 然而南奉已经亡国了? 这下倒省心了,长兴帝根本不用再头疼。 老太师啧啧地摇头。 不愧是星落军团。 雁回军在南边时,除了被南奉欺负,啥事也没干成。星落一过去,瞬间就把南奉给灭了。 但这是十足的好事。 “管家你这什么脸色?”古代的服饰繁琐穿着费时,老太师便没事找事问。 “回老太爷,老奴听了几耳朵。外面都在传,说云中郡的时疫其实是南奉派人投放的。” 他把听到的内容粗略地说了说。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回过神后,老太师气得当场又纠下几根胡子。“南奉果然该死,韦君谦这事干得漂亮。” 之前的君臣争吵中,可有不少人提出要彻查韦君谦私自出兵的。 我呸! 老太师暗暗喷了一口。 一群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 不知道战机稍纵即逝吗?凡事都要等万里之外的皇帝批准,还要领兵的将军作什么。 正思索着,老管家瞄了眼老太师。 “此外老奴还打听一件事,” 他迟疑了一下,才说下去。 “南奉一战,任宁任公子又立了大功。据说不仅星落军团,甚至南边各方势力都在齐齐为他请功,估计……” 估计这次回帝都,一个封号将军是跑不了了。 老太师一愣,顿时明白管家的意思。 不凭祖荫,自手起家,十八、九岁就凭军功当上实权将军…… 这样的人,整个云垂历史上都曲指可数,注定名垂青史。 而任宁可是从太师府走出去的,结果到头来这份荣耀却不属于他们。 过阵子任宁押着南奉王等人凯旋而归,了解双方恩怨情仇的高门贵户也不知道会如何嘲笑当中的太师府。 帝都有几个贵公子能管住下半身?明里暗里的私生子还少吗? 明明只要在族谱上给他一个身份,后面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这是十足瞎了眼啊。 老太师动了动嘴却没出声,随后匆匆进了宫。 第163章 凤头杖 第163章凤头杖 老太师父子俩赶到御书房时,里面已经挤满了熟人。 两人匆匆一看。 几乎身在帝都二品以上的官员都到了。 事发突然。纵然在长兴帝面前,不少人也忍不住相互使着眼色,私下交流着彼此的意见。 “参见陛下!老臣来迟,望陛下见谅。”老太师长揖,领着儿子告罪。 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长兴帝脸色一片通红。 他和颜悦色地摆了摆手:“太师少师无妨,众卿家也是刚刚才到。” 我已经辞了职,现在只是个普通老头子。 老太师动了动嘴,忍着没把这话说出来,谢过长兴帝后,退到一边站好。 吱! 一声轻响,御书房的房门又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手持凤头杖身穿七彩凤袍的老妇大踏步走了进来。 “参见大公长主殿下。”大臣们纷纷弯腰让开道路。 甚至长兴帝都站了起来,“皇姑母,您来了。长禄,快赐座!” 正是夷光大长公主。 一般说来云垂的女子不准涉朝(正)。但因为四十多年前征战有功,夷光公主虽是女子却也是一位超品将军,此时出现在这御书房倒不令人意外。 老太监连忙搬了一张锦椅放在龙案右下侧的地方。 “谢陛下,臣身子骨暂时还硬朗,站着就好。”夷光公主连忙推辞。 长兴帝笑着摇头,“皇姑母您当然坐得。” 当初他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普通王子,无人看好。最后镇国公府坚定地站在他这边,长兴帝才坐上了皇位。 夷光公主推辞了几句,欣然坐下。 长兴帝重新坐回龙椅上。 他揉了揉发涨的额头,令人关上御书房的房门。 “长禄,给众位卿家念一念这份刚从南奉传回来的战报。” 老太监应了一声,拿起龙案上的战报小心翼翼地念了起来。 大臣们则连忙找到自己的位置,洗耳恭听。 战报很长,足足花了长禄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念完,听得下边大臣们的脸色一变再变。 但也因为战报太长,听到后面时已经忘了前面。 长兴帝便挥了挥手,示意长禄把战报拿下去给大臣们细细翻阅。 嗡~ 大臣们围在一起,一时间整个御书房议论纷纷。 只有两人不动。 其中一位是任老太师。他自觉已经是白身,便没上去凑热闹。 另一位是夷光公主。她是御书房里唯一的女性,不适合和堆大臣挤在一起。 又过了半个时辰,大臣们已经各自心中有数,才把战报重新叠整齐,让长禄小心翼翼放到了夷光公主前面。 “各位爱卿,对南边这份战报有何感想?”长兴帝问。 兵部尚书关邑满脸沉痛,第一个站出来。 “陛下,南奉小国野心勃勃阴险毒辣,竟往我云垂肆意投毒,令我无数百姓惨死。实在罪恶涛天……” 他义愤填膺地狠狠骂了一顿,建议公开审理南奉王,为云中郡枉死的百姓报仇血恨。 说着说着,关邑看了一眼正查看战报的夷光公主。 “陛下,据战报所述南奉人已经将时疫传进了岩陲要塞。而要塞乃帝国西部的定海神针,万万不可有失。” “时疫如火,要塞人员密集最是危险。老臣以为应立即派人通知守塞大将,让霍将军作好准备。同时尽快调派大夫及药材前往定西郡,以免要塞发生意外。” “准!”长兴帝毫不犹豫点头,目光落到户部尚书头上,“钱良?” 钱良头皮一炸,暗暗叫苦。 这几年帝国境内频发天灾人祸,去年又大办特办太后的寿筵,国库里的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现在户部口袋里差不多已经空空如也。窘迫到前些时候陈修兰和陈修竹两位皇子加封亲王,他都拿不出钱来修新王府。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吹胡子瞪眼睛。 现在更是不知去哪搞药材。 但岩陲要塞对帝国的重要性,御书房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事根本没得商量。 再者夷光公主就坐在不远的地方。他钱良要是胆敢反对救人家丈夫。估计大长公主身边的凤头杖就会砸破他的脑袋。 钱良只好硬着头皮称是,纠着胡子琢磨该从哪弄出钱和药材来。 “陛下,”见此事已了,礼部尚书范文四平八稳地站了出来。 “圣人有云,治国有二柄,一曰赏,二曰罚。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 “星落军团韦君谦、镇南关袁兴文以及百花、汐语、沧澜还有广信四郡郡尉未经陛下及兵部许可,私自调动手下兵马出国作战。虽然南奉罪该万死,但韦君谦与袁兴文等人私动兵马形同叛逆。” “老臣以为应该立即将派兵将韦袁两人押回帝都,责……” 呼! 风声响起。 一根凤头杖打着旋飞了过来,砰地砸在猝不及防的礼部尚书头上。 范文脑袋顿时起了个大包。 他话没说完,两眼一翻咚地倒在地上。 “陛下,”夷光公主施施然站了起来,鞠身行礼,“姑母一时手滑,不小心砸到人。望陛下见谅!” 虽然口里道着歉,然而夷光公主眼里并没有什么忏悔的意思。 去年秋季,岩陲要塞主动出兵击退准备东进的西凉大军。消息传回帝都后,这老家伙就一直叫喧着要把守塞大将召回帝都问责。 幸好那次夷光公主并没有进宫议事,否则早把这脑子糊涂的礼部尚书敲个半身不遂。 镇国公半生都在驻守岩陲要塞,夷光公主自然期盼丈夫能偶尔回趟帝都。但她再怎么期盼,也不希望丈夫以戴罪之身回京。 长兴帝擦汗,“姑母言重了。范尚书不小心碰到了您的手杖。快看看有没有损坏?” 长禄机灵地跑过去把凤头杖捡起来,毕恭毕敬还给怒气未尽的大长公主。 夷光公主接过,冷着眼四下一瞧。 附近的文臣们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好男不跟女斗。 他们一个个在心里嘀咕。 否则被那把凤头杖敲了也是白敲。 而武将们则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板。 一时间,御书房有些沉默。 “回陛下,大长公主的凤杖完好无损。”老太监硬着头皮把这句话憋出来。 夷光公主看了他一眼,把长禄看得冷汗直流,这才重新落坐。 昏迷的礼部尚书飞快地被人搬出去救治。 没人再说什么押韦君谦和袁兴文两人回京的事,纷纷讨论起如何审判起南奉王来。 第164章 凯旋之礼 第164章凯旋之礼 四月底,三年一度的殿试正式放榜。 整个帝都的目光都从南方转了回来,聚焦到一个名字上。 状元,池中玉。 一时间整个星纪城上到高门贵户下至平民百姓,都在流传这位文曲星的辛苦求学历程。 所有人都以他为榜样激厉着自家的儿女。 不少高门都在打听状元郎的婚配情况,有意招他为婿。 玄武大街,永安胡同,任宅。 吉祥俏生生地站在正厅门口,扯着脖子往外张望。 家里人少,大多时候只有盈盼一位主子。里里外外都是主仆俩商量作决定,更没有太多的规矩。 盈盼笑着走了出来:“现在家里事不多,你想看状元游街啊,那就去看啊。” 吉祥摇头,果断收回目光。 “算了,现在外面肯定很多人。听说临街的好位置早几天被人大价钱订光了。奴婢去了估计也看不到。” “还是等公子凯旋时再去撒花吧。” 她问:“夫人,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星纪城?” 想到任宁即将回家,盈盼不由露出微笑。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要看天气!” “大长公主说陛下准备搞个什么凯旋之礼。要是天气好的话,明后两天相公就能回到星纪城。要是天气不好的话,会晚上些时日。” 长兴帝手里有了确切的证据,各地的时疫是南奉投毒而非他的过错。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几岁,整天红光满面的。 高兴之余,他全然不顾户部尚书钱良的反对,等凯旋队伍回京时,准备到太庙、太社,向天地祖先等告奠,并举行献捷献俘之礼。 “钱尚书,朕并非好大喜好也清楚国库空虚,只是这献捷献俘之礼必须要举行,而且要作到尽善尽美。” “朕就是要让四方强邻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犯我云垂帝国的下场。” “虽远必诛?”钱良问。 “那太便宜他们了。”长兴帝摇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抓他们皇帝及大臣回来千刀万剐,让他们的后代长长记性。以后听到云垂两个字就自动退避三舍。” 钱良只好泪流满面地去扣银子。 长兴帝说的霸气,然而他也有头疼的事。 比如,派那位皇子或王爷出城迎接任宁一行。 这一个月来,为了这使者的位置,各个大臣甚至后宫天天争吵不休。现在凯旋队伍已经千里迢迢回到了星纪城远郊,也仍然没争出个结论。 “长禄,”长兴帝烦不胜烦,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阵,“宫里哪里最安静?” 老太监沉吟了下,“晴妃娘娘的晴云宫。” 晴贵妃出身镇国公府,娘家势力强大,而且喜欢关上宫门来舞刀弄枪,后宫中无人敢惹。加上她又只生了个十三王女,宫里的其他嫔妃都不会把她当对手。 因此晴云宫周围向来平静如水。 “陛下是摆驾晴云宫还是……” 长兴帝果断拿起朱笔,继续批起折子来。 上次刚传出十三王女要和亲南奉的消息,晴云宫的宫门就打开了,大发雷霆的贵妃拿着武器走了出来,然后其他多嘴的后宫就遭了殃。 那些平时人来人往的宫门吓得纷纷闭门谢客。 最后还是长兴帝亲自过去安抚晴贵妃,好说歹说保证十三王女的亲事只由她作主,偌大个后宫才得以安宁。 “陛下,那要是大臣或娘娘们来问使者事宜……”长禄说。 长兴帝一阵头大,“走!摆驾晴云宫。” 晴云宫距离不远。从御书房过去,没多久就到了。 四月底的天还不是很热。晴贵妃正香汗淋漓地练着武,一柄玲珑剑使得出神入化。 得知长兴帝的车驾过来,她才停下手,过来行礼。 “什么风把陛下吹来我晴云宫了?” 长兴帝左右言它,说了些夷光公主进宫的事,把晴贵妃应付过去。 末了他倒头就睡。 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顿时觉得精神百倍。 看了看沙漏,“这段时间没人来找朕?” 长禄吞吞吐吐,“回陛下,皇后以及几位娘娘都曾经派了人过来,但都被晴贵妃拦下了。” 长兴帝一万个满意,甚至还留在晴云宫和颜悦色地吃了顿饭。 晴贵妃不屑。不就是选个使者嘛!堂堂帝王还至于逃到晴云宫这里躲起来? “陛下如果难以决择,那就抓阄好了。”她说:“或者陛下自己亲自出城迎接就是。” 长兴帝若有所思撸着胡子。 他是倒想出城迎接。 可惜任宁和李荷白的身份太低了点。如果是韦君谦或袁兴文带队回来,倒还没什么问题。 那就抓阄吧。听天由命。 长禄哆嗦着嘴角,把十二岁以上的王爷和皇子的名字通通写在纸上,装进罐子里用力地抖了抖。 长兴帝伸手进去随便抓出一张。 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个“坚”字。 “梅兰竹菊,傲幽坚逸……”长兴帝念着儿子们的取名方式。 正是七皇子,十八岁的陈修坚。 “天意如此,那回头就让老七去吧。” 长禄擦了把汗,连忙记下。 “范尚书的脑袋养好了吧?” 礼部尚书范文是个老古董,但精通各种古礼法。 云垂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献捷献俘之礼,还得他出手教导,免得到头来贻笑大方。 长禄小心地提醒:“陛下,范尚书身子已经好了,今早还上着朝!” “是吗?”长兴帝愕然。 往日这范文只要上了朝,有事没事都能扯上一大通,满口的之所者也,让人听得头晕脑涨。而且任谁出声劝,只要没说完他都不会停下。 今天长兴帝似乎没听见他的长篇大论。 “老奴听说范尚书病好后,昨日又去了趟镇国公府。估计……” 估计又被夷光公主揍了一顿。 “这皇姑母……”长兴帝哑然失笑。 任宁不清楚星纪城发生的事,只是按着队伍的正常速度往回赶。 萧纲嘿嘿地赶了过来,“将军,还记得孙冶吧。就是在秦王府被你一招磕掉门牙的家伙。” “等过两天我们押着囚犯威风凛凛地回到帝都,也不知道他会惊成什么模样。想想老子心里就觉得爽。” 当初在秦王府时,孙冶从头到尾都瞧不起任宁和萧纲两人。 萧纲一直憋着股气,这次回帝都便想着要狠狠羞辱回去。 “你啊”任宁笑着摇头:“口舌之争有什么意思。” “那只是个跳梁小丑,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无需放在心上。” “回去后还是要记得每日勤加练武。如果真在什么聚会上遇到,再给他一个教训就是。” 萧纲自是应下。 又过了一天,帝都星纪城终于遥遥出现在眼前。 第165章 撒花 第165章撒花 长史满头大汗找到陈修坚时,他正在青楼里翘着二郎腿喝酒听小曲。 “殿下,别喝了。赶快回府!”他扯着脖子挤出句话,“府里来圣旨了……” 圣屎? 陈修坚喝得有点多,气得端起酒杯就朝自己的管家泼了过去,“恶心!给我滚!” 长史不敢躲,硬着头皮又提醒了一遍。 陈修坚终于反应过来,酒一下子醒了。 他咕噜地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老管家:“怎么回事,什么圣旨会到咱们府上?” 陈修坚的生母只是个宫里的丫鬟。长兴帝某次酒后胡来,这才有了他。 母族不显,陈修坚便不争。 他早作好了这辈子就是个普通王子,永远也升不到亲王的心理准备。 长史连忙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陈修坚眼前一亮,咻地跑了出去。 “殿下,”老长史边追边捶胸顿足地喊:“衣裳,先系好衣裳!稳重,一定要稳重!” 回到府上接了圣旨,陈修坚才相信这是真的。 他左右一看,身边只有刚摔破膝盖的长史,连个能讨论的人都没有。 “殿下,您虽是代表陛下出城的使者,不过迎接凯旋队伍主要是礼部的活。要不,去请教一下范尚书?” 陈修坚连忙带了几瓶好酒去拜访礼部尚书府,结果被范文训得像个孙子一样。 傍晚时分,他黑着脸回到王子府。 长史满脸羞愧地迎了上来,“殿下,老臣刚刚打听到范尚书最讨厌贪杯误事的人……” 所谓一朝皇帝一朝臣。既然在王子府当差,那长史便和自家主子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修坚一直觉得自己只配当个混喝等死的普通王子,他的长史也心灰意冷。平时只负责打理府上的事务,外界的事一概不管,甚至连一些众所周之的事他也不大清楚。 范文虽然老古板但向来懂大局,并不计较之前的事。 下来的两三天他认认真真地教着陈修坚出城迎接时的各种礼仪。 陈修坚也不敢大意,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学着。 一时间两人倒是和平共处。 这天,天公作美。 中午时分,陈修坚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领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出了星纪城,亲自迎出十里外。 任宁认得他,和李荷白一起下马拱手行礼。 队伍还有几天才能回到星纪城,礼部已经派人把凯旋之礼的详细章程送了过来,并且手把手教会以及纠正,这才让他们继续回京。 列仪仗、放鞭炮,奏凯乐,唱凯歌…… 锣鼓喧天,声势浩大。 陈修坚到底是王子,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心潮膨湃之余却也不恘不惧。 他捧着圣旨,按着上面花团锦簇的文字狠狠地夸着战胜归来的将士。 好不容易念完圣旨,任宁和李荷白等人谢过皇帝。两支队伍这才合拢,掉头往星纪城而去。 星纪城。 南北向的朱雀大街上站满了沉默寡言的禁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街道两旁密密麻麻挤满了百姓,所有人都满脸自豪议论纷纷,看上去比三天前的状元游街还要热闹几分。 南门附近临街的醉仙楼上,吉祥怀里抱了满满一篮的花瓣,扯着脖子往南看去。 “夫人,这凯旋的队伍怎么还没到啊?”她也不知道问了几次,急得都要望穿秋水。 “别急,应该快到了。”盈盼坐在桌子边慢悠悠地品着茶。 状元游街后,她第一时间让吉祥过来订下这视线良好的包厢,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看到凯旋而归的丈夫。 现在任宁即将回到京城,她虽然心急如焚却坐得四平八稳,并没在丫鬟前表露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盈盼快灌下半壶茶水时,南边终于响起了咚咚锵的锣鼓声。 哗! “夫人,听!”吉祥一蹦三丈高,“是凯乐!” 呼! 一直端坐不动的盈盼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往南一看,结果被高高的城墙挡住了视线。 “夫人别急!”吉祥扑哧一笑,反过来安慰主子:“队伍应该正在过护城河。应该马上就要进城了。” “嗯。”盈盼点头。 星纪城的护城河很宽。它是星澜大运河的一部分,足足可以并排行驶两艘大型客轮。因此过河时需要点时间。 砰砰! 就在这时,包厢门响了。 “客人,打扰了。”店小二客客气气的声音传了进来:“外头客人太多,您的包厢不知能否多加五名客人?” 盈盼皱了皱眉,吉祥扬声道:“不好意思。我们是女客,不太方便。” 店小二松了口气:“姑娘请放心,这几位客人都是些大家闺秀。” 敲门前,他自然查过包厢里客人的性别。 “如果姑娘不介意,我们会适当退些订金给您以作补偿。”店小二又补充。 吉祥大怒:“混帐,我们是缺那点钱的人吗?” “吉祥!”盈盼瞪了丫鬟一眼,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包厢和楼台,“小二哥,请她们进来吧。” 吉祥气得直跺脚,慢吞吞挪过去把门打开。 五名衣饰华贵轻纱覆脸的姑娘带着丫鬟鱼贯而入。 “谢谢夫人!” “不好意思,叨扰了。” 几人纷纷道歉。 “不碍事。”盈盼笑着摆手:“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已方便。” 咚咚锵! 这时,外面的锣鼓声忽然响亮了几分。 盈盼心一跳,连忙重新往外看去。 刚进包厢的五人轻呼一声也纷纷走了过来。 这包厢窗台很大,多站几个人,一点也不拥挤。 得得得。 高大的城门洞下并头走出三匹雄纠纠气昂昂的大马。中间的是陈修坚,陪在两边是任宁和李荷白。 哗啦。 附近百姓们一下子欢呼起来。 “哗,将军们好帅好年轻。” “啧啧,这叫少年出英雄。看哪些不长眼的小国敢来惹我们。” …… “夫人,”吉祥两眼放光,开心地哗哗大叫:“右边拿着星落军旗的是公子还有追风。他们好威风啊!” 她边嚷着边天女散花般朝外撒了一把花瓣,然后飞快把花篮递给主子。 盈盼点点头却没接花篮。 她双手拢在嘴边,眉开眼笑地大声叫了起来:“相公!” 女声清亮,透着浓浓的喜悦,瞬间压过了下面纷扰的声音。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寻声望来。 任宁很快认出了自家媳妇。 他也不意外。 盈盼到底是草原过来的姑娘,热情大方。让她像其他云垂女子一样躲在某处作个含情脉脉的望夫石,基本是不可能的。 只是基于凯旋之仪,任宁不能出声回话,只能面露笑容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向前。 包间里的其他姑娘哪料到盈盼会来这么一着,猝不及防下躲都躲不及。 当着无数人的目光,她们个个涨得脸红耳赤。幸好都戴了面纱,否则非羞得钻进地底不可。 “你是我嫂子?”旁边的任惜边向下撒着花瓣,边愕然地看着盈盼。 第166章 订单 第166章订单 任宁几乎不说太师府的事,盈盼兰心惠质便从来不问,于是知道得不多。 目送凯旋的队伍在欢呼掌声中走远,她才心满意足地回过头:“请问姑娘是?” 任惜忙摘下面纱,介绍了下自己。 “原来是妹……你啊!”盈盼笑着点头。 到底是任宁同父异母的庶妹,她没有拒人千里之外。 且俗话说长嫂如母,盈盼便和颜悦色地聊了几句,邀请任惜以后上门作客,这才高高兴兴地带着吉祥回了家。 凯旋的队伍进了城,去太庙祭过天、向皇帝献了俘,如果宫中不设宴,任宁差不多就能回家。 她得先回去弄顿好吃的。 任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身后的秋桔急了,小声地提醒:“姑娘,过些日子你就要及笄了。” 任惜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 去年三月,秋桔以她口吻写了封信,身在岩陲要塞的任宁因此特意请假。如今任惜马上及笄,她却没有勇气再开口邀请。 朱雀大街上,任宁等人继续在百姓的欢呼尖叫和鼓掌中往皇城而去。 哼! 路边的登高楼上,传出不屑的冷哼。 “圣人有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而已。有什么好吹捧的。” “如果没有朝中的治世能臣替帝国攒下这么大一份基业,他们拿什么去打仗!” 孙冶刷地打开扇子遮住嘴,回过头笑道:“池兄,你说是吧?” 瞧了一眼扇子,旁边的小厮深深地垂下了头。 孙冶的门牙去年被任宁一招磕飞。现在只要张嘴就影响星纪城的市容,他只好弃了那把镶满宝石的长剑,转而带把文扇时不时遮挡。 “三公子说的极是。”池中玉神色复杂地点头。 状元郎年幼丧父,家境贫寒;十年苦读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三天下来,纸醉金迷到处奉迎的生活,池中玉也不禁有些迷醉。 此时听到外面一阵胜似一阵的尖叫和掌声,看着窗口姑娘们连绵撒落的花瓣,一切的一切似乎比三天前他状元游街时还要热烈。 池中玉心里便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用理会那些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家伙。”孙冶大咧咧地坐下来:“都说腹中书万卷,身外酒千杯。来,咱们继续喝酒。” “三十两银子一坛的琥珀浓,味道还不错吧。” 池中玉叹了口气。 帝都物价高昂,普通五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花销也只要十几两银子,而他们面前就摆了三坛这样的洒。可以说一顿就喝掉百姓们几年的生活费。 挪了挪造型精致的酒坛,他不得不感概:“确实是好酒。” “每次品尝都给人不同的味道。仿似有着千变万化性格的妙龄女子,时而疯狂,时而诗意;时而含羞,时而娇媚……” 孙冶耐着性子听完。 他哈哈大笑:“不愧是状元郎,连酒都能品出这么多味道。对我孙三来说,就一句话:这酒值这个价。” 呵呵。 池中玉目光闪烁,努力挤出笑容应和。 中了状元,一个翰林院修撰跑不了。但如果想继续高升,还是得先找棵大树。 眼前的孙冶背后是承恩伯府以及皇后娘娘,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任宁不知高升楼上的情况,认认真真地作好自己的本份。 准备撑灯时分,繁琐的凯旋之礼终于结束。 宫里以天色将晚、路途遥远、将士疲惫为由并没有设宴。 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得知后,双双黑了脸。 范文走过去长揖:“陛下,古礼有云……” 长兴帝不待他说完,连忙把锅推给户部尚书:“这是钱尚书安排的。朕近来国事繁忙,设宴一时也是刚刚才知道。” “老臣家里有点事,先行一步。”钱良果断转身就走。 他步履匆匆。连年轻体健的兵部尚书关邑都一时追不上,更别说老态龙钟的范文。 任宁不知道大佬们的情况,嘀咕了几句长兴帝吝啬后,高高兴兴和雷二萧纲一起往永安胡同走去。 李荷白驾马追了上来:“老任,不介意我到府上叨扰些日子吧。” “欢迎,”任宁笑着点头,“家里屋多,尽管随便住。” 这回押囚回京,任宁这些人短时间内都不能离开星纪城。 因为无论是核查军功对将士授爵,还是审理南奉的案子都需要时间。 虽说李荷白这些家在外地的将士自有兵部安排住住宿,但哪有住在朋友家舒服。 “可惜前些时候令姐已经离开了星纪城返回南舒城。否则你们姐弟倒是能在我家遇上。” “啊?”李荷白吃了一惊,“我姐怎么住在你府上?” 尽管家和镇南关都在广信郡,但李荷白也很少能回家探亲。 家里的情形都是通过来往书信才能知晓,他只知道年前李荷珠准备北上帝都作一笔大生意。 至于和谁作生意、作什么生意,信上并没有说。 可以说李荷白对家里的状况一无所知。 “老白,你什么不知道吗?”越靠近家,萧纲越是得意。 他道:“镇南关采购的胶鞋雨衣就是我们几家的生意啊。” 李荷白愕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比划着:“我们几家?” 几人见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详细地说了说。听得李荷白满脸的无语。 作为个领兵将军,后勤装备采买这些事从来都不是他的事。结果雨衣和胶鞋都用了这么久,李荷白才知道原来这是自家的东西。 不过这是好事。 至少大姐不用再为银子发愁。 “好像百花沧澜四郡的郡尉后来也订了些雨衣和胶鞋?” 任宁点头:“攻打宋定城时,几位郡尉亲眼目瞩雨衣能防开水和金汁,胶鞋能防蒺藜,纷纷动了心。于是每郡都订了一批。” “太好了。”萧纲兴奋地擂了一拳掌心,他紧紧地盯着任宁:“那给陛下和兵部的奏报里写有这方面的内容吧。” 任宁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头:“有的。而且韦将军写得很详细。” 想必以后订单会像雪花一样飘来。 永安胡同距离宫城并不远,没说几句话就到了。 “母亲!” 萧纲突然用力地朝前方挥手。 任宁几人抬眼望去。 忠勇伯府的大门早已打开,甚至还卸下了高高的门槛。 伯夫人柳婉和身子羸弱的世子带着仆人们站在门口,扯着脖子眺望。 几人的俊马都有灵性,不约而同得得得地小跑起来。不大一会就到了忠勇伯府的大门前。 萧纲翻身下马,扑通地跪倒在地,给柳婉磕了几个响头。 “母亲,孩子回来了。” “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柳婉连忙把儿子扯起来,上上下下打量。 见他只是脸黑了一大圈以及两只手上多了几道伤疤外并不无异样,不由松了口气。 之前队伍进城时,和盈盼一样,柳婉也带着丫鬟去围观。 只是距离太远,加上将士们大多统一着装,看得并不清楚。此时萧纲真正站在面前,她才感觉儿子真的回来了。 第167章 请求 第167章请求 “任公子,有空记得带盈盼过来伯府玩啊。” 夜幕降临,知道任宁急着回家,柳婉没有招呼他进门。 “知道了。”任宁挥手应下。 三人骑上马继续往胡同深处走去。 没多久就看见有数人举着灯笼在前面等候。桔黄色的光芒亮暖了长长的巷子。 “相公!还有追风!”盈盼一眼就认出了任宁,远远便笑容灿烂地挥着手。 咴咴! 追风的步子又快了些。 任宁翻身下马,笑道:“在这等什么!我又不是不识路。再说天气还冷呢。” “都快五月了,不冷啦。”盈盼嘻嘻地吐着舌头。 雷二盈盼自是认得,任宁给她介绍李荷白,“李荷珠你认识的,这是她弟弟。镇南关的领兵将军之一,打起仗来威猛无比。” 李荷白刚知道任宁已经成了亲,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嫂子好。” “原来是荷珠姐姐的弟弟,欢迎欢迎。” “嫂子,有什么话能不能进屋吃了饭再说?”旁边的雷二苦着脸插话:“我们都快饿死了。” “你就知道吃!”盈盼埋汰了他一句,嘻嘻地带着几人回了家。 进了饭厅,几人边吃边聊,美美地吃一顿饭。 “家里换了新厨子?”任宁问。 之前的厨子是长兴帝赏赐的。因为有着御厨的名头,他的眼睛总是长在头顶上,然而作出的饭菜一言难尽。 “换了!”盈盼笑着点头:“不听话的下人,我通通换掉。” 事实上长兴帝赏赐的那帮人,几乎都被换了个干净。 看着那盈盼脸上明朗舒心的笑容,任宁大大松了口气。 雷二和李荷白吃饱喝足,识趣地先离开。 “老任什么时候成的亲?”刚离开饭厅,李荷白便忍不住打听。 “就去年啊。”雷二没有多想,正美滋滋地啃着个饭后水果,“他刚成完亲,我们就一起南下去了广信郡。” “那我姐北上帝都前知不知道老任已经成亲的?”李荷白又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知道。”雷二终于反应过来,便笑着点了点头。 李荷白一声长叹,转身去了吉祥给他安排的客院。 第二天大清早,任宁起身刚到练武场,雷二已经哇哇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三匹马。正是追风、奔雷还有盈盼的小红马。 比武场很大,三匹马绕着两人咴咴地转了几圈,见主人没有骑乘的意思,这才四下转悠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老任,这练武场什么时候修的?” 任宁翻了个白眼,没回答这种费话。 他们去年离开时,整座宅子大部分地方还是一片荒芜。这比武场当然是盈盼后来让人修的。 “嫂子想得真周到。” 雷二感叹了一句,走到任宁身边,也行天罡走八卦挥起沉重的砍马刀呼呼练起武来。 练了好半晌,李荷白才姗姗来迟。 看见场上挥汗如雨的两人,他也汗如雨下。 练完武吃过早饭换了衣裳,任宁提了些礼物往镇国府走去。 雷二和李荷白兴致勃勃地跟了上来,然而听说任宁去的是镇国公府,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尽管都有心思想见一见名震天下的夷光公主,只是最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身进了隔壁的忠勇伯府。 一般说来拜访高门贵户前是先要提前几天下拜贴的。 但和第一次时一样,任宁跟门人说了说自己的身份,很快被迎进了府里。 霍庆也是刚刚练完武洗了个澡,听到任宁到访的消息,连忙让人把他请进了正厅。 “世子。”任宁笑着上前行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两人年纪相仿,之前任宁成亲时,霍庆也一直过去帮忙,彼此私交不错。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他哈哈一笑,“我就天天呆在星纪城,能有什么恙?” “倒是任宁你昨天出够了风头。估计现在整个星纪城没人不知道你的名字了。” 任宁毫不在意。 昨天队伍匆匆而过,百姓知道名字又不代表能认得出他来。 霍庆啧啧地换了个话题。 “你们发回的战报我仔细研读过,不得不佩服韦将军的深谋远虑。不过有些细节不是很清楚。” 他便问了些自己关心的内容。 任宁挑着能答的答了,不能答的便直接说不清楚。 霍庆点头,也不意外。 说到底任宁还只是个中层将领,只负责小战场上的冲锋陷阵。他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尽管如此,霍庆的笑容里也是满满的羡慕。 “能上战场杀敌就好。哪像我就像只金丝雀……” 作为镇国公世子,他不用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最后也能继承国公的位子。 但换另一方面,霍庆其实是霍氏一族在帝都的质子。 除非他继任了镇南公,需要前往岩陲要塞守塞。否则要想离开星纪城,那还得看长兴帝的心情。 收拾好自己的心境,霍庆感概万千地拍了拍任宁的肩膀。 “还是你厉害。这回军功统计出来,想必一个封号将军是跑不了了。” 任宁也不谦虚:“希望如此吧。” 他笑着打趣自己:“去年离开帝都南下时,我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在盈盼前面夸下海口。说什么下次回家时,门楣上的任宅就可以换成将军府。” “如今已经回了星纪城,千万要梦想成真。否则都不好意思回家见她……” 两人哈哈大笑。 得得得。 手杖点地的声音响起。 夷光公主满面笑容,带着女官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祖母。” “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任宁两人纷纷见礼。 “无需多礼,坐下聊!” 吩咐两人坐下后,夷光公主问了几句任宁的身子,开门见山道:“宁小子,战报上的伤亡数据有几分水份?” 任宁一愣。 经此虎愁谷一战,韦君谦和管路平都很看好他的未来,于是战报奏折什么的写好后都让任宁过过眼。 “回殿下,不知您看的是哪些战报?” 南奉之战打了快一个月,送回帝都的捷报和战报可不少。 夷光公主咚咚地柱了柱手里的凤头杖:“当然是后面攻破宋定的城的战报。” 四十多年前,她和霍征将军刚要攻城就被当时的皇帝下令搬师回朝,成了夷光公主心中的一大憾事。 “回殿下,”任宁诚恳地说道:“水分很少很少,几乎没有。” 那封战报是所有将军一起讨论着写下来。他当时也在场,因此知道得一清二楚。伤亡数字几乎精确到了个位数。 夷光公主怅然若失,“伤亡如此之少,本宫只是几年没进军营,难道现在的攻城器械都这么厉害了吗?” “殿下多虑了。”任宁反应过来,连忙笑着摆手。 “我们云垂的攻城器械是比南奉的厉害一些。但南奉士兵和百姓无心守城也是一个原因。北城头刚破,西城守军竟然直接弃城而逃。而且协助守城的百姓更是少之又少。这才让我们势如破竹地攻下了城墙。” “当然,爬城墙时我们雨衣和胶鞋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两样东西已经在战报里写得十分详细,他就不再重复了。 好半晌过去,夷光公主才感概道:“你这脑袋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居然还能弄出雨衣这种轻便且完全防水的东西来。” 事实上雨衣在帝都并不怎么好卖,但橡胶轮胎那简直卖疯了,一直供不应求。 他们几家都从中狠狠一笔。 “以后有什么好点子记得拿出来。” 任宁嘿嘿地拿出一嗒图纸:“正好小子手里有些新东西想请殿下帮忙找人打造。” 第168章 修路 第168章修路 “你小子又弄出了什么新物拾?来给我看看。” 夷光公主饶有兴趣地把图纸接了过去。 任宁笑了笑。 这大长公主虽然身分高贵但其实平易近人。面对亲近的人时她会自称“我”,否则就是本宫。 “庆儿。”招呼过霍庆,祖孙俩窝一起细细地翻看着图纸。 “殿下,这叫起重机。”任宁介绍。 “起重机?”祖孙俩相视一眼,有些茫然。 任宁见他们神色轻松并无异样,心里松了口气。 除了世子霍庆外,镇国公府的男子成年后几乎都要去西边的岩陲要塞守边。 现在要塞里时疫可能已经爆发,要塞外西凉大军又步步东进,他还以为镇国府会方寸大乱。 这才特意把起重机或者说组合滑轮带过来,想借此转移一下夷光公主他们的注意力。 结果发现自己杞人忧天。 想想也是。 当初刚成亲,夷光公主就随夫征战南奉,杀得南奉王举手投降。后来又在腥风血雨中协助平平无奇的长兴帝登上皇位。 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 “任小子,我可看不懂你画的这东西。”夷光公主笑容和蔼,完全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她问:“这起重机到底有什么用?” “是这样的。”任宁先把镇南关进攻宋定城前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说。 最后他道:“顾名思义,这起重机就是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把重物抬起,便于装卸以及最终组装成型。” “这么厉害?”到底是领过兵的超品将军,夷光公主果然十分感兴趣,“那如果一个人用,这起重机能抬起多重的东西?” “如果打造的好,任何普通人抬起一两万斤的重物绝对不成问题。”任宁笑。 嗤! 祖孙俩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上一届的武状元是个大力士,号称力拔千斤。夷光公主曾经见他出过手,双手举起了一个重余千斤的鼎炉。 那已经是世间少有的人物。 而这一堆轮子组起的机械居然能让普通人抬起一两万斤的重物? 夷光公主古怪地看了任宁一眼。 要不是这小子之前弄出过望远镜还有雨衣、胶鞋、车轮这些出人意料的东西,否则她还真不敢相信。 “祖母,”霍庆忍不住出声,“这是好东西啊,要不让兵部或工部先造一个出来试试看。” 任宁微微一笑。 他也想先悄悄造一个出来然后震惊世人,然而现实基本不可能。 铁本身就是紧俏的战略物质。每一斤每一块的去向都有官府中人盯得紧紧的。 加上去年青石郡发生大地动,无数矿洞被毁,熟练的采矿工更是没几人能跑出来。 原本生铁就供不应求,此时更是紧张。 甚至兵器司都作好下来几年无法向各大军团和地方备守兵及时供应武器装备的准备。 任宁曾经在盈盼的书信了解过这些情况,对此心知肚明。 如果他人在应山大营还好,估计韦君谦无论如何也会弄架出来试用一下。要是任宁夸大其词或言过其实,大不了熔掉就是。 而此时任宁身在帝都,虽然近期他的名字如雷贯耳,其实依然没什么根基。 要是他想找家打铁铺偷偷把图纸上的起重机打造出来,基本不可能。 因为根本没铁匠有足够的铁打造。而且就算铁匠手上铁够,他也不敢造。 幸好认识眼前这位大长公主。 “庆儿,文房四宝。”夷光公主吩咐。 “祖母,孙儿马上给您准备!”霍庆大喜。 挥挥洒洒,过了好一会儿,夷光公主写了封信。 “宁小子,你把这封信带给工部尚书罗垦。” “夏季洪灾很快就要来了,工部正忙着修复往年损毁的河道堤坝以及驿路。只是进展缓慢,应该会对这起重机感兴趣。” 最重要的是罗垦是三皇子陈修竹的外祖父。 镇国公府的能耐罗垦是了解的。为了外孙的未来,他定会尽心尽力把起重机打造出来。 咳! 这时,旁边的霍庆轻轻地咳了一声。 “祖母,孙儿曾无意间听朋友们说起朝会上的事。” “朝会?”夷光公主皱了皱眉。 但她知道自家孙儿不会无的放矢,便问道:“什么事?” 霍庆笑:“据说近些日子的朝会上,朝臣们频频提议修筑迷雾郡通往青石郡的驿路。陛下正在考虑,看样子十之九八会答应。” 迷雾郡和青石郡? 旁边的任宁稍稍一琢磨,很快反应过来。 青石郡是个有名的山地,素有地无三尺平之称。 它通往外界的驿路几乎都修在祟山峻岭间。去年大地动,所有的出郡驿路都崩断得七七八八,几乎无法修复。 现在整个青石郡都快成了绝地。日后就算挖到铁矿估计也难运得出来。 既然东西向的驿道无法修复。那么从北边的迷雾郡修条驿路过去倒是可行的解决方法。 只是…… 任宁默默地摇了摇头。 迷雾郡到处都是深不可测的沼泽,想修出一条能运载矿石的驿路,谈何容易。 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唯一庆幸的是这个时代普通百姓需要服傜役,倒是花不了国库太多钱。 夷光公主回过神,她看了任宁一眼。 “如果你弄出来的起重机真的起作用,没准这条路能大大加快修筑速度。” 填沼泽需要大量的石头和泥土,起重机正好派上用场。 “殿下,”任宁站了起来,深深地鞠躬,“小子有个不情之请。” “这么见外!”夷光公主招手,示意任宁坐下。她笑着问:“到底什么事?” “谢殿下!”任宁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去年送灵回乡,路过涞谷郡……”他把涞谷郡那些百姓卖儿卖女的惨状说了说。 “如果要找傜役来修筑迷雾郡这条南北向的驿路。您可不可以向陛下提议,优先考虑一下西部这些郡县的百姓?” 就当暂时给他们一条生路。 虽然修这么大的工程,肯定会有不少孟姜女哭长城的悲剧,但总比让那么多的百姓在老家活活饿死强。 叹! 夷光公主脸色沉了下去,“本宫尽力吧。” 镇国公府的子弟大多都在岩陲要塞守边。每年都有不少人在要塞与帝都之间来来回回。 她何尝不清楚一路上的惨状。 只是一句女人不得参正,夷光公主只好在些非正式场合明里暗里提醒长兴帝。 最开始长兴帝还了派钦差去明查暗访,只不过得到的结果总是轻描淡写,最后便不了了之。 第169章 组队 第169章组队 又聊了几句,夷光公主回了后宅,任宁也起身准备告辞。 “天色还早,你别急着走呀。”霍庆笑道:“我还有事跟你商量。” 任宁疑惑地坐了下来:“不知世子有什么事?” 如果是橡胶生意方面的事,他们两家撇开忠勇伯府和广信的李将军府私下谈,可不怎么厚道。 霍庆恍若未觉,他笑容不变,“这不是快要端午节了吧。咱们组个龙舟队去赛龙舟吧。” 任宁讶然。 端午是云垂的传统大节。星纪城每年都会在护城河里举办数场大型赛龙舟。观众人山人海,和昨天凯旋进城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封建等级森严,普通百姓们虽然也会赛龙舟,但并不和豪门贵族在同一个地方举办。 而护城河本身是星澜大运河的一部分,又长又宽,倒是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地方举办这些赛事。 “这个时候才组队?”任宁算了算时间:“应该来不及了吧。” 一支龙舟队需要二十三个人,这不算难事。 只是现在距离端午已经不到十天。匆匆忙忙组起的队伍,又没经过足够的训练,能不能将船划到终点都是问题。 “这会不用担心。”霍庆笑着摊手:“为了能省心过日子,其实我早组了好些个脾气相投的公子一起训练,现在就差你们了。” 任宁愕然,很快笑了出来。 自小在帝都太师府长大,虽名声不显,但没吃过猪肉任宁也见过猪跑。 这赛龙舟表面上是只个普通比赛。其实上隐隐就是帝都各方势力的划分。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聚到一起成为队员,要么脾气差不多要么私下交情不错。以后有事时,大概率会是同一个阵营。 而以镇国公府的身份地位,霍庆作为世子,无论到哪都是各方势力百般招揽的主。甚至就算宅在家里不出门,也会有无数人上门拜访求组。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自己主动选队友,免得给别人落下口舌。 “现在还差几个人?”任宁问。 霍庆笑:“不多,也就十个而已。” 任宁无语地擦了把汗。 一支龙舟队二十三个人,减去一名鼓手,还需要二十二名划桨手。霍庆的队伍现在还差十人,那就已经快近一半了,这还差得不多? 不过他丝毫不意外。 帝都虽大,看似豪门遍地,然而有资格以及勇气和镇国公世子交朋友的青年其实也没有多少。而且这些人中大部分早已经名花有主。 另一些人倒是有资格也有勇气和霍庆交朋友,但脾性不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此他凑不够二十三个人也正常。 “要不要我去找几名从南方回来的将军一起?”任宁建议。 特别李荷白这些镇南关的将士,不仅身强力壮令行禁止而且几乎都受过水训。区区划船自然不在话下。 哈哈! 霍庆砰地拍了下桌子,爽朗大笑道:“我就在等你这句话了。” 出了镇国公府,任宁直接进了对面的忠勇伯府。 偏厅里,萧纲神情苦涩,穿得花枝招展,乍一看像只开屏的孔雀。 “他这是怎么回事?”任宁疑惑地问坐在一边憋笑的雷二和李荷白。 咳! 李荷白压低了声音,言简意赅道:“伯夫人院子来了媒人。” 任宁哑然失笑。 他侧耳听了听厅里的动静,见没有其他人,这才呵呵地笑着八卦:“是哪家的姑娘?” “不清楚,听说只来了个媒婆。” 任宁恍然。 想想也是。如果屏风后面有姑娘在偷偷相看,那雷二和李荷珠就不会呆在这里,免得喧宾夺主。 “萧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昨天你才回府,今天媒人就上了门。估计伯母心中早有了目标。” 任宁语重心长地笑道:“你要是心里有中意的姑娘,赶紧告诉你娘。否则就来不及了。” 切! 雷二和萧纲熟,啧啧地摇头:“老任,你就放心吧。萧二公子一心一意想保住他伯府的爵位,哪有心思想东想西。没准什么叫姑娘都不懂。” “你以为我是你啊。”萧纲哼哼地翻了个白眼。 去年参军之前,在帝都谁不知他萧纲人称浪荡公子。 虽说这污号极有可能是他大哥为了败坏他名声而故意宣扬出去的。但无风不起浪,萧纲也绝对不是什么纯洁正直的小郎君。 “听将军说去年岩陲要塞送灵回乡时,有个云中郡的姑娘一直对某个姓雷的人暗送秋波嘘寒问暖。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雷二咯嘣咯嘣地啃着豆子,恍若未闻。 “哦?还有这事?”李荷白则竖着耳朵听故事,一个劲地朝雷二挤眉弄眼。 咳! 任宁打断几人的掐架,“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好自为之吧。” “是啊。”李荷白一下子想起自家孤苦伶丁的大姐,心有戚戚地点头。 任宁没理他,把赛龙舟的事说了说,问道:“你们要不要参加?” 不参加的话,过阵子还能安安静静回军营当兵。 要是参加了,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没准会拖入帝都这个权力漩涡里。 “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雷二和萧纲相视一眼,“当然参加。” 去年离开帝都时,他们就已经惹上了承恩伯府。此次回来参不参加都会被孙冶给盯上。 无所谓了。 再说了,作为星落军团的将士,他们怕过谁? 李荷白哈哈一笑:“我也参加。” 他本身就是镇南关的一员虎将,而且广信李家已经把橡胶生意作到了帝都,越作越红火。 等过阵子战报上的内容传开,军队和商队都趋之若鹜时,橡胶生意绝对会让不少人眼红。 届时就算李荷白想,也只能逃避一时逃不了一世。 任宁点头,心里并不意外。 “现在龙舟队还差十个人。减去我们四个,还差六个。老白还有雷二,你们去找下和我们一起押囚回京的将士,再挑几个出来。” 雷二和李荷白相视一眼,点头道:“包在我们身上。” “将军,那我呢?”萧纲忙问。 “你啊,好好相亲吧。”三人哈哈大笑。 他们没有再理会愁眉苦脸的萧纲,齐齐出了忠勇伯府,径直回了家。 无论是任宁要去的工部尚书府,还是雷二两人要去的地方,距离永安胡同都有点距离,他们得先回去把坐骑带上。 此时的正厅里,盈盼正和个商人笑盈盈地谈着生意,见到任宁三人回来也只是利索地挥了挥手。 第170章 工部 第170章工部 到了工部尚书府,任宁翻身下马。 门人虽然不认得任宁,但一看威风凛凛的追风,就知道自己惹不起,连忙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 很快他进了尚书府,见到了稍稍有些驼背的罗垦。 昨天出迎郊外十里的队伍里,罗垦也在其中,自是认得任宁。 虽然心里疑惑但他还是让人上了好茶,才呵呵道:“任将军刚回帝都,想必诸事繁多。这番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尚书大人说笑了。”任宁摇头笑道:“任宁只是一个大头兵,饶幸被选为押囚的领兵将军而已。昨天献俘结束后,北上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此时倒是空闲得很。” “是嘛?”罗垦不置可否。 他是六部重臣,读过南边传回来的每一封战报。自是对任宁的能耐心知肚明。 任宁淡淡地笑了笑。 和罗垦不熟,而且两人也不属同一部门,他便开门见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罗尚书请先看看这封信。” 说完,他把夷光公主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罗垦迟疑了一下,还是茫然接过读了起来。 信不算太长,但花了好一阵子他才看完。 看着末尾的署名,罗垦精神一振,连忙又重新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未了,他匆匆地问道:“任将军,你的起重机图纸带了来吗?” 至于任宁为什么不找同一系统的兵部来打造这起重机,罗垦没有问。 不过就算不问他也清楚原因。 任宁初回帝都,好听点叫根基不厚,难听点就是毫无根基,估计求告无门。 而与他同一系统的兵部尚书,素来看镇国公府不顺眼。 每遇到战事,兵部尚书关邑要么担心这后勤粮草不足,要么担心敌人狡猾而强大,反正磨磨蹭蹭不愿意出兵。 而镇国府恰恰与他相反,素来都是二话不说打了再算。 加上此时铁矿紧缺,要是任宁把这什么起重机交到兵部尚书手里,大概率是束之高阁。 “关邑呀关邑,多亏你看镇国府公不顺眼。”罗垦啧啧地感概。 多少人想接上镇国公府这条线,往往总是求入无门。如今倒好,机会主动上他家门来。 “带来了。”任宁不知道罗垦心里在想什么。他点点头,取出厚厚的图纸。 里面既有总装配图,也有单一零件的零件图。总共足足画了近两百张。 “这么多?”罗垦咋舌:“全是任将军你一个人画出来的?” 任宁笑着解释:“从南奉到帝都足足一万二千里,每日停车休息时随便画画,不知不觉便画了这么多。” 罗垦无言以对。他哗哗地抖了抖厚厚的图纸,感概不已。 打开一看。 虽然很多地方罗垦都看不懂,但每一张图都画的工整有序,尺寸数据应有尽有,一些重要部件甚至还标了详细的工艺参数。 想想就知道主人应该花了不少的心思。 他先派人去找懂技术的手下,才连连感概。 “任将军,你既然有这些等才干,去冲锋陷阵实在太可惜了。不如来我们工部任职吧。至少一个工部郎中跑不了。” 话刚说完,还没待任宁作声,罗垦自己就忍不住先哈哈笑了起来。 工部郎中撑死才从五品。 而任宁马上就是封号将军,最不济也是从五品。此外在军中他已有了一定的根基。这时候让任宁弃武从文重头再来,绝不可能。 不大一会儿,负责技术的工部郎中秦明匆匆赶了过来。 他汗都顾不上擦,长揖道:“大人,不知道急召属下有何要事?” “秦明,这是任将军。”罗垦先介绍任宁。 秦明大吃一惊,连忙见礼:“原来你就是大败南奉、押囚回京的任宁任将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秦某久仰大名。” “秦郎中过奖了。”任宁笑着和他寒喧了几句。 罗垦指着桌上厚厚的图纸,“任将军发明了一种名为起重机的器械,据说能单人举起上万斤的重物。你过来看看。” 嗤! 秦明倒吸了口凉气,回过神后连忙凑了过来。 任宁先拿出总装配图简要地说了说起重机的原理,等瞠目结舌的秦明理解后再随便翻出张简单的图纸。 “秦郎中先看看这些图纸,有什么不明白地方尽管问。” 秦明这一问就问到夜色降临。 任宁都要回家了,他还恋恋不舍。 “任将军先别急着走,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顿晚饭。”罗垦热情邀请。 任宁笑道:“尚书大人真不好意思。任宁一直在外参军难得回趟家,家中娘子还在等着。下次吧。” “原来如此。那就不留任将军了。”罗垦虽然遗憾却也点头表示理解。 久别胜新婚嘛。 目送任宁骑马走远,他才转向秦明:“这起重机真能如他所说般举起万斤?” 秦明迟疑了一下。 “回大人,没见过实物,属下也不敢保证。” “不过任将军信誓旦旦的模样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而且他这些三视图画法看起来十分成熟可行,远胜于我们工部的传承方式。” 他总结道:“估计这器械就算不能抬起万斤也相距不远。” 罗垦不管那么多,他摆了摆手:“无论这起重机能不能抬起万斤重物,你们都要第一时间把它给打造出来,知道没?” 秦明此时手里的活很多,然而看着满脸严肃的上司,只好点头称是。 任宁回到家时,饭厅里多了好几个人。细细一看,都是他熟悉的星落或镇南关的将士。 “将军!”几人唰一声,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又不是在军营或执行任务,无需太拘束。大家坐下一起吃饭。”任宁示意几人坐下来,才扭头问雷二:“盈盼呢?” “嫂子已经吃过了。” 任宁点头:“既然如此,大家边吃边聊。” “和镇国公世子一起赛龙舟之事,你们清楚吧。”他问。 众人纷纷点头,满脸的高兴。 “知道。” “能和世子一起赛龙舟,是我们镇南关将士的荣幸。” “没准训练时能见过夷光大长公主殿下……” 任宁哑然失笑。 星落是云垂帝国一等一的军团。麾下的将士不会太祟拜其他军团的将军。 但镇南关和南边的郡县不同。 四十多年来他们就是听着霍征和夷光公主横扫南奉拯救南方百姓的故事长大的,自是对镇国公府充满了向往。 下午时分听雷二说要找人和镇国公世子一起参加龙舟赛。押囚北上的将士们个个都迫不及待挤过来报名。 特别是听说训练会在镇国公府里的湖泊进行,没准能见过夷光大长公主时,他们更是疯狂。 一时间别说雷二只选六人,就是六十个估计都不成问题。 第171章 队伍名单 第171章队伍名单 御书房 长兴帝放下手里的奏折,疲惫地揉了揉发涨的额头。 似乎身子最近是越来越容易困乏了。刚刚才看几本奏折,头就疼得不行。 他脑海刚闪过这个念头,连忙下意识摇头甩掉。 “长禄,宫里宫外近来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老太监专门从太医那里学过按摩手法,连忙过来轻轻重重地揉着,“陛下,宫里近来安安静静的。” 南奉已灭,南奉王更是身死。和亲的事早就不了了之,后宫的纷纷扰扰总算平静了下来。 “宫外嘛,”长禄沉吟了下,“百姓们都谈论前些天朝庭盛大的凯旋之礼,一个个扬眉吐气齐声称赞陛下英明神武呢。” “就这些?”长兴帝十分不满意。 南方大捷,四方震动。 此次星落军团和镇南关派了这么多将士回京,他更想知道帝都的高门都有什么举动。 “当然还有。”长禄似乎没听出主子的意思,嘻嘻一笑:“端午节不是马上要到了嘛。百姓都在热烈猜测哪支队伍能夺得今年的桂冠呢。” 龙舟!? 长兴帝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他狠狠瞪了老太监一眼,“各家的龙舟队都组好了?” “这次不会发生去年,呃,前年那样的破事吧。”长兴帝的语气有些阴森。 因为云中郡的时疫,去年星纪城周边几乎所有大型活动都全部取消,可憋坏了那些性格乖张的公子哥和爱好热闹的普通百姓。 好不容易今年情况稍缓,加上南边大捷,上至豪门下至百姓都齐齐松了口气。 万民同欢的龙舟赛正在这种情况下中第一个重开,有着极为积极的意义,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陛下,”长禄信誓旦旦地摇头,“下面的人都认认真真盯着各参赛者呢。老奴打赌这次绝对不会出现前年的情况。” 前年是武举年,各家纷纷朝武进士们递出橄榄枝。 结果在赛龙舟时,有两条龙舟划着划着,居然在水面上大打出手,最后还直接把船给弄翻了,差点溺死了几个高门子弟。 当时所有人一片哗然。 而且观众中除了星纪城的百姓外,还有各国使节和商人。 众目睽睽下,居然上演这番闹剧,云垂可谓丢尽了脸。 长兴帝没理会老太监的保证,皱眉道:“任宁还有李荷白,以及他们带回来的人都没参加这次龙舟赛吧。” 咳! 长禄顿时头大了几分,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陛下,任将军出自星落军团,李将军乃镇南关守将。两支边防军素来军纪严明,并非那些考出来的武举人所能比拟的。”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他们也成了参赛者,不过应该会规规矩矩的。 长兴帝忍不住又瞪了老太监一眼,“武举么……” 文举过后明年就是武举。虽然文举和武举都是考出来的,但两者命运大不相同。 武举出身的军官普遍认为是“杂途”出身,无论乔升还是军中认同都不如“正途”行伍出身的将领。 可以说正好和一考成名的文官情况相反。 云垂漫长的历史里,七成以上的将领都是行伍出身,加官晋爵靠的是一步一步在战场上拼杀。 武举出身的也有,不过不多。 比如星落军团的前锋大将管路平。但他也是进了星落军团后从佰长作起,一场战功一场战功升上去的。 “他们各进了哪支队伍?”长兴帝好奇。 敢当着他的面跟战力非凡的边防军眉来眼去,长兴帝到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长禄嘻嘻一笑:“陛下,是镇国公霍世子的队伍。” “原来是他。”长兴帝哑然。 上个月月初,霍庆就主动进宫说他想自己组支龙舟队参赛。不管胜负就当助兴。 当时长兴帝正求之不得,果断应允。 后来他还屡次听说霍庆的队伍迟迟组不起来,估计最后会拉镇国公府的守卫凑数。 结果成了现在这样。 “什么时候镇国公府和星落军团以及镇南关的关系这么亲密了?”长兴帝又皱起了眉,有意无意地嘀咕。 守在一边的老太监嘻嘻笑着提醒。 “陛下,星落军团刚从岩陲要塞换防。而且任将军去年在秦王府一招打败承恩伯的三公子,当时你和晴贵妃都在场……” “他的宅子还是晴贵妃赐的呢。”长禄把当时的情况说了说。 “所以这次回京后,他去拜访镇国公府也是正常。” “至于镇南关的李将军,”老太监又轻轻笑了一声。 “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包括镇南关在内南边的将士,四十多年来一直都很祟拜镇国公府还有夷光大长公主。” 长兴帝反应过来。 他哼了一声:“关邑到底在作什么?都过了这么久兵部还没把将士们的军功算出来吗?” 导致任宁他们闲得都有空去赛龙舟。 不一会儿,兵部尚书关邑匆匆赶来。 他没头没脑被长兴帝喷了一顿,黑着脸跑回去让下属们加快速度。 任宁不知道这些。 早上起来,他先去工部秦明那里看了看起重机的进展,回答了一些图纸和技术上的问题。 中午时带着一串人进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占地辽阔,府中有好几处大小不一的湖泊,随便选个就可以用来当龙舟训练场地。 到了湖边,任宁往霍庆之前的队友看去,很快脸色异样。 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任荣。 任宁出自太师府四房,而任荣则是长房嫡子。理论上是他大堂哥。 任宁稍稍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倒是不奇怪任荣会出现在这支队伍里。 和镇国公府一样,太师府同样也是各家拼命想拉拢的对象。 任荣身为长房嫡子,那是将来继承整个太师府的人。自然也有和霍庆一样的烦恼。 “宁弟!”他笑容明朗,惊讶地走了过来,“恭喜凯旋而归。六妹不知有多挂记你呢。” “任兄!”任宁恍若未闻,只是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如同一个初见的陌生人。 “来来,”那边的霍庆笑着拍了拍手:“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此次龙舟赛的队员。下来大家就要同舟共济了……” 任宁不再理会任荣,静静地听着。 那十一名公子哥有些他认得,有些则完全没听说过。 不过几乎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要么受人追捧要么无人问津,最后不得不加到霍庆这支队伍里。 第172章 商队归来 第172章商队归来 组够了人就要训练。 不过队员们大多都是行伍出身。就连出身太师府的任荣,手下也有不弱的功夫。 因此无需加强体能。基本都是在磨合划桨的节奏。 只是帝都向来无秘密。 任宁他们和镇国公世子组了支龙舟队,准备参与端午赛龙舟的消息渐渐地传了开来。 近段时间,帝都最大的消息莫过于南奉亡国及凯旋之礼,任宁这些得胜归来的将士名字更是传得人尽皆知。 镇国公府本来就是面辉煌的旗帜,此时听说任宁他们也加了进去。不仅百姓看好,甚至连各大赌场也纷纷更改赔率。 一时风头无两。 这天傍晚,训练完毕,任宁几人笑呵呵地回到家。 正厅里多了几个陌生的熟悉人。 古家商队古胜楠。 女商首正开心地和盈盼聊着天。她皮肤又黑了几分,眼睛里透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在她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位矮小瘦弱的孩子。 哟。 众人一声惊呼,哈哈走了过来。 “稀客稀客!原来是古商首。大半年不见,别来无恙?” 都是老朋友了,雷二几人跟着纷纷打趣。 “古商首神采奕奕,看样子这次西去应该是发了大财?” “商队有没有带回百雅部族的酱羊腿?他们的酱羊腿味道最正了。上次有幸吃过几只,害我想起来至今还流口水……” 在几个男人走进正厅的刹那,古胜楠已经笑颜逐开地站了起来。 “胜楠见过二公子,任将军、雷将军还有……”她不认识李荷白,只得含糊地笑道:“还有这位将军。” “多谢几位将军关心。商队此行……顺利,一切安好。” “来!介绍一下,”任宁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李荷白:“古商首,这位是镇南关的李荷白李将军。听说过吧?” 古胜楠恍然,“原来是扬威将军,久仰大名。” 千里行商,当家的必须得耳聪目明。南边大捷的消息她早已得到消息。 虽然不知详细的情形,但李荷白是押囚凯旋的将领之一,古胜楠当然听说过。 李荷白哈哈大笑:“原来你就是古商首,我才是真的久仰大名。” 两人相互吹嘘了一番。 任宁笑笑,目光落到古胜楠身后两个孩子身上。 隐隐有些眼熟,他心一动,脱口而出:“古商首,这两位孩子莫不是?” 扑通! 两个孩子早已激动不已,此时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一声不哼先嗑了几个响头。 “四斤和你妹妹是吧?快起来。” 任宁大喜,不分由说把他们从地上扯起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两个孩子只是营养不良并没有其他情况,不由松了口气。 “正是他们。”古胜楠笑道:“去年路过涞谷郡的时候让人找了找。幸不辱命,回程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 “任叔好,雷二叔好。” 之前因为龙舟训练,任宁和雷二穿的都是便装,两个孩子不敢相认。此时确认后,纷纷乖巧地朝两个救命恩人问好。 “都是同龄人,别站着啊,都坐下聊。”盈盼笑着让下人们上茶水。 她好奇道:“什么救命恩人,怎么回事?” 雷二向来嘴大,桌子上的零食瓜果都塞不住他的嘴。便把送灵回乡时路过涞谷郡遇到四斤兄妹俩的情况说了说,听得其他人一片咋舌。 古胜楠迟疑了一下,“涞谷郡看样子要乱了。” “什么情况?”几人耸然一惊,“星纪城这里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啊。” “太正常了。”古胜楠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府为了自己小命和前程,这种事肯定是能捂就尽量捂,捂不住了才会被捅出来。 她道:“幸亏我们商队回来得早,而且去年送灵回乡时候攒下了些好名声。沿途只送了五十多条牛羊出去便安全走过了涞谷郡。” 说到这,古胜楠摇了摇头脸色十分难看。 “后面几支中小型商队就没我们那么幸运了。听说被饿疯了的百姓劫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商队成员有没有事……” 众人一片哗然,只有任宁不为所动。 去年路过那几个郡时,他就知道或早或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估计涞谷郡捂不了多久。 一来被劫商队的后台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二来派往岩陲要塞支援的大夫和药草正准备启程。 希望大夫和药材能顺利抵达岩陲要塞吧。 “要塞现在怎么样了?”任宁问。 “要塞?要塞会发生什么事。”古胜楠狐疑。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商队绕过了要塞回来的。” 任宁点头,不再多问。 他安慰两个孩子,“你们兄妹既然到了星纪城,什么都不要想,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以后和我们一起好好生活下去。明白吗?” “谢任叔。”两孩子连连点头。 任宁满意地点头:“是了。我记得你们姓苗,现在叫什么名字?” 嘿嘿! 四斤挠了挠头:“叔叔,跟着商队走了两个多月,我才知道四斤这名字十分难听。便自己改了下。” “我是夏天出生的,所以改叫苗夏!” “我是冬天出生的,”小姑娘笑容灿烂:“所以叫苗冬!” “好名字!”任宁哈哈地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夏天的禾苗茁壮成长,冬天的麦苗不畏严寒。真是好名字。” 盈盼连忙让吉祥去安排兄妹俩的院子。 她笑道:“你叔他一年有大半载在外当兵,婶婶正发愁家里没个人说话。以后有你们兄妹在,家里也多几分人气。别跟婶婶见外,知道吗?” “婶婶别的不会,至少可以教你们骑马算帐。” 苗夏顿时两眼发亮:“婶婶,我要学习骑马。长大以后像几位叔叔一样当名大将军,专门打那些欺压老百姓的坏人……” 到底是两个孩子,赶了那么久的路早已困乏。又聊了几句话后吉祥带他们去休息。 萧纲亲手捧了杯茶递给古胜楠,吓得女商首连忙跳起来接过。 “古商首,你和商队先好好休息一阵。既然东西线走不了,那以后就走南北线吧。” 他把南边橡胶的事给古胜楠说了说。 “南北线都在帝国境内,路线相对安全。而且南边有镇南关和李将军府看着,北边有镇国公府和我们忠勇伯府盯着,相信地方官府也不敢太为难。或许你大可以多招些老家人,把古家商队发展成大型商队。” 把商队发展成一流的大型商队,这是古家上下毕生的心愿。 女商首听得又惊又喜,然而想了想后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虽然之前就认识萧纲,但现在忠勇伯萧正不在府里,理论上古家商队听从的应该是忠勇伯世子萧锐。 “不用管我大哥。”萧纲嘿嘿一笑,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不把萧锐放在眼里,“当初四家合作开发橡胶时,他外祖永昌侯府就想掺上一脚,然而根本没人理他。” 古胜楠眼光闪了闪。 古家商队是忠勇伯府的下属商队。上了帝都她自然得第一时间去拜访伯府。 然而进了府,刚和萧锐聊了几句商队的现状,她就被不耐烦地赶了出来。最后只好带着苗夏兄妹俩来了任宅。 尽管如此,古胜楠还是谨慎为上。 “二公子,无论是更改走商路线还是扩大商队规模都需要慎重考虑。” “胜楠得先回去研究研究这个橡胶。无论结果如果,五月份内一定给您答复。” 第173章 斩! 第173章斩! 云垂东北疆,玉木郡。 这是个寒冷的地方。往往秋天一过,树木便冻成一株株玉雕,故称玉木郡。 北海关。 忠勇伯萧正心情不错,站在城头往东眺望。 十几里外便是茫茫的北海,海上碧波荡漾无边无际。 然而去年年底萧正领着平海郡的东海守军北上时,他才知道眼前的北海其实并不大。 隔着北海就是百济半岛,再往东就是倭寇的大本营。 而继续往北,那是北雄帝国的地盘。 “将军,南边战报!好消息好消息!”萧勇挥着一叠纸,乐滋滋地跑了过来。 他家世代都是忠勇伯府或者说原萧国公府的守卫。现在萧正领兵北上,他也成了亲卫之一。 “星纪城又传来消息。南奉灭国,星落军团和镇南关将士正押着数百南奉文官武将北上。” “操!” 萧正又是开心又是郁闷地骂了一句,连忙接过战报仔细地看了起来。 都是军团,雁回驻扎在南边时,除了被欺负什么事也没干成。而星落一过去,南奉就变成了死奉。 偏偏现在和他一起驻守在北海关的就是雁回军团。 “将军看!”萧勇伸手指了指军报上的某处,乐呵呵道:“凯旋押囚北上的名单里有二公子。算算时间,二公子应该平安到家了。” “这就好,这就好。”萧正也是刚刚才看到二子的名字,不禁长长出了口气。 主仆俩相视一眼,不禁喜上眉梢。 萧纲的名字出现在这战报上,不仅意味他在战场上活了下来,而且争下了实实在在的军功;同时也意味着忠勇伯府暂时能守住祖上的爵位。 “走!”萧正神清气爽地一挥手:“再仔细巡查一遍各处城关。看看有没有疏漏。” 作为父亲,他可不能输给二子。 边走,萧正边抬头往北看去。 马上五月,玉木郡摄人的酷寒已经消失不见,北海关内外到处一片生机勃勃春暖花开的景象。 上次攻破虎愁关的消息传到这里时,北雄人原本气势汹汹的脚步就缓了许多。 想必这次南奉灭亡的消息传到四周邻国,各国王室都要重新在心里仔细掂量掂量云垂帝国的能耐。 刹那间对于守住这座北海关,拦住准备南侵的北雄人,萧正又多了几分信心。 报! 然而刚走没几步,一个响亮而急促的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将军,倭寇大举进攻百济,百济向我求援。” 萧正一下子站住脚,转身抬头冷冷地朝着东边茫茫的北海望去。 北雄的脚缓了下来,东边倭寇的步子反而在加快? 而倭寇素来贪得无厌,只要他们在百济半岛站稳了脚,随时有可能沿着半岛西进或者横渡北海而来! 啪! 萧正重重地擂了一拳掌心。 他现在的手下大多是驻守平海郡的东海守军。他们世世代代都在东部沿海与倭寇血战。 可以说几乎每个将士都有父辈祖辈或死或伤在倭寇手里。 说起打陌生的北雄人,他们或许有些不情不愿,只是迫于皇令而不得不北上。但论起打倭寇那所有人都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了。 接过军情看了看,萧正一声不哼,扶着配剑大踏步往中军大帐走去。 西部,西凉大草原深处。 草原王庭第一时间知道了南奉亡国的消息。 “这阮天授……”西凉王一阵无语。 “大王,虽说南奉王世子一时还没有被擒,但南奉实则已经亡国。星落军团随时可以抽身支援其他方向。我们草原是不是应该谨慎为上?” “大王,以老臣所见,最好等北雄先发动进攻,吸引住云垂帝国的大部份注意力和军力,我们再东进也不迟。” …… 西凉王默默地扫了他们一眼。 刷! 当着忐忑不安的重臣们,他直接把南奉方面的军报撕了个粉碎。 “为了草原子民的生存和未来,本王只说三件事。” “第一,对外封锁南奉灭国的消息。” “第二,传令下去,所有部族加快征集兵员和装备粮草,五月上旬前必须筹够份额。拖延者军法处置!” “第三,大军东进,任何有异议者。斩!” 此令一出,整个草原大大小小的部族轰动起来。 兵员还好说,按着部族的人头征召就是。但草原粮草和装备稀缺,可没那么容易弄够份额。 不少部族首领纷纷将目光转到东西线的商队身上。 既然王庭已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攻进云垂,那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东西线的商路都不复存在。 与其放着商队轻轻巧巧回去,倒不如“借”为已用。 一时间,西凉和云垂约定的“不得伤害来往商队”的禁令不复存在,十余支西进或东回的商队瞬间被杀得血流成河。 苏澜郡凌家商队,商首凌云生满头大汗四下张望。 前些时候,他正带着满载货物的商队往东走。 然而路过支熟络的部族附近时,往日友好的部族这次却拒绝了商队的靠近甚至不允许他们在草场上驻留。 凌云生正莫名其妙。 幸亏部族首领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偷偷派人过来通报情况。 整个商队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往东的路已经不能再走,凌云生连忙带着商队一路往北躲。边躲边满天神佛求阿弥陀佛保佑。 他的这支商队出身于苏澜郡,那是云垂的经济中心。因此是支大型商队,仅仅载货的车子就有八百多辆,完全不是古家那种中小型商队可以比拟的。 草原茫茫广阔无边,凌家纵然是支大型商队,也如同大海中的一粒沙,只要扔出去就再也难以找到。 因此至今他们还很安全。 “末伯,我们现在到哪了?”凌云生问老向导。 “公子,”凌末捧着地图一脸的茫然,硬着头皮道:“按我们这些天的速度和方向,应该在岩陲要塞西北方向约二千三百余里的地方。” 唉。 凌云生叹了口气。他也看出了凌末的为难,“周围可有什么标记?” 找到了标记才能真正知道商队的具体位置,从而决定方向。 凌末仔细盯着地图:“这附近已经没有了部族,往北走百余里应该有个不归荒漠。” 不归荒漠? 听到这名字,凌云生就倒吸了口凉气。 他赶紧让人查看车队携带的水,然后派护卫四处查找这个不归荒漠。 古家商队的护卫仅仅四十余人,而凌家商队护卫足足有两百之众。商首一声令下,护卫们五人一组,骑上马四下散开匆匆而去。 第二天护卫们陆陆续续归了队,然而他们并没找到不归荒漠。倒是往东的护卫满脸古怪跑了回来。 “主家,”那五人相互看了一眼,吞吞吐吐道:“东边约二百余里的地方有西凉人在放牧。我们五个不敢过于靠近,换了好几个方向远远瞄了几眼。” “他们族徽看起来很像开伦。” 凌云生皱眉,有些难以置信:“靠近云垂边境那个开伦部族?” “应该是他们。” 第174章 蠢不可及的三族长 第174章蠢不可及的三族长 开伦怎么会在这里? 凌云生和几个商队头头讨论了一番,却是毫无头绪。 最后他们只能判断前方的西凉人应该不是开伦部族。 回头看看长长的商队,凌云生默默地皱起了眉。 草原上有点实力的部族通常都占据着辽阔的地盘。 护卫虽是在前方两百多里的地方发现疑似开伦部族的牧民,但不代表对方部族就在那个位置。 说不准方圆四百余里都可能是对方的大本营。 “公子,”老向导脸红耳赤,“这里的风并不算干燥闷热。或许老叔计算错误,此地应该距离不归荒漠还远。” 他建议道:“要么我们再往北走走,想办法绕过前面的部族?” 凌云生果断地摇头。 凌末作了一辈子向导,不大可能算错。 而且商队里带着众多的车子和牲畜,要真走到不归荒漠附近,饮水就是个大问题。到头来恐怕得不偿失。 唉。 他长叹口气:“能跑到这里定居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型部族。我们就直接往东,先礼后兵。” 商队足有四百多名护卫和千余名赶车奴仆,要是发起狠来也不是吃素的。 其他人满脸发愁地嘀咕了几声,最好也只能如此了。 商队很快分成两段。凌云生一帮身强力壮的人在前面探路。 车轮滚滚,跟在他们后方约二十里的地方往东而去。 护卫们都已抓紧了刀剑,手无寸铁的奴仆们也边赶路边制作武器,以防不测。 大型商队移动并不慢,但此时刻意缓慢了速度,两百里整整走了两天多。 第三天傍晚,凌云生正准备吩咐队伍寻地方休息。 “主家快看,”突然有护卫惊呼,“西凉人!” 凌云生猛地抬头一看。 前面的小高地上并排站了十几匹马,每匹马上都坐了个魁梧的西凉人。 他松了口气。 这些人虽然背上背着弓腰里挎着刀,但完全没有取下来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周围地势开阔,目之所至并没有其他人在。 驾! 几名商队首领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驾一声,齐齐驱马上前。 靠近一看,凌云生更是放下了心。 “阿伦,原来真是你们。”他哈哈地跳下马背:“还认得我吗?” “当然。”阿伦大喜过望,连忙翻身下了马,满面春风地上来拥抱。 “苏澜郡大名鼎鼎的凌家商队嘛,西凉哪个部族不认得。再说了我们开伦的商队每次到苏澜城常常受到你们的照顾。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这可不能忘。” 他转身给身后的人介绍:“公子,这是凌家商队的少商首凌云生。” 铁勒笑着站了出来拱手抱拳,“凌商首,久仰大名。” 阿伦又介绍他:“凌商首,这是我们大公子,铁勒。” 凌云生既然出来走商,自然得记住沿途一些特殊或重要人物,顿时眼前一亮。 “原来阁下就是铁勒公子。你什么时候从星纪城回来的?” 铁勒也不意外,笑道:“已经回来有段时间了。” 双方又笑着聊了一会。 铁勒抬头往西看去。 夕阳西下,茫茫的草原到处一片金碧辉煌。然而眼前除了几只鹄鹰在天上盘旋外空无一人。 凌家商队久久不见踪迹。 “天色还早,你们商队呢?” 凌云生几人相视一眼,不禁有些迟疑。 啪啪! 铁勒知道他们的顾虑,摇着头重重地踩了几脚脚下的草地。 “你们也别担心。如果我们和其他西凉部族一样准备跟云垂翻脸,就用不着出现在这荒凉的北边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凌云生几人精神一振,也正好奇开伦部族怎么出现在这里。 “是这样的。”阿伦连忙把过去一年开伦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说。 这些事其实早已经传了开来。 只是凌家商队往西走得太远,暂时没收到消息而已。 最后他苦笑道:“说来我们现在和你们一样也是有家难回。不得不带着族人躲到这不归荒漠附近。” 凌云生不由朝老向导挤了挤眉眼睛。 这里距离开族的新家已经不远,他们便跟了上去。 马队跑了不到半个时辰,转过座低矮的小丘。 阿伦扬起马鞭往前一指,“我们到家了。” 凌云生下意识抬眼望去。 前面的山窝里,扎着几百座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帐篷。外围是一个又一个的牲畜圈子。 看起来和过去并无区别。 然而和往日开伦一眼望不到边的帐篷相比,此时不知缩水了多少倍。 绕过防御用的荆棘丛,众人慢慢靠近部族。 凌云生一怔。 帐篷外围的空地上,有两百余名青年人手持武器正在认认真真列着队训练。一个个神情肃穆,浑汗如雨,杀声震天。 他的目光闪了闪。 因为开伦部族距离云垂边境不远,商队来来回回时都会经过,因此凌云生对这部族也不算陌生。 往年的开伦人并不喜欢舞刀弄枪,除非是部族比武或有漂亮的姑娘招亲。 他们的族人平时虽然习惯背着弓挎着刀,但那只是一种传统。那些刀和弓不像是武器更像是饰品。 然而此时这些武器却完成变了个模样。训练场上小伙子们手里的家伙闪闪发着寒光,不再是往日的饰品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铁勒注意到了凌云生的目光,感概地摇了摇头。 近些年他都在星纪城上学,读过不少云垂人的名著。 比如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然而这两年开伦的经历让铁勒深深清楚一个道理。 一个种族想要生存下去,无论它是好战还是忘战,前提都要有自己的力量。 眼前这些跟他们逃离原有开伦的都是些不愿意打仗的族人。 但与其说是自已逃,倒不如说是被其他族人一路追杀赶过来的。 因为没有自己的力量,和平时还好说,一旦乱起来就注定只能像条野狗般被人四处追着杀,到头来有家不能回。 因此想要长长久久的和平,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来守护自己。 “大公子好。” “公子回来了。” 开伦族人们见到他们归来,纷纷恭敬地向铁勒问好。 铁勒笑着点头示意,让阿伦去安排凌云生几人住的地方。 他转头笑道:“我们现在只有不到八千族人,加上住得又偏僻,平时很难遇上商队。凌商首如果不介意我们倒可以作笔生意。” 凌云生正看着帐篷间汩汩直流的溪水直心疼,闻言连忙抬起头:“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铁勒却是答非所问,“想必凌商首也清楚我父亲以前是开伦部族的三族长。” “这个……凌某当然知道。”凌云生听得莫名其妙,只得干巴巴安慰:“公子请节哀顺便。” 铁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不知道凌商首恐怕不知道以前很多族人都笑话我父亲是个大傻瓜吧。” 凌云生有些傻眼。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而且当着人子的面,就算知道也不适合说出来。 铁勒也没打算等他的回话便继续说下去,“我父亲之所以被人说傻,是因为他养了三千多匹马。” 凌云生顿时反应过来。 因为草原王庭的规矩,牧民们好点的马只要稍稍长大就会强制画圈买走,而且那个价格和明抢差不多。因此养马是个绝对亏本的生意。 这种情况下三族长还养了三千匹马,确实蠢不可及。 “我们要谈的生意就是这些马。” 第175章 内乱起 第175章内乱起 四月底,在关邑的催促下,兵部上下加班加点,终于算清了一些重点人物的军功。 比如任宁、萧纲和李荷白。 虽然四品以下的军职无需报备长兴帝,兵部自己就可以提拔。但关邑这回没敢自己作主,拿着名单就匆匆进了宫城。 御书房。 长兴帝近来脾气不错,边批着奏折还边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南奉一举被灭,南疆估计数十年都不会再有战事。云垂足足少了一个心头大患。 而实力强横的北雄得到消息,南侵的脚步当即缓了下来。 要是西边草原的狼群也能消停几年,那云垂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否则空空如也的国库实在消受不起。 现在就希望大夫和药材能尽快送到岩陲要塞吧。 长兴帝高兴,老太监也满脸笑容。 长禄轻声提醒道:“陛下,关尚书求见。” 哦? 长兴帝呵呵地从奏折中抬起头。 “看样子兵部总算把将士们的军功算清楚了!否则他关邑可没胆子进宫见朕。” “陛下又在说笑了。”长禄笑:“天下谁不知陛下素来宽厚。” “只是关大人作为兵部尚书,手里掌管着云垂百万将士的升迁。平时公务繁忙更是一点也马虎不得。他自然要优先把本职工作做好,才好进宫向陛下回复。” 长兴帝满意地点头,“让他进来吧。” 关邑进来,恭敬地行礼,说明来意后呈上写好的帖子。 长兴帝随意扫了两眼。 任宁、萧纲、李荷白…… 开头是几个眼熟的名字。 他询问了几句便满意地点头。 看样子并不准备像上次那样干涉兵部对武官们的正常升迁。 关邑长长地松了口气。 去年长兴帝不仅越过兵部去加封一个卑微的七品武官甚至还破坏往年的规矩擅自把星落军团从北边调到南方去,大大折煞了他作为兵部尚书的脸面。 那段时间关邑在路上遇到同僚时,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长兴帝这些升适调派十分正确,他这才无话可说。 “陛下,要是没事了,臣先告退。” 他还得让手下去给名单上的将士们送升迁令,同时裁制或更换适合他们新身份的装束以及配剑等等,有的事要做。 “去吧。”长兴帝挥了挥手,随手又拿起一封奏折看了起来。 忽然,他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关邑,给朕站住!” 关邑心头一跳,连忙又躬着身子折身返回来,“陛下,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呼~ 激烈的风声响起,一个黝黑的物什迎面飞来。 关邑想都没想,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轰! 沉闷的声音响起。 一方砚台重重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将流金地砖砸了个粉碎。 上面一声暴喝:“你好大胆子,居然还敢躲?瞧瞧你们兵部做的好事!” 关邑吓得冷汗直流,抬头往前看去。 刚才笑吟吟的长兴帝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满脸通红须发俱张,正像头狮子般怒不可歇地盯着他。 扑通! “臣知罪!” 虽然莫名其妙,关邑两个膝盖还是一松,大汗淋漓地跪在地上。 他脑海飞快地打着转。 是不是兵部或者他本人近来干错了什么事? 似乎没有啊。 “陛下息怒!”旁边伺候的长禄也是跳了一大跳,连忙一路小跑过来,替长帝顺着气。 “早些时候太医特意嘱咐过陛下龙体要紧。切莫为了一点点小事而气坏了身子。” 小事? 长兴帝杀气腾腾地瞪了他一眼,气得差点抓起另一座砚台拍到老太监的脑袋上。 西部涞谷、盈灵和天水三个郡发生民乱,结果被地方官府瞒得死死的,愣是半点消息也没透出来。 要不是一些走东西线的商队经过时被洗劫一空,主家愤而上帝都告状,否则这些消息还一时传不进星纪城。 长兴帝瞪着满头大汗的关邑,气得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忍了半天,这才忍着没再把龙案上的另一方砚台砸过去。 “拿下去给他看个明白。看看朕有没有冤枉他们兵部。” 长禄应了一声,把揉成一团的奏报展开铺好。他也不敢多看,连忙送到瑟瑟发抖的关邑面前。 关邑匆勿扫了一眼,脸刷地白了起来。 这些年,兵部对云垂各地的军情一次又一次失去了控制。 之前星落军团、镇南关以及南边四郡一起出兵攻打南奉便是如此。六方都攻破了敌国最重要的关卡,兵部才姗姗收到消息。 而现在的西部三郡更是变本加厉。 暴民不仅围攻本地富农、劫杀过路商队,甚至都已经集结起来攻打县城了,而他这个兵部尚书居然还一无所知。 “臣失职,罪该万死。”关邑无话可说,只能咚咚地磕着头。 长兴帝懒得再理他,赶紧让长禄去找人商量对策。 几刻钟后,其他六部高官匆匆赶到御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上面的长兴帝满脸寒霜,关邑跪在下面瑟瑟发抖,他身边甚至有块地砖被砸得粉碎,一时竟没有太监敢过来维修。 六部官员们的心也不禁七上八下起来。 “人都到齐了?”长兴帝冷冷地扫视着下边的大臣。 长禄凑过来:“回陛下,各位大人都到了。” 长兴帝挥了挥手。 老太监心有灵犀地把那份奏报送到各大臣手里。 奏报飞快地转了一圈。 不少人早已知晓,但更多的人则面面相觑。他们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关邑时,不禁恍然。 承恩伯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西部三郡距离中原千里之遥,百姓不守儒道、不知礼数,因为民风剽悍便素来目无王法,平日里稍有不如意便习惯性喊打喊杀。” 他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关邑。 “以微臣所见,此事怪不得关大人。往年这些地方就不时会发生小规模的动乱,但都是些乌合之众在闹事。往往消息尚未传开,便被当地备守兵打得落光流水。” “如今三郡再发生民乱,臣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这次的人数可能比以往多了点。” “但陛下无需烦恼。” 承恩伯呵呵地撸着胡子,“暴民就算人再多依然是群草包。” “以臣所见,只要从其他郡调派精兵强将过去镇压,不出几日便能解三郡之困局,还西部一个朗朗乾坤……” 一些知情的大臣暗暗地扯了扯嘴角。 你们孙家不知在这三个郡圈了多少地,导致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最后不得不卖儿卖女才能活下去。 而他们却转头又干起了贩卖人口的生意,双管齐下也不知捞了多少钱。 如今闹出了事,就想安个百姓太叼目无王法的罪名,然后派兵去镇压…… 长兴帝没有多想,点头冷冷吐出一个字:“准!” 大臣们没有意外,一个个偷偷地四下张望。 镇肯定是要镇压的。 问题是派谁去领兵或者从哪抽调兵员。 第176章 升将军 第176章升将军 四月的最后一天,任宁刚回了家。 关邑就带着左侍郎和几个下属满脸复杂地到了永安胡同。 抬头看着门楣上的“任宅”字样,他静静等了一会。 结果没有门人出来问话。 咳! 身后的左待郎咳了一声,识趣地上前。 砰砰! 大门响了。 然而好半晌过去里面依然悄然无声,似乎根本没人在。 面面相觑下他只好提起声音喊道:“请问任将军在家吗?” “谁啊?”吉祥听到了动静,连忙一路小跑过来打开小门。 “你们是?”她一脸的警惕,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几人和后面的车架,并没有让关邑等人进门的意思。 咳! 虽是名小侍女,但左侍郎不敢托大。 他只得又咳了一声,温声介绍道:“这位姑娘,我等来自于兵部衙门,这位是尚书关大人。请问任将军在家吗?” “他是兵部尚书?”吉祥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一身官服的关邑。 兵部统管绝大多数的武将。向来只有各地的将士们想方设法去讨好他们,哪有兵部尚书调过头来亲自上拜访武将的? 这不科学。 不过这里是帝都,应该没什么人敢胡乱穿六部官服。吉祥撇了撇嘴,让开了道路:“进来吧!” 眼前这几个菜鸡身材羸弱,走起路来弱不禁风。别说任宁现在就在家里,就算自家将军不在,吉祥也不怕他们。 咳! 左侍郎又咳了一声,言简意赅地重新提醒:“姑娘,这位是兵部尚书?” 堂堂六部高官,而且还是任宁的顶头上司,难道不值得眼前小小的任宅打开正门、卸下门槛、倒履相迎吗? “知道啊。”然而草原过来的小女仆根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点头疑惑道:“他的身份刚刚你不是介绍过了?” 左侍郎泪流满脸,吱吱唔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进去吧。”关邑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瞄了眼旁边紧闭的大门,哆嗦着嘴角默默地穿过小门进了任宅。 到了正厅。 吉祥给客人上好茶,她手往后一指:“几位先等等。我这就去找我们家将军。他正在校场上训练义弟。” 说完,小女仆匆匆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关邑几人。 “大人,”左侍郎忍不住嘀咕,“这任将军家人也太少了。” 偌大个前院到处空荡荡的,竟然只有一位年轻不懂事的女仆在迎客。 “不过院子内内外外倒是井井有条、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他补充。 关邑淡淡瞄了下属一眼,见他依旧愤愤不平,便没有作声。 你懂个屁! 这样家世清白没有根基的新晋将官,才最受陛下的宠信。 想想他又叹了口气。 可惜这样一员有勇有谋的将士又先一步落到了星落军团手里。 等人无聊,关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嗅了嗅,顿时眼前一亮。 居然是极品云中老茶。 这种茶叶少之又少,他贵为兵部尚书,然而到处托关系都搞不到。手里好不容易攒了一点,不到万不得已更是轻易不肯拿出来让他人品尝。 然而在任宁这里,一个不懂规矩的女仆居然也能轻而易举地拿到? 一时间,关邑都有些心酸,赶紧怀疑地尝了尝。 这一尝,他长叹了口气,彻底死心。 正委屈着,后门响起踏踏的脚步声。 任宁夫妇、雷二还有李荷白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星落军团任宁/雷雨,镇南关李荷白见过关大人,何侍郎。” 双方见了礼,一阵礼尚往来的寒喧。 末了任宁才问道:“不知尚书大人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关邑哈哈一笑。 “帝国素来讲究赏罚分明。前线的将士们征战得力,兵部虽然远在帝都也脸上有光。” “尽管刑部还在核查南奉人的罪责,暂时无法定他们的罪过。但我们兵部和前线的将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会加班加点终于把诸位的军功核算完毕。” “本官这次过来,就是给诸位将军提军衔的。” 嗡~ “太好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虽说任宁几人早已心里有数,此时也不禁喜出望外。 旁边的左侍郎连忙拿着出绢册,先从任宁开始,详细述说着他在征战南奉期间立下的大小功劳。 最后才一锤定音。 “长兴二十九年四月三十,经兵部核实星落军团麾下正七品勇毅都尉任宁,在外征战期间屡立奇功……” 从五品宣武将军! “才从五品?”一边的吉祥十分不满。 小女仆其实并不了解从五品到底有多高,但有个“从”字她就感觉挺不爽。 至于伴随着升官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还有良田奴仆,吉祥都不看在眼里。 当初星落军团或者说自家将军在攻破南奉王宫时,找到的金银财宝固然要上缴一部分给国库,但留在手里的也不在少数。 一句话,他们现在不缺钱。 关邑面表无情地望着小侍女。 如果这是他家尚书府,主人和客人说着话时奴仆们胆敢胡乱插嘴,一个打残发卖是免不了了。 再说了仅仅大半年,任宁就从正七品升到从五品,足足跨了三个品阶。 这已经是十分罕见的晋升速度。云垂几百年的历史里除了四十多年前的夷光公主外别无它人,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不知好歹的小女仆居然还嫌品级低? 任宁自是知好歹。 他先谢过关邑和左侍郎,才看着满脸春风的盈盼,笑道:“这品阶已经不低了。至少我做到了去年离开帝都时的承诺。” “夫君说得是。知足者常乐。”盈盼笑着点头。 关邑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他又让左侍郎把雷二和李荷白的晋升令通通拿出来宣读。 雷二升到了从六品,暂时还不能自立门户。 而李荷白因为家里有祖荫,远在广信郡的游击将军府倒是升格成了和任宁一样的从五品武将。 至于两家的将军府牌匾,兵部正在赶制,还需要几天才能送过来。 絮絮叨叨说完,关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袅袅的茶碗,准备告辞。 任宁眼尖,便让吉祥送了他一些。 “这云中郡的老茶叶是我从韦大将那里磨来的,数量也没有多少,希望关大人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关邑本来就高兴。 此时听说这茶叶居然是韦君谦的,又是恍然又是感概,自觉地在心底又把任宁的位置拔高了一些,更不敢有什么怨言。 只是西部三郡出了民乱,他公务繁忙。 关邑便借故还要去忠勇伯府,婉言拒绝了任宁的挽留,带着下属匆匆离开。 第177章 各方客人 第177章各方客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盈盼欢喜得眉都弯了。 她笑容灿烂:“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宣武将军府了。” “这是府上的大喜事。因此我宣布五月时府上所有人都多发一个月的工钱。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各位都能视将军府为已家,继续尽力尽力作好自己的本份……” “谢夫人!” 客厅里寥寥的仆人顿时喜形于色,连声说着恭喜。 得到允许后他们眉飞色舞地跑出去和其他人分享这个消息。 没多久,外面也传来了欢呼雀跃的声音。 任宁淡淡地笑了笑。 这些琐事无需他关心。 升了官自然要开怀一番。 只是古代没什么娱乐,而他们几人都是规矩的职业军人,从来不留恋于烟花之地。因此最多就是和亲朋好友在家里整顿好吃的。 盈盼连忙带着吉祥和苗冬去作准备。 几人正聊着天,萧纲咧着大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任大将军,”他挤眉弄眼地指了指脚下,“这座将军府是不是该配备门人了?” 升格成了正式的将军府,以后进出来往的客人会越来越多。 虽说从五品武将府的门槛不高,但到底也有个实在的门槛,普通人不能随便进进出出。 因此还真得给大门及侧门配备些门人,要不然让上门的客人一直在大门外傻站也不是个事。 “确实!”雷二和李荷白纷纷点头赞同,“除了门人外,最好再配备多几个护卫。” “对了,最好还有马夫。” 这个将军府实在太空寂了点,简直是要什么没什么。 苗夏挽了个刀花,满脸雀跃地站了出来,“哥,要不我去当这个门人?” 任宁笑着毫不犹豫摇头。 “你就好好练武识字,将来还得给你妹妹戈苗冬撑起门户。至于门人护卫这种琐事,不用你管。大哥自有分寸。” 雷二等人若有所思,纷纷地望了过来。 任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便点了点头。 “在押囚返回帝都前,韦将军便笃定我这回能升到从五品以上,拥有开府的资格。他稍稍提了提这事。” “我便答应了。”任宁道:“如果军团里那些受伤退伍的老兵愿意,可以过来府上当护卫。我给他们养老。” 这种作法几乎都快成了云垂各大军团的传统。 它既能解决伤残老兵们最忧心的事,也能激励军团的新人们上了战场后奋勇杀敌。 萧纲随便找张椅子跌坐下去,“要老兵啊,恐怕不怎么好找吧。” 星落的老兵能力自然不容质疑。 只是任宁一家都在帝都,而受伤退伍的星落人几乎都回了老家。要他们千里迢迢背井离乡过来,估计不是件容易的事。 “会有人过来的。”李荷白颇有心得。 他们游击将军府地处偏僻的南舒城,平时气候炎热蚊虫猛兽繁多。然而要不是李荷珠实在拿不出太多的银子,估计府上老兵的数量还会源源不断地增涨。 说过护卫的事,众人好奇地盯着坐没坐相躺没躺相的萧纲。 “你家里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萧纲切了众人一句,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懒懒地嚼着。 封建社会出身十分重要。萧纲到底是忠勇伯府的二子,虽然征战南奉时他的军功远没有雷二大。 但两人此时的军阶却已经差不多,甚至萧纲的还要高些。 刚才兵部的升迁令刚送到忠勇伯府,伯夫人柳婉自然喜不自禁。而世子萧锐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要不是身子实在羸弱,估计他能跳起来一头撞穿自家的房顶。但最后也只能乖乖派小厮去外祖永昌侯府求助。 这些日子萧纲连着上战场,手里不知染了多少鲜血,连瞪起人来似乎眼中都带着矛头和杀意。 萧锐可不傻。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敢去随便招惹,估计萧纲这个弟弟不会像以前那么忍气吞声。 “任老弟在家吗?” 这时,外头又遥遥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正厅里的几人满脸的古怪。 他们听得清楚,门外喊话的正是镇国公世子霍庆。 任宁哑然地摇了摇头。 看来大门的确该尽早配两个门人了。 只是饭得一口一口吃,家得一步一步撑,万事都急不来。 几人一齐迎了出去。 任宁笑道:“世子你也不是外人,到了门口就自己进来啊。” “就是!”萧纲和霍庆最熟悉,笑道:“刚才我先一步过来,白羽自己熟门熟路地进了院子,根本不用我吆喝。” 他左望右张,却没见着自己的坐骑。 “估计现在正和追风还有奔雷一起玩。” 霍庆笑笑也不辩解,他拱手道喜:“恭喜几位老弟步步高升。以后各位可要多多照顾我这个老哥。” 身后的小厮连忙一一送上礼物。 “开什么玩笑,到底是谁照顾谁啊!”除了李荷白,任宁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一行人重新回到正厅,盈盼已经在等着他们。 “人都到齐了?”她笑道:“别在这发呆了,都移步去餐厅边吃边聊吧。” “嫂子,”雷二下哑然,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沙漏,“这么快就做好饭菜了?” 任宁摇了摇头,解释道:“府上仆人不多,这点时间能作什么饭?应该是打火锅吧。” 几人恍然。 正准备抬脚,外面又响起了人声。 这回倒不用任宁几人再亲自出去迎接了。 苗夏素来机录。他练完武后左右一看无事,干脆跑到大门口临时客串起门人来。 然而等看清苗夏领进来的人时,任宁几人都是一愣。 居然是孙冶。 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滑落,最终停在孙冶手上。 几人的脸色慢慢变得古怪。 孙冶手里捏着把精致的描金扇子。 虽然才从南疆回来不久,但他们也听说过一些故人的趣事。 比如去年的比武场上,人称孙三剑神的孙冶被一名送灵回乡的平头小兵一招干翻,甚至还直接磕掉了几颗门牙。 从此孙三公子弃武从文,不再配剑而改成儒扇从不离身…… 当初听到这个故事时,任宁几人都忍不住撇嘴。 真的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明眼人都知道孙冶之所以拿把扇子,不是为了表现什么儒生风度,分明是用来遮住磕掉门牙的嘴巴。 “你来这作什么?”萧纲冷冷地迎了上去。 他可还没忘当初孙冶对忠勇伯府的冷嘲热讽,以及三人在河内郡遭到的截杀。 要不是还记得任宁才是这府邸的主人,萧纲都准备直接赶人了。 第178章 麻烦 第178章麻烦 哼! 孙冶不屑地甩了个眼尾。 你们以为本公子想过来吗? 要不是家里的老头子拿起了刀剑,威胁着他要是不亲自过来送礼祝贺,承恩伯府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孙冶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否则他根本不屑于靠近永安胡同这方天空。 负荆请罪,握手言和? 想得美,他可不是兵临城下的前任南奉王,需要委曲求全。 任宁本就不喜,此时瞧着孙冶桀骜的脸色便直接走了过来。 他也不说话,只是抬起手明确地指向大门的方位。 “你……” 自出生以来,孙三公子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我们走!”他呼地抢过小厮手上的礼物,直接摔到地上。 这种破败阵旧的府邸,他还不愿意呆呢! “等等!”萧纲笑容冷冰,“将军府上仆人不多。某个喝粥的老太太记得把自己带来的垃圾带走,千万别弄脏了人家的院子。否则……” 什么喝粥的老太太? 孙冶听得莫名其妙。 萧纲也不解释。他眼中寒光闪烁,上上下下打量着孙冶的身子。 如果不把垃圾捡走那么就留下点东西。上次是门牙,这次…… 孙冶被他看得背后发毛,张了张嘴愣是不敢说一句话。 这年头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而最不要命的是谁? 不就是眼前这些刚从战场上下来、杀意未消的大头兵? 眼前的萧纲早已今非昔比,他孙三估计打不过。 孙冶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最后狠狠地踢了一脚自己的小厮,示意他把地上的礼物捡起,主仆俩转身匆匆出了大门。 走出十几丈后,孙冶才哼了声。 “达栋,姓肖的是不是眼晴在战场上出了什么问题,说什么老太太?” “公子,”小厮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道:“萧二公子其实在……” “在什么?”孙冶瞪他。 达栋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上次比武时磕掉了门牙,孙冶回头就把打断了他的两条小腿。这回要是说了真话,而近来主子的脾气又越来越暴燥…… 小厮已经不敢想象了。 “没什么,刚才院子并没什么老太太。小的也觉得萧二公子应该是打仗时伤到了到眼晴。” “不说是吧?”孙冶恶狠狠地嗤牙。 他既不瞎也不傻,一看小厮闪烁其词的模样就知道对方心中有鬼。 达栋骨头很软,左右一看胡同里没人,顿时扑通地跪在路上。 “公子,小的要是说真话,您可不能生气。” “先起来!”孙冶气得差点歪了鼻子,他左右张望,“你尽管说,本公子保证不生气。” 小厮只是个下人,可以不要脸。他孙三还要脸呢。 去年的门牙事件,本来好好的亲事后来不翼而飞。 而这里是玄武大街,到处都是高门贵户。要是再传出什么孙三公子脾气暴燥肆意欺凌下人的消息,那他孙三估计真得娶个偏远地方的小家碧玉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听说萧纲这次从南边广信郡回到帝都,忠勇伯府就有意尽快给他寻门亲事。 靠! 孙冶暗骂了一声。 他孙三输给谁也不能输给萧纲这个王八蛋。 小厮这才犹豫着站了起来,他咳了一声。 “公子,喝粥的老太太是街坊粗语。估计是萧二公子这些日子在军中厮混,向那些粗鲁的大头兵学的。您没听过也是正常……” “找抽吧你!”孙冶很是不耐烦,“废话少说。” “是是是!”小厮吓得又缩了缩了脑袋,这才惊惊战战地解释。 “街坊里的老太太一般都没有牙齿,简称……” 无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啪! 张冶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扇了过去,顿时把小厮扇得原地打了几个转。 自从缺了门牙后,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到牙齿两个字,更别说什么无耻。 小厮捂着肿胀的脸,满心地委曲,然而不敢怒也不敢言。 “走!”孙冶瞪了眼不远处任宁家的大门,怒冲冲地走了。 院内。 萧纲满脸的畅快:“哈哈,这恶心人终于滚了,大家下火锅去。” “去去去,萧纲你可别抢我词。”雷二笑容满面地推了他一把。 “什么情况?”只有李荷白和苗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满脸的迷糊。 萧纲便简单地给他们说了说几人的恩怨情仇,两人才恍然。 苗夏有些不失所措,“大哥,对不起。” 他只是想帮忙,结果第一个迎进来的偏偏是最不受大家欢迎的人。 “没关系。”任宁笑着安慰他:“在帝都我们的根基暂时还很薄弱。除了眼前这几位兄弟,几乎没有其他熟络的人脉。而除了刚才的孙冶,也几乎没什么敌人。” “以后多多接触你就知道了。” 苗夏这才点头称是。 或许是时间已晚,除了某些消息灵通的人外,任宁几人正式升格为将军消息尚未传出去,便没再有其他人过来打扰。 几人好好地吃了顿火锅。 第二天正好是五月,星纪城大大小小的府邸终于得知了消息。 一时间不管认不认识、打没打过交道,各府都纷纷主动或派下人送了礼物过来。任宁和盈盼收礼物收到手软。 只是此时距离端午只有区区四天。 时间已经十分紧迫,任宁和萧纲等人本该去镇国公府继续训练划龙舟,但也不得不留在家里应酬。 甚至最后还被一堆认识或不认识的同龄公子拉出去喝酒。 帝都繁华,酒向来有好几种酒。 而贵公子哥们最喜欢的酒大至相同。 就是登上星澜大运河里的大小花船,边听青倌人或歌伎的小曲边指点江山或吟诗作对。 “各位真不好意思。”任宁笑着拒绝:“星落军纪森严,这种地方我就不去了。” 他已经成了亲,需要照顾家里盈盼的情绪。 而且前世网络发达,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音乐他没见过、没听过? 在任宁看来,与现代相比,那些所谓花魁无论是唱功还是相貌也不过如此。 至于酒,星纪城遍地是酒楼,什么地方不能喝非要去那种地方? 他现在可有着正式的官身,万一被御史看见,一封弹赅信直接送进金銮殿的龙案上或韦君谦的面前,大小也是个麻烦。 然而有人很不理解,呵呵地劝他。 “任老弟,现在你不是在镇南关更不是在星落郡,没上锋盯着你呢。偶尔去一两次,开阔开阔眼界、放松放松身心也无妨嘛。” “万一出了事,有我们这么多兄弟在呢,大家都帮你顶着……” 更有人拿出你不去就是不给我xx面子的作派。 “任老弟,往日不认得也就罢了。今天帝都的青年才俊都聚在一起为兄弟你荣升将军而庆贺。是兄弟的,多多少少得给大家一个面子吧。” 他粗声粗气道:“走走!不去就是不给我们大伙面子。” 萧纲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砰地一掌把那人推了个踉跄。 “滚!” 第179章 一起弄他 第179章一起弄他 萧纲冷冷地瞪着眼前的男子,眼里充满了厌恶。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同样,偌大个星纪城,有人些喜欢脚踏实地一步一步为家庭及未来打拼,但也总有些人或家族习惯不劳而获。 眼前的吕文光就是其中之一。 这几十年来忠勇伯府一直入不敷出,甚至沦落到要卖祖产为生。究其原因除了帝皇看不顺眼有意无意打压外,还因为萧家的一些族人贪赃枉法,而且屡教不改。 前几任忠勇伯素来念旧情,往往会在族老们的念叨下花大钱把他们赎了出来。 本来就开不了源,偏偏又节不了流,忠勇伯府不衰落才怪。 而萧家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族人最喜欢的就是和吕文光这样的人称兄道弟,相互吹捧之下越走越远。 怕什么,你背后是伯府,这点小事对高高在上的你们来说根本不是事……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总能让些不知所谓的人得意忘形,最后走上不归路。 萧纲附在耳边说了说这些情况。 任宁听明白了。 “各位,”他说:“今天府上大喜。在下真诚感谢各位到访,特地在前面永和坊的醉仙楼设了酒席欢迎大家……” 意思是酒席的位置我已经定了。喜欢的就去,不喜欢的请自便。 永和坊的醉仙楼? 一堆青年才俊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带着古怪。 永和坊在星纪城的东方南,那里已经属于平民区,距离众人现在所在的玄武大街有点远。 最重要的是那座醉仙楼是忠勇伯府的,确切说是萧纲的。 之前他在旁人的唆掇下,花大钱盘下了那个地方,改成了现在的醉仙楼。 只是酒楼建好开业后,萧纲才知道后悔。 酒楼的位置其实不错,临街铺面,外面百姓人来来往。 然而因为装横太好、定价太高、酒菜毫无特色等等原因,酒楼自从开业以来就门可罗雀。 可以说这些年那座醉仙楼并没有给萧纲带来任何的收益,反倒是填了不少的银子进去,最后还在贵族子弟里成为了笑柄。 任宁这么一说,一群人顿时就分成了两份。 “走走走,永和坊的醉仙楼本公子可谓久仰大名,只是从来没有去过。这次真要去好好品尝不可。” 大部人嘻嘻哈哈地打着趣,召来坐骑往东南方而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吕文光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暗骂了几句,转身走了。 永和坊确实不近,以至任宁一行慢悠悠走进醉仙楼时,掌柜已经把酒菜都准备好。 “公子……”掌柜和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 他们都是忠勇伯府的家生子,没什么特殊情况这辈子就和肖家荣辱与共。早些时候得知了萧纲在南边的战绩,不禁又惊又喜。 萧纲摆手:“先上菜吧。好好招呼大家。” 酒菜飞快地端了上来,刹那间整座醉仙楼香气盈人。 骑了一路的马,众人都有些饿,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些人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任宁哈哈地招呼众人:“民以食为天。大家都饿了吧,先坐下来吃饱再说。” 能一起跟过来的,要么本身就是任宁的朋友,要么便是有意交好。 众人也不介意,哈哈笑后点头称是。 他转了一圈,又一一敬了酒,才让众人随意。 萧纲却有些吃不下,他在酒楼里四处转了转。 整整三层楼,大大小小的雅座空荡荡的。除了刚进来的公子们,根本就没有其他顾客。 回到任宁桌子边上,萧纲坐下来喝了杯酒,有些愁眉苦脸。 刚回到星纪城的第三天,掌柜们纷纷回府拜访祝贺,他便知道了这段时间名下各产业的盈亏情况。 “这座酒楼真是开不下去了。你们说怎么处理才好?” 这么个大块地方直接关门实在可惜。要是不关又没什么客人,开门纯粹浪费钱和人工。 萧纲一时有些头疼。 “奇了怪了。”雷二翻看着标出的价格,满脸的不可思议,“这酒菜的味道其实还可以,而且定价也没有想象中高。为什么没客人来?” 咳咳。 众人情不自禁咳嗽。 雷二就算蹲在腐尸边上,吃东西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似乎世间万物只要进了他的嘴巴那都是美味。 因此他的味觉那是一点也不能信。 不过凭心而论,这醉仙楼的饭菜虽然算不上什么天下美味,但至少也合口,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种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情况才是。 萧纲苦笑着摊了摊手。 “这价其实已经是降了四次的结果。可惜价格降了一次又一次,烧菜的厨师换了一茬又一茬,愣是没什么客人进来。” “我也是无可奈何。” “真的假的?”雷二迟疑地伸出脑袋向下张望。 此时已是饭点,下边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行人如织,然而始终没人走进店来。 似乎在下面的行人眼前,这里根本就没有可以吃饭的酒楼一般。 然而最令人不解的是,醉仙楼隔壁不远的小饭馆看起来脏兮兮的,却是人满为患。 看了半晌,雷二无语地抬头看了看天:“这大白天的,真是见了鬼!” “可不是见了鬼么!”众人纷纷赞同。 咳! 候在旁边的掌柜轻轻地咳了一声。 “公子,许久前小的就提醒过您。酒楼无人问津,其实是有人从中作梗。只是……” 只是萧二公子从来没有多想罢了。 任宁几人一愣,齐声问道:“什么情况?” 掌柜看了萧纲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才慢慢地说了出来。 其实醉仙楼刚开张那会,生意还是挺不错的。只是后来有人吃饭时出了事,没几天的功夫,消息在周围传得沸沸扬扬。 酒楼的生意从此一落千丈,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众人古怪地看着萧纲。 这种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其中有鬼。 “阎王好过,小鬼难緾,”雷二看着萧纲:“反正你以后志也不在此,不如把它盘出去,既省事又省心。” 唉。 萧纲又叹了口气。 他以前不是没考虑过盘掉。只是这酒楼本身就是别人坑他的,现在想出手可没那么容易。 买家要么出价太低,要么附带的条件太苛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任宁望着萧纲,突然开口:“这么说你知道坑你的人是谁?” 萧纲沉默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忠勤伯府的三公子,余滔!”他默默地吐出一个名字。 雷二抬头看了看任宁,见他同样一脸的茫然,便嘿嘿地摇了摇头。 “星纪城里高门贵户多如狗。走在路上一砖头砸下去,没准就能砸中几个出身伯府或侯府的公子哥。” “这什么余滔又是谁?”他好奇地问。 萧纲脸色讪讪:“他是我大哥的表兄。” 几人恍然,然而又不禁侧目。 雷二更是直接嘲笑:“明知他们有这层关系。你还和他作生意,不坑你坑谁?” 萧纲无言以对,狠狠地灌下一杯酒,“都怪过去的我太天真。” 以为只要低声下气努力讨好,一家人就能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 “这个什么余滔,现在在作什么?”任宁问。 萧纲摇了摇头:“自从认识你们以后,我也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些人了。” “不过他还能作什么?”萧纲笑容里满是鄙夷:“八成是在金吾卫里混日子。剩下两成应该是到处游山玩水。” “只是他年纪比我大了好几岁,应该很快就玩不动了。” 任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见了面,咱们一起弄他。” 萧纲毫不意外,哈哈地笑着又灌了一杯酒:“正有此意。” 第180章 挣口气 第180章挣口气 “转行吧。”雷二边咯嘣咯嘣地啃着花生米边建议。 无论什么时代,餐饮或食品行业一旦坏了名声,几乎没有办法再继续。 “就是。”李荷白笑着赞同。 “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既然没法再办酒楼,就不必太勉强。我看附近的客流量不错,或者可以转成个市场,专卖我们几家的橡胶制品。” 这些天他也仔细研究过了几家合作的产业。只是毕竟不是他的专长。李荷白虽然努力研究了好一阵,然而还是毫无头绪。 不过他也清楚这是个可持续的发财生意。 转行? 萧纲不置可否,抬头看着任宁,想听听他的意思。 任宁沉吟地思索了会,才慢慢开口。 “转行的确是一个办法。但瞧萧纲你的意思,是想从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吧?” 萧纲长舒了口气,“还是任哥了解我。” 之前他糊里糊涂盘下这家酒楼,并没有真正想过要作出点什么成绩来。然而经历过这半年多的事后,萧纲突然发现自己的能力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这座醉仙楼是他往日的笑柄。要是以前萧纲估计会破罐子摔破,但如此他还非要把它作起来不可。 萧纲咬了咬牙。 不争馒头争口气。 他不禁要在战场上让其他人知道自己能撑起这座忠勇伯府,还要从生意上让别人知道他同样有这样的能力。 萧纲这样一说,几个好友恍然,齐齐地点头表示支持。 任宁笑:“既然如此,那么转行什么的就免提了。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雷二几人你看我我你,都有些头大。 要是提起打仗,他们还能说上一二;然而要琢磨提升酒楼的办法,难免有些强人所难。 任宁四处看了一眼,“以我个人的想法,要想办好一家酒楼无非是先定好酒楼的格局,再为顾客提供安全和美味的食物。” “可……” 可现在这座醉仙楼的名声在周边已经臭不可闻,以致来来往往的百姓全视而不见。 没有顾客,那怕饭菜做得再好,也根本没有意义。 几人刚想张嘴,就已经被任宁抬手阻止了。 “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扭转酒楼名声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他笑着指了指周围的公子哥。 “眼前这么多的公子,每个身份都不一般。他们大咧咧进来吃了一顿就是最好的广告。只要萧纲再安排一些人在周边散散消息,差不多就可以打消百姓的疑虑。酒楼的名声慢慢会好起来的。” 萧纲沉吟了一下,抬头望向旁边的掌柜。 掌柜反应也快,连忙拱手:“公子,小的这就安排。” 说完他匆匆离开去布置。 “至于饭菜的味道,”任宁摊了摊手,“萧纲你现在手上应该有不少银子,继续高价去挖厨子就好了。最好找到个独一无二的。” 几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嘿嘿一笑。 除了晋升军阶时帝国的奖赏外,他们都在南奉各大豪门的府邸里弄到了不少的钱。因此几人一时半会都不怎么缺钱用。 萧纲摸了摸光滑滑的下巴,“这几天我表妹会从苏澜到星纪城来探亲,她随行带了些好厨子。我找找看有没有适合的。” 嗤。 包括任宁在内,几人都有些咋舌。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闺秀出行吗? 居然探个亲还随行带了厨子。 “萧纲,”和萧纲最熟络的雷二挤眉弄眼,“你那个什么表妹真是来星纪城探亲?” 众人一听有内情,情不自禁竖起了耳朵。 出乎意料,萧纲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任宁,“我和表妹自小青梅竹马。上次任哥提了提,我也觉得有理,于是我娘就派人回娘家问了问表妹的意思。” “怎么样?”几个光棍不禁伸长了脖子。 任宁啧啧地摇了摇头。 还能怎么样? 人家姑娘都亲自往北了,甚至还带上了厨子。其结果还需要说吗? 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萧纲,”任宁的声音严肃了许多,“去年送灵回乡,我乘船回帝都正好遇上了同乘的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萧纲点头。 他那次也是去苏澜城的外祖家作客,正好北上返回帝都。结果在星澜大运河不仅遇到了任宁,还遇上了刺客。 要不是任宁出手,估计他现在已经是黄土一坯。 萧纲忽然反应过来,顿时浑身一震,“任哥你的意思?” 任宁默默地点头,“有这可能,不得不防。” 既然有刺客去刺杀当时一无是处的萧纲,那么现在也绝对可能有刺客去刺杀他的未婚妻。 操! 萧纲恨恨地骂了一句,顿时有些坐立不安,恨不得生了双翅膀立即飞到星澜大运河的客船上。 “这又什么情况?”雷二和李荷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任宁只好压低声音,跟他们说了说详情。 “那还等什么?”雷二呼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萧纲肩上,连声催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该立即出发才是。” 萧纲苦笑,他也想立即离京。 只是现在身份不同,不好再像以前一样说走就走。而且再过几天就是端午,他们几个还得一起赛龙舟。 “狗屁。”雷二愤愤地骂了句粗话:“这时候还管什么赛龙舟。” “当然是亲人比较重要。”其他人纷纷赞同,“比赛而已,输赢都不算事。” “等等。”任宁压了压双手,示意众人先安静,“你们说如果我们把这消息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几人一愣。 还能有什么后果? 谁会去刺杀一个娇滴滴北上探亲的姑娘家? 肯定是看萧纲或他外祖家不顺眼的人嘛。 “这就对了。”任宁点头,“这样一来谁都知道作始俑者是谁。” 他笑了笑:“现在某人别说使坏,还得求神拜佛祈祷那条客船和柳姑娘一路安好。否则谁都会把这口黑锅砸到他头上。” 萧纲几人面面相觑。 好像有点道理。 掌柜刚把上一个任务完成,水都顾不上喝上一口又马不停蹄地去布置第二个任务。 “老萧你该给掌柜发工钱啊。”众人神情都轻松了许多,纷纷开玩笑。 掌柜笑呵呵地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是萧家的家生子,现在看着忠勇伯府终于有了起色,高兴还来不及,那会计较什么工钱。 第181章 得之我命 第181章得之我命 皇宫,御书房。 长兴帝看了一会奏折便头疼不已。 砰! 他重重地放下手上的折子,狠狠地揉着发胀的额头。 长禄见状赶紧过来。他轻轻重重地帮长兴帝按着摩,也没出声相劝。 “陛下,老奴偶然听说过一个有趣的故事。不知陛下想不想听?” “说!”长兴帝十分不耐烦。 咳! 老太监咳了一声。 “古时候有位富可敌国的大财主,某天他府上的一位奴仆不小心砸碎了一只玉碗。这奴仆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就自己跳井了。” 长兴帝听得莫名其妙,不耐烦地等了半晌,却不见长禄说下去。 他瞪眼道:“完了,下来呢?” “回陛下。”长禄嘻嘻一笑:“故事就这样完了。” “陛下您瞧,对那可怜的奴仆来说,打碎一只玉碗便吓得要了他的命。而对那位大财主来说,那只玉碗根本不值一提。碎了就碎了,打扫干净就行。” “你想说什么?”长兴帝若有所思。 “陛下,你贵为云垂帝国之主,坐拥整个天下。对陛下来说,某些小郡发生的事就像那只可有可无的玉碗。碎了就碎了,派人去打扫就行。” 长兴帝反应过来,再看向桌子上众多的奏折时,忽然心情就轻快了许多。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干脆把满桌的奏折一堆,问道:“外面可有什么有趣的事?” 长禄嘻嘻一笑。 现在除了即将到来的端午节,整个帝都的高门都在为派谁去平定西边三郡的民乱而明里暗里各施手段。 然而这些事都已经写成了奏折摆在了长兴帝的龙案上,就不用他再费心提起了。 “天子脚下百姓们安居乐业,有趣的事还真的有不少。”长禄挑了挑,便把任宁请客的事说了说。 “哦?”这种轻松的事果然让长兴帝哈哈大笑,“这么说我们这位新晋的宣武将军根本无视那些青年才俊的激将法了?” “果然有趣。” “陛下,”长禄笑:“战场无侥幸,而且韦将军有双火眼金晴。要是任将军轻轻一受激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恐怕也没人敢让年纪轻轻的他独挡一面。” 长兴帝点头,对任宁的印象更好。他叹道:“可惜了。” 星落军团早已猛将如云,偏偏近来有能力的将军也大多出身这个军团,让长兴帝欢喜之余也隐隐有些不安。 长禄连忙把话题岔开了去。他半开玩笑半当故事地把萧纲担忧未婚妻安全的事说了说。 哼! 长兴帝脸色有些不好看。 臣子家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并不想管。但现在忠勇伯萧正正在北方领兵抵挡北雄大军。他身后的家可不能乱了。 而且帝国现在风雨飘摇内忧外患。 长兴帝就算再糊涂再推崇长幼有序,也知道萧纲这样一位能打仗的二子绝对比一位病弱的世子要重要得多。 “让永昌侯进宫来见朕。” 莫名其妙的永昌侯匆匆进了宫,不大一会又灰头灰脸地出了宫,他转身就去了忠勇伯府见自己的外孙。 萧锐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可惜因为身子的原因,此时连气都生不起来。 小厮们情知不好,都躲得远远的。他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满肚子的气不知道该向谁撒。 萧锐倒是想对萧纲的表妹做些什么,但高门贵户间定亲这种事在没确定下来前,双方为了彼此的名声都会严格保密。 因此他并不知道柳家姑娘要北上帝都的消息,自然也就没动什么坏心眼。 要是动了什么坏心思导致被外祖一通责备,萧锐也无话可说。偏偏他没有,然而这口黑锅还是狠狠砸到他的头上,而且不容辩驳。 “萧纲!”萧锐气得差点把牙齿都咬碎了。 任宁他们并不知道皇宫和忠勇伯府发生的事,从酒楼出来立即派了护卫南下接人。 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七皇子府,正厅。 陈修坚焦躁地走来走去,身边除了老长史外还多了几位抓脸摸须的属臣。 自从上次他代君出城迎接押囚凯旋的队伍后,陈修坚的心也活跃了起来,老是琢磨着如何更进一步。 然而刚刚他得到消息,任宁等人的军阶昨天已经纷纷晋升。 这下七皇子府可炸了锅。 上次代君出城,陈修坚自认就算作得不算太完美也绝对做得不差。然而事毕后宫里却一直没有回响,甚至连派个宫人回复一声都没有,似乎完全忘了那回事般。 这让他又气又郁闷,却偏偏无可奈何。 “殿下,”忠心耿耿的老长史不得不站了出来劝导,“俗话说得之我命失之我幸,万事都应该心平气和接受。或许陛下正在暗中观察各位皇子呢。” 长史活了一把年纪,见识过年轻时的长兴帝。 在没登上帝位前,那也是个万事不闻不问的闲鱼皇子。没准现在长兴帝看自己的儿子也喜欢这调调呢。 “心平气和?”陈修坚很是好没气地哼了一声。 他的几个兄弟哪个不为了能在长兴帝前面出风头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从来就没有不争的想法。 可惜陈修坚连个外家都没有,想争也无处可争。 “皇后娘娘怎么回事!本皇子都已经成年了这么久,还不赶紧帮忙娶个皇子妃?” 想着想着,他连皇后都恨上了。 老长史无语地望着主子。 要是皇后随便挑个皇子妃塞过来,那陈修坚才是真正完了。 最好是他尽快升成王爷,让其他大臣看到了丝希望,自动把嫡女送过来。 “殿下,殿下!” 这边正在郁闷,门人忽然尖叫,撞撞跌跌地闯起正厅。 “宫里来人了!”他扯长了脖子,哑着声音道:“似乎还带了……” “圣旨”两个字,憋了半天他才憋出来。 嗡! 厅里几人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难以置信。 老长史的身子更是晃了晃。好不容易站稳,他一巴掌把不忠用的门人扇倒在地。 “殿下?”他提醒失魂落魂的主子。 陈修坚如梦初醒,差点嘴都笑咧了,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出去迎接。 好半晌后,他手里多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然而两眼还有些不知所措。 “长史,父皇让本皇子去平定西边三郡的民乱?” “殿下,圣旨上是这么说的。您没看错!”老长史欣喜地抚着花白的胡子。 “可是……”陈修坚忐忑地咽了口口水:“本皇子从来没打过仗。” “殿下请勿担心。您是皇子,只要人去了就行。至于打仗平乱什么的自有将军们去烦心。” 老长史笑得眼晴都看不见了。 “陛下这是给您涨功劳呢。等平完乱后,殿下你就一定升格成王爷了。” 第182章 缺银子 第182章缺银子 又过了两天,长兴帝和户部尚书钱良齐齐松了口气。 这天早上,一支挂着星落军旗且全副武装护卫的车队开消无声息地进了星纪城。 车子里载的是星落军团和镇南关查抄南奉时所获得的金银财宝。 看着长长的车队以及地上深深的辙痕,得到消息的君臣俩喜上眉梢。 还是星落军团靠谱。 别的军团打仗通常都是劳民伤财,但星落一出手大多能驱敌于国门之外,甚至还能像现在这样收获颇丰。 要不再让他们到其他地方转转? “好战必亡,好战必亡。” 君臣俩赶紧念着老祖宗传下来的格言,把这些危险的想法通通赶出脑海。 有了钱,平乱的粮草飞快地征集着,很快又把刚有点存货的国库搬得一干二净。 唉。 钱良一声长叹,好不容易才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想着想着,他抬起头神情幽深地向南方看去。 按照规矩,打了胜仗后所缴获的战利品,参战的军团及将士可以自留一部份为奖赏,其余的都要全部上缴国库。 虽说留多少早有规矩,但战利收入本就不透明而且天高皇帝远,留多留少几乎都是各兵团的领军大将说了算…… 要是他们高兴,偷偷留下大多数战利品,也没人会说什么。 星落和镇南关灭掉的可是南边最富饶的国家,收获绝不止至此。不如派个钦差过去核查…… 正想着, 咻! 钱良眼前突然银光一闪。 也不知是手下搬运什么银器时反射了丝光芒。 他蓦地打了个寒战。 似乎看到了夷光大长公主的凤头杖打着旋朝着自己的脑袋飞了过来。 啪! 钱良暗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脑中的想法刹那间烟消云散。 发生民乱通常都是因为天灾人祸,那是地方父母官的责任。没理由去恶心边防军。 和几个同僚琢磨了一阵,钱良咬咬牙又写了封提税的折子进了宫。 “先放下吧。” 御书房里,长兴帝正读着南边随队送回来的折子。 听说钱良手里的折子是关于提税的,他就兴趣缺缺。 云垂地大物博,近些年国库却一直空虚。 除去天灾频繁,国库一个劲往外拔的原因外,还因为屡屡征不到足够的税。 收税难啊。 龙案前,自知又是白跑一趟的钱良默然地垂下双眼。 云垂的土地和流通的商队、商人几乎都控制在各大高门贵户以及地方豪绅手里。 这些人位高权重,而且要么不用缴税,要么只需要缴很少的税。 往日只要户部说到提税,这些人无论平时对付或不对付,几乎都异口同声表示反对。 因此每年户部呈上提税的折子,往往到了后面因为反对太多而无疾而终。 钱良为难,长兴帝何尝不头疼。 他也知道空荡荡的国库难以为继。无论想要干点什么在事,空虚的国库总是拖后腿,实在无可奈何。 “虎愁关在哪?”长兴帝不愿多想,注意力重新回到南边的折子上。 “陛下稍等。”长禄先示意下边的钱良稍安勿燥。 自己连忙寻来大比例的云垂地图,然后摊开找到镇南关和虎愁关的位置。 审视了地图边缘一会,长兴帝茫然:“这虎愁关距离镇南关也不远嘛。” 两座相距三十里的关卡,在云垂地图上就是同一个小点。 偏偏南边的折子里,无论是镇南关的袁兴文还是监军方印宝都提及了同一件事。 他们希望将镇南关南迁至虎愁关,从此南边再无虎愁关。 国土变大,长兴帝自然高兴。但迁移一国边关那可不是小事,相当于重修一个边关,没有足够的理由几乎不可能。 “宣宣武将军任宁进宫。” 任宁这些天都在镇国公府练习划龙舟。 传令内侍见到他时,整队人还在湖里折腾,一个个浑身湿辘辘的。 帝王之命不可违,任宁只好向队友们告罪一声,匆匆换了衣裳进了宫。 见过礼,任宁狐疑地看了一眼身边黑着脸的户部尚书。他正准备说话,长兴帝已经吩咐长禄把地图移到他面前。 “任将军,早上时分镇南关和星落军团又派人押了南奉这些年搜刮到的民脂民膏回到了星纪城……” 笑容满面的老太监把情况说了说。 任宁恍然。 他默默地算了算时间。 押运金银财宝这些死物比押运囚车囚犯要轻松得多,速度也快上不少。这会也该是回到星纪城了。 “现在袁将军有意把镇南关迁移至虎愁关。按他的意思,以后就驻守在虎愁关。”长禄笑着问道:“任将军熟知南边的情况,不知袁将军这个提议是否有必要?” 任宁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拱手道:“回陛下,以微臣所见,袁将军这个提议十分有必要。” “哦?”长兴帝不置可否,“说说看。” 任宁重新回到地图前。他把广信郡、镇南关和虎愁关的情况详细地说了说。 最后才总结。 “陛下,虎愁关易守难攻。它原本是南奉的北大门。只要过了这座关卡,南奉的腹地基本无险可守,随时处于云垂的兵马冲击之下。” “就算他日阮家重生,但只要云垂牢牢地将虎愁关控制在手中,南奉只能伏首称臣,就算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 “陛下恕罪。” 说到这,任宁脸色有些讪讪。 “公公手里的地图上画是整个云垂大地,微臣进宫匆忙,没来得及带上南奉的详细地图。” “无妨!”长兴帝挥了挥手。 他也是临时起意叫的任宁,而且对方还一直在练习赛龙舟,没准备也是正常。 “谢陛下。”任宁松了口气。 他又指了指地图边缘:“地图上虽然没画出来,其实虎愁关北边还有一条虎愁河。” “要是镇南关南迁,这道天堑也将变成云垂的内陆河。” “它可以直接东出海洋,从此山高林密的广信郡可以方便地通过大海与云垂其他地方的互联互通。有助于南部各郡的安宁与稳定。” “是嘛?”长兴帝撸着胡子,闻言精神一振。 云垂太大,他对开疆拓壤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守好本土百年后慰告陈氏先祖,长兴帝还是很感兴趣的。 任宁最近才回星纪城,自是不了解上面的想法。 他先应了声,又指着地图外边。 “陛下,这个地方,也就是南奉都城东边的大海。里面有座小岛,叫巨龟岛。为了防止南奉死灰复燃,微臣建议可以考虑在这座小岛上直接驻军,时时刻刻盯紧南奉的腹地甚至都城……” 咳咳! 长兴帝和任宁身边的户部尚书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几声咳嗽,生生打断了他的话。 这小将军的想法或许很好。 只是在远离国土的地方驻军,最需要的是什么? 银子! 而偌大个云垂国库,最缺的就是银子! 第183章 户部尚书 第183章户部尚书 任宁适时住了嘴,脸上一片茫然。 他不了解长兴帝的性情,但清楚国库的空虚,此时见到长兴帝和户部尚书异口同声地咳嗽,心里多少能也猜到原因。 只是作为在外领兵的将领,不宜想太多。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陛下,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以及御史中丞求见。” 任宁心一动。 刑部尚书、大理寺以及御史中丞,又称三司! 看来他万里迢迢押回来的南奉文官武将总算有了着落。云垂要对他们进行审判了。 长兴帝正有心避开银子的问题,连忙道:“让他们进来。” “陛下,如果没事了,微臣暂且告退。”任宁识趣地告辞。 长兴帝十分满意,挥手让他离开。 刚出了御书房,后面传来四平八稳的脚步声,“任将军,请慢走。” 任宁回过头,笑道:“原来是钱尚书,不知有什么事?” 钱良四下望了一眼,掏出两个油光滑亮的核桃,咯咯地盘了起来。 他笑道:“任将军年少有为。我家那浑小子久仰大名,曾经多次在家里提起过,恨不得结识交个朋友……” 任宁一怔。 前两天他晋升宣武将军,一堆年龄相仿的青年专门过去祝贺,其中就有钱良的小孙子。 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小子就冒昧去尚书府叨扰一番。不知尚书大人是否欢迎?” 禁宫森严,确实不是聊天的地方。 钱良笑着点头:“当然,欢迎之至。” 出了宫城,任宁撸了撸心爱的追风,跟上钱良的车子,慢慢向宫城东边的尚书府而去。 他无所畏惧。 虽然有着将军的头衔,但在遍地都是一品二品豪门的星纪城里,小小的从五品将军府只是个无名之辈。 根本没人会在意。 既然镇国公府、忠勇伯府还有工部尚书府任宁都常常出入,去趟户部尚书府自然也没问题。 进了正厅,分宾主落坐。 钱良也不让下人去叫他孙子,而是老僧坐惮般继续淡定地盘着他的核桃。 任宁也不意外。 他呡了口茶,目光落在钱良手中那两个包了厚厚油浆的核桃上。 “尚书大人手里的核桃有些年月了吧。”他感概道,“桃尖到底洞的连线对称、形状饱满、表面纹路分布均匀,看起来几乎没有色差,真是难得的好品相。” 钱良盘核桃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他饶有兴趣地重新打量任宁,“任将军年纪轻轻,也喜欢玩核桃?” 任宁不答,只是笑道:“在西边的岩陲要塞以及南边的应山大营里,闲瑕之时有幸跟韦将军学习过品茶,还跟管将军学习过二胡,便知道一些。” “然而了解得并不深,不敢在大人面前多言,免得贻笑大方。” 钱良恍然。 无论是品茶还是乐器,或者他手中的文玩都是磨砥人心保持心境的方法,彼此间算得上殊途同归。 因此任宁了解文玩倒也不是不可理解。 有了共同的话题,一时间钱良看向任宁的目光更加亲近了些。 这小子前途无量啊,他有感概,对外能打胜战屡立战功,对内还和星落军团高层关系密切。 “要不要我教你盘核桃?保证比韦君谦教的方法管用。”难得碰见一个对此感兴趣的年轻人,钱良心底发痒。 他摸了摸身边的八仙桌,不知从哪又掏出两颗品相不错的核桃来。 任宁看着那对干爽的核桃,却是答非所问:“不知钱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南奉的芽庄?” 南奉地处热带,气候高温多雨周围毒虫繁多,云垂人多有不适应。 但南奉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芽庄这地方盛产极品沉香,是南奉北上进贡时的主要贡品之一。 特别是极品沉香,木头本身拥有极强的甘甜韵味。 这种甘甜的香韵犹如刚刚切开的水果,散发着宜人的芳香。闻者清新舒心、精神振奋,同时还有强身健体驱赶蚊蝇之功效。 因此极品的沉香无论是在云垂还是南奉都万金难求。 要是把它雕成念珠,无论是用来像核桃一样盘玩或配带,都是上上之选。 而早上南方送回帝都的金银财宝里就有好几十车这样的极品芽庄沉香。 “当然。”钱良没好气地咳了声,默默收起了刚拿出来的新核桃。 早上时分还是他亲自带人去清点南边押回来的财物,对此自然心中有数。 “小子着相了。”任宁连忙正色告罪,“韦将军常常说道,万物无贵贱,人心有高低;一物有一主,好者千金以为乐,庸者一石心蹉跎。” “小子心性不及韦将军,乃凡世一俗人。并不是低看大人手中的核桃。只是生性愚钝实在玩不来。望钱大人见谅。” “无妨。”钱良摆手。 韦君谦有什么心性?他暗自嘀咕了几声。 话虽如此,抬头看着任宁那张年轻诚恳的脸,钱良的脸色又好看了些。 任宁刹那间又笑嘻嘻道:“钱大人,小子近来手头宽裕,要不这些沉香……” “胡闹。”钱良不由瞪了他一眼,“那些沉香是战利品不是市场上的商品,已经通通收归国库,岂能……” 说着说着,钱良停下盘核桃的手,满脸的若有所思。 任宁本身就从南边回来的。他不是大字不识的平头小兵,而且熟知这些沉香的作用,要说这滑头小子手里没截留了些,打死钱良也不会信。 偏偏他又提出买沉香…… “如果要卖,不知该卖多少钱?”钱良忍不住思索了下去。 他虽是户部尚书,但云垂商人地位低下,钱良事实上也没亲手做过买卖。 奈何现在国库空虚,他也不得不计较起黄白之物来。 任宁嘿嘿一笑,“既然是万金难求的东西,就拿些出来拍卖,价高者得嘛。” 钱良眼前一亮,不由细细地琢磨起来。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只要留下一部分给宫里用,他倒不用担心长兴帝会反对。 咳咳! 老尚书咳了两声,脸色发些发烫,“南边还有什么可以卖的吗?” “这就多了。”任宁点头,似乎完全没注意钱良的脸色,“南奉好歹也是一个小国,而且环境和云垂大相径庭,值钱的东西数不胜数。我得列个表才能完全记录。” 钱良大喜,顿时把文人的清高抛到九霄云外。 等列好了清单,云垂这么多大小商队,他大可以派上百十支过去把南奉搬个一干二净。 这样一想,钱良脸也不要了。他连声催促:“那你赶紧好好想想,尽快列个表,我给陛下写封折子。” 任宁点头称是,话语一转,“钱大人,南奉毕竟只是个小国,还被我们大军打得支离破碎,甚至火都烧了好几遍。值钱的东西是不少,但也是有限的。” 钱良冷静了下来。 他抬头望着任宁,“你小子想说什么?” “这里是本官府上。无论你在这里说了什么,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其他人一概不知。” 任宁仿佛没听懂对方的意思,笑道:“和小小的南奉不同,我们云垂才是真正的地大物博。只要好好经营完全能自给自足,钱大人何必舍近求远呢。” 唉。 钱良一声长叹。 第184章 罚金 第184章罚金 “你说的是西边三郡的事吧。”钱良问。 “怎么,”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难道任将军还准备领兵去平乱立功?” 任宁摇头。 要真轮到需要星落这些边防军去平乱,那整个云垂的乱子可就大了。 这几乎摆明着告诉四周的强邻。我家里乱成一锅粥了,你们快来分一杯羹啊。 “陛下难道就只打算派其他郡的郡兵过去平定民乱而已?”他十分好奇,“不打算查查引发民乱的背后原因吗?” 不找出根源,纯粹的平乱只是头痛医头脚疼医脚,治标不治本罢了。 钱良抬头盯着任宁,闪烁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审视。 西边三郡发生民乱的消息没传进京城前,或许宫里的长兴帝真的一无所知。 但消息爆发后,花大钱养起来的锦鳞卫以及游走各地的监察史大夫可不是吃素的。西部三郡为什么会发生民乱,估计长兴帝此时已经心里有数。 那是皇后的娘家承恩伯府所为。 钱良心里飞快地打着转。 眼前的这小子是星落军团的人。他现在把这话题扯出来,到底是个人的原因还是背后的星落军团对皇后不满? 或者说对秦王不满? 前者还好说,后者就麻烦了。 钱良不得不谨慎。 “钱大人过虑了。”任宁哈哈地笑着摊手,“我只是名小小的边防大头兵,随口问问。” “而且平乱也好征伐也罢,打仗都需要银子。” 他继续道:“现在国库空虚。既然有人做了错事,就应该让他拿点罚金出来以示惩戒!这是我在军团里学到的道理。” 钱良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星落军团的意思就好。 他看着眼前的小子,满面的古怪。 做对了要赏,做错了就要罚,还真是个久居兵营大头兵的思维。 只是星纪城里的事,要是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半晌后钱良才开口:“估计要令任将军你失望了。” “和以往一样,陛下看起来不像会追根问底。似乎在给七皇子造势,甚至现在已经下了圣旨准备派他去平乱。” 陈修坚吗? 任宁点头,端起茶杯又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除了上次代君出城迎接,前些天他晋升成将军时,陈修坚还派人送了礼物到府上祝贺。 两人算来也有几分交情。 “等这次平完乱回来,无根无基的七皇子应该会升格成王爷。”钱良感概:“这下可把那几个母族强大却一直封不了王的皇子羡慕坏了。” 几群手无寸铁的饥饿流民而已,钱良没想过平不了乱的可能性。 他摇头道:“估计后宫很快又会闹起来。” 任宁只认识皇后以及一个晴贵妃,对长兴帝的后宫完全不感兴趣,随便附和了几句。 又聊了一会,见钱良有些坐不住,他便识趣地起身告辞。 临走时,钱良拿起那对新核桃硬塞给任宁,笑着叮嘱道:“任将军可以试着盘一下,说不准你会发现用核桃磨砺心境比起品茶或乐器更有效。” “也好。”任宁推辞不了只好收下,哭笑不得地出了户部尚书府。 钱良目送他离开,第一时间回到了书房,刷刷地重新写起奏折来。 写着写着,他手一抖。 看着折子上不知何时写下的“罚金”二字,铁良直发愣。 真是见鬼了。 任宁并不知道后面的事,他骑着追风悠哉悠哉回了家。 进了正厅,他随手把那对核桃搁在桌上。 盈盼走了进来,后面亦步亦趋跟着苗夏和苗冬兄妹。 “相公什么回来的?进宫顺利吧。” “顺利。刚刚到家坐下。”任宁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后面的苗夏和苗冬身上。 这些天兄妹俩吃得好、穿得暖而且还不用担惊受怕。 几天的功夫,两人便完全变了个模样。看起来恍若两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们正在跟盈盼学习一些待人接物时需要注意的事项。此时见任宁望过来,连忙齐声问好。 “苗夏。”任宁虎着脸:“我布置的功课你都做完了?” “哥,功课我已经全都练习完了。”苗夏笑容灿烂,“刚刚雷二哥还亲自检查了一遍。” “这就好。”任宁满意地点头。 他看了看天色,“走!我再教你个新功课。认路及辩别方向!” 说完他就带着兴奋的苗夏往后面校场走去。 目送两人离开,盈盼坐到了桌边,拿起桌上的核桃疑惑地翻看。 “好大的核桃,只是为什么只买两个?” “嫂嫂,”苗冬殷勤向后面跑去:“我去拿核桃钳。” 不一会儿砰砰两声,姑嫂俩便把两个核桃夹个粉碎。 盈盼埋头在碎片中好一阵翻找。 咦。 “这核桃仁也太小了。” 大半个时辰后,任宁记起了那对核桃,回来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那是用来把玩的?”盈盼有些不好意思,“怪不得我说果仁那么小呢。” “算了。”任宁安慰她,“碎了就碎了吧。没把玩过的核桃也只是普通核桃,大不了重新再买一对就是。” 一件小事而已,两人都不计较。夫妻便坐下来好好聊天。 没过多久,任宁皱起了眉,“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事?” “没有的事。”盈盼笑嫣如花:“整座府里我最大,说一不二的。哪能有什么事让我烦恼?” 吉祥走了过来,气呼呼道:“将军,夫人心里其实有事,只是不想让你烦心便一直没有开口。其实是关于铁勒公子的。” 她把铁勒带着一部族人和牲畜离开了部族,从此杳无音讯的消息说了说。 “你别信吉祥的话,”盈盼连忙扯了扯小女仆,示意她住嘴。 “我哥他长了这么大,心里清楚自己在作什么。既然他选择带人离开,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没准过不了多久,我们能见到一个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开伦呢。” 话虽如此,那又美丽的眼晴里,担忧还是一点点地漏了出来。 “别担心,”任宁安慰地拍着盈盼的胳膊,“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他想了想:“我这些天想办法找些刚从西边回来的商队问问,看看他们知不知道开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只能如此了。 盈盼点头,心里并不在抱什么希望。 云垂西凉相隔千里,中间还夹了三个发生民乱的郡,什么消息都早断绝了。 入夜时分,眼看宫城就快要落锁,户部尚书钱良又带着厚厚的折子进了宫。 第二天早会,群臣还没发话,长兴帝已经大发雷霆。 他当场让禁军去把承恩伯的两个族兄弟拿下,关进了天牢里。 第185章 往事 第185章往事 端午将近,星纪城一片欢腾。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并没有传出来。 满头大汗的承恩伯回了府上,第一时间把儿女甚至亲家通通叫来。 等所有人匆匆赶到,他先说了说朝堂上的事,听得刚刚得知消息的小辈们一阵哗然。 “父亲/伯父,伯府是不是有难了?”众人纷纷发问。 “不至于。”承恩伯摇了摇头,“只是近段时间,你们无论是谁都要谨言慎行,千万不可胡来,甚至能不出门就别出门。” “要是替伯府甚至皇后和秦王惹出什么麻烦,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满厅人噤若寒蝉,除了点头称是外,没人敢多说话。 “父亲,”孙冶手里的扇子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他满脸的为难,“马上就是端午节。儿子还要赛龙舟,不出门不行。再说这时候禁大家足也不大好吧。” 其他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赞同。 这两年因为时疫,整个云垂包括星纪城在内都风声鹤唳,几乎所有人都没什么心思过节。 眼下的端午算是时疫结束后的第一个大节,无论是高门还是百姓都在翘首以盼,希望它是个好的开端。 因此赛龙舟时,据说长兴帝都会携王室出来助兴。 届时如果其他府邸都在外面欢度端午,唯有承恩伯府紧闭大门,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们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过错。 造成的影响可不好。 承恩伯只好松口,然而还是一个劲地千叮万嘱。让儿女和亲家们在这段特殊时间务必要偱规蹈矩低头做人。 叮嘱完这一切,他先跟秦王商量了好一阵,咬着牙筹集了一大批银子,乖乖送进宫去。 镇国公府。 盈盼跟着任宁又去了邻居家。 任宁去练习划龙舟,而她则是去拜访夷光公主。 出门前任宁开玩笑:“夫人你十天半个月就去叨扰大长公主,她不烦你吗?” 之前在广信郡时,任宁就曾收到不少夷光公主透露给盈盼的消息。此次回到星纪城后,他才发现盈盼甚至连拜贴都不用,三天两头就上门拜访镇国公府,简直和寻常人家互走邻居一样频繁。 “才不会,”盈盼嘻嘻一笑:“大长公主不知有多欢迎我呢。” 整个帝都贵女无数,然而没几个女子会骑着高头大马肆意狂奔甚至舞刀弄枪,盈盼算是一个。 夷光公主看到她就想起自己年轻时领兵征战时飒爽的模样,顿时心生好感。来来去去老少两人关系不知道有多密切。 有时甚至好到连她的孙女和孙媳都有些吃醋。 “殿下近来身子可好?”进了花厅,盈盼笑嘻嘻地走过去,“我又来啦!” “都成了将军夫人了,还咋咋呼呼的。”夷光公主笑着招呼她坐下,“来了就自己斟茶喝。” 盈盼斟好茶,笑道:“殿下又在打趣人了。” 夷光公主除了长公主的身份外还是位超品将军。盈盼现在连浩命都没有,在她面前哪敢自称什么将军夫人? 两人嘻嘻哈哈地聊了一阵近况,盈盼眉头皱了起来。 “殿下,不知您了不了解户部的钱尚书?” “钱良吗?”夷光公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他怎么了?” 盈盼便把昨天任宁去钱良府上的事说了说。 她有些发愁:“云垂有句古话,交浅不言深。相公他也就和钱尚书见过一两次面,昨天竟然在他面前胡乱说话。要是……” “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吧。”夷光公主摆了摆手,“朝中六部长官里,也就钱良和范文我比较看得过眼,其他的都是些老滑头。” 盈盼松了口气,很快脸色变得古怪,目光更是不由自主落在夷光公主身边的凤头杖上。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钱良还好说,礼部的范尚书,您居然看得过眼? 如果没记错,前些时间在御书房他不是被您老当众一杖敲昏过去了吗? 夷光公主仿佛看明白了盈盼的意思,笑道:“范文和钱良的本质都不坏,是干实事的人。只是范文太过于迂腐,偶尔敲敲他也好。” 盈盼这才恍然。 “至于钱良,你家相公之所以找上他,估计是受了韦君谦的授意。”夷光公主安慰地拍了拍盈盼的手,“你放心好了。” “虽然钱良不怎么喜欢韦君谦这女婿,但也不至于因为任宁出身星落军团而刻意为难甚至陷害。” 啊? 盈盼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韦将军原来还是钱尚书的女婿?” “对啊。”夷光公主点头。 “三十多年前,韦君谦还是个毛头小子,军职还没你家任宁现在高呢。钱大姑娘偶然间遇见了他,便一见倾心,非要嫁给韦君谦不可。” “这很好啊,”来自草原的姑娘精神一振,顿时感觉这敢爱敢恨的钱大姑娘很合口胃:“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嫁呗。” “谈何容易。”夷光公主笑着看了她一眼,“那时候云垂内外一片混乱。” “在内各王子为了坐上龙椅而在星纪城杀得血流成河。在外除了南边,整个云垂三面受敌。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好男儿奔赴战场,从此一去不复还。” “这种时候,把女儿嫁给韦君谦这样一个看不到未来的大头兵,钱良难免顾虑。他连忙让人给女儿相对象,好打算尽快把她嫁出去,以绝了钱大姑娘的念头。” “原来如此,”盈盼理解地点头,她忍不住伸长了脖子,“那后来呢?” “后来某天,钱府突然对外说两人已经成了亲。”夷光公主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其实上是韦君谦带着人家姑娘偷偷回了星落郡。” 私奔! 盈盼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怪不得钱良不喜欢这个女婿。 咳咳! 夷光公主咳了两声,“幸好韦君谦争气,一步一步走过来,愣是坐到了军团大将的位置,也算没有辱没钱大姑娘的一片痴情。” 盈盼松了口气,她突然好奇:“殿下,这种事应该很私密才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夷光公主脸色忽然变得很奇异,她伸出半枯萎的手轻轻地摸了摸盈盼乌黑的长发。 “钱大姑娘和晴儿几个自小就是手帕交。因此我们便知道了这些。” “晴儿,晴贵妃吗?”盈盼问。 “对。”夷光公主抬头往宫城的方向望去,神色莫名,“十几年前晴儿临产。当时的钱大姑娘,嗯,那是她已为人母了,还专门从星落郡赶过来进宫帮忙。” “原来如此。”盈盼了然。 第186章 迷雾乱 第186章迷雾乱 这天龙舟练习完毕,众人正准备离开。 任荣掏出一封请柬,递到任宁面前。 “宁弟,六妹平时不方便出门。这封请柬原本她准备端午时亲手送给你的。但是担心到时候人多手杂,寻人不易,就先托我转给你。” 任宁孤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原来任惜马上及笄,特意邀请他们夫妻六月十一去太师府参加自己的及笄礼。 “实在遗憾。”任宁叹了口气,他对这位庶妹还是很有感情的。“我那时应该已经离开了星纪城,届时盈盼代表我过去吧。” “就不能等等?”任荣皱眉,“过阵子四妹也将出嫁。大家都是同辈兄妹……” 任宁边收好请柬边摇了摇头。 同为四房的任惜还好说,他对大房的任四姑娘可没什么感情。 “等不了。我现在是军人。军人历来要求令行禁止,哪有讨价还价的。相信四妹她会理解的。” 刚走到镇国公府大门口。霍庆匆匆跑出来,又把任宁几人给喊回了正厅。 正厅里,夷光公主正襟危坐。 她抬头看了看孙儿的几个至交好友,目光落在任宁身上好一会儿才收回来。 “本宫刚收到西边的消息。” “民乱已经蔓延至迷雾郡,雾凉城失去了联系。郡守范高鹏原本今年八月即将迁升,现在也被暴民扣押,生死不明。” 任宁和雷二互视一眼,眼中又是震惊又是畅快。 去年送灵回乡时路过迷雾郡。 那地方的烂路还有雾凉城无恶不作的城门守卫,都给他们留下深刻的记忆。 由小见大,便知道范高鹏这个郡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想到这样的官员居然也能升迁。 一时间任宁都有些希望暴民们直接把他大卸八块算了,免得以后为祸其他郡县的百姓。 “现在支援岩陲要塞的药材和大夫都被堵在路上。领队的将官是个没主意的,正在原地等待帝都方面的指示。这一来一去也不知道支援什么时候才能送到要塞去。” 说这些的时候,夷光公主语气极其平淡,像说着和她完全无关的事。 走到地图前,她伸手一画。 “现在西边几个发生民乱的郡已经连成了一片,定西郡与帝国东部之间的联系差不多完全中断。岩陲要塞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也没个准信。因此大家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刷! 任宁几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脸色极其严峻。 要塞最坏的情况莫过于发生大规模时疫,偏偏没有足够的大夫也没有足够的药材,最后只能先将守塞将士集体迁出要塞外,以彻底区分健康和染了时疫的人。 万一这个时候西凉大军东进…… 想着想着,众人的汗不约而同地流了下来。 任宁抬头看去。 他们几人心急,估计夷光公主心里更急。 除了世子霍庆外,镇国公府一家老少男儿甚至不少亲家的子弟都在岩陲要塞里。万一真发生最坏的情况,那几乎就等于灭族了。 “殿下,”任宁几步走到摊在桌上的云垂地图前,砰地一声,重重点在地图里星落郡的位置上。 “虽然路途险峻很是难走,但西南三郡可以翻山越岭直通定西郡,而无需经过迷雾、涞谷、盈灵、天水等等发生民乱的地方。” “微臣建议立即派人通过这条道路前往要塞,尽快查清里面的情况。以便及时作出应对之策。” “只是……” 说到这里,任宁顿了顿。 “就算知道要塞里面的情况,然而没有足够的大夫和药材也无济于事。因此还是希望朝庭尽快平定民乱,打通东西的交通要道。” 说着说着任宁自己也暗暗叹了口气。 古代可不像现代有着众多的机械,根本作不到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从东到西适合人行车走的就那么两三条路,而且条条易守难攻。若是西部的民愤难消,光凭武力一路打过去,没个一年半载恐怕行不通。 到时候什么黄瓜菜都凉了。 咚! 夷光公主沉着脸,重重地顿了顿她手里的凤头杖。 “这些年承恩伯府干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以为捐了一批银子就能过关吗?想都别想!” 又过了好一会儿,心事重重的任宁几人才出了镇国公府,回到自己的将军府。 正厅里,盈盼又在手把手教导着苗冬识字待人。 见到任宁几人进来她好奇道:“今天怎么都那么晚,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呢。”任宁笑着把任惜的请柬递了过去:“给你的。” 雷二知道任宁不愿意盈盼担心,笑着帮忙解释。 “嫂子,这端午不是快到了嘛,大家就多练习了会划龙舟。没想到时间过得飞快,回过神时竟然已经到这个时候。” “对!”任宁揉了揉肚子,“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我们还真没注意到时间。” 矮矮小小的苗冬立即跳下凳子,机灵道:“那几位哥哥先坐着休息,我现在去让人准备饭菜。” 说完她飞快地向厨房跑去。 这时盈盼已经把手里的请柬看完,她有些为难,“相公,这惜妹的及笄礼,我该准备些什么?” 草原上虽然也重视成人礼,但可没云垂那么多讲究。将军府没有长辈,盈盼一点也不懂。 “你问我们啊?”任宁雷二几个大男人哈哈地扁了扁嘴,他们更加不了解。 “那算了,”盈盼也没纠结:“我明天去问问镇国公的世子夫人或忠勇伯夫人吧。” 说到柳婉,盈盼一拍额头,“对了,萧纲和你们一样也是刚回家吧?” “当然。我们是同一支队伍嘛。”任宁警惕起来,“伯夫人怎么了?” 他可没忘记忠勇伯府里还有位病到心里扭曲的世子。 “伯夫人到没怎么样,”盈盼嘻嘻一笑,“下午时我从镇国公府出来,就顺道进忠勇伯府探访了一下。” “萧纲的表妹已经到了,是个大美人呢。” 雷二和李荷白都是眼前一亮,异口同声地问道:“嫂子/弟妹,萧纲的表妹真的长得很漂亮?” 咳咳! “还不赶紧擦掉你们的口水。”任宁没好气道:“朋友妻,不可戏。懂不懂?” 切。 “他们只是好奇,别那么严肃嘛。”盈盼推了推任宁,笑道:“反正你们几个相熟,迟早都会见到。漂不漂亮到时候自己看呗。” 第187章 端午至 第187章端午至 端午节。 大清早,星纪城已经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百姓们兴高彩烈、笑颜逐开。 到处一副普天同庆的景象。 金殿上,落针可闻,气氛压抑。 长兴帝冷着张脸。 他刚刚知道迷雾郡郡守范高鹏被乱民俘虏的消息,佳节初至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郡守那已是地方最高行正长官。 郡守被擒,不仅在某些轻描淡写的折子上重重扇了一巴掌,也在长兴帝脸上狠狠掴了一耳光。 “迷雾郡的郡尉呢?”他瞪着兵部尚书关邑,“他人是死了,还是在睡大觉?” 涞谷、盈灵和天水这些先发生民乱的郡,至少郡守和郡尉还好好行使着自己的责权。反倒是迷雾郡后来居上,不乱即已,一乱直接攻陷了尉守府。 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关邑冷汗直流,“老臣也是刚收到消息,兵部已经第一时间派了下属八百里加急赶往了迷雾郡。” 他战战惊惊道:“具体情况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知晓。” “还要几天?”长兴帝越发怒不可竭。 咳咳! 老皇帝一时顺不过气来,脸瞬间憋得通红。 众大臣惊恐。 “陛下息怒!” “快传太医!” 长禄连忙过来给长兴帝顺气,“陛下,消消气。玉碗!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玉碗而已。气坏了龙体可不值当……” 好半晌过去,太医匆匆赶了过来,长兴帝的情况才好些。 又喝了几口静心宁神茶,长兴帝脸色总算恢复了正常。 他顾不上休息,拔开碍眼的长禄,沉着张脸问道:“关邑,平乱将士什么时候才能出发?” 要是范高鹏被乱民所俘虏的消息传了出去,长兴帝都有点不敢想象邻近些那些郡县会发生什么事。 “回陛下,”关邑硬着头皮回答,“平乱将士和粮草今明两天就将抽调集结完毕。队伍可以随时出发平乱。” 长兴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总算有个靠谱的消息。 然而各大臣相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民乱的消息传进星纪城后,各方见这盖子已经捂不住,他们只好重新写折子。 只是各方呈上的折子里,包括长兴帝最宠信的锦麟卫在内,对民乱这种消息大多习惯性往轻里写。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还是先保住头上的乌纱比较重要,免得被御史弹劾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既然情况轻微,兵部自然也不好小题大作。 关邑便让人从云垂中部的几个中等郡随便抽了些郡兵,凑了一万人马出来。 一万将士对上三个郡的乌合之众,平均下来每个郡有三千多兵力,足够了。 户部尚书钱良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西边各郡现在的情况瞬息万变。之前制定平乱计划时,迷雾郡尚且风平浪静,可现在……” 说到这,他顿了顿。 “老臣以为,之前兵部调集的一万郡兵或许不足以平定此次的民乱……” 钱良动了动嘴,没再说下去。 要是兵部抽调那些靠近边境的郡,他还无话可说。 比如广信、百花、沧澜、玉木、定西等等,这些郡不时会和外敌发生战斗,因此他们的郡兵还颇有些战斗力。 如今关邑调集的是云垂中部的郡兵,钱良可不怎么看好。 这些人平时里除了守城门外几乎不用动弹,训练早已荒废,哪会有什么战斗力? 最重要的是这一万人马中,能有八千是真人就很不错了。 长兴帝揉了揉额头。 他的脑袋又涨了起来。 云垂人多,兵员从来不是问题。 但从哪弄来粮草和银子才是个大问题。 国库一直光溜溜的,根本拿不出钱来啊。 “陛下,”礼部尚书范文站了出来。 老尚书根本不管长兴帝漆黑的脸色,哗拉拉地旁征博引说了一通大道理,听得满朝文武满脸纠结,甚至想把耳朵堵上。 长兴帝更是满心后悔。他忍不住抬头往金殿前门望去。 该把皇姑母也召上殿来议事的。 只要她听得不爽就一凤头杖敲过去。这老尚书就会闭上喋喋不休的嘴…… 长兴帝暗爽。 可惜夷光公主不在这里,他的希望落了空,只能继续听着礼部尚书的聒噪。 好一阵子过去,范文依然满口“子曰”、“古人云”…… 长兴帝愈发不耐烦,目光情不自禁落在手边的镇纸和砚台上,他突然觉得手心有些发痒。 上次在御书房砸了关邑一回,看着兵部尚书花容失色狼狈躲闪的模样,长兴帝有点上了瘾。 只是理智很快劝住了他。 窝在第三根金柱下的史官手里还握着笔,竖着耳朵目光炯炯地盯着金殿上的情形。 长兴帝可不想他大笔一挥,在史书上写下这么一句话:“长兴二十九年,端午佳节,帝无故暴怒,砚砸范文。礼部尚书毙!“ 也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 “陛下,陛下?”长禄小声地提醒。 长兴帝回过神,才发现下边范文终于说完了大道理且退到一旁。面前的龙案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叠厚厚的折子。 而殿前却跪了一个人。 承恩伯大汗淋漓,“陛下恕罪。老臣的几位族叔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身份背着老臣作出了此等欺上瞒下天怒人怨之事,实在罪该万死……” 他又是磕头又是求饶,最后表示愿意承担此次平乱的一半费用,以及会在两个月内筹集五万担粮食,送往西部四郡以消民愤。 长兴帝精神一振,心里有些后悔。 刚才走了神,他也不知道范文到底说了什么,居然导致这位国丈自已心甘情愿地掏出钱来填坑。 不过…… 长兴帝眼光凝了凝。 这承恩伯府什么时候攒下了这么多银子? 都快比国库多了。 朝会纷纷扰扰,临近中午终于结束。不过迷雾暴乱以及郡守被俘一事并没有传出来。 整个星纪城依然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之中。 任宁换上了赛龙舟的服饰,冷眼看着眼前一片欢腾的民众。 他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时代车马慢,书信远。相对于现代便捷的网络,就算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也不值一提。 上千里外的西部发生民乱,对天子脚下星纪城的民众来说就像隔了个世界,根本不值得担忧。 也就那些走东西线的商队首领,或许在这些郡里有田地的贵族会发些愁。 “对了,我们将军府的田地主要在哪?”任宁问。 从七品都尉升到从五品宣武将军,他名下又多了几百亩良田和山地。只是任宁还真没注意自己这些家产在哪。 哟! 盈盼正给他整理衣裳,笑着打趣:“相公还关心这些啊。” 她指了指北边:“兵部赏下的都是些位置不好的田地,大多在北方天寒地冻的地方。我正想办法和其他人兑换,看能不能换到一些靠近帝都或者星落郡的田地。” 等换到了温暖地区的田地和山林,就可以安排星落的受伤老兵过去休养及耕种。 “嫂子,会有人愿意换吗?”雷二升了军阶,手里同样也有了些田地,便有些心动。 “有的。”盈盼指了指忠勇伯府的方向,“柳姨告诉我的。” 俗说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云垂宗室传承了六百多年,什么样的王室子弟也都屡见不鲜。 有些不愿意混星纪城这趟浑水的王爷或郡王。他们一心只想作位富家翁,便会早早去宗室划定的田庄生活。而这些田庄一般都在边远地区。 他们中的某些人会有这样的需求。 第188章 点龙晴 第188章点龙晴 “雷二你也赶紧成亲吧!”李荷白笑着走了过来,“娶个媳妇帮忙打理田地。” 任宁有盈盼;萧纲自有忠勇伯府;李荷白也有他姐姐在帮忙。 雷二虽然老家有人,二老却大字不识。让他们去置换或管理远在他乡的田地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雷二翻了个白眼,讨好道:“嫂子,要不你也帮我置换或代管一下。” 对他来说,能不能置换到好田地是一回事,只要现有的土地不放着吊荒,年未有收获就行。 “好啊。”盈盼没推辞。 星纪满城高门,不进三品基本没人正眼瞧。 任宁几人未来可期,但此时距离三品还遥遥无期。关邑已经让兵部的手下尽可能照顾了,只是分赏到的田地依然在偏远之处。 不过到底是同一批奖赏,彼此的田地倒是相隔不远。 而雷二所谓的代管,也就是让盈盼派几个信得过的管事过去,然后在当地招些农户把地租给他们耕种,再在收获时收一下租。 仅此而已。 待盈盼整理好衣服,任宁才开口叮嘱:“田租可以少收点,务必让百姓们可以活下去。” 路过涞谷郡时,看到周边的情况他们又是郁闷又是气愤。 将心比心,可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那种民不聊生、卖儿卖女的情况。 反正任宁他们又不靠那点地租过日子。 只要好好把广信郡的橡胶产业发展起来,就足够儿孙们吃香喝辣的好几辈子。 “知道啦。”盈盼对此心知肚明,笑着点头。 “相公,”她问:“要不,咱们尽量把水田和山地都置换到广信郡去?” 这样一来可以把广信大多数的橡胶林彻底纳入囊中,免得再花钱买。 而和那些上等郡不同,靠近边境的荒山野岭大多无主。想置换也简单,只需要拿地契去户部换一块差不多大小的山地就行。 不像帝都或星落郡附近,除非有人换或卖,否则想在这些好地方置上一份产业可不容易。 任宁明白盈盼的意思,笑着点头:“可以啊。你自己看着办。” 镇南关准备南移至虎愁关,广信又多了好大一片土地。 那里虽然没什么良田,但不少地方都长着葱葱郁郁的橡胶林,简直就是一座座金闪闪的宝山。 偏偏户部暂时还不知道这些山地的价值,完全把它们当荒山对待,最是合适入手了。 “老任还有嫂子,记得把我的也换过去。”雷二眼前一亮,赶紧嗷嗷地跑到自己住的院子把地契拿了出来。 交待完这些,看了看天色,几人转到了隔壁镇国公府校场,和候在那里的其他龙舟队员会合。 镇国公府在帝都的族人不多,然而此时校场上的人却是不少。目之所至全是神彩飞扬的青年人,有男有女。 任惜俏生生地站在一群戴着面纱的姑娘里。她是来给任宁和大堂哥任荣加油的。 此时看见任宁和盈盼这些人进来,任惜顿时眼前一亮。只是不好大声嚷嚷,她便微微地摆了摆手,以示招呼。 任宁点了点头,便没再理会她,随后用金手指四处扫了一圈。 校场里所有的人都是一片鲜亮的绿。 他不由放下了心来。 眼下的龙舟表面上是一项普天同庆的民间比赛,但近些年来更隐隐像是帝都青年势力的划分和比较。 往年某些队为了争个好名次,甚至会给实力强横的对手下阴招。 特别是三年前,星纪城刚结束了武举。一些武举人在某些人怂恿下,居然直接在龙舟上就打了起来…… 咳咳! 霍庆咳了两声。 他在众青年的地位中本就最高,而且是龙舟队伍的发起人,于是理所然当成了队长。 走过来和任宁这些人打了个招呼,霍庆呵呵道:“人都齐了吧?” “世子,齐了!” “刚刚数过,已经到齐了!” 霍庆笑:“既然人到齐了,就请出龙舟吧。” “请龙舟请龙舟。”众人相视一眼,纷纷嚷了起来。 镇国公府占地广阔。府中不仅有数个湖泊,甚至还有水渠和护城河也就是星澜大运河相连。 任宁这些参赛者和盈盼这些观众可以直接从镇国公府乘船赶向赛龙舟的河段,而不用扛或拖着整条龙舟招摇过市,可谓方便之至。 不过,龙舟在下水首航前通常要找位德高望重的人去点亮龙晴。 点亮龙睛后,龙舟方能顺风顺水、乘风破浪,跑得又快又稳。 众人不约而同朝正院看去。 镇国公府里要数德高望重的,自然是夷光公主。 就连长兴帝见了面,都得尊称她一声皇姑母。让她来点晴首航,自然足够了。 叭叭叭! 震耳欲聋的鞭炮响起。 满头华发精神矍铄的夷光公主一身大妆,带着女官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慈祥的像位邻家老太太。 “参见大长公主殿下。”小辈们纷纷弯腰行礼。 哎哟! 夷光公主假装吓了一跳。 “你们这些浑小子傻闺女,一个个嚷嚷得那么大声。是不是觉得我老了耳朵不好使,已经听不见了呀?” “没有没有。”任宁等人哈哈大笑,纷纷挥手开着玩笑:“殿下您的耳朵比我们都好使呢。” 任惜这些不常过镇国公府的都有些面面相觑。她们弯着腰,还保持着行礼姿势,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家安啦。”盈盼嘻嘻一笑,悄悄过来给她们解释。 “长公主自称‘我’时,通常意味着她心情不错,而且把我们当成自家人看待。所以大家不要太拘束,这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 以镇国公府地位,这里早被其他府邸盯得紧紧的。任惜等人自然听说过夷光公主的习惯,这才松了口气直起了身子。 只是盈盼说归说,她们又哪放肆地真敢把镇国公府当自己家。 也就是盈盼来自草原,向来不拘小节,才会放心大胆把夷光公主当成普通长辈来看待。 一行人拥着夷光公主走到长长的龙舟前。 这条龙舟是霍庆为了这次龙舟赛而特意订制的,实际上它已经下过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队伍最开始磨合时,随便找条龙舟就可以训练。不过不仅队员之间需要磨合,队员和龙舟之间也需要磨合。 因此到了近两天,任宁他们的训练就转到了这条比赛用的龙舟上。 夷光公主也不意外。 她笑呵呵地对任宁一众赛参者说了一通鼓励打气的话,才在旁边的金盆里用柚子叶洗净手。 接着端端正正挂了花红,点祭香,又把一束鲜草放入龙口里,才拿起霍庆捧过来的金笔,粘了粘墨汁,小心翼翼地点起龙晴来。 第189章 护城河 第189章护城河 点完龙晴,任宁一众人嘻嘻哈哈地扛起龙舟往校场东边走去。 通往星澜大运河的湖并不远,就在校场东边不远的地方。 这湖很大,除了是镇国公府的一部分景观湖外,也有着训练护卫的作用。 虽然镇守西部的岩陲要塞并不需要用到水上作战。但四十多年前,霍征将军和夷光公主领兵征战南奉。 为了绕过重兵把守的虎愁关,他们乘船南下。在茫茫的大海里,作为旱鸭子的他们可没少受罪。 痛定思痛,自那时起镇国公府的子子孙孙都要接受水上作战训练,以防不时之需。 而这个通往星澜大运河的湖泊上,更是修了完整的码头和用于水上训练的设施。 偌大个星纪城豪门遍地,府上有湖泊的也比比皆是。但湖里有训练设施的就只有镇国公府,可谓独一份。 龙舟下水,任宁他们则上了游船。 等所有人坐稳扶好后,霍庆一声令下,五大三粗的船夫们才解开缆绳,缓缓将游船往东驶去。 经过数道明里暗里的关卡,好大一会儿游船才出了镇国公府的围墙。 “这才是帝国豪门啊。”李荷白在一边啧啧地感概。 他家的游击将军府在广信郡也是数得上的豪门,然而此时一对比,才知道两者之间天壤般的差距。 “是啊。”任宁和雷二几人笑着赞同。 不少人都知道镇国公府占地辽阔,然而大多都只是耳闻并不曾亲眼所见。这番行船一路往东,直到进入星澜大运河,众人才知道传言不虚。 贵族们赛龙舟的地方距离城西码头不远。 而任宁几家所在的永安胡同或者说玄武大街,则在星纪城的东北方向。 因此载着众人的游船得从东绕到城南,再转到城西去。 游船飞快,甲板上凉风习习。 任宁这些人坐不住,三五成群地跑到甲板上边眺望河岸的风景边在谈笑风生。 没过多久,船就到了星纪城的东南角。 抬头沿着大运河往东南方的水道望去,百余丈外是一道人造峡谷。 峡谷中矗立着两扇高耸厚实的精钢大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般牢牢卡住了西来东去的河道。 “这两扇门……”雷二虽然已经见过这座大门,然而每见一次还是感概不已,“到底有多高啊?” 霍庆笑了笑,“这两扇门呀,其实也没有多高。只不过下抵运河河底,上出水面约三丈罢了。” “这还不高?”从南边回来的将士不由齐齐侧目。 作为帝国南部重关,镇南关也才四丈多高。而为了行船安全,运河水深至少有三丈,再加上水面的三丈。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准来说,绝对是两个庞然大物。 “它足够安全吧?”有个镇南关的将士好奇。 “绝对安全。”霍庆看了那人一眼,笑着点头,“这两扇大门重达百吨,可以扛下任何大船们的猛烈撞击,相当于运河上的镇南关。” 因为星澜大运河是护城河的一部分,同时它直通东部的大海。敌人大可以沿着大运河北上直接进攻星纪城。 必要时这两扇大门可以直接关上,暂时性切断运河,从而阻止沿着运河来袭的敌人。 不过自从这星澜大运河建立,这两扇大门至今也没有真正关闭过。通常只有在年中维护时,它才会试着关闭,看看是否损坏。 “这么大的钢铁门到底是怎么建起来的?”任宁比较好奇。 前些时候他提交的起重机工部至今还没有建出来,而这条大运河数百年前就已经修好了。 “还能怎么建,”众人摊手:“长城怎么修,这就怎么修喽。” 说白了,就是人多力量大。 任宁在心底默默地摇了摇头。 长城是很伟大。然而各朝各代要是把修长城的力量拿去攻打北边的敌人,估计长城也就不用修了。 收回往东南的目光,他回头向身边的星纪城看去。 熙熙攘攘的城东码头出现在眼前。 去年从岩陲要塞返回帝都,任宁就是在这里下的船。 然而此时是端午,码头周围更是繁忙。密密麻麻的船只挤满了整条河道。粗粗一看,无论是人还是船只都远超去年。 但无论船或人再多,远远看到镇国公府的游船驶过来时,都匆忙让出一条道来。 游船顺利过了繁忙的城东码头,往南城门驶去。 没走多久,宽阔的护城河上开始泛起了阵阵脂粉香。 时不时会有一两艘富丽堂皇的画舫从某些绿柳成荫的河道里开出来,伴着姑娘们的娇笑以及铮铮的丝竹声,悠然在飘在宽大笔直的护城河上。 “奇了怪了,”有人忍不住嘀咕,“平时这些画舫不是傍晚才会出来吗? 众人脸色古怪朝这老司机望了一眼。 默默站开了几分。 又过了一阵子,终于看到了南城门,或者说桥。 前面宽敞的河道上,高高地横跨着一道三孔石拱桥。每个孔都高达十余丈,任何货船或客船就算扬着帆也能在下面畅通无阻。 “我靠!”李荷白情不自禁喷了句脏话,“原来这座桥这么高!” 前些日子他们押囚凯旋,经过这座横跨护城河的大桥。当时的李荷白只顾着队伍行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座桥的高度。 如今从下面看上去,他才吓出了一身汗。 以这高度,无论是从桥上失足跌下来或直接往下跳,几乎不用救了,只要拍在水面就足以让人碎身粉骨。 旁边有人也是看得目瞠口呆,回过神后嘻嘻直笑:“有什么好奇怪,这是星纪城嘛。” 言下之意就是云垂是整个大陆最强大的国家,它的帝都自然有一番雄伟景象。 霍庆摇了摇头,过来给他们解释。 “主要是城南地势相对高,运河开挖到这里,水位已经很低。为了能继续行船,只好将地表往下挖。结果就形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样也好,”他笑着指了指两边高祟的悬崖:“这道护城河彻底成了拱卫星纪城的一道天堑。” 不过也就城南而已。 无论是城东还是城西,地势都相对低洼。这些地方的运河水和星纪城的地面差不多高。因此星纪城才在这两面各设一个码头,反倒是最多人出入的城南没有。 过了城南,终于绕到了城西。 前面的河道披红挂绿,一片喜气洋洋。 沿河的街道上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看这阵仗,陛下应该真会出宫与民同庆吧。” 第190章 陈修兰 第190章陈修兰 西码头很大。 只是和镇国公府的游船一样,此时有不少庞大豪华的船只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码头一时有些拥挤。 过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任宁他们下船。 刚上堤岸,顿时有人把他们给认了出来。 有无数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快看!是夷光大长公主殿下!” 夷光公主虽然居于禁宫之外,但平时也极少在人前出现。此时她一现身,顿时让不少人大呼意外。 任宁左右一看。 此时距离开赛还有些时间,但绝大多数参赛的龙舟队已经赶到。水面上二十多条龙舟排得整整齐齐的,河堤上二十多支队伍也穿着各自不同的衣服站好了位置。 不少熟人看见他们下了船,纷纷过来向夷光公主问好。 “皇太姑母!”几位王爷和皇子毕恭毕敬地行礼。 任宁的目光滑了过去。 面前有几人他认识。 比如之前见过一面的秦王、在星落郡见过面现在已经晋升成齐王的陈修竹,以及代君出城迎接七皇子陈修坚。 和这几人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腆着大肚子却配了一条紫色腰带的王爷。 作为顶尖的斥候,任宁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那条鼓囊囊的腰带上。 看清楚后他嘴角不由扯了扯。 因为要赛龙舟,这胖王爷的腰带上没挂有配饰,更没藏有武器,却是绣满了淡雅的兰花。 一个喜欢兰花的胖子…… 身边的任荣似乎看出了他疑惑,便低声介绍:“宁弟,这位是晋王陈修兰。” 去年年底青石郡发生大地动,震塌了无数房屋和矿洞,整个青石郡死伤惨重。后来陈修兰受命去赈灾,回来后升成了现在的晋王。 “原来是他!”任宁恍然地点了点头。 这位王爷虽然长得有些出人意料,但穿衣品味倒是挺高雅。就连身上的龙舟衣很多地方都绘描着兰花。 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晋王的队伍。 然而任宁很快皱起了眉。 陈修兰给夷光公主行过礼后,并不像其他兄弟一样跟在夷光公主后面嘘寒问暖。 他那双被肥肉挤成道缝的眼晴,却是频频向跟在他们后面下船的姑娘们望去。 这家伙居然是条狼? 任宁不由警惕了起来。 没多久参赛选手和围观党分开,盈盼这些女眷们跟着夷光公主去了左边的女眷观礼台。陈修兰才遗憾地收回亮晶晶的目光,重新投到任宁等人身上。 “世子、任大公子,”他先朝霍庆和任荣打招呼,才笑着看向任宁:“这位就是任宁任将军吧,久仰大名。” “见过晋王。”几人淡淡回礼,没有多聊的意思。 陈修兰却是毫不介意,左右一看长兴帝还没到场。 “世子,”他靠过来挤眉弄眼道:“刚才和你们一起的女眷里,有位身材窈窕、面纱上描着白腊梅的姑娘。她叫什么,是哪家的姑娘?” 嗡! 任宁几人警惕地盯着他。 霍庆摆了摆手,示意任宁几人宽心。 “晋王爷,那是舍妹。” 他没说名字,而是抬头往左边的观礼台望去,“王爷胆子又肥了啊,怎么,晋王妃不在观礼席上吗?” 陈修兰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答非所问:“原来是世子的妹妹,难怪长得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霍庆不回话,只是笑嘻嘻地看着陈修兰。 我就静静地看你编! 末婚的贵女外出时都载着面纱,不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长得是美或丑,何来的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陈修兰见霍庆完全没有介绍的意思,又生生扯了几句,见时间不早这才怏怏地回了自己的队伍。 看着他圆滚滚的背影转身离开,任宁几人的脸色都有古怪。 不仅因为这晋王的身体还因为他的行为。 送走夷光公主后,别的王爷和皇子都在自己的龙舟队里紧张布置着什么,甚至对一些看起来强大的对手指指点点。 而陈修兰根本无动于衷。 他似乎忘了后面的赛事,先是靠过来猥猥琐琐问人家姑娘的闺名,遭到拒绝后回去一直发呆。 反倒是身后的队员比他还紧张。 咳! 队伍里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 “大家别这样看晋王,没成亲前其实他也是俊雅公子一个。”那队员笑着指了指霍庆:“原本晋王长得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了。就和世子一样。” 真的假的? 任宁这些人相视一眼,有些难置信。 “确实。”霍庆点了点头。 所谓无欲则刚。 他们对龙舟的胜负并不太在意,众人浑身轻松。简直和不远处失魂落魂的陈修兰有得一拼。 “晋王的性子一直没怎么变,喜欢嘴上花花。”霍庆笑道:“但他的身子这两年变化确实有些大。要不是我人一直在帝都,否则也有些不敢认。” 据说陈修兰变成现在这模样,全是托了晋王妃的福。 成亲不到一年,他的身子就吹气般鼓了起来。传说都是当时的二皇子妃也就是现在晋王妃喂出来的。 说来这晋王妃也是个厉害人物,她祖父就是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礼部尚书范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娘家时听多了祖父的大道理,成亲后这晋王妃变得极其蛮不讲理。 据说有次陈修兰和一众同龄人去喝花酒,结果被她拿着大刀出来满大街追杀,后来还被陈修兰的母妃叫进宫去狠狠训斥了一顿。 然而从宫出来,晋王妃不仅没有向陈修兰道歉或者伏低作小,反而直接把晋王身边的侍女甚至跑腿的小厮都换成了五大三粗的壮汉。 至于那些一起去喝茶酒的贵公子。 要是他们胆敢踏进晋王府的大门,只要被晋王妃知道,她都会从后宅杀过来毫不客气把人打出去。 任宁几人听得满脸惊奇,不由抬头往左边的观礼台望去,想看看这晋王妃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惜左边观礼台全是各府密密麻麻的女眷,一时间连盈盼这些熟人都找不到,更别说陌生的晋王妃了。 又过了一会,雄壮的宫廷弦乐响起,河堤边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反而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齐齐转过了身子。 重重禁军保护中,长兴帝到了。 排山倒海的呼声响起:“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兴帝哈哈大笑,示意众人平身。 礼毕后,任宁用金手指远远瞧了老皇帝这一眼。 长兴帝表面上看起来红光满面,其实上黄值又降了些。也不知是出宫前吃了大补药,还是看着眼前万民齐呼的场面上了头。 至于他身后的禁军统领左福,比起去年任宁初见时,情况又大为好转。 再在后面的是一长串高阶嫔妃和蒙着面纱的王女。 任宁大多不认得,便淡淡扫了一眼。 很快他眼前一亮。 嫔妃中有位绿意盎然的佳人,正是送了他一座房子的晴贵妃。 第191章 新任太师 第191章新任太师 长兴帝登上高台,扬扬洒洒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感人肺腑的演说。 大意是在他欧心沥血的领导下,云垂境内国泰民安,境外则狠狠灭了狼子野心的南奉。 而且不日刑部大理寺等三司将会审判那些从南奉押回来的文官武将,给他们的行为定罪。 届时该罚的罚、该杀的杀,彻底给云中郡枉死的百姓个交待。 听得下面数不清百姓不时高呼万岁。 参赛队里任宁目光屹然不动,早已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他们可能比长兴帝更加了解现在云垂的糜烂和进退维谷,哪里还能听得进这些粉饰太平的话。 但听不进也要装着听,至少不能搞什么乱子出来。 观席台上还坐着不少邻国的使节以及留学生。他们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下方。 万象使节班猜就是其中之一。 这两三个月来他都有种作梦的感觉。 云垂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万钧,既然直接灭了南边五国中最强大的南奉。 前些时候,平时对斑猜趾高气扬的南奉使节,被云垂官员毫不留情从鸿胪寺里赶了出去,从此流落街头。 斑猜作为老对头,看着这一幕又是暗爽又是后怕。 他一边打听万象国内的情况,一边努力判断星纪城里的风声动向,飞快地把各种消息往回传。 生怕长兴帝打仗打上了瘾。转个身子的功夫直接让韦君谦和袁兴文把他老家万象也顺便给灭了。 而押囚归来的任宁等人,早被斑猜列入了重点观察的目标。甚至还派人一天十二时辰盯紧了玄武大街。 然而斑猜很快大失所望。 任宁这些人像不清楚锦衣夜行的憋屈,完全没有小说主角们年少得志后便一天到晚出来四处炫耀,从而招蜂引蝶争风吃蜡的习惯。 自从回了星纪城,他们就极少出现在人前。甚至同龄公子哥们诚挚邀请,也大多无动于衷。 任宁他们不出来,各国的探子们便想进去。 可惜小小的从五品武官居然住在玄武大街这种帝国豪门区。 到了这里,各种明卫暗卫到处是。各国的探子和眼睛们那敢明目张胆靠近甚至监视。 万一惹怒了住在里面的人,死了也是白死。 他们只好在外面等,结果等得望眼欲穿,也没能得到太多的消息。 如今任宁几人光明正大站在前面。他们赶紧趁机牢牢盯好这些猛将,并试图辩明他们与帝国高层之间的关系。 要是双方关系融洽,没准下来长兴帝依然会对外用兵。 万象这些小国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兵临城下,近期最好还是让国内低调作人比较好。 而要是云垂君臣之间的关系恶劣,那就好办了。 该捞的好处、该占得便宜,还是得暗暗或捞或占到手里。 好半晌过去,长兴帝终于讲完话。 在礼部尚书的引导下来到河堤边,他象征性地往河里撒了一些铜钱、稻米和粽子,随即宣布长兴二十九年端午龙舟赛正式开始。 咚咚锵锵…… 热烈的锣鼓响起。 龙舟第一次下水需要点龙睛,正式开赛前也需要集体点一次睛。 长兴帝贵为天子,是现场地位最高的人。本该由他亲自出手到河边去给各龙舟点晴。 但河堤近水,长年湿滑。 往年曾经发生过点睛人不小心失足滑到水里落得一身狼狈的状况。 为了保证皇帝安全,就连满口之乎者也、古时礼法的范文也没有建议长兴帝出手。 代替他去点睛的是现任太师,也就是任荣的父亲任奕。 自从老太师请辞后,没过几天长兴帝就按着皇室的传统,把任奕从少师提升到了太师的位置上。 此番让任奕去点睛,云垂也有正式把他介绍给帝国内外的意思。 任奕本就年轻力壮,加上刚成为太师,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眉开眼笑走路带风。 任宁对太师府无感,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很快他皱起了眉头。 “荣哥,”他提醒前面的任荣,“令尊是不是作了什么事或惹到什么人?” 点睛台的下方被人抹了一层薄薄的滑脂,因为颜色和湿地差不多,估计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要不是任宁的金手指扫过去,那里的黄值突然变红,否则他也不会注意到。 这样的地方不小心踩上去,就算任奕武功不差,猝不及防下也极有可能摔个大马哈。 受大伤应该不会,小伤免不了,而且绝对会丢个大脸。 而在这么多人前面摔个狗啃泥,毫无疑问将成为新任太师这辈子最大的灰暗和笑柄。没准还会有人疑质任家永为帝师的合法性。 “真的?”任荣半信半疑。 他不敢大意,仔细地搜索。然而看不出点晴台前方的地面有什么异样。 “任荣,你信老任就行。”雷二压低了声音。 “他这双眼睛犀利无比。你是不知道它在战场上帮我们这些兄弟找到多少有利的战机以及避免了多少危险。” 去年送灵回乡,雷二和任宁一路同行。 因此他也清楚任宁和太师府之间的恩恩怨怨。但这几天的龙舟划下来,雷二发现任荣着实不赖,便有心帮了个忙。 毕竟任荣以后会掌管整个太师府,那几乎是文官系统的头头。 和他打好交道绝不是什么坏事。 萧纲和几个来自星落军团的将士纷纷点头,“雷二说得对。老任素来话少,但向来有一说一。任少师你不用管,直接听从就好。” 其实上没经过皇帝的确认,任荣此时还不算什么少师,依然只是太师府大公子。 他不由愕然。 之前知道任宁很受南边回来的将士们尊重与信任,然而到底有多尊重和信任任荣却是不得而知。 此时一听,他才知道这位自除任氏一族的族弟在星落军团中的地位,恐怕要比之前想象中要高得多。 这时,众人抬头看去。 前方的任奕检查过点睛的用品,抬起脚就要往河边龙舟走来。 任荣顾不上多想,连忙大踏步地走了上去。 万众瞩目下,他扬着笑脸:“父亲,既然都要点睛。要不从儿子的龙舟开始点吧。” 嗡~ 远处的观众听不清他的话还好说,近处的人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太师府的长公子?” “太师府这些年怎么回事?” “老太师明明身体还好,却早早就请辞。眼前这大公子也就是未来的少师,居然没半点礼数……” 任奕听在耳里,脸色一片漆黑。 虽然所有的龙舟都要依次点一遍,但次序上有着严格规定。比如得从皇长子也就是秦王的龙舟开始点起。 而之前参赛的龙舟靠岸时,实际上就已经排好了次序。 现在任荣居然横插一脚,难怪让人侧目。 第192章 关切 第192章关切 不肖子! 任奕暗骂了一句,转了个方向怒气冲冲朝任荣走了过来。 刚要开口,任荣就已经压低了声音。 “父亲,点睛台的台阶下被人抹了滑脂。” 说完,他行了个礼,径直转身回了队伍里。 任奕一怔。 他也正奇怪长子今日为什么突然变了性子。此时一听就反应过来,顿时出了身冷汗。 “太师,发生了什么事?”礼部尚书匆匆走过来了解情况。 连长兴帝都出席,眼下的龙舟赛可谓万众瞩目。它的每一步都是时限的,可不能无限期拖下去。 “范尚书请陛下放心,”众目睽睽下任奕也不便多说,“荣哥儿只是跟我开了玩笑。” “胡闹。”范文将信将疑地低声责备了几句,转身离开。 任奕复杂地看了站得规规矩矩的儿子一眼,招呼过身后的礼官,转身朝秦王的龙舟走去。 他走得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因为长兴帝会出席,长长的河堤早被禁军彻底清查了一遍,自然不会存在大面积的滑脂。 这样一想,任奕脸色又灰暗了些。 早几天礼部就已经确定了点龙睛的人选。对方偷偷在台阶下抹滑脂,摆明了就是针对他或者太师府。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任奕连忙屏蔽杂念,按步就班地给每一艘龙舟说着吉祥话点起了睛。 好一会儿功夫才转到镇国公府的龙舟前。 看着眼前外形威武、首尾精致厚重的龙舟,任奕表情复杂。 参赛龙舟在长度上是有统一要求的。但轻便的龙舟无疑划起来更轻松。于是很多队伍为了胜利就把主意打到了船身上。 比如皇长子也就是秦王的龙舟。 船头还无话可说,但狭长的船身就只造了二十一名队员的位置,多一寸都没有。而且为了凑够限定的船长以及减轻船的重量,龙舟后半部竟然全是雕着缕空龙鳞纹的薄木板。 那些龙鳞说好听点是雕功精致,上了漆后惟妙惟肖;说难听点就是为了减轻重量而把好好的木板切得支离破碎。 任奕都有些怀疑只要用手轻轻一掰,就能在秦王的船尾掰下块木板来。 作为皇长子,秦王尚且如此,其他王爷或皇子自然也不可多让。一个个都是各显神缩,想尽一切办法减轻龙舟的重量。 说来反而是镇国公府的龙舟最为大气。 无论是龙首、龙身还是龙尾都做精致厚实,远远看上去活像条乘风破的巨龙卧在水面上一般。 而中间的龙身,也就是划手或乘客的位置更是足足有四十一。就算带到其他大型龙舟场,也不用担心划手坐不下。 任奕看在眼里,暗暗地点头。 他照例说了吉祥话、仔细点过龙睛,又小声地说了句“加油”,才向后面的队伍走去。 这么多队伍,点起睛来需要时间。 因此无论是高门贵户所在的观礼台还是河堤挤在一起的普通百姓,纷纷找了相熟的人聊起天来。 “这回完蛋了。”有人愁眉苦脸,“老子压了镇国府。本以为他们的队里有霍世子以及星落军团和镇南关的猛将,或许拿不了冠军但至少名列前矛。” 那人捶胸顿足,“现在看他们龙舟的样子,老子恐怕要输得血本无归。” 嘿嘿! 有旁人得意地笑。 “我压的是秦王。他们的龙舟队很早就开始训练,磨合得应该不错。而且听说秦王还拿了重赏出来。只要队伍获胜,每位划手都能获得不菲的奖赏。” 那人十分得意,尾巴都快瞧上天。 秦王是皇后所出。长兴帝虽迟迟未立太子,但在大多数人眼里他都是未来太子的第一人选。 加上秦王外家也就是承恩伯府富可敌国。 既然说了重赏,那份量绝对不会太轻。划手们无论是为了现在还是未来,都会奋力争上游,努力将冠军拿到手里。 “我还是更看好三皇子陈修竹。哦,他现在是齐王了。” 另外一人振振有词。 “齐王爷素有宽厚之名,去年更是不顾个人安危亲自留守祖地,以安西南三郡百姓之心。这样的仁王,上天助之。” “而且齐王外祖是工部罗尚书。虽然尚书府没有承恩伯府动人心魄的财力,但工部巧手奇人众多。集工部之力造出来的龙舟,应该会有特殊之处,没准能助齐王一臂之力。” 又有人嘿嘿地开口,“秦王和齐王胜算很大,但我还是看好晋王。” “虽然我没敢拿钱出来压他。” 周围的人纷纷望了过来,一个个都是脸色古怪。 别的皇子都在努力减轻龙舟的重量。而这位晋王自重就令人侧目,他就算想减也没法减。想赢龙舟估计不容易。 “这有什么,”那人嘻嘻解释,“各位忘了彪悍的晋王妃了吗?” “只要这位王妃下死命令。晋王队伍里的划手哪个不得拼命去划船,难道他们不怕被晋王妃拿着刀上门追杀吗?” “这倒也是。”众人哈哈大笑。 普通百姓嘻嘻哈哈,高门贵户这边也不可多让。 而且相对随时可以窜门的普通百姓,各高门往往上个门都得事先下拜贴。此时相熟之人更是趁着难得的机会,赶紧凑在一起聊天。 晴贵妃过来拜见夷光公主。 虽是母女,但她们已经好一阵子没有相见。 两人好好说了一通话。 半晌后,夷光公主招来盈盼,把她介绍给女儿。 “你就是任宁的夫人?”晴贵妃上上下下打量着盈盼,见她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拘束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永安胡同的房子怎么样,住得习不习惯啊。” 盈盼笑着点头,“回娘娘,房子十分漂亮,我们一家住在里面很是开心。” “开心就好。”晴贵妃从头上拔下一支凤尾簪,笑道:“第一次见面,本宫身上也带什么东西,就送你支簪子当见面礼吧。” 哗! “好漂亮的簪子。”盈盼手头宽裕并不缺饰品,但她还是笑着接过,“谢娘娘。都说长辈赐不可辞。盈盼便收下了。” 她转了转那支玉簪,很快一愣。 簪子精致,上面还刻了个“晴”字。 “原来是娘娘的心爱之物。”盈盼大为意外,连忙还了些心喜的小礼。 晴贵妃更是满意,又和两人亲热地聊了一会儿,才往下面的龙舟队伍望去。 从下往上找人不容易。而她们要找镇国公府的队伍或者说任宁,那就轻松多了。 “本宫听说任宁这小子一直在南边打仗,近来还升了宣武将军。身体没受什么伤吧?” “上了战场哪有不受伤的。”盈盼心里很是奇怪。 这位宫中贵人似乎对自家夫君特别关切。 但还是笑着回应:“不过请娘娘放心。任宁他小伤不断但大伤没有。现在生龙活虎着呢。” “那就好。”晴贵妃松了口气。 她抱住夷光公主的胳膊:“我娘亲说你常常过府陪她聊天,而且长了张能言会道的小嘴,是她的开心果。” “我可不想那小子出什么差错,免得你这开心果变成个憋嘴果,没人再陪我娘。” 第193章 突改的赛程 第193章突改的赛程 好一阵子过去,锣鼓又响。 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话题,转头往水边望去。 一时间,长长的河堤上只剩下各赌场的伙计们举着旗子大汗淋漓地来回跑动。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xx百年老庄,信誉可靠。” “龙舟马上要开赛,时间已经不多。各位爷如果不抓紧时间下注,横财就要落到别人手里啦。” “夫人,”吉祥听得心痒痒的,“奴婢想去压点小钱,赌我们将军赢。” 盈盼瞪了一眼,掏了张银票给她,“不许多压。回去老老实实工作赚钱才正事。” “知道啦!”吉祥嘻嘻地点头,带着小尾巴似的苗冬走了。 这时,二十多艘龙舟终于点完睛。 任奕松了口气,满面微笑走了回来。 点睛台上,一名内侍扬着尖细的嗓子:“各队队长过来抽签,其余参赛者登龙舟!” 参赛者们纷纷听令,队长则转身朝点睛台走去。 没多久, 扑通! 一位穿着粉色比赛服的队长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个大马哈。 或许是摔得狠了,他哎呦哎呦地挣扎几下,既然没能第一时间爬起来。 静! 寂静! 全场都惊呆了,就连敲锣打鼓的气氛组都差点停下了手。 哈哈! 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百姓们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俗话说穿得越粉,骂人越狠。 好一会儿过去,穿得粉粉嫩嫩的余滔面红耳赤地爬了起来。 他破口大骂:“到底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王八蛋,给本公子站出来!胆敢在地上抹……” 说着说着,余滔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连忙闭上嘴。 只是肚子里的怒气没地方撒,憋得他嘴巴咕噜咕噜作响,两眼更是红得几乎要择人而噬。 听到动静时,任宁等人已经齐齐停下了脚,转身好奇地寻声望去。 待看清点睛台前的动静,包括任荣在内的所有人都叹服地看着任宁。 “看吧,”有队员得意道:“老任的眼睛一向厉害。他说有什么那准有什么。” 任宁没理会这些,却是看着一脸快活的萧纲,“他就是那个忠勤伯府的余滔,你大哥的表兄?” “是他!”眼下的场合明显不适合相互攻讦,萧纲只能强忍心里的快意,微微地点了点头。 之前就是这余滔忽悠萧纲盘下了永和坊的醉仙楼,甚至还作了个局,让萧纲花了大价钱装修的新酒楼门可罗雀。 亏了不少银子不说,还让他成了帝都公子哥中的笑话。 其他人反应过来,顿时暗爽:“原来是这王八蛋,那摔得好。” 霍庆去了抽签,任荣就是最熟悉星纪城情况的人。 他正色道:“虽说余滔和萧纲有过节,但此时不足为虑。他队伍是来护航的,应该不会主动惹我们。大家也别一心盯着他。” 众人点头。 护航就是护在主子的龙舟旁边,让主子的船免受到其他队伍的干扰。如果有必要,他们这些护航队也有可能会偷偷出手干拢其他队伍的龙舟。 据说某些踌躇满志的王爷为了确保自己能名列前矛甚至摘下桂冠,还组建了好几支护航的龙舟队,以防万一。 是以才足足有二十余支队伍参加此次的龙舟赛。 啪啪啪! 匆促的脚步声响起。 点睛台出了差错,禁军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没多久,禁军统领左福朝着长兴帝的方向行礼。 “陛下,”他大声道:“点睛台一切正常。余三公子只是踩到了颗小小的鹅卵石,不小心摔了一跤,身子并无大碍。” 长兴帝目光阴诲。 他看了一眼旁边淡然而立的任奕,随后挥了挥手。 既然余滔身子无恙,那龙舟抽签继续。 这会正好轮到霍庆。 他大步走了上去,把手伸进一个蒙着红布的大箱子里,很快从中掏出一个号码来。 五! 点睛台上的内侍拿起来向四方展示了一番,尖叫道:“镇国公府龙舟队,赛道五。” 霍庆点头,转身和任宁等人一起把自家龙舟划到第五赛道等着。 没多久,抽签或者抽赛道结束。 锣鼓声又响。 各龙舟纷纷驶到自己的赛道上,各就各位。 霍庆笑:“前年发生过两支队伍靠得太近,最后双方队友直接打了起来,差点有人因此溺水。所以这次礼部派人划定了赛道。” 任宁朝前看去。 龙舟的赛道约两丈宽,由两条漂浮在水面上的彩色绳索组成,从起点处一直拉到十里外中点。 这么宽的赛道,理论上只要参赛龙舟规规矩矩按着赛道走,不可能会和两边的队伍发生干扰。 “赛道十里,来回一次就是二十里。”李荷白好奇,“往年的赛程也这么长?” “没那么长。”萧纲这些熟知情况的人脸色古怪地摇了摇头。 为了方便沿岸的观众,往年的赛程通常只有五里,参赛龙舟需要来回折返一次,总长也就是十里。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改成二十里。 这距离可不近,而且龙舟先逆水而上,需要不少的体力。 最重要的是所有队伍训练时都没练过划这么长的距离。因为没必要。 霍庆和任荣两人相视一眼。 “这是陛下的意思。” 往年端午赛龙舟,长兴帝偶尔会出宫与民同乐,但为了安全大多不会到拥挤湿滑的护城河边来。 今年的龙舟赛,他专门过来主持,就想搞点与众不同的。 “云垂雄居中原。与四周蛮夷相比,帝国辽阔无边,兵员财富无数……” 长兴帝扬扬洒洒说一通。 其实就一句话。 云垂底蕴深厚,国土纵深宽广,将士后劲充足,四周的敌人再多也不用怕。因为只有潜力巨大且能笑到最后的,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皇帝金口玉言,话说出了口就是定数。 于是长兴帝大笔一挥,就把龙舟的赛程给加了一倍。正好对应他说过的话。 皇帝这点小改动,礼部自然不会有异议,于是赛程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任荣看了霍庆一眼:“事发突然,我和世子俩得知消息时已经为时已晚。这次的龙舟赛逆水十里顺水十里。大家能坚持得下来吧?” 嘿嘿! 任宁雷二萧纲这些从南边回来的星落将士笑得风轻云淡:“区区二十里,还有一半是顺水路。对我们来说就是小事一桩。” 刚到广信郡时,星落军团就天天逼着小兵们负重攀爬高祟陡峭的应山。那山可不止十里高。 “我们也没有问题。”李荷白代表镇南关的将士回答。 他们是没受过星落军团那么苛刻的负重登山训练,但镇南关的将士都受过严格水训,堪称南方水霸。 南奉的二万水师就是被他们生生干掉的。区区二十里水路,对他们来说同样不值一提。 “倒是你们这些星纪城的公子哥呢,”南方回来的人反问霍庆任荣等人,“顶不顶得住?” 霍庆笑着点头,“我当然没问题。” 他出身镇国公府,同时还有夷光公主这样一位祖母盯着,霍庆自小受的训练一点也不比星落军团的小兵轻松。 然而其他人互视一眼,包括任荣在内个个都面露难色,“我们尽力。” 第194章 改良马 第194章改良马 几位公子哥相视一眼,自知拖了后腿,不由都有些羞愧。 “各位兄弟请放心。”任宁安慰他们。 “所有队伍都要划二十里水路,几乎所有人都没训练过划这么远的龙舟。我们固然会不习惯会累,但对手们也同样不会轻松。” 况且别的队伍还没他们这些刚从战场上来的生力军呢。 反应过来后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有人啧啧道:“没准我们能爆冷!” 有队员迟疑地看了看身下厚重的船体,“不出前年那种意外的话,前五问题应该不大。”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起头,往右观礼台上的那抹明黄色的人影望去。 长兴帝人在岸上盯着呢。谁敢像前年那样乱来,当真不要命了吗? “前五?太保守了吧。”有人嘻嘻笑:“我看前三没问题。” 咳! 霍庆咳了一声。 “赛程加长了,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对我们有利,但也极为有限。毕竟我们队伍组建得晚,磨合不够。因此大家都别好高骛远,尽量保持平静心,稳打稳扎!” 他瞪着那几位嘻嘻哈哈的队友。 “你们一定要记住了,这是场持久战。看看星落和镇南关的兄弟,别毛毛燥燥嘻嘻哈哈的,更别一开始就把力气用光。” 几人看了看任宁等人,顿时肃穆起来,连忙齐声应是! 霍庆满意地点头。 “黄明!” 他转头叮嘱鼓手:“之前我们是怎么训练的,就你怎么敲。除非到了最后冲刺的时候,否则不要因为我们暂时领先或落后而乱了自己的鼓点。” 赛龙舟时,划手们的节奏全是跟着鼓点来的。 鼓点急促,他们就划得飞快:鼓点轻缓,划手则会相对放松些。 “世子,我会记住的。”黄明平静地点了点头。 霍庆又吩咐了几句,请众人准备。 所有人连忙抓紧了船浆,相互鼓励着,静等比赛开始。 而任宁则抽空往左右望去。 很快他一怔。 恰巧,三号赛道上的孙冶正满脸寒霜地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遇。 任宁展颜一笑,露出满口漂亮的白牙。孙冶顿时气得直发抖,差点又咬掉其他几颗牙齿。 然而两支队伍相距两条赛道,相隔甚远。孙冶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重重地别过脸去。 任宁移开眼神,完全没把孙冶放在心上。没多久,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庞大宽厚的身躯上。 晋王陈修兰或许是整条运河里最漫不经心的人。 他扯着脖子向河堤上的姑娘们望去。只是距离实在太远,加上河岸上人比沙子都多,他实在看不清楚。 最后陈修兰只能盯着不远处的年轻内侍,半欣赏半委琐地摸起了下巴。 任宁一阵恶汗。 这位不会是因为家里的晋王妃管得太严,如今见了内侍都觉得眉清目秀吧。 除去陈修兰,任宁又找了找秦王和齐王等几位王爷,看清他们所在的赛道后默默收了回目光。 又是一番检查,礼部官员巡视过所有龙舟,确认无误。 “预备!”内侍尖叫着提醒。 所有人竖起了耳朵。 嘀! 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 长长的堤岸顿时一片沸腾。百姓们的欢呼声、加油打气声纷纷响起。 各有心夺冠的王府更是早有准备。数量众多的家丁和护卫排成长列,异口同声地喊起了口号。 “秦王府加油!” “齐王府必胜,冠军定然属于我们的!” “七皇子府加油,你们是最棒的。” …… 人多的确势重,但总有些个别的声音特别嘹亮。 任宁甚至清清楚楚听见自家娘子百灵鸟般的声音:“镇国公府加油,相公加油!” 咚咚咚! 龙舟上的鼓点开始激烈地敲响。数条龙舟瞬间就窜了出去。 任宁一心三用。 他一边听着黄明的鼓声一边沉稳地划着水,同时左右张望,查看其他队伍的情况。 哨声未落,旁边四和六赛道上的龙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窜出数丈。任宁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果不其然,几支有实力的队伍都没有心急火燎地往前冲,以试图占个好开头,而是稳稳健健地往前赶。 但落后的队伍里也有例外的。 晋王的龙舟估计是真心追不上去。划手们手上的青筋暴起,更是哟呵哟呵地划着浆,然而龙舟的速度就是快不起来。 他们的鼓点更是敲得七凌八乱,时快时慢,听起来完全没有节奏。 看完这些后,任宁收回目光,专心划起龙舟来。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镇国公府龙舟不急不缓,始终保持着稳定的速度向上游划去。 岸上的左观礼台里,下完注的吉祥挤回到盈盼身边。 她急得直跳脚,“惨了惨了。将军他们落后了许多啊。” “这才开头,你急什么?”盈盼很是没好气。 “还不急啊。”吉祥不赞同。 草原上没有龙舟赛,她也是第一次见。但吉祥觉得这龙舟应该和赛马一样。只要一步快,那么步步快! 比如任宁的追风和雷二的奔雷,只要它们先出发,其他马想追上几乎不可能。 “这不一样。”盈盼哭笑不得,“追风和奔雷都是万中无一的顶尖好马。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极其优秀。它们先出发的话,其他马确实难追得上。” “但赛龙舟不同。” 盈盼指了指遥遥领远的几支龙舟。 “那些划得快的船就像是云垂的本土马,最开始时速度飞快但耐力不足。没过多久它们力气用光后就得慢下来。” “而我们的队伍就像是脚力稳健的西凉马,初时看起来似乎跑得不怎么快,但可以长时间以稳定的速度跑下去。最终会赶上那些慢下来的马,甚至超越它们。” 吉祥将信将疑。 龙舟她一窍不通,但盈盼拿马来举例,她就明白了。 “要是龙舟队也能像改良马一样,既有云垂马的速度又有西凉马的耐力就好了。”吉祥感概。 “不难啊。”说到养马,盈盼就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父亲和生死不明的大哥。 她声音低了下去,“如果所有的龙舟队员都来自星落军团,没准就有这个可能。” 果不其然。 离开起点二三里后,那些一开始用尽全力急匆匆往前划着的龙舟,速度虽然还是飞快,但已经渐渐慢了下来。 而任宁及其他落后的龙舟还有相当的距离才能赶上,然而任何人看去,都能看到双方的距离在一步步缩小。 长兴帝从江面收回目光,转到禁军统领身上:“左福,查出来什么情况没有?” 他问是点睛台前的滑脂。 “陛下,”左福满脸的为难,“恕臣无能,暂时还没确切的消息。” “陛下。”候在旁边的任奕行了个礼:“西码头现在各色人等繁多,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左大人自然以陛下及各位娘娘的安全为重。其他事情都可以暂时往后推。” 左福不由感激地看了给他一眼。 长兴帝点头,目光重新落到江面上。“回头禁军协同锦麟卫,务必尽快查清这件事。” 第195章 出局 第195章出局 宽阔的护城河上,二十五支龙舟你追我赶。 看着后面的龙舟越来越近,领先的队伍心不由急了起来。 咚咚咚! 鼓声敲得愈加急速。 哗哗哗。 划手们下意识地加大力气,奋力地划着水。 然而镇国公府这些队伍恍若未觉,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按步就班地向前驶去。 很快前后两批队伍之间的距离又拉了开来。 余滔抬头,睁大淌着水珠的眼睛往前望去。 这会他的船距离中点也就是十里的折返点还颇有点距离。 然而之前一直用力过猛,他的两只胳膊现在已经隐隐发酸。 最要命的是在点睛台前他摔了一跤,被人嘲笑也就罢了,此时腰更是在一阵一阵发痛。 哗哗哗。 伴着鼓声,队伍的船桨整齐地划过水面,激起的水声依旧苍劲有力,却难以遮掩队员们风箱般的激烈喘声。 甚至似乎连鼓手也累了,鼓声听起来都有些有气无力。 要完,都没力气了。 余滔心底一片冰凉。 他清楚自己的队伍是来陪跑的,但年少轻狂时谁暗地里没有过一朝成名天下知的念头? 就像萧纲。 余滔突然想起这个曾被自己坑过的不肖二公子。 半年多前萧纲还是星纪城公子哥中的笑话,文不成武不就的。 然而仅仅半年,人家已经春风得意地从战场上得胜归来。接着摇身一变,竟成了星纪城中青年一代中除任宁外冉冉升起的新星。 甚至逼得他那有外祖撑腰的大哥萧锐也不得不收敛几分。 如果我也是下一个萧纲就好了。 余滔憧憬起来。 他只是忠勤伯府的二公子,前面还有个大哥。而且现在已经成年,再过些日子就该分家。 如果再不作出点成绩,等父母年迈大哥嫂子掌权后,他一家就只能仰人鼻息度日…… 想着想着,余滔暗暗叹了口气。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手中的船桨。 只要在龙舟赛上争得个好名次,就能在长兴帝面前露露面。 这不仅对他的未来有着极大的好处,其他人也会高看他一眼。没准长兴帝高兴,随手派他到哪个郡当个郡守… 余滔咽了口口水,很快从美梦中醒来。 最不济日后分家,分到的家产也能多些…… 胡思乱想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滔兄,滔兄?” 后面有人喘着粗气,疑惑地出声。 怎么? 余滔一阵恍惚,终于回过神。 他抬头一看。 这会距离中点只有一里不到,然而整支队伍已经疲惫不堪。很多人甚至连抬桨的力气都没有,完全靠意志在挥着桨。 而他刚才走了神反而忘了疲惫,胡思乱想中根本没注意到鼓声,只是机械地划着桨。 此时一看,全队二十名划手就只有他奋力地划桨,龙舟已经偏离赛道,斜斜地往旁边的八号赛道开了出去。 要糟! 整队人浑身大振。 因为往年有过赛龙舟时两支队伍互殴的状况,加上这次又长兴帝又出自出席,礼部特意制定了严密的规则。 比赛时只要龙舟入侵其他赛道,那怕仅仅是一寸,都算是违规。整支队伍就当场出局,甚至所有队员还要集体挨重罚。 “快扳回来!”余滔急得大喊。 他的确想在龙舟赛场出风头,以便长兴帝注意到自己。但绝不是以违规这样的方式。 鼓手一下子停了下来。 哗哗哗! 划手们吓出了一身汗,哪顾得上手脚发软,连忙飞快地拨着水,努力地控制船的行驶方向。 幸好到龙舟开到中点时,都要调头顺流而下。因此他们也训练过转方向,眼看船头就要碰到赛道绳,龙舟终于堪堪稳住。 余滔正准备松口气。 呼! 一声微风吹了过来。 赛道绳微微一移,直接碰到了他粉色的龙舟上。 哗啦! 负责监督的礼部官员眼疾手快,一下子举起了手里的红旗。 “赛道八,忠勤伯府队伍入侵其他赛道。” “出局!” 余滔眼前一黑。 他一下子忘了腰上的酸痛,连忙站起来抗议。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睁大你的狗眼。那根绳子是风吹过来的。我们根本没有入侵其他赛道……” 然而情急之下他忘了脚下的龙舟还在移动。 嘴上还嚷嚷地说着话,身子已经不自自主一歪。 扑通! 余滔一头栽进了水里。 猝不及防下他被灌了好几口运河水,“快拉我上去。” 哗哗! 这时几条龙舟飞快从两边的赛道划过。根本没有人朝他望上一眼。 哼! 礼部的裁判刷地收回了手里的红旗,瞧都不瞧水里扑腾的余滔一眼,坚决地维持着自己的判决。 西码头附近的护城河之所选作龙舟赛道,因为河道笔直宽敞,视线良好。 嗡~ 见有人落了水,堤岸上无数百姓们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扯着脖子担忧地张望。 护河城水深,此时又是端午佳节,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然而也有不少人纷纷高声叫骂了起来。 “真诲气!那条騒粉的龙舟是谁家?落水的王八蛋又是谁?老子咒他们全家祖宗。” “老子下了大注,买这次龙舟赛没队会违规。唔唔,这下亏得底裤都没了。” 毕竟,谁能想到长兴帝眼皮底下,还有队伍敢乱来呢? 长兴帝眼神不好,但耳朵不错。 “发生了什么事?”他沉下了脸。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 咳! 长禄咳了一声,“陛下,忠勤伯府的龙舟入侵其他赛道,被判出局。余二公子试图和裁判理论,结果失足掉进了河里。” “人没出什么事吧?”长兴帝的脸色阴得快滴出水来。 事前礼部就曾经千叮万瞩,加上现场有众多的外国使节,各龙舟可以力争上游但绝不许胡来,以免丢了长兴帝和云垂的颜面。 然而还是发生这种事。 余二,忠勤伯! 他恶狠狠地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长禄垂下眼帘。 他服侍了长兴帝二十多年,自是清楚主子此时的心情,默默在心里给忠勤伯府点了支蜡。 “余二公子没事,已经被队员救了上来。” 长兴帝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赛场上瞬息万变,忠勤伯府的龙舟也就停下救个人,瞬间就落到了所有龙舟的后面。 第五赛道。 任宁哗哗地用力挥着桨,抬头望去。 他们的龙舟不再遥遥落后,这会已经赶了上来,甚至挤到了中上的位置。 排在他们面前就只剩下五支队伍。 而那些最开始便用尽全力往上游冲的龙舟们已经集体落后了一大截。甚至和他们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注意,马上要到中点了。”打鼓的黄明高声提醒。 众人精神一振,下意识地往前望去。 三丈外是一道横着绳子。 只有当龙舟头碰了这根代表中点的绳索,龙舟才能掉头顺水而下。 霍庆左右一看,“所有人注意。把龙舟划到绳子后面再调头。” “明白。”众人早有心里准备,纷纷点头称是。 虽然龙舟头刚碰到中点线就可以掉头。但相对于船长赛道还是太窄。刚才余滔的情况他们都看在眼里,不得不防。 幸好此时左右两条赛道的龙舟都没赶上来,中点线后空荡荡的一片。而只要过了中点线,不用几秒他们就能将龙舟调转方向。 第196章 大注 第196章大注 呼! 蓝色的龙舟如箭一般冲过中点线。 黄明看得清楚,一下子停下了手里的鼓槌。 鼓声就是命令。 二十一人不用提醒,前一半人不约而同地哗哗在左舷拔着水,后一半人则齐齐转到了右舷,飞快地往回拔着桨。 龙舟立即按着逆时针方向飞快地打起转来。 哗啦。 突然,水声响起。 左边有人重重把手里的桨拍到水面,激起高高的水浪。 大片的水珠如箭一般飞了过来,扑扑扑砸到任宁等人的身上头上,打得他们隐隐作痛。 脑残吗? 镇国公府众人暗骂了一声。 大家都在调转船头。这时船桨不用来划水,而是把水拍到别人身上,完全是损人不利已。 而且任宁的队伍大多都出身军营,这点水珠浇到脸上就和挠痒痒一般,想借此干拢他们不免有点异想天开。 礼部的裁判头大如斗,手里的旗子欲举不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砸水攻击镇国公府的可不是什么普通龙舟,而是出自于秦王府。最重要的是礼部只规定了龙舟和参赛者不能跨过赛道,却没有规定不能用水攻击其他龙舟。 他这一踌躇,像是鼓励了秦王府的队员。 扑! 孙冶一言不发举起船桨,再一次重重地拍在水面上。 哗拉,又一股水花飞溅了过来。 只是镇国公府的队员手脚麻利且训练有素,调个船头并不需要太久,没等第二批水珠扑到身上,龙舟已经调了头。 咚咚咚! 黄明冷冷收回目光,重重地又敲响了鼓点。 众人立即回归原位,哗哗地用力划起了水。 此时顺流而下,龙舟顿时像上满弦的箭,飞快向下游冲去。 任宁甩掉脸上的水珠,向往左望去。 第三赛道上,秦王府的龙舟也调了头,此时正咬在他们的后面,紧紧地追了上来。 船上面的孙冶边划着桨边死死盯着他们这边,目光中充满了不甘。 “第三!”黄明手里不停,大喊着提醒众人此时自己龙舟的排名。 “提速!”任宁冷不丁怒吼。 黄明心一跳,但他不是南边回来的人,下意识地往霍庆看去。 镇国公世子奋力地划着桨。他感受了下自己的体力,又听了听附近队员的呼吸声依旧沉稳,便没点了点头。 刚才秦王府无是生非,已经生生激起了他的怒气。 在组龙舟前霍庆只想着省些麻烦并无意争个什么名次,但作为镇国公府的世子,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秦王又怎么了? 敢找我们的麻烦,我就敢压你一头。 咚咚咚! 黄明的鼓声立即提了起来。 龙舟的速度本来就很快,此时更像装了螺旋桨,飞快向下冲去。瞬间越了一条龙舟冲到第二位。 “加速!” “加速!” 紧跟在后面的几支队伍一看都急得不行。 此时距离终点还有近九里,这会就全速冲刺难免有点不智。但此时顺流而下,再瞧瞧镇国公府的疯狂劲,他们再不发力就真追不上了。 第二名虽然也算名列前矛,但几位野心勃勃的王爷并不想要。 刹那间,几支队伍的鼓声都疯狂地响了起来。 左观礼台。 在周围的欢呼加油声中,吉祥兴奋地跳了起来。 她一时忘了盈盼的称呼,直接嚷嚷道:“姑娘快看!将军他们排到了第二。” “不就是第二嘛。”盈盼笑着看了小女仆一眼,半晌应后恍然地回过神:“瞧你这兴奋性,是压他们队伍的排名了?” “嗯。”吉祥疯狂地点头,得意洋洋道:“压排名赔率才高呀。” 这次龙舟一共有二十五支队伍参赛,除了某几支要么太强要么太烂的队伍外,压其他队伍的排名,赔率都是一赔二十五。 这赔率真的不低。 “你压了他们排第几?”盈盼笑。 “当然是排第一啦。”吉祥虽然在草原上长大,但自小也是听着星落军团无敌的神话长大的。 她笑容灿烂,对任宁他们充满信心, 盈盼点头,“那压了多少银子?” “一万零一百二十三两。” “多少,一万多?”盈盼吓了一跳,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我不是只给了你一百两银子?” 她疑惑地甩了甩脑袋。 难道刚才掏银票时掏得不是一张而是一叠? 嘻嘻! 旁边的苗冬笑着开口,“嫂子,另外那一万不是晴贵妃送给你下注的吗?” 盈盼愕然。 没开赛前,晴贵妃已经送了她一枝自已心爱的发簪。后来要离开时又让女官递了张大额银票过来。 盈盼哪敢要,直接摇头拒绝。 因为南边的橡胶生意蒸蒸日上,她现在手里银子并不少。 但随手就拿出一万两银子的土豪,整个星纪城也不多见。而且两人非亲非故,对方白白送给自己这么多钱,盈盼就更不能随便要了。 吉祥这会也反应过来,嘴都有些巴结。 “可女官说娘娘手里的银子多多,一万两只是毛毛雨。下注后要是输了就算她的,要是赢了就算我们的……” “这话你也信啊?”盈盼擦了把汗,“天上不会掉馅饼。一会儿无论输赢都把钱退回去。” 吉祥傻了眼,才着急了起来。 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就算卖一百个她也凑不够。 小女仆赶紧两脚踮得高高的,扯着脖子往河面上看去。 任宁一声令下,结果导致还有余力的龙舟队几乎直接或间接提前进入了冲刺阶段。 哗哗哗! 所有队伍划桨狂轮,激起的水声涛天。 镇国公府的龙舟也不冲顶,就压在第一名的尾巴上,赶着它往前开。 陈修竹气得牙都差点咬碎了。 工部特制的龙舟在的确让他们快人一步,但也没快多少。 而且是秦王府胡来,又不是他们齐王府惹得麻烦。 偏偏镇国公府的的龙舟就押在他们的船尾上,欲超不超的。逼得齐王府的众人精神紧绷,不惜一切代价划着桨。生怕一不小心,第一名的就变成其他人的。 啾~ 没多久,尖锐的哨子声响了起来。提醒着所有队伍第一名距离终点还有五里。 五里! 调头后齐王府被逼着一路狂奔。 众人本来就没训练过这么远的距离,全凭着一股气向前划,这会差不多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 此时一听还有五里,所有人顿时觉得遥遥无期,刹那间肚子里的那般气消失不见,手当即就软了下来, 嗖!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五赛道上的蓝色龙舟飞一般越过他们,冲到了最前面。 冲刺! 裁判的哨子还没落下,几乎不用霍庆提醒。黄明的鼓声又加急了几分。 咚咚咚! 哗哗哗! 任宁等人立即疯了般轮到手里的划桨。身下的龙舟更是刹那间就超过了齐王府,远远冲到了前面。 第197章 大发横财 第197章大发横财 自从闯到了第一名,镇国公府的龙舟开始一路遥遥领先。 咚!咚!咚! 其他鼓手重重敲着鼓,恨不得把自己的力气和愤怒都传给其他队员。 拼啊! 所有的划手们都发了狠。听着催命般的鼓点,他们差点没把牙齿咬出血,疯狂地挥动手里的船桨。 然而早已发软的胳膊却不尽人意,所有人只觉得一阵又一阵无力袭了上来。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面蓝色的龙舟越走越远,无论如何努力却也是追不上了。 嗡~ 满堤的百姓一片哗然。 往年的龙舟不到最后一刻,都很难分辩谁会拿到最后的桂冠。然而今年大多数龙舟距离终点还有足足四里远,河面上的情形已经一目了然。 哈哈。 有人狂喜。 那是买了镇国公府队伍的人笑掉了大牙。 “我之前一直接告诉你们,镇国公府、星落军团和镇南关的三者加在一起,绝对天下无敌。” “可惜了。”那人遗憾地摇头,“老子手头紧,没那么多银子下。否则今天回家后换座大房子和娶上几房小妾暖被窝都不是问题。” 唉! 更多的人唉声叹气。 他们皱眉苦脸地看着手里已成了废纸的下注条,默默地摇头。 “富豪赌坊的王八蛋呢?给老子站出来,看我不打死你们。”有人暴跳如雷,叫骂连天。 “当初老子是准备压镇国公府的。都是你们口口声声说他们组队太晚、磨合不够而且龙舟太沉,绝对进不了前五?” “老子的血汗钱啊……” 其他人纷纷拉住这失魂落魄的家伙,“算啦算啦!赌品即人品,愿赌服输吧。” 富贵赌坊的掌柜钱多多缩着脑袋挤在人群看热闹,心里暗爽。 眼下终点哨虽然还没响起,但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冠军的归属。 身为赌坊的掌柜,钱多多最喜欢这种出乎意料的结果了。 他意气风发地撸了撸胡子。 以后过年过节去拜访东家时,或许自己的腰杆可以挺直一点。没准侯爷还会亲自接见,甚至给他儿子一个上族学的名额,从此脱离贱籍…… 钱多多正憧憬着。 “掌柜,”赌坊的一名小二满头大汗地挤过人群,随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钱多多脸色一变,转身匆匆走了。 贵族区,右观礼台。 长兴帝眼神再不好,这会也看到护城河上有条龙舟一步当先,正风驰电掣往终点驶来。 甚至后面十丈内都没有其他竞争者。 “这是哪家的龙舟?”他十分好奇。 周围一片咳嗽,却没人出声。 最后还是长禄回话:“陛下,是镇国公府的龙舟。” “镇国公府?”长兴帝愕然,“霍庆他们不是四月末才组的队伍吗?” 他有些茫然。 难道自己真的老到记忆错了乱? 咳。 长禄咳了一声,不敢隐瞒:“陛下您龙马精神,记忆可比老奴要好多啦。霍世子他们的确是半个月前才组起的队。” 长兴帝点了点头,抬眼望河面望去,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样一支刚组不到半个月的队伍都能遥遥领先,甚至后面十余丈内根本没有对手。 他的几个儿子们,以及星纪城里那些认真训练了小半年的公子哥们就这么弱吗? 正想着。 啾~ 一声响亮的哨声。 死死盯着终点线的内侍失声尖叫:“首支龙舟队已达终点,祝贺镇国公府。” 鸣啦。 岸上一片欢腾。 好一阵子过去,见任宁他们暂时没有上岸的意思。百姓们才意犹未尽地扭头向上游看去。 其他队伍终于姗姗来迟。 尽管划手都精疲力尽,毕竟是顺流而下,这些龙舟速度都不慢。 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岸上的百姓们见过了镇国公府飞一般的速度,此时河道上的龙舟难免有点不堪入目。 是以除了那些还有希望的赌徒在大声呐喊外,其他人都有些兴致寥寥。 左观礼台,呆若木鸡的吉祥终于回过了神。 哗。 她情不自禁欢呼,高兴得手舞足蹈。 咳! 盈盼咳了一声。 吉祥这才在左右的高门女眷望过来前收了声,乖乖地站好。 “夫人。”她难掩兴奋,然而理智地压低了声音:“我们压押中了,赢了整整二十五万两。” 后面那些尾数小女仆都懒得理会了。 这可是一笔恐怖的银子。 当初任宁在岩陲要塞当斥候时,他的军响算是比较高的,然而也才一两多银子。 而帝都里的五口之家一年的吃喝也仅仅二十两银子。 一下子赚了二十五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折算成现代钱的话,约等于十五亿。 盈盼也有些头昏目眩。 南边橡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然而除扣成本和人工后,分到将军府手里的也只有不到一千两。 但这已经很赚钱的生意了。 尽管此如,她却是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的钱,而是晴贵妃的。到手后是要还给人家的。” “哦!”吉祥点了点头,终于冷静下来。 但很快她又眉开眼笑。 就算那二十五万两银子不是晴贵妃的,也是盈盼或者说将军府的,与她一个小丫鬟毫无关系。 不过刚才吉祥自己和苗冬也一起押了一百二十三两银子,拿到手里足有三千多银子。 这样一笔银子对她来说,也是几辈子都难赚到的横财。 另一边,富豪赌坊的掌柜钱多多挤出人群,忍不住低声斥责:“怎么会回事?是谁那么大胆一次性压那么多银子?” 还偏偏让对方押中了。 当初设置赔率时,各赌场偷偷聚在一起认真研究过,所有人一致觉得镇国公府不可能名列前五。 结果人家现在直接拿下了冠军,甚至根本没有对手。 二十五万两啊! 钱多多两腿都有些发软。 虽说赌徒有输有赢,但庄家通常都是稳赚不亏。 不过星纪城建立六百多年,也从来没有那家赌场一次性输掉二十五万两银子。这么大笔钱赔出去后,富豪赌坊就算不倒闭也差不多了。 钱多多有些惶恐。 刚才他还一度奢望着过年过节能挺着腰杆去拜访东家。但要是东家知道财坊亏了二十五万两银子,不剥掉他的皮才怪。 小二缩了缩脖子,“掌柜,那是一个带着名小丫头的丫鬟。” 因为吉祥下的注太大,他还仔细看了几眼。 “对了。她长得比一般人高。眼睛似乎有些蓝色。” 心烦意乱的钱多多哪里能听得下去,“还费什么话,赶紧派人去打听这是谁家的?” 偌大个帝都,有钱人比比皆是。但会随手把一万两银子交到丫鬟手里的,也没有多少。 如果对方身后的实力强大还好说。如果对方主家实力不强,那就别怪他们心狠手辣了。 第198章 历练 第198章历练 龙舟结束得有些虎头蛇尾。 除了一些赌徒,根本没人注意谁是第二名,更别说后面的名次。 倒是余滔一行因为犯规被罚下场,成为唯一一支没跑完全程的队伍,反而让勋贵和百姓们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 好一阵子过去,所有队伍都上了岸。 虽然秦王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却是十分尴尬。 就连各府上去迎接他们的人一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镇国公府队伍前面,仿佛他们这小半年的努力都是个笑话。 眼瞪瞪看着自己的儿子们被镇国公府狠狠压了一头,长兴帝也有些兴意阑珊。但身为帝皇,还是作足了样子。 他说一通表扬和鼓励的话,又笑容满面地把各名次的奖赏发了下去,这才起驾回了宫。 皇帝离开,观众们也有序散去,任宁等人则重新上了镇国公府的游船。 因为拿了好名次,众人你瞧我我瞧你,无论男女老少都眉开眼笑。 霍庆小心地取出这次龙舟赛的奖赏,一柄珍稀的玉如意。 如意如意,顺我心意。 更何况这还是一柄御赐的玉如意,日后绝对能成珍贵的传家宝。 他呵呵一笑。 “此次端午龙舟能拿下好名次,全是各位兄弟的功劳。我在这谢过大家。” “只是这玉如意是御赐之物,不能出售或转让。只好回去后分些黄白之物给大家。希望兄弟们不要嫌弃。” “怎么会?”众人哈哈地摇头。 他们很多人都是冲着镇国公府和夷光公主来的,能见上心里的偶像一眼就已经心满意足。 更何况这些天下来,他们还结交一批志同道合的伙伴。 朋友多了路好走。 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是同样的道理。 至于钱或奖赏什么的,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男人们聊完天,夷光公主的女官走了过来。 “世子、任将军还有萧二公子,”她指了指船上的主居室,“长公主殿下让你们过去一趟。” 三人只好告罪一声,转身进了船舱。 舱里十分安静。霍家媳妇和姑娘们都不在,反倒是盈盼笑盈盈地坐在夷光公主身边。 三人齐声问了好,转头望向盈盼。 “相公,是这样的。”盈盼把吉祥押了一万银子的事情说了说。 “一万两!”萧纲眼都大了几分,最后心悦诚服地敲起大拇指,“嫂子不出手而已,一出手真是大方!” 毕竟他那醉仙楼还没亏到一万两,整个人就已经成了帝都的笑话。 “这有什么?”任宁从南边带回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加上他也知道盈盼不是那种大手大脚花钱的人,因此丝毫不以为然。 “是亏了吧?”任宁安慰道:“俗话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次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夷光公主和盈盼两人脸色古怪。 咳。 “亏什么亏,”夷光公主笑着拍了拍盈盼的胳膊:“任小子,盼盼是有着旺夫运的人。她这次下注不仅没亏反而大赚。足足二十五万两银子。” 多少? 任宁三人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殿下您又说笑了。”盈盼脸一红,连忙补充,“银子其实是晴贵妃的,只是阴差阳错被吉祥拿去下了注。” “什么叫阴差阳错?”夷光公主摇头,“晴儿不缺那点银子。既然她把银子给了你们,那就是你们的。下注后无论是赚还是亏都是你们的,不用还给她。” 什么情况? 三人都听得糊里糊涂。 盈盼只好从头把整件事详细说了说,任宁几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反应也快,当即皱起了眉头:“赌场是哪家人开的?” 二十五万银子绝对是笔巨款,任何赌坊都完全有可能为此而杀人灭口。 “富豪赌坊,”夷光公主看了一眼萧纲,吐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东家是永昌侯府。” “原来是他们,”萧纲懊恼地一拍大腿,“嫂子,你该多下点注的。” 最好把永昌侯府的家产都赢光了。 众人哈哈直笑,也不意外。 “大家别这样看着我。”萧纲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咯嘣咯嘣地啃,“那是我大哥的外祖家,又不是我萧纲的外祖家。” “再说了,他们既然敢开赌场,那就愿赌服输。区区二十五两银子,这么大个侯府他们还是能拿得出来。” 只是多少都难免会肉疼罢了。 “这样吧。”任宁想了想,“殿下,既然晴贵妃不要这笔钱,那我们就代她花掉。反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花白不花。” “怎么花?”盈盼无所谓只是有些好奇。 那可不是一点小钱。 “捐出来采买粮草和药材,然后送往西部。”任宁看了眼夷光公主和霍庆祖孙俩,“要是能送进岩陲要塞那就最好了。” 几人沉吟,半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样行!” 他们并不怕永昌侯府。 但盈盼大部分时候还需要在星纪城生活,之前已经惹上了一个承恩伯府,这回再加一个永昌侯府未免不智。 而西部现在是长兴帝最关切的地方。 只是国库空虚,户部难免有无米之炊的尴尬。现在有人愿意捐赌博赚到的银子来采买粮草和药材,长兴帝高兴还来不及。 届时量永昌侯府也不敢多嘴,甚至还得尽快拿出银子来支付赌注。否则这么大一笔银子,赌坊完全有可能一直拖着不付。 霍庆想了想,“祖母,要不我们也拿点银子出来,一起凑个三十万两银子?” 镇国公这种帝国顶尖的府邸,平日想做点好事可不容易。 有年星纪城大雪纷飞天寒地冬,世子夫人心善便到城门口施粥。结果第二天被御史弹劾说镇国公府在收买民心…… 更何况是拿自家钱财供养遥远的边陲要塞。 镇国公府这是想干什么? “行啊。”夷光公主赞同,“回去后你们商量着办吧。” 至于那些什么事都喜欢弹劾的御史,当他们不存在就是。要真把夷光公主惹急了,她的凤头杖也不是吃素的。 御书房 长兴帝面无表情地撸着镇纸,“长禄,你觉得霍庆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 老太监心里直咯噔,笑上笑容却是不变,“陛下,老奴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么。对霍世子并不怎么熟。” 长兴帝仿佛没听见,继续道:“他们匆匆组的一支队伍,竟然压得几位皇儿抬不起头来。” 嘻嘻。 长禄松了一口气,“原来陛下说是中午时分的赛龙舟呀。不奇怪嘛。” “什么意思?”长兴帝恼火地瞪着自己的老仆人。 “陛下,赛龙舟那可是个体力活。”老太监笑:“而且您是知道的,霍世子他们队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边防军,还刚刚从战场上下来,无一不是以一挡十的猛将。” “征战沙场嘛,力大无穷是优势。他们当然比长居繁华帝都的王爷和各府公子要强多了。” 长兴帝脸色才好看了些。 第二天,一则消息从早朝传了出来。 各成年王爷和皇子准备到边防去历练。 嗑嗑碰碰写这龙舟赛,就是为了这章的最后一句话。 让皇子和王爷到边境历练。 我也是真能水。 第199章 第`198章 集体捐钱 第199章第`198章集体捐钱 王爷或皇子不日将到边陲历练? 长兴帝突兀的决定出人意料,各高门都是一阵凌乱,纷纷闭门讨论该如何应对。 但民间尚不知情。 百姓关注的更多是昨天的龙舟赛中,谁的邻居亲友押中了奖或者亏得连底裤都不剩。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 很快一则爆炸性的消息传了出来。 昨天有人在富豪堵坊押中了头奖,足足赢了二十五万两银子。 嗡~ 这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星纪城,甚至传进了长兴帝的耳朵里。 “谁家的手笔那么大?” 帝国不提倡民众沉迷于赌博,只是此时国库空虚又处处要钱,连长兴帝都有些眼红。 “陛下,这家人您也熟悉。”长禄呵呵直笑:“正是宣武将军任宁!只是……” 长兴帝还没问只是什么,守门公公就进来提醒:“陛下,户部尚书钱大人求见。” 钱良? 长兴帝眉头差点能夹死蚊子。 这几天到处都要钱,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户部尚书,甚至觉得比满口“子曰”、“古人云”的礼部尚书范文还要烦人。 唉。 长兴帝长叹一声。 既然不想作昏君,再烦也只好开口:“让他进来。” 钱良上前见礼,随后奉上厚厚的折子。 “陛下,昨夜宣武将军突然到访老臣府上。待他走后,老臣琢磨到一个增加税收的可行法子……” “谁?”没等他说完,长兴帝满脸的愕然,“宣武将军,任宁?” 他刚刚还和长禄聊着这家伙,怎么一下子又跑到了户部尚书府? 呃? 钱良有些茫然和迟疑,“的确是任宁任将军。他怎么了?” “没什么。”长兴帝回过神,呡了一口参茶,收回脸上的诧异。 他懒得打开又臭又长的折子:“说说你的税收法子。朕听着。” “是这样的。”长兴帝不说,钱良只能收起疑惑。他把宣武将军府昨天押中二十五万银子的事给说了说。 “这事朕也听说了,”长兴帝问:“和税收有什么关系?” 钱良拱了拱手,“回陛下,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 长兴帝点头,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陛下,赌博害人害已,历朝历代都不提倡百姓们沉迷于赌博。但依然有无数民众幻想着不劳而获,整天窝在赌场里期盼天降横财。” “这些赌棍的命运几乎无一例外,通常都是家财耗尽、妻离子散甚至卖儿卖女也不足以偿还赌债。他们最后大多沦为街头乞丐,从此居无定所。甚至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走上了偷盗、抢劫、杀人等等犯罪之路……” 钱良先把赌博的危害细细地说了说。 “陛下,俗话说赌徒有输有赢,但是庄家通常不亏。赌场害得赌棍们家破人亡,然而自己却大发不义之财。” 长兴帝有些不以为然。 历朝历代的确不提倡赌博,但也从来没有禁止过。甚至像昨天端午,百姓集体下注还是种风尚。 “陛下,”钱良只好换个说法。 “相对于坑蒙拐骗的赌场,帝国的其他商人及商队太多尊纪守法。特别是商队,走次商一路上都要缴纳众多的路引税、过关税、人头数、入城税。千里迢迢下来只能赚点辛苦钱。而赌场呢,几乎一本万利却从来不缴税。 说到税,长兴帝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钱良连忙趁热打铁:“陛下,昨天宣武将军的盈盼夫人听说没人看好镇国公府队伍,也就是没人看好她的夫君。一怒之下她押了镇国公府队伍整整一万两白银。” “结果任将军他们争气,愣是爆了个大冷门,当场拿下龙舟赛的冠军。于是就狂赚了二十万两银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长兴帝也好奇了起来。 咳! 钱良咳了一声。 “陛下,宣武将军表示他不敢去领取这笔银子。” “为什么?”长兴帝哑然。 钱良迟疑地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陛下,”旁边的长禄轻声提醒:“任将军只是位从五品武官。而富豪赌坊的东家是永昌侯府。” 长兴帝恍然。 钱良才接口说下去。 “陛下,任将军去年之前一直驻守在岩陲要塞,对西边抱有极深的感情。此时万分担忧迷雾、涞谷、天水、盈灵等郡县的民众。” “昨夜他不顾比赛疲惫,亲自上门找到老臣,表示愿意把侥幸赚到的不义之财全捐出来,用来购买急需的粮草和药材以送往西部……” “太好了。”长兴帝精神一振,对任宁的好感顿时提升了一百倍,“下注条呢?” 钱良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下注条,恭恭敬敬送上。 长兴帝看了一眼,眉开眼笑地喊:“左福。” 禁军统领不知从哪冒出来,接过条子转身匆匆离开。 任宁担心这些钱烫手,长兴帝自然不怕。 “宣武将军及夫人高义,急百姓之所急,朕心甚慰……” 说着说着,长兴帝有些为难。 整整二十五万两的巨款,他一时不知道该赏点什么。 嘻嘻! 长禄提醒,“陛下,将军府的匾额兵部还在赶制。不如……” 不如您给匾额题个字吧。 钱良眼皮跳了跳。 上次兵部尚书关邑拜访任宁家准备给他们升军阶,结果被堵在门外。但那不是常理,只是因为府上的丫鬟不懂事。 要是长兴帝真亲手给任宁家的匾额提字,那以后他们这些一品二品官员上门,面对这小小的从五品武官府,都得下轿或下马走进去。 “关邑怎么回事?”长兴帝很是不满,“兵部干什么吃的,这么久还没把几个匾额制好?来人,把他给朕找来。” 一个小公公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钱良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陛下,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镇国公世子听说了任将军的义举后大为感动。他也有意捐些银子以凑个整数,比如三十万两。不知……” 霍庆吗? 长兴帝只皱了下眉,很快点了点头。 一分钱也不仅难倒好汉,也难倒皇帝。 “可。多多益善。” 这句话飞快传了出去。 镇国公府对面的忠勇伯府第一个响应。 虽然这些年萧家手头拮据,家财几乎排在帝国豪门的末端,但伯夫人柳婉却是毫不犹豫掏了一万两银子出来。 其他府邸一看。 罢了罢了。 都掏点银子出来吧,就当少买一座庄子或临街店铺了。 一时间,各大豪门纷纷拿出钱来,少则一万多则五万。反正不能比忠勇伯府少,也不会比镇国公府多。 钱良收钱收到手软,差点笑掉了老牙。 第200章 各方来人 第200章各方来人 关邑匆匆进了宫,很快又黑着脸回到兵部衙门。 和他一样脸色发黑的还有永昌侯。 二十五万两银子永昌侯府自然拿得出来,但需要不短的时间去筹钱。 只是永昌侯府并不准备支付。他们打算找个借口一直往后拖,再见机行事。因此并没准备银子。 然而中午时分,左福突然拎着富豪赌坊的掌柜钱多多找上门,一言不发地把下注条往他面前一搁。 永昌侯顿时慌了手脚。 他塞了些银子给左福,又长长说了一通好话,请求宽限几天。 “愿赌服输,十二个时辰内务必要结清银两。侯爷自己看着办。” 左福很给他面子,留下这句话后起身走人。 十二个时辰筹二十五万银子? 永昌侯欲哭无泪,就是把他卖了也筹不够呀。 但筹不够也得筹。 他们现在欠的可是国库或者皇帝的银子。 一时间偌大座侯爵府甚至其远远近近的姻亲都动了起来。所有人咬着牙拿出手里值钱的金银首饰、铺子庄子低价甩买。 只是永昌侯府毕竟是座侯府,各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便不好意思先出手抢。 当然,也有不少人打听到了左福给出的最后期限,默默等着永昌侯走投无路,把手里东西的价格再降上几降。 萧纲没那么老奸巨猾。 他也不管永昌侯拿出来的东西或铺子有没有用,反正乐呵呵地去抢。甚至还从他大哥手里买了几家店铺、农庄以及马场。 那些可是萧锐亡母的嫁妆,气得他大哥差点昏了过去。 而任宁只是个小小的从五品武将,没资格也没门路去抢永昌侯府的东西。不过他借了笔钱出去,然后从萧纲手里拿到一叠重重的地契。 又过了一天,兵部终于制好任宁家的牌匾,关邑亲自带队敲锣打鼓送上门。 任宁收到消息,早早带着家眷好友情迎在大门外。 他哑然:“尚书大人公务繁忙,怎好意思劳烦您亲自送上门。” 说着,任宁的目光落到四尺长的匾牌上。 很快他眼皮抖了抖。 匾额上蒙了层明黄色的丝绸,一时看不见写了什么。 关邑一脸复杂地看着任宁。 近来他手里的公务的确不少,既要整理三百多南奉文官武将们的材料又要调拔各郡的备守兵去平定西边的民乱。 整个兵部衙门忙得没日没夜的。 只是长兴帝这些天连着骂了他几次,关邑不敢怠慢。 两人客气地寒喧了几句。 焚香祭天后,在热闹的锣鼓和恭喜声中几人一起把牌匾端端正正装到了门楣上方。 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起。 任宁和盈盼两位主人一左一右站在两边。轻轻一拉,明黄色的蒙布便落了下来。 所有人抬头一看。 将军府! 阳光下,三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 任宁眼尖,一眼便看到这块牌匾的不同之处。 和其他府邸相比,眼前这块牌匾正中的上方多了尊方方正正的御印。仔细一瞧,里面写着“长兴御笔之宝之御印”。 原来这是一块长兴帝御笔书写的匾额。 除了关邑,其他人顿时一片哗然,赶紧重新行礼。 又是一番折腾,盈盼发了礼银,任宁则送了一些韦君谦的好茶给关邑。兵部众人才纷纷离去。 “居然是御赐将军府。”李荷白羡慕得眼珠子都有些发红,“老任你要发了。” 任宁已经回过味来,笑着摇头:“有什么好羡慕的,这可是花了二十五万银子换来的。” 众人恍然。 嘻嘻。 盈盼笑道:“确切说是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换个御赐府名,或者说换日后府上的平稳,绝对不亏甚至大赚。 亏得是永昌侯府。 为了在十二时辰内筹够二十五万银子,他们全族的财产至少缩水了三十万两。而富豪赌坊的伙伴包括掌柜钱多多在内,全都没有再出现过。 又过两天,三司开始公开审判南奉的文官武将,吸引了无数百姓前去大理寺围观。 任宁也去瞧了一次。 当时审的正是南奉丞相裴如海。 三司长长的判决书下来,最后判处诛裴氏九族,裴如海本人千刀万刮、暴尸七日,同时在云中郡立下千年不倒的跪像,任由世人唾弃。 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任宁转身离开。 就当给这罪恶涛天的老家伙送行了。 回到将军府,前院站了整整三百余人。 “见过将军!” 见了任宁,其中百人唰地列队。 这些都是星落军团退下来的伤残老兵。他们身上的伤势相对较轻,行动或许有些不便,但当名将军府的护卫并不成问题。 其他人则是这百名军人的家属。 任宁松了口气。 这些兄弟来了后,自家不再是空荡漾的,终于有了几分将军府的模样。 安排住宿,制定规矩…… 好一阵子后,任宁招来苗夏。 “各位弟兄,这是我义弟。他年纪还小暂时不能入伍。过阵子我们回归军团,大家替我好好操练他。” “用不着客气,务必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星落军人。” 众人笑着应下,嘻嘻哈哈带着苗夏走了。 而任宁和盈盼则转到了忠勇伯府。 正厅里分宾主或坐或站了十余熟人。 古家商队古胜楠也在其中。 任宁抬眼望去。 古胜楠身后站了两人。其中一个是老管家古富贵,另一个却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粗大的男人。 任宁隐隐觉得眼熟。 他仔细地想了想,很快吃了一惊,“你是铁树?” 当初送灵回乡时,这男人连草鞋都没有仅靠一双脚板就跟着车队走过了几个县,甚至还让第一次当庄家的雷二亏了老大一笔钱。 “见过任将军。”男人憨厚一笑,“我是铁树。” 古胜楠笑道:“铁树是难得的好男人。前些时候我们成亲了,他现在是我古胜楠的夫君。” 啧啧! “这回真是铁树开花了。”雷二一直咯嘣咯嘣地啃着桌上的豆子,突然冷嗖嗖地来了这么一句。 虽说他现在手里有的是银子,然而只要一想起去年因为铁树而输掉的银子和面子,雷二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恭喜恭喜。”任宁别了他一眼,连忙和盈盼一起道贺,“祝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们嘻嘻道:“出来匆忙没带礼物。回头给你们补上。” 古胜楠也不在意,点头应是。 双方又聊了几句近况才说起正事。 “二公子,”古胜楠站起来朝萧纲行礼:“胜楠决定从下个月起古家商队开始走南北线。” 第201章 起重机 第201章起重机 任宁看着铁树和古胜楠一眼,笑着打趣:“你俩真是新婚燕尔啊,上来一趟星纪城也要成双成对。” 铁树摇头,“不,其实我是专程来找将军你的。” “哦?”任宁哑然,“找我的?” “对!”铁树点头,“我只会一些庄稼把式,走商时除了驾车和喂牲畜或者拉车。其他什么也干不了。” “以后商队改走南北线,应该不会再带牛羊这些牲畜。我这么大一个男人不能只驾驾车吧。所以想过来跟将军您学一学武艺。万一有事时也可以帮上忙。” 任宁往古胜楠望去。 相对于东西线,南北线人烟村落的确要密集些,驿路也要好走不少。但一路北上南下也同样有许多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其中并不乏山贼盗匪。 是以商队的护卫同样必不可少。 女商首点头,“这是铁树深思熟虑过后的主题,我当然不会反对。” “那行吧。”任宁笑道:“我府上有不少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训起人来很有一手。我事先说明,铁树你有此心意,那得先作好吃苦头的准备。他们训起人来可是铁面无情的。” “没事。”铁树大咧咧地摆手:“我这次上星纪城就是冲着星落军团无敌的名头来的。只要学会本事,吃点苦头不算什么。” “这才像个男人嘛。”几人感概。 又聊了几句,古胜楠和古富贵先匆匆离开。 既然决定了改走南北线,古家商队得准备筹集南下的物质。这是个相对陌生的领域,主仆俩得先去摸摸各方的路子。 古胜楠离开后,盈盼也跟着离开。 她去后宅找忠勇伯夫人。 萧纲的表妹都主动从苏澜城来了星纪城,两人的亲事也是水到渠成。盈盼和她年纪差不多,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所以萧纲你暂时不会跟我们回应山大营了?”雷二问。 作为伯府二公子,萧纲想成个亲可不像任宁那么轻松。整套礼节下来怎么也得一两个月。 “不!”萧纲摇了摇头:“我跟表妹谈过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婚约礼节一切从简。我会跟你们一起回应山大营的。” 几人不约而同地擦汗。 任宁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萧纲的肩膀:“好兄弟一场,需要我们作什么的都别客气,尽管开口。” 萧纲哈哈一笑,“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客气。” 下来的几天,星纪城一切风平浪静。 兵部继续追踪着西去的平乱军,刑部和大理寺依旧在审判南奉的大小官员。 而工部则兴冲冲派人过来告诉任宁,第一架起重机终于打造出来了。 任宁雷二等人饶有兴趣地去围观。 工部造出来的起重机架设在星澜大运河上,正咯吱咯吱地从货船里吊起巨大的货物再转移到岸上来。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货物平安落地。 周围所有人都一片沉寂。那个扳动转盘的民工望着自己亲手搬过来的货物,同样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错。”任宁四下检查了阵后,满意地点头。 他问工部的何待郎,“这机子最大的起重重量是多少?” 何待郎满脸的羞愧:“我们没料到这机器这么厉害,配备的绳子不够粗,暂时不知其最大起重重量。” “不过将军之前所说的单人举起万斤重物,那绝对有过之无不足。” 嗡~ 李荷白等人面面相觑,很快喜上心头。 单人万斤就已石破天惊,如果这还不是上限的话,那么以后边防军组建或拆卸重型攻城或防守装备那就快多了。 兵部尚书很快得到消息,顿时喜不自禁。 这阵子他被长兴帝骂得多了,正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补救。 见了此等神器,关邑连忙联合工部尚书罗垦一起上折子,建议尽快批量生产各种用途和规格的起重机。 罗垦自然满心答应。 各王爷和皇子马上要到边疆历练。他的外孙陈修竹自然也不例外。 但边疆和边疆大不相同。 有的边疆危险重重,比如北边。 玉木郡眼看随时锋火连城。不仅北雄这老对手步步逼近,就连东边的小小倭寇也是贪婪地盯紧云垂这块肥肉。 这种情况下,北上历练的王爷或皇子估计得自求多福。 而有的边疆一片安宁稳固。 比如南边广信郡。同时南边还驻扎着两大实力边防军,其中有个更是整个大陆都望而生畏的星落军团。 因此到南边历练的皇子不仅性命无忧,甚至还有机会结交到韦君袁兴文谦等这样的军团大将,简直和天下掉馅饼差不多。 罗垦正琢磨着讨如何讨长兴帝欢喜,以便把他外孙也就是齐王陈修竹派到南边去。 此时一听关邑的建议,自然满口答应。 两人进了御书房,一番述说后长兴帝半信半疑。 这些天御书房的龙案差点被各方折子所淹没,都是明里暗里为各皇子或王爷说情的。 长兴帝正看得心烦,一听竟有此等神物,便想丢下满桌的工作去看看。 就当换换心情。 只是关邑和罗垦有早准备。他们已经特别赶制一辆重起机模型带到宫门口。 “真是好东西。”长兴帝看过后果然也拍案叫绝。他感概地撸着胡子,“这任宁能文能武,还真是出乎朕意料啊。” 关邑呵呵地接嘴。 “陛下,任将军确实是世间的少有奇才。年纪轻轻但嗅觉敏锐,领兵征战时颇有大将之风。” “而且他满脑子都是神奇的点子,比如以前的望远镜又比如现在的起重机,样样实用无比。老臣曾数次建议他转到兵械司来,专门研究各式武器装备。” “可惜啊,”关邑摇头叹气,“他更喜欢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长兴帝也不禁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这等人才百年难见,是上天赐矛云垂的珍宝,可得好好保护。 咳! 旁边的罗垦默默垂下了眼帘。 要是任宁和关邑的关系真像他说得那样,这架起重机就不会由工部建造了。 “陛下……”罗垦开口试探:“这等奇物帝国该多多配备啊。只要放到各大码头以及各大工地,届时装卸起货物来或者修筑工程不知会快上多少倍。” 关邑跟着点头。 “陛下,罗尚书言之有理。此外四周强邻对我云垂虎视眈眈。老臣也觉得这等神器该尽早尽快装备到各大边防军。” “一旦边疆有事,无论是攻城还是防守。我云垂的武器优势都可以发挥到最大……” 长兴帝点头。 然而张了张嘴,一想到钱良那张漆黑的老脸,还有青石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开开采的矿洞,他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第202章 不去就贬 第202章不去就贬 工部和兵部尚书刚走,钱良就被召进了宫。 没过多久,长兴帝准许了户部拍卖那些从南奉拉回来的好东西。 钱良又匆匆出宫去作准备。 “长禄,起驾去晴云宫。” 尽管晴贵妃总是不给好脸色,但长兴帝越来越喜欢到晴云宫小息。 至少在那里没人时不时去打扰,能好好睡上一觉。 睡了两个时辰,长兴帝精神好了不少。起床后却是左右言它而不愿意离开。 “不就是去历练嘛,”晴贵妃刚刚练完剑,对长兴帝的苦恼很是不屑,“大可以继续像上次一样抓阄嘛。” 谁抓到去哪就去哪,全看天意。 公平公正,谁也不能说什么。 长兴帝沉吟了一番,就带着长禄回了御书房。 没过多久,除了已经带兵西去平乱的七皇子陈修坚外,其他成年的七位皇子齐齐到了。 看着相貌堂堂的儿子们,长兴帝很是满意。 他先鼓励了一番,才让长禄捧上事先准备好的御盒。 “皇儿们去抓阄吧,抓到哪就去哪历练。明年历练回来后,朕希望你们都能有所长进……” 至少不要被下面的臣子拉得太远。 又是抓阄? 众皇子面面相觑。 据说上次代君出城的人选也是抓阄出来。 只是整个星纪城的高门都没什么人相信。 所有人更怀疑是长兴帝在警告那些不安份的皇子们,因此才选了个几乎没有母族背景的陈修坚…… 但很快所有皇子顾不上吐槽长兴帝的选择方式了。 明年! 七人齐齐念叨着这个字眼。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得离开这繁华似锦的星纪城一年。而且还是以抓阄的形式定去向。 万一去的是西边或北边…… “父皇,儿臣先来。” 陈修竹等了一会儿,见大哥秦王始终不挪脚,便第一个上前。 他去年在星落郡足足呆了好几个月,一年也就十二个月而已。 陈修竹无所畏惧。 “南边,南边。” 手伸进盒子时,他暗暗祈祷。 “西边或北边。” 其他皇子回过神,连忙暗暗地嘀咕。 不大一会儿,陈修竹从御盒掏出一个沉香木制成的正方块。 他转了转,上面用朱笔写了两个大字。 玉木。 “陛下,”长禄提醒:“齐王殿下历练之地乃北边玉木郡。” 嗡! 其他皇子顿时喜上眉梢。他们彼此相视一眼,眼中都是庆幸。 长兴帝点头,“下一个。” 秦王左右一看。 御书房里除了他们父子几人就是长禄,往日伺奉的小太监和禁军连个人影都没有。看来是得不到皇后的提醒了。 他迟疑着上前,从盒子掏出一个方块出来。 手一转,秦王脸色大变。 雁回! “陛下,秦王殿下历练之地乃北边雁回郡。” “很好。”长兴帝点头,“梅哥儿加油。” “父皇,”秦王陈修梅忍不住开口,“不是一个人去一面历练吗?” 其他皇子也不由伸长了脖子。 如果所有人去的都是北边或西疆这种险恶之地,那还何必要抓阄? 长兴帝瞪了秦王一眼,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很久之前六部和太师府就已经提出过要尽快立太子以稳社稷。 他也想早立太子,只是事与愿违。 秦王是皇后所出,同时也是长子,本该是云垂帝国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然而秦王从小就没有丝毫的担当,哪怕现在已经成了亲甚至作了父亲,然而还是做什么都没有主见,更是怕这怕哪。 这哪有一国之君的模样。 长兴帝尊祟长幼有序。但立太子事关云垂国本,他不得不谨慎行事,最后只能先拖着。 “朕有说过你们每人去一个方向吗?”长兴帝没好气,“下一个!” 秦王缩了缩脖子连忙退下,不敢再说什么。 其他皇子突然羡慕起已经西去平乱的七皇子陈修坚。 西部四郡再乱也一堆乌合之众,哪有北雄、倭寇或西凉人可怕。 但再羡慕,他们这会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先去抓阄。万一真抓到危险的地方,再让生母或外家想办法。 没多久,七位皇子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去向。 胖成球的晋王陈修兰最好命,去的是南边广信郡。 呵呵。 迎着几位兄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他那胖脸差点笑成了一朵花。 听说南边天气闷热,姑娘们一向热情如火,而且穿得极为单薄…… 最重要的是广信距离星纪城足足万里,家里的晋王妃刀再快再长,也砍不到南边去。 很快皇子们出了宫,星纪城各高门顿时繁忙起来。 第二天早朝刚结束,八皇子的母妃就哭哭啼啼闯进了前殿。 唔唔唔! “陛下,”明贵妃边揉着通红的眼睛边摇长兴帝,“您是知道的,我家老八自小身子骨弱,天气干点冷点都睡不着。您让他去西边岩陲要塞,不是要他的命吗……” 长兴帝耐着性子听她说完。 大半个时辰过去,他似乎受不了女人的撒娇,咳了几声才道:“够了够了。” “有道是君无戏言。老八去岩陲要塞是他自己抓阄抓出来,并不是朕的主意。如果肆意更改,那其他皇子会怎么想?” “贵妃你这是为难朕!” 明贵妃大喜:“陛下,臣妾也知道这事为难。” “但只要您不让皇儿去西边那个什么鬼要塞,比如换到南边温暖湿润的地方。无论让臣妾作什么可以。而且臣妾的娘家近来赚了些银子……” 长兴帝听她絮絮说完,最后才点头。 “朕知道了,如果明天你还坚持皇儿不去西边,朕再想办法。” 第二天,早朝还没散,明贵妃就喜津津到前殿等着。 似乎早朝发生了什么好事,下朝后的长兴帝心情很好。 他笑吟吟地问:“明妃还坚持不让八皇儿去岩陲要塞?” 明贵妃连忙点头,“陛下,不是皇儿不是想去,实在是他不适应西边的气候。只要你不让他去岩陲要塞,无论作什么臣妾愿意。” 长兴帝沉默了一阵,“那怕贬为庶民也愿意?” “愿意!”明贵妃迫不及待地回答。 很快她反应过来,俏脸一下子变得纸一般苍白。 “陛下您说什么,贬为庶民?” 长兴帝点头:“八皇儿要不是皇子,那他就不用去西边岩陲要塞了。” “长禄,”他问老太监,“朕的作法是不是很合理?” 长禄嘻嘻一笑:“俗话说在其位谋其职。各位皇子自小就尊享帝国荣耀,自是该为国出自己的一份力。” 明贵妃摇摇欲坠地走了。 消息传出去,整个星纪城一下子都变得如水般沉静。 第203章 惊天消息 第203章惊天消息 又过了半个月,三司终于把南奉的大小官员审判完毕。 该杀的杀,该刮的刮,该坐牢的坐牢。 任宁和李荷白接收完所有资料,准备离开星纪城南下。 这天,任宁的宣武将军府有对特殊的夫妇到访。 正是胖成球的晋王陈修兰和晋王妃范宁。 虽然很不礼貌,但任宁几人都听过晋王妃的光荣事迹,下意识望去。 陈修兰身边站着位不高不矮、巧笑倩兮的古典美人。 要不是她身穿着代表亲王妃的衣冠,否则任宁几人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位女子居然会拿大刀上街追砍丈夫。 晋王妃自然由盈盼去招待,恰巧萧纲的表妹也在,三个年纪相仿的女人便嘻嘻哈哈一起去了后宅。 任宁招呼陈修兰坐下,寒喧了几句才笑着问道:“不知晋王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抱歉地指了指四周,“我们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南下。照料不周,还望殿下见谅。” 嘘! 陈修兰并不介意什么照料得周不周到。 他竖起根手指作了个襟声的动作,侧着脑袋仔细倾听厅外的动静,确定晋王妃已经走远,才松了口气。 “几位将军,”陈修兰嘿嘿笑道:“你们应该也得到了消息吧。本王不日将到南疆历练,以后应该会常常见面。因此提前过来打个称呼。” “俗说话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嘛。” “欢迎欢迎。”任宁几人相视一眼,不意外但也不置可否。 出门的确靠朋友。只是无论是星落军团还是镇南关都军规森严,应该没什么人会自找麻烦去惹堂堂的王爷。 因此陈修兰根本无需担心。 双方又聊了几句,陈修竹突然变得一脸的委琐。 “几位将军,听说广信郡的姑娘美丽动人而且和天气一样热情如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任宁几人愕然,很快变得脸色古怪。 他们往后宅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反应过来这胖王爷之前为什么要等晋王妃走远再说话了。 只是…… 这陈修兰到底是去历练还是去泡妞的? 咳! 李荷白作为土生土长的广信人,脸色直接发黑。 “殿下,”他咳了一声,忍不住提醒:“南边各种少数民族和部族众多,他们的生活习惯、习俗等等都和中原以及星纪城大为不同。” “姑娘们与其说热情如火,倒不如说泼辣难惹。万一被晋王妃得知……” “哎呀。”陈修兰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泼下,顿时清醒了许多。 啪! 他重重地一拍大腿,失声叫道:“原来如此。” “怎么了?”任宁几人茫然。 “王妃的外祖就是南边人,不过不是广信郡人而是来自汐语郡。”陈修兰懊恼得捶胸顿足:“失策啊失策啊。当初成亲时本王该调查清楚的。” 任宁几人一阵咳嗽。 说完陈修兰才后知后觉,他大惊失色:“你们不会把本王刚才说的话传出去吧。” “不会。我们又不是长舌妇。”任宁几人相视一眼,纷纷笑着摇头。 不过经此一回,几人和这胖晋王的关系倒是亲近了几分。 又过了一天,已是五月二十五。 任宁几人告别家眷,带队离京回营。 他们离开后第五天,各王爷和皇子也纷纷启程前往边疆。 就连一直装病的八皇子也不得不在明贵妃的哭哭啼啼声中爬起来,乖乖踏上西去的道路。 然而下午时分,一骑自西南而来,风尘仆仆地冲进了镇国公府。 很快一则惊天消息传遍了星纪城的高门贵户。 岩陲要塞守塞大将霍征将军不幸染上时疫,药石无效已于端午病逝。遗体保存在水晶棺中,正快马加鞭往东返回星纪城。 御花园里,长兴帝正在悠闲散步。 自从上次他让八皇子作选择,要么去历练要么贬为庶人后,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不少。休息时间终于不用再躲到晴云宫去。 “陛下,”锦麟卫统领罗沙匆匆赶来,低语了几句。 “什么?”长兴帝一阵头昏目眩。幸亏长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他定了定神,眼勾勾地盯着罗沙:“你再说一遍,消息准确吗?” “陛下,消息是从镇国府传出来的。而且长公主早些时候派人从云中郡翻山越岭去了定西郡。因此应该是真的。” “宣!”长兴帝匆匆回了御书房。 没多久,整个帝都三品以上的文官武将、夷光公主、镇国公世子霍庆和带回消息的小兵齐齐进了宫。 “皇姑母!”看着头发又白了许多的夷光公主,长兴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夷光公主倒是脸色平静:“陛下请勿担忧,臣没事!世间万物都难免生老病死,本宫早有心理准备。” 长兴帝松了口气,又安慰了一阵,目光才落到旁边的小兵身上。 “现在西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夷光公主掏出一封厚厚的信,“信件已经消过毒了。陛下可以放心查阅。” 旁边早有太医在候着,连忙过来各种测试,最后才送到龙案上。 长兴帝飞快地翻着,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好不容易看见,长禄连忙把信送到各位翘首以盼的大臣手里。 众人这时也顾不上太多,纷纷围在一起翻阅信件内容。 看着看着,他们的脸色也不禁严峻起来。 要塞发生大规模时疫,因为缺医少药根本无法控制。 载至端午,除守塞大将病逝外,还有五位上了年纪的三品将军情况也及及可危。要塞的一切事务交由现任镇国公霍凌主持。 此外,斥候探明西凉四十五万大军正在往东,距离两国边境已不足一千二百里。 嗡~ 众人看着这数字一片哗然。 西凉王庭这是疯了吗? 按往年的计算,整个西凉大草原也不过三百五十多万人口,再加上那些四处游移踪迹难寻的小部族,撑死估计也不会超过三百七十万。 三百七十万人中除去一半女性,再减去老小,剩下的也就不到百万。 这次居然派了四十五万人马往东,这是要赌上西凉全族吗? “你离开时,要塞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兵部尚书关邑连忙问那镇国公府的小兵。 “回陛下及各位大人,小的离开要塞时西凉大军还远。国公爷打算把所有将士都暂时迁出要塞,然后把染疫和健康的将士区分开来。等要塞彻底消毒后再住回去。只是……” “只是什么?”众人急得扯长了脖子。 小兵脸色灰暗。 “只是无论是大夫、药材还是消毒用的艾草、硫黄、鞭炮等等,数量都严重不够。虽然定西郡已经派人倾力相助了,然而还是有很大的缺口。” “因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入住要塞。” 第204章 又升官 第204章又升官 路过南舒城时,李荷白准备回趟家,以见一见久违的李荷珠同时把新匾额挂上。 “老任、雷二还有萧纲,之前在你们家打扰了这么久。”他笑着发出邀请,“现在到了我家门口,大家进来喝口茶嘛。” 雷二朝任宁挤眉弄眼,“老任,赶路赶得口干舌燥,要不我们客随主便?” 任宁算了算归营期限,点头道:“走吧,不过我们不能呆太久。” “这是自然。”李荷白也是要带队回镇南关的,自是清楚任宁的担忧。 南舒城,北门。 李荷珠早得到了弟弟的消息,焦急地候在城门口。队伍刚靠近,她就高高地站在马车上挥着手。 “姐!”李荷白眉开眼笑地扬了扬马鞭回应。 李荷珠应了一声,转眼朝任宁望了过去,笑嫣如花道:“原来任将军也在呀,恭喜高升。” “同喜同喜!”任宁笑。 咳咳! 旁边的雷二和萧纲狂咳嗽,“李大姑娘,我们俩这么大个人你就没看见?” 李荷珠愕然。 她还真才注意到两人,顿时红了脸,“原来是雷将军和萧二公子。刚才一时没注意……” 咳! 在两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李荷珠掩饰地咳了一声,目光落到萧纲身上。 “听说二公子前些时候成亲,新婚快乐。可惜我当时不在星纪城,否则就可以见一见弟妹的花容月貌了。” 萧纲哈哈大笑,“以后有机会的。” 李荷珠已经去过一次帝都,既然有第一次那肯定也会有第二次。见到萧纲的媳妇只是迟早的事。 众人说说笑笑转到游击将军府。 焚香祭祖后,在一片贺喜声和鞭炮中,李家姐弟俩喜气洋洋地把新牌匾换到大门上。 休息了一晚,众人第二天继续南下回营。 至于橡胶生意的事,自有古家商队过来交接,无需他们过问。 进了前锋营,任宁还没放下行李,就有传令兵上门。 “任将军,韦将军请你去一趟。” 任宁应了一声,来不及多想匆匆到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人不多,都是星落军团的中高层将领。 任宁扫了一圈,却没发现管路平的身影。 他行礼,正准备把南奉官员的三司审判结果上交,然而韦君谦已经递过来一份密报。 “这是帝都最近传来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这段时间你们一直在路上,可能还不知道。先看看吧。” 看着韦君谦那张铁青的脸,任宁心里直打突突,赶紧接过打开。 才看了几行,他脸色大变。 岩陲要塞发生大规模时疫,守塞大将霍征将军染疫身亡…… 曾经他们就预测过岩陲要塞最坏的结果,终究还是发生了。甚至比他们之前的预测还要糟些。 至少没人会想过守塞大将霍征将军居然会染疫身亡。 飞快看完,任宁啪地立正,“不知将军有何吩咐,任宁将全力以赴,誓死保证完成任务。” “先坐。”韦君谦示意他坐下。 任宁迟疑了一下,只好回到前锋营的位置坐下。 似乎看出了任宁的疑惑,韦君谦给他解释,“管将军现在不在应山大营,早些时候他就回了星落郡。” 星落军团在本土星落郡,驻扎有整整七万的后备(血)营。这些将士平时就是训练,必要时弥补军团主力的人员拆损。 不过上次出征南奉,韦君谦已经从后备营抽调了一万人过来。因此管路平这次回去就是统率剩下的六万余人,以随时响应四方。 毕竟广信郡地处云垂的南端,无论距离帝都星纪城、北边玉木郡还是西边岩陲要塞都遥远无比。 相对来说,位于中西部的星落郡则要方便得多。 “在此,本将任命……”韦君谦忽然哗地起立。 刷! 大帐内的其他人也猛地跟着站了起来。 “……任宁为前锋营副将!协助原副将楚今定统管前锋十营。” 升官了! 任宁愣了愣,在其他人一片复杂的目光中连忙立正。 “谢将军信任!任宁必不负军团和将军所托,竭尽自已全力协助楚将军带好前锋营!为军团增光!” “很好。本将果断没看错人。”韦君谦满意地点头,亲自拿着新配剑过来给任宁挂上。 他和颜悦色地鼓励了几句,又拍了拍任宁的肩膀:“满身臭汗的,回去洗洗休息,其他的以后再说。” 任宁就晕呼呼地回了前锋营。 升调令很快传了过来,所有人一片哗然。 倒不是反对任宁当他们头头。毕竟军团是讲究实力的地方,南奉一战任宁的能力大家都看眼里,不容他们不服。 不过这家伙转到星落军团还不到两年,就已经扶摇直上,直接成了军团的六大将军之一。 简直比坐了鲲鹏还快。 休息够了,任宁把同样吃饱足休息够了的雷二和萧纲叫来。 “你们也应该收到了消息,我刚升到了前锋副将。于是五营仟长就空了出来。你们谁要是有意当这仟长,我跟楚将军说一声。” 雷二往嘴里摇了几颗豆子,果断摇头,“我还是喜欢冲锋陷阵,当仟长什么太麻烦,就别找我了。” 任宁点头,并不意外。 雷二这家伙曾经是管路平的亲卫,后来为了上第一线杀敌还自降军职跑到五营来。 萧纲跃跃欲试:“将军,属下很感兴趣。只是你觉得我真的可以胜任?” 任宁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什么行不行,你忘了祖上是什么人了?马背立的国公爷!” 就是因为多了你们这些畏首畏尾的后代,堂堂萧国公府才一步一步跌成了现在的忠勤伯府。 萧纲反应过来,顿时羞得脸红耳赤。 他啪地立正大声道:“回将军,属下一定能胜任这个仟长。” “好!这才像样!”任宁满意地拍了拍萧纲的肩膀,转身去了前锋营大帐。 他再次回来时,五营仟长的任命书和新令旗已经交到了萧纲手中。 看着令旗上大大的“萧”字,萧纲呆呆站了许久,手里的萧家祖传银枪被他捏得咯吱咯吱直响,最后大踏步向五营而去。 嘻嘻! “忠勇伯府看样子能保住了。”雷二笑。 任宁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管别人,也不给自己的未来作打算?” 嘿嘿! 雷二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战场上他凶猛无比杀人如麻,这些年的军功累积起来也差不多到了从五品这个台阶,快可以自立将军府门户。 然而之前萧纲和他表妹成亲时,盈盼曾提及帮雷二寻门亲事,但被他婉拒了。 “好自为之吧!”任宁摇了摇头,没多费口舌。 先锋营副将之前写到过,但章节多了找不半天都找不到。 因此也就不记得确切名字。 从这章开始他就叫楚今定。 第205章 应战 第205章应战 任宁升格成前锋副将后,和当五营仟长时并没太大区别。 只是武力方面的训练稍稍减轻了些,转而加强了统筹谋划方向的学习。 此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变化,就是可以方便地去中军大帐。 这天,任宁见到了个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军师廖风雨,传说中的人型天气预报。 “廖军师,久仰大名。” “我有个屁大名。”廖风雨哈哈大笑,“倒是听到各位大将军常常夸赞任将军你人中龙凤……” 两人一阵商业互吹。 和想象中摇着羽扇、神神叨叨的军师不一样,廖风雨穿着皮甲、腰上甚至还配了柄军刀。 任宁的目光下意识地滑了下去。 尽管两人站得有点距离,但他依然明显感应到那把装在刀鞘里的军刀透着森森的寒气。 一看就知道它绝不是什么身份配剑,而是柄真正的杀人利器。 “奇怪吧。”韦君谦笑着给他解释:“廖军师以前也是员沙场猛将。后来本将发现他在预测天气方面有一手,就把他提成了军师。” “只是预测完天气,他也喜欢和其他将士一样冲到前面去打打杀杀。拦都拦不住。” 任宁愕然。 这样的人才万中无一,要是折损在战场上,那未免太可惜了。 “任将军,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廖风雨笑着摊了摊手,“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战争这玩艺嘛,绝不是星纪城里的皇帝或兵部张张嘴就能定输赢的事,更不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它充满了血雨腥风。” “只有亲自上阵搏杀,才知道战场的凶险和前线将士的不易。” “我之所以坚持上了战场,是想让自己设身处地。以后每次预测天气时都提醒自己决不能麻痹大意。否则就很有可能和其他小兵一样活不下来。” 任宁肃然起敬,“军师高义,任宁佩服!” 又聊了几句,廖风雨先行离开。 韦君谦煮了一炉茶,继续给任宁上课。 他指了指地图上西边的岩陲要塞,“今天我们讨论西部。” “现在假设你是西凉领兵将军甚至草原王,面对目前岩陲要塞的状况,你准备怎么办?” 任宁微微一愣,不由盯着巨大的云垂地图,细细地琢磨起来。 “不用着急。”韦君谦给他倒茶,“边喝茶边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任宁点头。 没有帝都方面的调令,各大军团通常都不能随便离开驻地。否则就是叛逆! 之前星落军团之所以敢去进攻南奉,是因为韦君谦手里有南奉作恶的证据。就算没有,他也可以凭空捏造出来。 现在无论是西部岩陲要塞还是北边玉木郡,距离应山大营都有万里之遥。没有帝都方面的命令,他们就算心里再急也不能妄动。 而下一次调防还得一年多以后,因此时间上绝对充足。 半晌后,任宁指了指横在定西郡和涞谷郡之间的落霞山脉。 “将军,如果属下是西凉领兵大将。我会命令大军加速东进,全体绕过岩陲要塞后。一部人攻打定西城,另外一部分驻守在落霞山上。” “原因?”韦君谦问。 任宁灌了一口浓茶。 “西凉人之前和南奉有过约定,此时又倾全草原之力东行,因此对要塞甚至云垂整个西部的现状都应该是知情的。” “差不多吧。”韦君谦点头。 任宁继续说下去,“时疫的可怕,云垂清楚西凉也明白。” “要塞现在发生大规模时疫,而且要大夫没大夫,要药材没药材,根本不需要攻打,只要拖下去恐怕就会死光大部分的守塞将士。” “西凉人只要把定西郡牢牢控制住,同时再把朝廷派过来救援的队伍死死拦在落霞山脉以东。岩陲要塞就不战自败。” 他看了一眼脸无表情的主将,见韦君谦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继教往下说。 “再等一段时间,要塞覆灭,定西郡彻底成了西凉的大本营。进可以攻退可守。这时西凉大军就可以跨过落霞山脉东进。” 任宁的手指划到涞谷郡。 “到了涞谷郡,西凉军大可以沿着涞河一路往东,穿过狭窄的迷雾郡进入云垂富饶的中部。或者一路往北进入养马的盈灵平原。无论走那个方向,都是他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毕竟那些子民都是云垂人,他们可以不管不顾。 韦君谦默默地听着,不置可否。 “那如果你是现在的守塞大将霍凌将军,你会怎么作?” 西部,岩陲要塞。 要塞外面! 年过四十的霍凌站在风口,抬眼往西边草原深处望去。 怎么办? 韦君谦问的问题,他也在问着自己。 见主将在思索,周围的将士甚至数十霍家男儿都站在数丈之外,没人敢靠近。 一是怕打扰,二是担心自己传染时疫。 再远的地方,咳嗽和艰难的喘息声四处响起。 张大娘子这些军医顾不上天气炎热,脸上都蒙了厚厚的围巾。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地四处奔走,努力地区分和救治着染了时疫和健康的将士。 “报!” 远远的声音随风传了出来。 众人询声望去。 一个斥候骑着匹黑马,啪啪地一路抽打着从草原深处冲了出来。 咴咴! 那匹马不知已经跑了多久,刚看清前面熟悉的要塞。它四肢一软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马背上的斥候一个翻滚,敏捷地站起。 他痛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战马,转身大步上前。 “将军,西凉大军已到了开伦部族附近,四十五万大军有增有无减。另外,后方约千里的地方还有超百万的百姓和牛羊一路跟了过来。” 所有人神色动容。 这么多百姓过来跟在后面,这是准备全族迁徙啊。 下午时分,一万五千骑兵加五万步兵在霍家的五个子侄带领下,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要塞。 往西! 骑兵中间,骑八营的顾大头骂骂咧咧。 “干他酿,自从老任跟着星落军团离开要塞。老子就再也找不到人帮忙写信。这次去草原干仗,还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唉! 他叹了口气。 顾大头不怕死,只是担心没法子给家里的二狗弟说一声,让他以后好好生活。 哈哈! “老任不在也好。”脸上缺了一块肉的沙鸥大笑。 “上次他替我写了封肉麻的信回去,结果镇上的夫子念着念着脸都绿了,狠狠骂了我娘子一通。这次我随便回了几个图案,让家里放心就是。” “沙鸥,”顾大头瞪眼:“老子要是回不来,你记得给我二弟说一声。” “你也是。”沙鸥笑:“要是我回不来,以后记得帮忙回信。画什么图随便你。反正家里想读成什么样,就随他们去。” 第206章 新的通讯方式 第206章新的通讯方式 草原王收到岩陲要塞出兵迎战的消息并不意外,然而看着云垂人摆着一条长蛇阵肆无忌惮地直奔西凉主力而来。 活像扑火的飞蛾一般。 他不免有些犹豫。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南奉既然敢把时疫传得到处都是,同时还勾结周边邻国一起进攻云垂。 岩陲要塞现在内忧外患,新任守塞大将霍凌也不是恪守陈规的人。惹急了,他就敢把时疫传到西凉大军甚至是后面的西凉百姓中去。 来个要死大家一起死。 草原王脸色有些灰暗。 云垂子民众多,说难得听点完全死得起。 而西凉人少,可经不过这么折腾。 最后西凉大军不得不在奔鹿部族附近扎营,先派前锋营去拦截西进的云垂人。 南边,应山大营。 前些天,营里来了个令人侧目的胖子。 原本陈修兰想的是到南舒城舒舒服服上混一年就回星纪城的。但长兴帝这回是铁了心要锻炼自己的儿子。 不仅全程派心腹太监盯着,还特别发文通知地方官府不得接待,非要各皇子入驻边军不可。 天命难为。陈修兰只好过南舒城而不入,继续南下。 到底是一国亲王或皇子,自由度还是有的。可以自己选择去镇南关还是到星落军团历练。 只是人还没到广信郡,陈修兰就已经听说了镇南关在迁关。 袁兴文准备把镇南关的所有家产运到虎愁关的原址去,把它建成新的南疆门户。 既然镇南关在搬家,而且虎愁关破败无比。陈修兰就没准备往上凑,于是就到了应山大营。 “这鬼天气……”堂堂晋王爷边赶着蚊子边暗骂。 作为胖子,最怕的就是大热天。偏偏广信郡的气候除了湿热还是湿热。 这下可苦了陈修兰。 每天站着不动都大汗淋漓的,甚至还被无数蚊子追着叮,令他烦不胜烦。 这时,任宁带着厚厚的宗卷往中军大帐走去。 “任将军。”看见熟人,陈修兰顿时眼前一亮,连忙扬手打着招呼。 任宁询声望了过来,笑道:“原来是晋王殿下。今天的训练完成了?” 哼! 陈修兰脸色发黑。 进了星落军团就要接受军团的规矩,那怕亲王也不能例外。 于是陈修兰每天都像个小兵一样接受各种训练。好处呢就是体型削减得飞快;坏处则是累得像条狗一样。 指了指天色,陈修兰闷闷道:“也不看看这会什么时候了,各种训练早完成了。” 只是别的小兵还精力充沛地足球场上欢呼奔腾,只有他实在跑不动,想出来找点吃的。 “任将军这是要去哪?”陈修兰好奇。 “中军大帐。”任宁扬了扬手里的宗卷,“军事机密,殿下想看吗?” “不想!”陈修兰吓得连忙摇头,带着小太监匆匆转身离开。 到底是亲王,刚到应山大营时韦君谦还亲切地接见了他,并和陈修兰进行气氛友好感情深入的交谈。 自那时起陈修兰一听见“中军”或“韦君谦”等字样,就忍不住想跑。 进了大帐,韦君谦难得没有煮茶,却在是写大字。 任宁目光溜了过去。 相对于茶艺,韦君谦的书法不怎么样,只能说看得过去,成不了什么大家。 刷! 挥毫泼墨,几个大字应笔而生。 “梅兰竹菊,傲幽坚逸!” 任宁眼角跳了跳。 这八个字不仅是四种品格高尚的植物,但也是八位成年皇子的名字。 正胡乱想着。 韦君谦没有回头,直问道:“你来了啊,有什么事吗?” 任宁收好心思,把手里的厚厚的宗卷放下。 “大将军,属下琢磨出一套快速传递消息的方法,想请大将军过目,看看能否施行。” 云垂国土实在太大,无论是从南到北,还是从东到西都足有上万里之遥。 在这距离面前,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也无济于事,消息传个来回至少也有大半个月。 大半个月,很多时候收到消息时黄瓜菜都凉了。 至于飞哥传书,向来都是太不可靠的。 任宁有感于此,便想用现代的知识加快信息传递。 “哦?”韦君谦放下笔,感兴趣地走了过来。 前些时候,任宁在星纪城里弄出的起重机南边也收到了消息。 韦君谦考虑了下,打算制几部小型起重机自用。 星落属于野战军,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并不要他们去攀爬城墙,因此很少配备大型攻城机械,对起重方面的要求并不太大。 而专职攻守城的袁兴文则毫不犹豫想打造几部大型的。虽然暂时用不上,但囤着也是好的。 只不过这种军械需要耗费大量的铁,云垂现在的铁矿有些捉襟见肘,他们得先给兵部打招呼。 事实证明任宁的新想法向来实用,韦君谦从来不敢忽视或轻视。 “这是……” 打开案桌上的宗卷时,韦君谦有些傻眼。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图,图上的东西他很熟悉。 正是小孩子们的玩具风车,只不过图上的风车从上到下挂着三个叶片罢了。 虽然简陋,但韦君谦没有怀疑,吩咐道:“介绍下它的用法。” “是!”任宁点了点头。 他从腰间把自己的军刀和望远镜拿出来。然后把军刀和望远望组成个“十”字,或者说风车模样。 “将军,”任宁指了指搁在桌上的风车,“我们转动风车的叶片,比如让叶片转到垂直方向、水平方向或者米字型的一撇一挪,就可以表达四个意义。” “嗯。”韦君谦点了点头。 “而属下画的风车里装三个叶片,那么拔动这架三叶风车就可以表达很多含义。” “确实!”韦君谦点头,“三块叶片可以表达二十四种含义。” 任宁一愣,佩服地拱了拱手。 这属于排列组合。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高等数学的内容。他没想到韦君谦居然清楚。 感概之余,任宁说下去。 “我们现在手里有望远镜。”他指了指大营后面小兵每天训练攀爬的应山。 “比如我们在应山山顶竖起这样的风车,那么北边十里甚至几十里的地方都可以望得见。” 韦君谦很快反应过来,“就是像点狼烟或穿云箭一样,一站一站把信息传回去?” 这样确实比骑马跑快得多。毕竟再快的马也不可能一秒跑过十几甚至几十里。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愉快,任宁笑着点头。 “将军说的是。只是狼烟或穿云箭通常只能表述一两个意思,要么有事要么无事。” “而属下这风车可以完整表示任何想表述的意思!” “什么?”韦君谦精神一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完整的意义?就和写信一样?” 任宁点头,“没错,就和写信一样。” 说完,他拿开那张最上面的三叶风车图,露出下面的拼音字母。 “这是二十四个字母,正好对应风车上的二十四个位置。用它们就可以拼出我们想说的任何一个字。” 这通讯方法也叫扬旗通信器。 是西欧的传讯方法。 有兴趣可以百度一下。 第207章 镜湖郡和测试 第207章镜湖郡和测试 韦君谦有点眼晕,“这又是什么?” “这叫拼音。”任宁先把拼音教了教。 “始皇帝陛下规定了书同文、车同轨,但没规定字同音。是以偌大个云垂方言众多,跨郡交流十分困难。这是个天大的遗憾。” 韦君谦点头。 他们到了广信这边,外出的时候通常是要先找好翻译,否则根本听不懂附近百姓在说什么。 想着想着,韦君谦抬头,隐诲地看了任宁一眼。 因为发音问题,别说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就连星纪城以前也不是没有出过事故。 比如科考,不少举人学富五车文采斐然。 然而这些举子开口就是满嘴方言。上至皇帝下至各级官员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工作时想交流还得先写下想说的话。 最后皇帝只能在老家给这样的举子安排个小官…… 又比如任宁的父亲,也就是太师府的四老爷任杰。 这也是个被发音坑过的人物。 任杰名副其实,从小聪明过人备受帝都各高门推祟,甚至还早早定下了娃娃亲。 只是他生性不羁,喜欢到各郡逛荡,探采当地的风土人情。有时候一住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 后来任杰还学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方言,反而把星纪城的发音给忘得七七八八。 长兴帝是位惜才的帝皇,便给了他一个监察御史的官职,专门游走于各郡监督地方官员体察各郡民情,也算物尽其用。 然而十八年前他突然回到星纪城并带回一个男婴,光明正大告诉其他人说是自己的私生子。 这种大不韪的行动彻底惹恼了星纪城那些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御史,无数弹劾的折子雪花一般送到了长兴帝面前。 长兴帝只好招任杰进宫问话,结果因为双方的语言交流问题闹得不欢而散。 最后任杰跑到了北边的镜湖郡当了名小县令,直到任宁六岁时才把他送回了星纪城太师府…… 镜湖郡! 韦君谦下意识往挂在墙上的云垂地图望去。 云垂北部有好几个小郡,镜湖郡相对好找。 因为郡内有个巨大的镜湖。 之所以叫镜湖,是北方气候冰凉,湖面大部份时候都会结冰,像面平静的镜子一样。因此叫镜(静)湖。 镜湖郡不算是边疆,但也和另外两个边郡相互接镶。从帝都或者说南方去玉木或雁回郡,就必须得先经过这里。 …… “大将军,大将军?” 咳! 韦君谦掩饰地咳了一声,“本将听着呢,你继续说。” 任宁点头。 “别看这仅有二十四个字母,但它们能把我们所有的字都给组出来,并确定其发音。只要推广来开,那以后整个帝国的百姓……” 说到这,他迟疑了一下。 “那以后整个帝国的官员和学子,无论来自那里都可以互相畅通无阻地交流。” “这么犀利?”韦君谦半信半疑。 任宁随手写下两个相对简单的字眼,示意道:“将军您可以试试。” “xingluo!星落?”韦君谦很快拼了出来。 任宁笑:“将军拼得不错,属下写的就是星落。” 他又写了几个情报用语。 这些字眼韦君谦更加熟悉,很快也一一拼了出来。 “好东西呀。”韦君谦喜不自禁地搓着手。 相对于数以万计的云垂字,二十四个字母就简单多了。 然而很快他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这拼音发音法,在星纪城时你就该拿出来的。” 老太师,也就是任宁的祖父,位高权重就算退了休也随时能进出皇宫,而且他一直在努力规范各种云垂字。 这拼音一旦到了老太师手里,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在整个云垂推广开来。 始皇帝“书同文、车同轨”,造就了个大一统的帝国。 如今有个“字同音”摆在长兴帝面前,一心想上青史的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任宁挠头,“如果把这份拼音发音方法传出去,以后所有的云垂子民都说同一种话。可以加强整个帝国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只是……” 他指了指那架三叶风车,“以后我们用它来传递消息的话,也容易被其他斥候和探子识破。” “无所谓。”韦君谦哈哈一笑,“能增强整个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那就是千秋功业。这点损失就算得了什么。” “再说没准到了那个时候,你小子又会想出更加奇怪或便捷的传讯方式呢?” 说干就干是星落军团的作风。 下来几天,韦君谦命人在应山山顶、镇南关和虎愁山顶各竖起一座巨大的“通讯塔”,用来测试任宁的传讯方式。 高塔上装三块可以转动的大木板而已,制造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看得见镇南关的通讯塔吗?” “回校尉,一清二楚。” 这样的话,在镇南关和虎愁山也同样发生。 啪! 天上五彩云朵炸开。 第一次测试,先发支穿云箭提醒远方要开始了。 “星落军团韦君谦大将向镇南关袁将军及所有兄弟问好。” 小兵们爬到塔上,依次序哗哗地转着三块长长的木块。 老镇南关上的中继塔上,小兵们手脚麻利,也依样画葫芦地跟着应山山顶的次序转起木板来。 他们早先已经经过严格的培训,这会儿倒是不慌不乱的。 没过多久,新镇南关中军大帐,袁兴文收到了翻译出来的消息。 他又惊又喜:“没想到真能传过来完整的消息。这小子到底是哪来的脑袋?” 旁边的李荷白也是满面的震惊,“是啊。老任的想法千奇百怪,偏偏还超级实用。可惜……” 他懊恼得捶胸顿足,“祖父还有大姐,你们该早点下手的。” 袁兴文可不知道手下爱将在苦恼什么。他想了想后便提笔写道:“镇南关已收到消息。袁某向韦大将及星落的兄弟们问好。云垂帝国万岁!” 这则消息一边由快马送往应山大营,另一面则直接用虎愁山山上的通讯塔发出去。 应山大营通讯塔很快收到消息。 许久过后,马蹄声响起。 韦君谦对比快马送过来的字条,顿时喜上眉梢。 “消息准确无误,我们成功了!”他哈哈地朝任宁招手,“你小子又了立大功!” 五十里不远不近,但用通讯塔传递消息已经比用马传送快了许多。要是通讯塔一路往北架设到星纪城甚至玉木郡或者岩陲要塞…… 韦君谦转身,大踏步回营写起了折子。 至于传递消息时遇上阴雨天、大雾天以及晚上,完全可以采用光照或者其他让远处能看清的方式传递消息。 俗话说只要肯琢磨,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就不用麻烦韦君谦或任宁了,自有手下人去思索。 唯一让韦君谦头大的是要想在整个云垂全面建立这样的通讯方式,铁定要不少人力物力。 人力无需担忧,只是以云垂现在国库,要说服长兴帝或钱良拿出钱估计不容易。 但无论怎么说,在基础设施上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除夕快乐。 第208章 北上东进 第208章北上东进 北海关。 六月的玉木郡到处灿烂而明媚。 萧正站在城头上,眺望着东边辽阔的北海海面,脸色一片铁青。 “将军,”亲卫萧勇安慰他:“您别生气。没星纪城方面的指示,黄将军和田将军不愿出兵百济也可以理解。” 哼! 萧正一声冷哼。 理解? 怎么理解。 百济连发三道求援令,一道比一道焦急。 第一道求援令时倭寇刚打败百济的水师,还在海岸线附近游荡;而第三道求援令时倭寇已经兵临百济都城之下。 万事宜快不宜迟,现在再不出兵救援这个小属国,恐怕为时将晚。 要真让倭寇在百济站稳了脚跟,再从本土运来大批人马。凭着他们贪得无厌的性子,过些日子绝对会合着北雄一起进攻云垂。 届时北海关面对的将是双面甚至三面受敌。防守增加的难度可不是多了一点半点。 萧勇之前就听过萧正的解释,只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或许黄田两位将军有自己的想法,不如我们回头再耐心给他们解释解释?” “解释?”萧正一听更是气恼。 开会时他何曾没有解释过其中的厉害。然而无论说多少次,北海关的守关大将黄石涛以及雁回军团的田鸿雁都是一脸古怪的模样。 看着萧正气冲冲离开,黄石涛摇了摇头。 “这萧正真不是个东西。表面上口口声声说要去救援百济这个小属国,实际上谁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不就是急于保住他祖上传下来的基业,才想着到处打仗嘛?真是不把手下将士的性命放在心上。” 至于萧正说的围攻,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百济再小,那也和南奉一样是个国。 星落军团、镇南关、南部四郡加外宝象、万象两个小国一起围攻南奉,都足足花了两个多月才把它灭掉。 倭寇的本土还隔着大海,它实力又远没南边强大,想彻底攻占百济还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和流大量的鲜血。 而现在已经是六月底。 再过几个月,玉木、雁回甚至是镜湖郡都将是一片冰天雪地。届时天寒地冻人马难行,无论是北雄还是倭寇都得停下脚步乖乖过冬。 他们又可以悠哉悠哉度过一年。 没有星纪城方面的命令,何必自寻烦恼去管百济那点破事? 雁回军团的田鸿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起身拱了拱手,带着亲卫大踏步出门走人。 “将军,”他的亲卫压低了声音:“这得过且过的黄石涛居然也能坐稳北海关守关大将,算他走运。” 田鸿雁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百感交集望了一眼。 在南边广信郡时,雁回军团就曾被长兴帝和兵部直接发公文狠狠骂了一通。 好不容易回到老家,田鸿雁还想努力做番事业给家乡的父老乡亲瞧瞧。结果前些时候突然收到南奉灭国的消息,整个雁回军团都惊呆了,更是羞得差点抬不起头来。 因此,收到求援消息后,田鸿雁和萧正一样是有意东进救援百济的。 然而他到底不是韦君谦。没有星纪城方面的消息,田鸿雁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赢了还好说,万一打了败仗,那擅动兵马的锅就要他田某人背了。 因此在开会时田鸿雁只能沉默不语。 离开了北海关,亲卫又忍不住出声,“将军,您觉得萧将军会不会自己出兵?” 田鸿雁摇了摇头,“大概率不会。” 萧正也没那个信心一定能打败倭寇把百济救出来,最重要的是他手里并没有多少粮草。 饿着肚子千里迢迢去救人,那不是伟大而是愚蠢。 城头上,萧正也琢磨着自己这三万多人何去何从。 正想着心事,后面有传令兵快步走来。 “将军,齐王爷刚到北海关。他想见您?” 萧正精神一振,“齐王爷终于到了?快带路!” 一行人在北海关里绕绕转转,到了一座独立的大院子前。 数人迎在院门口。站在最面前的人满脸疲惫的笑容,正是齐王陈修竹。 萧正急走几步,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陈修竹已经笑道:“萧伯爷,哦不,安北将军!好久不见。” “……王爷说笑了。” 可不是很久不见嘛。 当时萧正在星纪城时,不时就会拜访齐王府,甚至还想把自己的嫡女嫁给陈修竹。 可惜被齐王府始终左右言它,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最后,陈修竹在其外祖也就是工部尚书罗垦的授意下,风风光光娶了另外一位贵女为王妃。 两人进了正厅,分主宾坐下。 又寒喧了几句,萧正的目光落在陈修竹后面的几人身上,“这几位是……” 陈修竹也不隐瞒:“几位都是本王的客卿。” 他随口介绍一番。 陈修竹是真心把这次北上当成了重要的历练,或者说皇子们间的比较。因此除了护卫外,他还带上所有的谋士。 “可惜没找到会预测天气、囚水渡河以及擅于寻路侦察敌情的奇人。”陈修竹有些遗憾。 他曾详细研读过南边送回来了军报,有感于任宁带队偷袭虎愁关时的神出鬼没。后来又和外祖父罗垦商量了好几次,便想四处寻找一些特殊人才,准备收为已用。 只是奇才之所以称为奇才,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最后都要出发北上了,陈修竹还一无所获。 “齐王不用担心。”萧正笑着比了一个大圆:“雁回军团、北海关守军和本将率领的东海壁垒都是猛将如云的边防军。可能没有星落军团韦大将手下那么多的奇人异士,但多少还是有的。” 陈修竹大喜,连问道:“那大军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萧正心跳了跳,脸上却是一片愕然,“不知道王爷的大军出发是什么意思?” 他道:“自从听说南奉虎愁关被破,北雄前锋南下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后来虽然磨磨蹭蹭挪了几百里路,但听到南奉被灭后,它们就彻底停在原地。” “现在距离北海关还有上千里。我们粮草不足,就不准备北上和北雄硬碰硬了。” 陈修竹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抬手往东一指。 “本王说得不是往北,而是东边的番属百济。他们不是发了三道救援令了吗?” “怎么,三位将军都没收到吗?” “原来王爷说得是百济。百济的求救信自然是收到了。”萧正一脸的恍然大悟,“只是本将此番领兵北上,主要目的是抵挡北雄南侵并非救援东边的百济。” “军人以服务命令为天职。要是没有陛下或兵部的指示,恕本将不能随意出动大军。” 第209章 无人响应 第209章无人响应 陈修竹的失望溢于言表。 咳! 萧正有些着急,忍不住咳了一声:“殿下北上时,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回过神后陈修竹连忙打太极,“父皇命我等多体察边民的生活状况,思考为君之道;同时向各位将军学习布阵之法。” 萧正等了一会,没听见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只好继续追问,“那岩陲要塞和老镇国公呢?” 开会时,北海关的黄石涛和雁回军团的田鸿雁之所以坚持拒绝东进,两人另外一个理由就是云垂西边已经乱成一锅粥,甚至连老镇国公霍征将军都染疫身亡。 这种时候,无论是长兴帝还是兵部都不会允许他们东进作战的,毕竟国库承受不起。 萧正还真无言以对。 陈修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把星纪城端午期间发生的事说了说。特别提及任宁捐了二十五万银子以及各大豪门纷纷捐款以购买粮草药材一事。 “采买到的粮草、药材以及大夫已经快马加鞭送往西部,相信岩陲要塞很快就能复恢正常。” 言下之意就是西边不用担心。 萧正点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郁闷。 高兴的是二子萧纲不仅结交一批志同道合的好友,还作出了好些成绩;郁闷的是自己作为父亲,反而迟迟没做出像样的事情来。 萧正懒得再打哑谜,直接问道:“殿下,因此陛下并没明令支持或反对我们东出救援百济,是吧?” 陈修竹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一切由各位将军作主,见机行事。”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偏向的。 千里迢迢跑来北疆,陈修竹并不想在城关上安份守已呆上一年,就调头返回星纪城。 甚至出发前,他的外祖父罗垦还信誓旦旦地告诫:“身为王爷,是不用去前线搏杀的,因此王爷的人身安全无需担忧。但只要到了战场,军功自然有你的一份。” 有了军功,才会有军方的认同和人脉。 虽说现时星纪城里文官的话语权更大。但一旦有事,无论哪朝哪代,枪杆子出正权总是没错的。 既然现在有机会能光明正大结识些能征善战的将领,陈修竹当然要好好把握。 萧正松了口气,他左右看了一眼。 “王爷,百济乃云垂的藩属国,历来与我们山水相连唇齿相依。可以说是云垂东边的一道屏障。他们现在受到倭寇攻击已经岌岌可危,无论是出于道还是义,我们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而且倭寇这卑鄙民族不仅贪得无厌,还和云垂东部沿海各郡的百姓有着累累的血仇。小小百济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迟早都会往西冲着我们而来。” “眼下既然北雄停下了脚步,我们还不如趁机先把这些倭寇赶回老家去,免得他们在百济作大,到时候北海关两面受敌。” “萧伯爷说的是,”陈修竹点头赞同,“不知需要本王作些什么?” 萧正大喜,他沉吟了一下。 “打仗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但无论哪种情况,将士多的总是占优势的一方。历史上的以少胜多虽然被人称道,总归是少数。” “本将手里只有三万东海守军,要是王爷能说服雁回军团一起东进,那驱赶倭寇一事绝对会顺利得多。” 他动了动嘴,没提及北海关守军。 就黄石涛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嘴脸,萧正估计除非长兴帝指名道姓,否则他都不会挪一挪自己的窝。 “此外还需要一批粮草。”萧正补充。 “雁回军团田将军那边本王去沟通,至于粮草……”说到粮草,陈修竹也有些头大。 “本王的封地在河内郡,那里是出了名的粮区。要是几千担粮食,本王凑合凑合也能拿出来。再多的话就没有办法了。” 而且也不合适。 萧正长叹了口气,“这就麻烦了。” 几千担粮食看似乎不少,然而在出国参战的军队面前,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根本吃不了几天。 “王爷还有萧将军,”有谋士忍不住开口,“星落和镇南关去攻打南奉,不仅抢了虎愁关的粮仓还顺道抢不了不少南奉的城镇,这才解决了吃饭问题。” “要是我们出手救援百济,粮草问题不是应该由他们解决吗?” 陈修竹一怔。 然而萧正已经摇了摇头。 “话虽如此,但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而且战场瞬间万变,百济那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我们呆在北海关这边并不是十分清楚。” “如果我们不多带点粮草就仓促出兵,万一百济的粮仓早被倭寇搬了个空,那时就进退两难了。” 众人恍然,不禁也跟着发起愁来。 又聊了一会,萧正起身离开。 陈修竹和几名谋士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往南边望去。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还是星落军团好啊。 根本没提及什么粮草,他们就无声无息把南奉给攻了下来。 下来的日子,陈修竹屡屡和田鸿雁还有黄石涛见面。甚至他依着南边的情形专程找过玉木、雁回甚至是镜湖郡的郡尉。 所有人见了他,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 但只要说到出兵救援百济,这些将军郡尉们就一个个左右言它,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反正半句承诺也不肯给。 萧正得知了其中的详情,脸色灰暗地长长叹了口气。 无论是他还是黄石涛或者田鸿雁,都没有韦君谦或者说星落军团的一呼百应的号召力,根本不让其他人信服,进而义无反顾地跟他们去百济冒险。 这时候,百济的第四封救援书飞了过来。 北海关三巨头加上陈修竹一看,齐齐变了脸色。 这封救援书由鲜血写成。 上面语气切切,云垂再不出手,百济都城就要沦陷。 “不可能吧。”北海关守将黄石涛死死盯着右下方的印信,第一个出声疑质。 “百济都城虽然不及南奉的宋定城城高墙厚,但好歹也是一座都城。倭寇就那么点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攻破?” “这其中必有诈!” “来人!”田鸿雁喊道:“探子回来没有?百济现在的情况和倭寇登陆的人数到底如何?” 萧正面无表情地听着。 得知了具体情况又如何,难道会有人出手相救? 第210章 硬起来 第210章硬起来 四方商议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天色将暗,陈修竹回到自己的院子,脸色比天色更加灰暗。 “殿下,”有谋士出声,“属下一直在旁观察,感觉三位将军中萧正是最期望出兵救援百济的,其次是雁回军团的田鸿雁,最后才是镇北关的黄石涛……” 旁边有人摇头。 “殿下,此次倭寇来袭,并不像往常一样在沿海掠夺一番便退去。他们甚至大张旗鼓进攻百济都城,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占领半岛。因此后继登陆的人不会太少。” “而萧伯爷只带领了三万东海守军,人数太少,就算他愿意出兵,恐怕也无济于事。” “对!”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至少要再争取到北海关或雁回军团两者之一,出兵才有必胜的可能。” 否则还不如一直呆在北海关这里看风景。 百济都城,汉城。 李承德两腿一软,跌回王座上。 “完了,百济完了!我李家要完了!” 之前连发三封求援书,云垂方面始终毫无动静。他心里早已准备,此时听到确切消息,还是忍不住心头发冷。 “王上,不必太过于忧虑。”丞相王明之连忙过来安慰:“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已,天救自救者。我们百济首先要强大自身,其次要对外表明我们的态度,那就是全百济万众一心,坚守都城,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这样百济才有可能迎来转机。” “丞相说得是!”李承德挺直了腰杆。 他李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百济王,也不是吃素的。 再者要是百济自己先放弃,隔壁的云垂就算有意来救,也没必要出兵了。 王明之松了口气,“王上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 “其实我们也没有必要一直眼巴巴等云垂人支援。没有好处的事谁都不会干。它们千里迢迢跑过来把我们救下,多多少少都会要些好处。没准索要的会比城外的倭寇还多。” 李承德一怔,很快变得若有所思。 百济和倭寇都是小国。往年两国也没少在海边打来打去,双方各有胜负。 可以说两国的实力差不多。 只不过这次倭寇上了岸后,既不掠夺周边城镇也不管顾自身伤亡,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打到汉城。 猝不及防下,百济屡战屡败,而倭寇则是一路势如破竹。 李承德这才慌了手脚,满脑子想得的都是向宗主国救援,这才一连往北海关发了三封求救信。 现在北海关已经明确了拒绝出兵的请求,他不得不静下心来思索出路,很快回过神来。 恰巧王明之也说道:“倭寇跨海来袭,凭他那点破人马和工具,没有一年半载别想破我都城。因此都城和大王都是十分安全的。” 李承德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 “话虽如此,只是倭寇围着汉城一日不退,城里百姓就无法出城耕种,迟早饿也能饿死我们。” 王明之摇头:“王上,倭寇来得突然,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现在我们的军队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救援。他们围不了多久。” 李承德看了一眼眼前的老臣,沉默不语。 王明之说的好听,然而百济本就人少,之前又打了这么多败仗,这会能赶过来救援的将士恐怕没有多少。 估计解不了都城的围。 王明之抬眼一瞧,连忙补充:“王上宽心。除了四处赶来的将士外,近几年气候十分诡异。” 他道:“现在马上七月,等八月中秋一过,百济估计就会转冷,甚至冰天雪地。到时候倭寇就算想继续攻城,恐怕也有心无力。” “确实如此!”李承德终于长舒了口气。 他忍不住抬头望天。 这老天爷到底是怎么了? 中间的云垂那是洪灾、旱灾、蝗灾甚至地动、时疫轮着上演,生生耗尽了长兴帝的国库。 西凉草原越来越热,而北雄却是越来越冷。逼得西凉人东进、北雄军南下。 东边的倭寇比他们更惨。 不死山的火山一直在猛烈喷发,四座主岛到处漂满了火山灰,遮天蔽日的,空气里更满是硫磺的味道,令人窒息。 甚至百姓们种地地死,捕鱼鱼灭,都快要活下去了…… 说到这,王明之长揖到地。 “王上恕罪。”他满脸羞愧:“当初倭寇境内火山强烈喷发迟迟不熄时,老臣就该料到他们日后会西进,意图侵占我土用于安置其民。” “然而老臣却忽略了……” “丞相言重了。”李承德苦笑摆手,“百济和倭寇间本就隔了一道海洋,两地消息并不灵通。那边发生什么天灾人祸,我们也料不着。” 他叹了口气。 “而且就算倭寇的天皇想找块新地方安民,地大物博的云垂才是更好的对象。以云垂皇帝们一惯的性子,只要派人到星纪城奉承几句,没准就会划一块地方出来给倭寇休养生息。” 当然,前提是倭寇们俯首承臣,从此乖乖作云垂人。 说白了就是倭寇不愿意俯首称臣,只好转头欺弱小的百济。 “传本王命令,”李承德猛地站了起来,嗖地拔出配剑。 “倭寇本土火山喷发一片焦土,已经退无可退。他们进攻我土就是为了争个新家园。百济若是不战便会亡国灭种,因此所有人都不应心怀侥幸。” “这时候,百济臣民们不分阶级身份,应坚决和将士们站在一起。所有人都要作好上战场的准备,万众一心与倭寇战斗到底。同时命令全国的军队加快向都城以及东部沿海进发。” “咱们倾全国之力就和跨海而来的丧家之犬比一比,看看谁的骨头更硬!” 百济的消息又飞快地传到了北海关,待萧正等几位领兵将军看过后,继续快马加鞭送往星纪城。 关上,齐王陈修竹的院子。 “殿下,”有谋士眉飞色舞,忍不住开口:“百济和倭寇实力不相上下,此时它好像硬起来了。” “这国家呀,就和人一样。只有有了硬脊梁才能站直身子。如果我们这时候说服萧将军出兵,没准三万东海守军就是拖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以和百济一起轻而易举地把倭寇打回海里去。” 陈修竹心动地摸着光溜溜的下巴。 “不见的吧。”旁边有人摇头冷笑。 “殿下,俗说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百济是硬了起来,但以他们之前只知道发求救信却不知道抵抗的性子,硬到何种程度还很难说。没准像泡沫一样,过几天倭寇轻轻一戳就破了呢?” “而倭寇的本土已经住不了人,他们除了死战根本没地方可退。” “因此这场仗谁占上风还很难说。” 第211章 老太师 第211章老太师 日子如流水般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已经七月末八月初。 救或不救百济,星纪城依然没有传来明确的消息。 北海关的几方经过反复研究,最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陈修竹撸了撸下巴,这才发现自己的胡子不知不觉中长了许多。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他转头深深地往星纪城的方向望去。 身为亲王,陈修竹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止。 他的身份要比萧正、黄石涛、田鸿雁以及周边几郡的郡尉高得多。 然而无论是以势压人还是说道理摆事实,这些将军表面上个个尊敬有加,但对出兵一事却始终缄默其口。 陈修竹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难怪所有兄弟都绞尽脑汁想着往那个位置爬。 只有登上了皇位,才没有人敢阳奉阴违或者像现在这样只作表面功夫。 星纪城。 八月初的帝都,天高气爽最是宜人。 此时的星纪城到处歌舞升平。 无论是西境还是北疆,都距离帝都太远。 边境发生的事,比如老镇公国染疫身亡,西凉大军步步逼近岩陲要塞;又比如藩属国百济遭到倭寇的猛烈攻击,甚至现在已经兵临城下。 对帝都的百姓来说,这些都远不如高门贵户的阴诲隐私或者花魁今晚的入幕之宾来得有趣。 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该玩的玩、该乐的乐;各大酒楼以及游船画舫都坐满了眉飞色舞聊天听曲的人。 长长的玄武大街上得得地驶过一辆平平凡凡的马车,车里盈盼正带着义妹苗冬还有丫鬟吉祥回家。 “夫人,”车外将军府的护卫们提醒:“任六姑娘出嫁,嫁妆太多,街道两边有很多百姓挤着看热闹,所以马车走得有点慢。请您见谅。” “没事!”盈盼看了看天色,笑道:“我们不急。车子慢慢走就是!” 然而旁边的吉祥有些坐不住,透过车窗频频往外张望。 相对于乘坐这又小又窄的马车,来自草原的她更习惯骑马。 “夫人,”吉祥压低了声音,“太师府今天嫁女,然而府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盈盼一怔,陷入沉思。 今天任惜成亲。她便去了趟太师府,代丈夫送这位庶妹出嫁。 因为任宁的缘故,盈盼的身份有些特殊。 然而太师府到底是“永为帝师”的太师府,并没有故意刁难,而是恭恭敬敬把她迎了进去。 现在仔细回想,太师府气氛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太师府。 宾客刚散尽,老太师便拿着厚厚的宗卷匆匆进了后宅。 “老太婆老太婆,任宁的小媳妇呢,叫什么盼来着?” 老太太没好气,“她叫盈盼,盈盼开伦,来自于西凉草原。” “西凉人?”老太师倒吸了口凉气,顿时有些傻眼,“这下麻烦了。” 他只知道任宁自己娶了个小户姑娘,然而并不清楚盈盼的来源,此时一听不由有些棘手。 老太太左右一看,压低了声音,“麻什么烦,以后的事又轮不到你操心。” “也是。”老太师点头,“她人呢,没走吧?” “早走了。六丫头的轿子刚出了府,她也跟着告辞。现在估计已经到了玄武大街。” 哎呀! 老太师一拍大腿,差点跳了起来,“那快让人把她叫回来啊。” “怎么回事?”老太太疑惑。 两人相伴了一辈子,她还真少见丈夫这么激动的时候。 老太师只好把手里的宗卷摊开,“这是星落韦君谦递过来的。据说是任宁那小子最近才捣鼓出来的新事物。” “哦?”老太太感兴趣地凑过来。 虽说这宗卷是韦君谦递过来的,然而她并没什么惊讶的神色,仿佛理所然当一般。 “之前是望远镜后来是起重机,样样都不同反响。现在他又搞出什么东西来了?” “那些算什么,这才是好东西。”老太师满面的兴奋,“据说是字同音。” “要是真的,老夫终于不用整天无所事事了。” “想想以后偌大个帝国,所有子民都能听懂彼此的语言、畅通无阻地交流。这是项多么伟大的功迹。” 说着说着,老太师都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老小子,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样子。”老太太愕然了半天才终于回过神,忍不住打击丈夫:“就算是真的,你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估计以后的史书上也只会写长兴帝的功劳。无论是你还是那小子或许出了大力,然而最后史书上可能连个名字都没有。” 切! 老太师切了一句,“庸俗庸俗。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这字同音只要成功了,有利于我们整个民族的融合,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留名青史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参与其中,老头子我就已觉得无上光荣。” “糟老头子,”老太庆柳眉一竖,“你刚说什么?头发长……” 老太师头皮一麻,拔腿就跑。 半晌后三辆标着太师府的马车匆匆出了大门,往永安胡同而去。 路过镇国公府时,老太师撩开窗帘,望着大门上的白帆,他默然无语。 “唉,都老了。”他叹了声。 年轻时的老太师和老镇国公霍征也是好朋友,然而转眼太师现在致仕,镇国公甚至已经阴阳相隔。 “老国公的灵枢现在到哪了?”他问旁边的儿子。 既然已经退了休,老太师便很少再过问国是。因此不少事情都已经不太清楚。 任奕眉头皱了起来:“今天早朝的消息,灵柩还在涞谷郡中部的山南县。” “才到涞谷郡的中部,”老太师吃了一惊,“怎么回事,灵柩怎么走得那么慢?” 任奕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镇国公府上的白幡。 西部四郡此时一片混乱。 乱民们到处设卡断路,可以说十里一卡、八里一栏的。 他们作好了阻拦朝廷平乱军队的准备,同时也能通过这些关卡搜刮路过甚至是本地的百姓。 最开始时,老镇国公的灵柩几乎是岩陲要塞的将士和镇国公府的护卫们一路杀着往东送。 后来乱民们实在打不过,又听说是老镇国公的灵柩这才放了行。 只是古代道路太烂,西部几郡的乱民太多,而且彼此占山为王、消息并不相通。 于是灵柩东回的速度便生生地慢了下来。 老太师皱眉:“七皇子带去平乱的人马呢?现在到哪了?” 唉! 任奕长叹了口气。 “七皇子带的人马兵分两路,一路从迷雾郡往西打,另外一路不走迷雾郡,直接绕到天水郡往南打。结果两边都不顺利。” 任奕动了动嘴巴。 那些将士和兵率好像根本就不会打仗,双双卡在一座小县城前久攻不下。 而且据说县城里的百姓不仅没有开城欢迎朝廷大军的意思,反而助着乱民们守城。 第212章 水训 第212章水训 车架停在宣武将军府的大门前。 父子俩下了车,抬头看着匾额上长兴帝的御印,默然无语。 六百多年来,任家枝繁叶茂,出色的子子孙孙不少,然而却没几个有真正说得出口的成绩。 眼前的任宁算一个,可惜却已不是他们任家人。 父子俩正想着,得到消息的盈盼连忙出来把他们迎进府里。 当然,走的是大门旁边的小门。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太师府一行笑容满面地离开。 “进退有矩、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老太师对盈盼很是满意,“这小子还挺有眼光,倒是娶了位能撑起门户的妻子。” 任奕赞同地点头,“只是……” 只是是位西凉姑娘。 老太师也沉默了下来。 无论哪朝哪代,非我族者其心必异的想法始终根深蒂固。 回到太师府已经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老太师依然精神抖擞。 他立即规划了一座院子当学堂,然后在家生子中召集了一百名四到八岁的男女孩童当学生,迅速展开拼音识字的试验。 相对于拼音识字的顺利,韦君谦提交的“风车传讯法”自从进了星纪城后就再也消无声息。 长兴帝望着龙案上打开的奏折,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涨。 左边摆着韦君谦发来的“风车传讯法”,越看他越心动;右边则是西部四郡传回来的军情,越看长兴帝越头疼。 然而无论那边都是要人、要钱。 人,云垂多得是。 但钱,现在的国库那就真不多了。 砰! 长兴帝重重一拍右边的折子。 “这帮尸位素餐的郡尉,连些小乱民都平不了。要他们何用!” “朕忍无可忍……” 旁边的长禄一个劲地帮着按摩,“陛下范不着为些小事生气,保重龙体最重要。” 他嘻嘻一笑,“再说三十郡尉中还是有好些国家栋梁的。比如南部的四位郡尉,在攻打南奉时他们的表现就很出色嘛。” 长兴帝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老太监又忍不住建议:“陛下看了这么多折子,也该累了。要不咱先休息休息?” “奏折还没批完就去休息,你想让御史们弹劾朕是昏君吗?”长兴帝狠狠瞪了他一眼,“再说了去哪休息?” 长禄哑然。 后宫和御花园里到处都是因为担心儿子而哭哭啼啼的妃子,令人烦不胜烦。 晴贵妃的晴云宫无人打扰,本是个好去处。 只是老镇国公的灵柩迟迟没能送回帝都,而岩陲要塞急需的大夫、药材以及粮草朝廷又迟迟没有送到。 这种时候连长兴帝都觉得自己没脸过去。 南边,广信郡,应山大营。 任宁把拼音和风车传讯法给了韦君谦后,就没再理会。 除了日常的训练,他又提议给前锋将士们加了个科目。 水上作战。 只是应山大营附近并没有训练用的大江大河,因此所有人都得先跑到老镇南关外的虎愁河。 河边上,任宁湿漉漉地站那里,若有所思地望着河里扑腾的将士。 广信天气闷热,能痛痛快快在河里洗个澡无疑是件极其幸福的事,但要是身子上绑了些沉重的沙袋就二说了。 不过没有将士异议,所有人都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身子。 初到广信时,任宁提出负重登山训练。 最开始前锋营的将士都练得皱眉苦脸满心抱怨。然而后来在虎愁关一战中,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训练的作用。 现在负重登山不仅在军团主力甚至星落老家的后血以及镇南关中都推广了开来。 正是有过这样的经历,任宁再提出水上训练时,无论是前锋主将楚今定或者军团大将韦君谦都毫不犹豫答应了。 水里的雷二大声嚷嚷:“老任,下来继续玩啊。” “就是,”萧纲赞同:“岸上太阳太大,还是水里凉快。” 任宁哈哈一笑。 虽然星落郡里有条联通萤川郡的大河,但绝大部分星落将士都是些旱鸭子。雷二是其中唯数不多能在水里活动自如还有余力出声调戏任宁的人。 最重要的是,这才刚开始水上训练,将士们身上的沙袋可能还没衣服重。 而且眼前这段用来训练的虎愁河水势不急,初来乍到的星落人经过一段时间适应后,大多也能凭着外物在水里站稳身子。 至于萧二公子,往日可没少跟星纪城的公子哥们去游山玩水,倒是个游泳好手。 任宁摇头,朝他们招手:“雷二萧纲你们先上来。” 到底在军中,两人口头花花但也不敢迟疑,连忙就近上了岸。 “将军有什么事吗?” “你们最长能闭多久的气?”任宁直接问。 两人相视一眼,雷二虽然疑惑却还是答道:“不算很久。估计也就是二百来数。” “属下可能久一些,”萧纲嘿嘿一笑,“以前试过,可以闭上三百一十个数左右。” 任宁笑:“二百来数或者三百来数,确实有点短。如果我弄一个方法能让人在水底呆上一个时辰甚至一天,你们想不想试试?” “想!”两人眼前一亮。 作为职业军人,他们第一时间就明白其中的作用。 如果真有这办法,以后无论是派人渡河还是躲在水里埋伏,都是极为有用的。 任宁点头,回头挥了挥手。 亲卫们熟悉他的性情,连忙把纸笔拿了过来。 手里有了熟橡胶,任宁现在能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如果愿意,他估计都能作出个潜水艇来。 只是这个时代铁不多,而且各种工艺极为落后,许多想法只好束之高阁。 任宁画的是一个简单的呼吸面罩,面罩上连着一根长长管子。 “这面罩可以戴在脸上,供人水下呼吸。软管中空,会一直浮到水面把空气传下来。” “就这样?”雷二两人有些失望。 他们会游泳,自然也见识过好些水下呼吸的法子。不少人直接砍根竹子或芦苇打通中间,也可以潜到水下呆上一段时间。 咳! 萧纲咳了一声,替任宁解围。 “还是将军的面罩好点。芦苇太短,水清点有可能会被人发现;竹子则太沉,拿来当呼吸杆并不实用。” 任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并没有出声解释。 以这个时代的工艺,各种东西越简单越好,而且他前世也是个兵,熟悉各种状况。 拿竹子或芦苇当呼吸杆只能在权宜之时用,长时间的话并不实用。 除非下端一直含在嘴里,否则因为联通器原理,只要松嘴水刹那间能一下灌满整根竹杆或芦苇。 至于一直含着硬梆梆的竹子,短时还好说,时间一长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第213章 巧了 第213章巧了 几人正聊着。 河对岸咣咣咣地来了支整齐划一的队伍,最前面的令旗上写了个大大的“李”字。 雷二昂了昂下巴,“将军,李荷白带人来了。” “嗯。”任宁点头,“看到了。” 云垂所有军队里最擅长水上大规模作战的莫过于云垂水师,只是水师素来位于遥远的平海郡,于是任宁就把主意打到了隔壁的镇南关身上。 袁兴文没有弊扫自珍,一听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而李荷白就是他派来的教头之一。 双方交接完毕。 “荷白。”任宁指着水里密密麻麻的星落小兵:“他们就交给你了。不用手软,给我狠狠地训。” 他自身的潜水性能十分过关,而且一会要回去找韦君谦商量呼吸面罩甚至其他潜水设备事宜,不能再一直呆在这里。 哈哈! “老任放心吧。”李荷白大笑着拍了拍任宁的肩膀:“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是镇南关会的,我保证他们全部能学到。” 又过了一会,任宁便带着雷二和几个亲卫转身回了应山大营。 萧纲有些傻眼,心痒痒的也想着跟上去。 到底是新婚燕尔,他也想上南舒城看看有没有娇妻送来的信件。 只是想归想,现在的萧纲已经成了前锋五营的仟长。有了自己的责任,已经不能再随便东奔西跑。 “狗日的雷二,”萧二公子愤愤地一把把自己的银枪插进土里,“怪不得他始终不愿意当仟长,原来如此。” 任宁不知道萧纲的怨念,转身去了中军大帐。 “大将军在里面吗?”他问门前的亲卫。 “大将军正在和军师们商议事情,如果副将不急,可以先等一下。” 任宁点头,和雷二一起到隔壁房子坐下。 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雷二差点把储存的蚕豆都啃了个精光,任宁才进了中军大帐。 韦君谦正在案前埋头写着东西,他头也不抬:“你小子不是去带队去训练水战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嘿嘿。 “属下忽然想到一些点头,便赶回来和大将军商量……”任宁说着,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桌上。 也不知道之前中军大帐在商议什么,韦君谦素来珍惜的茶水早已经冷却,然而却一滴未粘。 “又有好点子?”韦君谦终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说说着,本邻听着。” “大将军,是这样的……”任宁在茶桌边上坐了下来,边帮上锋重新煮茶,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半晌过去,大帐里茶香四溢。 “哎呦哎呦。我的茶呀!” 韦君谦动了动鼻子,抬头一看,连忙心急火燎地放下笔过来自己动手泡茶。 任宁哑然失笑。 这些日子因为常常到中军大帐,他多少也学了些泡茶的表面功夫。外人看起来或许感叹不已,然而在韦君谦眼里还是嫌弃得不行。 “你小子点子多,想到了好主意便直接去做。本将全力支持。弄出来后通知一声就行。” 反正别老过来糟蹋我的好茶了…… 任宁假装没听懂,端起茶美美地品了一口:“那属下得先去一趟南舒城。” 他现在是星落军团的高层之一,理论上可以自如地出入应山大营。但该守的规矩任宁还是会老老实实守,于是先过来向韦君谦请示。 “去吧,去吧!”韦君谦嫌弃地摆了摆手。 任宁拱手行礼,正准备起身离开,然而后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星纪城方面传出风声,等这次西部的民乱平定以后,将会改军制,取消一大批白拿奉碌的郡尉。” “取消得好。”任宁欣喜地抚掌,好奇道:“不知以后会改成什么规制?” 韦君谦端着茶,目光深远。 “这次西部民乱,平乱的军队却迟迟不能有所作为。陛下是铁了心要改制。只是各方一直努力施展着影响。具体会改成什么样暂时还不得而知。” 任宁点头。 广信郡到底距离星纪城太远。无论什么消息传到应山大营这里,至少也要半个月。 “说到传讯,到是有个好消息。”韦君谦笑道:“无论怎么改制,南边四郡的郡尉应该不用担心被陛下撸掉。在他们的游说下,通往四郡的风车传讯正在努力建设。” “太好了。”任宁精神一振。 虽然星纪城迟迟不见回复,但风车传讯是个好东西,既然能连好四个郡,就迟早能把三十个郡都连成一体。 两人又聊了几句。 天色已经不早,任宁告辞韦君谦,带着雷二和其他四个亲卫往北而去。 “各位,”刚出了应山大营,雷二就得意洋洋地拍着他的奔雷提议,“要不要一起赛赛马呀。” 任宁年轻,他的亲卫也一水的都是年轻人。 平时不训练时,大家嘻嘻哈哈的都聊得来,甚至还一起组了支足球队,关系好得很。 “比什么!”众人纷纷鄙弃:“追风和奔雷都是万中无一的快马。我们的马怎么追得上?” 话虽如此,然而六人都是不约而同地驾一声,保持着冲锋阵形箭一般集体往北奔驰而去。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行人到了李荷白的将军府。 管家飞快地迎了出来。 任宁把追风交给下人,转头问:“李伯,你家姑娘在家吗?” 管家笑着点头:“将军来得真巧。不仅大姑娘在府上,古家商队两天前也正好到了南舒城。” “哦?”任宁惊讶地和雷二互视了一眼,“古商首也在府上?” 这还真是巧了。 几人进了正院。 古家商队虽然是直奔眼前这游击将军府,但车马下人众多,自然不会停在将军里。 因此院子里灯火通明,却是静悄悄的。 李荷珠和古胜楠得到消息,连忙从后宅赶了过来,正笑嘻嘻站在正厅门口。 两女人男子般拱手行礼:“见过任将军,将军别来无恙?” “还好。”任宁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古胜楠脸上:“古商首辛苦了。” 旁边的雷二也是满脸的感概,“还真是辛苦了。” 古胜楠和萧纲一样刚刚成了亲,而现在已经替他们几家千里迢迢到南边来跑商,确实值得任宁这些老板说上一声辛苦了。 “不辛苦。”古胜楠嘻嘻地摇了摇头,“南北线比东西线要好走得多,我们可一点也不觉辛苦。” 第214章 惨胜 第214章惨胜 聊完家常,任宁说明来意。 李荷珠一听,便知道其重要性,连忙让管家安排人过来试制。 制模的事自有善于雕刻的雷二出手。 任宁吃过晚饭,取了家信就进了客院。 盈盼的信依然很长很详细。 任宁细细地看着,没多久抬头往东北方向望去。 刚过了中秋,北方的气温便跳崖般下跌。十月都不到,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了下来。 誓死抵抗的百济终于赢来了喘息的机会。 天寒地冻,倭寇久攻不下,将士们士气低迷。加之不停被前来救援的百济军骚扰,只得暂时放弃攻打汉城。 其实也由不得他们继续。 双方都是资源匮乏的小国,连打了几个月的硬仗,双双都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方。 硝烟散去,百济王李承德上了城墙。望着眼前变了颜色的城砖,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汉城虽然暂时解围,然而倭寇并未退回本岛,依然在半岛上杀烧抢掠,试图以战养战。 百济军积弱,没有城墙的保护根本无法抵挡如狼似虎的倭寇。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胡作非为,除了咒骂外基本无计可施。 又过了几天,汉城的西门悄悄打开。 一支长长的队伍出了城,踏着满天的风雪迅速往西而去。 往西,那自然是出使云垂。 任宁收回目光,重新落回盈盼的信件上。 百济的这支队伍带了一位二八年华的公主,据说是位绝世美人…… 这是想用和亲换云垂的救援? 任宁撇了撇嘴,继续向下看去。 很快他眼前一亮。 苏澜郡有支跑东西线的大型商队,千里迢迢绕到北方,终于回到了云垂。 而这时距离他们寻常的归期已经过了整整半年。 凌家商队路过星纪城时,盈盼连忙派人去接洽。 一来想打听开伦部族的消息,二则是希望说服他们由东西线转向南北线。 古家商队到底只是支中小型商队。 虽然古胜楠已经在努力招人扩张了,然而这时代车马慢路途远,寥寥的一两支商队根本不足以承运云垂最富饶东部和北部日益增长的橡胶制品需求。 作为走南闯北的商队,尽管全队上下都已经归心似箭,然而商首凌云生还是耐着性子见了盈盼派去的人。 结果聊着聊着,就得知了开伦族人和她大哥的消息。 “不归荒漠!”任宁抬眼往西边望去。 虽然没去过,但几乎每个岩陲要塞的斥候都知道这个地标。 不归荒漠几乎就是西凉和北雄天然的国界,距离开伦部族的原址足有二千多里远。 没想到铁勒居然带着族人躲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第二天下午,任宁一行带着萧纲的家书,又回了应山大营。 潜水面罩当然没那么容易能制好。 但图纸和模具都已经给了李荷珠,只要游击将军府里的老兵们再琢磨琢磨,迟早能制出来。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下来的日子,任宁除了不时去中军向韦君谦学习外,都在日复一日地带队训练。 直到十月末,西凉草原上的消息终于传到应山大营。 惨胜! 夕阳西下,草原上一片沉寂,血气冲天。 满面血污的顾大头微微地喘着粗气。 手里的骑马刀已经缺了个大口子,左肩上还插着半截箭头,鲜血更是染红了半个身子。 他却不管不顾,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密密麻麻的敌人,竖着耳朵等待着上锋的下一个命令。 顾大头升了官,现在是名佰长。 完全的骑八营整整千人。离开要塞时只有八百余名健康的将士,现在更是只剩下两百多人。其他人都倒在了这片草原上。 铛铛铛! 夜色降临,已经打了整整一天,双方精疲力尽,到了鸣金收兵的时候。 没人敢大意。 每个人死死地盯着对方,缓缓后退。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敌人的踪迹才松了口气。 “西凉人走了吗?” “云垂人真的撤了吗?” 双方纷纷询问。 西凉的将领们咬牙切齿:“在探子消息传回来前,所有人武器不离身,一律保持警惕。” 云垂人狡猾无比,有时候表面上已经退去,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钻出来狠狠上咬一口,然后飞快跑远。 幸好云垂骑兵不多,而且相对西凉的快马,坐骑方面也稍有不如。否则这种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游击战法,他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东边! “西凉人退走了。”先锋将军霍离放下望远镜:“传令下去,所有人分批吃饭休息。骑兵们记得把坐骑喂饱。” 他感概不已。 要塞斥候已经不多,兵员更是大为不如。 要不是己方有望远镜这个神器,远远就能看清楚西凉人的动向。否则区区他这六万五千人根本不可能把西凉几十万大军死死拦在开伦部族以西。 尽管如此,他们也付了巨大的代价。 不少队伍成建制打散,几乎营不成营。 甚至霍离此次带了四位堂弟出来。现在已经有三人和无数小兵一样,倒在眼前的草原里。 “二哥!我们已经没多少兵力。”旁边的霍四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要塞怎么样了。” 霍离置若罔闻。 他抬头看了看天,“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吩咐下去,骑四营好好休息,凌晨时去活动一番。” “二哥……将军!”霍四连忙提醒:“骑四营只有不到六百人了。而且大多数马都受了伤。” 霍离声音清冷:“那就再加上骑八营二百多人。”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 军医缺乏,顾大头只能自已动手处理肩膀上的箭伤。 任宁和张大娘子弄出来的追命粉果然了得。他只抹了一点,现在伤口已经没多大感觉。 胡乱包扎后,顾大头扒了几口饭便去了军医处。 军医处不是个好地方。伤员太多,又没有足够的人手把他们送回要塞,到处都是呛鼻的血腥以及连绵不绝的惨叫和呻吟。 脸上缺块肉的沙鸥和无数伤员一样,静静躺在草地上。 “大头你来了?身子没事吧。”他扯了扯嘴巴,露出丝笑意。 沙鸥也算命大。 五天前的一次游走冲锋时,他身上中了好几支箭,右腿更是几乎被砍断。 幸好顾大头及时把他拖了回来,并且一股劲把追命粉扑了上去,半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沙鸥这才有命活着。 “没事。”顾大头哈哈地拍了拍胸膛:“老子命大!皮肉伤而已!” “那就好。”沙鸥松了口气。 他挥着手,像赶只烦人的苍蝇“你一会儿要出任务,就别管我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也好!”顾大头见他无恙,闷闷地哼一声,回到八营检查过自己的坐骑后,抱着砍马刀倒地就睡。 月末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马有夜视眼,骑四营和八营的小兵们包好了马蹄和马嘴,在上锋的带领下,绕了个大弯往西边摸去。 第215章 分道 第215章分道 夜色沧茫。 人类的眼睛几乎失去了作用。 既然看不远,顾大头也不勉强。他干脆闭目养神,坐在马背上任由坐骑跟着队伍往前走。 其他的八百余人也差不多。 这个没有无线电、一切信息只能靠人力或灯光传输的时代,就算周围潜伏着西凉人的斥候,他们也无所畏惧。 岩陲先锋人少,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偷袭,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反倒是西凉领兵的首领们头有些大。 时疫,这两个字始终让他们畏首畏尾。 每次进攻或防守,西凉人都投鼠岂器,生怕不知什么时候就染上时疫,然后传到自己人里面。 否则凭着人数一路碾压过去,估计这时候他们已经在岩陲要塞城下祭拜狼神了。 队伍走了约一个多时辰,顾大头猛地睁开了眼晴。 虽然他人在马上,但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有规律地隐隐颤抖。 所有人心一凌。 他们本身就是骑兵,自是心里有数。 面前有大规模的骑兵,而且军纪森严。 骑四营的史丰收脸色凝重,驱马上了附近的高点。 他举起望远镜朝前方望去。 前方约十五里的地方灯火连天,粗粗一看不少于万人,正缓缓向东而来。 是巧合,还是走漏了风声? 如果走漏了风声,对方的速度应该不会这么悠闲,早埋伏好四面八方扑过来了;但如果是巧合,那么西凉人的目标是哪? 是前锋营地还是后面的要塞? 史丰收的脑袋飞快运转。 霍凌带出来的先锋军,战力已经所剩无几,反而有太多的伤员,可以说完全成了后方要塞的负担。 现在的西凉人根本用不着偷袭或消失他们。 只要时不时像白天那样出来转转,吊着这伙进退不得的伤兵,努力消耗岩陲要塞本就不多的粮食和药物就行。 史丰收神色更是凝重。 那这批西凉人的目标估计是要塞甚至更远的定西城或落霞山脉。 “八营的!”史丰收出声。 “到!”顾大头和骑八营另一位仅存的佰长齐齐应了一声。 “你们派两人回去向霍将军报告这里的情况,其他人绕开前面的西凉人,继续任务。” 顾大头两人一惊,“那四营呢?” 史丰收哈哈一笑:“老子在这里跟他们捉迷藏。” 人数悬殊,然而他不准备跑,更没准备藏起来打伏击。 一马平川的草原不是狭窄细长的山区,根本不具备拦腰截断打伏击的条件。 而这么大规模的行军,沿途肯定散布着斥候或探子。 估计他们这一千人在感应到马蹄声的时候,西凉首领已经得知了消息。 “我们走!” 顾大头脑子一根筋。根本不管命令对错好坏,反正收到后他转身就走。 史丰收松了口气。 性子直也好,倒是省了他一番口舌,不用大费周章去说服他们。 “等等。”史丰收喊住两人,把手里的望远镜塞了过来,“拿好!” 顾大头连忙手忙脚乱地接着。 这等神器往日只有仟长级别上的将领才配备有。他们这些小兵只是远远见过,却从没摸过。 “万一的话,哪怕毁掉都不许落到西凉人手里。”史丰收叮嘱。 “是!”顾大头郑重其事行礼:“属下保证一定把这宝贝带回去亲手交给仟长。” 两队分道扬镳。 除了手里的望远镜,八营又多了一批四营分给的引燃油料。 顾大头派了两小兵回去报告,领着部下快马加鞭回头跑了二十几里路,直到再也听不见西边的动静才继续往北。 这回他不敢再闭眼,一直举着望远镜东张西望。 “大头,我们去哪?”旁边的吕有田安抚地拍了拍自己坐骑。 说完,他感概地望了顾大头手里的望远镜一眼。 说来这神器还和吕有田有些关系。当时任宁发明第一台望远镜时,所需的第一块水晶就是他送的。 水晶贵重,而且送出水晶的吕有田却从来没有后悔。 因为育马营的细作被任宁找了出来。 他的宝贝坐骑后来不仅生下了健康的崽子,甚至现在还能陪着他在草原上出生入死。 好几次吕有田都陷入了重围,正是因为胯下的坐骑死命奔跑,他才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直到现在成为八营另一名硕果仅存的佰长。 顾大头不知道吕有田在想什么。他放下望远镜。 去哪? 顾大头痛苦地抓着脖子。 他一只管冲锋陷阵的大头兵,哪能有什么想法? 呸! 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沫,“绕过前面那帮狗日的,继续去偷袭奔鹿部族。” 霍凌的人马和西凉先锋一直在开伦部族以西的地方来回拼杀,几乎把半个开伦草场都踩得寸草不生。 而因为有足够的水源,更西一点的奔鹿部族就成了西凉前锋的大本营。 他们此行的目村就是奔鹿部族。 吕有田提醒:“可我们只有两百人,顶多远远放轮火就得跑。否则就……” “是啊。”顾大头继续抓腮。 之前霍凌就派过不少次人去偷袭奔鹿部族,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现在奔鹿周围早防得像铁桶一般,哪里是区区两百人能突进去的。 “要不干掉眼前这帮家伙的后勤辎重?”吕有田提议。 敌人最前面已经有上万骑兵,后面的步兵肯定更多。这么多人出征,粮草辎重绝对少不了。 长长粮草队处处是漏洞,哪怕沿途有人保护也无法周全,正好适合他们下手。 “好主意!”顾大头想都不想就拍大腿。 打定主意,两百余人往西而去。 没走多久,南边就传来了震天的撕杀声。 “打起来了。”所有人脸色凝重。 顾大头点头,忍不住拿起望远镜望去。 这一看他松了口气。 骑四营能活下那么多人,主要是因为他们是弓骑兵。边游走边攻击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此时在史丰收的指挥下四营进有规退有矩,西凉人再多一时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不像骑六到骑十营,不是枪骑兵就重骑兵。 他们也有弓,但不是主要武器,通常都是迎着枪林箭雨杀进杀出,要么直接冲散敌人步兵的方阵,要么自己死在半路上。 “我不该要史仟长的千里眼的。”顾大头把南边的情况说了说,心里悔恨莫及。 “放心吧。”吕有田安慰道:“史仟长那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家伙。他说了捉迷藏就是捉迷藏,不会轻易被西凉人堵住的。” “我们还是去后面狠狠干一票大的。” 第216章 尖刀 第216章尖刀 既然作了决定,两人便不管不顾,一路往西而去。 甚至为了躲避可能存在的探子,队伍甚至还稍稍往北。 辽阔的草原,区区二百骑恍如一粒沙子,撒进去就很难找得出来。 一路平安。 第二天下午,顾大头上了个高点。 举着望远镜,他茫然地四处张望。 草场茫茫,无边无际;目之所至,渺无人烟。 “他酿的,我们现在在哪?”顾大头愁眉苦脸地翻来复去对比着手里皱巴巴的西凉地图。 然而知识用时方恨少,他根本看不懂。 “不会闯到了不归荒漠附近吧。” “不可能,不归荒漠还远着呢。”吕有田摇头,“以我们的速度连续跑上一个月可能都到不了。” 接过望远镜他查看了一番,“我们只走了一天一夜。估计在奔鹿部族北边附近。” 顾大头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收好地图。 “那就好。那我们再往西跑上百里,然后就干西凉人一记。” 上百里,以他们参差不齐的马速,日落后出发的话大概要跑到凌晨去。 第二天丑时,顾大头一声低呼。 望远镜里,南方约十五里的地方有条长长的火龙,自西向东慢慢濡行。 “狗日的西凉人!大半夜也不睡觉,还在向东走。真当我们要塞都是死人吗?” 吕有田没理这揸,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 “全是牛羊和草料,两边有稀稀拉拉的西凉人看着。看来史仟长料得没错,昨晚遇到的并不是之前一直和我们对攻的西凉先锋军。” 至于是谁,他们只是些小兵,手里的资料不多,吕有田就猜不到了。 顾大头呵呵地扬着手里的大锤:“管他们是谁!干就是!” “等一等。”吕有田皱起了眉头。 干是肯定是要干的,但就这么冲一波实属浪费。 他们是伙小队伍,无论是进攻还是机动都十分灵敏。而且手里有望远镜,既能轻而易举找到西凉人也能提前避开他们的包围圈。 如果运作得当,这样一支队伍完全能成为草原深处的一柄尖刀,把西凉的后勤搅个天翻地复。 吕有田这么一说,顾大头顿时眼前一亮。 “老吕,你行啊。”他毫不留恋地把望远镜和地图一股劲塞到吕有田手里,“从现在起,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作。” 队伍无论大小,只能有一个声音。顾大头虽然脑子直,但心里还是清楚的。 吕有田动了动嘴角,却没说出声来,最后默默地接过望远镜。 想法可行与否,前提是队里的将士和坐骑都有足够的口粮和饮水。 吃的他倒不用担心。 面前的后勤队里除了密密麻麻的活牛羊外还带着无数的肉干,此外处处可见粮草袋子。 只是怎么找到水源就有些麻烦。 因为有水源的地方,几乎都有西凉人在附近定居。 幸好的是此次西凉王庭大规模挥师向东。小部族们要么被迫加入了大族要么举族离开避世。 他们努力找找,应该可以找到水源。 但不管怎么说,趁着眼前的黑夜先抢上一波才是正事。 说干就干,两百人先修整两刻钟,再在顾大头的带领下调转马头悄悄往南而去。 当初的草原大火也烧到这里。脚下上草地虽然大体已经恢复,然而灌木还不足以遮挡他们的身影。 不过眼前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加上牛羊的叫声盖住了轻微的马蹄声。两百骑摸到距离西凉人不足一里的地方时,对方仍然没有发觉。 队伍停了下来。 再靠近的话,就要被各种嗅觉灵敏的猎犬发现了。 这时小兵们左右展开,排成长长的一列。 所有人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主要把火油硝石等燃料掏出来放在顺手的地方。 好一阵子过去,所有人整理完毕,不约而同地端起了武器,默默盯紧了前方。 啾! 嘹亮尖锐的哨声及时响起。 “杀!” 暴喝震天。 咴咴! 两百余匹马一声长啸,疯了般载着主人向下面的长长的后勤队冲去。 西凉队伍里,西沫坐在马上,昏昏欲睡。 五天前,他突然接到族长的命令,立即带人押批粮草往东。 “族长,”当时的西沫不可思议地咽了口口水,“现在?” 他们洛夕只是支小部族,占据的草场和水源算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差。只要不发生大型火灾之类的情况,全族基本不愁吃穿。 可以说除了族长一脉,几乎没人考虑过有天他们会千里迢迢往东去攻击那传说中富庶的中原上国。 况且现在谁不知道岩陲要塞发生了时疫,甚至连守塞大将都不能辛免。他们不离得远远的就算了,现在反而要凑上去。 这是狼神上吊,嫌命长了? 只是王庭的决定岂是他们这些小部族所能改变或抵抗得了的。西沫最终辞别了新婚妻子,带上近百名洛夕族人押着一批粮草牛羊往东而去。 “杀!” 北边的怒吼吓得西沫一激灵。 云垂语? 哪来的云垂人? 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下意识扭头询声望去。 一里地并没有多远,没等西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骑八营的二百余人已经杀气冲天地到了眼前。 “干你酿的。”顾大头一声怒吼,手里沉重的大捶呼地扫了出去。 “敌袭!” 摇曳的火光下,前面的洛夕人终于看清了顾大头的模样,他一声怪叫:“云垂人!” 声音未落,顾大头的大锤已经当头砸了过来。 扑! 一声牙软的闷响。 大锤无锋,然而在蛮力下却比什么都要犀利。 眼前的落夕人已经努力把手里的武器迎了过来,只不过螳臂当车。刹那间连人带马被顾大头一锤砸趴到地上,再也悄无生息。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四处弥漫了开来。 几乎同时,长长的后勤队伍里到处响起了惨叫声。 有心计无心。一方是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岩陲将士,别一边只是些被王庭拉来的普通牧民,无人是一回合之敌。 哗啦~ 火光闪烁,数十辆粮草车一下子冒起熊熊大火。 咩咩咩…… 哞哞哞。 动物们最怕火。队里的牛羊们已经走了几天的路,每个都疲惫不堪。这会却是集体燥动起来,四面八方乱窜。 之前有牧民约束还好,现在哪还管什么鞭子和牧羊犬,牛羊们乱成一团疯了往外跑。 第217章 消息 第217章消息 西沫吓出了身冷汗。 听这动静,敌人人不多。但他更清楚自己族人的能耐,根本就没产生抵抗的心思。 一个翻身,西沫从马上溜了下来。他弯下腰果断躲到了一堆乱窜的羊中,跟着慌乱的羊群向外爬。 不跑,就得死! “干他酿的!” 顾大头如一头狂兽,哪里西凉人多,他就骂骂咧咧往人多的地方冲。 手里狰狞的大锤已经挂上稀烂的血肉,然而他依然见人砸人见车砸车。几乎砸到什么,什么就散架。 一路碾压过去,人和牲畜非死即伤。 没过多久,骑八营这两百余人就把洛夕这足足五里长的后勤队打得七凌八落。 啾~ 尖锐的哨声远远响起。 该收队了! 顾大头回头看了一眼坐骑上的肉干和水囊,弯腰随手抄起一头半大的羊羔,驾一声,向南而去。 直到跑出二十里余,在一个小斜坡上,马速才缓了下来。 吕有田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确定安全后才让众人报数。 嘿嘿! 有人压着声音低笑:“还报什么数。那帮西凉人就是些普通牧民,根本就没有形成抵抗。” 话虽如此,小兵们还是老老实实报数。 很快,两佰长松了口气。 八营二百一十五人和坐骑全部完好无损。 顾大头人缘很好。众人看着他马背上满满的肉干和粮草,嘻嘻直笑。 “大头,你抢了这么多吃的,还捉只大半的活羊作什么?” 难道想喝口鲜羊汤? 在敌人的包围圈中生火,可不是好什么主意,轻而易举就能被西凉人发现。 “这可不是用来吃的。”顾大头得意撸着那只吓得颤抖不休的小羊,“老任说过,活物可以用来检查水质。” 茫茫草原,近年天气越来越干旱,水源也越来越少。万一西凉人围不住他们,很有可能往方圆百里的水源里投毒。 众人恍然,不约而同地给他翘了个大拇指。 “老任是谁?”有人左右张望,一时想不起眼前这两百余兄弟中有谁姓任。 “就是任宁嘛。以前免费给我们骑八营写家书的斥候,后来转到星落军团去了。” 众人点头,这才反应过来。 顾大头羡慕地擦了一把口水:“老任是个有大能耐的。现在的他已经成了星落军团的前锋副将。” 嗡~ “真的假的?”小兵们一片哗然。 “当然是真的。”顾大头清理了下嗓子,正要大说特说任宁在南奉的威风往事。 他忽然反应过来,骂道:“围在一起作什么,都休息去。” 劫杀后勤粮草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明天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西凉人来追杀他们。 故事嘛,只要活下去有的时间听。 切! 小兵们差点想给顾大头一根中指。 尽管心痒难耐,但岩陲要塞的军纪森严重。他们也只好恋恋不舍地散去,寻地休息。 第二天早上,西沫从只死羊底下爬了出来,惊惊战战回到主路上。 他四处转了一圈,泪差点就流了下来。 粮草车的大火已经熄灭,密密麻麻的牛羊一去不复还。 要不空气里还漂浮着浓郁的血腥味以及不时响起的呻吟声,否则西沫都会以为昨晚的遭遇只是一场噩梦。 损失的牛羊粮草都不是洛夕部族的,他并不心疼。但满地的尸体或伤者可都是洛夕部族的年轻人,是西沫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这让他痛彻心菲。 然而如今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倒在了离家千里的地方。 哗拉! 好大一会,西沫终于找到了自己带来的穿云箭,高高放到了天上。 啪。 求援的五彩光芒瞬间在天空里扩散开来。 半个时辰后,东边遥遥跑来十骑。 手持武器的西凉将士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倒吸了口气,“怎么回事?” “这位佰长,昨晚有云垂人来袭……”西沫结结巴巴说着情况。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胸前的图腾。 一轮血色的弯月。 血月部族,西凉最大的部族之一。 这次打先锋的将士几乎都是血月部族或亲近血月的人。 血月十人连忙在四周转了一圈,然而这会哪还能找到顾大头他们。气得佰长重重抽了唯一还能站立的西沫几鞭。 “昨晚受袭时为什么不放穿云箭?” 西沫脸色讪讪:“敌人来得突然,我……我一时忘了。” 佰长无语,狠狠地又抽了他几鞭:“真是云垂人吧,有多少人,从来哪往哪去了?” “真是云垂人。”西沫强忍着身上的鞭疼,“只是昨夜天太黑,而且队伍拉得太长,我看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他迟疑了下:“人数估计在千人以下。全是骑兵,从北边冲来飞快地杀烧抢掠,然后往南方而去。” 千人骑兵消无声息出现在奔鹿部族以西? 血月佰长半信半疑,连忙派人上高处四处张望。 “他们身上有什么标志没有?”佰长又问。 西沫使劲地想了想。 他扯开一小草皮,歪歪扭扭地画着“骑八”两个字样。 佰长一愣。 他并不认得云垂字,根本不知道那是字还是图形,只好依样画葫芦地描了下来。 作完这一切,西沫扑通地跪了下来。 “这位佰长,我的兄弟们很多伤得十分严重。救治及时的话还是能活下来的。” “救救你们求求他们。” 哼! 血月佰长冷哼了一声,很是不耐烦。 “救他们?” 西凉大军正打算分一批人绕过岩陲要塞,直奔落霞山脉。 那里已经深入定西郡,周围到处都是云垂人,随时都可能受到攻击,正是急需粮草的时候。 现在整整五里长的粮草车全被烧了个精光,佰长心疼都来不及。恨不得当场斩了他们以定军心,然后再回头找洛夕部族的麻烦。 西沫听着对方的杀意,心顿时一寒。 “被敌人烧了这么多粮草确实是我们的错。但之前我们日夜不停连赶了几天的路,而且云垂人来得太多太猛太快,个个武艺高强,我们就百余兄弟,人疲马乏的真抵挡不住……” 他顿了顿。 “虽然粮草是烧了许多,不过随队的牛羊只是被冲散,四处找找还是可以收拢回来的。” “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佰长看在我们兄弟千里迢迢从家乡过来帮忙的份上,救救他们。过后我们一定收走丢的牛羊全部收拢回来。” 血月佰长这才收回杀人般的目光,抬手向东一指。 “前面约七十里就是奔鹿部族,那里有军医,你把人带过去看看。” 说完,他们再也就也不看满地的伤者一眼,调转马头匆匆向东而去。 奔鹿以西出现这么多云垂骑兵,这可是大消息,得尽快送到主帐去。 “等等!” 西沫匆匆叫了几声,然而眼睁睁地看着几人离开,心底更寒冷。 他绝望地往地上呻吟的兄弟看去。 草原一马平川,七十里地不算太远。 然而手里没人也没车,兄弟重伤垂死个个都动弹不得,让他怎么把人带过去。 这和让他们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第218章 夏邦为 第218章夏邦为 听着身后熟悉或不熟悉的呻|吟,西沫束手无策。 四处张望无果后,他一咬牙:“各位兄弟,你们一定要撑住。我去前面奔鹿部族找人来救你们。” 又吩咐那些伤势较轻的族人小心照顾重伤员后,他骑上马匆匆往东而去。 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 下午时分,满头大汗的西沫终于带着一队奔鹿人和车子赶了回来帮忙。 “哥,大夫呢?”有人绝望地扯着西沫的衣服:“怎么没有大夫,兄弟们要撑不住了。” 事实上这会已经有一半重伤员已经停止了呼吸。 唉。 西沫悔恨交加,最后只是仰天长叹。 尽管岩陲要塞时疫缠身,将士缺医少药。但和他们交手,西凉的先锋并不是顺风顺水,同样伤亡惨重。 现在的奔鹿部族里躺满了西凉先锋军大大小小的伤员。哪能抽出什么大夫过来救治他们? 还能动弹的洛夕人一听,顿时脸如死灰。 他们一个个心急如焚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想骂却又不知道该骂谁。最后也只能将那些性命垂危的族人抬上车子,匆匆往奔鹿部族而去。 过了半个多月,西沫带着仅剩的几个族人快马加鞭回到了部族。 刹那间整个洛夕都惊呆了。 “你们……不是只去押送粮草吗?其他人呢?” 西沫看了族长一眼,默默地垂下眼帘,他不知该说什么。 自从王庭的战车启动,整个草原上的部族都跟着上了战场,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押送粮草相对安全,但也只是相对而已。 有人出来把情况说了说,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岂有此理,”又有人不可思议地问,“我们现在不仅死了上百儿郎,还要赔付那些损失的粮草?” 西沫一行没有吭声,只是深深地低下了头。 不赔的话,不仅在奔鹿部族里治伤的族人会有麻烦,就连草原上的其他部族估计也会成洛夕的敌人。 “欺人太甚!” 在场的人一个个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乖乖想办法。 走失的牛羊不是问题。各种肉干挤一挤,还是能将烧掉的挤出来。 但问题是粮草车中有十五车药材,那就不是洛夕人靠挤就能挤出来的。 “我们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洛夕族长带了几个人提着赔礼走了。 又过了几天,他们再回到洛夕时,每个人衣服多了些污迹,脸上也多了几道漆黑的鞭痕。风一吹,便咝吡地倒吸着凉气。 随后就传出族长准备向四周部族借药材的风声。 西沫深深地皱起眉头。 借东西可以理解,然而洛夕只是草原上的一个普通部族,并不算富有也没什么其他部族急需的特产。 因此拿什么去借是个问题。 他看了脚下的草场一眼,随后目光落在惶恐不安的小妹身上。 夜色渐浓,万籁俱寂中百余匹马悄悄离开了洛夕,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从此不知去向。 相对于纷纷扰扰的洛夕,顾大头一行两百余人过得有些消遥。 他们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只知道每天都在往草原深处走。 白天时寻个偏僻的地方休养生息,晚上找到后勤车队就进攻,屡屡让他们得手。 一时间,西凉后勤损失惨重。甚至连大军前进的步伐都不得不缓了下来。 无奈之下,西凉只好用正规军来运送粮草,同时还派了大队人马出来寻人。 然而哪里找的到。 茫茫草原广阔无垠,西凉人根本没发现骑八营一丝一毫的影子。 偶尔发现了些蛛丝马迹,他们眉开眼笑正准备包饺子。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又神奇地消失不见。 —————— 云垂,岩陲要塞所在的定西郡。 首府定西城。 踏踏踏……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队队手持武器的定西备守兵走了过来。 最面前的夏邦为脸上蒙着厚厚的围巾,带着备守兵正准备出城。 “邦为兄,”定西郡守轿子都来不及坐,骑着马匆匆赶了过来。 他愁眉苦脸地摊着手:“恕本官言语粗俗,你们拍拍屁股走了,我定西城怎么办,脚下这定西郡又怎么办?” 之前顾大头等人发现了西凉大队人马趁夜东进,第一时间回报给了先锋将军霍凌。 消息随后飞快传到了岩陲要塞以及更后面的定西城。 郡尉夏邦为便决定带兵出城。 他抬头看了一眼定西城的城墙:“郡守大人,您该知道定西城还有个名字吧。” 郡守虽然莫名其妙,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 定西城又称砥石城。 一来这座城和岩陲要塞一样,全由定西郡地下坚硬的磐龙石建造而成。二来是说这座城像块坚固的磨刀石,既能磨亮云垂将士的刀剑,也从来不怕西凉人如狼似虎的刀锋。 夏邦为笑:“眼前的砥石城城高墙坚、城里百姓们同仇敌忾。西凉人骑兵或许很强,但几乎没什么大型攻城器械。他们就算绕过了岩陲要塞,一时半会也休想把它攻下来。” “郡守大人放心好了。” 郡守哭笑不得。 “本官知道定西城的厉害,但城墙再厉害也需要人来守。邦为兄你把备守将士都带走了。敢问让本官怎么守城?” 哈哈! 夏邦为指了指旁边的副将,“我不是把副将和三百亲卫留了下来吗?有他们坐镇,再加上城里捕快百姓等等,定保砥石城安然无恙。” 两人压着声音又吵了一会儿。夏邦为辞别满脸无奈的郡守,匆匆出了城往东而去。 “守住定西城,只能守住守定西郡。而落霞山脉是第二个岩陲要塞,守住它就能守住帝国广大的西疆。”郡守骂道:“说得好听,但你夏邦为只有二万手下,而落霞山脉整整有八条道路可以通往东边。” “没有支援的情况下,你守个屁啊守得住!” 他骂骂咧咧地回了郡守府。 夏邦为默默在赶着路,心里也在琢磨着怎么守的问题。 尽管只有一条是驿路,但八条道路常年都有商队和行人来来往往。虽然路不怎么好走,但也算畅行无阻。 因此每条都要派兵驻守。 这样一来,他手里的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最要命的是每条路之间都隔着重重高山,彼此还难以相互救援。 尽全力守吧。 夏邦为抬头看了东方的天空一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几郡的民乱才能平息。 只有重新打通东西线的道路,尽快将救援人员和药材送到岩陲要塞,才是解决眼前之危的办法。 只要要塞这枚钉子重新稳定下来,西凉就不敢放任大胆往东进攻。 第219章 溺母骄子 第219章溺母骄子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十月。 星纪城的气温也跟着冷了下来。然而帝都百姓们的脸上大多却是眉飞色舞的。 因为百济的使团快到了。 其实百姓们也不在意百济的使团到底来干嘛,他们只是听说百济亲自上门救援。 一句话,云垂强大,别国千里求援。星纪城的百姓与有荣焉,脸上有光。 而且听说使团里还有一位美貌无双的公主。 这公主千里迢迢从百济而来,当然不是来观光的。 于是街头巷尾的百姓、梨园听曲花船饮酒的豪门贵族都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这位公主的长像和她最后的归宿。 是入宫为妃,还是会成为哪位王爷或皇子的嫡妻? “应该是入宫为妃吧。上次端午时得见龙颜,陛下依然龙壮虎猛呢。” “我觉得应该是嫁给某位皇子。好几位皇子已经成年,却还没娶妻。俗话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普通百姓如此,皇公贵州也一样,没准皇子成了亲才会升为王爷……” 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彼此都说服不了对方,反而引来旁人更大的讨论。 纷纷扰扰中,只有玄武大街的永安胡同气氛截然不同。 镇国公府大门前的招魂幡还在悠悠地飘扬着。 老镇国公的灵柩一直堵在路上迟迟未归,迟到帝都的普通百姓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但夷光公主刚刚又接到噩耗。 三位孙子战死在西凉大草原上,尸首封存在冰棺里正往东而回。 她换上了长公主大妆,匆匆进了宫求见长兴帝。 光在星纪城里这么枯等也不是办法。 既然帝国派去的平乱军迟迟不能平定西部几郡。那夷光公主便想派国公府的护卫去把老镇国公的灵柩先接回来下葬。 然而刚进了御书房,夷光公主一怔。 御书房气氛沉重。地板的中间破了一个大洞,旁边不远的地方正躺着一尊沉甸甸的砚台。 龙案后面的长兴帝呼呼地喘着粗气,而长禄正在旁边低声安慰着什么。 “臣夷光参见陛下。” “姑母来了。” 好半晌长兴帝才缓过气来,他疲惫不堪地挥了挥手。 长禄连忙把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夷光公主眼前。 打开一看,夷光公主不禁哑然。 这封八百里加急来自西边的天水郡,八皇子陈修逸被乱民杀死。 夷光公主心一紧,飞快地扫着军报上的内容。 陈修逸当初抓阄抓到要去西部岩陲要塞历练,心底本就不大乐意。但长兴帝已经明言如果不去就贬为庶民,他只好乖乖启程。 幸运的是西部四郡发生民乱,严严实实封住通往定西郡的道路,于是八皇子也被堵在了路上。 最开始他担心会遇上乱民,乖乖在队伍里呆着。然而没几天过去陈修逸就再也坐不住,出来四处乱走。 天水郡的民乱相对来说不算太严重,而且它是云垂帝国主要的养马场之一,郡里养有大量的上等马。 离开了帝都,又没有其他人敢对他指手划脚,陈修逸可谓天高任鸟飞。 他每天换着马骑,整天四处粘花惹草,越玩越开心甚至有些乐不思蜀。 前些天他正准备“探访”一位看中的小姑娘,路上不小心遇上了大股乱民。 堂堂皇子鲜衣怒马,还带着几名威武的护卫。 肚子空空的乱民一看,顿时把他们当成了大户。 陈修逸吓得魂飞魂散,连忙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可惜乱民们根本听不懂帝都话。 没几下他和护卫全被撸下马来,扒光衣服后毫不客气被人斩于乱刀之下。 “陛下保重龙体。都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夷光公主堪堪地垂下了视线。 如果几位皇子的性情都和八皇子一样,那他们陈氏的江山真就摇摇欲坠了。 没过多久,大队禁卫军团团围住了八皇子府,不分由说把府上三百余人全部下狱。长史这些管事的更是当场被斩首。 八皇子的生母明贵妃以及外祖家还没反过来,纷纷被打入冷宫或撤职。 溺母骄纵,毁人不倦。 御书房传出这样一句话。 弄清楚情况后,整个星纪城的高门轰动起来。 不只是各王府、皇子府、公主王女们甚至星纪城的豪门公子千金也纷纷被父母耳提面命,让他们近时安守本份、不得随意惹事生非。 一片纷扰中,镇国公府的护卫队离开了星纪城,飞快往西而去。 “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西部的乱民太强还是帝国的平乱军太弱。” 岩陲要塞时疫肆虐、将士守土有责,护送老镇国公灵柩的队伍人数和粮草不多,被堵在路上还可以理解。 此去的护卫们要是也堵在路上,长兴帝无话可说,至少可以给夷光公主个交待。 万一他们真能顺利把灵柩接回来,长兴帝恐怕就要大开杀戒了。 又过几天,百济的使团终于到了星纪城,住进了鸿胪寺里。 使团远道而来,天朝上国自然要设宴招待。 宴会却设在晋王府。 宣武将军府里,盈盼正啪啪啪地拔着算盘。听吉祥回来一说,她脸色便有些愕然。 “在哪举办宴会?”盈盼有些怀疑自已的耳朵。 以长兴帝的性子,藩属来朝应该在宫里大办盛宴才是。 “晋王府呀。”吉祥嘻嘻直笑,“希望这位百济公主千万别有什么公主病,万一晋王妃发怒起来举刀相向怎么办。” “胡说什么。”盈盼瞪了小女仆一眼。 自从晋王那个大胖子去了南边广信郡,晋王妃便不时邀请盈盼过府聊天,打听着南边的消息。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宴会很快举办。 以盈盼现在的身份并没有机会出席,其他受邀的高门过去一看,心里便有了数。 这位公主确实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然而长兴帝都懒得设宴看一眼,自然不会招她进宫为妃。 那估计这位公主会成某位皇子的正妃。 一时间,成年王子的母妃们又是紧张又是后悔。 异国公主能成为云垂的妃嫔,但绝对不能成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云垂六百多年来的规矩。 换句话说,这位公主嫁给哪位皇子,基本上他就失去了帝位的争夺权。 晴云宫里,长兴帝又在抓头皮。 百济千里迢迢把公主送上门来,云垂无论答不答应百济王的求援,都不可能再把人送回去,但也不能就那么搁在鸿胪寺不管。 那么该嫁给谁呢? 除了已经身死的老八,还有四位皇子尚未娶妻…… 长兴帝一时有些举旗不定。 “有什么好头疼的。”晴贵妃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陛下贵为天子,继续抓阄就是了。抓到谁,天意就是谁。” “好主意。”长兴帝鼓掌,旁边的长禄便泪流满面地去准备。 他都觉得可能需要专门定制一个抓阄的钟壶了。 一番折腾后,长兴帝摊开手掌,上面写着一个字。 坚。 正是带着平定西部民乱的七皇子,陈修坚。 第220章 分地 第220章分地 抓阄的消息传到陈修坚的七皇子府。 老长史感概之余也松了口气。 那个位置的诱惑力确实令人垂涎,但他的主子陈修坚无根无基,争到最后基本只能当别人的踏脚石。 如今提前退出,起码能落个善终。 所谓无欲则刚,想清楚得失后老长史一面命人翻新皇子府准备主子的成亲事宜,另一面派人去西边报信。 夷光公主派出的护卫足有三百余人,行动相对不便,最后几乎和七皇子府的消息到时抵达平乱军的前沿。 迷雾郡,雾凉城,东城外。 看完长史的信后,陈修坚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他两眼通红地进了平乱军的中军大帐。 这是陈修坚第一次走进这平乱军的指挥核心。 咦! “殿下的眼晴,这是没休息好吗?您怎么来了?” 陈修坚不答,只是把手上的白纸黑字往案上生重重一拍。 “各位将军,想必你们也知道北边八皇弟死于乱民之手的消息。此外镇国公府的护卫已经赶到了这里。他们是到前面涞谷郡接老镇国公灵柩的。” “如果他们能穿过迷雾郡把老镇国公接回去,而平乱军却寸步难行。后果是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大帐里的人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陈修坚指了指案头上的折子,“这是本王琢磨出来平乱的点子。希望能帮到各位将军。” 当天下午,平乱军一改软绵绵的军容,疯了一般进攻雾凉城。 最后虽然没有攻破城头,却也生生把城墙打破了个大缺口。 一时间城里乱军和百姓都震动不休。 迷雾郡到处都是沼泽,城里建材不多,为了修复城墙,乱军头目毫不犹豫把目光投向了城里的居民区。 而这时一则平乱军的公告消消在雾凉城里传了开来。 公告很长,但总得来说就是三点。 一,朝廷对参与暴乱的普通平民既往不究,只会追究死硬的乱军头目。 二,平乱后,朝庭彻查鱼肉百姓的官员,并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外重新划分土地,让所有百姓安居乐业。 三,岩陲要塞军情紧急,星落军团可能前往要塞支援。 前面两条百姓们还嗤之以鼻,但第三条没人敢忽视。 星落军团本就大名鼎鼎,在云垂百姓中本就战神一般的地位。 刚刚它又灭了南奉,还把人家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贵族都抓到了星纪城审判,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韦君谦已经腾出手来,确实有可能往西去支持岩陲要塞。 如果他们路过,谁会阻拦或者说谁敢阻拦这样一支无敌队伍? 百姓们认真起来。 如果第三条成立的话,那就要重新对待第一第二条了。 于是认识字的百姓纷纷看向公告落款。 陈修坚。 众人一片哗然。 陈是国姓,但这陈修坚是谁? 很快有人嚷了出来,“陛下的皇子以‘梅兰竹菊、傲幽坚逸’来命名,因此这是七皇子殿下。” 嗡~ 百姓们更是心思浮动。 对他们来说,远道而来的皇子几乎就是皇帝的代名词。既然公告出自于皇子,那么可信度应该不低…… 隐隐地,雾凉城里分成了两派。 那些乱军头目刚尝到权势的滋味,自是不同意放手。 百姓们则大多要求打开城门,让朝庭进城平乱,同时稽查贪腐官员平分土地。 最主要是城头那个缺口告诉他们,外面的人不是打不进来,只是不想打而已。 城外,陈修坚看着眼前唯一的谋士。 “本王已将吴先生的意思转给平乱军,但愿这场民乱能尽快平息。” “殿下请放心。”吴先生笑着摇扇子:“云垂的百姓们向来纯朴。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他们是不会造反的。” “西部几郡民乱之所以产生,说白了就是百姓的土地被豪族无端圈占,让他们没了生路。如今只要归还土地,再杀上几个贪官污史平息民愤,百姓们自然就会回家种地去。” 民乱自然就平息了。 陈修坚皱眉,“问题是这样做本王会惹恼星纪城的高门。” “那又怎么样?”吴先生哈哈一笑。 “帝都的高门和皇子们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殿下是皇子,无论你作或不作什么,殿下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既然迟早都是敌人,惹不惹又有什么区别。 笑完,吴先生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这次民乱要是能顺利平定,殿下大大有功。那些豪门算什么,陛下自会出来保你无恙。” 反正圈占的土地都落在豪门手里,把它们再分回去,长兴帝也不心疼。 “真的?”陈修坚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咳! 吴先生咳了一声,提醒道:“殿下想想宣武将军任宁。” 任宁先惹了承恩伯府,后来又惹了永昌侯府,现在不也活着有声有色的? 甚至他那小小的从五品将军府都没人敢去指手划脚。 陈修坚点了点头,终于定下心来。 下来几天,陈修坚的公告飞快传开。 乱军占据的各城池虽然没开城门,守在城头的百姓却是大幅减少。而且无论乱军头目怎么催促驱赶,百姓们也不愿意再上城头帮忙。 甚至不少城里为此还发生了打斗。 镇国公府的三百余骑没有理会这些。他们绕着过了雾凉城,马不停蹄地一路往西,顺便也把陈修坚公告传了开去。 公告有期限。 三天一过,平乱军重新开始攻城。 然而这回战鼓刚擂响,前面雾凉城就传出一阵喧嚣,不久后东门就吱呀吱呀地打了开来。 大军毫发无损地进了城。 来到郡守府前,陈修坚一愣。 大门上方吊着两具死尸。 尸体不知道已经死多久,浑身上下都长了森森的绿毛,远远就能闻到一般奇臭无比的味道。 “殿下,这两具尸体是迷雾郡守和郡尉。”护卫递过一叠厚厚的状子,“这是百姓们留下的罪状。” 陈修坚点头,接过来随手翻了翻。 没多久,看着上面累累的罪状,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差点没把肚子都给气炸。 “来人!把这两狗官摘下来鞭尸,然后剁碎了喂狗。” “殿下……”吴先生连忙上来提醒几句。 气得发抖的陈修坚这才作罢。 平乱军过了雾凉城继续向西,陈修坚和他的护卫却留了下来。 他一一审核着百姓们提交上来的状子,抓捕那些鱼肉百姓的驻虫,努力落实自己所作出的公告。 消息很快传回到星纪城,长兴帝大喜。 “一帮庸将,原来平乱这么简单。”他喃喃自语,随后召来圈地最多的承恩伯,大发雷霆地训斥了一顿。 第221章 安静离开 第221章安静离开 心急如焚的护卫们连忙全速前进,然而没走多久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知何时,眼前的驿路被生生被人挖了个约四丈宽的大缺口,只留下一片杂夹着淤泥的积水横在面前。 护卫们探了探深度,很快皱起了眉头。 操! 他们恨恨地咒骂着。 眼前的沼泽不算太深,但绝对可以没过坐骑。 正踌躇中,平乱军赶了上来。 一看这情况,领兵将军只好让小兵们去修路。 幸好在些之前也曾遇到过这样被人挖断路的情况,平乱军倒是早有准备。 人多好办事,缺口很快修好。 然而没走几十里,前面又停了下来。 过去一看,果然驿路又被人挖了个大坑。 就这样,修修走走,走走修修。 迷雾郡呈茄子状,南北向长而东西向窄。正常情况下,轻车简马不用三天就可以横穿。 因而因为要修路,队伍却生生地拖了下去。 而且越靠涞谷郡,前进的速度越慢。 因为这里已经是迷雾郡的西半部分,周围除了驿路外几乎就没有实地,也没什么大型的植物可砍阀。 要想把驿路重新填好,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迷雾以东的郡县开采泥土和木头再运过来。路途遥远,十分麻烦。 但再麻烦也得修,否则长兴帝的屠刀就随时有可能砍下来。 消息传回到星纪城。 工部尚书罗垦立即兴冲冲地拿着折子进宫见长兴帝。 “陛下,”他旧事重提,“既然要修迷雾郡东西向的驿路,那干脆把南北向的也修一修吧。” 否则青石郡的铁矿就只能看而不能用。而且造好的起重机一直放着也不是个事。 长兴帝不置可否,而是先召来户部钱良。 “钱爱卿,你是怎么想的?”他问自己的钱袋子。 “回陛下,修通迷雾郡南北向的驿路,乃云垂帝皇多年的心愿。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老臣必努力筹集银两,以保证工程顺利开工。” 如果是打仗或修筑皇陵、宫殿,钱良或许不太乐意掏钱;但说起修筑水利、道路等基建,他一般都会举双手赞成。 再者秋时刚过,除了西部几郡外其余各地的税收已经收了上来,这会户部手里还有点余钱。 最终长兴帝大笔一挥,“允!” 虽然批准了,但却不是立即开工,一来要堪测,二则是要先把迷雾平定。 否则修了也是白修。 磨磨蹭蹭,平乱南路军终于跨过了迷雾郡这片沼泽,进入了涞谷郡。 可以说死在沼泽的将士比死在乱军手中的都要多些。 涞谷的“涞”也称涞水。 这是条不大不小的河。 只要顺着它逆流而上就可以直达落霞山脉,或者沿着支流拐向北,直通北边的盈灵郡。 这样一来,倒是不用担心因为乱民截断驿路而寸步难行。 刚进了涞谷郡,镇国公的护卫早早脱队独自离开。 他们人少而且受过严格的水上训练,因此走的是水路。 而平乱军并没有带有足够的船只,所以依然得像只乌龟一样在驿路慢吞吞向前爬。 护卫们一路往西,畅通无阻。快到老镇国公灵枢所在的小县城才停了下来上岸。 准备进城时,他们被乱民如临大敌般拦在城门外。 幸好镇国公府一直镇守岩陲要塞,每年都会有族人进出往来西部诸郡。在这里,霍氏一族的威望和大名鼎鼎的星落军团几乎不相上下。 护卫们报上来头,又赔了点钱和粮。 面黄肌瘦的乱民松了口气,直接把困在城里的灵柩队伍给送了出来。 水晶灵柩珍贵无比,加之里面装的还是老国公,护卫们连忙过来检查,很快一个个变得满脸的凝重。 载着灵柩的车驾上面到处是累累的伤迹,也不知道一路走来受了多少次袭击。 “各位兄弟辛苦了。” “辛倒不辛苦。只是没能把大将军及时送回去,真是丢脸……” 一番寒喧后,护卫们一分为二。 二百人协助原前的队伍护送老国公回京,另外一百余人则是继续沿水路向西。 目标:落霞山脉。 大半个月后,踏着满天的飞雪,霍征将军的灵柩终于顺利地回到了星纪城。 夷光公主并没有大扬旗鼓地迎接,只是在国公府里设了个灵堂。整理好丈夫的遗容后,让亲戚好友前来吊唁。 隔壁的盈盼也去了。 甚至在灵堂上她还见到两眼通红的晴贵妃和镇国公府的女眷一起披麻带孝地跪在那里。 灵堂设了七天。 第七天后,老国公的灵柩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镇国公府,送回星落老家安葬。 御书房里,长兴帝百感交集地抬起头。 “老国公送回星落了?” 虽说几十年前要是没有霍征将军和夷光公主,长兴帝几乎不可能坐上龙椅。但此时他是君主,而且老国公染疫而亡,他便没有去送灵。 “回陛下,”长禄点头,“早上时分灵柩便悄悄出了城。” 他张了张嘴,没再说下去。 如同回来时一般,老国公离开得很安静。 安静到几乎没有星纪城的百姓知道灵柩里装的是名镇天下的国公爷,还以为只是位姓霍的随便人家。 长兴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向西看去。 西边一南一北两路平乱军。 南路军以陈修坚的公告为开路前锋,虽然缓慢但一直往西推进。 而北路军在八皇子陈修逸死后也开始疯了般攻城,却一直卡在天水郡静止不前。 哼! 长兴帝冷冷地哼了一声。 长禄熟知他的性情,不由微微缩了缩脖子。 帝王一怒,恐怕有人要掉脑袋了。 镇国公府。 全府上下,满眼都是悲怆的苍白。 后面还有三位阵亡的霍家人会送回来,府里的灵堂便没有撤。 书房里夷光公主正在写信,世子霍庆在一旁给祖母磨着墨。 虽然刚刚送走了相伴一生的丈夫,然而夷光公主脸上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气息。 好一会过去,她写完信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微微地点头。 “霍哥儿,派人把信送去南边广信郡。” “好的,祖母。”霍庆等墨晾干,麻利地把信收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天子脚下,素来平安无事。府里不需要那么多护卫,想办法把他们派到落霞山脉去。” 霍庆犹豫,然而看着目光坚决的祖母只好点头应下。 第222章 进殿 第222章进殿 时间悄悄地过去,很快到了年底皇帝封笔的时间。 一年又将过去。 久不出府活动的老太师却是出了家门,进宫求见长兴帝。 “老太师近来身子可好?” 御书房里君臣俩一阵寒喧,长兴帝的脸色有些凝重。 他以为老太师是来兴师问罪的。 端午时曾有人在龙舟点晴台前涂了滑脂,想让现任太师任奕出丑。 回宫后长兴帝命锦麟卫严查此事,然而半年过去却是始终没有给太师府任何回复。 但无论结果如何,作为君主他都不会给臣子任何解释。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爱卿年事已高,务必要注意身子。”长兴帝问,“不知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老太师久不闻事世事,只是乐呵呵地将手里厚厚的折子举过头顶:“年末将近,好事成双。老臣特进宫为陛下献上一宝。” 献宝? 长兴帝隐隐地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进宫找茬就行。 长禄连忙把老太师的折子送到龙案前。 将信将疑地翻了翻,长兴帝有些茫然。 君臣两人共事二十余年,他也没有隐瞒,直问道:“老太师,不知这是什么宝贝?” “陛下,始皇帝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造就千百年来云垂大统一的局面。” 老太师拱手恭敬地行礼。 “老臣所进之宝乃拼音识字法,或者简称之为:字同音。一旦实行下去,偌大个云垂,无论从东到西或从南到北,即使相隔万里也能听懂彼此的语言。” 长兴帝精神一振,下意识地向金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是年底,虽然快要封笔,但史官依然还在老老实实地记录着云垂境内发生一切。 前年及去年,帝国四处天灾人祸,估计史官记录下来的东西不大好看。 但如果老太师眼下说的是真的…… 整个帝国上下能说同一种话,彼此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作为皇帝,其中的战略意义长兴帝自然清楚。 届时史官大笔一挥,那怕他在位期间内正外交都是一团糟,估计千百年后也能在青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这样一想,长兴帝连忙捧起奏折,仔细地看了起来。 然而厚厚的奏折托在手里沉甸甸的,一时间那能看得明白。 “陛下,待老臣为你讲解这字同音。” 老太师心知长兴帝不会看自己的奏折,连忙一一地讲解。 又长又厚的奏折自然不只是讲解如何用拼音识字,还有他在太师府做过的试验。 “所以那上百名幼童都能认得老夫子们随便写出的字?”长兴帝饶有兴趣地问。 如果真是这样,坊间相传的神童也不过如此了。 咳! “陛下。”老太师轻轻地咳了一声。 “老臣府上的幼童经过训练,的确可以准确地念出夫子们写出的每个字。但他们毕竟年幼,那些陌生的字是什么意思就不一定知道了。” “不过多读多写,迟早他们会掌握这些字。” 到时候就可以将他们派往各郡县教授统一的发音。 几十几百年后,整个帝国甚至周边邻国的百姓都能听明白彼此的话,从而接受云垂传统思想。 换句话说就是民族融合。 “快快!” 顾不上批改折子的疲惫,长兴帝兴奋地朝长禄挥手:“快宣六部官员和这些幼童进宫,朕要亲眼看看这所谓的拼音识字法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很快所有官员匆匆进了宫,彼此都是一脸的凝重。 待他们发现人群中还有上百稚气未脱的幼童时,很快又变得一脸的茫然。 啪啪! 长兴帝拍了拍手,目光在臣子们中一转,“池修撰,你是本届状元郎,出来随便写几个字。” “是,陛下。”池中玉心一喜,连忙从队伍中站出来恭敬道,“不知道陛下要臣写什么方面的内容?” 长兴帝有些不耐烦。 每次见这些举子,他们一个两个都战战惊惊的。虽然每个回答都恭敬有礼,然而都要详细问过才敢行动,生怕作错一步。 这那是年轻人意气风发的模样? “随便写,你想到什么就写什么。”长兴帝说。 池中玉满脸的为难。 虽然莫名其妙,但也只好挥豪。 幸好他长年苦练书法,众目睽睽下顶住了压力,写出一手好字。 为了显示学问,他还把文章写得花团绵簇的。 “老太师?” 然而长兴帝根本没兴趣欣赏当代状元郎的书法和学问,扭头往头发花白的老太师望去。 “陛下。老臣在。”老太师拱了拱手。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上前,他小心翼翼地在池中玉写下的字上标上拼音。 “这是什么?”大臣们一脸的茫然。 好半响后老太师标完拼音,才令那些幼童上前。 “范大人,”他笑着看向礼部尚书,“我这有百余三到七岁幼童,你可以随便点他们上前,让他们把状元郎的文章给念出来。” 嗡~ 满朝文武更是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老太师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天。他去哪找那么多神童?” “当然是真的。这里可是御书房,欺君之罪太师府一族也担当不起。” 喧嚣声中,范文难以置信地走上前。 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老友,见老太师依然淡定自若,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第三排的第二位小姑娘,”范文随便指了一名不高不矮的女孩,示意她上前。 那名太师府的家生子神情怯怯,却是咬着牙走了过来。 初进这御书房,看着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模样,早吓得家生子们头脑空白两脚发软。 而这么多人中,幼童们就只认识老太师和现在太师任奕。要不是在太师府时一直教导过不要怕,估计他们早就吓得不知所撒。 也就是范文心善。这才点个虽然害怕神情却还算镇定的小姑娘出来。 “小姑娘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奴婢叫秋桔。” 满屋子的人一脸的古怪。 知道迟早要进宫作证,太师府早早给这百余家生子准备了好衣裳。因此在此之前满殿的高官们都不知道这些孩子的身份。 此时一听,众人才知道他们既然都是些太师府的奴仆家生子。 不少人便默默地退了半步。 池中玉更是咬牙低下头。 此有岂理,太师府居然找批下人来念本状元的文章,这是看不起谁? 范文却是恍若未觉,安慰了她几句,这才指着已经悬挂起来的文章,让秋桔念第一个字。 “大人,只需要念一个字吗?”小丫鬟弱弱地问。 范文一愣,笑道:“你要是会的话,可以一直念下去。” 秋桔点点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起来。 第223章 奇文 第223章奇文 小丫鬟读得很慢,虽说词不成词句不成句的,然而却没有读错。 最开始所有人都忍不住讶然,慢慢地满堂的高官都变得沉默。 最终一个个认认真真地抬起头,望向了老太师刚刚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添加上去的拼音,努力地研究起来。 “秋桔停下。”小丫鬟刚念了几行,老太师就出声喊了停止。 他笑着望向范文:“范大人,要不你再重新选另外一个孩子出来念剩下的文章?” 纵然太师府地位特殊,然而老太师心里有数。 皇帝面前他可不想落什么口风。 范文对此了然,随手又点了一个小子出来,继续念着池中玉的文章。 和之前的秋桔差不多,这小男孩口舌虽然有些结巴,听起来更没什么抑扬顿挫,但总归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准确地读了出来。 不一会儿,老太师又出声:“好了,换下一个吧。” “可以了。范卿可以了。”范文正想出声,龙案后的长兴帝连忙抬手阻止。 他满意地望着老太师,“任爱卿这拼音识字法果然神奇无比,令朕大开眼界。” “不知道培养这些幼童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 如果花费时间太久,那就没法推广。 “回陛下,”老太师笑着拱手:“仅仅三四个月而已。至于银子,只需要一块木板和黑炭。” 嗡~ 这下更是如同在御书房里丢下个马蜂窝。明知皇帝在上,在场所有人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区区三四个月,光凭二十六个字母就让大字不识的家生子读出池修撰的文章,真是太可怕了。” 以后读书人还能有什么地位可言? 世间平头百姓还会推祟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 “太好了!”但也有不少人喜气洋洋。 百姓们并不是生来愚钝,只是因为身份原因或者没钱读书,这才没机会参加科举。导致帝国白白错过了许多人才。 此外云垂字众多,生僻字更是不少。 博士们穷极一生也只能习得其中的少数。更多的字不知不觉中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甚至偶尔在古文中见到也不知道该如何诵读。 “拼音识字法大善。”国子监祭酒愉悦地撸着胡子,“陛下,老老臣觉得可以推广。” 咳! “陛下,”池中玉忍不住站了出来。 他满脸的潮红:“云垂文字传自千百年前的老祖宗,其形状优美意韵深远,一笔一画此皆有其意义。岂是这些弯弯曲曲旁门左道一样的东西所能比拟的?” “微臣建议……” 没等他说完,老太师心平气地站了出来。 “陛下,池修撰所言不差。” “文字书法之美无可比拟,其中蕴含的深意更是透露着我们的文化和民族的根与魂。帝国以后还是会继续用祖上传下来的文字。” 他笑了笑,“而眼前这拼音只是辅助识字的工具罢了。” “再者这拼音虽然学起来简单,但和文字相比也有其不足之处。” 哦? 长兴帝感兴趣地坐直了身子,“不知这拼音之法有何不足之处?” 他确实有心在青史上占个“字同音”的位置,但也生怕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后落个千年笑柄。 其他人也不由跟着竖起了耳朵。 老太师示意众人稍安勿燥,他拿起纸笔刷刷地写了起来。 好半响过去,老太师停下笔,示意旁边的池中玉过来。 “池修撰乃本届状元,知识渊博学问深厚。麻烦你替老夫念上一念这篇文章。” 哼。 池中玉微微地哼了一声。 一个已经致仕而且将行就木的老家伙而已,以后云垂的权力还是掌握在他们这代年轻人的手中…… 这样一想,他也不客气。 然而过来一看,刚想张口的池中玉却哑在那里。 《施氏食狮史》 “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施氏时时适市视狮……” 没念多久,池中玉舌头差点打了个结,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陛下,”老太师这才转身浅笑:“这就是拼音与文字相比的不足之处了。” 长兴帝扯了扯脖子。 他长年批改奏折,眼神早已不好。 刚刚听到池中玉的shishishi的朗读,他根本不知所云。只是签于帝皇威严,便没好意思让长禄把施氏食狮史拿过来一观。 下面的高官们可没这忌讳,纷纷扯长了脖子过来围观。 没多久他们一个个忍不住读出声来,然而都是很快读不下去,最后哈哈地彼此相视而笑。 “老太师,这文真是绝了。还有这等奇文吗?”有人感兴趣地问。 “有!”老太师脸色古怪地点头,“只是国事要紧。等老夫回府写好后再一一送给各位感兴趣的大人观赏也不迟。” 龙案后的长兴帝更是心痒难耐。 他不好意思说,但长禄向来深知主子的心思。等各大臣笑完,老太监便把施氏食狮史送到龙案上。 长兴帝连忙一看,顿时也大开眼界,念了几句不由拍案叫绝。 “任爱卿,”他哈哈大笑:“眼下的国是正是分辩拼音和文字之间的优劣。你若有其他类似的文章,赶紧写出来让朕看看。” 皇帝都这么说了,大臣们也跟着纷纷起哄。 老太师推辞不掉,只好重新拿起笔。 “陛下,”他咳了一声,“其实老臣有话想说。” “无论是这拼音识字法还是刚写的施氏食狮史,其实都不是老臣琢磨出来的,而是星落军团的宣武将军任宁所为。” “谁?”御书房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只有长兴帝不可思议地问道:“老太师刚才说的是谁?” 他当然记得任宁,只是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星落军团前锋副将,任宁任将军。”老太师只好一字一句重新说了一遍,“这其实也是他风车传讯法的一部分。” 哗哗。 长禄向来手脚麻烦,赶紧从龙案高高的折子中把韦君谦发回来风车传讯法找到。 钱良等六部高官讶然地相视一眼。 他们听说过这风车传讯法,只是韦君谦的奏折刚传进宫里就被长兴帝一口否决,因此不清楚里面详细内容。 此时一听老太师的话,不由反应过来。 其他郎中之类的副职个个都是心思透亮之辈。见主官闭口不言,他们连忙纷纷也闭上了嘴巴。 老太师无官一身轻,趁着御书房里众人心思翻滚,又刷刷地写下另外一篇文章来。 《季姬击鸡记》 集鸡,鸡即棘鸡。棘鸡饥叽,季姬及箕稷济鸡…… 第224章 老太师离京 第224章老太师离京 “秒,绝秒!”众人拍案叫绝。 每个字发音都差不多,而且却能形成一篇意义深远的文章。这宣武将军任宁不愧出身名震天下的太师府。 若是他从文…… 众人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脸色通红的状元郎。 估计就没池中玉什么事了。 长兴帝看完,脸有深究地问道:“老太师,这也是宣武将军所写吧?” 不是说他早脱离任氏一族了吗?难道他又重新上了任氏族谱? 咳! 现任族长任奕轻咳了一声,拱手道:“陛下,任宁确实早与我太师府脱离了关系。” “而且……他也从未上过任氏的族谱。” 御书房顿时一片沉寂。六部高官们更是脸色各异。 长兴帝不由皱眉。 那两家或者说星落军团又是怎么和太师府混到一起的? 老太师上前几步,笑得风轻云淡,“陛下,这拼音识字法和风车传讯法传回星纪城也就是前一步后一脚的事。” 老太师言简意赅的话让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然而长兴帝却是讪讪地撸着龙案上凉冰冰的镇纸。 他听得清楚。 既然风车传讯法已经被先一步否决,那后到的拼音识字法八成也是相同的命运,韦君谦只好寻找其他门道。 这不,一番周折后转到了老太师手里。 又是一番议论,对于推广的拼音识字法,有人反对但也有人坚定地支持。 最后还是长兴帝一锤定音。 “允!” 先编写云垂大字典,确定每一个文字的准确发音。 至于推广不推广,观察后再作决定。 六部官员们这才满意地出了宫。 云垂文字千千万,找出所有的字来并加以定音,不是件容易的事。估计没个十年八年绝对完不成。 而且长兴帝此时心情好,臣子们也不好明着反对。 回到太师府,老太师连口茶都没喝,二话不说吩咐仆人收拾行装。 “父亲,”任奕收到消息连忙过来问:“马上要过年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这是要去哪?” “寻访天下名士,收集所有古籍文字,一起定调各字的发音。” 这是老太师的心愿,任奕没有反对。 他指着外面的漫天飞雪劝道:“父亲,外面到处大雪封天的。您再急也不急于一时。不如过了年后再走也不迟。” “再者国子监或皇宫博文馆都有着大量的古书籍,星纪城上百万人口中也有不少鸿儒之士。父亲您大可以趁此机会和各位先生先把里面所有的文字定调。” 老太师摇头。 “星纪城早已满是铜臭和功名利碌,各家各府处处勾心斗解。留下来的人没有几个能静心宁气地作学问的。” “再者,谁说星纪城的发音就是标准发音?老夫得多找些同好一起研讨后才能确定每个字的发音。” 说着说着,老太师长叹一声。 人只有老去才知道时间的重要和紧迫性。 暮年之时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辈子的目标,不把这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做好做完,老太师觉得自己就算死也死不瞑目。 又岂是外面区区的风雪所能阻挡的。 任奕苦劝不过,一声长叹后只好让仆人多多收拾行装,最后千叮咛万瞩咐地把老太师和长子任荣送出了星纪城。 “老太爷、大公子,我们先去哪?”赶车的老仆冷得直打哆嗦。 车厢里的老太师想都没想:“先回星落老家。” 星落郡是云垂帝国的龙兴之地。 六百多年前,前朝一片糜烂,在内百姓民不聊天;在外各邻国大军压境,到处战火纷飞。 星落、萤川和云中三郡地处西南四周更是群山环绕,几乎是最后的净土。 为了活命无数百姓纷纷向西南迁徙。 因此许多家族里保留了不少完整的古籍甚至是上古国宝。据说九大镇国之宝的传世石鼓也在其中。 老太师正是为此而去。 禁宫。 封笔后的长兴帝无所事事,四处游玩。 自八皇子死于乱民之手后,各嫔妃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乱说一句,自家儿子就死于非命。 “陛下,老太师……”锦麟卫统领过来低语了几句。 长兴帝沉默了半晌,又问了几句话,感概之余分别给太师府和任宁的宣武将军府赐了一柄玉如意。 任奕丝毫不意外,恭恭敬敬地接过玉如意,送进祖祠小心翼翼地供了起来。 而任宁人在南边广信郡,无法回来过年。盈盼刚核查过自家的帐本,正在书房里琢磨明年的规划,同时准备给府上所有人发年终奖。 内侍们捧着圣旨进门时,她和吉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糊里糊涂接过了玉如意。 听完内待和锦麟卫的汇报,长兴帝满意地撸着胡子。 只要任宁和太师府不是一家人,他便不放在心上。 又过了几日,南边应山大营。 任宁刚热火朝天地和一群亲卫踢完了一场足球,被韦君谦叫到了中军。 大帐里,茶香环绕。 “来了?先看看信。”韦君谦放下茶杯,把夷光公主的信递了过来。 “大长公主正在设法说服陛下用风车传讯法将云垂各郡联成一体。如果老太师离开星纪城,那说明长公主成功了。我们这边可以先动工。” 任宁点头,仔细看完才放下信件。 两人端起茶相视一眼,对老镇国公霍征灵柩回乡一事只字不提。 “将军,”任宁皱着眉头,目光落到墙上的老黄历上。 “先不说大长公主能不能说服陛下。老太师年老体衰而且马上过年,估计天不回暖他都不会离开星纪城。” 而北边的帝都要想春暖花开,那至少得等到明年清明,时间拖得可就有点久。 “不如……” 韦君谦笑着点头,“本将和你的想法一样。” 他的目光落到巨大的云垂地图上,“我们可以先把广信和西南三郡连起来。” 广信郡虽然处于南疆,然而与星落、萤川、云中等西南三郡其实就隔了几重大山脉。 两者之间没什么路,但直线距离并不远。 最重要的是联通两边的线路都搭在人迹罕至的高山密林里,星纪城的耳目很难觉察。 “这任务交给你们前锋办吧。”韦君谦说,“务必要做好,发现任何问题都要如实报告。” 就当为日后联通星落与西边的定西郡作试验了。 “是!”任宁刷地站了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第225章 追捕 第225章追捕 说干就干是星落人的传统。 任宁又向韦君谦学了会茶道,才起身回了前锋营。 他和主将楚今定商量了一阵,随即招来所有仟长,把任务派了下去。 “都注意点。”楚今定叮嘱。 “是,将军!”任宁明白他的意思。 无论是应山大营还是镇南关都有帝国兵部派过来的监军。不过除了个别死脑筋外,别的早成了自己人。 星落并不担心这些监军。 只是因为橡胶生意越来越红火,以及户部要努力收刮南奉的资源以补充云垂空虚的国库,包括广信在内的南边四郡都来了不少商队。 众目睽睽下,应山大营不太好明目张胆地把前锋十营的上万人全派出去。 因此领到任务是萧纲的前锋五营以及梁如是带的二营。出动的理由是训练。 星落军团之所以名扬天下所向无敌,除了军纪严苛外就是因为平时各种训练繁多,因而没人有异议。 两营二千人,外加星落老家那边管路平派过来的接应人手,足够西南边的祟山峻岭间找到几十个高点,修出一道联络线路来。 作为副将,任宁不时可以当甩手掌柜,因此他也带着自己的亲卫一起上了山。 这个时代的地图相当坑人。 许多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是一片空白,只粗粗地画了座山或河流的轮廓。里面到底有什么,大多一无所知。 几天后,任宁一行人扛着工具好不容易爬上了座名为离龙的山脉,才发现前面居然是道深不见底的峡谷。 雷二边啃着东西边啧啧地感概:“老子现在总算知道以前帝国为什么不直接从星落老家修条路到这南边广信来了。” 就算皇帝们有心想修,这样的天堑摆在面前,估计也修不过来。 任宁笑笑,丝毫不觉得意外,“大家分开四处找找,找条能下山的路。” 吩咐完毕他便爬上棵大树,举着望远镜查看着周边的地形,随即重新绘起地图来。 至于如何下山,之前训练了这么久,不少星落小兵跋山涉水的能力已经堪比顶尖斥候,倒是用不着他担心。 就这样,两千余人一天天在荒山野岭中慢慢地往前摸索着。 他们仔仔细细把西南边的祟山峻岭摸了个遍,任宁再对比着挑选适合修建传讯站的地方。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一天天过去。当任宁一行站在山顶遥遥可以看见前面蒙胧的星落盆地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清明。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清明。”雷二难得嘴巴空闲,喃喃地往西边望去,“用不了多久又将是要塞送灵回乡的日子。” “也不知岩陲要塞怎么样了!”他说。 任宁扭头看了雷二一眼。 眼下只是长兴三十年,距离他们上次送灵回乡刚过去两年,与下次送灵回乡还有两年之久,何来的“用不了多久”? 不过任宁明白雷二的担忧。 只是就算过年和元宵他们也没有休息,依旧在茫茫群山里摸索着前往星落盆地的道路。 因此消息闭塞,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就连任宁也不知道现在西边的情况到底如何。 他笑着安慰:“放心吧。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希望如此吧。”雷二点头。 西边,西凉大草原深处,安吉尔草场。 安吉尔在西凉语里是花朵的意思,然而现在这朵花里却多二百余骑脏兮兮的骑兵。 “老吕,这里是哪?”顾大头左顾右盼。 他伸手一搓,从脸上搓下一层厚厚的泥来。 吕有田哈哈一笑。他嘶啦地咬下一块羊肉干,使劲地嚼着:“你问我呀,我问谁去?反正距离草原王庭或者不归荒漠都很远。” 顾大头点头,摸了摸怀里的地图,并没打算掏出来。 他们这两百余小兵全都大字不识。除了西凉的一些大部族,也就知道草原王庭和不归荒漠这两个地方,再问或者再看也没有意义。 “附近应该有个大部族。”顾大头四处翻了翻地上的草皮,若有所思地看着被啃得整整齐齐的草头。 “嗯。”吕有田点头,“所以大家还是要小心点。” 这些时日,他们明显感觉到围堵自己的西凉人越来越多,不费一番周折还真不容易脱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西凉人始终拿他们没有办法,倒是他们把西凉大军的粮草毁了不少。 气得草原王连杀了好几名后勤将领,更是逼他们尽快把人找出来干掉。 可惜始终无功而返。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西凉人的后勤将领们也反应了过来,渐渐地他们集合成庞大的队伍才会集体向东。 反正大草原到处是路,即使抱成一团也不用担心走不动。 这样一来,顾大头他们想再偷袭粮草队就不容易了。 “老吕,下来我们干点什么。”顾大头边撸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小羊边问,“要不偷袭一下附近的部族?” 连着好几日既不打仗也不偷袭,只是一味地四处躲藏,他手脚都有些发痒。 “不急。有机会再说。”吕有田丢掉吃剩的骨头,刷刷地在草地上擦着手上的油脂。 “兄弟们的性命要紧。只有好好活下去,才能给这些狗日的西凉人制造更多的麻烦,才能给要塞争取更多的时间。” “呃!”顾大头赞同。 只是他嘴拙,说不出这样的话,只有点点头。 吕有田站起来四处张望,“现在四周都有西凉人、猎狗甚至鹰鹄在穷追不舍。咱们还是先脱离包围圈再说。” 操! 顾大头愤愤地骂了一句,“当初老子就该把老任那把射程超远的弓箭要过来。” 望远镜在手,地上的西凉人和猎狗他们都不用太担心,就是天上盘旋的鹰鹄最是麻烦。 而任宁弓箭在手的话,就算射不中,至少也可以吓吓那些破鸟,省得它们肆无忌惮地跟在后面。 “费话。”吕有田翻了个白眼。 他过来毫不犹豫把顾大头撸着的小羊一刀捅翻,然后提着惨叫挣扎的羊羔在眼前这个临时的营地周围绕了一圈。 浓烈的血腥味很快弥漫开来。 “大家检查一下坐骑吃饱没?要是饱了准备走人!” “饱了饱了。”小兵们见怪不怪,纷纷爬上了自己的坐骑。 吕有田点头,随手把出气多进气少的小羊向地上一扔,驾地带头向北急驰而去。 第226章 火牛阵 第226章火牛阵 第三天夜里,月明星稀。 月光照在顾大头锃光瓦亮的脑袋上,微微地泛着光芒。 不仅是他,身边的两百余小兵全剃掉了头发。 事实上刚开始时不少小兵很是抗拒,说什么也不愿意剃光头。 毕竟云垂人向来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坏则为不孝。 但奈何他们一直东躲西藏,已经几个月没有正正经经洗过次澡。头发里已经长满了虱子,剃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砰! 顾大头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地上的草皮。 他满脸的怒容,“狗日的,都嚎什么!不就剃个头嘛,刀砍箭伤你们都不怕,还怕剃头?好好活下去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孝敬。” 他们现在的身子满是浓烈的味道。如果没有血腥味遮掩,很容易老远就被嗅觉灵敏的猎狗们盯上。 说完他就第一个剃了头。 旁边的吕有田侧目,有种忍不住想鼓掌的冲动。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顾大头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一番折腾后,所有小兵都剃掉了头发,又脱下衣服狠狠搓了遍身上的污泥,顿时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轻了几斤。 这晚,一行人绕了个弯转到逆风的南方,悄悄地向安吉尔部族摸去。 他们抢来的肉干和草料还有不少,但人喝马饮的水已经所剩几无,得先去借点。 渐渐地,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的帐篷出现在他们眼前。 “狗日的,这是什么部族?”顾大头忍不住呸了一声。 近几个月,他们两百余人在草原深处横冲直撞,冒出来后一声不哼就杀人放火,可以说比马贼还马贼。 草原各部族早通了气,一个个都死死地防范着。各种明桩暗哨更布满了部族周围。 这让顾大头他们越来越难得以手。 往往刚冒出个头,就已经被西凉人发现,然后群起而攻之。最后只能凭着望远镜逃脱。 “不知道这是什么部族。”吕有田放下望远镜:“不过帐篷很多。” 操! 顾大头又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摘下头盔,边撸着自己光头边沉吟。 以前无论是吕有田还是顾大头都不喜欢动脑筋。但人都是逼出来的。现在四面楚歌的环境容不得偷懒,逼得他们一个个发动脑筋,琢磨起各种胜负因素来。 眼前的帐篷密密麻麻连成一大片,显然是个大部族。对他们两百余人来说通常代表极端危险。 但大部族也有好处,那就是占地大、水源多。西凉人往往防得了东边管不了西面,偷袭的话最容易得手。 借着月光,顾大头看了看自己的坐骑。 他心疼道:“我们整整拖了三天才摸过来,估计他们以为我们早已经离开了这片草场,没准防范会松懈些。” “要不干它一票?” “干它!”吕有田看了看自己蒙了层灰的坐骑,眼里闪过决绝。 渐渐地夜更深了。 两百余骑趁着夜色,分成两组,摸到围栏外约百丈的地方。 周围如墓穴般寂静,围栏里偶有响起几声稀稀落落的咩咩羊叫。 顾大头几人打起精神四处张望,心里虽然警惕却没多大意外。 西凉此次东侵,几乎是倾族而出,后面的大小部族几乎十室九空。没多少人才是正常。 五十丈! “上!”顾大头不再犹豫,低声下起了命令。 “驾!”身后的小兵们早等这一刻。 啪! 众人用刀重重拍着马屁股。久经训练的坐骑一声不哼,背着主人朝前面的牲畜圈疯狂冲去。 牲畜圈不高,百余匹高速冲过来的战马轻轻一跃,就冲进了圈子里。 嗷呜~~ 凄厉的狼嚎响了起来。 哗哗。 狼嚎声未落,百余支明晃晃的火把就四处扔了出去。 此时虽是春天,但近年来草原来越来越干旱。火把刚落地几乎就噼里啪啦烧成一片,顿时照亮了半个天空。 咩咩! 动物最怕狼和火。 狼嚎响起的那刹,圈子里密密麻麻的羊群顿时燥动起来,此时更是纷纷往没有火的方向冲去。 而那边正是安吉尔部族的方向。 顾大头左右一看,大吼道:“找牛圈。” 羊到底是小型动物,再发狂也不足以为惧。而体型相对较大的牛群一旦发起疯来,就连战马都要退缩三舍。 咚、咚、咚! 这时,沉闷的牛皮鼓声四面八方响起。 安吉尔部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纷纷敲鼓叫醒族人。 “快!”顾大头急得又是一声大吼。 胯下的坐骑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焦燥,四肢一撒就疯狂往前冲去。 老马识途,况且牛圈本就相隔不远,战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牛群的位置。 一连闯过好几个羊圈,小兵们学狼嗷的继续嚎,放火的继续放火,逼着无数惊恐不安的羊群向部族帐篷的方向冲去。 没多久,牛圈子终于出现在眼前。 看见密密麻麻的牛群,小兵们松了口气。 不用吩咐,他们不约而同地纷纷挥起了砍马刀,几下子就把牛圈外围劈出好几个大缺口。 驾! 骑着马回头向牛群冲去, 哗啦。 手里熊熊燃烧的火把又一次四处纷飞。 哞哞! 受惊的牛群果然疯了般向缺口冲去。 一连赶了七八圈的牛群,顾大头侧耳听了听安吉尔部族里动静,果断回头向南一指。 “撤!” 小兵们豪不犹豫调转马头,纷纷往外冲去。 他们来得快,去的也不慢。 最后一骑冲出安吉尔部族外围时,西凉人终于骑马赶了上来。 顾大头提着砍马刀押在最后面。 他回头看了一眼。 整个安吉尔部族的西南角一片嚣腾。到处噼里啪啦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摇曳间,依稀能看到无数牛羊在帐篷中间横冲直撞,以及西凉人在奋力地灭着火。 漂亮! 顾大头开心地哈哈大笑。 听到他肆无忌惮的笑声,后面追来几十骑的西凉人更是气愤交加,指着他们的背影吱哩呱啦地高声叫骂。 虽然听不懂,但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他们在骂什么。 “狗日的,叫骂算什么本事。有种追上来杀我们呀。”顾大头边跑边继续挑衅。 只是双方的坐骑速度都差不多。 西凉人就算再发怒,却怎么也追不近半步。只好草草把箭支放出来,然而稀稀落落却射不中半个敌人。 渐渐地,双方距离安吉尔部族越来越远。 顾大头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伙敌人来得不多,要真想吃的话花些功夫绝对可以吃得下。 但小兵们却没有停步,甚至除了顾大头外没有人回头看上一眼,一心一意地往南跑去。 第227章 穷追不舍 第227章穷追不舍 顾大头领着百余骑,一路往南狂奔。 直到再也看不见安吉尔部族漫天的火光。 啾! 尖锐的哨声响起。 哗啦啦。 要塞小兵们并没有停下,而是整齐绕了个大弯,调过头正面对上追过来的西凉人。 “穿云箭,给老子放穿云箭!” 顾大头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默默地憧憬着。 只有眼前的西凉人放出求救信息,引来大规模敌人。前去偷水的吕有田他们就算被发现,也能更好地脱身。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眼看西凉人就要冲进双方弓箭的射程之内,而他们始终没有放穿云箭的意思。 顾大头没有再等。 呼! 他举起了红到发黑的双锤,冷冷地对准了前方。 刷。 身后百余要塞小兵不约而同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杀!”顾大头舌绽惊雷。 所有坐骑刹那间用力,狂啸着朝对面的敌人冲了过去。 安吉尔领头人大惊。 之前他们一路拍马尾随,却迟迟追赶不上。不少人气愤得狂乱射箭,几乎把箭都用了个精光,就算剩也剩余不多。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此时一看前面的云垂人,百骑集体转身凌而不乱令行禁止的模样,他不由心一凉。 这绝不是一支临时拼凑的队伍,而是百战沙场之敌。 只是,领头有些迷糊。 看那一个个锃光瓦亮的脑袋,这伙云垂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停止,不可敌。”领头的安吉尔人立即勒马止步,“大家四下散开,能跑多少就跑多少。” 这人已经够敏锐,然而他的兄弟们却一时反应不过来。 眼前这伙云垂老鼠深夜偷袭,部族死伤惨重。 然而明明敌人就在眼前,偏偏却久追不上。他们一个个早就憋了满肚子的气。 此时好不容易见敌人终于不再逃,反而回头应战。 他们精神一振,哪还能得听得进其他话。 “去死吧。”西凉人情不自禁欢呼着,刷刷地射完不多的箭支,纷纷扔掉弓箭举起弯刀,大喊着杀了过来。 “找死!”顾大头哼了一声。 他抬眼一看对方乱糟糟的阵型,就知道这伙人大致的水准,放心大胆地拍马冲了上来。 然而身后的小兵们却还是习惯性以他刀尖,飞快形成一个尖刀阵,杀气腾腾地跟着冲了上去。 骑兵对骑兵,正面相撞。 嗡! 两柄武器相撞,发出刺耳难听的尖啸。 顾大头嘿嘿地露齿一笑,然而对面的西凉人却是心一凉。 手里弯弓原本看着锋利无比,可谓人见杀人狼见杀狼。然而此时在顾大头狰狞沉重的大锤前却显得如此的单薄。 两者刚刚相碰,弯弓便狠狠地被弹了回来,刷地穿透了马具重重切进身下的马身里。 咴咴! 坐骑一声惨叫,情不自禁往旁边一让。 不让还好,一让顾大头更得理不饶人。 咚! 另一大锤已经如影随行般砸了下来。 要糟! 西凉人绝望着睁大了眼晴,努力地侧过身子试图躲避,然而已经躲无可躲。 轰! 牙软的声音响起。 血雾飞腾中,那人连人带马被大锤重重砸翻在地上,颤抖几下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顾大头看都没看地上的敌人一眼,哈哈笑着任由坐骑向前冲。 手上的双锤看似挥得不快,却是砸得生猛实透,几乎无一回合之敌。很快,双锤狰狞的狼牙上挂满了敌人的碎肉和布条,令人望而生畏。 双方的坐骑都是高速冲锋,几乎在眨眼间就冲穿了对方的阵型。 顾大头回头一看,身后的草地上躺满了呻吟的西凉人和坐骑,更远的地方只剩下几匹失去主人的马在惶恐乱转,满面的不知所措。 不用吩咐,云垂小兵们立即回头抽刀,一一切断了地上的西凉人的脖子。 顾大头看了一眼前面。 安吉尔部族追出来共有七十余骑,如今只剩下最初的领头。他眼见不对劲早已远远逃走。 见追不上,顾大头便置之不理,回头问道:“兄弟们没事吧?” 小兵们正在收拾战场,闻言哈哈大笑。 “大头,这只是一群牧民而已,传说中的鸟合之众。碰上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有人笑着讥讽:“你小子识不识字?老任说那个词叫乌合之众,不是鸟合之众。” “是,你个王八蛋识字。有能耐把乌和鸟字写出来给我瞧瞧……” 纷纷扰扰中,有人出声:“大头,老廖挂了彩,刚才被乱箭伤了腿。” “哦?”顾大头连忙走了过来。 受伤的老廖翻了个白眼:“老子没事。只是今晚应该没看黄历,所以才受了点皮肉之伤。不过不严重,拔掉箭头就行。” 他嘿嘿道:“刚才老子可没拖兄弟们后腿,还砍翻了一个西凉人。” 顾大头过来察看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启明星。 他没再听下去,“都他酿的别吵吵,天马上要亮了。赶紧收拾完离开这里。” 天一亮,西凉人养的鹰鹄就能上天四处乱飞。要是他们离得太远,想逃脱可不容易。 小兵们这才住了嘴,四下翻找着物资。 主要是扒掉西凉人的衣服和绷带。手里的武器、坐骑的马具若是残损或者坏掉的话,正好趁机换一换。 万一能找到药物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没多久,他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留下满地赤果果的尸体。 这一躲就整整躲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早上两支队伍才重新合到了一起。 “老吕,兄弟们没事吧?”顾大头睁着通红的眼睛四下张望。 嘿嘿! “没事。”吕有田摇了摇头,把满满的水袋递过来。 “你们在西南边又是狼嚎又是放火,还把无数牛羊赶了起来,折腾得太厉害。早就吸引了绝大部份西凉人的目光。” “我们虽然遇到了点麻烦,但还算顺利。” “水,管够!” 顾大头松了口气,自己先狠狠地灌了几口,连忙拿着水袋去喂自己的坐骑。 咕,咕,咕~ 没多过久,天上传几声响亮的鹰鸣。 几人难以置信地抬头一看。 此时天色刚刚发白,太阳还没爬起来。然而南边的天空里不知何时已经高高地盘旋着六只巨大的鹰鹄。 没多久它们便发现了目标,纷纷尖叫往北边飞来。 操! “这些扁毛畜生是没完没了。”顾大头骂了一句,赶紧扎好了水袋。 所有人不用吩咐,匆匆爬上了马背,继续向西北而去。 第228章 头发 第228章头发 安吉尔部族。 族长安文康从东边风尘仆仆赶回来。 半月前他雄纠纠气昂昂地刚把第三批安吉尔部族的青壮儿郎送往东部前线,结果转头老家就被人偷了。 四处转了转,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安文康的脸色阴得快滴出水来。 转着转着,有族老站出来讪笑着拦住去路。“大哥,前面是阳桃溪,您就不要过去了吧。” 安文康停下脚步,他迟疑了一下,“这水源还能用吗?”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族长的话。 阳桃溪只是条一丈余宽的小溪,表面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它是安吉尔部族最珍贵的饮用水源之一。 众人下意识抬眼望去。 面前清澈的溪水正汩汩地流淌着,在两边绿草的掩映之下看起来生生勃勃。 然而溪水外围却被人用荆棘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 前晚骚乱过后,第二天就有人发现这条杨桃溪里多了几头死状甚惨的羊,甚至隐隐散发着腥臭。 消息传出来,整个安吉尔一片惶恐。 众所周之前边的岩陲要塞时疫肆虐,甚至连守塞大将都不能幸免。 现在两国交战,双方都杀红了眼。谁也不敢打赌气极败坏的云垂人会不会把时疫传进草原深处。 这样一想,看着水里漂浮的死羊,族老们再不舍也只能让人把溪流周围封起来。 甚至还把那些曾经靠近过流溪的族人控制住,不让他们四处游逛。 “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安文康失望地看着众人,眼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部族里这么多人,难道晚上全在睡大觉吗?” 况且他送部族里的青壮年上前线前,还一再叮嘱过各族老千万要把过好自己的老家。 结果依然成了现在这模样。 “大哥,”有族老讪讪地出声,试图推辞责任。他委屈道:“我们兄弟尽力了。只是那伙云垂老鼠实在是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三叔说得没错。”旁边的族人连忙出声,“最初大家收到消息,说有伙云垂人出现在我们草场后。所有族人武器不离手认认真真防范了三四天。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没人敢合眼。” “结果所有的明桩暗梢都没发现人,大家便以为他们离开了我们部族附近。毕竟我们安吉尔是个大中型部族,人员众多战力强大,他们可能会害怕。“ “谁知……” “谁知,谁知……”安文康长冷哼了一声,“你们以为他们是什么?” “这是一支孤军。对方能在草原深处活得风声水起,就说明他们有的是办法躲起来不被我们发现,同时也有的是耐心等我们放松警惕。” 三四天就放松警惕,不偷袭你偷袭谁? 至于大中型部族,俗话说不是猛龙不过江,他们既然敢在草原里闯荡,岂会怕区区一个大中型部族。 “一个个发什么呆,”安文康气不打一出来,他一声暴喝:“还不快去重新检查周围的桩哨!想给他们机会再偷袭一次吗?” 众人打了个哆嗦,连忙四下离开。 又转一圈,核查完部族所有的损失,安文康不由松了口气。 除了封掉的阳桃源外,顾大头前晚他们折腾的鸡飞狗跳,然而只是烧了上百座帐篷,死了一些牲畜而已。 相对于安吉尔庞大的部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重要的是人和人不同。 会居住在部族外围的,都是些依附于安吉尔的平民甚至是奴隶。 这些人大多已经被送去了前线,那些帐篷里住的要么是孤老幼儿要么是空的。烧了就烧了。 况且眼下草原天气越来越热,这些肮脏的地方一把火烧掉最好,省得引发时疫。 想完这些,他扭头看向一个身材挺拔、脸色苍白的青年。 “伏图,听说前晚是你领人追出去,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领着七十余骑好男儿向南追击,最后只狼狈地逃回来自己一个。而且第二天发现时,那些人全部剥光了衣服,更是集体被抹了脖子,无一生还。 安文康有些心疼。 相对烧掉的帐篷还有牲畜,死在南边的七十余儿郎反而是他们最大的损失。 伏图脸色羞愧,深深地低了下头。 他的名字在西凉语里是“领头马”的意思,然而这匹领头马带队出击,最终没能把自己的马群给带回来。 “族长,是这样的……” 再羞愧伏图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着前晚的情形。 当然他隐掉了自己率先逃跑的事。 “等等,”安文康听着听着,突然抬手打断了伏图的话:“你说他们长得什么模样?” 草原深处有两百余骑云垂人在四处偷袭无恶不作,几个月下来西凉愣是拿这伙人没有办法,安文康自是清楚。 然而听伏图的意思,这会又多了另外一伙云垂人在附近出没? 伏图不明所以,只好又重新描述了下自己的所见所为。 安文康默默地听着,眼光里闪炼着危险的光芒。 一支强横队伍,里面全是光头人! 他四下张望,再一次确认:“你真看清楚他们的模样了?” “族长,”伏图没有了退路,只好重重地点头确认:“虽然当时天没亮,光线不算太好,但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安文康点头,沉吟起来。 作为大中型部族,和平时期安吉尔是东西线商队来往的主要目标之一。自从草原王庭下达东征的命令后,它和血月部族一样,也是西凉军的主力之一。 而作为族长,安文康认真研究过云垂人的习俗信仰。 一般说来云垂推祟孝道,历代皇帝都是以仁孝治天下。对云垂人来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故损之则为不孝。 这会出现一伙光头人…… “他们每个人的确都光着脑袋,而且个个身型彪悍。坐骑的体格也十分高大。” 安文康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伏图一眼。 你就直接说偷袭部族的这伙人是西凉人好了。 两人正琢磨着,踏踏的马蹄声急速响起,一骑飞奔而至。 “族长,偷袭我们的队伍找到了!他们在北边约百里的地方。” “那些人长了头发吗?”安文康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啊? 传令的族人一愣,很快他反应过来,“我们还没见着人,只是鹰鹄发现了目标。” 至于对方长没长头发,天上的鸟儿自然说不出来。 第229章 寸步难行 第229章寸步难行 百余里…… 安文康抬头看着北边一碧如洗的天空,吩咐道:“努力追上去。” 打或许打不过,但至少要弄清楚这伙人到底是来自哪里。 安吉尔部族的先祖之所以能在草原深处占下这么大一块草场,其过程自然不缺乏血腥的手段。 如今安吉尔的大部分青壮年都去了东边参战,部族里内部空虚。往日的宿敌没准会蠢蠢欲动。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宿敌们明着不敢过来,只好半夜过来偷袭,顺便栽脏给云垂人。 可谓一举两得。 安文康越想越觉得是事实,连忙叮嘱道:“一定要追上他们。” 传令兵匆匆走了。 北边,顾大头等人并不清楚自己队伍多了个“光头军”的称号,依旧催着马继续向北,速度不快不慢。 方圆百里并不小,但对安吉尔这样一个大中型部族来说,依旧在其核心范围中。 因此顾大头他们就算努力向前冲,也不用担心会一头撞进另外一个西凉部族里。 啾啾~ 天上盘旋的鹰鹄叫个不停,烦不胜烦。 然而望远镜在手,地上的一队光头对这些扁毛畜生视若无睹。 “老吕,我们到底去哪?”顾大头问。 吕有田笑:“继续往北。其他的拖到晚上再说。” 只有到了晚上,天上的眼晴才会降下来休息。他们才有可能在西凉人眼中消失。 顾大头点头,狠狠地朝西望了几眼,不甘地收回了目光。 他们一行人已经进入草原太久,又没人懂西凉语,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再鲁莽往西的话,极有可能闯到草原王庭附近,到时候想逃脱恐怕不容易。 “也不知道要塞怎么样了。”他说。 “放心吧。”吕有田哈哈一笑,“要塞抵挡了西凉几百年,什么情况镇国公府没见过。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事。” 说着说着他朝东方望了一眼。吕有田心里倒是更担心要塞后面的定西郡。 定西郡,落霞山脉,阳关古道。 定西郡郡尉夏邦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冷冷地看着前方山脚升起的袅袅浓烟。 年前西凉人就已经杀到了这里。 然而崎岖的山区和一马平川的草原大不相同,西凉人兵马再多,也只能拉成一道道长蛇往东走。 夏邦为手里的兵力只有两万,尽管后来镇国公府又派了些护卫过来,但因为要驻守八条往东的古道,仍然有些捉襟见肘。 他没打算挡在前面作一对一的消耗战,而是领兵埋伏着左右两侧的山上。等西凉人拉成长长的队伍路过,再居高临下狠狠攻击中间。 这方法虽然杀人不多,基本没办法大规模灭敌,但十分奏效,至少死死地把西凉人挡在了落霞山以西。 这不,西凉人迟迟没法东进,气极败坏下干脆干起了老本行。 纵火! 烧山! 落霞山脉整体南北走向,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风挡在了西连接定西郡和东边的涞谷以及天水郡之间。 因此落霞山以东大多气候湿润,而西面却普遍干旱。 幸好此时是春天,万物生长的季节。 尽管西凉人已经很努力地纵火,然而火势也不大,反而弄得山上山下尽是浓烟滚滚。 只是这样一来,夏邦为也只好带着部下步步退让。 “大人,”一名脸色被熏得乌黑的仟长喘着粗气走了过来:“兄弟们加班加点又攒了万余支箭。够用上一阵子了。” 他顿了顿,吞吞吐吐道:“不过我们的食物快没了。属下估算了一下,估计撑不了三天。” 夏邦为皱了皱眉,随即哈哈地笑着拍了拍属下的肩膀。 他宽慰道:“不用担心,眼前的落霞山是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山上能裹腹的东西不少。” “现在山下到处浓烟滚滚,西凉人短时间不会进攻。你先组织兄弟们去找些山上的野果和山药,充作临时的军粮。” 仟长动了动嘴却没出声,拱手行礼后转身大步离开。 自从进驻这落霞山脉后,附近的山头他们已经细细梳了好几遍,哪还有什么山果…… 夏邦为看得清楚,抬起头深深地往东方看去。 这涞谷郡和天水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平定下来? 涞谷郡,东边,细水县外。 七皇子陈修坚脸沉如水。他背着手不耐烦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夏邦为着急的事,他同样着急。 自从去年顺利平定迷雾郡后,陈修坚信心大增,满以为同样会很快将涞谷郡平定,重新打通东西线的驿路,然后凯旋而归。 然而几个月过去,无论他怎么催促激励,平乱军始终难以向前一步。 陈修坚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初连老镇国公的灵柩都会堵在这破落小郡里。 停下脚步,他往墙上的地图看去。 区区涞谷郡,面积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然而郡域里到处都是落霞山的支脉,活像条张牙舞爪的蜈蚣一般趴在了云垂帝国的西边。 这条蜈蚣的每一只脚都是要地,都能轻易堵住平乱大军的去路。 而且涞谷郡本身就民风彪悍,百姓大多半民半匪。他们又是此次民乱的源头,因此无论陈修坚怎么派人劝降,几乎没人放下武器。 正思索着,屋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陈修坚的护卫带着满身的血气,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前面李将军久攻不下,又鸣金收兵了。” 陈修坚一点也不意外,问道:“有人攻上城头了吗?” 护卫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 唉。 主仆两相顾无言。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自从陈修坚在雾凉城外走进平乱军的指挥间后,他就正式站了出来。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真真切切了解这支平乱军的真正实力。 如果说西部四郡的乱民是堆乌合之众,那他手下的平乱军也就只比乌合之众强上那么一点。 只要对方有半点地形上的优势,他们几乎就难以前进一步。 “殿下,”陈修坚的谋士出声:“听说陛下那边一直等您平定眼前的涞谷。一旦平定,陛下就会启动军制改/革。” “届时估计眼前这群草霉兵都会通通取消。” “取消得好。”陈修坚早憋了一肚子的气,恨恨道:“将无心、兵无力,全是些庸碌无能之辈。养他们纯粹是浪费帝国的税银。” 然而骂归骂,如何平定涞谷郡依然是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时节不等人,春耕马上就过。战事这样拖下去只会逼更多走投无路的百姓加入乱军。” “而且西边的要塞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谋士斟酌道:“要不,殿下向星纪城请求援兵?” 第230章 东兵西救 第230章东兵西救 御书房。 这日,长兴帝头痛欲裂。 长禄习得的按摩术几乎已经没有了用处,只得匆匆叫来御医。 好半晌过去,长兴帝才稍有恢复。 他又拿起龙案上高高的奏折看了起来。 “陛下,折子晚点看不要紧,保重龙体要紧……”面无血色的长禄连忙过来阻止。 “没事!朕已无碍。”长兴帝匆匆饮了口参茶,继续打开刚送过来的折子。 帝国内忧外患,眼下又是春耕时节,云垂上下各种事情急需批改。长兴帝不想作那昏庸无道的君王,根本停不下来。 瞄了一眼封面,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是封来自西边涞谷郡的八百里加急,由领兵平乱的陈修坚所写。 打开一看。 “儿臣自正月西行,出二十里…… 见一老妪持一死儿,且烹且哭。 因问曰:‘既欲食之,何必哭之?’ 妪曰:‘此吾儿,弃之且为人食,故宁自充腹耳!’” 长兴帝骇然色变,捧着奏折的双手更是颤抖不休。 因为发生民乱,他能料到西部几郡百姓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却完全没想竟然惨到如此地步。 百姓们居然已经烹子而食。 虽已下朝,但帝王一怒,六部官员们又匆匆进了宫。 看了陈修坚的折子后,个个神色复杂。 不少人更是偷偷往第三根金柱底下望去。 那里坐着云垂的史官,正拿着青笔大书特书。 俗说话无鲜血不新闻。 史官天天记载宫廷琐事也是无聊,难得遇上这样一封血淋淋的折子,肯定会心潮澎湃地记录下来。 长兴帝揉着额头问:“平定西部三郡一事,各位卿家有何见解?” “陛下,”承恩伯第一个站了出来。 “西部百姓烹子而食,骇人听闻!老臣以为之所以会发生这等惨绝人寰的悲剧,全因乱民作虐百姓走投无路所致。” “因此平定一事宜早不宜晚,宜快不宜缓。既然八皇子殿下求援,帝国应该立即增兵支援,以早日平定西部之乱。” “承恩伯所言极是。”其他人纷纷赞同。 金柱下的史官大笔轻轻一挥,史书写得轻松。 然而仅凭这寥寥的几笔,千百年之后肯定会有读史的后人自以为是地将他们这帮老头子骂得狗血淋头。 古人向来最忌身后名。 因此几乎没人反对再往西部增兵。 “可!”长兴帝一锤定音。 只是该增派哪些兵力前往西部,这是个问题。 “陛下,”承恩伯继续站出来:“帝国素有传统,平定内乱向来是各郡备守兵之责。而八皇子殿下信中也提及了现有的平乱军能力不足。” “既然如此,不如增派那些实战能力强的郡兵前去支援。” ……最好趁机把领兵无策的陈修坚也给调回来。 省得平定涞谷郡后,他把承恩伯府以前圈占的良田通通全分给了那些平民。 承恩伯张了张嘴,没敢把这私心说出来。 实战能力强的郡? 大臣们相视一眼,下意识想起几个郡名。 南边的广信、百花、汐语和沧澜郡;东边的平海、观澜郡;北边的雁回、玉木和镜湖郡;以及中西部的星落、萤川和云中郡。 至于最西边的定西郡就算了。西凉五十多万大军压境,它现在尚且自顾不瑕。 长兴帝也在沉吟不决。 南北疆距离西部太过于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中西部的星落三郡相对近些。 但那里是龙兴之地,轻易不会动兵。而且去年和前年时疫肆虐,整个盘地至今还没恢复元气,因此不是个好选择。 最后长兴帝的目光落到了东部的平海和观澜郡上。 东部距离西部虽然也十分遥远。但郡兵们只要在海边上船,沿着星澜大运河往西,再在河内郡上岸。 其实上也就和星落郡出发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涞谷郡里有条涞水。沿海的郡兵大多熟悉水性,正好可以沿着水路进攻。 收到兵部发来的消息,平海郡尉脸黑得像锅底。 他压低了声音,愤愤地骂道:“那个王八蛋想出来的馊主意?真是乱弹琴!” 云垂东部虽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却沿海各郡从来与高枕无忧无关。 以前南有南奉,东还有倭寇。 这两国都不大,但最是贪婪。 他们时不时就会上岸杀烧抢掠。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绝不给云垂百姓任何活路。 而且去年时忠勇伯萧正已经带走了两万水师,现在再把郡兵调往西部,届时富庶的东海岸就成了一块任人宰害的大肥肉。 要是倭寇再趁机登陆…… 郡尉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出兵日期,脸色更是发愁。然而再怎么无奈,他也只能一边向星纪城写折子示警一边调兵遣将。 十余日后,已是兵部限定的最后发兵期限。 收不到回信的平海郡尉一声长叹,叮嘱了前来送行的郡守几句后领兵出发。 他抬头默默地往东边茫茫的大海望去。 此时清明已过,就连百济半岛也已经冰雪消融春暖花开。希望倭寇们无瑕顾及云垂这东海岸吧。 南边广信,应山大营。 经过任宁一行几个月的奋战,此时广信和星落的风车传讯已经如期联通。 正常情况下,在两郡之间来回传递消息已经不用两天,快得连韦君谦都不禁动容。 收到平海郡已经发兵往西的消息,他也是一阵无语。 恰巧任宁也在中军大帐中。这几个月他一直在两郡间的祟山峻岭里钻来爬去,整个人都黑了一圈。 放下茶杯,任宁好奇道:“大将军,原本您想谁领兵前去平乱的?” 虽然大多时候韦君谦人都在遥远的边疆,但帝都里很多的决策都明里暗里有他的手笔。任宁早见怪不怪了。 “你问这作什么?”韦君谦没好气,“喝完茶回去好好休息。过几天带人去连好星落到定西郡之间的风车传讯。” “是!”任宁只得泱泱地离开。 他朝西边望去。 和广信到星落相比,从星落到定西郡难度要高上好几个层次。估计下次他们再回到应山大营时,时间差不多到了年底。 虽说韦君谦让他去休息,然而任宁却是先上南舒城接收盈盼写过来的家书。 带着雷二和萧纲刚跨进李家的将军府,迎面遇上位英气勃勃的陌生男子。 “您是宣武任将军?”对方喜出望外。 “是我。”任宁愕然地上下打量着这陌生人,“请问你是?” “苏澜郡凌家商队,凌云生!” 任宁恍然大悟,“原来是凌商首。久仰大名。” 因为云垂和西凉交恶,凌家商队不得不贴着不归荒漠往东走,最终经过北雄才回到了云垂。 任宁眼光闪了闪。 这商队不仅在西凉大草原里见过他的大舅哥铁勒,双方好像还有个约定。 第231章 远行 第231章远行 从南舒城回来,任宁又去了中军大帐。 韦君谦听完他的话,脸上难掩惊喜。 “不归荒漠吗?”他抬头往地图左上角望去。 事实上,无论是盈盼还是铁勒,韦君谦都清楚他们的身份。 而且任宁也从不避讳。 只不过以开伦部族的人口或者说实力,还进不了堂堂星落大将的眼帘,韦君谦便很少过问他们的私事。 他思索着,脸色慢慢严肃起来。 铁勒手里至少有三千匹马,虽然大多不堪重用,但用得好时也是伙巨大的力量。 咳! 任宁咳了一声。 既然他把铁勒现在的情形说出来,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将军,要不过几天属下去规划星落到定西郡之间的传讯线路时,顺便去趟不归荒漠?” “好你个滑头。”韦君谦哑然失笑。 他拍了拍任宁的肩膀,“不归荒漠之行,有把握让你大舅子合作吗?” 任宁嘿嘿地笑着摊手:“试了才知道有没有把握。不过属下会努力的。” 韦君谦满意地点头,重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云垂地图。 “既然决定要去不归荒漠,那你直接从正路去吧。其他事情本将替你处理好。” 现在星落军团除了训练基本没事作,就连架设风车传讯也不是非任宁不可。只要避开各方耳目,他完全可以四处逛荡。 任宁没多大意外,只是有些讶然:“从正路走?” 正路就是先一路北上到达河内郡,然后横穿迷雾、涞谷到达定西郡,再从要塞附近直插西凉大草原。 “正路。”韦君谦肯定地点头。 以任宁的能耐,消无声息摸到不归荒漠绝对不是问题。 只是路途遥远,需要匹好马。跑正路的话能带上追风。 要是直接翻山越岭过去的话,坐骑只能先留下来。等到了定西郡再找马,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最迟明年八月你必须得返回来。”韦君谦又叮嘱。 “明白!”任宁没有异议。 明年八月,又是各军团三年一轮换的日子。任宁作为星落的八大领兵将军之一,必须得在现场。 否则监军们不好向星纪城方面交待。 两人又聊了几句,他才转身回去作准备。 雷二一听,兴致勃勃道:“将军,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彼此正好有个照应。” 任宁没有拒绝。 身为前锋副将,他足足有三百亲卫。但此行路途遥远同时还要乔装打扮以避开各方耳目,人数坐骑都不宜太多。 而雷二武艺高强同时还有匹万里挑一的好坐骑,倒是个不错的同伴。 萧纲也想去见识见识西凉大草原。只是他还要带领前锋五营日覆一日训练,根本没办法脱身,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大早,任宁给盈盼留下集训几个月的家书后,抹掉身上所有代表星落军团的标识,和雷二一起悄悄离开了应山大营。 哈哈! 出了营地没多久,雷二眉飞色舞地拍了拍胯下的坐骑,“奔雷和追风,这些天你们都憋坏了吧。下来的日子可以好好活动活动。” 咴咴! 两匹马似乎听明白了,一起兴奋地叫了起来。 任宁哑然失笑。 他轻轻抚着追风脖子上的鬃毛。 此行足足近二万里,两匹马何止是好好活动活动而已,连马蹄铁他都随身带了好几副。 大半个月后,两人到了迷雾郡。 任宁四下张望。 虽然发生过民乱,但此时的迷雾郡和两年前送灵回乡时并没什么两样,依然大雾弥漫的。 唯一不同的是驿路上来来回回多了密密麻麻的民夫,个个挑着箩筐拿着铁锹,使劲往前方搬着各种各样的建材、泥土和石头。 甚至任宁还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架起重机。 这些民夫是在修路。 既重新加固加宽迷雾郡东西向的驿道,也同时在修筑南北向通往青石郡的新路。 因为常去工部尚书府,许多工部的人都认识任宁,两人便没有多留,匆匆西去。 “不是说国库空虚吗?怎么还在修新路?”雷二很是疑惑。 任宁笑:“国库空虚不是说帝国穷到一分钱都没有,而是指发生突然情况时,国库挤不出多余的钱来。” 他道:“每年正常的预算还是留有出来的。” 至于预算充不充足,那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修路多用的是徭役,根本花不了多少银子。钱良早准备好了。 眨眼两人出了迷雾郡,到了涞谷郡。 有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在两郡交界处化缘,见到他们便托起钵走了上来。 “阿弥陀佛,老纳乃龙首寺僧人,随方丈在此地传经布道。时已晌午腹内空空,想向两位施主化份素斋……” 龙首寺?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爽快地掏了几个干面包出来递了过去。 “大师,久闻贵寺方丈弦光大师医佛双修德高望重,不知小子能否有幸见上一面?” 和尚毫不意外,转身朝西方一指:“多谢两位施主的施舍。方丈大师就在那边。两位请随我来。” 说完,他收好手里的面包,众目睽睽下领着任宁两人离开了驿道。 东转西转后,前面是条河,河上有一条船。 上了船,两人刚坐稳。船立即出发逆流而上。 “老任,这是什么情况?”雷二茫然地递着眼色。 任宁低笑,言简意赅道:“这是我们星落的人。” “这,这……”雷二愕然张大嘴巴。 行了半日,船停了下来。 一声佛号响起,龙首寺的方丈弦光大师出现在任宁两人面前。 “两位施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老和尚微笑地捻着佛珠,看上去又消瘦苍老了些。 “大师好。”任宁两人连忙起身见礼。 一番寒喧后,任宁朝岸上望了一眼,“大师,不知道涞谷郡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老和尚长叹了口气,脸现不忍,“乱军四方割据,各县市彼此杀戮攻讦。可怜百姓无充饥之物,饿殍遍地。” 任宁沉默,“平乱军呢?” 老和尚又念了一句佛号,“老纳曾数次拜访过前来平乱的七皇子殿下,请求他先散军粮求解民困。可惜……” 可惜被陈修坚每次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任宁皱了皱眉。 陈修坚身后的粮草和药材那是户部送往岩陲要塞的,没有帝都的命令估计他也不敢随意处置。 只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百姓饥饿而死? 想了想,任宁取出随身携带的狼牙:“大师,你还记得这枚狼牙吧。” “当然记得。”老和尚点头。 这狼牙还是当初送灵回乡时,他亲自开过光的。 “您派人拿着它前往帝都宣武将军府。去找我夫人盈盼,让她采购些粮食送过来。” 一家之力或许微不足道,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反正南边的橡胶生意蒸蒸日上,盈盼手里现在有的是银子。除了买田置地也基本无处可花。 第232章 又见落霞山脉 第232章又见落霞山脉 老和尚大喜,连忙如获至宝般接过任宁手里的狼王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任施主此行功德无量,上天迟早会回以重报。” 任宁淡淡地摆了摆手,“大师言早了,还是等粮食真正发到涞谷百姓手中再说吧。” 他并不信佛,双手还粘满了血腥。 什么上天的厚报完全不放在心上。 最重要的是八皇子身后的粮草和大夫去年年中就已经筹集出发。然而一年即将过去,却依然卡在这涞谷郡里动弹不停,也不知何时才能送到岩陲要塞手中。 以此类推,就算盈盼采购到了粮食并及时送了过来,谁知又得什么时候才能落到百姓手中? 没准又是个镜中花水中月。 “施主无需多虑。老纳率领子弟在此涞谷郡宣行佛法救治百姓已有些时日。结下了不少善缘,因此还有几分薄面。” 他道:“只要尊夫人把粮食送到涞谷郡,老纳定能将它们一一分给急需的百姓。” 任宁两人将信将疑。 很快他们信了。 船只沿着涞水一路西去,不时会遇上设卡拦截船只的乱军。 对方手执利器,杀气腾腾地登船。 然而看见宏光大师在船上后,大多乱民却是连忙抱歉,随后恭恭敬敬放船只离开。 偶尔遇到少数拒不放行的,也只要给上一点碎银、食物甚至布匹,基本无需动用武力就可以继续西去。 倒是省了任宁不少的心。 看着沿岸的一座座封闭警戒的小村或者小城,他若有所思。 去年年底夷光公主刚把护卫派到了涞谷郡,老镇国公霍征将军的灵柩就能顺利返回星纪城,也并非怪事。 估计宏光大师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气。 又过了三天,船只顺利到了涞水上游。 任宁和雷二上了岸。 两人抬头一看,眼前的山脉起伏连绵苍翠欲滴。 正是久违的落霞山。 阿弥陀佛! 宏光大师唱了句佛号,在船上告别。 “老纳就送两位到这里吧。前方道路曲折难行,没准还有西凉大军出没。两位请加保重,早日归来。” 目送小船离开,两人虽然心急却还是休息了大半日,待两匹坐骑恢复精力,这才进了茫茫落霞山。 他们走的是驿路。 任宁用金手指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危险。 “追风还有奔雷,”雷二拍着自己的爱马开玩笑,“你们俩可真不够争气啊。” 在南边虎愁河水训了那么久,然而两匹马晕船的情况只好了那么一点点。 任宁没吭声。 宏光大师找到的船不大,大多时候两匹马都只能站着一动不动。就连甩尾巴都会碰到船舱。 也就是追风和奔雷受过严格的训练,再不适也会一声不哼地呆着不动。要是别的烈马,估计早发脾气把小船闹翻了。 没行几里,前面传来一阵肉香。 寻香靠近一看,两人脸色大变。 前面山脚的转角处,蹲着群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人。 他们生了堆火,正烤着一个人型物体。斩下的人头和扒下的衣裳正丢在旁边不远的地方。 任宁眼晴微微一缩。 那身丢在地上的衣服无论是他还是雷二都很眼熟,居然是郡兵的制式衣裳。 甚至是哪郡的郡兵,他一时认不出来。 估计是这郡兵正准备东回或西去传递消息,结果在此遭了毒手。 滋滋…… 令人反胃的油脂爆裂声不时响起。 然而这伙人却是根本不在意,反而是两眼放光在紧紧盯着火堆放。活像是一头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听到马蹄声,他们扭头望来。 “两匹马!”不知谁惊喜地叫了出来。 而且还是两匹健壮肥硕的马。看样子足够他们饱食好几天。 刹那间,一双双饿得发绿的眼晴变得血红一片。 “来了两只肥羊。先抓住那两匹马,再杀那两个烧了吃。” 顾不上马上烤好的肉,领头的率先举起唯一一把柴刀就冲了上来。 雷二目光从地上那身衣裳里收了回来,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扭头看了任宁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完全没表示的意思。 驾! 奔雷闪电般向冲。 背上的雷二呼地举起砍马刀,重重地劈了出去。 刀光闪烁。 领头的山贼两只眼睛一直贪婪地盯在两匹马上,直到奔雷冲到眼前这才发现雷二手里明晃晃的武器,顿时脸色大变。 “酿咧!”他一声怪叫。 然而声音未落,躲无可躲的他连人带刀被雷二一刀辟成了两截。 嗡~ “快跑呀。” 后来冲过来的山贼们顿时吓掉了魂,纷纷扔掉手里的棍棒,转身就想跑。 一个个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般, 然而两条腿那有可能跑过得奔雷四条腿,况且还有个任宁在后面冷冷地举起了弓箭。 只要看见有人跑出了雷二的攻击范围,就咻地一箭射过去。 没多久,这二十余人只剩下两个活口,瑟瑟发抖地跪在任宁面前。 “两位大王饶命。”他们把头砸得砰砰直响,“只要不杀我们,小的愿意作牛件马……” 任宁置若惘闻,冷冷问道:“那郡兵从哪来到哪去,又是谁杀的?” “不知道,”两人牙齿打着架,“我们下山就看见他倒在地上,于是……” 哼! 雷二一刀下去,其中一人的胳膊顿时血流如柱。 “不说实话,就死!” 两人吓得哗哗直叫:“不要杀我们,我们真不知道他从来哪来到哪去。” 好一阵子,他们终于定下神,连忙指着那个最先攻击的雷二的领头人,“大刚设一个捕猎的陷阱,结果没捕到野兽。我们又饿得不行,便……” 那人吞吞吐吐,没再说下去。 任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们是涞谷还是定西人?” 两人相视一眼更是惶恐,只好战战惊惊地回答:“涞……涞谷。” “平时住在哪?” “落霞山,”两人不敢多想,抬手往山上指了指,“涞谷郡现在到处兵荒马乱,几个月来我们一直躲在山上的金刚寨里。” 他们有些委屈,“要不是实在没东西吃了,我们也不会下山。” 任宁点头。 金刚寨可是老地方了。 当初送灵回乡路过落霞山时,雷二就带人灭过一次。没想到现在又成了山贼窝。 他又问道:“西凉人现在到了落霞山脉的什么地方?” “西凉人,”两个仅存的活口愕然地互视了一眼,“西凉人杀过来了吗?” 任宁没再作声,朝雷二挥了挥手。 看样子这伙人根本不知道落霞山脉西面发生了什么事,没必要再问下去,省得问脏了嘴。 “把他埋了。”雷二指了指火堆上的肉团。 血淋淋的砍马刀下,两人不敢不从,只好强忍着口水回去把火堆上的人体取下来合着脑袋一起埋掉。 刚刚盖好土,雷二眼里凶光一闪,手里的砍马刀就重重斩了下去。 两人心知不妙,然而还是心有侥幸,此时见雷二出手不由神色大惊。 只不过长期缺衣少食,他们那里闪得过雷二的大刀。 刷刷两声,顿时血溅当场。 任宁两人冷着脸驱马离开,没管满地血淋淋的尸体。 第233章 困龙窝 第233章困龙窝 第二天早上,两人驱赶到落霞山中部时,不得不停了下来。 前方的驿路上横着几棵砍倒的大树。 树后面站着一伙手持武器的郡兵。 “站住,你们俩是干什么的?”领头的伍长站了出来,“不知道此路已禁止通行了吗?” “各位兄弟,”任宁翻身下马:“我们职责在身,要前往前面的定西城。” 伍长一愣,连忙望了过来。 两匹雄纠纠气昂昂的高头大马,站在那里扑哧扑哧地打着响鼻。 他就算不懂马,也知其非同一般。 走过来的任宁就算了,他背上的强弓、腰里的短刃都是自制武器,一时看不出来历。 但雷二那把黑呦呦的砍马刀却是云垂的标准制式武器。 伍长是有眼光的。 他一眼就分辨出这人至少也是将军级别的亲卫或者仟长之类的人物。 “公务也不行。”伍长声音缓和了些,“前面全是西凉人,实在太危险了。” 任宁没有再作声,只是掏出个令牌隔着树抛了过去。 伍长连忙接住,定晴一看。 精致的令牌上正反两面刻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字:监!察! 咦。 伍长吃了一惊,顿时恍然,连忙恭恭敬敬把令牌送了回来。 “这位监察使大人,年前西凉大军已经越过了岩陲要塞入侵我土。此时的定西郡到处都是西凉人出没。您……” 您去了也只会落入敌人手里,监察不到什么民风民情。还是回头吧。 说着说着,伍长好奇地打量着任宁。 不是说游走于各郡的监察御史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满口之乎者也的中年人或老头子吗? 什么时候还多这样一位能策马奔腾、拉弓射箭的年轻人? 任宁点头:“正因为西凉人入侵,本官更要亲自到定西郡看看。以便陛下尽快得知郡里的详细情况。” 伍长肃然起敬。 这位愣头青可谓尽职尽责,甚至不顾自家性命…… 正想着,他的目光地落在任宁身后那张强弓上,顿时恍然。 任宁不知伍长在想什么,说道:“你们是定西郡兵吧,带我去见见你们郡尉夏邦为夏大人。” 伍长不敢怠慢,连忙挺直腰板:“回大人,我们正是定西郡备守兵。不过夏大人并不在这条驿路上。他带队守在了北边的阳关古道里。” 阳关古道? 任宁稍一琢磨,很快反应过来。 落霞山脉共有八径通往云垂东部,其中最好走的莫过于眼前的驿路和北边的阳关古道。 只不过脚下这条驿路连接的是涞谷郡,而阳关古道通往的却是天水郡。 天水郡西部也多丘陵,但和蜈蚣一样的涞谷郡相比,那就要好走多了。 最重要的是天水郡东北边的盈灵平原是云垂的大三马场之一。 只要过了天水郡控制了盈灵平原,等于云垂就少了三分之一的储备战马,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那带本官去见你们的万夫长或者仟长。” 伍长点头,吩咐下属继续守好驿路,这才带着任宁两人上了山。 山上几乎没有路,到处是密不透风的树林。任宁两人只好下马跟在后面。 “监察使大人,涞谷郡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伍长叹了口气,“军中早没了粮食,兄弟们可是饿了好几天了。” 说着,伍长抬头望了西边一眼。 他们守东边路口的小兵还好点,几乎无所事事。西边的兄弟时不时还要和西凉人打仗。可坚持不了多久。 任宁和雷二互视了一眼,只能含糊地安慰道:“放心吧,粮食已经到了涞谷郡。很快就会运过来的……” 三人穿山越林,走了整整两个时辰。眼看都快到中午,伍长才停了下来。 咕咕!咕噜咕! 他发出暗号。 好一会儿过去不知从那钻出两个手持长矛的小兵,好奇而警惕地看着三人。 伍长说明情况,随即转身回自己的岗位。两小兵接力带着任宁和雷二继续往上走。 直到天色将晚,才到了真正的营地。 营地设在一座林木茂盛的小山峰上。 任宁四下看了一眼。 周围的将士不多,正中大马金刀地站着一位满面胡子的将领。 “本官宁任,长兴二十八年监察御史。”任宁递上自己的身份令牌。 “雷龙见过宁大人。” 旁边的雷二正啃着支树枝,闻声顿时眼前一亮。 哈哈。 他大笑道:“原来这位仟长还是本家。我也姓雷,人称雷二。” “兄弟你贵庚啊,看起来应该比我年长。我就叫你一声雷大了。” 雷二的话音未落,旁边忽然惊讶地咦了声。 “任……大人,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任宁和雷二转头一看,不禁脸色古怪。 来人他们认识,正是去年端午龙舟赛时镇国公府的鼓手:黄明。 黄明身后跟过来的几人也大多眼熟。 任宁仔细一看,原来都是镇国公府的护卫。 双方见礼。 护卫们虽然惊讶,但一见任宁和雷二的装束顿时反应过来,便只字不提他们的来历。 “原来大家都认识。”雷龙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不少。 他还以为来了位不通军事却喜欢指手划脚的监察御史。 进了正中的大帐,双方落座。 “西凉的探子一直盯着,不便生火。”雷龙倒了几杯山泉水,“宁大人见谅。” “没事。”任宁摇头,端起泉水一饮而尽。 “各位兄弟,现在什么情况?”他问。 黄明咳了一声,打开手边的地图。 “大人,这半个多月以来,西凉人一直试图打通下面的驿路,但都被我们打退了。他们现在西边的困龙窝里扎下了营,不知道是在等待援军还是打什么诡计。” “兄弟们一时半会还能守得住。只是缺乏粮食……” 砰! 雷龙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兵部那些王八蛋到底干什么吃的,什么时候才能将粮食运过来?”他道:“这些天老子的兄弟吃得全是野果树皮草根。再拖下去不用西凉人攻打,我们自己就跨了。” 任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指了指地图上的困龙窝:“西凉人千里迢迢过来,肯定带了不少牛羊肉。既然你们手里没了粮食,难道没有打过他们的主意吗?” “打肯定是打过的。”黄明苦笑,“只是我们手里只有三千出头的兵力,而困龙窝里的西凉人足足有一万五。他们走在驿路上拉成长蛇时,我们还能占点便宜。正面对攻的话,只是送死罢了。” 至于西凉人带来的粮草,都放在困龙窝的西面。 那里地势开阔。 就算抢到粮草,估计也不好逃脱,更没办法带回来。 第234章 真香 第234章真香 黄明期盼地望着任宁。 “大人,如果你们不急。要不带我们去干一票,顺便抢些西凉人的粮草回来?” 他和镇国公府的护卫们久经训练。只是一直呆在星纪城,极少有作战的机会。 冲锋陷阵还好说,对于捕捉战机行兵布阵便有些勉为其摊。 “黄公子?”旁边的雷龙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任宁,对黄明忽然涌起的信心十分茫然。 这个嘴巴都没长毛的监察御史难道还会领兵打仗? 黄明没有解释,只是殷切地望着任宁。 任宁盯着地图思索了一阵:“知彼知已,百战不贻。今晚我们先去摸摸情况。” 他的归期是明年八年,有的是时间赶路。现在如果能帮上忙,自然要帮,否则以后回到帝都不好到隔壁镇国公府串门。 “太好了。”黄明兴奋地一拳擂在自己的手心里,匆匆出去布置。留下满脸茫然的雷龙。 追风和奔雷都带了些干粮。 任宁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把马背上的粮食全部拿出来给雷龙。 他有些抱歉,“因为路途太远,我们带的粮食不多。不过这都是些上好的肉干。雷仟长拿去泡一泡,兄弟们还是能分上一两口。” …… 雷龙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他高高地拱了拱手,接过两份干粮匆匆走了。 撑灯时分,黄明和雷龙又双双回到大帐里。 “大人,”黄明指了指外面,“从现在起,包括我黄明在内镇国公府三百零六名护卫听您号令。” 雷龙吃了一惊,顿时又高看了任宁几眼。 镇国公府的护卫战力差不多就等于岩陲要塞的亲兵,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指挥得动的。 他连忙正色道:“大人,如果您有需要,我手下二千二百名定西郡兵一定全力配合。” 任宁没有意外,让定西的郡兵留下好好休息,带着镇国公府的护卫们往困龙窝摸去。 营地需要人留守,雷龙不便跟去,便派了一名得力亲卫跟随。 小亲卫越走越是愕然。 手提沉甸甸砍马刀的雷二一看就知道是员猛将,跋山涉水不知疲倦也就算了。那名监察御史居然也能像只猎豹一般轻轻巧巧地在山林中穿行。 而且看他那游刃有余甚至从没换过方向的模样,似乎比他们还要熟悉这片山林。 这人是谁? 小亲卫茫然起来,最后只能气喘吁吁地跟上。 雷龙的营地距离困龙窝有些距。一行人整整走了三个小时,快到子时才看见前面小盆地里密密麻麻的火光。 困龙窝到了。 任宁嗖嗖地爬上一棵大树,掏出望远镜往前望去。 这晚月明星稀,视线良好。 他观察了一会,随后朝树下作了几个手势。 雷二随手点了五名镇国公府的护卫,“你们跟我来。” 小亲卫走到黄明身边,小声问道:“黄公子,他们这是要去哪?” 黄明轻笑:“应该去干掉不远处的岗哨。” “怎么干?”雷龙的亲卫更是茫然。 岗哨是营地的第一道防线,大多设在暗处,通常难以发现。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偷袭西凉人。然而每次都是刚靠近就被岗哨发现,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亲卫正疑惑着,没多久前面响起猫头鹰咕噜噜的声音。 任宁下了树,挥手让众人跟了上去。 一株大树下,静静地躺着两名高鼻碧眼的西凉人。他们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扭断了脖子,死得十分安详。 “我操!高手。”小亲卫凑过来一看,顿时咋舌。 他不再多想,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当起了普通小兵。 队伍越走越慢,然而小亲卫心却是越跳越厉害。 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这是定西郡兵退守落霞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靠近西凉人的营地,而且看样子对方还完全没察觉。 人比人,气死人。 一时间,小亲卫有些嫌弃起雷龙这个上司来。 哞哞,咩咩…… 耳边不时传来真真切切的牛羊叫声。 咕咚! 不知是谁咽了口口水。 然而任宁并没有让队伍直奔山脚,却是沿着小山山脊继续往西边绕去。 众人心痒难奈,越听下面牛羊叫越觉得饥肠辘辘。 黄明望着前面任宁的背影甚至屡次想张嘴。 任将军,这座小山不到十丈高。兄弟们只要一鼓作气冲下去,大可以在西凉人反过来前抱起羊就跑。 到时候往山上一躲,他们想找都没去找。 只是想归想,黄明知道任宁的能耐,只好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出声,小心翼翼地跟着队伍向前绕。 渐渐地牛羊声听不见了。脚下的小山也到了尽头,再往前就只能下山了。 而他们这时已经绕到了困龙窝的西北边,也就西凉人的后面。 可以说仅仅半个晚上,他们就侦查了半个困龙窝。 只是从这里下山抢粮明显不智。一旦惊醒了西凉人,他们连回营的路都会被截断。 然而任宁偏偏就挥手让队伍下山。 他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楚。 这里的红点最是稀薄,就是有数字也不大。 凭着他们的身手,完全能消无声息摸进去干上一票,再从山上回去。 前面牛羊鸣叫的地方虽然靠近西边,但那些到处红光闪烁,西凉人不知设了多少埋伏,根本就一个陷井。 黄明隐隐吃了一惊,只是队伍已经启动,他不再胡思乱想,捏紧了武器悄悄地跟了上去。 雷二又破掉几处示警哨后,一行人顺顺利利地潜进了营里。 任宁没有跟下去,坐在一棵大树上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他并不意外。 西凉人到底生于草原长于草原,早已习惯在视野里分清敌我。 眼下到了山林遍布的落霞山脉,明显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正如当初他刚穿越,在草原被重重包围然而只要钻进灌木丛里西凉人就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放火烧草。 很难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任宁又仔细观察了一会,默默地放下了望远镜。 如果说南奉宋定城的防御体系能达到九十分的,眼里的西凉人估计还不到五十分。而且很明显顾首不顾尾。 靠近东边的营地防御还森严些,西部末端里这里防守纯粹和当初的开伦部族一样。只在营地周围放些小兵作警哨,再砍些树杈和荆棘扔在营房外面充当路障,仅此而已。 可以说聊胜于无。 “祖宗保佑,千万别被西凉人发现。”黄明手心全是汗。 只要被发现了,估计他带来的三百多镇国公府护卫都得交待在这里。 然而左转右转后他眼前一亮,前面是一车车的肉干整整齐齐摆在那里。 回过神后,黄明割下一块塞进嘴里。 嗯,真香! 第235章 血月鹰翔 第235章血月鹰翔 雷二挥了挥手。 五十人立即分散开来在周围警戒,其他人则集体成了搬运工。 无论是牛肉还是羊肉干,早被太阳晒出了厚厚的油脂。背在身上又腻又滑,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此时却没人厌弃。相反镇国公的护卫们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纷纷抢了块大肉干扔到背上转身就跑。 雷二嘿嘿一笑。 他从怀里掏出一袋子暗绿色的粉末,随手在旁边的车架上扯下半头牛,抓起粉末就使劲地在上面涂抹着。 不大一会儿,整块牛肉就变了个颜色,不仅看着狰狞闻起来还腥臭异常。 啊啾! 啊啾! 雷二重重打了两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后他继续嘻皮笑脸地炮制起另外几块肉干来。 好不容易等他把这一切干完。镇国公的护卫早把十几具西凉人的尸体都拉了过来,七凌八落在放在旁边,布置成中毒而亡的模样。 “撤!” 虽然喊了撤,雷二不但没有走反而留了下来。他继续在后勤车架中钻来钻去,不时弯下腰干活,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黄明背上背了条全羊,嘴里塞了块肉干,正有滋有味地嚼着。 他回头感概地看了一眼,心里对任宁和雷二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愧是瞬间打得南奉灭国的星落军团,出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地。那像他之前领兵过来偷袭时,撑死都没法靠近西凉营地半步。 自嘲归自嘲,黄明手脚不停继续带着镇国公的护卫纷纷往山上撤。 说时长,实时短。 一行人从潜下山去到背着肉干就往回跑,其实也就三两盏茶的功夫,根本没惊动任何人。 甚至从始至终整个困龙窝都是静悄悄,连狗吠声都没有响起。 不仅是黄明,雷龙派来的小亲卫也是又是惊又喜。 背着半头滑不溜啾的羊肉,气喘吁吁地都快回到半山腰时,他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小亲卫恍了恍脑袋。 这很没道理! 往日他们定西人过来偷袭,除了会被西凉人的暗桩发现外,还有可能被营地里的猎狗察觉。 西凉人的猎狗自小就是放牧的好手,每只都跑得飞快而且警惕无比。 往往山上稍有动静,它们就会钻过来察看。只要不对劲就会大吠特吠。不大一会便能惊醒营里的西凉人。 如此一来,他们的行动通常不了了之。 小亲卫有些茫然,忍不住又侧耳听了听。 下面一片沉寂,莫非今晚西凉人的狗集体睡着了? 虽然想不明白,但无论原因如何,对他们来说总是件好事。 “将军,”黄明嘴上的笑容没停过,他找到任宁,“兄弟们都满载而归回,不过雷二没有跟上来。” 任宁点头,他早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 “不用担心。雷二还有些事要干,过会他才会跟上。现在天快亮了,我们先回去。” 黄明脸色一紧,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启明星。 他不敢再多说话,带着队伍匆匆向西钻去。 大半个时辰后,眼看队伍就要回到正西边的山林。 所有人都隐隐松了口气。 只要翻过了眼前的小山,再扫途路上的痕迹,他们就彻底安全了。 就在这时, 汪汪! 一晚都不见动静的猎犬似乎刚刚睡醒,终于汪汪地吠了起来。甚至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猎狗一叫,数不算的马牛羊也开始喧腾。 咩咩咩,哞哞哞,咴咴咴。 不多时,整个困龙窝都惊醒了,到处一片嚣喧。甚至还能听隐隐到西凉人愤怒的斥喊声。 糟! 被发现了? 镇国公府的护卫们心一紧,下意识想扔掉背上的肉干,准备拿起武器战斗。 “不用担心。”任宁一声轻笑,“这是雷二在给西凉人捣乱。大家安心赶路就行。” 消息飞快向后传。 所有人一愣,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下面的动静。 果然,虽然整个困龙窝里各种声音彼起此伏,然而却始终没有朝他们所在的西山蔓延过来的迹象。 众人心中大定,脚下的步子重新稳了起来。虽然山上没什么路,树木又多,但队伍前进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没走多久, 哗啦…… 眼前突然华光大放。 黄明心又是一紧,下意识地扭头向下看了一眼。 顿时他眼前一亮。 西凉人的军营起火了。 而且不止一处。整个营地的东方也就是他们搬肉的地方到处火光点点,一时间竟然数都数不过来。 落霞山以西的春天通常是几乎没风的,但此时的困龙窝里却有无数的油脂和喂养牲畜的草料。 这些全是易燃物。 一旦遇上明火,不大一会儿便啪啪地烧了起来,随即飞快连成一片。扑都来不及扑。 几乎是眨眼间,困龙窝的东方已经火光冲天。 “烧得好。”要不是黄明背了一大块肉干,否则都想腾出手来鼓掌叫好。 虽然那些肉干烧了可惜,但此时的他心里更是痛快。 都是过来打仗的,老天可不能厚此薄彼,要饿大家一起饿嘛。 山下 猎狗刚集体吠起来的时候,正中的大帐也应声亮了起来。 衣衫不整的血月鹰翔匆匆走出大帐。 边系衣服他边往东边看去,很快脸黑得像锅底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压着愤怒询问。 “少族长,事发突然情况暂时不明。属下已经派了人过去查看,只是一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伙头军们起来准备作早饭时,一不小心引起了火灾。”那护卫补充。 哼! 鹰翔哼了声,没有理会这茬。 他抬眼往不远处静悄悄的山脉望去:“周围山上的哨岗有没有传回什么消息?”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摇头:“没有。” “一群白痴。”鹰翔大怒:“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消息。” 呼! 他抄过身后长刀,重重往前面的西山一指:“快!立即召集人马,封堵此山。” 无论是不是敌人引起了火灾,眼前的西山都是云垂人钻回东边密森的必经之路。 只要把西山堵住,真相迟早都能大白。 “是!”护卫们虽然半信半疑,却还是匆匆领命而去。 不多时,上千名西凉战士便匆匆组成了队,哟呵哟呵地直奔西山而来。 山下的动静被任宁看得清楚,他的脸色严峻了些。 “黄明,下面的首领反应不错,是西凉那个部族的人?” “血月部族。”黄明以为任宁一直身处南边广信郡不知具体情形,连忙详细介绍。 “血月是西凉东侵的先锋部队。其族长率领的大部队还驻扎在遥远的奔鹿部族。这困龙窝里的人马只是他们少族长带过来的一小部分。” 任宁点头。 不愧是西凉先锋主力,反应果然机警。看来被草原王委以重任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鹰翔虽然年纪轻轻,反应也够及时,他第一时间就抓住了重点。要是任宁他们走得慢点,没准还真被堵在回去的路上。 只是此时偷肉一行已经到了西山山顶,随时可以消失在困龙窝附近。 西凉人想堵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236章 水潭 第236章水潭 因为雷龙的小亲卫在,黄明便道:“大人,要不我们回头跟他们干上一仗?” 镇国公府的护卫们精神一振,一个个望向任宁眼里尽是跃跃欲试。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直被动挨打,只能东躲西藏,早受够了西凉人的鸟气。 尽管现在对方有上千人追了过来,而自方只有三分之一,但镇国公府的护卫们可不怕。 “不急,等下次吧。” 任宁摇头拒绝。 “我们不是怕他们。只是兄弟们都饿了一段时间,体力上相对有所欠缺。大家还是先把手里的肉运回去,好好补充体力,等过阵子再来和西凉人一交高低。” 众人会意,掉头悄悄地离去。 任宁落在后面,利用树木布置了几个迷魂阵,用来掩盖住众人的去向,随后也消失在西山上。 第二天,天色大亮。 鹰翔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二十余具烧得半焦的尸体,听了损失的报告后心里一片烦燥。 派到西山上的人手除了发现自方被杀的暗哨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找到。甚至对方从哪来到哪去,也始终一无所知。 “我们的猎犬呢,也找不到这批云垂老鼠钻到哪去了吗?”他问。 身边的护卫俱是一脸的尴尬,最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族里的猎狗从东边的小山脚起,寻着牛羊肉干留下的油脂味一路往西追。然而追到了西山山顶后,它们一下子迷失了方向,最后只能在山顶平回打转。 之前的油脂味和敌人的脚印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无论数十条猎狗怎么找,却再也找到丝毫踪迹。 “怎么可能?”鹰翔难以置信,“难道他们还能扛着沉重的肉干飞天遁地离开不成?” 咳。 有护卫轻轻咳了一声。 “少族长,也有可能是我们的战士在西山上面到处乱转以寻找线索,结果导致山中的气息混淆。等猎狗们赶到时,已经分不谁敌我了。” 鹰翔脸色更是难看。 这么说来还是他指挥的错了?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惶恐的呼叫。 “少族长,东边情况有些不对。” 鹰翔精神一振,大踏步走了过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几个护卫给拦了下来。 “少族长,您先别过去。”那人脸上一片惶恐。 “之前大家只顾着灭火并没注意其他。刚刚才在火堆中发现几条古怪腐烂的肉干。” 他咽了口口水,“这些肉干好像是云垂人带来的,而且故意藏在火堆里,似乎有意不让我们第一时间注意到它们似的。” “怎么古怪法?”鹰翔心一凌。 作为西凉先锋,他的血月部族却一直卡在奔鹿部族无法先行东进,最后还是他领着一小部族人跟着中军绕过了岩陲要塞,这才来到落霞山脉这里。 这一切的原因并不只是缘于要塞军人作战顽强与勇敢,更因为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字眼。 时疫! 因此一听到古怪、腐烂、不可靠近等形容词,所有西凉将领都不禁心惊肉跳。 过来报告的小兵着重描绘了下那些肉干的模样,听得一众血月人脸色剧变。 鹰翔更是当机立断。 “让罗大夫去检查肉干到底是什么情况。所有参与救火的族人无论是谁,立即原地隔离,不得擅自走动,否则格杀无勿。其他所有人绕过他们后退二十里重新扎营。” 没人疑质。 对待时疫,除了隔离和远离,几乎没有其他方法。 整个血月营地顿时心急火燎地行动起来。 拉车的拉车,赶牲畜的赶牲畜,搬家的搬家,行军的行军。 一早上的功夫,困龙窝里连绵不绝的牲畜和帐篷已经一扫而空,集体搬到了东边约二十里远的一个小山谷里。 其他人正忙着,鹰翔出来在周围转了一圈,眉头更皱。 之前他选择在困龙窝里扎营不是没有原因的。 茫茫落霞山,东西线商队途经此地时想找个过夜的地方可不容易。而困龙窝地势开阔水源充足,最适合大部队扎营。 眼前的无名小山谷面积不大,帐篷只能沿着山脚排成长长一条。两边都是葱葱郁郁的山林,看着就让鹰翔心虚。 “少族长,这地方看着危险,要不我们再退一退。”有人建议。 鹰翔默默地摇头。 他也想退。只是除非完全退出落霞山脉重新回到定西郡,否则也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扎营。 “赶紧让留守困龙窝的罗大夫查清那些肉干到底是什么?”他说。 护卫应了一声,连忙派人往东。 然而还没多久,就有消息传了过来。 “少族长,罗大夫好像染上了时疫。” “好像?”鹰翔怒不可竭:“染上了就是染上了,没染上就是没染上,什么叫好像?” “是这样的。”报信的小兵吓得打了哆嗦,连忙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因为隔离封禁的原因,他离得困龙窝的水潭有点远,所以看得不是很确切。 只看到罗大夫一个人到溪边打水,估计想用来熬药或测试。结果人刚到水边却一头栽了下去里,再也没能爬上来。 水潭? 鹰翔沉吟。 队伍初到困龙窝时,他也曾四处察看过周边的环境,也算了解困龙窝的水潭。 因为要供留宿于此的商队饮水,因此云垂人还在小溪下游筑了一个坝。是以那水潭有些深也有宽。 “没准是罗大夫脚滑了,或者水里有云垂人?”他说。 小兵摇头,笃定道:“不可能是脚滑。” 西凉没几个人善水,对深水都有些种恐惧感。 罗大夫年纪并不太大,滑进水里的刹那他大可以呼救。然而却是一声不吭就没了声息。 “而小的和几个族人一直在远处死死盯着。那水潭里绝对没有人浮起来过,除非他能像鱼一样在水里活着。” 唉。 鹰翔叹了口气,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罗大夫现在捞上来没有?”他心怀侥幸地问。 小兵点头,“人已经捞上来,浑身上下点伤迹也没有。就像落水前就已经昏迷了一般。” 鹰翔终于死心。 他无奈地挥了挥手,让小兵回去继续盯着。 “吩咐下去,让所有兄弟无论是吃喝时还是睡觉时都精神点。云垂人极有可能随时摸进来偷袭。” 又是入夜,雷二终于回到山顶营地。 “老雷,你掉水里?”黄明有些古怪,连忙端来一碗热汤,“先喝点牛肉汤暖暖身子。” 这时只是春夏之交,晚上天气还是挺冷的。 雷二哈哈地捧过碗,“这不一直赶路么,身子脏得不行,便到水里洗了个澡。” “你们这会又不担心西凉人会跟着火光摸上营地来了?”他好奇道。 吃饱喝足的黄明满不在乎,大咧咧道:“有老任在,怕毛啊怕。” 现在的他还巴不得西凉人摸上来,正好好好打上一场。 第237章 新地图 第237章新地图 哈哈! 雷龙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脸上全是由衷的佩服。 “见过宁大人,见过雷老弟。” 早上时分,镇国公府的三百余护卫不仅如数归来,甚至几乎每人都搬回了一块大肉干。 当时差点没把雷龙给惊傻。 这些肉干看着不大,但都是整头羊或者半头牛凉晒而成。只要用水煮开后,一小块便能填饱个大男人的肚子。 可谓浓缩的都是精品。 一时间,困拢雷龙多时的粮食危机便已消除。 “大人,”他重重地给任宁行了个大礼。 “雷某甘拜下风。从现在起手下的两千两百名兄弟都交到大人手里,任由您差谴。” “雷仟长言重了。”任宁笑着把他扶了起来,“你我都是想打退西凉人,共同守护脚下的这方家乡。无需如此。” 雷龙点头不再多说,只是又重重地拱了拱手。 等雷二吃饱穿暖,任宁才问道:“现在困龙窝里的血月人是什么情况?” 嘿嘿! 雷二得意洋洋道:“他们被我们留下的脏肉吓破了胆,现在扔下二百余前去救火的小兵,其他人集体退出了困龙窝。” “什么肉?”雷龙愕然,有些不明所以。 雷二和黄明便你一句我一句把当时的情况给说了说,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刷。 雷龙连忙展开地图。 落霞山脉大多人迹罕至,地图上就只画了几根东西向的线,代表可以通行的驿路或古道。 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空白。 而困龙窝的地方则是个小小的圆。 “大人,”雷龙望着任宁,眼里精光四射:“困龙窝往西百余里都是狭窄的山谷。无论西凉人在哪扎营,地势都对我极为有利。” 任宁点头。 他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支炭笔,在张空纸上画起图来。 雷龙有些茫然,但没敢打扰。 好半晌过去,纸上的图案隐隐成形。黄明和雷龙眼前一亮,终于分辩了出来。 “这是个山窝地形图,难道大人画的是困龙窝?” “就是困龙窝。”雷二笑着接过炭笔,刷刷地把南边的山林也补充完整。 很快,困龙窝周边的山林地貌便在展现在几人面前。甚至那里有沟有崖、有水有石都详实无比。 “佩服,佩服。” 黄明知道任宁两人的身份,还没什么样。雷龙一看,下巴直接掉了下来。 任宁笑了笑。 “血月部族这首领反应机敏,并不是个糊涂蛋。我们脏肉的计划干扰不了多久。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然后会重新回到困龙窝里驻扎。” 因此最后的决战地点应该还会是困龙窝。 雷龙死死地盯着那幅刚画出来的困龙窝地形图,点头叹道:“血月鹰翔确实是个人物,他手下的将士打起仗来也勇猛无比。” “要不是下面的驿路太长太窄,难以发挥大部队的威力。否则我还真拦不住他。”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些困龙窝的情况。 任宁点头。 昨天到底是晚上,望远镜再好有些地方还是容易忽略。如今雷龙一说,他正好补上。 看着详实的地图,雷龙跃跃欲试。 “大人,如今困龙窝隔离着二百余血月族人,周围估计只有好几十眼晴。要不……” 要不我们去把这伙人吃掉? 任宁没有反对,点头道:“去准备吧!” 自从西凉人入侵,雷龙和他手下作为定西人,不仅没有留守老家抗击敌人,反而一退再退直退进现在陌生的深山老林里。 手下的小兵们早已士气低迷。特别是近来军中又缺衣少食,私下他们更是怨声载道。 因此,是时候先小小地干上一仗,鼓励士气再说。 “太好了!” 雷龙兴冲冲地擂了掌心一拳,行礼后连忙出去调兵谴将。 任宁看着雷二,“你忙活了一天一夜,也累了。今晚先好好休息。” 区区二百余西凉兵而已,而且个个还怀疑自己染上了时疫,正惶惶不可以终日。根本无需雷二再出手。 是夜。 雷龙挑了六百人,匆匆往困龙窝而去。 任宁和黄明以及几名镇国公府的护卫也在其中。 “大人,”雷龙脸色讪讪:“其实你们不用来的。” 六百多对二百多。 而且一边士气正浓,恨不得对入侵老家的西凉人抽筋剥骨;另一边则是满心彷徨,甚至连同伴三丈之内都不敢靠近。 其结果早已注定。 “胡思乱想些什么?”黄明笑着给了雷龙一拳:“我们又不是去看你们打仗,而是摸到血月人扎营的地方看看情况。” 黄明老脸一红,这才反应过来。 到了困龙窝,望远镜下任宁还是能看见周围山上稀稀落落的红点。 那都是西凉人留下来的眼晴或者暗哨。 他拿出白天时重新绘制的地图,将这些红点一一标出来,随后放到瞠目结舌的雷龙手里:“去吧,争取打个漂亮的胜仗。” 说完,任宁带着黄明和镇国公府的护卫直接往西而去。 “仟长,这些地方真有西凉人的暗哨吗?”旁边的亲卫有些怀疑。 雷龙没作声,他也是刚从任宁手里的望远镜中回过神。 对比了下地图,雷龙连忙扯长了脖子朝最近的标记点张望。 只是他几乎快睁爆了眼晴,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既然看不见,雷龙便不再挣扎。 他点了点地图上最近的标注点,作了个切的动作。 五名亲卫散开,悄悄地摸了过去。 不大一会儿,有人钻了回来,眼光亮晶晶的。 他压低了声音:“仟长,那里的确有个西凉人,看样子对我们的到来完全毫不知情。现在已经被兄弟们干掉了。” 雷龙精神一振,喃喃地朝西边看了一眼:“果然厉害。” 他不再迟疑,派人一一把路上的西凉眼晴干掉,很快摸到了隔离点。 山下帐篷星星点点,每座都相隔甚远。空气里更是漂着浓浓的艾草味。 雷龙侧耳听了听,甚至还能听到西凉人隐隐的哭泣。 他嘿嘿扯了扯嘴角,半点也不意外。 这个时代的人,就没有几个不怕时疫的。 时疫肆虐时,整个村子或者整个部族被人集体焚烧,都没人会异议。 敌人这样的士气…… 雷龙也不作什么布置了,干脆大手一挥:“上!” “杀!” 所有云垂小兵早已心痒难奈,顿时一跃而起,捏紧了武器大吼着朝山脚冲了下去。 离开困龙窝后,任宁便再没注意身后的动静,一行人沿着驿路飞快向西。 血月鹰翔年纪轻轻却生性谨慎。 情知周边环境对自方不利,从困龙窝开始,每隔半里他都布置了双暗哨。 任宁走走停停,不时让镇国公府的护卫潜过去。等他们再出现时,每个人身上都多了丝杀气。 第238章 比反应 第238章比反应 月明星稀,山林幽暗。 越往西走,西凉的暗哨越密。 任宁和黄明相视一眼。 血月部族的营地快到了。 营地里, 血月鹰翔辗转反侧难入以眠。闻着空气中浓浓的艾草和硝石味,心底更是烦燥。 既然睡不着,他干脆披衣起身,走到了帐篷外。 尽管已经春夏之交,但落霞山里依然凉气袭人。 血月鹰翔精神一振,脑子又清醒了些。 “少族长,你怎么起来得这么早?”门口的护卫愕然:“距天亮还早呢。” 血月鹰翔没理会这,直接问道:“困龙窝那边怎么样了?” 护卫一愣。 他和血月鹰翔自小一起长大,私下时言行举止也不拘谨。 “少族长,这刚刚才过去了半晚。那边还没有传消息传来。” 呼! 血月鹰翔吐了口气,“原来才刚过去半天啊。” 他怎么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刚说完,血月鹰翔浑身一振。 “糟,中套了!” 此次的时疫最开始并不显山见水,只会偷偷在暗地里传播。等真正发现病患时,都不知已经传了多久。 要不然也不至逼得岩陲要塞把所有将士都迁移出来。 如果云垂人扔的是染了时疫的肉干,那至少也得要五至七天后才会有人真正发病。 然而昨天中午时罗大夫就已经倒在了水潭里。 操! 血月鹰翔狠狠骂了一句。 当时所有人满脑子想的是赶紧避开。就连他也没想太多。现在夜深人静仔细思索才发现异样。 “什么中套了?”小护卫茫然。 血月鹰翔没有理会,猛地抬头往东方望去。 二十里的距离,如果在西凉大草原上,没准还能看个大概。但在这伏起连绵的落霞山脉里,却是听不到半点动静。 “去叫罗兰长老叫起来,让他立即带人去窝龙困查看里面的究竟。” “是!”小护卫反应也快,连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不一会儿。 咚,咚,咚! 山谷里响起沉闷的牛皮鼓声。如同巨锤般砸在所有人心上。 刹那间所有血月部族的小兵纷纷从梦中惊醒,一个个爬起来都顾不上穿衣系带便已经抓紧了武器。 罗兰飞快点了三百骑,匆匆出营东去。 听到牛皮鼓响起,任宁几人情知不好。一个个赶紧寻个隐蔽地点潜伏起来。 踏踏踏。 远处响起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任宁拿出了弓箭,冷冷地对准了下方的驿路。 其他镇国公的护卫一看,也纷纷抽出了弓箭。 “先看清况。我示意的话你们只射一轮就跑。不许恋战。”任宁提醒。 护卫们纷纷点头。 很快,一支长长的骑兵队举着火把自西而来,前面是个披着腥红披风背着张强弓的中年大汉。 红值65。 任宁撇了宵嘴。 红值不到70,只能算是条不错的大鱼。 任宁垂下了眼帘,静静地等着下面的西凉人靠近。 罗兰跑着跑着,突然觉得不对劲。 眼前的道路安静得有些过分。 仿佛布置在道路两边的岗哨都睡着了一般,就连营地里的战鼓响起,他们也没个反应。 “双排前进,所有人竖盾护住左右!”他大声命令,“明之回去向少族长报信。” 哗啦! 长长的骑兵队瞬间分成两排,将士们纷纷举起了盾牌护住左右。更有个小兵一声不吭调转马头,向血月营地飞奔而去。 “好家伙。这是伙训练有素的精兵啊。”黄明有些傻眼,情不自禁往不远处的任宁望去。 他完全听不懂西凉语。但任宁之前一直在岩陲要塞当斥候,自是听得明明白白。 飞快作了个手势,示意黄明等人先撤退。 自己却不退反进,攀树跳崖像猴子般迎了上去。 这血月人武技不算太高,但反应机敏。如果留着,未来绝对是云垂将士的大敌。 任宁不会让他再活多一秒。 驿路上,骑兵队已经飞奔而来。 罗兰更是取下了身后的披风,老老实实在躲在两排将士的中间当孙子。 然而无论他怎么躲,只要任宁的金手指扫去,他便如夜空中的萤火虫那般显眼。 队伍越来越近。 任宁回头看了一眼,黄明等人已经消失不见。 看准时机。 拉弓! 放箭! 咻! 久违的黑箭闪电般射出。 罗兰顿时心生机警,然而还没反应过来,黑箭已经一头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扑通! 他身子一软掉在地上,任由坐骑拖着往前跑。 “敌袭!敌袭!”有人失声尖叫,“罗持鼓中了箭。” 骑兵们大惊,纷纷勒马停下脚步。 一部分胡乱向两边山林放箭,另一部人则把罗兰团团围了起来。 他们反应已经够及时。然而过来一看。 一支散发着死亡之光的黑箭穿透了罗兰的脖子,这血月部族里的持鼓长老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箭是从哪射出来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看见。” 任宁选择的时机刚刚好。罗兰路过时正处于树荫之中,要不是中箭倒地,其他人还不知道他遇了袭。 而罗兰落地后被坐骑拖行了好几丈。其他人再想分辨箭支从哪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办? 继续去困龙窝还是搜索偷袭的敌人或者等营地少族长的命令? 一时间这三百余人都有些茫然。 任宁放出箭后便不再理会,一路飞快往东而去。 好一会儿才追上了先撤离的黄明几人。 “任将军,西凉人弃马追来了?” 黄明侧耳听了听。 不远处的驿路似乎并没有马蹄声响起。 “没有。”任宁笑:“我把他们领头的干掉了。剩下的人要么害怕,要么是些糊涂蛋,还在争论下一步该干什么。” 黄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给了任宁一个大拇指。 刚才的情形他看得清清楚楚。 血月的首领反应机敏,应对得当。 如果是他,估计要么舍弃所有兄弟的性命集体偷袭,要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凉人从驿路飞驰而过。 “别停下来。”任宁提醒:“估计过阵子西凉人的猎狗会追来,我们得离驿路远点。” 众人点头,脚下又快了些。 “不知道到雷龙那边怎么样了?”黄明又忍不住嘀咕。 “放心吧。雷龙的手下都是定西人。他们早就恨透了西凉。估计困龙窝的战斗早已结束。没准雷龙现在已经扛着战利品在回去的路上。” 因为染上担心时疫,昨天血月鹰翔带人转移时,除了救火的二百多小兵外,很多肉干甚至是活的牲畜都被留了下来。 雷龙自然不会客气。 黄明舒了口气:“这样最好了。” 第239章 暂退 第239章暂退 天已大明,早上的阳光映得四周一片通亮。 然而血月鹰翔心里的阴霾却是更加浓郁。 他低头看着地上罗兰的遗体。 这不是仅血月部族的持鼓长老,同时也是自小看着血月鹰翔长大的长辈。 当初草原王庭曾对血月部族许下过承诺。 一旦攻占云垂,他们这些主力大部族将会获得云垂最富饶的东部用来安置族人。 然而王庭的许诺还遥遥无期,血月部族已经有不少儿郎倒在东进的路上。 他捡起那支黑箭,抬起头深深地往东望去。 只要还有云垂人抵抗,罗兰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倒在东进路上的族人。 “去查查这支黑箭的主人。这等箭法别说云垂就是在我们西凉也是万里挑一。看看有没有知道他究竟是谁?” “是!”属下领命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 报!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少族长,困龙窝隔离的族人已经全部被杀。留下的所有物资也全部被云垂带人。” 血月鹰翔眼皮都不动一下。 当罗兰的尸体被送回来时,他就知道二十里外困龙窝的族人已经凶多吉少。 “找到云垂人的踪迹没有?”他的声音很是冷静。 回报的小兵羞愧地低下了头。 “回少族长,兄弟们已经很努力地在查找了。然而……暂时还没有发现敌人明显的踪迹。” “混帐!” “狡猾!” 旁边两名万夫长和十余名仟长不约而同地骂了出来。 也不知道骂得是谁。 “少族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里地势狭窄,云垂人要是发动进攻,环境对我们十分不利。还是先搬到困龙坡再作打算。” 血月鹰翔没有作声,只是默默蹲下去把罗兰的遗体重新盖好。 西凉没有落叶归根、人老归族的习惯。 他便交待旁边的下属好好在附近选个风水宝地将这位族人埋葬。 再次站起来时,血月鹰翔抬手往西一指:“听我命令,所有人暂时向西退。” 旁边的万夫长和仟长都直了眼晴。 “少族长,”他们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您刚才是不是说错了?” 他们接到的命令打通五月底打通这条通往涞谷郡的驿路。 现在时间已经不多,再向西退那是背道而驰。 “没错,”血月鹰翔重复:“向西退!” 之前和雷龙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有信心能打跨眼前的定西备守兵。 然而这两天下来,云垂人的作战能力突飞猛进,显然是来了了不得的援军或将领。 他们现在每一步的行动都落到了对方的节奏里。 如果现在搬回困龙窝,没准正好中了敌人下一步圈套。只有暂时的反其道而行之,才有可能打乱云垂人的行动。 “监军那边我去说。”血月鹰翔又道:“你们只管行动。” “快!” 下属们面面相觑,又劝说了一阵,见血月鹰翔依然坚持,只好调兵西撤。 无名小山顶,雷龙营地。 上至雷龙下至小兵,所有人一片欢腾。 不仅是因为多了不少粮食和衣物,再也不用饿肚子;更因为打了个胜仗,狠狠地出了口这些日子以来积攒在肚子里的郁气。 雷龙不知何时剃了胡子又洗了个澡,整个人神彩飞扬的。 “大人,”他快步走到任宁面前,恭恭敬敬地问道:“下一步我们该作什么?是不是冲下山去和血月人决一死战?” 任宁笑:“兄弟们都这么着急呀?” “当然着急了。”雷龙砰地捶了一拳右手掌心,“离开定西这么久,大家都想尽快杀回老家去。或者到郡尉大人那边帮忙。” 他叹道:“听说进攻阳关古道的西凉人比驿路这里多了好几倍。夏大人也缺衣少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任宁点头,“本官明白你们的心思。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家还是先恢复训练。具体情况等雷二发回消息再说。” 雷龙咦了一声,左右一看,这才发现在雷二不在大帐里。 “雷老弟又去了困龙窝?”他问。 任宁点头,“很快他会把消息传回来。如果情况对我们有利,兄弟们就和西凉人痛痛快快干上一场。” 雷龙精神一振,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两天真辛苦雷老弟了。” 因为担心被西凉人摸过来,他的营地距离困龙窝相当遥远,来回一趟就要好几个时辰。 昨天雷二刚刚回来,现在已经出去替他们侦查然后又要飞速赶回来传递消息,确实不容易。 任宁神秘地笑了笑,“没事,他会千里传音。” “千里传音?”雷龙有些茫然。 雷二会千里传音。 他跟了任宁这么久,甚至还参与了联通广信与星落郡之间的渠道,早学会了风车传讯法。 三块木块组成的大风车而已,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造好。 只要找个能看到困龙窝的高点,他便可以随时将消息传回来。 至于拼音,雷二更是早学会了。 第二天一大早,黄明就收了雷二传回来的消息。 西凉人不仅没进驻困龙窝,反而撤回了西边。 任宁皱眉,这倒出乎他的意料。 “黄明,让雷二在困龙窝和昨天血月部族驻扎的地方仔细察看一遍,看看是不是圈套。” 黄明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大帐。 他不仅没有向山下走,反而往山顶去。 作为亲近镇国公府的人,他同样也懂拼音识字法。 雷龙看得莫名其妙:“老黄这是作什么,难道他也会千里传闻不成?” 任宁哈哈一笑,没作解释。 下午时分,雷二的消息再次传了回来。 不是圈套,西凉人确定退走了。 “不可能!”雷龙看着上面的话,眼都大了几分,“雷龙弟怎么可能那么远把消息传回来?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才不信血月人真的会退走。 雷龙不信邪,当即派了几名小兵,让他们去困龙窝查看个究意。 第二天下午,这几名小兵气喘吁吁地回到营地,报告他们亲眼看到的情况,雷龙这才不得不叹服。 “大人,”他找到任宁:“既然西凉人往后退,不如我们追上去?” “不用追。他们的任务是打通这条驿路,很快会回来的。”任宁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随后他在地图上一点,“你带人去这里一趟。” 第240章 收服山贼 第240章收服山贼 雷龙伸头一看。 金刚寨。 “这是什么地方?大人刚画上去的吧。听起来像个山寨。”他说。 任宁点头:“就是个山寨。上面还有窝山寨土匪。人数估计不少。你多带点人去把它推了,尽量把里面的人都带回来。” “记住,无论男女老少我们都要。” 说着说着,他叹了口气。 以前几天刚进山时的情况,估计金刚寨里也没有多少老人和儿童了。 “是!”雷龙应了声,却又忍不住茫然地问道:“大人,我们要这些土匪山贼作什么?” 虽然现在他们手里多了不少肉,但也吃不了多久。可不能浪费在一窝强盗山贼里。 任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本官最后一次回答你的问题。” “你是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不想以后再听到你事事都要先问原因。明白吗?” 雷龙心一跳,顿时反应过来,当即刷地挺直了身子:“属下明白!” 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只有二千五百余人。而前面的血月部族至少有一万五。整整是我们的六七倍。双方人数相差太多,想打败他们不是那么容易。因此我们需要人手。” 金刚寨里的山贼强盗能占据一方,多少也算有点本事。把这些人拉过来,就算不能上战场至少也可以在山林里呐喊以壮气势。 气势这东西,打仗时十分重要。 “至于那些剌头,也不用心慈手软。” 雷龙明白了,立即召集属下下山。 黄明脸色有担忧:“将军,金刚寨一听就知道地势险要,应该不好攻打吧。” 万一雷龙没把山寨打下来反而把本就不多的部下给搭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会的。”任宁把进山时遇到的情况说了说。 定西郡现在到处饿殍满地、哀鸿遍野。 只要有口饭吃,或许雷龙都不用动手,金刚寨里的人就会主动跟了过来。 要是寨主们反对,没准饿疯了的山贼连寨主都砍。 砰! “该死!”黄明狠狠地砸了桌子一拳。 “都怪那些只知道圈地却从来不管不顾百姓生计的所谓贵人。到头来百姓遭殃、外敌入侵,他们却依然在星纪城里消遥快乐。” 任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别忘了,你黄家也是这些人之一。” 黄明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加油吧。”任宁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既然看不惯心也不甘,我们就要一起努力以改变这个世道。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黄明刷地立正:“愿听将军驱使,以早日平定天下,让百姓从此安居乐业……” 山下的驿路上,雷龙领兵大步向东。 自从任宁到了营地后,两次小胜他都在场。或者说都起了巨大的作用。 这次剿匪是雷龙自己带队进行,任宁和雷二都没跟来。 雷龙不敢轻慢。 他默默地回头向山上看了一眼。 虽然不清楚这宁大人到底何方神圣,但他的箭术和眼力简直通神,甚至还精通什么千里传音。 相比之下,简直让雷龙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因此,这次的剿匪无论如何他要赢得漂亮,免得坠了定西郡兵的威名。 茫茫落霞山,百里缈无人烟。 幸好有雷二事先画的详细指引路线,雷龙这才轻松找到了地方。 但尽管如此,当他带人潜到金刚寨外时,已经是离开营地后第三天下午。 金刚寨里人来人往,绝大多数都是面黄肌瘦的青壮年男女。至于老人和孩童几乎看不见。 “仟长,沿途所有的岗哨均已经拔除。”有小兵悄悄溜了过来:“那些放哨的一个个饿得半死不活。兄弟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们制住了。” “现在的金刚寨已经畅开了大门。要不让兄弟们一起冲上去完事?” 雷龙不意外意外,默默地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他一直在和血月鹰翔纠緾,但眼看着军中缺粮而兵部的粮食却迟迟没有送过来,便明白落霞山以东的情况恐怕不太妙。 现在一看金刚寨的防御,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平乱军应该还远。 远着山贼们都不用担心朝庭会派兵上来剿匪。 不过这样一来正好省了他的麻烦。 抬头看了看天色,雷龙手重重向下一切,“呆会听我哨声,所有人一起上!” 随后他又连忙补充,“如果山贼们不反抗,不许伤他们性命。” 小兵领命而去。 战斗很快打响,又很快结束。 日落西山,肚子空空的山贼们正打算上床睡觉。 他们刚听见外面的动静,一个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蜂涌而至的定西郡兵控制住,衣衫不整地压到寨子正中的小广场上。 “报告!金刚寨一共八百零六人,除去因为反抗而被杀的十八人。其他男六百一十人,女一百八十人。全部在此。” 嗯! 近八百人,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少。 雷龙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兄弟们先作饭。” 摸着又长出些胡渣子的下巴,他老鹰一般四下张望:“你们谁是寨主或副寨主?” 小广场一片沉默,好半响才有人出声:“这位将军,我们寨主现在不在。” 雷龙一怔:“都不在?去哪了?” “带人下山找吃的去了。” “大人,这是副寨主。”一个长着张马脸的男人突然被推了出来。 “牛树生,你找死!”马脸回头,狠狠地瞪着推他出来的人。 哗啦! 两名定西郡兵恶狠狠地冲上去,一下子把马脸压住。 “拖他给我出去教训一顿,”雷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知道现在这里谁是老大。”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马脸凄惨的叫声。 “牛树生是吧。”雷龙恍若未闻。 他满脸的和蔼可亲,“惹恼了副当家,你在这金刚寨已经混不下去了。要不要跟我们走?” “你们有吃的吗?”牛树生问。 “有。正在煮。”雷龙点了点头:“我们带了满是油脂的西凉牛肉干。” “只要用开水煮上一煮,便是一窝鲜美的靓汤。里面的牛肉更是香喷喷的,而且嚼起来特别有劲。吃上一口,简直让人回味无穷。”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般,空气中忽然漂来浓浓的肉香。 咕咚,咕咚…… 不少人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空空如也的肚子更是忍不住咕咕地叫了起来。 “我跟你们走。”牛树生也不问要去干什么,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 “很好。”雷龙十分满意,“来人,去看看牛肉汤煮好没有。好了的话给牛兄弟盛一碗。” 没多久,一个小兵端来了碗了热腾腾的牛肉汤。 牛树生接过,顿时眼前大亮。顾上不上腾腾的热气,他埋头就吃。 真的是牛肉! 所有人眼都直了,无论男女纷纷嚷道:“这位大人,我们也愿意跟你走。” 第241章 全砍了 第241章全砍了 雷龙恍若未闻。 好半响过去,他才问打着饱嗝的牛树生。 “牛兄弟,这金刚寨的寨主叫什么,现在去哪了?” 牛树生狠狠地舔了舔手里的碗,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大人,小的自小脾气不好,上山落草的时间也没几天。还老看不惯几位当家的所作所为……” 说到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两只肿胀的胳膊。 “所以小的还真不知道寨主的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他丁大当家。” “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找粮食,应该是外面的苍山县城吧。” 除此之外,估计方圆几百里也没有别的地方有粮食。 雷龙点头,继续问道:“这丁寨主带了多少人出去?” 牛树生仔细想了想:“三四百左右。” 雷龙磕了磕嘴巴,“人还真不少。” 眼前山寨有八百人,再加带出去的三四百,整个金刚寨的人手足足过千。 现在的环境,想养活这多张嘴可不容易。 正说着,有小兵搬出六七筐粗细粮。 “仟长,这山寨就这么多粮食,别的再也找不到了。” 他们刚才在寨子里仔细搜了一圈。 除了几位当家的屋子还有些粮食和碎银铜板外,其他屋子里几乎一无所有。 而寨子周围虽然开辟了些空地,却没种有粮食或蔬菜。 也不知道寨子这么多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雷龙又找了一些看起来比较老实的问话,很快黑起了脸,更是把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混帐!”他狠狠地骂了一声。 金刚寨这么多人,很大一部份都是几位寨主留下来准备当菜人的。带走那三四百人估计才是真正的山贼。 “来人,”雷龙一声暴喝:“去把那马脸给老子剁了。” 很快,啊一声,惨叫响起。 马脸血淋淋的人头被小兵提了回来。 “谁要再敢吃人,老子把你们全剁了喂狗。”雷龙睁着血红的眼晴:“听见没有?” 包括牛树生在内,大部人吓得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再饿也绝不会吃人。 只有少数几个吓得深深地埋下头去。 雷龙看在眼里,脸色一沉。 亲卫们很有眼力,飞快扑了过去把这些人通通抓了出来。 随便点了个不顺眼的,他恶狠狠地问道:“说,姓丁的什么时候才会回到这里?” 不说就死! 那山贼看着马脸死不瞑目的脑袋早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结结巴巴道:“大人,小的……小的不知道。” 雷龙眼里凶光一闪,毫不犹豫举起手。 “大人,”那山贼一看,直接吓破了胆,“大当家已经离开了半月有余,应该就这几天回来。” 雷龙杀气腾腾地瞪着这山贼看了半天,这才放下了手。 他又一连问了几个,得出的答案大同小异。 这下雷龙也不急着离开了。 “吩咐下去布好防盯好哨,我们就等这伙食人魔回来。” 作完这一切,雷龙没有食言,煮了好几大锅牛肉汤分给那些普通山贼。 虽说分到每个人碗里的就只那么两三颗牛肉干,但对饿了好几天的人来说无疑天赐甘露一般。 所有人都吃得感恩戴德。 至于那些真正的山贼,雷龙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让他们在一边乖乖蹲着。 一等就等了三天,然而山下始终一片宁静。 雷龙望向那伙瑟瑟发抖的山贼,杀人的目光都冒了出来。 中午时分,有探子匆匆来报。 “仟长,山下来了队人马,约五百五十多人。领头的正是姓丁,应该就是金刚寨的寨主。” 雷龙一喜,心里并不意外。 多出的人估计是山贼们刚收拢上山的百姓。 或者说菜人。 “通知下去,所有人准备战斗。” 他又问:“他们带有粮食吧?” 只要山贼们搬了粮食回来,自己这三天就不算白等。 探子嘻嘻地点头,“有!不过不多,看起来也就一百两斤。” “够了。” 蚊子腿再少也是肉,雷龙不嫌弃。 战斗毫无悬念。 回来的山贼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老窝居然埋伏着敌人,正大摇大摆地往山上走。 等他们进入埋伏圈,定西郡兵们一轮弓箭下去,几乎就把所有人射翻在地上,很快一一被制服。 刀斧加身,丁大当家满脸的惶恐。 他打量着雷龙,“这位兄弟,你们不像备守兵啊,应该是同道中人吧。不知小弟什么时候惹到你……” 雷龙根本没有理会,只是淡定地整理着身上的制式软甲。 “你们去了苍山县城。朝庭的平乱军现在到哪了?”他问。 丁大当家目光闪了闪:“不知道。” 雷龙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一个小兵大踏步走了过来,刷地毫不犹豫举起手里的大刀。 “等等,我说。”丁大当家一看来真的,顿时吓得魂飞魂散,“朝廷平乱军兵分两路,一走陆路一走水路。其中水路军已经过了山南县。” “至于陆路我也不知道在哪。” 雷龙扫了几眼地图,顿时松了口气, 平乱军已经到了山南县,再过三个小县就是落霞山脚。 “苍山县城现在乱军还多少人?”他又问。 如果人不多,雷龙不介意带手下过去给平乱军一臂之力。 丁大当家目光闪烁,若有所思地看着雷龙身上装备。 “这位大人,”他换了个称谓:“落霞山附近的几个小县得知朝廷大军将至,一个个都在加强手下兵力……” 这时候过去,城高墙坚的恐怕讨不了好。 他匆匆道:“不过我是本地人,在城里有些门路。或许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 雷龙看了他一眼,笑道:“前提是我放了你,甚至许你个官。是吧?” 嘿嘿! 丁大当家松了口气,笑嘻嘻地推开横在脖子上的刀剑,原地吊儿郎当地坐了下来。 “大人,要是你我合作平定苍山县城,以后咱们就是拜把子兄弟。” “届时大人平乱有功,日后定能平步青云。而小弟既可以活命,同时也能脱胎换骨成为人上人。这是两全齐美的事,不是吗?” 雷龙点头,“听起来不错。” 然而他却突然抽出配剑,刷地当成刀劈了下去,一下子划过了丁大家当的咽喉。 扑哧! 一大股鲜血喷出来。 “你……你……”丁大当家捂着脖子,死到临头还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子心不大,从没侈想过能什么平步青云出人头地,只想守护定西这一方百姓。” “这辈子老子最恨的就是鱼肉百姓的垃圾。凭你也配?” 他站了起来:“给我仔细审,把吃过人肉的全砍了。” 省得浪费粮食。 第242章 血月的压力 第242章血月的压力 又过了三天,雷龙终于带着人马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见了任宁,汇报过此行的过程,雷龙眼巴巴道:“大人,这近千百姓该怎么办?” 他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武器,就把这伙人临时训练出来,也派不上战场。 任宁正想着平乱军的事,随口答道:“分一半人去砍树造箭,另外半造批哨子和绳索。其他看情况,如果还有时间就训练一下。” 雷龙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绳子还可以理解,至于哨子是用来作什么的? 他正想问个为什么,却又突然反应过来赶紧闭上嘴,转身把任务派下去。 牛树生默默地坐在一株大树下。 过来的路上,他们已经知道雷龙这些人的身份。 定西郡兵,正在努力抵挡西凉的入侵。 他抬头往西看了一眼。 虽然隔着茫茫的落霞山和偌大个定西郡,但对西凉,牛树生或者说涞谷人也并不陌生。 几乎每到收获的季节,他们几乎都能听到路过的商队或旅人说起西凉人入侵并掠夺定西郡的故事。 甚至四十多年前,西凉曾跨过了落霞山一路打到了迷雾郡和天水郡…… 听雷龙说原来是要他们去和西凉人打仗,牛树生等人也反而松了口气,随后默默地跟了上来。 不跟上来,绝对会饿死或又落到那个山贼窝当菜人;跟上来的话大概率也会死,但死前至少能有东西填一填肚子。 左右都是死,被西凉人杀死总比被人吃掉好。 起码到了九泉阴府后,好歹还能扬眉吐气地大吼一声:老子是战死的英雄。 “牛树生,”正想着,雷龙的亲卫过来塞给他一把刀。 “别坐着了,时间紧迫。你带五百人去造哨子,至少造一千五百只。同时让妇人去找山藤制绳索,造得越多越多。” “其他人则全部去砍树造箭!越锋利越好,同样数量越多越好。” 牛树生想都没想,领着前五百人转身就进了山林里。 其他人也纷纷拿了刀具离开。 大帐里,雷龙忍不住开口:“大人,我带人离开了十天,现在血月人怎么样了?” 任宁头也不抬,只是指了指旁边的一叠纸,“那是雷二发回来的消息。你自己看吧。” 雷龙大喜,连忙拿起来细看。 血月鹰翔西辙后,没多久就被草原王庭派来的监军疑质。 只是他扛住了压力,愣是没有前进半步。 “继续往前进攻?” “要是落入云垂人布好的陷井,死的又不是你们这些监军,而是我活生生的族人。” 虽说如此,血月鹰翔还是派了好几批斥候过来查探情况。 雷龙离开了十天,任宁也没有闲着。 他带着黄明去了困龙窝和雷二会合,顺便生生地把血月鹰翔派过来的斥候全部干掉。 西边,血月营地。 “到底怎么回事?”血月鹰翔简直难以置信。 他往困龙窝派了一批又一批斥候,有生手但也有熟手甚至精锐,然而大多一去不复还。 偶尔回来一两个,也只知道困龙窝附近有大批云垂人的暗杀高手出没。 往往他们还没靠近就已经被敌人盯上,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死于非命。 “暗杀高手,而且是大批!” 血月鹰翔摸了摸脖子,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于是更不敢挥师东进。 那怕监军几乎都要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西凉大草原,奔鹿部族。 血月鹰翔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句“前方情况未明,冒然行军只是送死”从而拒绝往东。 甚至连监军都拿他没办法。 但他父亲也就是血月部族的族长却有些坐不住。 挡在奔鹿部族前方的霍凌早已损兵折将,但仍然像根难啃的骨头死死撑在那里,愣是令他的部下无法前进半步。 儿子不愿意向前进攻、老子没法往前进攻。 一时间,其他部族看向血月的目光就诡异起来。 特别是安吉尔部族。 他们主攻阳关古道和定西郡的首府定西城。 这两个都是硬骨头,安吉尔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依然收效甚微。 族长安文康人在老家,至今已经送了第三批族人上战场。同时前方的族人也在眼巴巴等着后面的粮草辎重。 然而无论怎么等,他们需要的粮草要么一直卡在奔鹿部族,始终动弹不得;要么没走几步被岩陲要塞拦下,最终成了要塞的军粮。 气得安吉尔人破口大骂血月无能。 再加上前些日子老家还被伙光头军偷袭,至今还没弄明白偷袭者到底是云垂人还是西凉人。 种种情况一起发生,安文康和各族老难免会浮想联翩。 一时间,安吉尔进攻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们这一慢,草原王庭的压力便全落到了血月身上。 “立即往东进军!尽快打通通往涞谷郡的驿路。否则王上将拿你我是问。” 血月鹰翔收到父亲的亲笔信时,长长地叹了口气。 “全军出发!”他只能硬着头皮命令部下往东走。 边走边作起了老本行:烧山。 把驿路两边的山林全部点着。不烧到藏不下人绝对不前进一步。 “血月鹰翔,你这是在作什么?”监军暴跳如雷,“你这是在行军?分明是敷衍。” 他实在难以理解。 前面明明就只有雷龙的二千多人马,还没城池阻挡。而血月鹰翔手下足有一万五千多人。只要遇上,没准用口水淹都能淹死雷龙。 偏偏血月鹰翔就一直磨磨蹭蹭,不愿意往前也就算了甚至前几日还往后退了一段。 真是岂有此理。 “本监军刚刚收到消息。云垂的平乱军已经平定了半个涞谷郡。你要再不打通这条驿路,恐怕以后也不用再打了。” “届时父子俩一起到王庭,向王上请罪去吧。” 血月鹰翔冷冷地看着他,“不知监军大人知不知道前面困龙窝有大批云垂人的暗杀高手。我手下的斥候去一批就死一批?” “那又怎么样?”监军疑惑。 “所以你也被暗杀了。” 说完,血月鹰翔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眼前的监军,直接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你……你……” 监军的四个随众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几人看见了什么?”血月鹰翔微笑。 有人反应很快。 “回少族长,云垂人狡猾如狐,李监军一时疏忽,不幸被暗杀。我等护卫不周,让少族长责罚。”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 “血月少族长正率部努力向东进攻。途中遇到了云垂人顽强的抵抗。少族长打退了数次云垂人的进攻。双方各有伤亡,正在休整。” “嗯,你们眼晴不错。好好向上汇报。” 血月鹰翔重重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差点没把四人吓趴在地上,这才转身离开。 第243章 以牙还牙 第243章以牙还牙 小护卫满脸纠结地跟了上来,小声地问道:“少族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血月鹰翔头也不回:“继续!” 意思是依旧和之前一样,边烧山边前进! 不给云垂的暗杀高手或埋伏任何机会。 跟上来的血月族人相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好歹也是西凉有名的大部族之一。岂是随便一个监军出来就能对他们的少族长指手划脚的。 要真把他们惹急了,一个监军而已,山高黄帝远的随便找个由头杀了,正好一了百了。 虽然杀了监军很解气,但血月鹰翔还算理智,并没有拒绝往东。 毕竟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草原王庭的命令。 东边密林。 任宁刚刚收到雷二发过来的消息。 他匆匆上了个高点,举着望远镜冷冷地望着远处冒起的浓烟。 西凉急着打通山脚下的驿路,但任宁何尝不着急? 只有救援尽快送到要塞去,重新把西凉这枚的眼中钉肉中刺武装起来。 他们越境时才会瞻前顾后束手束脚,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抄了后路,大军成了无水之鱼。 这样一来,战斗最终会重新回到两国边界上进行。 否则受苦的永远是定西或者说云垂的百姓。 正思索着。 哗啦~ 山腰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其中还隐隐杂夹人类惊恐的声音。 任宁皱眉:“去看看什么情况?” 镇国公府的护卫匆匆离开,不大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将军,前几天雷仟长带回来的百姓看见了远处的山火,一时慌了手脚。不过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 任宁点头。 他见识过草原的大火,同时也见识过原始森林的大火。 相对于草原的大火,森林里大火的杀伤力更大。 只要山林一烧起来,平时要走上好几天的路程都已经不算距离,大火转眼就烧到了跟前。 所有大树都会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火把,疯狂地炙烤着周围的一切。高温缺氧之下,几乎没有生物能活下去。 而雷龙带回来的人大多是生活在落霞山边缘的百姓,自是清楚山火的威力,惊慌也在所难免。 山半腰里,雷龙刷地拔出腰刀。 要不是看在这些百姓没经过训练而且现在急需人手,否则谁敢哗然他就敢砍了谁。 “前面的火是西凉人主动放的。要死是他们先死。你们怕个毛?”他气得脸红耳赤。 牛树生睁大眼睛,气愤不已,“大人,面前的火真是狗日的西凉人放的,不是意外?” 身在森林还主动点火,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雷龙嘿嘿地冷笑:“西凉人自小生活在草原,几乎没见过森林。进了山后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只好拿森林出气。” “不过大家也不用怕。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他指了指西边的天空:“你们没见前面只有烟没有火吗?” “现在山里气候阴冷潮湿,西凉人就算想点火烧山也很难点得着。” 好一番劝说,近千名百姓才重新干起活来。 然而牛树生却没有离开。 “大人。”他焦急地搓了搓手:“您是定西人,或许不大了解这落霞山脉。小的是山那边的百姓,以前不时会跟着老爹进山打猎。所以知道一些。” “山火是可怕,不过有些树木产生的烟同样可怕。我们还是离远点吧……” “你说什么?”任宁几步迈了过来,“什么烟可怕?” …… 牛树生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人,一时有些茫然。 雷龙介绍了一下任宁,最后道:“正是多亏这位宁大人,西凉人才死伤惨重,逼得他们不得不烧山,否则根本不敢前进。” 牛树生大惊,手忙脚乱地行礼:“草民见过宁大人。” 任宁摆了摆手,重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烟可怕?” “回大人,那种树我们本地人叫它臭椿。” “它不常见,但在落霞山里也有一些。要是它被烧着了,无论是烟或烤出的味都不浓甚至很淡,但只要闻到一点就会头昏目眩上吐下泻。再闻久点的话,昏迷过去甚至死翘翘也十分正常……” 任宁眼前一亮。 这简直是天然的化学武器。 “牛树生是吧。你立即放下手上的事,带几个人去找这种臭椿树。我们要用它。” 牛树生反应也不慢,瞠目结舌地看着任宁,最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雷龙连忙挑了几个小兵,乐呵呵地看着他们走远。 “大人,要是那种树真的那么厉害,那西凉人要倒大霉了。”他眉飞色舞地擂了掌心一拳:“要不是他们放火,我们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这种树。” “这算不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任宁不置可否:“等牛树生把那种树找到再说吧。” 没找到或者不起作用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第二天中午,牛树生几人各扛了一株约两丈高的小树回来。 “几位辛苦了。”任宁迎了上去,“先休息吃点东西。” 他打量着眼前的小树。 树皮平滑而有直纹;嫩枝有髓,嫩叶呈黄色甚至紫色,看起来异常美丽,不像有毒的植物。 “这就是臭椿吧?” 任宁好奇地用金手指扫了一眼,很快皱起了眉。 黄值0。 显然这树对人无益也无害。 “嗯。这就是臭椿。”牛树生肯定地点头,“不过它们还都是小。真正的大树长得老高了。” 任宁点头,突然拔出军刀切下几支树枝,转身往开阔地走去。 “我拿去烧烧看。” 牛树生急得跳了起来:“大人,这东西轻易烧不得。你千万要小心。” 很快,一堆火生了起来。 任宁看了看风向才把手里的嫩枝扔了进来。 没多久,金手指下火中臭椿枝的颜色由黄变红,数值也由小变大,只是到了40后无论怎么烧都不再涨。 任宁挥了挥手。 旁边的护卫把火灭掉。 牛树生没有骗他。 这臭椿的名字里虽然有个臭字,然而烧起来味道并不浓更不臭。 而它的红值仅有40。毒应该是毒不死人,但上吐下泻失去战斗力绝对没问题。 雷龙和黄明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看着刚熄灭的火堆,他们四下打量却没见有人有异样,不由皱起了眉。 “大人,要不要抓几个剌头或西凉人来试试这臭椿的厉害?” “不用了。”任宁摇头,“我刚才已经试了下。这种树确实可以令人失去战斗力。” 他抬头往眼前的茫茫山林望去。 下来该让血月部族尝尝以牙还牙的滋味。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 “雷龙,立即派人送一段臭椿树枝及其用法到各条古道守军去。” 第244章 防毒面具 第244章防毒面具 驿路。 血月部族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少族长,”有人匆匆来报,“前方云垂人砍倒了许多大树,就横在驿路上,甚至还生了不少的火堆。” “知道了。”血月鹰翔心一松。 之前他们刚踏进落霞山,雷龙也没少砍树或毁山用来拦路。 但这也只能稍微阻碍一下他们前进的步伐,并不起太大作用。 如今对方又旧技重演,反而说明云垂人已经黔驴技穷。 “继续烧。”血月鹰翔哈哈一笑:“一直烧到涞谷去。” “是了,派出去的探子有消息传回来吗?”他又问。 咳! 小护卫脸色讪讪,轻咳了一声:“少族长,不是属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密林里云垂人的手段确实我们要高明些。派出去的兄弟们已经够小心,然而还是伤亡惨重。”、 至于打探到的消息,不说也罢。 血月鹰翔叹了口气。 技不如人,得认。 小护卫一喜:“少族长,要不别再派兄弟们出去探查了?” 反正除了送死外,他们也侦查不到什么情况。 还不如一路烧过去,云垂根本搞不了鬼。 “你懂个屁!”血月鹰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派,而且要大派特派。” 既然技不如人,那就好好学。 学不来就是死。 在死亡的威胁下,多多少少总有人能学到些技巧。 只要有族人在这场山林暗杀和反暗杀中活下来,那么以后他们血月部族就有了山林对抗的经验,才能教出更多的探子。 才不会见到山林就束手无策。 既然名为鹰翔,他可没想着只到云垂转一圈就转回西凉睡大觉。 东边 无名小山顶,雷龙营地。 任宁看完雷二发回的信息,默默计算了一下西凉人到达困龙窝的时间。 “黄明和雷龙,你们去问一问手下或带回来的百姓,看看有没有人会看天气或风向?” 现在横在驿路上的大树和烧起的火堆只是些迷魂阵,里面并没放有臭椿树。 任宁在等。 等血月人对路上的火堆和浓烟习以为常,再给他来一波大的。 雷龙和黄明出去转了一转,回来后脸色灰暗。 “大人,我们问过了,没人懂。” 懂的也只是听说过一些本地谚语,并不能精确到某天某时吹什么风。 “嗯。”任宁没多大意外。 廖风雨之所以能成为韦君谦的宝贝军师,正是这样的人万里无一。 砰! 雷龙重重地擂了掌心一拳,满面的愤闷:“真是操蛋。有明明有秘密武器却用不上,到头来还是得让兄弟们去拼人头。” 任宁呵呵一笑,“别着急。我有办法。” 大不了花点时间,用木炭作批猪嘴防毒面具就是。 反正以西凉人乌龟一样速度,时间上也来得及。 “让人赶紧收集木炭,再找批竹节或把木头雕成猪嘴的模样。下来有大用。”任宁说:“去吧。” 黄明和雷龙相视一眼,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赶紧把命令传了下去。 下来两三天,营地里所有人都在忙碌。 任宁收到雷二的消息,又带了批镇国公府的护卫下山,一一把西凉派过来的探子给干掉。 血月鹰翔收到又一批探子全军覆没时,心都在滴血。 “一个都没有活着的?”他问。 传令兵低着脑袋:“少族长,云垂人把他们尸体全扔在前面的驿路上。一共五十三人……” 至于山上还有没有幸存的。他只是个跑腿传信的,就不清楚了。 “五十三!”血月鹰翔牙齿差点咬出血来。 这数值不大,但正是上一批他派出去的总人数。 “云垂人伤死了几个?”他又问。 传令兵脑袋垂得更低:“属下……属下不清楚。” 那些扔在驿路上的探子要么是背后中的箭,要么一刀抹了脖子,看样子都没有反抗…… 血月鹰翔年纪轻轻但向来冷静,要不然也不会委以开路大任。 只是这会他也有些不住自己的情绪,咆哮道:“不清楚就去查,赶紧查清这批人到底是哪来的!” 敌人毫发无损,自己人的尸体却被扔了一路。 这种灭士气的事再发生几次,估计云垂人都不用攻打,血月的将士自己就先崩溃了。 “是!”传令兵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好一会儿过去,血月鹰翔才冷静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箭上,“这支黑箭呢,有没有查到它的主人?” 四周一片沉默,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少族长,”不知哪冒出个声音:“有消息称开伦部族曾经有人见过类似的黑箭。” “开伦?”血月鹰翔精神一振,“他们在哪见过?” “他们曾经见过一个姓‘宁’的或者名字里有个‘宁’字的岩陲军人使用过这样的箭支。”那人把开伦部族曾经发生的事说了说。 血月鹰翔骇然色变。 他隐隐约约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 曾经有支劝降中小部族的队伍被人杀了个精光。当时这事闹得挺大,甚至还引了起王庭以各大部族的震动。 似乎就发生在西凉的东部地区。 至于是不是在开伦部族附近,他还真不太清楚。 小兵没注意到血月鹰翔的脸色,不屑道:“少族长,开伦只是个中小部族,没怎么见过世面。什么一个人就杀了我们西凉的百余精英,简直狗屁。” 毕竟开伦有不少人亲卫云垂,甚至还和云垂人通婚。 这样的部族本就不足以为信,再以讹传讹下,估计事实早变了模样。 血月鹰翔不置可否。 他回头朝西方看了一眼,问道:“有没有查到这个岩陲人的资料?” “正在查,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 东边的密林里,任宁从树下跳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正被西凉人调查着。不过就算知道,任宁也不在意。 “雷二,还挺得住吗?”他问。 雷二正大口大口地啃着一只酱羊腿,吃得满嘴都是油。 他满不在乎道:“小事一桩。” 任宁点头:“西凉人的速度有加快的趋势,估计四五天内先头部队就会重新回到困龙坡。这两天你先回营地好好休息,准备打大仗。” 至于血月鹰翔再派来的探子,交给黄明和镇国公府的其他护卫就是。 雷二应了一声。 他也不婆婆妈妈,一把抹掉嘴上的油污,拎起变了颜色的大砍马刀就走。 “等等。”任宁把他喊住,画了一张防毒面具示意图,“你回去让雷龙尽快把这面具弄好。然后把所有人都带过来。” 第245章 上 第245章上 这天,铅云低垂、气氛凝重。 得得得。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少族长,云垂人在前方的驿路上烧了无数火堆,到处浓烟滚滚。熏得兄弟们连眼睛都睁不开。” 血月鹰翔点头。 他人虽在大部队的中间,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前方的天空满是浓浓的黑烟。 甚至隔了这么远,他都闻着呛鼻的烟味。 “先头部队距离困龙窝还有多远?”他问。 “不到十里!” 血月鹰翔点头,突然伸手从旁边的小灌木捊下一把叶子,抛进了空中。 看看悠悠漂落的树叶,他眼中精光一闪,“命令前面的人加快脚步,一鼓作气杀进困龙窝。” 云垂人对他的烧山大/法已经束手无策,八成想把他们堵在狭窄的驿路上。 血月鹰翔冷冷一笑。 雷龙的想法很好。 只是现在落霞山没有风。 驿路上的浓烟固然熏得血月人看不清状况,但放火的云垂人也好不到什么地方。 只要凭着人数占据了困龙窝,雷龙要么和他拼人头,要么乖乖退回山上去当大王。 无论那个方面,血月的胜算都更大。 “是!”七名仟长应了一声,立即带着亲卫向前冲去。 困龙窝西边。 雷二坐在一节大树杆上,边嚼着什么边拿块羊皮仔仔细细地擦着他的砍马刀。 “都准备好了吗?”嘴里吃着东西,他的声音便有些含糊。 “准备好了。”后面响起稀稀落落的声音。 黄明抿紧了嘴唇:“老雷,我们人数是不是有些少?” 此时站在他们身边只有三百余人,除了一百是镇公府的护卫外,其余两百都是雷龙从金刚寨带回来的普通老百姓。 要想靠这点人数顶住上万西凉人的进攻,黄明觉得有点天方夜谭。 “放心!”雷二嘿嘿一笑,“老黄你就是不信我也该相信老任。听好命令,让他们按计划行动就行。” 此时的落霞山的确没有风,但任宁和雷二有的是办法产生风。 比如攻守城时用到的扬尘机。 三十台扬尘机一起转动,足可以将烟吹向特定的方向。 驿路而已,再大也就并行两辆马车,足够用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 啾~ 刺耳的哨声不知从哪远远响起。 “兄弟们开工了!”雷二精神一振。 他呼地将手里的羊皮狠狠砸到地上,一一戴上浸过水的布和猪嘴面具,大踏步往驿路走去。 黄明挥了挥手,后面的人连忙跟了上来。 驿路里除了浓烟滚滚,还到处横着大小不一的树杆与荆棘。 一行人摸索着爬了过去。 烟很浓,但他们都戴了湿布和猪嘴,还可以忍受。 不大一会儿,三百余人都进了自己的阵地。 铛铛! 雷二趴在地上仔细地听着。他算好了距离,立即站起来重重敲响旁边的铜锣。 身后的人各司其职。 一些人往火堆里放上臭椿枝叶;另一些人则把扬尘机架到火堆后,使劲地转起了把手。 呼呼。 强烈的风一吹,顿时把浓烟吹向了前方的驿道。 咳咳! 血月早有小兵摸到了跟前。 尽管他们脸上也蒙上了湿布,然而很快一个个都受不了,拼命地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不知谁突然一阵反胃,哗拉地吐了出来。 很快呕吐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退退退!这烟不对劲。”有人用西凉人大喊。 雷二面无表情地蹲在一根大树杆后面。他朝后面的黄明压了压双手,没有翻过去砍人的意思。 冷静! 这些马前卒还不值得他们耗费精力。 臭椿的毒烟果然厉害。没多久,前方的呕吐声渐渐弱了下去。 黄明看着这一切,默默地又缩回了大树后面。 这时,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踏踏踏。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吁! 血月风修停下坐骑,冷冷地盯着前方的浓烟和地上若隐若现的大树。 他挥了挥手,大声喝道:“前排坚盾、后排抛射,所有人给我上!” 咳咳! 他咳了两声,继续喊道:“见人先杀人,杀完人再搬树。” 西凉大多都是骑兵。只要没了眼前这些挡路的树杆,后面的主力一个冲锋就能杀到困龙窝。 雷二撇了撇嘴。 铛铛! 他又敲了两下身边的铜锣。 包括扬尘机手在内,所有人立即缩到了附近的树根下。 扑扑扑! 密密麻麻的箭支飞了过来,纷纷扎了个空。 很好! 血月风修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前方并没有太多云垂人。一次箭雨下去,对方居然连反手的都没有。 驾! 他意气风发地驱着坐骑向前几步。 忽然觉得头昏眼花、胃气上涌。 哗啦一声,弯腰吐了出来。 咴咴! 胯下的坐骑几声悲鸣,四肢一软倒在地上。 血月风修心底一阵冰凉。 这烟不对劲! 他想开口提醒,然而身子只能蜷缩在地上哗哗地吐,根本说不出话来。 很快血月风修的意识开始蒙胧了起来。 铛铛! 箭雨稍弱,雷二又毫不犹豫地敲了两下铜锣。 牛树生等人面面相觑。 一个个在心底求神拜佛保佑了一番后匆匆从树底下爬了出来,重新奋力地摇起了扬尘机的把手。 呼呼! 阵阵浓烟继续向前方扑去。 眼看就要昏迷过去,血月风修拼着最后的力气,抽出腰刀重重地一刀捅在自己的大腿上。 啊! 剧痛之下,他又清醒了不少。 扑。 吐掉嘴里的异物,他大喊道:“烟里有毒,所有人撤退!” 烟雾太大太呛鼻。 尾随前后的小兵要么举着盾牌要么胡乱抛射着箭,根本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只顾着一心一意向前推进。 此时听到上司含糊不清的命令,他们都有些发蒙。 “烟有毒!”血月风修拼尽所有力气,大喊:“快撤!” 嗡~ 最靠近他的血月小兵们终于听清楚,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放下盾牌一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前面的兄弟已经口吐白沫,纷纷倒在了地上。 这下不用说,他们连忙捂紧了口鼻转身就跑。 然而后面赶上过来的人却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依然埋着头继续向往冲。 双方顿时撞在一起。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退的?”有佰长大怒,“给老子冲上去!否则就砍了你们。” 退回来的人脸色惨白,根本不敢张嘴说话。一个个根本不怕佰长手里的刀,心急火燎地只顾着向后挤。 没过多久,他们也哗地弯腰吐了出来。 铛铛铛! 雷二听得清楚,毫不犹豫连连敲响起手边的铜锣。 锣声催命一般,又快又急。 黄明等镇国公护卫精神一振,纵身从大树下跃起。 他们也不管目标,咻咻地将手里的箭支朝前射了出去。 第246章 一分为三 第246章一分为三 后面的锣声一响,再蠢的人也知道云垂主动发起了进攻。 情急之下那些上吐下泻的血月小弟凭空又多了几分力气,更是疯狂地向后挤。 啾啾…… 驿道两边的山坡忽然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无数尖锐的哨声。 哗啦啦…… 浓烟中无数的树木开始不断抖动,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在往下冲一般。 压阵的佰长仟长们心一凉。 再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小兵口吐白沫倒了下去,顿时慌了手脚。 前面烟雾有毒! 这念头刚涌上脑海,他们顿时打了个哆嗦,甚至觉得比四周山上的动静都更为可怕。 口里的斥责就没再喊出去,将官们反而一个个用手紧紧地把口鼻给捂了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向西跑。 就在这时,戴着猪嘴面具的雷二和黄明已经领着百余镇国公府的护卫冲了上来。 没人喊打喊杀,手里的武器却是毫不留情地劈了下去。 西凉人大多穿的皮甲,加上此时头昏目眩心情恐慌一心想退远点,根本没有组成反击之力。 雷二和黄明轻而易兴地杀了进去。 血淋淋的大刀掠过,血肉飞溅! 啊啊啊!! 无数的惨叫伴着呕吐和腹泻声在双方相接的地方连续不断地响起。 听着熟悉或不熟悉的西凉语,后面的血月人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一片胆寒。 四面山上全是涌蜂而至的敌人,要最命的是前面的烟雾还有毒…… 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选择了同一个行动! 调头就跑。 后面的雷二等人一看这情形,顿时精神大振。一个个凶猛无比地冲了上去,手里的家伙砍起人来更是犀利无比。 骚乱一传十十传百,飞快向后弥漫。 没多久,长长的驿路上,血月的工兵们一片恐慌。 五里不远,正准备点火烧山的工兵们得到消息,脸色大变。 他们那还顾得上什么命令,纷纷丢下手里的引火工具,跟着前面退回来的同伴一起往西跑。 只有离得最远的骑兵还有些茫然。 “你们什么情况?赶紧停下!” “谁敢后退乱跑者,杀!” 将官们一声令下,骑兵们纷纷抬起骑枪,毫不犹豫对准前面惊慌失措涌回来的自家人。 “快跑啊,”有人失声尖叫,“前面到处都是云垂人,烟里还有毒,很多兄弟刚靠近就死了。” 烟里有毒? 骑兵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往前方天空的黑烟望去。 啾!! 就在这里,突然两边山上突然响起了哨声。 任宁和雷龙各带了一千定西备守兵,早就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埋伏在驿道两边。 这半个月来,西凉人的探子来一批就死一批,根本没发现他们。 此时听到下面的动静,任宁不再犹豫,果断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杀!!” 无数呐喊响起,定西郡的小兵们一跃而起,抓起弓箭就向下放。 咻咻咻! 满天的箭枝雨点般向下落去。 没人在乎目标,只管边往下冲边放箭。 一人一壶十五枝箭,足够他们冲到驿路前使用。 糟! 有埋伏! 血月的骑兵们刚泛起这个念头,扑扑几声响起,自己或身下的坐骑已经冲了几支箭。 啊啊啊。 惨叫连绵,听得其他人纷纷色变。 咴咴咴! 战马太多受过训练,就算受伤也轻易不会乱跑。 但不跑不代表不叫。一时间整条驿道但凡受到攻击的地方,倒处人翻马仰,惨叫连连。 “所有人不要慌。”有军官连忙站出来指挥:“列盾保护!弓箭还击。先稳住!” 然而没等他喊第二声,任宁的黑箭已经如约而至,直接一箭把他射倒。 反复几个将官被射杀后,看着马上就要冲杀到驿路的云垂人,死伤惨重的骑兵们也不禁手足无策。 驾! 顾不上太多,不少人大力抽着马屁股,疯了般向西冲去。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没多久,骑兵们也乱了起来。 哈哈! 黄明看得清楚,不由放声大笑。 作为定西备守兵,几乎每年都会和西凉人小规模打上几仗,他们从来不曾怕过这些异族人。 此时一看,更是心花努放地冲下山来。 很快两批人生生将五里多长的血月人切成了三截。 前有阻拦后有追兵,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所有血月人都是一片慌乱。 有人继续向西冲,以求回归大部队保命;然而眨眼就被纷飞的箭支射翻在地。 有人则战战惊惊地停了下来,想看清楚到底哪里更危险。只是没等他们想清楚,就被后面蜂涌而来的同伴给踩在了脚下; 进不得退不得,停也停不得。尽管如此,几乎没人敢往两边山上跑。 因为山上除了火和浓烟外,还到处都是云垂人越来越近的哨声。根本没人想过上去送死。 任宁射翻了几名异常凶悍的骑兵后,就没再理会下面的战况。 他们人手不足,此时分割包围的并不是所有血月人,只是前面的一部分,约五六千人。 这五六千先锋一片混乱,早已混乱无章。如果雷龙还收拾不了这局面,那任宁也只能叹惜。 他不仅没往山下跑,反而飞快向山顶跑去。 山不算太高但十分陡峭,正常人爬几丈就得停下休息,然而对任宁来说却如履平地。 没花多少功夫,他便上了山顶。 掏出望远镜,任宁朝西边望去。 驿路弯弯,有些地方被遮挡得看不见,但更多的地方都能看得清清楚。 前面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血月鹰翔耳中。周围的西凉人明显有些骚动,却没有慌乱,更没四下乱窜。 任宁看了好一会儿,默默地放下了望远镜。 看来雷龙收拾完下面的残局后想趁机扩大战况向西推上一波,估计是不大可能了。 此时的血月鹰翔并不在驿路上。 手下的探子实在没用,他只好和任宁一样登上了驿路边的一座小山,扯着脖子努力往东望去。 然而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卑鄙!”他咬牙切齿,狠狠地骂了一句。 要是这里是西凉大草原而不是狭窄的山林驿道。雷龙那二千余人手就算放了毒气,他血月鹰翔也不怕。只要大军一个冲锋就能他们碾个粉。 而不是现在这样,自己空有人手却没法派上用场。 操! 他看着脚下这烧得半黑焦的山脉,他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无奈。 “少族长,我们该怎么办?” 血月鹰翔哼了哼。 还能怎么办? 云垂人放了毒烟,前面绝对死伤惨重。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以少族长的身份强行命令队伍往前,估计也没多少人会听从。 只能暂时先收缩队伍,其他的日后再作决定。 第247章 回头向东 第247章回头向东 没花多少功夫,雷龙、黄明和雷二三人便把截在驿路上的血月人给包了饺子。 雷龙竖着耳朵听了半响,却始终听不到任宁的哨声,只好设立防线同时放弃了向西追击的念头。 看着满地敌人的尸体,二千五百余人一边毫不客气地补着刀一边笑颜逐开。 “仟长,我们打了大胜仗!” 每个小兵路过时,都这么喜气洋洋地冲着雷龙大声嚷嚷。 雷龙努力板起了脸:“叫什么,没大没小。” 然而他嘴角的笑容却是从没停过。 二千五余人生生消灭了血月五六千人,这可是血月鹰翔的三分之一兵力,不容他雷龙不乐。 没多久,牛树生和那堆雷龙带回来的平民也下了山。 看着眼前的情形他们都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自己等人明明只在山上胡乱吹了吹哨子再用力摇摇树,就能把凶残如狼的西凉人给吓得魂飞魄散,最后给包了饺子? 真是活见鬼了! 雷龙哈哈大笑:“这次大胜是所有人的功劳。大家赶紧打扫战场,回去后定叫伙头军好好犒劳大家。” 众人精神大振,齐声叫好。 只有饿过的人才会清楚世界上最大的奖赏不是什么名誉地位也不是什么黄金白银,而是能吃饱肚子。 这下不仅云垂的小兵们就连牛树生这些百姓都不再顾忌满地的残尸,纷纷收集起还能用的东西来。 武器、防具、马蹬和衣服,死掉的马匹甚至西凉士兵随身带的一些小物,全让人捡得一样不剩。 一个多时辰后,每个人怀里都抱了一大堆东西,差点没把嘴笑裂。 “天色已经不早,差不多行了!”雷龙阻止了那些还想翻草根的家伙,又让他们在驿路上重新烧了几堆浓烟,才领兵向东而去。 回到营地时已是深夜。 所有人都饥肠辘辘但没人抱怨,伙头军们更是眉开眼笑地作起了饭。 这场仗打得是血月的先头部队。除了随身的口粮或零食,他们并没带了多少粮食。 幸好混乱中杀死了上百匹西凉马,也算收获了好些粮食。 香喷喷的饭菜刚好做好,任宁踏进了大帐。 “大家都没事吧?”他问。 雷二等人哈哈地摇头,“怎么会有事?血月人一心只想着逃命,根本没朝我们瞄过一眼。” 大家肚子都饿了,嘻嘻哈哈聊了几句后便匆匆扒起饭。 一顿饭过后,雷龙连忙问任宁:“大人,下一步我们该作什么?” 任宁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地图,“下来快进入雨季,但驿路上的火堆不能灭。” 众人哈哈地相视一笑,“这是自然。” 一朝尝毒烟,恐怕血月十年都怕柴火。 “第二,我们手头有不少粮食,派人送一部份去阳关古道。” “可以。”雷龙说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也正担心着北边的郡尉能不能顶得住。 “第三,血月人连打两次败仗,下来绝对会十分谨慎甚至裹足不前。我们不能坐吃山穷,先让那些百姓返回金刚寨去。 下午时任宁并不是一直呆在山顶眺望。 他一路向西。 只是刚摸到大部队上方,正好看着血月部族再一次拔营,垂头丧气向西退去。 任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到底很理解血月鹰翔。 一天内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将士,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啊?”雷龙有些傻眼,“又让他们去当山贼啊?” 十几天相处下来,这批百姓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一时有些不舍。 任宁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是让他们回去当山贼,而是先回去种地。你之前不是说金刚寨周围开了不少土地吗?让他们回去种些作物,一两个月后就能有收获了。” 呃! 雷龙沉吟:“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金刚寨距离这里可不近,不如……” 他刚说了半句,顿时觉得不妥立即停下了嘴。 眼前的无名小山峰距离困龙窝太近,要开辟农田就得大规模阀木。 茫茫的原始森林中突然多了这么大个伤疤,血月人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第四,既然血月人短期内绝不敢东进,我们先回涞谷帮忙!” 只有打通涞谷郡,人员和物质来往畅通无阻,才是真正的无后顾之忧,也才有正面迎战血月鹰翔的资格。 雷龙抬头看了看墙上地图,满脸的纠结,然而最后还是点头:“就听大人的。” 他倒是有心想去帮驻守阳关古道的上锋夏邦为,但两地距离实在太远,只好作罢。 最重要的黄明和镇国公府的护卫向来对任宁唯命是从,绝不会跟着他一起往北。 雷龙虽然口头上不说,但心里十分清楚。 自己手下虽有两千两百余人,然而实际的战力根本比不过黄明和镇国公府的三百护卫。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人,自己守不守得住山下的驿路还得两说。 第二天中午,交待清楚后留下百余人驻守这无名小山坡。其他人纷纷下山向东而去。 牛树生却是跟了上来。 “大人,”他朝任宁鞠躬,“小的想跟您一起去打仗。” “你想清楚了?当兵可是把脑袋系在腰带上的。”任宁说。 哈哈! 牛树生笑容灿烂:“小的不怕。” 要不是这些当兵的,他的脑袋恐怕已经落了地,甚至身子还被人吃进了肚子。 任宁点头,又问道:“你熟悉外面的苍山县?” “熟!小的是本地人,自小在县城长大,熟得不能再熟了。” 任宁和雷二等人相视一眼,“那你就先跟上吧。如果作战勇猛,我们会考虑的。” “是!”牛树生喜滋滋地跟了上来。 山路漫漫,一行人紧赶慢赶,直到第三天下午才终于出了落霞山脉。 抬眼望去,前方尽是密密麻麻的梯田,然而地里一片荒芜,根本看不见什么庄稼。 兵祸之乱,可见一斑。 草! 雷龙不可思议地骂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定西雨水少、土地干涸、地里沙石还多,向来不大适合耕种,而且几乎每年都有西凉人越境抢粮。 然而百姓们从不气妥,每到耕种的时节,大家都会把所有的田地种得满满当当的。” “这里呢?”他指着眼前肥沃的田地,满脸难以置信。 任宁看了他一眼,把这里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说了说。 “无论是哪个郡,百姓们大多勤劳能干。他们也想老老实实种田耕地养家。然而星纪城的贵人们却让他们无地可耕。最后就成了眼前这副模样。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们只好起来造反。” “这……这……”雷龙听得目瞪口呆。 他只知道涞谷郡发生了民乱。然而为什么会发生民乱,却是从来没有想过。 “既然不是百姓的错,那我们还攻不攻打苍山县城了?”雷龙问。 任宁点头:“打还是要打的。” 眼下西凉人步步紧逼。 作为军人他们得先保住这方国土,以后才有土地分给普通的百姓。 再者,当农民摇身一变起来鱼肉百姓,也就不再是农民。 第248章 作饭 第248章作饭 苍山县城,城门大开。 人员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待人出完城后,城门又吱地一声关了起来。 对面远处的小山上,任宁放下望远镜,“苍山县的乱军几乎倾巢而出,看来东边平乱军的攻势很猛。” 旁边的雷二赞同:“绝对是。” 前些时候东部平海郡的平乱人马终于赶到,大军顿时催灰拉朽连着攻克城池。 涞谷这几个小县原本各自占县为王、互不隶属。此时大后方的小县们也不得不出兵相救,免得被朝廷大军逐一端掉。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任宁他们的事。 “去把牛树生带来。同时让雷龙黄明等人加快速度。”任宁说。 “是!”雷二应了一声,上马匆匆而去。 他们两人是来侦查的。 镇国公府的护卫还好说,而雷龙的属下几乎没有马,因此大部队此时还距离县城还有点距离。 否则眼前这伙刚出城的乱军活不过半个时辰。 踏踏踏。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西边响起了震天的马蹄声。 任宁扭头一看。 烟尘弥漫中,雷二和黄明带着镇国公府的三百护卫杀气腾腾地狂奔而来。 “将军!” 任宁没有回话,只是朝着东去的驿路一指。 “小心了!”雷二提醒。 路过任宁身边时,他把背后的牛树生往草地上一扔。胯下的奔雷却没停下,继续带着黄明等人向乱军追去。 扑! 牛树生被摔得灰头土脸,好半响才从地上爬起来。 “没事吧?”任宁过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没……没事。” 任宁点头。 雷二无论是杀人还是扔人都十分有经验。牛树生看起来狼狈,其实摔得并不重。 “你是本地人。现在想办法混进城去,再找些德高望重的老人把朝廷的安抚计划说说。其他的不用管。” 牛树生点头,脸上有些狐疑,“大人,朝廷真会如你所说把土地重新分给我们百姓?” 他家的土地就是让星纪城里的什么大官给圈走的,甚至为此弄得家破人亡。 可以说他和每一个当官的都有着深仇血恨,牛树生早不信朝廷中人的鬼话。 “我骗过你吗?”任宁笑:“没有吧。” “这倒没有。”牛树生老老实实地点头。 任宁满意地点头,又指了指前面的小城。 “朝廷的平乱军马上要打到这里。前方几个县都派了人过来求援,这里的乱军刚才已经东去帮忙。” “真的?”牛树生精神一振。 他对朝廷的印象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但对占据县城的乱军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那些乱军之前就大多是半匪半民之人。 他们向来目无法纪,特别自从掌握了权势后,对普通百姓的欺压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不然牛树生也不会上了落霞山进了金刚寨。 “真的!”任宁指了指骑兵们消失的去路:“雷二他们跑得那么急,就是去追那些乱军的。” 牛树生这才恍然。 “所以用不了几天,这座小城就会重新平定。”任宁抬头看了眼前面低矮的城墙:“刀枪无眼,我不希望里面的百姓因为误听了什么谣言而上了城墙,最终死于攻城之下。” 牛树生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口袋里是一些战利品,是他在困龙窝以西的战场上找到的。 在那里他亲眼见到大战后满地西凉人的尸体,以及定西郡的小兵们补刀时的淡然。 刀进刀出!小兵们捅起来眼都不眨一下。仿佛刀下面的不是人而是寻常牲畜。 这里可是自己的家乡! 要是也发生那样的战争…… 牛树生吓出一身冷汗,连忙道:“小的这就去。” 然而刚走几步,他又停下脚步,眼巴巴道:“大人,朝廷真会将土地重新还给我们老百姓吗?” “会的。”任宁郑重地点头:“朝廷不仅会还你们土地,还会派人过来兴修水利和驿路,派大夫过来给大家看医。好让你们世世代代在此安居乐业……” 说着说着任宁有些失神。 他比谁都清楚土地对百姓的重要。 只有让百姓们有了土地、有了活路,整个国家才会有真正的安宁和平稳。 牛树生半信半疑地走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雷龙终于带着部下赶到了苍山县城外。 “大人,城里的乱军真的出了城?” 任宁点头:“走了五千余人吧。不过这是他们老窝,总有些守留的,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派出去。” 雷龙点头。 他看了看城头上稀稀拉拉的守卫,“走了五千人的话,城里面应该没有多少人了。” 唯一要担心的是百姓会上城头助阵。 “希望牛树生的话能起点作用吧。”他说。 天色已晚。 城外的空地上,定西小兵们一字儿排开,大摇大摆地作着饭。 没多久,到处都是浓浓的饭菜香气。 雷龙摸着刚长出来的胡渣子:“大人,要是我们把那些扬尘机带过来就好了,可以把饭香吹进城去。” 说不准里面饥肠辘辘的百姓闻到了,直接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 “用不着。”任宁笑:“这小城不大,我们的饭菜又那么香,总会有人闻到的。” “派几个兄弟架个高塔,往里面喊喊话。”他说。 “好咧!” 眼前的城头虽然不高,但到底是个阻碍。而且过不了几天,平乱大军就会杀过来。 雷龙不想让自己兄弟宝贵的性命折损在爬城上。 因此不战屈人之兵总是好的。 高塔飞快地架了起来。 雷龙的亲卫小朱爬了上去。 他左手抓着一只酱羊腿右边拿了个铁铜作喇叭,哗哗向里面喊话。 “苍山县的百姓,你们好!吃没吃晚饭呀?我们在城外做好饭菜,想吃的都可以出来。” 至于他们的来历和此行的目标,估计城里面已经传开,就不必小朱多费话了。 城里静悄悄的,根本没人回应。只有墙头上咻咻地射过来几支木箭,软软地落在木塔前方几丈的地上。 小兵们该干嘛就干嘛,看都不看那些箭一眼。 雷龙连连皱眉,砰地放下手里的饭菜。 “小朱的定西口音太浓,城里的百姓听得懂个屁。赶紧让他下来换个会说涞谷话的上去。” 周边的亲卫面面相觑。 虽说定西和涞谷只相隔了一座落霞山脉,但在这个交通不便路引严苛的时代,两地几乎就是天崖海角。 有人开口:“仟长,我们都是定西人,谁也没来过到涞谷郡。根本没人会说涞谷话啊!” 雷龙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朝唯一一个不是定西人的任宁看去:“大人,您看?” “小朱喊得不错,让他继续喊吧。”任宁笑着解释:“这苍山县就在驿路上,往年都有东西线商队来来往往。云垂什么地方的方言他们没听过?” “也是。”雷龙恍然。 天色越来越黑。 半个时辰后,不知是小朱的喊话起了作用还是饭菜实在诱人,赫然有百姓偷偷出城。 他们绕了个大弯,走到了定西驻地的边上。 “各位军爷,真的有饭吃吗?” 哈哈! 雷龙早发现了。 他迎了上去,砰砰地拍着胸膛:“乡亲们过来吧。我们定西人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说有吃就绝对有吃的。” 第249章 骂街 第249章骂街 第二天中午,饭点。 苍山县城外的平地里,不知何时多了不少百姓。 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各位将军,这儿真的有吃的吗?”闻着浓浓的饭香,有人壮着肚子靠了过来。 其他人看着定西小兵们手里闪亮的刀剑,虽然不敢说话却也一个个扯长了脖子,目光灼灼的。 “有!”雷龙挥了挥手,“来人,给父老乡亲们上饭。” 身后的小兵们连忙把稀饭、肉汤通通扛出来,摆了长长一路。 嗡~ 百姓们眼前一亮,生生多了无穷的力气,一窝蜂地挤了过来。 “排好队,先排好队。所有人都有,不要挤!” 好半天过去,每个百姓都吃上了东西。虽然填不饱肚子但总算有东西落肚,多少也能支撑一会。 他们一个个看着雷龙等人时,目光里都多了些感激和亲近。 “这位将军,我家里还有年迈下不了床的父亲,不知……”又有人畏畏缩缩地问,“能不能多给一碗稀饭?我爹再没东西吃,他就……” 说着说着,那男人的泪就滑了下来。 “当然可以。”黄明连忙过来给那人盛了一碗稀饭,并亲自送他离开,才回头问道:“各位都是城里的百姓?” 众人点头,“对的。” 城里年轻或健壮点的百姓要么上山讨吃,要么被现在的城主抓着去前方堵枪眼。 现在苍山县里大多都是他们这样的老弱病残,根本弄不到吃的。可以说每个人都饿了好几天。 雷龙又问了几句,继续让部下给有需要的人派粥。 百姓们顿时欢喜得过年一般,甚至还有不少人跪在地上砰砰地给小兵们磕起来头来。 雷龙连忙让开。 然而跪地的百姓太多,他扶得了这个也扶不了那个。 “父老乡亲们快快请起!” “大家稍稍忍耐几天。朝廷平乱军已经打到了前面的山南县,马上就到了这里。” “一旦消灭了城里的乱军。朝廷会把土地重新分给百姓。以后大家就能安安心心生活了。” 嗡~ 虽然说木塔上的小朱一直在宣传朝廷的新政策,说得嘴巴都干了。然而所有人都将信半疑。 此时亲耳听到雷龙这么一说,百姓们眼里的光芒又亮了些。 “将军。朝延真会把土地还给我们吗?”有人依然将信将疑,“我不要多也不要什么良田,只要把我家原来那几分山地还回来就行。” 雷龙点头。 他朝东北边拱了拱手:“说句不恭敬的话。山高皇帝远。咱们涞谷距离帝都千山万水。之前发生的破事,朝廷和陛下可谓一无所知。” “后来朝廷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陛下赶紧派了七皇子殿下过来核实情况。” “七皇子殿下说了,他来涞谷主要做三件事。” “一,把一切贪桩枉法、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都给抓起来杀头。二,把属于百姓的土地全部还给大家。同时发放种子给大家耕种。三,减免所有人三年的赋税……” 百姓们竖着耳朵,认认真真地听着。 杀什么贪官污史对他们来说只是出点恶气,当听到不仅能拿回土地还有种子耕种时,所有人顿时热切起来。 “糟了!”不知是谁在嚷嚷:“既然是七皇子殿下说的,那应该靠谱。只是春耕马上就要过了。” 众人更是哗然。 虽说晚上十天半个月误不了什么事,但老祖宗传下来的时令对绝大部分目不识丁的百姓来说就是金科玉律。 不少人顿时急了起来。 “将军,守城中有小的侄儿。他不想帮忙守的,只是家里有老有小,城主说帮着守城可以分点粮食……” “要是小的让他不守,能不能快点把山地还给我们?” 雷龙还没说话,又有人匆匆挤了出来。 “这位将军,我老牛可以不要吃的甚至回头帮你们攻城也行,只要土地和种子。能不能快点把我们的土地和种子分下来?” “对对,”无数人点头,“我们要土地和种子。” 百姓们或许不懂什么叫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但他们心里十分清楚一件事。 分点粮食只能一时糊口。只有把种子种下去,他们以后的生活才有保障。 至于朝廷派谁来主管眼前的这座城,他们就一小老百姓,根本不在乎。 喧嚣了好一阵子。 雷龙收起手上任宁给的条子,压了压双手示意众人安静。 “大家静一静,本将也知道时节不等人。但是只要还有乱军把持着城门,大家就不可能随时出城种地。” “这样吧,本将先作主把偏远乡下的土地分下去。等彻底消灭了县城里的乱军。再把县城周围的土地分给大家。” 哼! 说到这,雷龙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亮了亮手里的大刀。 “本将在此先说一句,要是那个山贼、地主和员外敢吱吱歪歪抢老百姓的土地,就要看看是他脖子硬还是我手里大刀硬!” “好!”所有人哄堂叫好。 “至于种子,”雷龙皱起了眉,“因为驿路被乱军挖得一踏糊涂,车马可以说寸步难行。同时前面的山南县还有些乱军把持,所以种子会迟到几天。” “不过大家都不用担心。该除草、修渠或者翻地的都尽管去作。” “因为除了陆路还有水路,虽然说水路上也不少乱军。但朝廷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将种子运过来,尽快发放到你们手中。” “尽量不会担耽了春耕的时令。” “太好了。”百姓们欢喜的眉开脸笑。 雷龙说得口干舌燥,边喝水边抬头看了一眼木塔上的亲卫。 小朱看得明白,连忙举起话筒大声复述着雷龙的话。 没等他说完,四周的欢呼声变得更加热切。 甚至有人直接走向城门口,咣咣地拍着城门。 “大娃侄儿,没听见外面将军的话吗?朝廷平乱军马上就到,狗屁城主死定了。你赶紧开城门,我们好回家拿工具下田去。” 咻咻! 几支箭射了下来。 只是城头的人箭法太差,既然没射中。 然而还是吓得拍城门的老头一声怪叫,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咣咚。 城头上突然打起了架,有人气急败坏地嚷嚷。 “王麻子你他酿瞎了眼啊,那是我三叔。让你个王八蛋放箭,让你个王八蛋放箭!老子削不死你!” 偏远小城能有多大?不少人都知根知底。 城下顿时有认识王麻子的妇人站了出来,掐着腰大骂。 “王麻子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出来看看老娘是谁?小的时候你娘奶水少,老娘还奶过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有种也放箭射死我。看老天会不会降雷下来劈死你个没心肝的。” 这妇人一开口,城头上就有不少人冒出头来想看个究竟。 没想到她居然认识不少,逐一指着鼻子通通臭骂了一顿。 语言之丰富,听得后面的雷龙和其他人瞠目结舌自叹不如。 第250章 第249 两个消息 第250章第249两个消息 第二天临近傍晚,雷二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苍山县城外。 “东边还顺利吧?”任宁端给他一碗羊肉。 “十分顺利,”雷二嘿嘿地点头。 那群乱军就是些山贼土匪或者上了贼船的百姓。 在没城墙或山林保护的情况下,镇国公府三百余训练有素的骑兵追上去直接一冲,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散了。 现在正被黄明押着修驿路。 “老任,”雷二边吞着羊肉边东张西望,见周围没人打扰才说道:“这次东去,我收到了两个消息。” 任宁点头,他也不意外,“什么消息?” 自从当上了星落军团前锋副将,任宁才知道韦君谦或者星落军团手中的情报网大得可怕。 比如眼前平乱过程中提出的“耕者有其田”,表面上是陈修坚自己的主意,但其实是任宁在南边广信郡时提出来的想法。 虽然陈修坚背后没有母族支持,朝堂上也没有大臣拥护,但到底是名皇子。也不知道远在广信郡的韦君谦是怎么让他乖乖言听计从的。 雷二抬头向东看了一眼,“第一,七皇子陈修坚被召回了星纪城。” 任宁微微皱眉。 眼看马上就要平定西部四郡的民乱,这时候陈修坚却被召回了帝都,那他的功劳可就没了一大半。 任宁对陈修坚并无感,但都是以军功论英雄的,不免觉得有些唇亡齿寒。 同时这时候陈修坚回了星纪城,之前他承诺过的土地还能不能继续分给老百姓,就成了个严峻的问题。 “理由是什么?帝都派谁过来接手?”任宁问。 操。 雷二暗暗地骂了一声,“听说是赶回去和百济公主成亲。至于接手的还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兵部的人吧。” “成亲?”任宁差点忘了星纪城还有个百济公主。 他不由抬头朝东边看了一眼,“看样子陛下是准备出兵援助百济?” “应该吧。”雷二嘿嘿地冷笑:“早些时候平海郡的备守军不是派来这里平乱了吗?” “第二个消息就是开春后倭寇直接在东部沿海登录。因为只剩下些捕快,倭寇们几乎没受到什么阻拦。沿海的村子几乎被抢和烧得一干二净。” 砰! 任宁恨恨地擂了一拳旁边的木桩,好半晌才问道:“其他郡的守备兵呢?” 东部沿海几郡最是富庶,历来都是税收大户。云垂国库本就空虚,倭寇再多来这么几下,岂不是雪上加霜? 雷二叹了口气:“老任,远水解不了近渴。” “倭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就是群蝗虫,最擅长抢烧杀光后就跑。等邻近的郡兵赶到,他们早就退回了大海里。” 任宁点头,不再过问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结果处处漏风的糟心事。 雷二吃完了东西,手一抹嘴上的油腻,抬眼朝眼前的苍山县城望去:“这里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任宁说:“百姓们都饿怕了,听说能分土地和种子,都十分配合。” “同时雷龙也积极做了攻城的准备,还派了几名身手不错的将士摸进了城里。顺利的话应该过阵子就能开城门。” 不顺利的话,盘窝在里面的山贼土匪就要小心他们的脑袋。 “那我们明天就离开?”雷二问。 他们本就秘密而来,甚至连真实名字都没告诉雷龙等定西备守兵。 东边的平乱军这几天就会杀到苍山县,没准会有人在帝都见过他们,因此两人得尽早离开。 任宁点头:“是时候该走了。” 正说着,雷龙走了过来。 和雷二寒喧了几句,得知东边的平乱军即将到达这里,他长松了口气。 “太好了!等平定涞谷打通驿路,我们定西老家就有救了……”雷龙搓着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 好半晌他才看向任宁:“大人,刚才城里传来我属下的消息,说一切顺利。城里的乱军见事不可为,愿意放下武器投降。” “下来我们该作什么?” 是带着他们尽快向西打通脚下这条驿路,还是带着粮食直接北上去支援阳关古道的上锋夏邦为? 任宁摇了摇头:“本官只是监察御史,现在已经有些越俎代庖。因此明天会离开。” 雷龙愕然。 开什么玩笑? 他又不是傻子。近一个月下来的相处,如果眼前的任宁只是名向皇帝打小报告的监察御史,那他雷龙就敢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然而张了张嘴,雷龙却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能问道:“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和大人一起并肩作战?” 在任宁手下打仗,雷龙觉得是一种享受,一时间有些恋恋不舍。 “有机会的。”任宁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笑道:“老雷,你以为攻下了眼前的县城就算平定了涞谷郡?这可未必啊。” 他抬头看了看四面的高山密林。 涞谷的百姓大多半民半匪。此时葱葱郁郁里的落霞山脉里不知盘着多少个大大小小有名无名的金刚寨。 如果不先让百姓们安居乐业,用不了几个月民乱又会死灰复燃。届时驿路照样被堵,朝廷依旧没办法救援定西郡和岩陲要塞。 雷龙一听头就大了不少,“那我们该作什么?” 他们是武将又不是文官。如何才能让百民安居乐业这种事,他可不擅长。 至于去攻打落霞山里的山贼窝? 那向来都是费时费力却不讨好的事。 “打什么山贼?”任宁笑摆了摆手:“夏大人分派给你的任务是守住脚下的驿路。其他的只是顺便,不顺便的话都不要去做。” 他们现在不仅守住了驿路还过来平定了苍山县,兵部自会计算他们的军功。 至于落霞山上的山贼嘛。 牛树生和金刚寨上的百姓都是本地人。让他们去跟朝廷的新任涞谷郡尉去处理。 “也只能如此了。”雷龙点头。 第二天早上,雷龙的亲卫小朱满头大汗跑过来。 “仟长,宁大人和雷二哥不知去了哪里。属下刚才想去喊他们吃早饭,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谁?”雷龙问。 小朱愕然,只好重复道:“宁大人和雷二哥呀。” 咳! “那是谁?”雷龙咳了一声:“你小子睡昏了头。我们队里从来没有过这两人。” “怎么会?”小朱大急,正想争论。 只是看见上锋犀利的眼神,他心突突一跳,便不由自主地哑了口。 第251章 记号 第251章记号 任宁两人没有第一时间西去,而是先去了一趟金刚寨。 “两位大人,你们回来了。”百姓们纷纷涌出来,热烈地朝他们打招呼,“山外面怎么样了?” 雷二笑着把外面的情况说了说。 嗡~ 这些百姓们大多已经没了亲人,但此时听到朝廷不仅能分田分地还分种子,顿时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当官的都已经把我们的田地吃进了肚子里,现在还会吐出来?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你爱信不爱。两位大人是什么人?没他们的话我们或许早就死了。还能骗我们不成?” 其他人一听纷纷点头赞同。 “走走,咱们回家去。”他们一个个嚷嚷着,迫不及待地想下山。 “先等等。”任宁哈哈地指着山寨周边开拓出来的土地,“这些土地都是你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都不要了?” 金刚寨能被一批又一批的山贼看中,条件相当不错。除了易守难攻外还有山有水。开拓出来种上粮食绝对是个好地方。 “要不我们留下来?”有部份百姓实在怕了官府,忍不住心动。 任宁笑着点头:“记得牛树生吧。你们可以出去找他要些粮食种子,再回来这里生活。” 反正别再让这寨子重新变成个山贼窝就行。 两人又交待了一些事,这才下了山。 轻车简马,沿着驿道一路西行。 没多久就到了困龙窝附近,留守的定西小兵欢天喜地地从密林里窜了出来。 “两位大人,你们这么快回来了!”那人扯着脖子往来路望去:“我们仟长呢?” 雷二哈哈地迎了上去,“此行还算顺利,东边的涞谷郡不日就会平定。我们闲着没事,就先过来看看。” “至于你们仟长和其他兄弟,他们还有些事,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啊? 小兵有些傻眼。 脚下漫长的驿路,现在就寥寥的几十人守着,他们多少有些心底发虚。 “怎么?”雷二笑:“难道西凉人又大举进攻了?” “当然没有。”小兵嘿嘿直笑。 如果西凉人大举进攻,他们早派人到涞谷报信了。 “不过西凉人不死心。这两天又派了些探子过来查看情况。我们还和他们打了几架,伤了好几个兄弟。”他说。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他们也不意外。 血月鹰翔估计也得到了涞谷郡马上平定的消息,压力正山大。尽管怕极了不知名的毒烟,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向东。 雷二嘿嘿地冷笑:“西凉人还敢来?好大胆子。我们现在去帮你们报仇。” 双方又聊了几句。任宁两人驾一声,骑着坐骑继续向西。 到了困龙窝,前面的驿路全是大大小小的树桩和陷井。两人便弃路上了山。 追风和奔雷都通人性,也不用主人吩咐,自己就沿着山脊梁往西走。 任宁则用望远镜和金手指查看着四周的红点,让雷二摸过去一一清除。 很快西边的血月鹰翔就得到了消息。 “你再说一遍?”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我们的探子又全军覆没?” “前几天不是和前面打了几次还好好的吗?” “少族长,”传令兵缩着脖子,“估计前些天我们接触到的是云垂新训练的斥候,所以才打了个不相上下,甚至还偶有胜算。现在……” 现在应该是他们的老手重新出马,于是我方又死无全尸。 唉! 血月鹰翔长叹一声,烦燥地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他抬头往东望去。 前面的驿路上依然升腾着股股浓烟,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刹罗,正等着他们送上门去自寻死路。 “少族长,我们该怎么办?”一起长大的小护卫脸色十分难看,“王庭那边下了死命令,要我们立即东进。” “东进东进!”血月鹰翔怒不可竭,“去他酿的东进!” “探子去一批死一批。前方到底什么情况,我们基本一无所知。继续东进的话,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可新来的监军说……” “吞吞吐吐,”血月鹰翔瞪了小护卫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监军说云垂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族长前些天又给我们补充了一些兵力。” “现在我们手里的兵力足足是前面云垂人的六倍之多。监军觉得大可以一拥而上,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 哈哈! 血月鹰翔不由气乐了。 “他的意思是让我们用云垂人的兵法去打败云垂人?” “再说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形。让他过来告诉我这里怎么一拥而上?” 小护卫泪流满面,只好硬着头皮去回复。 任宁和雷二在困龙窝以西的山上逗留了四五天,轻轻松松灭了两批西凉人的探子。 两天后,他们摸到了血月部族上方的密林里,看着驿路上的敌人又一次停了下脚步而且迟迟不动,这才离开。 七天后,两人牵着坐骑风尘仆仆地站在了定西郡的土地上。 举目四望,一片萧条。原本就荒凉的定西现在更是渺无人烟。仿佛连春天都避开了这片土地。 任宁举着望远镜瞧了瞧,选了个无人的方向,和雷二直奔岩陲要塞而去。 第二天中午,跑着跑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面前的小山地里,零零散散地丢着些石头。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毫不起眼,但任宁两人一眼就把它们给认了出来。 这是星落军团留下的标记,意思是方圆百里安全而且南边两里的地方有充足的水源。 雷二往嘴里扔了几个蚕豆:“老任,这是搭建风车传讯的兄弟留下的?” “不是。”任宁摇了摇头,“这是管将军的属下留的。” 自从离开应山大营后,管路平一直在星落老家主持军团后血营的总事务,暗地里早就派了人翻山越岭过定西郡支援要塞。 只是从星落盆地到定西郡,山高涯深林密路难行。管路平只好将要塞各种急需的物质化大为小,让将士们一点一点背过来。 这些石头就是前人路过时留下来提醒后来人的。 雷二恍然。 他只是一名亲卫。如果任宁不说,这些事雷二还没资格知道。 “既然管将军一直派人过来支援,那要塞应该还好吧。”他说。 任宁摇头:“不太好。” 星落到定西之间的路实在难行。 管路平已经够努力,但依然是杯水车薪。 要塞紧缺大批治疫大夫、药物和粮草,他根本无力解决。 雷二翻了翻奔雷背上的药材和食物,不由皱起了眉头,“那我们还去不去要塞?” 任宁摇了摇头:“我们帮不上太多的忙,就不去了。” “情报显示西凉人从要塞北边入侵定西。我们先绕到要塞南边再进草原。” 雷二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找到水源喂了马,自己草草吃了些干粮,继续赶路。 第252章 信念 第252章信念 第二天,定西首府或者说砥石城遥遥出现在两人视线之中。 任宁他们寻了个高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后,齐齐松了口气。 虽然砥石城外密密麻麻全是西凉各部族的旗帜和帐篷,然而高高的城头上飘着得依然是大大的“刘”字。 定西副郡尉刘明杰的“刘”。 此时刘明杰正和定西郡守在城头上巡视。 他大声给将士们鼓着励。 “站岗的兄弟们都警醒点。别看城外的西凉人正在想办法组建攻城器械,但依旧有可能趁我们不备发起进攻或偷袭。” “通通都给本官睁大眼睛。包括你们父母兄弟姐妹在内的几十万定西百姓,就看你们的了……” 说着说着,他们抬头看了一眼东方。 此时已快日薄西山,城外处处被夕阳照得金碧辉煌,仿佛镀了层金子一般。 然而美丽壮观的景色之下并不宁静。 无数西凉小兵活像一队队蚂蚁,说着各式各样的西凉话,扛着从远处采阀而来的树杆和石头,正一步一个脚印朝着砥石城聚集。 久攻不下,无奈的西凉人也开始琢磨起大型攻城器械来。 砰。 定西郡守重重拍了拍城头:“这下麻烦了。” 看外面的声势,西凉人这次组建的攻城器械应该不会太少和太小。再没有救援的话,那他手里这座孤城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哈哈! 刘明杰不屑地笑了笑:“大人无需过虑。” “西凉人的确骁勇善战。只是他们自小生活在草原,大多数人没遇到过正经的城池,因此也很少真正尝过攻城的残酷。” 嘿嘿。 他指了指城外密密麻麻的帐篷,“这几个月下来,西凉人应该感受到了城池的威力,现在只好学着我们开造攻城械器。” “不过他们到底是临时抱佛脚的新手,不可能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八成连我们军备库里的老旧破都不如。而且建造也需要时间。” “因此大人您就暂且放心吧。” “希望如此。”尉守的眉头松了些。 巡视完毕,两人调头就走。 城外被西凉人重重围困,朝廷的救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城里的百姓可不能一直饿着肚子。 眼看春耕时节就快要结束。他们得回去拆掉一些房子尽量腾出些地来,然后尽快种上粮食庄稼,多少可以解些燃眉之急。 南边的小山上。 “老任,我们能做些什么?”雷二问。 眼前的西凉人太多,就算他们摸进去杀掉一两个头目,基本上无伤大雅反而有打草惊蛇之嫌。 “不用做什么。”任宁笑:“城里的守军和百姓现在最需要是信念,坚守下去的信念。” 只要他们把“东边涞谷几郡已经平定,朝廷支援即将到达”的消息想办法传进城里,就比干什么都强。 雷二反应过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对他们来说就太简单了。 深夜,月明星稀。 忙碌了一整天的西凉小兵正准备休息。 啾! 城西的夜空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啸。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没等周围的西凉人反应过来,两骑如闪电般消失在夜色中。 城里,刘明杰扶着刀,匆匆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大人,刚才城外射进来一副信,是用云垂字写的。”小兵查过毒,赶紧把响箭送了过来。 刘明杰借着火光飞快扫了一遍,顿时精神一振。 他又仔细看了看右下角的篆刻,更是喜形于色。 “兄弟们,”刘明杰哈哈地扬着手里的信件。 “刚刚得到消息,东边涞谷、迷雾、天水和盈灵四郡的民乱已经平定。朝廷大军已经和我们雷龙雷仟长会合。甚至他们还一起打了场大胜仗,将之前霸占东西驿路的血月部族杀得退出了落霞山。” 他声若洪钟:“大家好守城头。用不了几日朝廷大军就将出现在定西城下,将外面的西凉狗杀个片甲不留。” 哗啦! 城头的守军和帮忙的百姓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个个沸腾起来。 “太好了。”有人嗷嗷地仰天大吼:“老子天天看着城外的西凉人在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为非作歹,早就受够了。” “等朝廷大军赶到。谁也别拦着我。老子要出去杀他个痛快。” 其他人纷纷赞同。 等他们说完,刘明杰哈哈地打着趣,“你们这些小子千万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到时候可别让本官看笑话。” 小兵们嘻嘻哈哈地摇头:“不会!老子从来不当孬种。” “就是!怕死不是定西人。” …… 刘明杰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派人在城里四处宣传。 尽管夜色已深,然而城里百姓们却像过元霄般,纷纷撑起了灯走到街头相互交流着。 个个眉开眼笑的。 回到郡守府,刘明杰才收了起笑容。 他和郡守又细细研读着任宁射进来的信。 “老刘啊,”郡守斟酌着开口。 “信上说朝廷抽调平海的郡兵过来平乱,东边四郡已经平定。甚至雷仟长还把血月部族打得退出了落霞山。这些事件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应该是真的。只是……” 他深深皱起眉。 “只是信上并没提及夏邦为夏大人的消息。最重要的是根本没说哪个兵团会过来给我们砥石城解围。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深深地相视一眼。 这些事极其重要,忘是绝不可能忘的。 既然没写,只能说明夏邦为那边情况依然危急,同时兵部或者说陛下还没下定决心派那个军团过来解围。 西去的雷二也在纳闷这事。 他回头看了看,见后面没有西凉人的追兵,便问了出来。 “老任,朝廷到底是没想好派哪支军团过来定西郡帮忙,还是根本不准备派兵过来?” “这……”任宁下意识地朝东方看了一眼。 “按军团手里的情报显示,陛下一直觉得西凉人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解决了时疫问题,要塞就能像以往一样将西凉人赶回草原去。” 说到这,他眼底复杂。 “就算当初老镇国公霍征将军染疫而亡,陛下的想法也只是稍稍动摇了一下,随后不闻不问。” 操! 雷二痛心疾首,“陛下天天坐在宫里,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他不会以为帝国四处歌舞升平吧。” 刚才在定西城外,那连绵不绝的帐篷就说明了一切。 这回的西凉人绝不是像以前一样过来抢一通就走,而是倾巢而出。 星纪城再不认真对待,后果将十分可怕。 第253章 废墟 第253章废墟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草草吃了些东西,继续向西南而去。 “老任,”雷二挤眉弄眼:“要不去啸天园看看铁柺李?” 而且啸天园离要塞不远,正好向守陵的老兵们问问要塞的情况。 “不去了。”任宁摇了摇头。 星落军团关于要塞的消息虽然不详细,但多少都有些。 而且时疫肆虐,啸天等附近几座烈士陵园都埋葬了不少逝世的病患。 此行过去并不安全。 雷二恍然,只好作罢。 追风和奔雷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两人走走躲躲,直到第四天才看见前面茫茫的草原。 “老任,”雷二皱起眉头:“我们带的马粮快没了。这可怎么办?” 战马是可以啃地上的野草充饥。不过吃多了后通常难以发挥出马的优势。 雷二可不习惯慢吞吞的奔雷。 任宁哈哈一笑。 他拍了拍高昂着脑袋的坐骑:“放心吧,前方有。” 雷二精神一振,摩掌擦拳道:“是不是准备去抢西凉人的送粮车?” 虽然此行只有两个人,然而雷二可不怕。 “不是。”任宁摇头。 这里是边境,两国来往交战的地方。特别是后勤辎重,无论是云垂还是西凉人异常的警惕。可以说粮车附近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他们要是去抢的话,不付出点代价是绝对抢不到东西的。 “不抢的话,哪来的马粮?”雷二茫然。 “放心吧。”任宁笑:“在我们离开应山大营的时候,大将军就替我们考虑好了。” “管将军派人给要塞送药材和粮食的同时,也给我们准备了一些马粮。” 不过准备得不多,只够他们吃一段路的。 至于深入草原后,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去抢。 “只要有就好。”雷二笑:“反正准备得多了,我们也带不上。” 西凉军队的马大多都是好马,速度并不慢。 如果他们带的东西太多,万一遇上敌人反而会影响马速,到头来就成了累赘。 两人说笑着,骑着马兜了几大圈,很快找到些若有似无的暗号。 一路寻过去,没多久就到了一处低矮不起眼的灌木前。 “看来就是这了!”雷二哈哈地下了坐骑。 他拿起自己的砍马刀当成临时的铁铲,在灌木丛里四处扒了扒。 不大一会儿便挖出两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 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他们急需的肉干和马粮,甚至还几罐清水。 “管将军准备得还真是充分。”两人啧啧地感叹。 吃饱喝足,任宁拍了拍坐骑,“追风,干活了。我们去开伦部族。” 茫茫草原,广茂无垠。 虽然带了指南针,但他们也先要找到些知名地点来确定自己的位置。否则天大地大的很容易迷失方向。 咴咴! 黑马嘶鸣着扬了扬蹄子。 俗说老马识途,追风正当年轻但也知道开伦部族的方向。 它撒开蹄子就向前急驰而去。 两天后的深夜。 任宁看着前面一片废墟,闻着隐隐的尸臭,沉默无语。 “老任,我们还进去吗?”雷二问。 “不了。”任宁摇头。 在来之前他就预料到开伦部族的结果不会太好,此时也没多大意外。 这个战火连天的时代,所有人的命都贱如草介。 两国边境的更是如此。 一路西来,他们已经看到不少这样的景像。无数村子、镇子甚至小城被付之一炬。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方圆百里之内几乎看不见活人。 他们早习惯了。 夜已深,两人绕到这片大废墟的南边,准备寻个隐蔽的地方休息。 走着走着,任宁却是精神一振。 金手指下,前方的灌木丛中有十几个黄色的斑点。 黄值都不大,显然都是些饥饿的百姓。 对方似乎发现了他们,一阵骚动后齐齐向灌木深入躲了躲。 任宁朝雷二作了几个手势,两人下了马消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灌木丛 有人压低了声音,用西凉语说道:“外面来了两个人,看不清模样,不过骑了两匹好马。” 其他人顿时一阵慌乱,不约而同地又往灌木深处钻了钻。 这年头还能骑好马的,不是就兵就是将,反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们只是些普通牧民,根本惹不起。 唉! 有苍老的声音低低叹息,“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他老三泰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死不足惜。然而其他人还年轻,不该就这么丢了性命。 “他酿的奔鹿。老子与你不共戴天。”有人忍不住咒骂。 东边的云垂虽然是敌人,但都没对他们赶尽杀绝。 反而是隔壁的邻居令人发指。 自从西凉大军进驻奔鹿部族后,他们已经连着三次发兵进攻开伦。 不服的全部杀死,服的大多变成了墙头草,彻底变成了奔鹿人。 除去当初铁勒带走的人马,三万多人的开伦现在只剩下百余人,东一堆西一堆躲着苟且偷生。 嘶啦。 树影摇晃。 众人眼前一亮。 两个模糊的身影穿过灌木,巨人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人心一惊。 来人的面容他们看不清,但月光下雷二手里巨大的砍马刀寒光闪闪,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兄弟们,他们只有两人,跟他们拼了!” 有两人心一狠,双双抓紧割肉刀扑了过来。 任宁扯了扯嘴角,示意雷二别动手。 他抬起腿一踢一踩,就把其中一个莽汉踢晕了过去,另外一个则死死地踩在了脚下。 “各位!”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我们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只问几句就走。但你们谁要是再冲动,我们就只好见见血了。” 呼呼! 旁边的雷二也跟着狐假虎威地舞了几下武器,瞬间劈出一片光明来。 任宁的西凉语十分蹩脚,所有人都听得明白,然而没人相信半个字。 不过看看雷二手里巨大的砍马刀,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小割肉刀后,没多久骚动就停了下来。 “你们要问什么?问吧。”苍老的声音响起。 老三泰柱着柺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也不怕雷二手里的大刀,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过任宁放倒的两人,发现他们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叫宁任。不知道老伯和各位有没有听过?”任宁问。 嗡~ 一阵骚动响起。 “宁任,听起来像云垂人的名字。” “宁兄弟?我听说过。” “我也听说过。他和以前的三族长有些关系,还曾经帮我们开伦打败过一大批马贼。” …… 吧嗒。 一支小火把点了起来。 借着火光,老三泰眯着眼睛打量着任宁,“老不死曾经见过宁哥儿一面,只是两三年过去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不知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哼! 雷二冷冷地哼了一声。 证明? 这人老糊涂了吧。分不清现在谁是鱼肉谁是刀俎吗? 任宁微微一笑。 他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方帕子来。 摊开一看,上面用西凉和云垂语写着:盈盼。 “盼盼?”老三泰身子一振:“你真和盼盼成亲了?” 他又仔细辨别了一下帕子四周绣的花纹,这才激动地还给了任宁。 第254章 反了 第254章反了 双方好一阵寒喧,彼此亲近了不少。 任宁往北边的废墟望了一眼,他有些奇怪:“三泰叔,你们躲在这作什么?” 唉。 “还能作什么。”老三泰叹了口气,眼里掠过哀伤:“还不是想从废墟里捡点东西活命!” 破船尚有三斤钉,更何况这么大个部族? 奔鹿人放火虽然狠毒,但他们仔细搜一搜,还是能捡到些能用的东西。 看着面黄肌瘦的几人,雷二嘿嘿地摇了摇头。 他问道:“你们牛羊呢,奔鹿一只也没给你们留下?” 干! 十几个开伦人相视一眼,个个咬牙切齿。 “他们会这么好心?要不是我们这些人拼了命突围,否则现在也是尸体一条了……” 又聊了几句,任宁啾地打了声唿哨。 追风一声不吭,飞快从隐身处跑了过来。 欣慰地拍了拍懂事的黑马,任宁从马背上取下一些干粮。 他抱歉道:“三泰叔,我们带的粮食也不多,只能分你们一些。希望不要介意。” 一群人疯狂地摇头,“只要有吃的就好。” 他们早饿得脸色发青,要不然刚才两个大男人也不至于一下子被任宁轻易控制。 此时闻到肉干的味道,个个都情不自禁地咽了起口水,肚子更是咕咕地叫了起来。 找锅、取水、熬汤…… 老三泰切了一小半肉干放进锅里,其余的却是递给了一个小伙子。 “那边的灌木里还藏着上百人。”他讪讪地解释。 任宁点头,面无表情道:“你们准备就这样活下去?” 唉! 老三泰又是一声长叹。 他先让那小伙子把肉干送给其他族人,才迷茫道:“天下大乱,所有人无处安身。只能挨一天看一天了。” 西凉人从来没有种地的习惯,现在手里又没了牛羊牲畜,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被任宁踢晕的红脸汉子已经醒了过来。 他愤愤道:“当初咱们就不该听大族长和二族长那两个王八蛋的,跟着铁勒公子一起离开就好了。” “是啊。”其他人也是悔不当初。 那会谁也不会相信奔鹿这个邻居这么狠,一言不合直接灭了开伦。甚至二族长看着不对正想投降,结果也被灭了个满门。 “那你们干嘛不跟着其他人投靠奔鹿?”雷二十分好奇:“不是说近半开伦人现在变成了奔鹿人吗?” 十几人相视一眼,个个苦笑着摇头。 除了铁勒带走的人马,他们这些人的祖上才是真正的开伦人。奔鹿是绝对不会接纳他们的。 只要找到肯定杀之而后快。 说着说着,一群人齐齐望北看去。 现在废墟里发臭的尸体大多是他们的亲兄弟。 而他们之所以躲在这附近不愿意离开,一来是想捡点有用的东西,二来就是想埋葬那些死去的亲人。 “姑爷,”老三泰迟疑地望着任宁:“你们这次进草原是要干掉奔鹿部族吗?” 砰砰! 他拍了拍自己瘦削干瘪的胸脯:“如果姑爷要用到老叔这把老骨头,随便开口。上刀山下火海,绝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任宁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三泰叔还有各种兄弟,你们真以为灭掉开伦是奔鹿吗?” 开伦和奔鹿部族彼此相距不远却一直相安无事,主要是因为双方的实力相差无几,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自从西凉大军入驻奔鹿后,这一切就变了。 唉! 开伦一行人显然都想过这个原因。 他们脸色痛苦,个个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连即将煮好的肉汤都没了滋味。 任宁理解地拍了拍旁边的红脸汉子。 如果敌人只是一个奔鹿部族,只要他们忍气吞声发展几十年,未必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但如果仇人是整个西凉,那他们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 “别那么悲观。”任宁安慰道:“云垂常说天无绝人之路。大家只要坚持活下去,总会有报仇雪恨的一天。” “姑爷,”老三泰泪流满面,“哪有什么希望啊?” “相信我,会有的。”任宁原地坐下。 他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其他人也坐了下来。 “西凉王庭决定东侵。所有不听话的中小部族和开伦一样都已经被灭。不过和你们一样,那些中小部族总会有些人活下来。所谓积土成山聚水成海。这么多人加起来也是支强大的力量。” “此外你们也了解东边的云垂。我们并不是吃素的。草原王既然敢来,我们就会把它的牙齿利爪通通给斩了。” “姑爷,”老三泰瑟瑟发抖,“你的意思是到时候让我们攻打草原王庭?” 这可是背叛整个西凉。 “三泰叔,”红脸男砰地重重擂了一拳身下的土地,咬牙道:“什么狗屁王庭。他们既然不让我们活,凭什么我们不能反了他?” “仓狼哥说的是。”任宁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无论是云垂皇帝还是草原王,都只是个普通人。他们和我们一样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被人捅上几刀也会流血也会死。” “既然他们不把你们当人看,那凭什么尊他为王?反了便是!” 嗡~ 任宁此话一出,包括雷二在内都是是悚然一惊。 众人面面相觑。 灌木丛里更是沉默得吓人。 自出生起他们就听说什么草原王或皇帝是上天之子,世间万物都要听从。 任宁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 操! 仓狼又重重擂了一拳草地:“原来如此,那老子就反他狗日的。” 家里养的牲畜没了就没了,但他的几个孩子全死在了战火之中。仓狼早不想活了。 “以前他们就放火烧过一次草原。现在更狠,直接派人灭族。这样下去迟早整个草原都会没活路的。”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点附和:“反了,反了。” “反是可以。”老三泰脸色为难,“但我们前提是要活下去。” 当初草原大火过后,蓝芒部族尚且有开伦能求援。他们现在身上也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求助的对象都找不到。 想活下去,不容易! “难吗?”任宁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西边:“这不是有牲畜送上门来了吗?” 第255章 捉狼 第255章捉狼 任宁翻身上马,举目西望。 金手指下,西边约两百步的灌木丛里多了五十来个腥红的血点。 数值有大有小,最小只有个位数9,最大的赫然有67。 狼群! 一般说来,草原上的牧民崇拜狼同时也怕狼。 但狼其实更怕牧民。 之前开伦部族人多势重,尽管养着众多的美味但狼群依然避之不及,平时里难得一见。 像阿伦那些适龄小伙,为了找根狼牙献给心爱的姑娘,还得远离部族。 现在时过境迁,方圆几百里要么是尸体要么废墟,狼群也开始变得嚣张活跃,频频在四周出没。 半夜三更的,能有什么牲畜? 开伦众人茫然。 姜还是老的辣的,很快老三泰反应过来。 他压着声音尖叫:“狼群!是狼群来了。” 所有人脸色剧变,更是齐齐打了哆嗦。 “快快快!”他们相互催促着。 一个个连忙胡乱地灌了点肉汤,飞快抓紧了身边简陋的武器。 有割肉刀、有矛枪、有弓箭……甚至还有荆棘。 仓狼这些青壮年上前几步顶在前面,老三泰这些年老休衰的跟在后面随时补刀。隐隐形成一个尖刀阵。 所有人眼中都闪烁着慌乱,但没人转身就跑。 茫茫草原,劣马尚且跑不过狼群,更别说他们这些普通人类。 只要脱离团体孤身一人,几乎没有活路可言。 哟。 雷二若无其事地边嚼着蚕豆边笑:“三泰叔,看来你们对狼群很有一套嘛。” 形势紧张,但一群人还是忍不住苦笑出声。 “没办法,都是逼出来的。” 他们之前都是些普通的牧民,日出而牧日落而息。 天上盘旋着鹰鹄,草丛里徘徊着猎犬,这些都是十分警醒的动物,他们无需太过于防备。 现在四处兵荒马乱,他们部族被灭,鹰鹄和猎犬更变了他人的腹中物。要再不警醒点,早变成了草原上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 窸窸窣窣。 细微的声音越来越近。 任宁压低了声音:“一共五十四条狼。一条狼王,二十八条成年狼,其他都是幼狼。” 老三泰几人脸色一白,神情愈加慌乱。 如果狼的数量少,他们还可以拼一上拼,没准还能吃顿新鲜狼肉。 现在狼的数量远多于他们,周围又没有地理优势,他们脑海里除了天要亡我外,别无它想。 “快,加火!”突然有人嚷嚷着出声。 狼或者说动物都怕火,只要把火烧得更旺,没准能吓跑狼群。 “不准加!”老三泰一声低吼,气得胡子直发抖。 草原一马平川无遮无栏,夜里只要点堆明火,隔着几十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开伦仅剩的族人就躲在附近。 先别说把火烧旺会不会吓跑狼群,奔鹿那边正愁找不到他们。 “不用怕。狼群而已。”任宁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下子抚平了不少人心里的慌乱。 “你们不是没了牲畜吗? “这不有一群狼崽子送上门来了。想想准备怎么养它们吧。” “姑爷……”老三泰一群人面面相觑。 他们彼此相视一眼,差点想上去摸摸任宁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两人都骑着万中无一的好马,狼群来了打不过跑就是。 现在居然还想抓狼崽子? 咳! 任宁咳了一声:“盼盼说开伦祖上的猎犬都是由狼崽子训养而来的。不是吗?” “嗯。”老三泰点了点头。 开伦或者整个西凉最初的猎犬都是些狼崽子,但大多是先派大队人马把狼群吓走,再趁狼之危里从狼窝里掏的。 现在活下去都是问题,还想着抓小狼? 未免有些想远了。 “宁姑爷!”顶在最面前的仓狼死死盯着前面不敢回头,“养狼崽子我有些心得。但……那些狼王和成年狼怎么办?” 他叫仓狼,在西凉语里是头狼的意思。 但他可没有勇气去挑战狼王。 嘿嘿。 “区区狼群而已。”雷二提起他那分不清颜色的大砍刀:“你们盯好四周,别让狼冲进来伤人,然后随时准备抓狼崽。” “其他交给我们就行。” 开伦一行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只是这会他们已经顾不上再疑质,借着火花便能看到不远处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一步步逼近。 狼群消无声息,却仿佛有人指挥般渐渐散开,把灌木里的十余人给包围起来。 任宁早摘下了背上的黑弓,冷冷地瞄准前方红值最大的狼王。 他飞快地作了几个手势。 雷二点头,调转马头对准了南方。 那里有几只红值超过55的狼。 扑哧扑哧。 追风和奔雷两匹战马感应到了天敌的气息,下意识地刨了刨蹄子。 只是主人没作声,它们只好生生站着不动。 任宁算着距离,估计那些小狼崽子没法逃后,低声道:“动手。” 咻! 与此同时,他手里的箭支闪电一般射了出去。 或许是吃饱了,又或者不屑于对这寥寥十来个两脚兽出手。狼王一直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冷冷地注意着这边。 任宁的手一松,黑箭已经到了它面前。 端坐的狼王根本没反应过来,坚硬的脑门就已经狠狠地钻进了一枚利箭,生生绞碎了里面的脑汁。 嗷呜! 其他狼根本不知道狼王已死,齐齐咆哮了一声,凶猛地朝人群扑了过来。 就连那些半大的小狼崽也不例外。 任宁视若无睹。 他骑在追风上巍然不动,箭筒里的普通箭枝居高临下地一支一支射了出去。 箭箭不落空,次次命中要紧。 后面的仓狼看得目瞪口呆。 盈盼这姑爷仿佛不用瞄准,更像是随意把箭射出去,那些凶猛的巨狼便主动扑上来,让箭射中一般。 不多时,狼群已经扑到了眼前,但已经死了一大半。 追风轻轻一跳,避开扑过来野狼。 它直接窜出了好几丈外,再回过头来让主人继续进攻。 奔雷那边像得了个心爱的玩具。那儿狼多它就往那里冲去,脚踢嘴咬,然后让主人一刀毙命。 半晌过去,任宁喝道:“你们还发什么呆?再不抓小狼就要跑了。” 开伦一行人看得如痴如醉,此时才如梦初醒。 他们边擦汗边四下张望,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二十多头成年狼已经尽数被灭。 感概之余连忙两眼放光地朝眼前的狼崽子扑了过去。 就连老态龙钟的老三泰也不例外。 他扭头看了马背上的任宁一眼。 这么大支狼群,他们逃来不及,然而两人杀起来易如反掌。 云垂的实力可见一斑。 一时间,开伦众人心里复仇的希望又大了一些。 第256章 利息 第256章利息 折腾了小半个小辰,灌木丛才再次静寂下来。 所有人看着眼前满地的战利品,顾不上自己新增的伤口,个个嘴巴差点咧到了脑后。 “太好了。”老三泰忍不住呵呵地抚掌,“这下大家终于有口粮了。” “这么多狼尸,甚至还有头狼王。省着点应该能吃上一段日子。” 虽说狼肉不怎么好吃。 但人肚子饿的时候,再难吃的狼肉都是无上的美食。 仓狼则是感概万千:“狼神在上,我们开伦又有猎犬了。” 其他人连连点头,个个眉开眼笑的。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 草原人对猎犬的感情不是云垂人能理解的。 但看着这些开伦人眼里重新冒出对未来的期盼,他们不由松了口气。 “各位兄弟,”雷二突然开口:“可以分我根狼王牙吗?” 众人一愣。 老三泰反应最快,哈哈一笑:“雷小子你也信奉狼神吗?是看中了那位姑娘吧。” 他感概道:“能杀掉这么多狼都是你和姑爷的功劳。别说一根狼王牙,就是所有狼牙都带走。我们也不介意。” “是啊。”其他人笑:“雷老哥/老弟,尽管去取。” 雷二嘿嘿一笑。 他也不贪,用砍马刀切下一根狼王獠牙就不再动手。 “姑爷?” 任宁两手一摊:“我就不要了。” 开伦众人相视一眼,看向两人的眼里更是亲近。 然而高兴之余,有人也忍不住担忧,“这么多小狼崽,可怎么养哟?” 他们人都快断炊了,哪还有口粮喂小狼? “这有什么?”老三泰满不在乎,“老祖宗说了。猎犬和肉狗是同样的东西。” 主人有东西喂养它们时,久而久之就成了猎犬。万一主人都找不到东西吃时,那它们就是肉狗。 任宁默默地擦汗。 幸好这世道没有爱狗人士。 二十多只半大的狼崽,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十只。 其他过于凶猛,都和成年狼一样被毫不犹豫被杀了。 然而这幸存的十只小家伙初生牛赎不怕虎,个个依旧呲牙裂嘴,咕噜咕噜地发着威胁的低吼。 砰砰砰! 仓狼果然擅长训狼崽。 哪只小狼敢出声,他毫不犹豫上去抱之以重拳。 不多时,狼崽们不是被打怕了就是被打昏了,个个不再哼声。 与此同时,有人兴奋嚷嚷:“杀狼杀狼!” 刚才任宁给的肉干并没有多少,那怕加水熬成了汤,十余人分下来也还是半饥不饱的。 此时一见满地的肉材,不由觉得更加饥饿难忍。 “等等!”任宁突然开口:“西边十里开外,有一队人朝这里摸了过来。” 他举起望远镜仔细瞧了瞧:“一共二十六骑,个个都带着弓和枪。” 众人一惊。 “十里开外……”有人难以置信:“宁姑爷,你没看错吧?” 现在可是晚上。 虽然月明星稀,但他们抬眼看去,十里开外全是一片模糊。 别说人或刀枪,他们连哪是灌木或哪是草地都分不清。 老三泰此时对任宁奉若神明。 “姑爷。”他先侧耳听了听,然而却是什么也没听见,“西边……那应该不是我们开伦的人。” 任宁点头。 金手指下,对方红通通一片,显然不怀好意。 而且骑着马也不驱赶,只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向这边挪,生怕打草惊蛇一般。 干! 仓狼骂了一声:“这时候能在附近出没的,绝对是奔鹿那些杂碎。近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在搜捕我们。”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狼尸,“应该是刚才我们杀狼时,连绵不断的狼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其他人纷纷点头,一个个又抓紧了武器。 “姑爷,”老三泰期盼地望着任宁:“现在怎么办?” “奔鹿为了杀光我们,费尽了心思。” “他们都是分成这样一支支小队,在草原上四面八方乱窜。只要有一队人发现异样,便会立即发出信号。没多久周围的队伍就会赶过来。” 届时他们就无处可逃。 事实上开伦最初逃出了不少人,然而几个月下来,就只剩下他们百余人苟延残喘。 任宁呵呵一笑,心里毫不意外。 奔鹿这样的招式,往日在要塞当斥候时他见得多了。 “雷二,”任宁开口:“敌人离这里还有点距离。我先寻个高点看看周围的情况。” 雷二立正:“明白!” 两人相处这么久,早已心有灵犀,无需彼此费太多口舌。 看清情况后,如果周围有奔鹿的大部队,他们只能尽快转移。 要是对面只是那支小分队,一个字:杀! 驾! 黑马旋风一般向附近的高点奔去。 草原人没有不爱马的。其他人看着追风的速度,又是羡慕又是遗憾。 “以后打死也不许把族里的好马给卖了。”有人喃喃自语。 唯有仓狼恋恋不舍地摸着身边温热的狼崽子。 这些小精灵刚刚到手,甚至还没捂暖。要是奔鹿来的人多,再不舍他也只能忍痛丢弃。 “雷老弟,宁姑爷准备干什么?”他问。 雷二笑:“看看能不能干掉那些奔鹿人。” 他举着望远镜追踪着任宁一人一马,“没准今晚是你们的幸运夜。不仅口粮,就连马都有了。” 开伦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可笑不出来。 对方有马还有弓,而他们手里的弓箭只就有三把。 再者奔鹿人可不是没头脑的野狼,会躲会闪还会叫人。 这仗怎么打? 雷二笑而不答。 好半晌过后,他精神一振,“你们姑爷说了方圆二十多里只有这支小队。我们干掉他们。” 嗡~ 一群人将信将疑,却是不由兴奋起来。 砰! 仓狼重重擂了一拳身边的草地,回头对个半大的小子道:“快去喊人。我们一起干掉前那帮杂碎,替死去的族人收点利息。” 那小子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像条狼一样嗖地从灌木里窜了出去。 雷二默默地看着。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区区二十六人,就算全是西凉精锐他也浑然不惧,更别说来的是只是些奔鹿的普通牧民。 但这些是开伦的敌人,他和任宁可以帮忙,但不能当主力。 因为这是开伦的战争。 沙沙沙! 又过了半晌,西边的动静还没传来。 眼前树影摇晃。 上百开伦人冒出头来。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虽然个个面黄肌瘦,然而望向西边时却是攥紧了拳头眼中更是杀气凛然。 “都来了!”仓狼满意地点头,“都还记得怎么套马吧?” “当然记得。”一堆汉子甚至女人重重地点头。 这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除非是死,否则也忘不了。 仓狼十分满意,他点了几个男人的名字:“大家一起干掉这帮奔鹿杂碎,然后你们几个把他们的马都给抢了。” 百余人兴奋地点头,贪婪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狼尸和狼崽后,纷纷在周围埋伏起来。 第257章 布置 第257章布置 干! 没多久,仓狼低低地骂了一声。 “怎么了?”旁边的老三泰疑惑。 “前面摸过来的奔鹿人,有些……”仓狼说着说着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愤怒。 刷! 老三泰狠狠地纠下了一片草皮。 苍狼说得不明不白,但他心中却是了然。 对面摸过来的人中应该有不少原本就是开伦人。投降奔鹿后,现在反过来对他们赶尽杀绝。 而且个个特别殷勤。 白天时他们已经尽心尽力地搜了一天。然而半夜三更听到一点动静,还会不尽余力地过来查看情况。 简直比奔鹿人还要积极百倍。 这样的叛徒,这些日子他们遇见了不少。 没多久,周围一阵轻微的骚动。 这时,其他开伦人也认出了来人,一个个气得差点咬断了牙齿。 任宁绕了个大弯,冷冷地跟在奔鹿人后面。 他不准备动手。 但要是谁有意吹哨示警,手里的弓箭就会立即送他去见狼神。 呼~ 微风抚过,送来浓浓的血腥味。 奔鹿一行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你们几个开伦过来的,”有人压低了声音:“去看看灌木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被点到名字的四人面面相觑。 前面的灌木幽深树影摇晃,如龙潭虎穴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的命只有一条,没人愿意过去冒险。 “怕毛?”那人没好气,“之前还不是你们一直嚷嚷着要过来看看。现在到了地方,反而贪生怕死不敢走了?” “就是。”其他人幸灾乐祸地开口:“开伦人已经差不多死绝,就算有也所剩不多。” “之前那么多狼嚎,应该是狼群无意中逮住了落单的。现在早吃光跑远了。” “早去早回,查完好找个地方睡觉。大家都困死了。” 众说纷纭加刀剑威逼下,那四人只好抓紧武器驱马前行,小心翼翼地进了灌木丛。 走了好半晌,灌木丛里虽然血腥味扑鼻,然而四周依然平静如水。 咦~ 有人突然咦了一声,扬起声音道:“快来看,这里有件破衣服。好像是开伦人的样式。” 其他三人大喜,纷纷靠过来。 灌木中挂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早破损得不成样子,根本分不清样式。 四人相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提起声音道:“佘队长和各位兄弟,灌木里安全!狼把躲在这里的开伦人给吃了。” 后面的二十几人一听,长出了口气后齐齐收起了武器。 嘴里更是纷纷抱怨。 “酿的,又白忙活一晚。” “都怪那几个开伦过来的。老子早说过那么多狼嚎,就算有人在附近也早被吃了。可偏偏他们假勤快,硬要过来瞧瞧!我呸!” “就是。下次他们再这样一惊一乍,老子要他们菊花好看……” 仓狼等的就是这一刻。 “杀!”他大吼着一跃而起,手里的弓箭就咻地狠狠放了出去。 “杀!”四面八方跟着响起喊杀声。 奔鹿人刚松了戒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箭支,长矛甚至荆棘已经满天地飞了过来。 扑扑扑! 外围的十几个倒霉蛋当即中招倒了下去。 呼呼呼。 一条条草藤扬起,准确地套到了马脖子上。 这些马都是普通西凉马,顿时大惊失色。 它们根本不管有没有主人命令,咴咴尖叫着四下逃脱。 嗡! 套在马脖子上的草藤一下子被拉得笔直。 藤那头的开伦人却是不慌不忙,直接借着力道高高跃起,轻轻松松落到了马背上。 “干,是开伦人!” 人群中的佘队长一声惊叫,手忙脚乱地摸向脖子。 咻! 他的手刚刚抓住哨绳,脖子被什么轻轻一撞,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再也不省人事。 此时还坐在马上的奔鹿人已经不足两位数。 而且个个心底发凉手脚发软,甚至抓起了弓箭都不知道该向那里放。 驾! 他们根本顾不上查看其他兄弟的情况,狠狠抽了鞭马屁/股,调头就朝人最少的方向跑。 咯嘣咯嘣。 守在北边的雷二嚼着心爱的蚕豆,含糊不清道:“此路不通。回去!” “找死。”心慌意乱的奔鹿人见他只有一人,那管三七二十一,抓起长枪就捅了过来。 刀光一闪。 奔鹿人的枪还没到,雷二不退反进,巨大的砍马刀已经不管不顾地劈了过来。 哗啦。 雷二向来杀人有术,手里的武器更是角度刁钻。 高速冲锋之下那人已经躲无可躲,顿时连枪带人直接劈成两载。 他一时还没死,上半身摔到地上,吓得哗哗直叫。 “叫什么叫,”雷二总算咽下了嘴里的蚕豆,“都说此路不通了!” 口里嚷嚷着,他却没停下来。两马交错的时候,更是用力重重一踹。 轰。 沉闷的声音响起。 咴咴! 那匹刚失去主人的一声惨叫。 顿时被雷二踢得腾空而起,横飞出去数丈,扑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一时间居然爬不出来。 这不是人! 后面跟来的奔鹿人一看这情形,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顾不上西边最多开伦人,纷纷调头向西冲去。 然而这么一停顿,却已经来不及逃跑。数不清的荆棘、灌木甚至泥土带着开伦人的仇恨重重砸了过来,生生把他们砸翻在地。 战事很快结束。 老三泰钻了出来,看着笑嘻嘻的雷二有些发怵,“雷……小哥,我们姑爷呢?” 任宁没有出现。 他见开伦人控制了整个局面,又重新骑马上了高点,查看着四周的情况。 幸好一切安然无恙。 好半响他才重新回到灌木里。 一丛杀气未消的开伦人纷纷起来迎接他。 “宁姑爷,”仓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毕躬毕敬道:“多亏了你和雷小弟。总算让我们出了口恶气。甚至还抓了二十六匹马。” “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有新鲜肉汤。” “这功劳我可不敢要。”任宁边说边四下看了看,没见活着的奔鹿人。 他也不意外,笑道:“如果没记错,刚才我和雷二一人只杀了一个奔鹿人。其他人可都是你们杀的。” “对了。”他问:“族里的兄弟姐妹都没事吧?” “没事。”众人纷纷笑着摇头,“就几个挂了点彩,还都是穿过荆棘时挂伤的。” “没事就好。”任宁松了口气。 他喊住老三泰:“三泰叔,让族里的兄弟姐妹别把狼都剥了皮。” 奔鹿一支小队被灭,那怕现在销尸灭迹,其他人也迟早找到些蛛丝马迹。 因此需要用些狼尸来掩饰一下。 其他人一听,虽然不舍这么多口粮,却还是生生挤出几头大致完整的狼尸给任宁。 两人抬头看了看天色,赶紧动手布置。 好一阵子过去,任宁停了下手。 开伦众人绕着布置粗粗一看,不由赞服。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眼前哪还有人类大规模博斗的痕迹。分明是这伙奔鹿人遭遇了狼群,最后全军覆没。 甚至那个被雷二一刀劈成两段的家伙,现在看起来更像被狼吃了一半。 “厉害,厉害!”众人感概不已。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 如果是西凉斥候来查,这样的掩饰估计瞒不住他们的眼睛。但如果来的是普通奔鹿人,这瞒天过海之计绝对不是问题。 第258章 新马贼 第258章新马贼 收拾完一切,任宁倚在棵小灌木上休息。 “三泰叔,这里暂时不能呆了。你们还有别的落脚点吧?” 嘿嘿。 有了未来的希望和目标后,老三泰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他抬手向南一指:“我们去南边。” 任宁点头,心里并不意外。 北边从奔鹿到定西边境近千里的范围内全在打仗,他们不敢去。 东西两边全是敌人,他们也去不了。 因此只能往南走。 幸好三年前的大火并没有烧过去。 他们这一百多人随便往向地广人稀的南方一钻,奔鹿那点人马想找到他们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好饱啊。”旁边一个半大小子放下手里的破碗,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角的油腻。 他直接问道:“三泰爷,我们不埋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了吗?” 老三泰一怔,眼里掠过痛楚。 和仓狼互视了一眼后,他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了。” 为了埋葬亲人尸体而强行留在这附近,并不是个好主意。 万一被奔鹿包了饺子,到头来所有人都只能曝尸荒野。 只有自己先活下去,才能替那些死去亲人报仇。否则都没有意义。 其他人听见,你看我我看你,俱是一片沉默。 最后不知谁第一个爬起来,其他的跟着默默收拾起了寥寥无几的东西。 “三泰叔还有各位兄弟,”任宁开口:“你们是要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安顿。” “但云垂有个老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你们要是再像以前一样既不习武也不练箭,纯粹日出放牧日落而息。那奔鹿这仇可报不了。” 老三泰一声长叹:“姑爷说得是。我们是不能再那么得过且过地活下去。” 以前开伦只是草原上的一支小部族。后来祖上发奋图强,部族随之涨到三万人。 然而从那开始,子孙就再也没了进取之心。 结果现在一觉醒来,又回了起点。 “可是……”仓狼迟疑了一下:“宁姑爷,这些年我们丢了祖上太多东西。现在想找个人帮我们训练,都找不到。” 一群人狂点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任宁两人。 咳! 雷二咳了一声:“我和你们姑爷此次进草原,并不是来玩的。天亮后送你们一程就会离开。” 唉。 开伦一行人眼中希翼的光芒顿时熄了下去。 “别灰心。”任宁笑:“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教不了你们,但只要你们有心想学,肯定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任宁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们有人去过云垂吗?” 众人相视一眼,仓狼站了出来:“宁姑爷,前些年我跟着部族的商队去过云垂几次。最远到过东海边的苏澜城。” 他感概地磕了磕嘴巴。 “和云垂帝都一样,苏澜城也是座大城。里面人来人往、繁华无比。相比之下,草原深处的王庭简陋的就像个山贼窝。” 这等肥肉摆在面前,也难怪草原各大部族砰然心动,个个决意挥师东进。 老三泰反应最快。他精神一振:“姑爷,盼盼手下有人能教我们?” 任宁笑着点头:“我府上确实有这样的人,而且为数不少。” “只是这里过去路途太远,而且沿途一直在打仗。加上你们长相一看就是西凉人,因此应该去不了。” “不过,我有办法找人过来教你们。” 说完,任宁在身上掏出块不知名的皮,哗哗地用军刀横七竖八划了些痕迹,随后交给仓狼。 “安顿好族人后,你拿着它前往云垂西凉边界,也不必靠近要塞那些战乱的地方。半个月内会有人自动找你接洽的。” 什么东西? 一丛开伦人好奇地过来围观。 然而个个脸色茫然,根本看不明白盈盼这姑爷到底在上面划了些什么。 “千万记着,这是一次性暗号。”任宁一脸的严肃:“要是你们拿它用第二次,对方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第二天,两人充当眼晴护送着开伦一众人往南而去。 “老任,他们能活下去吧。”雷二问。 十条小狼、二十六匹马外加一些狼肉,就是这百余人未来的口粮了。 也不知道他们能撑多久。 “没问题。”任宁毫不迟疑地点头:“只要他们不放弃,绝对会活着好好的。” “说不定下次路过时,还会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从第三天开始,两人策马奔腾,一路往西。 要是手里的粮草、干粮或清水没了,他们就会寻附近的大小部族甚至西凉后勤大军取材。 一时间,草原上除了那伙行踪不明的光头军外,又多了一个传说。 有伙马贼仅仅两个人。 他们武艺高强狡猾如狐,骑着一黑一红两匹千里马,只要出手从不落空。 如果是抢点东西也就罢了。各部族家大业大,范不着用此生气。 但这伙小马贼除了抢东西外,还会顺手放火。 而且专门挑体积大数量多的牛群或马群放火。 害得那些前来救火的人没被火烧伤,反而被牲畜撞伤踩伤了不少。 一时气得西凉各部纷纷派人拘拿,然而却连对方的马尾巴都看不到。 一个多月后,任宁两人窝着一处茂密的灌木丛里,用望远镜遥遥地望着南方三十多里外密密麻麻的帐篷。 帐篷外围竖了一圈崭新的土围栏,乍一看仿佛城墙一般。 围栏上方还立着一面面战旗。 旗上绘了个狰狞的狼头,以及用西凉文写着一个大字:安吉尔。 操! “不愧是西凉的大部族。”雷二感概地骂了一句,“天上居然无时无刻不飞着四只鹰鹄。” 想必地上还有骑兵队随时准备出动。 任宁点头。 那些老鹰从早到晚在天上盘旋,一直盯着安吉尔部族周边方圆百里。 他们想悄悄靠近前面的帐篷都不太容易,更别说作点什么。 “这些鹰鹄体力非凡叫声洪亮,远不是开伦奔鹿养的那些可以比拟的。估计安吉尔手中也不多。”雷二十分不甘,“要不我们干掉一只?” “为什么只杀一只?”任宁放下望远镜,笑道:“要杀就给它杀个精光。” 哈哈。 “还是老任你最合我心意。”雷二开怀大笑:“要杀,我们就一起杀光它们。” 两人在灌木丛里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夕阳西下时,雷二看了看天上的鹰秸,驾一声骑着奔雷就冲上了北边的小丘。 第259章 吃鹰 第259章吃鹰 安尔吉部族外,东边。 族长安文康一脸阴沉,正在视察着围墙的建设。 定西城或者说砥石城内守军寥寥,然而他的族人以数倍之敌前去攻打,却屡屡受挫,死伤惨重。 现在更是士气大跌,不得不停下攻城的势态。 安文康作为族长,并没有跟着大军东去。 听完前方传回来的详细战报后,他无言之余不由也对云垂各城池外围高大的城墙心动起来。 特别经过上次那伙光头党无端骚扰后,他痛定思痛,干脆派守留的族人沿着部族外围修起了围墙。 啾~ 北方的天空突然响起嘹亮的鹰呜。 什么情况? 安文康下意识抬头望去。 那只叫顺子的鹰鹄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一边啼叫着一边急速地朝北边飞了过去。 “怎么回事?”他厉声问。 旁边的族老和护卫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族长。”有人计算了下,喃喃道:“顺子的意思是北边约三四十里的地方有它没见过的人或大型动物在活动。” 至于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人兽有别,没人能确切听得懂那些鹰鹄在嚷嚷什么。 “那还愣着作什么?”安文康又是一声怒吼,“还不快过去查看?” 近来他的心情特别坏。 前方云垂战事受挫,无论是进攻砥石城还是阳关古道都十分不顺,安吉尔部族的儿郎死伤惨重。 偏偏最近云垂又平定了涞谷几郡。万一被云垂人打通东西线,重新将岩陲要塞武装起来。 那么安吉尔付出沉重代价后,极有可能空手而回。 “是!”有护卫应了一声,带上一支十人队匆匆往北赶去。 北边小山丘。 任宁放下望远镜,默默计算着天上那只鹰鹄的距离。 好一会儿过,他轻轻地拍了拍身下的黑马。 咴咴! 早憋不住的追风一声长啸。 黑马旋风般从灌木丛里窜了出来,四肢狂飙,飞一般带着主人朝奔雷即将消失的小丘冲去。 啾啾啾~ 那只叫顺子的鹰鹄距离两人最近,此时一见地上又多了一个狂奔的敌人,叫声不由更尖更急。 它呼呼地狂扇翅膀,加速地追了上来。 这时雷二刚冲过小丘顶。 他嘿嘿一笑,甚至还回头朝着天上的顺子挑衅地勾了勾手指。 “小样的,有种追上来啊。” 也不知道顺子看没看懂,反正叫起来一声比一声急,飞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追风速度飞快,但到底是地走动物,而且是向上奔驰。 刚窜上小山顶时,天上的顺子已经追到了上方。 任宁哈哈一笑。 拉弓。 咻! 黑箭闪电般冲天而起,瞬间命中了天上的扁毛畜生。 呱! 顺子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呼呼地掉了下来。 扑通。 它砸到地上的时候,任宁刚好骑马路过。他弯腰一抄,将箭带鹰一起捡了起来。 此时太阳正好落山,暮色飞快地罩笼过来。小丘的北方到处蒙胧一片。 其他的鹰鹄拼命赶到时,差不多已经成了睁眼瞎。 它们在小丘周围绕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找不到两匹马藏在哪。最后只能无奈地返回了部族。 安吉尔部族,中央大帐。 砰! 安文康脸色漆黑,重重拍了一巴掌前面的桌子。 “所以我们刚刚没了一只顶尖的鹰鹄?而你们却什么也没发现?” 满帐篷的安吉尔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个个沉默不语,心里疼痛如绞。 部族里是养有不少鹰鹄,但真正好用的也就四只。 其他的不仅持久力不行,还分不清敌我。 说来它们倒是警醒。 只要发现地上有动物在跑,那怕是只野兔,都啾啾叫个不停,令人烦不胜烦。 要是它们一出声就出动骑兵搜寻的话,估计到头来只会累死担当护卫的族人。 “刚才谁带的队?”安文康压下脾气。 查良杰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族长,是我。” 安文康点头,“说说看,你看到了什么?” 他道:“我记得你小子的坐骑不错,三四十里的距离赶不上可以理解。难道还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族长。”查良杰一脸的苦逼:“部族北边三四十里的地方正好是座小丘。虽然不高,但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属下真的看不见。” 再说了明知前面有敌人,他的坐骑虽好,但也不敢独自往前冲。 哼! 安文康一瞪眼。 查良杰汗顿时流了下来,他连忙将功补过。 “族长,不过属下真真切切看到了有个人骑着匹金黄色的马。他在小丘顶上一箭就射下了天上的顺子。” “这么厉害的箭法?”安文康脸色更是严峻,“那人是光头还是长着头发的?” 查良杰不敢多想,直接道:“光头!” 其实上双方距离太远,就算他把眼睛睁暴也只能依稀看到一人一骑的影子。 至于对方长没长头发,那就真分不清了。 不过查良杰长期担任安文康的护卫,知道族长心里忌惮什么,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安文康隐隐松了口气。 他朝那些一起往北追的护卫望去。 众护卫齐齐打了个激灵,纷纷开口。 “族长,您知道属下的眼晴最尖了。百步外可以看清一只蚂蚁。查队长没说错,那人确实光着个脑袋。” “就是。我们追过去的时候,那人的脑袋正好反着夕阳光,差点晃花了属下的眼晴。” …… 安文康没再听下去。 “吩咐下去,所有十二岁以上的族人时刻打起精神,按族里先前的规划盯好自己周边。特别是围墙还没修筑起来的南边和西边,更要注意外面的动静。” “是!”众人领命。 “这几晚可能会有敌人过来偷袭部族。只要他们敢来,第一时间给我重重围住,绝不能放走一个。” “我安文康倒要看看这伙人三番五次过来找麻烦,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查良杰与一众前去追踪的护卫相视一眼,纷纷垂下了头。 他动了动嘴,却是没敢发出声音。 “还有,”安文康重新看向自己的护卫,“明天你带两队人到北边好好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是!”查良杰应下。 北边。 任宁挠了挠头。 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洗头。头发里不是灰就是土甚至还有草,不时有些发痒。 他们巴滋巴滋啃着一只烤熟的大鹰。 “这只鹰倒底活了多久?”雷二满脸的不爽,“肉太老了,嚼起来像块木头。” 任宁无语地摇了摇头。 那某个人怎么还吃得满嘴满脸都是油? 第260章 公主身死 第260章公主身死 第二天,天上万里无云,地上相安无事。 没人来偷袭安吉尔部族。 而查良杰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在北边小丘周围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连顺子的一根毛一滴血都找不到?”有族老忍不住疑质。 “恕属下无能。”查良杰难堪地低下了脑袋。 他不仅带了两队人马还带了十余只最好的猎犬,然而翻遍北边小丘方圆二十里,愣是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异常。 “不可能……” 扛着那位族老连绵的口水,查良杰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 要不是天空再也没了顺子矫健的身影,否则他都忍不住怀疑昨天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唉。 好半响过去,那族老终于死心。 他无奈地长叹一声,苦口婆心道:“这次来的绝对是比上一次更难緾的对手,大家都放亮点眼睛。千万再别出现上次的差错了。” “是。”一众护卫连忙点头。 然而第三天傍晚。 同样的黄昏,同样的遭遇。 呱!! 一声惨叫过后,又一只鹰鹄在安吉尔部族以西三十多里的地方掉了下去。 从此生死不明。 干! 安吉尔整个部族沸腾了起来。 失去一只顶尖鹰鹄还可以接受,没准对方只是路过。 然而连着失去两只,那就忍无可忍。 这分明是赤果果的挑衅。 刹那间,都不用族长或族老发令,五百余骑年轻的安吉尔儿郎一马当先。 他们带着上百条猎狗,卷起浓浓的尘烟,杀气腾腾往向西而去。 这么多人和狗搜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大中午,他们睁着红血的眼睛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部族,却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发现。 “不可能!”安文康差点跳了起来,“对方到底是人还是鬼?” 就算是鬼,这么多人和狗地毯般搜过去,吓也吓出来了。 任宁并不清楚下面的部族如何鸡飞狗跳。 他们已经重新转回了安吉尔以北,躲在一块隐秘的大岩石下面,优哉优哉地烤起了新的鹰肉。 “酿的。”雷二愤愤地朝着南方吐了一口唾沫,“至于嘛。” 为了搜寻他们,安吉尔居然出动那么多人和狗,闹得半个草原都是沸沸扬扬的。 要不是两人习惯性保持警惕,一直观察着下面部族的动静,否则还真差点逃不出他们的包围圈。 任宁嘿嘿地撕下一块鹰肉,含糊道:“说明这些鹰鹄对安吉尔来说,远比我们相象中的重要。” 因此,尽管费事也要把它们一一干掉。 吃饱喝足再喂过坐骑,两人开始轮着休息。 正午时分,任宁睁开了眼睛。 虽然逃了一夜,但休息一上午后他又神采奕奕的。 “你去睡吧,我盯着。”任宁说。 雷二点头,左右寻着阴凉的地方。 “这么久过去,眼看又马上到仲夏时节。也不知道落霞山脉打通没有?”他说。 “是啊。”任宁点头。 兵部或者说长兴帝似乎没有派边防军团支援定西和要塞的意思。 而堵在东西驿路上的血月鹰翔也不是吃素的。 如果没有其他助力,光凭去年匆忙组建起来押送军医和粮草的队伍,想穿过幽长狭窄的落霞山脉还是有些麻烦。 “算了,管他的。” 雷二一向心宽。他也就随口感概一句,闭眼就睡了过去。 再者他们俩现在距离云垂近二千里之遥,就算着急也帮不上忙。 任宁钻出藏身处,举起望远镜四下查看。 确定一切安全后,他才远远地朝东方眺望。 与打通落霞山脉相比,其实他更想知道一件事。 七皇子陈修坚离开后,涞谷四郡的土地到底有没有分到百姓的手中。 云垂,帝都星纪城。 永安胡同,宣武将军府。 哗啦。 盈盼手中厚厚的帐本掉到了地上,却顾不上捡。 “你刚才说什么?”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吉祥。 “夫人,整个星纪城都传遍了。”草原过来的小丫鬟兴奋道:“百济公主被人杀了。” 盈盼心一跳,“怎么回事?赶紧详细说说。” 咳。 吉祥咳了一声,“是这样的。早上时奴婢不是和苗家兄妹出去查看我们的商铺嘛……” 结果她们刚到兴宁坊不久,前方街道突然涌过来无数凶神恶煞的巡防营官兵,四处搜捕着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百济公主见陈修坚即将回到星纪城,连忙出来采买嫁妆。 结果大街上不知从哪钻出几个蒙面人。一顿乱刃之下,百济公主和她的丫鬟、护卫顿时命丧当场。 那些巡防营官兵正在追查一切的可疑人物。 啧啧! 吉祥连连摇头。 “好可怜的公主,千里迢迢从百济过来云垂,眼看七皇子殿下马上要回到星纪城跟她成亲,却突遭如此横祸。” “也不知道能不能以王妃或皇子妃的身份葬入陈氏皇陵……” 盈盼没再听下去。 她默默地站了一会:“把这里收拾一下,随我去趟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正厅。 夷光公主和世子霍庆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祖母,”霍庆说道:“自从到了星纪城后,这百济公主平时就呆在百济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想出来一次,就被人刺杀了。” “看来是早有预谋。” 夷光公主却没多大意外,“苦命人罢了。” 东边的倭寇本土火山爆发,百万民众无处可逃。他们正大举西进有意强夺百济。 这时候倭寇肯定不乐意看到强大的云垂站在百济一边,说不准就是他们干的。 “可恶!”霍庆嗡地站了起来。 “大胆倭寇。居然敢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胡作非为,这是不把我们云垂放在眼里吗?” “坐下,都是要当爹的人了,还毛毛燥燥的。” 夷光公主摇了摇头,“也未必是倭寇干的。” 云垂素有传统,非本国女子不能成为皇后。 百济公主如果嫁的是得过且过的皇子,那她或许可以平平安安活到寿终正寝。否则绝对活不了多久。 “这……”霍庆面面相觑,“按孙子以往和七皇子的接触来看,他不像那么狠绝的人呀。” “知人知面不知心。”夷光公主抬起凤头杖指了指高挂在墙上的云垂地图。 去年长兴帝赐婚的消息刚传到迷雾的平乱前线,陈修坚便一改不问战事的常态站了出来。 甚至还冒天下之大不韪颁布新令,说什么要将土地分给百姓。 这样功利的人怎么可能良善无害? 第261章 给我查 第261章给我查 星纪城里的纷纷扰扰任宁并不清楚。 既然把家交到盈盼手中,他就相信她一定能管好。 下来几天,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当安吉尔部族的第三只鹰鹄被任宁干掉后,仅剩的那只再也没出现在天上。 现在飞在天上都是小了整整一圈的小鹰鹄,一天到晚都在啾啾地乱叫。 两人根本懒得理会。 “老任。”雷二十分遗憾:“看来安吉尔不敢把那只宝贝鹰放出来了。” “没关系。”任宁呵呵一笑,“没了那些厉害的眼睛,我们正好去他们的牧区抓几条肥羊。” 尽管草原的气候越来越反常,但是夏天依然是一年中草木最茂盛的时节。 安吉尔这么大个部族,自有数不清的畜牧在外面游荡进食。 两人这些天也吃腻了鹰肉,正好趁机换换口味。 于是下来几天,安文康和一众族老长老脸色更是漆黑。 西边放牧的牧民最先发现了不对劲,连忙派人连滚带爬地跑回族里。 “不好了,不好了。”他们大声嚷嚷:“部族西边的草场出现了无数马贼。” “怎么回事?”安吉尔的主心骨们一听,连忙询问详情。 “是这样的……”回来报信的几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然而情况却是大同小异。 那伙马贼人数不详,来无影去无踪。 他们屁事不干,专门杀那些领头羊、领头牛甚至领头马。 没等他们说完,一众族老和长老已经脸色扭曲,心如刀割。 动物中凡是能当领头的,几乎都是该种族中最强大的个性。 领头牛或羊还好说,就是只大点壮点的畜生。 死了就死了。 而领头马几乎都是万中无一的好马。 西凉现在正和云垂打着仗,最是急需战马的时候,可以说好马万金难求。 现在被人这么偷偷杀掉,对安吉尔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损失。 心痛之余,各族老纷纷斥责,“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晚上都在睡死觉吗?” “打不过马贼还可以理解。居然连他们长什么样,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 传讯的牧民们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他们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夏季本就是畜生发情交/配的高发季节。 没了首领约束,牲畜们一旦发情,只会四处乱窜相互斗殴。 如果不及时制止,那牲畜死伤起来是一片又一片的。 他们发现不对劲,连忙带着猎狗过去制止。 结果差点被那些打红了眼的牲畜给踩死。哪里顾得上追击什么马贼? 消息很快传到中央大帐。 安文康正在看前方战报,脸色差点阴出水来。 “这些事通报给我作什么,”他气极反笑:“要不要我这个族长亲自去给你们放牧?” 安吉尔雄居于此已近百年,见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马贼。 作为大部族,不仅人数众多而且不少族人都训练有素,因此从来不怕什么马贼。 派出足够的族人去驱赶或猎杀就是。 查良杰脸色灰暗。 倒霉如他,刚又领到了驱赶马贼的任务。 他骑着宝贝坐骑,领着五十个难兄难友面无表情向外走。 “老子是护卫又不是猎犬,老出去转什么转!”查良杰暗自嘀咕。 话虽如此,其实他心里也明白。 安吉尔部族人是不少,但自从草原王决定大举向东后。绝大部份训练有素的年轻人都已经去了东边的云垂。 他这个族长的贴身护卫也只好暂时充当个多面手了。 刚到部族外围,督建围墙的族老朝他扬了扬手。 “良杰。”族老沉着张脸:“你们过去后,一定要把那些马贼赶走或者干掉。” “千万别让其他人小看了我们安吉尔部族。” “是,三伯爷。”查良杰响亮地应了一声。 然而别过脸后,他更是郁闷。 什么狗屁马贼,分明就是前些天击杀鹰鹄那些人。 他们杀掉天上的眼睛,没准正在调虎离山。就等护卫们带人离开,然后大举来攻。 查良杰一边腹诽一边往外走。 他刚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安文康走了出来。 “都准备好了?”他问。 “回族长,都准备好了。”四个杀气腾腾的持鼓长老响亮地回答。 “你们一人一个方向,带着手下包抄过去。”安文康冷冷地看着西边:“我就不信什么马贼还能逃出这天罗地网。” “记住,要捉活的。”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部族敢来捊我们安吉尔的虎须。” “明白。”四个长老砰地拍了拍胸脯,转身离开。 很快,东西南北每个方向都有长长队伍开了出去。 北边 雷二放下望远镜:“老任,安吉尔这动静好像不对劲啊。” “这声势这人数,如果是针对的是我们,”他啧啧地摇头,“也未免太瞧得起我们了吧。” 任宁笑笑不说话。 这些天他们两人频频出动,牛羊不说,足足猎杀了十六匹好马。 而因没了头马,撞伤踩伤甚至咬伤的马匹不计其数。 安吉尔部族绝对恨他们入骨,气极败坏之下也不是没有可能大派人手出来搜寻。 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又抬头看了看乱飞的小鹰鹄。 “我们只有两个人。无论安吉尔想干什么,都要谨慎为上。” 他指了指往北而来的队伍,“至少不能被那二千余人困住。” “我们走!”说完,任宁上马离开。 雷二嘿嘿地往嘴里塞条肥羊腿。奔雷见主人坐好,便自动跟了上去。 七天后,安吉尔的四个持鼓长老还有查良杰带着手下灰溜溜地回到部族。 族长安文康难以置信睁大了眼睛,“说说看,你们到底是没找到人,还是让他们逃了?” 五人脸色讪讪。 查良杰身份最低,硬着头皮开口:“族长,属下觉得应该是那伙马贼收到了风。没准我们刚出门,他们早就跑了。” 所以才空手而归。 “老夫觉得也只有这个理由了。”其他持鼓长老纷纷赞同。 安文康脸色变幻,很快又恍然大悟。 他的安吉尔是雄霸一方的大部族,族里自然各色人等都有。 当初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参与王庭进攻云垂的计划,甚至还有人为此愤而脱离部族,从此不知去向…… 砰! 他一巴掌重重拍在面前的桌案上。 刚收到的云垂战报顿时四处乱飞,纷纷散落在地。 查良杰眼尖。 一眼看到“伤亡惨重“四个字。 “查!”安文康语气阴冷,“一定要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通通给我查出来。” 第262章 父之过 第262章父之过 星纪城,皇宫,金殿 “陛下,”百济众使臣你一句我一句,絮絮絮叨叨说着自家公主的悲惨遭遇。 个个说得义愤填膺老泪纵横。 “吾国公主优雅端庄美丽善良。她自小敬仰云垂文化,最是崇拜天朝上国。” “此番千里迢迢来到星纪城,为的是结两国万世之邦谊。怎想走在帝都的大街上,既然无端被霄小谋害……” “陛下要为公主讨回公道,严罚幕后凶手啊。” 龙案后的长兴帝边听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资料。 下面的锦麟卫统领后背有些发凉。 百济公主被杀身亡,事发突然他已经第一时间派得力下属去调查。 但到底时间太短,并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 此时见百济使臣进了宫,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把查到的些许蛛丝马迹送到长兴帝面前。 “杀了百济公主后,有受伤的蒙面人见无法逃脱便立即服毒自尽。该贼人来自青石郡,五年前进京……” 哗哗。 长兴帝不耐烦地向后翻去。 好几页过后,陈修坚第三任奶娘的远房表哥隔壁邻居侄子的大外甥赫然出现在眼前。 看着上面七子的名字,长兴帝的脑筋突突直跳。 咳! 老太监长禄轻轻地咳了一声。 长兴帝回过神。 好一番安慰殿前的百济使臣。 保证彻查百济公主被害一事,严惩凶手以还她公道后,才送走了几人。 哼。 长兴帝哼了一声,“小国寡民,连使臣都哭哭啼啼的……” 锦麟卫和巡防营统领默默站着,恍若未闻。 砰。 长兴帝像是才发现两人还在,重重放下手里的资料。 “好大的胆子,倭寇居然敢在朕眼皮底下残杀一国之公主。这是不把朕和云垂放在眼里。” “真是岂有此理!” 下面的两位统领一愣,赶紧缩起了脑袋。 长兴帝揉了揉额头。 “可怜老七自小没有母族庇佑,好不容易长大就懂得替朕平乱分忧。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没想到倭寇为了一已之私,竟然会刺杀他未过门的媳妇……” “长禄,”他望向身边的老太监,“让皇后重新给老七挑个好媳妇,择吉日成亲。” 长禄自是笑着应下。 消息传到镇国公府时,夷光公主和盈盼各骑着爱马,嘻嘻地在校场上边溜圈边聊天。 黄明和镇国公府的护卫们这会还在西边,并没有回来。 之前空无一人的校场,此时多了几十名老兵。 这些老兵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残疾。 有的没了一只手,有的没了一只眼,有的甚至没了一条腿。 然而他们恍若未觉,毫不含糊地在周围布置着各种防御措施。 夷光公主虽为女人,本身却是名将领。 她细细看了一遍老兵的布置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个丫头,这里是堂堂镇国公府,哪会有霄小敢钻进来。他们不要命了吗?” 盈盼嘻嘻直笑:“知道您和世子武功高强。不过国公府太大,而且护卫们都不在。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再者现在青天白日下都有人敢当街刺杀一国公主,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叭叭叭,脚步声响起。 “祖母!”霍庆匆匆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那些老兵,笑着朝盈盼点了点头:“弟妹有心了。” 盈盼和霍庆打了个招呼,识趣地停下马。 “殿下,今天跑了这么久的马也尽兴了。以后有时间盈盼再过来陪您骑马。” 夷光公主知道孙子有事,便不留她。 两人又聊了几句,盈盼才带着吉祥回了宣武将军府。 祖孙俩转到正厅。 霍庆把金殿上的事说了说。 他叹了口气:“锦麟卫和巡防营都还没查清到底是谁杀了百济公主,陛下已经将罪名安到了倭寇头上。” “看来他是决意要出兵百济了。” 说完,霍庆抬头面前的地图看去。 霍氏一族所有儿郎都在岩陲要塞戍守边疆,此时正遭受着西凉和时疫双重攻击。 朝廷或者说长兴帝迟迟不派军团去解围也就罢了,还将目光转到了东北边的半岛…… 霍庆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呵呵。 “没查清凶手?”夷光公主笑容中满是讽刺,“我看未必。” “九成是七皇子陈修坚动的手!” 霍庆一怔,不禁若有所思。 夷光公主摇了摇头,“我们这位帝皇最是爱惜名声。他一向觉得即使不能名垂青史也绝不能在史册上留下污点。” “因此百济公主就算不是倭寇杀的,陛下也会将罪名按到他们头上。” 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儿子当街杀掉了未过门的媳妇,这成何统? 特别是前些时候倭寇又在富庶的东部沿海杀烧抢掠了一番。 长兴帝还没找他们算帐,现在正好凑在一起。 “而且……”夷光公主看着地图,沉默好了半晌,“与定西郡相比,百济离星纪城更近。” 西凉大草原。 几番折腾后,安文康终于意识到那伙不知名马贼的强大。 无奈之下他只能让族人加强防范,并把最重要的马群通通召回来,收拢到了部族驻地附近。 还派了大量的族人、猎犬和鹰鹄去周围紧紧盯着。 打算以静制动,以守待攻。 这样一来,反倒让任宁和雷二无计可施。 两人远远地转了半个月,只能猎杀些牛羊。 最后他们见无法靠近安吉尔部族的驻地和马群半步,便毫不迟疑转身离开。 两骑快如流星,一路往北飞驰。 “老任,”雷二大声嚷嚷:“这里距离不归荒漠还有多久?” “还远。”任宁看了看指南针,“估计还有近千里。” 雷二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么远?” “也没多远。”任宁笑:“前面只有些中小部族,很快就能到的。” 只有遇上大中型部族,他们才需要绕路或者想办法搞破坏,否则都可以直线向前跑。 以奔雷和追风的速度,区区千里用不了多久。 又过了半个多月,天上火辣辣的。周围的草地明显变得稀疏,空气也愈加干燥。 两人在处小高地停下,举起望远镜四周查看。 然而周围到处都是茫茫的草原,丝毫没有发现任何荒漠。 “铁勒他们真的在这里吗?”雷二有些怀疑。 任宁笑而不语,低头看了看地上稀稀落落的仙人掌后,反手抽出一支穿云箭。 咻地放上了高空。 啪! 五彩的云朵在天上徐徐散开,光彩夺目美丽无比。 “老任,”雷二连忙提醒:“我们可只有五支穿云箭。” 放大牧的牧民首领身上通常都带着穿云箭,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种人往往都带有护卫。 两人也是费了一番手脚,才堪堪抢到五支。 “附近天气不错,几十里外应该都能看穿云箭。”任宁笑:“五支够用了。” 就这样,两人先西后东,每跑出近百里就放朝天放上一支穿云箭。 又是半个月过去,前方的小丘上终于出现了隐隐的人影。 第263章 骆驼 第263章骆驼 放下望远镜,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愕然和惊喜。 “老任,”雷二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我没看错吧,对面是顾大头?” 任宁不作声,又重新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人影,这才确定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大头,”任宁笑:“旁边的是吕有田。其他的也都是骑八营的兄弟。” 他之前帮这些人写过家书,因此认得不少。 特别是吕有田,说来要不是他贡献了第一块水晶,否则任宁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弄出望远镜来。 “好家伙。”雷二这会也认了出来,不由哈哈大笑。 “他们为什么会这里?” 任宁摇头,“不是很清楚。” 星落军团的情报网虽广,却也没详细到能一一追查顾大头和吕有田这样的小兵去了什么地方。 当然,也没这个必要。 这会,对面的顾大头和吕有田也认出了任宁和雷二两人。 惊喜过后,骑八营仅剩的一百七十骑兵兴奋地策马冲了过来。 望川跑死马。 双方有点距离,好半天才聚拢在一起。 哈哈! 百余人不约而同地跳下马,兴奋地拍着彼此的肩膀。 “大头、有田,各位骑八营的兄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来来来,一起啃蚕豆。这是我千里迢迢从河内郡带过来的。” “老任,哦不,将军。还有雷二,原来真是你们啊。刚才大头差点怀疑手里的千里眼是不是坏了。” “什么将军。”任宁哈哈地挥手,“都是过命的兄弟,而且又不是在要塞。和以前一样叫我老任就行。” “亲切!” …… 好一阵寒喧,双方重新上马,列队朝着骑八营暂居的地方而去。 任宁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有小兵落在后面,仔细地消除他们的行踪。 “是霍将军派你们进来的吧。”雷二左右张望,“八营其他的兄弟呢?” 顾大头哈哈大笑:“都在这里啦。” 任宁两人一愣。 两年前星落军团离开要塞调防至广信郡,当时的骑八营可是满额一千人。 他们知道这些日子要塞的压力和伤亡很大,却也没想到居然残烈到这种程度。 旁边的吕有田笑:“我们八营还算好的。旁边的七营和九营人都打没了。” “不过我们干掉的西凉人可不止一两千。”说到这的时候,他还有些得意洋洋,“兄弟们都赚够本啦。” …… 边说着话边往前走。 一行人行色匆匆,直到夕阳西沉,才在个浅浅的山窝里停下。 山窝周围设了警哨和防御,里面有灌木丛甚至还有个小水源。 泉水虽细,却是生生不息地流淌着。 任宁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里真不错。” 不归荒漠距离云垂帝国几千里,距离云垂的政治和经济中心更加万里之遥。 关于它的消息,几乎都来自于东西线的商队。 传说中,不归荒漠荒凉无比寸草不生,仿佛一个人间炼狱。 据说只要踏进不归荒漠,就没人再能从里面出来。 “切。”顾大头鄙夷,“都是那些商队的混蛋胡说八道。” 任宁点头。 雷二更是连连感概:“以讹传讹,那些商队的传闻真不靠谱。” 还是老祖宗说得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想知道真实情况,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要不是他们这次亲自过来,否则真不知道不归荒漠附近还能有这样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落脚。 可以说比之前想象的要好得多。 难怪铁勒会带着他的族人来这附近定居。 顾大头和吕有田相视一眼。 回来的两个多时辰里,他们也得知了任宁和雷二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两人笑道:“老任,这里不算什么。水源小得可怜,只堪堪够我们这百余人马饮用,连澡都不敢多洗。” 他们抬头往北边望去。 “那边虽然叫不归荒漠,其实里面有不少绿洲。绿洲里有野兽有湖泊,有的湖泊范围还不小。养活上万人都不是问题。” “可以说环境比这里要好得多。” 只是他们一直坚持要去骚扰或抢劫西凉送往东部的粮草,才留在这里。 或者说被大批西凉人赶到了这里。 “真的?”雷二好奇地眼大眼睛。 任宁不作声。 前世见识过沙漠,对此丝毫不意外。 他仔细询问着附近有名的绿洲,拿出地图把那些地点一一标记出来。 好半晌过去,他才问道:“所以你们不知道迁移过来的开伦部族在什么地方落脚,是吧?” 顾大头嘿嘿地挠着锃亮的脑门。 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真不清楚。” 旁边的吕有田解释:“我们抢了好几次西凉人的军粮,后来被追着一直东躲西藏。也是刚来到这里不久。” 而草原天大地大,铁勒带出来的那点人马比沙子大不了多少,真不是那么容易碰上。 任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过来的路上,身后的小兵一直在清除他们的踪迹。 “今晚得小心点。”他说。 “怎么?”雷二几人一怔,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举目四望。 只是他们现在在小山窝底部里的灌木丛里,自是看不到外面。 任宁起身往高点走去:“我们之前一直以为这附近除了铁勒外并没什么西凉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往天上发穿云箭。” 既然顾大头他们能看见,那么此地的原住民甚至搜捕骑八营的西凉人都有可能看到,甚至摸过来。 几人了然。 “怕毛。”顾大头向来对任宁充满了信心,“摸过来一只我们就杀一只,摸过来一队我们就干掉一队。” 雷二比他读多点书,笑道:“这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上了高点,三台望远镜四下查看。 只是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四周天昏地暗。 除了任宁有金手指,其他人只能看个寂寞。 顾大头嘀咕:“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晚上怎么这么黑。” “七月二十四。”任宁回答。 他不时要记载路上的风土人情以及描绘沿途的地形地貌,以便不时之需。 因此记得日子。 “只要不是七月十四就行。”不知谁小声开口。 众人哈哈低笑。 任宁突然抬手一指:“北边约十里的小丘上,有五十余人在朝我们这里窥视。” 旁边几人脸色一正,齐齐望向了北方。 这点人手他们用不着担忧,唯一担心的是更远的地方有没有理伏。 咦。 任宁脸色古怪,“他们的坐骑不是马,而是……” 骆驼! 第264章 北雄 第264章北雄 四下观测,任宁确定没有对方的探子摸到附近后,飞快地作了个手势。 “我们先离开。”旁边的雷二替他解释。 十里,不近也不远,加上伸手不见五指。 足够一支不到两百人的小队伍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 一行人没有异议,纷纷带上武器和粮食上马立即出发。 草原上四处都是路。 他们先绕了一个大大的弯,直接溜到那支队伍的右后方时才停了下来。 “这是支前头侦察队伍,”任宁观察了一阵,“大部队暂时不知在哪,估计会在北边。” “干他们吗?”顾大头问。 身处他乡不容易见到久违战友,却被这伙小贼败了兴致,他很是不爽。 雷二则摸了摸口袋里所剩不多的蚕豆,兴致勃勃道:“不知骆驼肉好不好吃?” 任宁没理他,作了个下切的手势,“记得留几个活口。” 虽然不知对方身份,但金手指下他们红通通的数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抬头望北方漆黑的夜空看去:“我去看看前面的情况。明天在东面五十里的地方会合。” 虽然对方的骆驼比他们的战马要高大,但任宁丝毫不担心顾大头他们吃不下这支队伍。 众人应下,随即分道扬镳。 任宁骑着追风继续往北,刚跑出不到五里,就听见后面人声鼎沸,其中夹杂着骆驼哼哧哼哧的嘶叫。 他恍若未闻,继续往北赶。 一直跑到天上出现启明星,望远镜下终于发现前方亮着点点灯光。 任宁挑了个高点,仔细观察着。 然而前面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点,一层又一层的显然布置了警哨,却始终没发现什么代表对方身份的东西,只好作罢。 扑哧扑哧。 身边的黑马轻轻地边刨着蹄子边打着响鼻。 “追风累了啊。”拍了拍坐骑,任宁哑然失笑:“我们寻个地方好好休息!” 白天已经跑了一天,刚刚又跑了半晚,就算追风是万中无一的好马,也确实累得够呛。 挑了个隐蔽处,确定周围安全后,一人一马飞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刚亮,任宁睁开了眼晴。 太阳还没升起来,然而即便不用望远镜,眼前的一切已经豁然开朗。 举起望远镜往北望去,任宁心一凌。 前方十里外是个盆地,原先应该是个中小部族的驻地。但此时只剩下烧烂的毡房和萎靡不振的牛羊牲畜。 占地宽广的废墟中间,不少杆子上还挂了些干瘪的人头。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任宁粗粗一数。柱子上的人头赫然超过二百颗。 目光下移。 几百头大大小小双峰骆驼正站在这些残檐破瓦间,优闲地反着刍。 一些身材高大长着浓浓毛发的人刚醒来,就在这些死不瞑目的人头间若无其事地聊天、进食、放水…… 任宁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北雄人!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竟然跨过了不归荒漠,到了这西凉大草原的最北边。 想不明白任宁便不想。 他看看那些岗哨的位置,见事不可为。又瞧了瞧东天上淡淡的红光,取出草料喂过追风。 一人一马悄悄地离开。 中午时分,前方突然有人站了起来,用力地挥手。 “老任回来了。” 不多时,顾大头骑着马从座小丘后转了出来。 他哈哈笑道:“吕有田还不信,正准备派人出去找。这不,老任已经回来了。” “我是谁啊?丢不了。”任宁笑着跟几人打了招呼。 接过顾大头递过来的肉干,他乱胡地嚼了几口,“兄弟们没事吧?” 哈哈。 “怎么可能有事。”众人笑:“那些人一直往南摸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在后面。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冲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包了他们饺子。” “还抢了三十多头骆驼和一些肉食。” “没事就好。”任宁点头:“问出什么来没有?” 几人都有些羞愧:“正准备问。” 昨天半夜时他们打完仗,担心骆驼速度慢会被追上,只好连夜往东。 现在刚要审问,任宁已经回来了。 “走!过去看看。” 边走任宁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一行人越听越沉默。 他们都是军人,此行西来也见了不少惨状,甚至有些还是他们亲手制造的。 但听任宁那么描述,依然忍不住有些齿寒。 打仗时打死打残对方可以理解。 但自方占尽优势后还把对方的男女老少全数杀光并把人头挂起来,这手段就太残忍了点。 没多久,几人就来到六个五花大绑的俘虏前。 “你们谁会北雄语?”任宁回头问顾大头几人。 一众人面面相觑,雷二咳了一声,“我只会几个词。至于听,则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之前是管路平的亲卫。 管路平很看好他,曾有意培养。 只可惜雷二更喜欢冲锋陷阵,什么都是学了个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的。 任宁哭笑不得,伸手取下其中一个人口里的杂草,“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这个俘虏一愣,很快脸露茫然,随后语气激愤吱吱呱呱地说着什么。 大概率是咒骂或威胁他们。 任宁恍若未闻。 他皱了皱眉,随即换成西凉语:“听得懂西凉语吧?” 那俘虏依然是一阵意义不明的吱哩呱啦。 其中一个长着个红鼻子的俘虏微微一怔,脸露犹豫。 任宁眼尖,对此也不意外,笑呵呵地蹲到他面前。 之前当斥候时,他就学过西凉语。 这伙人虽然不是斥候,但既然穿过不归荒漠来到这里,自然也多多少少会有人懂些西凉语。 取下这人嘴下的青草。 任宁笑容和煦,用西凉语说道:“我知道你听得懂。说吧,你们在北雄是什么身份?来这作什么。” 红鼻子打量着几人的长相,沉默不语。 任宁摇了摇头。 他拔出军刀剔着指甲,漫不经心道:“你们在北边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怎么对待那里的西凉人,我也不介意试试。” 红鼻子目光闪了闪,却依然是一声不哼。 咻! 刀光掠过。 之前那个俘虏一直在吱吱歪歪骂个不停,令人烦不胜烦。 此时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条大裂缝。 扑哧~ 鲜血顿时像高压喷泉一样四下喷射。 浓烈的血腥味中,那人根本来不及惨叫,咕噜咕噜地抽搐了几下,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死得不能再胜。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第265章 绿洲 第265章绿洲 眼瞪瞪地看着同伙温热的血漫延到自己脚下,五个俘虏齐齐打了个哆嗦。 红鼻子嘴角都在发抖。 他抬头匆匆扫了一眼面前的任宁又瞧了瞧其他人。 几人身上都没有明显的身份标记。 有的正在挠着光溜溜的脑门,有的嘴不停也不知道在嚼着什么,有的甚至兴趣勃勃地打量着他们,似乎在考虑下一刀的目标。 反正没人对刚才的一刀毙命有丝毫异议。 红鼻子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你们是云垂人?”惶惶中他脱口而出,“怎么会这在里?”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笑。 只要对方开口,那就不怕问不到东西。 不过一行人只有他两会西凉语。顾大头吕有田等骑八营的兄弟也就会几个常用的语,根本听不懂太长的话。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任宁笑笑,傲然道:“云垂地大物博,兵强将勇。岂是区区西凉能轻易撼动的。” 他说得语焉不详,红鼻子眼里却掠过恍然。 莫非西凉此次东侵又败北,最后还被云垂反杀到了这里。 他有些半信半疑。 西凉攻打云垂失败是常事,又不是一次两次,对此并不奇怪。 但云垂人会一改常态反推到这草原深处,则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但无论如何,任宁等人长相确定是云垂人无疑。 “如果我说实话,”红鼻子商量:“你们能不能放了我们?” 双方现在都在西凉的土地上,目标都是西凉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至于昨晚和刚才的事,他们现在是鱼肉,云垂为刀俎。红鼻子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任宁咻咻地玩着他的军刀,不置可否道:“那就要看看你知道些什么了?” 红鼻子精神一振,连忙转身和其他俘虏嘀咕了几句。 只是那些俘虏都被草严严实实塞住了嘴巴,只能点头或摇头。 点头的任宁等人没说什么。 有个骨头硬的愤愤地瞪着几人,他刚摇了摇头。 刷! 雷二迈了几步,毫不犹豫一刀下去,顿时天下太平。 这下所有人都狂点头。 “我们的确是北雄人,来自兰斯顿公国。” 既然决定说,红鼻子也没保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北雄境域辽阔,气候长年严寒。 自北雄大帝决定进攻云垂后,下面的大大小小公国有的乐意,有的则不以为然。 主要是东部实力不够,要想进攻云垂并取得一定的战绩,就要抽调中西部的大小公国往东参战。 问题是中西部的各公国距离云垂实在太远,千里迢迢过去进攻一个陌生而强大的国家。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于是抽调到的各公国都不大乐意,个个推三阻四的。 而北雄大帝之所以决定调兵遣将往东,一来是眼红云垂的富饶,二则是甄别境内各大小公国对帝国的忠心。 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还没有几个阳奉阴违的逆子? 加上各皇子也到了年纪,彼此有了心思。 于是北雄自己境内也乱了起来。 任宁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微微地闪了闪。 星落军团的情报网虽广,但广信郡到底距离北疆太远。 他只知道去年时北雄一度派兵南下。 急得长兴帝连忙把东海守军都调到了北海关。而领兵之人正是忠勇伯萧正。 结果他们灭掉南奉后,北雄就停了下来,后来更是迟迟没有动弹的意思。 这一度让韦君谦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听红鼻子这么一说,任宁才反应过来。 攻外必先安内嘛。 红鼻子继续絮絮叨叨。 “我们兰斯顿公国就在不归荒漠以北,土地贫瘠国民稀少,实力在北雄各公国中属于末端的那种。但坏就坏在掌握着好几支庞大的骆驼商队。” “周围的邻居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 “年前各公国混战。我们最终败北,连公爵大人都已经战死。大家只能逃进不归荒漠躲避。” 最终到了西凉这里。 哼哼。 任宁冷笑,“云垂的探子不是吃素的,这些我们早知道了。它们可换不回你们几人的命。” 他挥了挥手:“如果你再这样东扯西扯不说正事,那就对不起了。” 雷二笑呵呵地站起来,咯吱咯吱地活动起手脚。 红鼻子看着他那大砍刀上还没干涸的腥红血迹,大汗淋漓。 “我们的主力就在北边……” “北边那个小山窝是吧。”任宁摇头,“那几百人马也敢说主力?” 红鼻子慌了神,委屈道:“我没说谎。北雄不像你们云垂人员众多,我们就那么多人。” 任宁只是冷笑,不置可否。 早上时他看得清楚,那个山窝里就只有两百多头的骆驼,可以说比起现在古家商队的车辆数都不如。 这也叫“好几支庞大的骆驼商队”? 雷二拿着刀呵呵地走了过来。 几个俘虏浑身打颤,个个满脸的恐慌。有个甚至还用脚狠狠地踢了踢红鼻子。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见雷二已经举起刀,心慌意乱的红鼻子连忙喊停。 他飞快说道:“我们只是前锋。公爵大人没有死而且就在后面。他把所有的财产都带了出来,现在就躲在不归荒漠的明珠绿洲里。” 任宁才让雷二退下。 他又问了些北雄各大公国,特别是东部的情况。 然而红鼻子只是个小小的什长,根本不知道太多的情况。唯一清楚的是整个北雄都乱成了一团。 其他的心慌意乱下他只能胡说八道一通。 任宁听了几耳朵,判断出这人真不知情,便挥了挥手。 雷二重新嘿嘿地走了上来。 红鼻子吓得差点尿了出来,泪流满面地在地上打着滚:“你们云垂人不是最讲信誉吗?我都把我知道的全说了,你们怎么不放我们走。” “我刚才有说过放他们走吗?”任宁问。 雷二想了想,才一本正经地摇头,“将军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你……你……”红鼻子一下子崩溃了。 很快他们就没了声息。 任宁无视满地的鲜血,转身问顾大头等人:“你们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知道明珠绿洲在哪吗?” “明珠绿洲?”几人纷纷摇头,“不知道。老任你问这作什么?” 雷二便把红鼻子刚才的话给说了说。 小兵们面面相觑。 北雄的公国再小,但其财富估计也不是笔小数字。 “老任,”吕有田开口:“就算知道明珠绿洲在哪。但我们只有不到两百人,也吃不下吧。” 任宁点头:“所以我们得找帮手。” 只是不知铁勒带出来的开伦人到底在哪。 第266章 相见 第266章相见 “老任,”顾大头贼兮兮地凑了过来:“我们要不要先干掉北边那个小山窝里的北雄人?” 他们人吃的口粮还有不少,但马嚼的粮草已经不多,需要赶紧去抢。 否则战马们就只能啃地上的青草充饥。 不打仗时还好说,一旦打起来需要战马凭速度进攻或逃脱时,恐怕就成了问题。 任宁沉吟。 他和雷二的马粮袋其实差不多已经见底,可以说比顾大头他们还要少些。 但想了想后任宁还是摇了摇头,“这个不急。” 那里的北雄人足足超过二千,比他们十倍还多。 而且山窝里到处都是废墟,地势上并不利骑马作战。 最重要是顾大头他们没有弓也不擅长骑射,要想杀敌就得先闯进废墟里。 万一被北雄人围住,想脱身可不容易。 “还是先找到开伦部族再说。”他说。 众人点头。 只是任宁手里只剩下两支穿云箭。 周围又可能存在其他西凉部族甚至北雄人,因此不再适合随随便便往天上射。 上次引来的是顾大头等骑八营的兄弟还有兰斯顿公国的前哨,这次很难说会引来什么人。 众人商量了一阵,还是决定先往东找。 “老任,”吕有田迟疑:“那三十头骆驼怎么办?杀掉?” 和他们的战马相比,骆驼走起路来速度慢得像只乌龟。带着他们找人就是个大累赘。 “别!”任宁笑着摆手:“按照苏澜凌家商队的说法,开伦应该就在附近不远。大家好不容易抢到几匹骆驼,带上就是。” 顾大头眼前一亮:“看骆驼们长那么高大,用来冲锋陷阱应该不错。想当初,我们经过一个超大的部族,决定去偷水……” 他边摸着下巴边得意洋洋地把当初折腾安吉尔部族的事说了说。 “那天晚上要不是把牛赶得四处乱窜,我们还不一定能逃脱。这些骆驼长得比马要大得多,它们乱起来的时候,那杀伤力……嘿嘿。” 任宁听了连连感概。 古人诚不欺我,战争果然是推动人类进步的最好方式。 为了活下去,连顾大头这样知道横冲直撞的粗人都学会了开动脑筋想法子,真是不容易。 “拿骆驼开路?”任宁点头:“大头很有想法。既然如此,不到万不得已这些骆驼不能丢也不能杀。” 他笑着指了指北方,“没准我们还能靠它们踏进不归荒漠,然后把兰斯顿大公的财富通通抢回云垂去。” “到时候兄弟们的家人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骑八营的众人虽然都觉得不大可能,却还是嘻嘻哈哈地道:“那我们就带上它们。” 这下就简单了。 任宁和雷二的马跑得最快,干脆在前面搜寻。顾大头等人带着骆驼跟在后面就是。 至于安全,有望远镜在基本不是问题。 约定好会合的时间,双方分道扬镳。 跑着跑着,雷二眉开眼地唱起歌来。 “西凉天大地大,草原王的贪心最大;北雄乱得好、乱得妙、乱得呱呱叫……” 只有北雄乱了,云垂北疆的压力才会小,朝廷没准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西边来。 到时候打退西凉只是时间问题。 “未必!”任宁摇头。 北雄的这次内乱是他们的大帝主动发起的,就是用来甄别兰斯顿这样逃跑公国。 等这次内乱结束,他们的实力不仅不会削弱,没准还将达到一个新的顶峰。 到时候他们兵强将勇,万众一心。要是再次挥师南下,恐怕才是云垂最危险的时候。 “北雄的内乱短时间内不会平息,希望在此之前我们的国库尽可能充实,军力能再次提升吧。”任宁说。 雷二点头,这下他也没了唱歌的心思。 这两三年,两人一直在帝国境内四处转悠,可以说除了北疆没去过外,其他地方都转了遍。 以云垂现在的状况,想充实国库提升军力,谈何容易。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担心便能解决的事,两人置之不理继续向东跑。 第三天下午,前方终于不再是荒无人烟的草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牛羊。牲畜们优哉优哉地啃着草。 任宁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地松了口气。 绕了大半圈,牛羊中间几个牧羊人在啊哟啊哟地喝着马奶唱着歌。 两人举起望远镜一瞧。 牧民衣饰上的样式很是眼熟,正是开伦部族。 雷二调转马头,“会合的时间快要到了。我赶回去通知大头他们,让他们直接过来吧。” “行,去吧。”任宁点头。 说完,他直接驱马朝那几个牧民而去。 距离牛羊群还有百余步,不知从哪钻出几条猎狗,汪汪地吠了起来。 任宁便拍了拍追风的脖子。 黑马不屑地朝那些猎犬打了几个响鼻,然而还是乖乖地停下了脚步。 没多久,几个牧民飞快地钻出来。 看清任宁那张脸时,他们都有些错愕。 几人四下张望,见任宁一直站着不动而且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不由脸色稍缓。 “这位兄弟来自云垂?不知到我们这里作什么?” 任宁笑着翻身下马:“我叫宁任,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过?” “宁任?”几人一怔,“你是宁公子?” 他们自然听说过当初任宁出手相助开伦部族的事,只是当时在外放牧并没有见过任宁本人。 “是我。”任宁点头:“我是来找你们铁勒公子的,麻烦去传句话。” 几人将信将疑,看到高大的黑马及任宁背后标志性的黑弓时,不由信了几分。 又聊了几句,他们派人回去报信。 直到夕阳西下,远处才响起了狂乱的马蹄声。 一群人从北边匆匆而来。 任宁询声望去。 领头的果然是铁勒和阿伦。甚至还有两个熟人,正是蓝芒的右蒙和阳兰。 “宁兄弟/宁大哥。”几人兴奋地挥着手,“没想到真的是你!听到消息时,我们都还有些不敢相信。” “可不就是我了。”任宁笑。 好一阵寒喧,任宁上马跟着铁勒等人往北走。 至于后面还没跟过来的雷二顾大头等人。只要他们来到这附近,自会有开伦人出来指明方向。 “盼盼怎么样了,”铁勒挤眉弄眼,“我的小外甥叫什么名字?” 其他人起哄,个个感兴趣地竖起了耳朵。 任宁哈哈一笑:“盼盼很好。只是她还小,过两年长大点再怀胎会比较安全……” 几人边赶路边聊,夜幕降临时,终于看见前方密密麻麻的帐篷。 第267章 转变 第267章转变 铁勒哈哈地比划着周边的帐篷:“刚搬到这里,还来不及收拾。因此有些凌乱。” 任宁也不意外,他笑着四下张望:“可以了,比我想象中要好。” 这里靠近不归荒漠,草场和饮水都不足以养活太多的牲畜,因此牧民们需要不时转移营地。 也就是说他们又重新成了游牧民族。 几人进了帐篷分宾主坐下,铁勒斟了杯奶茶给任宁,“妹夫你找能这里,是西边的洛夕人指的方向吧?” 洛夕部族? 任宁一怔,顿时想起西边山窝里被兰斯顿人毁掉的小部族。 只是…… 他有些疑惑,“洛夕怎么也迁移到了这不归荒漠附近?” 之前在岩陲要塞当了时间不短的斥候,因此任宁知道些西凉比较有名的部族。 比如洛夕,这是个和开伦差不多大小的部族。 茫茫草原,这样的中小型部族太多,通常无关紧要。 而且这洛夕部族距离云垂太远,因此任宁并不太了解。 但洛夕正好处于西凉大草原中部的商道上,来来往往的商队都会经过,因此他也偶有耳闻。 据说这个部族的姑娘长得异常漂亮…… 除此之外,任宁可谓一无所知。 但他确定的是洛夕的位置与这北边的不归荒漠相隔甚远。除非发生什么事,否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这样的……”铁勒几人一番述说,任宁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总结起来就是三句话。 洛夕被迫给西凉大军押运粮草药材前往云垂,结果半路上被支不知道哪来的军队给截了。 他们赔付不起。 带队的西沫只好带着一部份洛夕族人逃到这里。 咳! 任宁恍然,轻轻地咳了一声。 和顾大头一行会合后,他曾仔细向任宁吹嘘过骑八营二百好汉闯进草原后的经历。 而抢了洛夕的正是他们。 沉吟了一下,任宁开口:“很可惜。这伙洛夕人现在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铁勒几人一怔,刹地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是啊。”阳兰的脸色最是焦急:“半个月前西沫还带着他妹妹过来拜访我们呢。” 说着说着,她看了眼铁勒。 当时西沫的妹妹就和铁勒眉来眼去的。 而自从盈盼去了云垂,阳兰就没了其他女性朋友。 好不容易又遇见个年纪相仿兴趣相投的姑娘,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好闺蜜。 这时听任宁一说,她不由着急起来。 任宁便把前几天的所见所闻给说了说,“我亲眼所见,那个山窝已被兰斯顿公国的人占领。废墟上更是整整挂了近两百多颗人头。” 几人刹那间脸色铁青,帐篷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好半晌过去,阳兰跌坐在椅子上,死死地捂起了脸。 “逃逃逃!”她泪流满面,“我们从老家千里迢迢逃到这。” “原以为这里的土地虽然贫瘠了些,但好在荒无人烟,与世无争。我总以为几位哥哥终于找到个地方,让大家能这在乱世中活得平静安宁。” “没想到……” 她越说越伤心,最后一溜烟哭着钻出了帐篷。 砰! 铁勒一拳重重擂在面前的桌子上。 都是为了躲避战乱而千里迢迢迁逃到这里的小部族,如今比邻而居的洛夕可能已经惨遭毒手。他们唇齿相依,也不禁觉得悲从中来。 任宁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一封家书递了过去。 铁勒抑住愤怒,重新坐了下来:“这是什么?” “路过开伦部族时见到老三泰和仓狼。他们知道我要来这里,所以写了封信给你。” 三泰叔还有仓狼写的信? 旁边的阿伦几人都是精神一振。 “公子……”他们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 “我先看看。”铁勒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我们老家现在还好吧?” 他也不待任宁回话,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家书。 哗啦。 没看几行他又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哆嗦着差点把信纸给撕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公子,怎么回事?”阿伦几人大惊失色,连忙把信接了过去。 没多久,他们脸色灰白纷纷跌回到椅子上。 一个个深深地埋起头。 三万余人的开伦部族灭了,和西边小山窝里的洛夕一样,变成了一片废墟。 好半晌过去,铁勒回过神又咬牙重新看了一遍信件。 “妹夫,”他哑着嗓子问:“三泰叔他们现在在哪?” “开伦以北一直在打仗,所以我让他们往南去了……”任宁把他和雷二到开伦部族后发生的一切详细地说了说。 阿伦不知不觉中也捂起脸,哽咽道:“当初我早说了让他们跟我们离开的。” “这下好了吧!”他泪流满面,“留在那里,要吃没吃要住没住,还每天被奔鹿部族追杀。” 也不知道他们能挨多久。 哼! 右蒙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以为他们像你一样一条光棍吗?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当初不愿意跟我们离开也是正常。” “再说了,搬到这不毛之地就安全了吗?” 西边与世无争的洛夕,刚刚就被北雄的兰斯顿公国给杀了个干净! “妹夫,兰斯顿公国来了多少狗日的?”铁勒突然开口。 阿伦几人一怔,失声叫道:“公子?” “不归荒漠以南不大。洛夕被灭,下一个很可能就是我们。”铁勒脸上满满的都是杀气,“看样子躲是躲不去的。云垂常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我们干他酿的去。” 再说了,到了这不归荒漠后,他们也不是一直在田园牧歌,同样也训练了一支队伍。 是时间该让他们出来粘粘血腥。 “对。”阿伦死死地望着桌上那封信,“老子以后还要带人回去灭掉奔鹿部族,甚至……” 引发这一切的西凉王庭。 任宁点头,并没多大意外。 “我们抓了几个舌头。据他们的口供,兰斯顿的先头部队约两千余人,带了二百多骆驼。看那些畜生的眼神,应该不是战骑而只是纯粹的商队骆驼。” “至于后继大部队,据说藏在一个叫明珠的绿洲里,人数估计超过五万。” “明珠绿洲?”西蒙哑然,“这地方我过去。那绿洲是很大,但不大可能住下五万人马。” 任宁点头,“那就是我抓的舌头说谎了。” 想来也是,兰斯顿大公那是邻国兵临城下后被逼逃的亡。 匆忙间他能带上自家所有的亲眷和护卫就很了不起,人数不可能太多。 第268章 身份 第268章身份 第三天下午,雷二等人才带着骆驼慢吞吞地到了开伦部族的新驻地。 “欢迎欢迎,”铁勒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雷二将军吧。” 前些时候得知雷二和任务一起救过老三泰等人后,铁勒对他充满了好感。 雷二哈哈地摆着手:“将什么军,真正的将军站在你旁边呢。叫我雷二就行。” 铁勒点头,目光落在雷二身边昂首挺胸的奔雷上,顿时心生羡慕:“好马!和追风一样,又是一匹绝世好马。” 这下部族终于不用担忧没有好马种了。 任宁又引见顾大头一行。 嗤! 开伦众人情不自禁倒吸了口凉气。 眼前骑八营的小兵们虽然个个满面尘灰衣饰褴褛,甚至不少人的武器上都砍卷了刃。乍一看如同难民般。 但再看看对方那满身的伤疤、凌厉的眼神以及跨下雄纠纠的高头大马,无不显示着这是支出生入死百战而归的铁军。 远不是他们那些躲在这里训练出来的人马可以比拟的。 “不愧是要塞将士。”铁勒一声长叹,只能甘拜下风。 任宁看得清楚,笑道:“你也别灰心。” “他们也是长年训练又打过无数次的仗后,在生死存亡中拼出来的。” “只要开伦的儿郎们愿意练、刻苦练、打仗时不怕死,迟早你们都会有支这样的队伍。” 当然,以开伦现在情况,想组起一支骑八营这样的队伍,未免有点操之过急。 光是人数都凑不够。 “慢慢来!”任宁拍了拍他的肩膀。 铁勒看着肩膀上任宁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好像他才是大舅子吧。 而且年龄上他也比较大,可怎么总感觉和任宁比起来,自己要小一辈? 最后铁勒只能苦笑:“我明白的。” 只是这两天收到消息实在太过于冲击,他心里不免有些焦虑。 没多久,跟在后面的骆驼嗯哼嗯哼地走了过来。 铁勒的脸色更是难看。 阳兰肩膀上蹲了只小小的鹰鹄。 “公子,”她出声安慰:“既然三泰叔和仓狼他们能从奔鹿的重重包围中逃脱,说不准西沫他们也逃出来了呢。” 周围几人一起哼了哼,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要是他们逃了出来,就算用两只脚走这时候也该到了开伦这里。 右蒙知道铁勒心情不好,不由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好好训练你的小鹰,其他事不用你管。” 进了营地,八营的小兵们自有人引去休息休整。 他们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自从闯入西凉大草原深处后,小兵们几乎就没真正睡过个安稳觉,无时无刻不提防着四周的动静。 直到到了这里,才终于有了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任宁不会吹嘘自己,但雷二、顾大头和吕有田可不会遮遮掩掩。 好半晌过去,铁勒一蹦半天高。 “什么?”他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妹夫:“你……你居然是星落军团的前锋副将?” 当初在星纪城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妹夫很强大,但决不知道竟然这么强。 以任宁这年纪,能当上任何一个军团的前锋副将都已经令人瞠目结舌。 更何况还是星落军团的前锋副将? 阿伦等人狂点头,个个看向任宁时就像看着下凡的狼神。 反应过来后他们不由自主地挪开了两步,都有些不好意思站在任宁身边。 星落军团,不仅仅是云垂帝国本土在周边的邻国里也赫赫有名。可以说是令所有敌国军队都闻之色变的存在。 特别是他们冲锋时的口号,直接可以小儿止哭。 这样一支军队何其重要,而他们的八大将军之一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甚至还是开伦部族的女婿。 铁勒觉得有点头晕。 但很快他又精神一振,目光烔烔道:“妹……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去灭了那伙北雄人?” 开伦加上骑八营也只能凑出八百多九百不到的人马,面对兰斯顿公国两千多的先头部队。铁勒虽然恨极,心里却完全没有底。 此时知道了任宁的底细,他也不禁热血沸腾起来。 “不急。”任宁摆手,“你在星纪城上了这么久的学,应该知道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因此不要着急。” “先训练好手下的将士。” 第二天,顾大头一行经过洗漱和充分休息后,几乎换了个模样。 一队人都是神采奕奕的。 “老任,我的衣服不错吧。”他笑着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阳兰听不懂云垂语,看见顾大头的动作很是不好意思。 “各位将军,部族附近已经很久没见过商队,我们手里的布匹所剩不多。只能胡乱凑出些这样的衣服,希望你们不介意。” 雷二哈哈地替她翻译。 “哪里哪里。”顾大头等人已经十分满意,“有穿就很好。” 出征那么久,除了最初从要塞带出来的铠甲外,他们里面的衣服早已经烂成了碎布。 而深入草原后更是无从置换。 后来的衣服几乎都是半路抢来或者杀死敌人后从尸休上剥下来的。 大小并不合身。 此时在阳兰和一众开伦妇女的妙手下,终于换了身适合的衣服。小兵们哪里还会计较什么。 “布匹会有的、器具会有的;银子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任宁笑着指了指北边,“兰斯顿大公已经替我们把一切都准备好,就放在不归荒漠里,等大家去取。” 但前提是先要打败他们。 啊啊啊! 好的身份十分有用。 此时的开伦无论任宁说什么都奉为圭臬,纷纷高声嚷嚷,“干掉他们!干掉他们。” 有顾大头他们在,备战和操练一事不用任宁操心,他准备西去侦察情况。 “妹夫,”铁勒满心的纠结:“这怎么好意思?” 他不担心任宁会出事,只是让堂堂星落军团先锋副将去给他们当探子,铁勒觉得自己的脸没那么大。 任宁浑不在意:“这有什么。我们的马跑得比较快,来回一趟比较省事。” 铁勒哑口无言,最后道:“那我能跟去看看情况吗?” 他主要是想去偷师,以后任宁等人离开后需要自立更生时好派上用场。 任宁没有拒绝,“想去就走吧!” 最后任宁雷二铁勒及右蒙四人一起离开了驻地。 然而刚离开驻地不久,任宁朝三人挥了挥手,调换马头往北径直离开。 咦! “不是去洛夕附近吗?”铁勒茫然,“这是去哪?” 他有意跟上,奈何胯下的马不争气,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宁消失在眼前。 “还能去哪,”雷二正滋滋有味地啃着新鲜的羊腿,含糊不清道:“当然是去找那个叫明珠的绿洲。” 旁边的右蒙恍然大悟。 难怪早些时候任宁让他画了一张明珠绿洲的大至地图,原来用意如此。 第269章 西沫 第269章西沫 第三天早上,前面已是黄沙漫天。 不归荒漠终于到了。 任宁却勒马停了下来。 金手指下,左边约十里外长着一大片密密麻麻半黄半绿的仙人掌。 那满是尖刺的植物中间却有五个黄点。 黄色,代表无益无害,这本不奇怪。 但任宁居高临下却是看得清楚,那里分明窝着几个人。 偶尔还寒光一闪,那是武器反射的光芒。 一群菜鸟,连武器的反光都不知道遮掩。 任宁摇了摇头,随即调转马头,往那里而去。 十里不远,几乎不费追风多少功夫,一人一马就站在了普通的弓箭射程之外。 仙人掌堆里,西沫几人衣衫褴褛神情狼狈,个个口干舌燥,肚子更是咕咕作响。 听到外面的马蹄声,他们不约而同停下挖坑采水的动作。 西沫更是示意身边的妹妹再往仙人掌深处躲躲,自己则抓紧了武器。 “是洛夕部族的兄弟吗?”这时,外面响起古怪的西凉语。 “你们出来吧。”任宁跳下马,“我是开伦那里过来的。” 开伦? 西沫几人一喜,半信半疑地透过缝隙往外看去。 来人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加一口憋脚的西凉语。 毫无疑问,这是云垂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纷纷从仙人掌堆中站了起来 自从开战后,东西线的商路早已断裂。 这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云垂人,十之九八都和开伦有关系。 众所周知,开伦素来有和云垂通婚的习惯。包括铁勒兄妹在内的不少开伦人就长着一副云垂人的相貌。 “我叫西沫,兄弟很眼生,不知怎么称呼?” “吃东西再说!”任宁直接丢给他们一些食物和水。 几人连忙谢过,包括女孩在内都拼命把肉干向嘴里塞。 食物下肚,虽然半饥饱,但几人的精神好了不少。 换了个林荫的地方。 任宁先介绍了一下自己,才问道:“你们既然逃了出来,为什么不去开伦求助?” 西沫苦笑:“宁兄弟,不是我们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他们千里迢迢迁移到这不归荒漠附近,所有的防哨全是盯着南边。 哪想兰斯顿公国的人马突然半夜在北边出现,瞬间就杀进了他们的部族驻地。 不少洛夕人还在睡梦中时就糊里糊涂没了性命,就连西沫一行也是拼死才得以逃脱。 “北雄狗一直在后面追击我们。洛夕已毁,如果我们真要命绝于此,那就听天由命吧。绝不能将祸水引到开伦去。” 任宁理解,伸手感概地拍了拍西沫的肩膀。 他爬上旁边的小树,举起望远镜四下张望。 周围红点零零散散,却看不到人的影迹,估计是沙蝎、蜈蚣之类的毒物。 跳下树,他道:“你们现在十分安全,附近没有北雄人。” “真的?”几人精神一振。 西沫疑惑地看着任宁手中的望远镜,然而好半晌也认不出这是什么。 他没有多想,“几天前原本还有很多北雄人在追杀我们。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幸好他们没有再追,否则估计我们也挨不到现在。” 任宁微微一笑:“那晚我们灭了他们五十余人。” 然后集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兰斯顿人怎么也找不着半点蛛丝马迹,不由感觉到了危机和恐惧,连忙把手下全给招了回去。 也算间接救了眼前西沫一行。 “原来如此。”五人恍然大悟,再看向任宁时又亲近了几分。 任宁没理会这些,他指了指东南方:“休息够了话,你们就先去开伦吧。” “北雄人作恶多端,滥杀无辜。我们正准备想办法干掉那些他们。你们去了正好多一分力量。” 说着说着任宁看了眼五人中唯一的姑娘。 据说这还是他大舅子的心上人? “太好了。”几人复仇有望,顿时又惊又喜。眼睛都齐齐亮了起来。 西沫更是一拍大腿:“小妹,你们四人先行一步。” “周围还躲着些逃出来的族人,我去找他们,随后就到。” 任宁没有干涉,他问:“你们知道那个叫明珠的绿洲在哪吗?” 西沫一愣,“怎么,你也准备到这个绿洲去?” 他们几人绕着弯往北走,最终到了这里遇上任宁。 一来是避免追过来的北雄人遇上开伦的牛羊,从而祸水东流。 二来他们也想去这个叫明珠的绿洲。 那里水源充足野兽众多。就算他们以后不能再以放牧为生,也暂时能获得足够的食物。 任宁脸色古怪,“你们想法很好。但我们抓了个舌头,据他所说兰斯顿大公的主力就聚在那里。” 如果他们能活着走到那绿洲的话,正好一头撞进了仇人的大本营。 嗯? 几人互视一眼,都有些庆幸和后怕。 西沫动了动嘴。 他想问问任宁去明珠的目的,然而却是说不出话来。 两人又是一番对照地图,确定右蒙画的方向和大体位置没错后,任宁驾一声继续往北。 又过了两天,他穿过荒漠出现在了这个明珠的绿洲外围。 绿洲比想象中要大。 粗粗观测,仅中间那个湖泊就有六千多亩。 湖的四周环绕着宽约十余里的绿植带,各种大小树木长得葱葱郁郁密不透风。 数不清的飞禽走兽吱吱喳喳在其中出没,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要不是看见一群巨大的沙狼风一般掠过,任宁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南边山青水秀的广信郡。 嘿嘿! 他感概地摇了摇头。 幸好西沫几人没过来,否则以他们的能耐,能不能在这群狼的攻击下存活都是个问题。 绿洲这么大,任宁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一人一马从东边悄悄进了密林,摸到了湖边。 沙沙。 长长的马尾甩过来,碰了碰任宁的胳膊。 追风知道主人在做什么。因此明明湖水就在眼前而且自己也已经渴得口干舌燥,但只要任宁没出声,它就乖乖躲着不动。 查看完毕,四周和水里一切安全。 任宁满意地拍了拍爱马:“乖,去喝水吧。” 追风这才两眼放光跑到湖边大口大口喝起水来。 一人一马吃饱喝足,任宁又用水袋给马洗了个澡,才让追风躲起来,自己则沿着湖边往北摸去。 他耳聪目明,早听见了北边隐隐有人类的吵杂声。 第270章 晦气 第270章晦气 “公爵大人,这绿洲并非久留之地。” “我们还是趁着西凉和云垂打仗,尽快往南。早日在大草原占下一块土地比较好。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 “不急。”兰斯顿大公缩了缩鼓囊囊的肚腹。 这绿洲风景优美,有水有树、野兽肥美,气候更温暖如春,还没有什么敌人打扰…… 他四下张望,越看越是满意。 都有心让手下在这绿洲边上选个地方修座公爵府算了。 只可惜出逃时过于匆忙,所带的工匠不多。 修公爵府一事只好从长计议。 啊!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幕僚心一跳,情不自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公爵大人,您听!”他婆口妈心道:“这里真不是您想象中那么安全。” 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幕僚就仔细问过商队的几个首领。 眼前的绿洲表面上看起来生气勃勃祥和安宁,但不归荒漠的名字不是白叫的。 里面的危险数不胜数。 “不就一些毒虫蝎子吗?”兰斯顿大公满不在乎地摆了摆长满汗毛的大手:“让大夫去看看就是了。” “可是……” 可是被蝎子、毒蛇甚至是沙狼咬到的人太多,我们带的药物都快用光了。 然而幕僚刚要说话,却已经被兰斯顿大公不耐烦地打断。 “别什么可是了。”他道:“前几天不是传回消息,说南边草原上有支神出鬼没手段强横的队伍吗?” “没把他们找出来解决前,本公爵是决不会离开这里的。” “你与其有空在这里啰嗦,还不如到南边看看具体情况。” 说完,兰斯顿大公拎起钓竿哼着歌往湖泊而来。 树上的任宁看得一清二楚。 他学过唇语,但奈何不懂北雄语,因此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摸了摸下巴。 看来这次回去后要找机会学一学这门语言。 见兰斯顿大公一行距离脚下的湖边还远,任宁继续朝北望去。 很快,他一愣! 北边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灰蒙蒙的,金手指更是突然变了颜色。 红值5! 任宁又看了几眼。 红值微微一涨,变成了6! 沙尘暴! 而且正朝着明珠绿洲或者说南方袭来。 任宁放下望远镜,仔细地目测了下,不由松了口气。 这场沙尘暴规模不小,布满了北方整个天空;但距离还远,看样子十几天内应该刮不到眼前。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在意,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着前面的情况。 当初抓到的红鼻子果然死有余辜。 兰斯顿大公所带的人马根本没有五万人。 任宁扫了几眼营帐的数量。 其人数顶多也就三万出头,而且还有约八千手无寸铁的奴隶。 但很快他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北雄人体格健壮,对方的骑枪和盾牌都比起云垂人用的长些和大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包括西凉和北雄在内的周边各国,冶金技术和生铁数量都远不及云垂。 因此,兰斯顿大公的精锐们穿的是皮甲。 手里的骑枪虽长,但大多只是根长木杆,只有尖端套了个寒光闪闪的枪头。 盾牌也是如此,只在木盾上蒙了层牛皮。 任宁又观测了下他们弓箭,这才匆匆爬下了树杆,然后钻进了湖里。 湖水很深,岸边还长长了茂密的野草。任宁躲在里面,丝毫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兰斯顿大公带着五十名护卫穿过树林,眼看就要走到湖碧波荡漾的湖边。 “公爵大人请等一等。”护卫长站了出来,“你们三个小队,去周围仔细检查一下。” “都认真点。公爵大人要出点什么事,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之前有奴隶过来取水,结果被埋伏在湖边的野兽生生咬死了几个,最后被狼吃了个干净。 他根本不敢大意。 “是!”三个小队长领命。 一队匆匆往湖边而来。 另外两支小队一左一右分开搜索。有人扒着草丛,有的人则狠狠地踹着前面的乔木。 啊!啊! 不多时有人惨叫起来,“我的眼睛……树上有毒虫,快救命呀。” 水下的任宁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不清楚对方在嚷嚷什么,只好作罢。 “瞎嚷嚷什么。”小队长很是没好气。 他重重踹了几脚那个蹦来跳去的家伙,“只是树上的沙子掉了下来迷了眼睛。你叫个毛?” 其他人哈哈大笑。 “得了得了。”兰斯顿大公没好气:“本公是来钓鱼的。你们又是打草又是踢树,把鱼都吓跑了。” 我还钓个屁呀。 “公爵大人……”护卫长脸色为难。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根本没有动物在。 这才迟疑了一下,让开道路。 而那十个已经搜到湖边的护卫也大多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就此作罢。 扑通! 有个倒霉鬼脚一滑,掉进了湖水里。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他吓得连连大叫。 其他人不由傻了眼。 兰斯顿公国就座落在不归荒漠以北。境内并没有什么大江大河,他们也没几个会水的。 “晦气!”兰斯顿大公骂了一句,差点就想用钓杆把那个倒霉的小护卫直接砸死在水里。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重新在五十余丈外寻个了地方钓起鱼来。 操! 他郁闷,水里的任宁更郁闷。 本来想看看有没有办法无声无息地干掉兰斯顿大公,结果让这倒霉鬼给搅活了。 树上倒是可以一箭干掉对方,但四周茫茫沙海无遮无掩。犯不着赔上自己或追风。 任宁潜了过去。 既然下来了个倒霉蛋,那也就别上去了。 别人都只是随便瞄上几眼就换地方,你非要扯长脖子扒开草丛仔细观察…… 认真负责的护卫是好护卫,因此一定要杀掉。 “救……救命啊……水下……” 咕咚咕咚。 小护卫原本还一浮一沉的。任宁在下面拉了拉,他顿时就沉多浮少了。 要糟! 整支小队十人都是旱鸭子,个个急得团团转,却丝毫没看出任何异样。 “快抓住我的枪。”终于有人想起了手里的武器,连忙把长枪伸了下去。 只是他生怕吵到那边的公爵大人,根本不敢大声嚷嚷。 也不知道水里的倒霉鬼快没了意识还是岸上的人声音太小,他始终在浑乱拍着手,却一直没能抓住那把武器。 岸上的急得直跳脚,不由自主往前挪了挪。 结果, 扑通一声,他也掉了下去。 “救命啊!” …… 没多久,两个人喝饱了水,一前一后浮在水面上。 “晦气!”兰斯顿大公怒气冲冲把钓杆往水里一扔,转身走了。 第271章 烤全羊 第271章烤全羊 等兰斯顿大公一行走远,任宁才从水里钻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他回到了战马身边。 追风得意洋洋地用蹄子拔了拔草丛,里面躺了只断了气的沙狐。 任宁嘿嘿地撸了撸黑马油光滑亮的脖子,高高地翘了个大拇指。 他一点也不意外。 追风久经训练,四肢强壮有力。沙场上连别人的坐骑都能一脚踢飞,更何况区区一只狐狸? 捡起猎物。 这里不适合生火,而且任宁身上还有足够的口粮。他便把狐狸收起来,准备带回去。 前世时任宁有过在沙漠作战的经历。他就地取材,又制作了一些驱虫粉,重新撒在了周围。 直到天黑,一人一马才悄悄地离开了这片绿洲。 来时走了些弯路,回去就快得多。 第三天傍晚,开伦部族的驻地已经遥遥在望。 “妹夫,”铁勒收到消息,领着众人远远地迎了过来。 他感概万千道:“你终于回来了。” “路不好走而且有点远。”任宁抱歉地笑了笑,“所以晚了些。” 铁勒点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任宁,见他浑身上下安然无恙,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老任是谁啊?谁出事他都不会出事。”雷二嘿嘿走上前,“你偏不信,非整天愁眉苦脸的。这下白担心了吧。” 任宁没理会。 他从口粮袋里拿出那只掏光内脏的沙狐,随手抛了过去,“追风猎到的。” 雷二眼前一亮,连忙伸手接着。 好吃之人大多都有一手好厨艺,雷二也不例外。 只是他平时要么忙着训练要么忙着打仗,整天出生入死,并没什么机会下厨。 尽管如此,他的烧烤依然是一绝。 在应山大营时,只要前锋营的小兵们猎到野味。 无论是山上跑的、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大多都会交到雷二手里,转眼变成美味可口的烧烤。 想起来就令人垂涎欲滴。 “追风真是好样的。”雷二赞赏地拍了拍黑马,遗憾道:“可惜小了点。” 一只沙狐,再肥硕也没几两肉,根本不够分的。 哈哈。 任宁平安归来,铁勒很是开怀。 “这算什么事?草原上要别的什么或许没有,肉食那是绝对管够。” “大家抓羊去,今晚我们来个烤全羊。” 哇! 不一会儿,四面八方一片欢呼。 不归荒漠土地贫瘠,附近讨生活的族群也不容易。尽管他们养着许多牛羊,但族人依然得省吃俭用,并不是每天都能吃饱。 如今听到公子说摆席,所有人都眉开眼笑喜不自禁的。 回到帐篷,铁勒乐呵呵地拉过一个美貌姑娘,“妹夫,这是西怜,西沫的妹妹。你之前见过的,以后就是你嫂子了。” “嫂子!”任宁也不意外,朝西怜友好地点了点头。 六天前见到洛夕五人时,他们全灰头土脸的。此时一看,任宁还真认不出来。 铁勒挤眉弄眼道:“等你回到星纪城,千万记得告诉盼盼,让她别再担心我的终身大事。” “好。”任宁哈哈一笑,“这么漂亮的嫂子,盼盼肯定很高兴……” 两人又拉了几句家长里短。 任宁才问道:“我进不归荒漠前,西沫说要找其他失散的族人。不知他到开伦没有?” “到了。”铁勒叹了口气,“两天前他带过来十几个人。自己还受了点伤,现在正在休息。” 至此,迁到不归荒漠附近的洛夕人可谓灭了族。 晚上,整个开伦驻地香气四溢。 除了外出放牧和警戒的,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烤起了羊肉。 顾大头等骑八营的小兵也在其中,个个吃得满嘴都是油。 “没想到我们要塞军人还有和西凉人坐在一起烤羊肉的一天。”顾大头十分感概。 “有什么奇怪的。”任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铁勒和西沫他们从自己老家迁到这里,正是因为不愿意帮着草原王庭攻打我们云垂。因此他们并不是我们的敌人,王庭大军才是。” “嗯。”顾大头明白。 任宁继续说下去。 “要想挫败草原王的狼子野心,换两国一个和平安宁的边境。我们就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其中不仅包括我们云垂自己,也包括了开伦这些西凉部族。” “古话常说聚沙成塔积水成渊。只要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够多,草原王就算再疯狂,迟早也会一败涂地。” “我没想那么多。”顾大头呵呵地挠头。 “既然从了军,将军们说要打谁我就冲上去开杀。将军如果说不打,那我就和他们一起烤羊肉。” “你呀……”任宁哭笑不得。 “可惜没有篝火。”顾大头十分遗憾。 以前在要塞时,只要晚上有活动,他们都会点起一堆又高又大的篝火,然后围在一起要么比武要么吹牛。 想到这,顾大头眼光也不禁暗了暗。 当初围在一起吹牛的那些兄弟,现在太多已经倒在了这片草原上。 任宁看得清楚,“等灭了那伙北雄人,我们点堆又高又大的篝火,让大家尽情地庆祝。” “再烤一整晚的全羊,让大家吃个够。”旁边的雷二嘿嘿地插嘴。 说到北雄,一堆人边撕着羊肉边围了过来。 “妹夫,”心焦的铁勒连忙开口,“兰斯顿大公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任宁拿起根木棍一一在地上画着图。 “兰斯顿的驻地在明珠湖的北面。中军在这个位置,住的是兰斯顿大公一家和护卫。” “护卫约一千人,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武力不强……” 咳。 西沫伤不重,此时也在旁边。 他咳了一声,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代表兰斯顿大公中军的圆圈。 “宁兄弟,我不是想疑质,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护卫武力不强的?” 原洛夕的驻地正处各商路交汇处,西沫还懂些北雄语,因此知道一些情况。 据说北雄的各公国里,公爵的护卫队人数虽然不多,实力却最是一等一的强。 任宁笑:“因为我跟他们交过手。” 他便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说,“这伙人的武器装备确实精良,然而纪律散漫、得过且过,遇事就慌成一团……” 说到这,任宁看了看顾大头等骑八营的小兵,“个人觉得他们不足为虑。” 西沫发怔。 云垂人都这么强吗? 嘶拉。 “不奇怪嘛。”雷二扯下一大块肥肉,“如果他们真的强的话,也就不会被人打得逃进不归荒漠了。” 众人相视一眼,顿时恍然。 任宁在中军左后侧又画了一个圈,“他们骑兵在这里,人数约五千。坐骑看起来还不错,与八营的有得一拼。” “要注意的是他们的骑枪比云垂的长了一只胳膊左右。不过枪杆是木头作的,应该很容易削断。” “五千骑兵。”铁勒和西沫两人脸色灰暗。 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两千三百。除去老幼病残后,真正有能力作战的也只一千三百多人。 “不用担心。”任宁指了指天空,“老天会帮我们的。” 第272章 出发 第272章出发 “绿洲上的敌人还远,先不用着急。” 铁勒有些心急火燎:“倒是西边那两千余先头部队一直派人四下搜寻着我们的踪迹。这可怎么办?” 任宁扭头望向雷二。 雷二便把前几天他观察到的情形说了说。 “上次我们无声无息灭了他们五十人,所以现在北雄人十分警惕,稍有不对劲便一拥而上,几乎不会分散行动。” “是啊。”铁勒一声长叹,“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差不多多了一倍。云垂兵法有云,倍则分之。我也想分而歼之,奈何对方一直聚在一起不分开。” “麻烦啊!” “要不,”铁勒迟疑看着任宁:“我们先避其锋芒?” “避不了,也不能避。”任宁摇头,“先不说避到什么地方去。现在天大地天,然而就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而且再避的话,绿洲里的兰斯顿大公就要南下。到时候大家面对的不只是区区这二千余先头部队,而是整整四万二千多人。” 那会更加难办。 “说得是!”众人纷纷点头。 既然不能退避,那就只有迎难而上。 一个字:战! “他们不分开,确实有点难办。“任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第二天,顾大头一行带着六百余开伦部族的战士继续练习骑马冲杀。 其他包括外出放牧的牧民在内,所有人几乎都放下了手里的活。 杀牛羊的杀牛羊,用牛皮制作弹弓的制作弹弓,用羊皮打包装则打起了包装。 整个部族到处都干得热火朝天的。 铁勒看着眼前鼓囊囊的羊皮袋子,有些惊疑不定。 任宁吩咐造些了大弹弓,却不造弩箭。包这些东西真有用吗? 然而没人回话。 所有人都知道部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加多干点就多干点,否则洛夕就是他们的下场。 要是西凉的其他部族进攻,他们打不过的话还有可能作奴隶苟且偷生。 但洛夕废墟上明晃晃的人头说明了一切。 他们要是打不过,就只一个结局:死! 因此,所有人都拼了上命,没日没夜地干着活。 一晃三天过去。 任宁再次望向雷二。 “牧民们训练的时间有点短,稍稍成点气候。”雷二耸了耸肩:“不过主要的冲锋还是大头他们。无所谓了。” 任宁点头,默默地松了口气。 都说人不可貌相,用在雷二身上最适合。 他有事没事总喜欢往嘴里塞点东西吃嚼个不停,看起来很不正经。但实际上所有交到手里的任务,雷二都完成得尽善尽美。 既然他都觉得开伦的骑兵训练已经稍成气候,那他们的成长绝对令人满意。 “有什么奇怪的。”顾大头和吕有田这两个教官嘿嘿地凑了过来。 “这些牧民之前一直有在训练,只是没有要塞那么苛刻和标准。所以在我们眼里没什么威力。但他们的底子还是有的。” “现在我们稍稍调教了一下,很快就像模像样的。” 任宁心下大定。 他又转了一圈,查看过各种准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把铁勒等人召集到大帐。 他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挂了一张大地图。 “这……”铁勒一众目瞪口呆,很快把地图认了出来。 “这是不归荒漠以南的地形图。你们什么时候绘好的?” 咳! 任宁咳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战争马上就要开始,大家准备好了吗?” 众人精神一振,无瑕再作他想,纷纷朗声应道:“准备好了。” 任宁满意地点头,伸手在洛夕部族南边约二十里的地方重重一点。 “这地方就是兰斯顿大公先头部队的葬身之地。” 嗡! 任宁话不多,开伦众人不明所以。 他们心痒痒的却又不敢多问。 一个个只能死死地盯着地图,差点没把那个地方看出朵花来。 “出发!” 任宁虽然说着出发,但一行人却是分成了三部分。 他和雷二等人先走。 顾大头吕有田和阿伦右蒙领着八百骑兵走在中间,每匹马后面都带了这些天没日没夜制作出来的弹弓和包裹。 最后才是牧民们赶着大批牛群走在后面。 西边,洛夕废墟。 兰斯顿大公的小兵们皱眉苦脸,纷纷推搡着自己的小队长们向上锋的营帐走去。 西沫选择的这个驻地位置不错。 谷底的溪流虽不大,但绝对够小部族的人畜饮用。 东西两侧视线开阔。而正南方是座小丘,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正好挡住炎热的阳光。 但奈何此时废墟上到处都是没有掩埋的死尸,整个小洼地早已臭气冲天,令人闻之欲呕。 就连向来体味浓重的北雄将士都忍无可忍。 “子爵阁下,士兵们都被尸臭熏昏了头,而且也担心会暴发瘟疫。所以一个个都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安德列正拭擦着自己的华丽的配剑,闻言顿时两眼一瞪。 “走走走。难道本爵不想走吗?” 他何尝没闻到冲天的尸臭。 这几天下来,鼻子都差点被拧得丧失了作用。 只是两千余人初到这片陌生的草原,万事都得谨慎,否则就会像之前那五十人一样无声无息死在外面。 然而两千人一起抱团行动的话,食物粮草还好说,但饮水就是个问题。 “探子们有没有找到新水源?还有那伙神秘人到底有没有查到踪迹?”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 要是水源有那么好找,这里就不叫不归荒漠,而该叫塞外江南。 最重要的是探子们被五令三申不许散开独自行动。这样下来一天也就只能搜索巴掌大的地方。 因此想找到水源和那伙敌人,估计要耗点时日。 几个队长吱唔一番,最后怏怏而回。 傍晚,马蹄声响起。 报! 有传令兵匆匆赶了回来,“子爵阁下,向西搜索的三支小队在三十里的地方全部失去了踪迹。生死不明。” 安德列嗡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西方。 三支小队就是三十人,那伙不知名敌人的藏身地原来在西边吗? “其他方向的队伍呢?” “暂时没有回报。” “马上去查。”安德列一声怒吼,“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整理装备,准备战斗。” 不一会儿,整个洛夕废墟周围都哄动起来。 吃饱喝足的北雄小兵们纷纷擦亮武器,静静地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第273章 调虎 第273章调虎 入夜时分,确认过其他方向都平安无事后,安德列子爵残忍地咧了咧嘴。 他拔出配剑,用力往西一指。 出发! 整个洛夕废墟便沸腾起来。 二千余人马留下三百余人看管商队和那些骆驼。 其他的驾一声,在各自大小队长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往西而去。 登上废墟南边的小丘,安德列扶着配剑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靠近不归荒漠,大多都是不毛之地。周围不可能有太大规模的西凉部族。 留下三百人驻守,加上商队成员,无论遇上什么情况都应该足够。 这样一想,他放心离开。 三十里不算太远。 但马有好坏,为了照顾彼此的速度。一千七百人的队伍生生拖到子时才赶到地点。 天上月明星稀,地下血腥浓郁。 安德列匆匆看过三支小队的尸体,问道:“找到什么痕迹没有?” 四周一片静寂,没人回话。 北风又似乎大了些,吹得周围的大小灌木哗哗作响。 好半晌过去,才有人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子爵阁下,暂时还没发现敌人的行踪。” 安德列果不其然地哈哈一笑。 没发现才是正常的。要是真发现了对方的踪迹,他反而觉得不正常。 “各位,那群残杀我们兄弟的西凉人肯定就在西边不远。” “所有人连夜赶路,不得担耽。等找到他们的老窝后,里面的一切任由兄弟们处置。” 言下之意就是抢到的财富属于自己,男的毫不犹豫杀掉,女的嘛…… “是!”众小兵精神大振。 之前那个什么洛夕部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部族里的财富和女人都少得可怜,总之让他们很是不爽。 这下好了…… 队伍继续前行,一走就走到天亮。 此时距离洛夕废墟已经有近百里。 前方探子匆匆来报,“子爵阁下,前方有大动静。” 安德列没好气地哼了哼。 就算探子不报,他也看见了。 前方的天空里浮尘飞扬,一看就知道有支相当规模的马队在集体奔腾。 “子爵阁下,”两个仟长纷纷靠拢过来:“以扬尘的规模来看,前方约有二到三百骑。” “应该就是屡次偷袭我们的贼人。” 安德列点头,默默地打理着身上笔直的子爵服。 好半晌过去见两人不动,他才不满地瞪了一眼:“都看着本爵作什么。俗话说兵贵神速,你们还不赶紧出发?” 两仟长面面相觑。 之前见安德烈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们还以为有什么指示。 此时一听不由哑然,狼狈地应了一声后赶紧转身离开。 然而一行人向前又跑到十余里,周围别说人了,就连马毛都没发现半根。 倒是地上躺着七棵半大的灌木。 灌木上的叶子已经稀稀落落,周围地上更枝痕累累。一看就知道是这些灌木来回拖动时留下的。 上当了。 安德列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快回去!他们之所以把我们引出来,目标应该是我们的骆驼。” 在沙漠里行走,骆驼几乎是最好用的运载工具。 因此留在洛夕废墟里的与其说是二百余骆驼,倒不如说是他们所有的后勤粮草和辎重。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顿时吓出了一身大汗。 他们个个顾不上已经行军一夜的疲惫,纷纷调转马头。 “子爵大人,”一仟长胡乱往嘴里塞了点肉干,匆匆道:“情况紧急,属下愿带速度最快三百将士先返回废墟支援。” “去吧。我们随后就到。”安德列心急如焚,一时间连子爵服上的灰尘顾不上掸。 他哗哗地舞着配剑,“所有人不准停下,边吃东西边往回赶。” “要快!” 说完,他回头看了几眼地上那些灌木,隐隐有种不详的预兆。 一仟长领着三百人,一路狂奔往废墟而去。 然而没过多久马速就慢了下来。 人可以边赶路边吃东西,马可没这能耐。 况且它们已经赶了一夜路,体力消耗太大,不知不觉中便慢了下来。 幸好他们离得并不算太远。紧赶慢赶,一个多时辰后,洛夕废墟南边的小丘已经遥遥在望。 只是这会大多数马已经精疲力尽。 咻! 这时,一支箭突然从前方右侧的灌木丛中闪电般射出,毫不留情地扎进了跑在最前面的仟长脖子里。 扑通。 他一声不哼,顿时应声而倒。 “遇袭,遇袭。”有人失色尖叫,“前方有敌人,仟长中了箭。” 这伙小兵也算训练有素,一些人飞快摘下背上的盾牌当在身前,另外一些则拉弓就将箭胡乱地射了出去。 然而前方再也没有弓箭射出。 哗啦啦。 灌木丛一阵抖动。 几骑冲了出来,飞快往南而去。 仟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三个佰长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既没人指挥。 而他们麾下的小兵们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任宁五人追了下去。 吕有田站在任宁划定的小丘上,举起望远镜往北望去。 “过来了,过来了!”他撇了撇嘴,“可惜只有三百,这点肉不够分呀。” 旁边的阿伦和西蒙摩掌擦拳,“既然来的人不多,要不各位云垂将军先不动。让我们这些新手上去开下荤见下血?” “不行。”吕有田还没出声,顾大头已经连连摇头。 他向来唯任宁马首是瞻,“老任说了。我们人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不能让你们去练手。” “只要北雄人过来,不管人多人少。所有人按照训练的模式直接上,越快干掉他们越好。” 阿伦几人相视一眼,只好点头称是。 又过了一会,任宁几人骑马在小丘下方匆匆掠过。 吕有田伸头出来看了看,估计算了下距离。 啾! 尖锐的哨声响起。 身子有伤的西沫大喊:“前一百五十人,割绳!” 刷刷刷! 埋伏在小丘那边的牧民们早已竖起了耳朵。 听到命令,他们毫不犹豫挥起割肉刀将面前的绳索割断。 咻咻咻。 畜势待发的大弹弓立即将装好的羊皮包裹远远射了出去。 此时三百北雄小兵正好路过。 什么东西? 他们下意识抬头望去。 那些羊皮包裹扎得并不牢,经过这么一折腾,顿时散开。 哗啦! 里面装的沙子、泥土甚至牛粪便天女散花般落了下来,将他们全部笼罩在了其中。 “啊。我的眼晴!” “敌袭!呸呸,敌袭!我的眼睛啊。” …… “杀!”顾大头举起双锤一声大吼,骑着坐骑带头就冲了下去。 第274章 淹没 第274章淹没 一方养精蓄锐,士气正浓;另一方精疲力竭,目不视物。 而且八百对三百,结果已经不用多说。 顾大头面目狰狞地砸开两匹挡在前面的马。 后面跟上的骑八营小兵已经直接将这三百余北雄人一分为二。 阿伦等人欢呼着冲下来,手里的刀毫不犹豫往最近的敌人身上招呼。 北雄人看不清东西,听着四面八方的喊声喊杀声,早就乱成了一团。 他们手里还揉着眼睛时,身上已经中了几刀,纷纷惨叫着掉了下来。 任宁看了几眼后不再关注。 他举起望远镜,默默地将视线投向了更远的天际。 此时北方灰色更浓,乌压压拉成一条线,厚厚地遮住了北边小半个天空。 沙尘暴快到了! “将军,”雷二边吃着东西边接过牧民手里的草料喂两匹战马,“不知道这招能不能再用?” 追风和奔雷脾气大。 不熟悉的人胆敢靠近,轻则嘴咬重则脚踢。 他只好暂时充当一下马夫。 任宁观测了好一阵才放下望远镜。 “无所谓。” “如果能和刚才一样引过来,那这里就是北雄人的葬身之所。如果对方见势不妙缩回洛夕废墟,那里就是他们埋身之地。” 反正都是死。 前方小丘下。 阿伦和右蒙浑身是血,却是哈哈地痛快一笑。 “都没吃饭吗?”他们嚷嚷:“手脚麻利点!下一批北雄人马上就到了。赶紧打扫战场。” “那些不听话的马就毫不犹豫给它放血。不用手慈手软!我们现在有的是好种马!” 先别说追风和奔雷,就是顾大头他们骑的也大多是上等好马,暂时够用了。 开伦众人听了,纷纷应了一声。 一个个手里的动作更快。 尽管如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还是不舍得伤害那些好马。 结果费了好一番手脚,甚至还踢伤了好几个牧民,才将大部分马抓住。 而这时西边安德列的人马已经遥遥在望。 “子爵阁下,南边发现大量敌人。一仟长带领的三百人马已经全军覆没。” 安德列的俊脸一阵扭曲。 “大量?“ 生生被人戏弄了一晚,安德列此时满肚子都是火,看谁都不顺眼。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贵族礼仪,忍不住大声咆哮:“到底是多少?” 探子缩了缩脖子。 他站得已经有点距离,却依然被生生喷了一脸的口水。 迟疑了一下,探子才开口,“对方约八百骑兵,其中二百左右装备精良。其他的估计就是普通牧民,带的都是普通弓和木长矛,只有寥寥几人有铁器。” “此外,”探子指了指牧民们藏的小丘,“那座小丘后面藏有不少人。只是兄弟们刚摸过去就被人纷纷射杀。因此数量不详。”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那些人肯定不是骑兵。属下刚才看见他们跑下来抓一营的马,个个穿得破破烂烂的。” 安德列挥手,让探子离开。 他死死地盯着远处那座小丘,脑子里飞速地转动。 有佰长靠了过来:“子爵阁下,我们有一千四百骑而他们只有八百,优势在我……” “子爵阁下,”有人连忙出声反对。 “我方将士数量虽然比较多,但也没比西凉人多上多少。还有兄弟们连夜行军早已人困马疲。” “对方骑兵虽然人少,但士气充沛以逸待劳。此外小丘后还不知道有什么玄机。” “因此还是先行退让为妙。” 安德列深深地看了这佰长一眼。 连夜行军,人困马疲! 这是在说谁? 他眉头突突直跳,觉得十分刺耳。 哼。 支持进攻的佰长冷哼一声。 “一千四比八百,我们几乎是他们的两倍,这还叫没多多少?” 那人失望地摇了摇头。 “兰斯顿公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怯战畏战的人在,我们才有家不能回。再者没听探子说吗?他们只有两百精兵,其他都是牧民!” 安德列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整理着身上的子爵服。 草原适合养马,然而西凉王庭的圈马政策举世皆知。 不归荒漠附近的部族居然能挤出二百精骑兵,绝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安德列很肯定,这二百骑兵十之九八就是他们全族的有生力量了。 “你别血口喷口,老子才不怕打仗。”反对的佰长满头是汗。 “只是刚才那么点时间,一仟长带领的三百兄弟已经全军覆灭,说明他们远比我们想象中强。” 众人一怔,这才不说话。 “八百对三百,辗压很正常吧。” “如果现在没把他们咬死。草原茫茫,下来我们到哪去找他们?” 那佰长提醒:“这几天公爵大人就要往南了。” 安德列精神一振。 刷! 他一下子又拔出配剑。 “兰斯顿的子民就没有孬种。所有人注意,与那座小丘保持两箭的距离。” “三角阵冲锋,给本爵碾碎这帮牧民!” 命令已下,无论是支持或反对,各人都齐齐应了一声,赶回去作准备。 南边。 雷二放下望远镜:“将军,看样子他们准备过来和我们对推。” 任宁也不意外:“这样好。省得我们多费手脚。” 片刻之后,整齐的马蹄声响起。 北方扬起浓浓的烟尘。 北雄人排出倒三角形,气势如虹地朝南而来。 小丘上。 西沫呸一声,吐掉嘴里的带血沙子。 安德烈带人袭击洛夕的当晚,他就没了心爱的坐骑。 刚刚西沫拼了命也要去抓一头好马。 结果被四处乱窜的北雄战马重重踢了一脚。 幸好旁边的兄弟及时拉一把,否则他非没了半条命不可。 “注意了,所有人都注意了。”他忍着剧痛高高地站在小丘上,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北雄人。 估算了双方的速度,他一大吼:“放牛!” 牧民向来心疼自己畜养的牛羊,此时却是毫不犹豫给领头牛屁/股重重拉了一刀。 哞!哞! 数十头领头牛连连惨叫。在牧民的驱赶下,朝着西方狂奔乱窜。 头牛一跑,身后牛群几乎立即停下了咀嚼,也跟着咣咣咣地跑了上去。 领头牛越跑越疼,越疼就越跑。 不一会儿乌压压的牛群潮水一般往西蔓延。 所到之处,挡无可挡。 雷二气定神闲地啃着一只羊腿。 他指了指前方:“将军,你说是牛群厉害,还是马群厉害?” 任宁呵呵一笑。 无论是牛厉害还是马厉害,只有能淹没这伙北雄人就行。 兰斯顿的小兵们正冲锋,忽然觉得山摇地动。 什么情况? 他们下意识朝东边瞧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好多牛,确切说好多疯牛! 两箭的距离能有多远? 小兵们还没来及反应,顿时就被疯狂的牛群淹没了。 第275章 马修 第275章马修 “调头,快调头!”安德列见势不妙,连忙急呼一声。 他正准备转身逃走。 奈何胯下的坐骑连夜行军,早已疲惫不堪,一时间竟然跑不过疯了的牛群。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 安德列手里还抓着坐骑华丽的缰绳,然而连人带马已经被几头牛撞得腾空而起。 我命休矣! 没想到我安德列堂堂子爵,到头来居然命丧于牛蹄之下…… 绝望地看着漫山遍地冲过来的牛群,他脑海里涌上最后一个念头,随后扑通一声落入滚滚烟尘中,再也没了声息。 啧啧。 雷二感概地放下望远镜:“好多空中飞人,看样子还是牛群更厉害些。” 旁边的铁勒连连擦汗,满脸复杂地看着默然而立的任宁。 每个西凉部族都养有大规模的牛羊牲畜。然而大家想到的是用来交易或者吃肉,却很少想到用它们来替族人打仗。 这次他们把开伦所有的牛群都带了过来,足足七千多头。 踏平区区一千四百匹疲马,绝对绰绰有余。 铁勒松了口气。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开伦才好不容易拥有六百余骑兵。 然而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比自己多了近一倍的敌人。 说不心虚害怕,那是假的。 幸好现在一切平安无事。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身边的妹夫…… 牛蹄声远,烟尘未消。 前面已没了站着的北雄人,只剩下满地的伤者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小丘上静悄悄的。 北风吹过,扬起的风沙悄悄迷了好些人的眼睛。 然而始终没人有反应。 战争结束的太快,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都还反应不过来。 好半晌过去,放牧的族人终于如梦初醒。 “我干。兄弟们别发呆了,牛都跑远啦!” 牧民们一看,个个急得直跳脚,赶紧驾一声爬上马背带着猎狗去追。 这些牛都是他们辛苦养大的,要是全跑丢了那就亏大了。 咳! 其他人咳了一声,纷纷回神。 “所有人赶紧打扫战场。收集一切能用的东西,一块布一根针都不要留下。” “看到还没断气的北雄人不用手软,通通送他们去见狼神!” 西沫等洛夕仅剩的几人一声不哼地窜下小丘。 他们也不去收集什么武器装备。只要见到地上的北雄人,不管活的还是死的,便咬牙切齿扑过去对着他们的脖子狠狠就是一刀…… 嘶啦! 鲜血喷得满头满脸都是。然而他们擦都不擦一下,就往下一个北雄人扑去。 阿伦几人默默地看着,并不作声。 任宁更是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等众人打扫完战场,就带头往洛夕废墟而去。 顾大头、吕有田等骑八营的小兵相视一眼,纷纷跟了上来。 “将军,我们探过了,前面废墟里除了商队外只有三百多人留守。” 哈哈。 吕有田大笑:“估计他们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想必现在正吓得屁滚尿流吧。” 废墟里 马修有些绝望。 “我们只是兰斯顿公国的南线商队,从来没杀过人。西凉人就算打过来,应该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他默默地安慰着自己,然而越安慰越惶恐。 再抬头看看废墟里那些早已看不清模样的头颅,这下连腿肚子都打起哆嗦来。 匆匆跑到留守的三位佰长面前,马修哭丧着脸:“三位佰长,子爵大人已经回归了上帝的怀抱。我们该怎么办?” 三位佰长也正急得手足无措,闻声不由大怒:“吵什么,我们还想知道该怎么办呢。” 南方有敌人,第一时间排除。 东西两面看着空无一人,然而有可能直接撞进西凉人的老窝,因此不能去也不敢去。 北边倒是靠近已方的公爵大人,但是中间隔了座沙漠。 远水解不了近渴。 “报。” 三人正挠头中,传令兵匆匆赶到:“注意注意。二十里外,有西凉骑兵正往我们而来。” 完了! 废墟里的人也不意外,抬起头心惊胆战地朝南方看去。 然而隔了座小丘,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趁着他们还远,所有人往北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三位佰长,”马修差点哭了出来,“你们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北雄将士们骑的是马。虽然前面是沙漠,但想逃的话,西凉人还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追上。 而马修是商队的商首。 如果抛掉骆驼和商队逃跑,他估计也能逃掉。然而没了商队的话,以后也没了他说话的余地。 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滚!”逃命要紧,三个佰长这会可顾不上马修的想法。 让属下们带了点水,什么粮草辎重全部不要,便迫不及待地向北逃去。 任宁一行赶到时,废墟里就只剩下马修的商队。 “各位西凉兄弟好。”他边摇着商旗边可怜巴巴地盯着来人。 没多久,目光落在当中面无表情的任宁身上。 马修赶紧用西凉语大喊:“我们是兰斯顿公国南北线的商队。这里发生的事与我们无关。请各位明查。” 按照往日不成文的规定,包括军队在内都是不允许攻击来往商队的。 然而看清任宁的脸庞后,马修更是忐忑。 这领头的连胡子都没有,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他会不会遵守规则,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雷二驱马上前几步,砰一声把变了色的砍马刀往肩上重重一扛。 “所有人交出武器,举起双手离开商车五十步。再老老实实排好队。” “否则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马修和他的下属们不敢多吭声,乖乖就犯。 “商首,”一个老部下悄悄靠了过来:“他们领头的几人好像都是云垂人。” 马修微微地点了点头。 虽然一时不想明白这时候为什么云垂人会出现在不归荒漠附近,但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云垂人向来讲究什么仁义道德、一言九鼎。 不像某些小国贪婪无耻,就连国王说出的话都像放过的屁,转头就不算数。 因此他们应该安全了。 正想着。 咻! 刺耳的箭声响起。 扑通。 那个老部下应声而倒。 他后颈已经中了一箭,腥臭的鲜血正像喷泉般四下喷射着,看样子已经死得不再死。 马修狠狠地打了个哆嗦,骇得差点连提起的脚都忘了放下。 后面传来冰凉刺耳的声音。 “谁再敢交头接耳,他就是下场!” 第276章 盐湖 第276章盐湖 看着二百多头骆驼还有密密麻麻的货箱,顾大头一行咽了咽口水。 比起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去抢西族部族来说,还是抢商队最赚啊。 不仅安全无忧而且收获还丰盛。 可惜自从他们闯到草原深处,这还是第一章见到商队。 “你!”雷二指着点头哈腰的马修,“找十个人出来打开所有货物。” “谁要敢乱动脑筋,嘿嘿……”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道货箱装得是什么。 他不得不防。 “是是是!”马修挥了挥手。 排在最前面的十个商队成员惊惊战战地过来逐一打开货箱。 每个箱子都装得满满的,里面还真是各种各样的货物。 “各位兄弟,早抬贵手。”马修苦着张脸:“我们是正经商队,准备前往西凉王庭。这些车子里装的全是千里迢迢运过来的货物,并不是什么违禁品。” “您看……” “看个毛!”雷二一声怒吼:“打开所有车箱再说。” “你要再啰嗦,老子就送你去见你们上帝。” “是是是!”马修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 走商这么多年,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上来就喊打喊杀的拦路人。 但既然决定留下来,就是想着讨价还价。 看着始终沉默不语望着北边的任宁,马修知道这才是头头。 他试探道:“几位兄弟不知怎么称呼?马修几乎每年都带队路过这里,似乎没见过几位。” …… 所有人冷眼以观,没人回话。 任宁默默地看着北方的天空,雷二则死死地盯住那些打开的货箱,两人都没有答理; 至于后面的顾大头他们完全听不懂西凉语。 于是掏鼻孔的继续掏、挖耳边的继续挖。 咳。 马修心一喜。 只要对方还让他说话,那就代表着还有谈判以及和平解决的希望。 任宁等人不答理,他也不尴尬,依然絮絮叨叨说下去。 “如各位所见,我们来自于兰斯顿公国,是支正经商队。车子上真没带什么违禁品。” “不过俗说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既然今天有缘相见,那大家就是朋友了。初次见面,我给各位兄弟准备了些礼物,希望大家喜欢……” 说着说着,后面的铁勒等人终于打扫完战场,杀气腾腾地赶到。 嗡! 待他们看清废墟里的惨状,所有人有些发蒙。 一些姑娘更是死死地捂着嘴,唔唔地哭了起来。 之前他们就曾听西沫说过北雄屠了洛夕一族,然而并没多大感觉。 此时亲眼看到,才知道其中的惨状远不是轻漂漂的“屠族”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这简直是人间炼狱。 很快所有人都悲愤起来。 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地回头往南望去。 刚才急着打扫战场,见到受伤的北雄人便痛痛快快一刀送他们上路。 现在想来真是便宜了他们。 “干!”有人气得两眼通红,“杀光这些狗日的北雄人!让他们给洛夕陪葬。” “太便宜了!老子要让他们碎尸万段,以报洛夕之仇……” …… 铁勒听得血气沸腾。 他满脸潮红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妹夫?” 马修一行吓得魂不附体,手里的商旗都有些抓不住,一个个只好可怜巴巴地盯着任宁。 “我们来得有些晚,兰斯顿大公留守的三百人马已经跑个没影。” 任宁摇头:“这些都是商队,暂时不能动。” 商队? 铁勒一怔,狠狠地瞪了一眼马修等人后,这才冷静了下来。 他们老家就处于云垂和西凉东西交界处。铁勒向来清楚商队的重要,当然也了解其中的规矩。 “都别吵!”他往后压了压双手,示意族人安静:“这是商队,不是屠了洛夕部族的北雄军。” 好半晌过去,后面的开伦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死里逃生,马修长长松了口气,心底更是暗暗侥幸。 看样子选择留下来,他算是赌对了。 这时,西沫几个仅存的洛夕人扎了根粘满北雄人鲜血的头巾,浑身颤抖地走进了废墟,默默地收拾起族人的残骸起来。 铁勒作为他妹夫,也毫不犹豫进去帮忙。 其他开伦人见自家公子如此,便跟了上去。 马修压低了声音:“还发什么呆,赶紧去帮忙。” 其他商队成员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往废墟走去。 “滚!”西沫瞪着血红的眼睛,他一声怒吼:“不用你们假好心。” 他们洛夕老家也在商道之上。西沫同样清楚各国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因此并没说什么。 但知道归知道,心里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 商队众人面面相觑,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动。 任宁带着骑八营走了过来。 他淡淡地看着马修,“你们看起来很闲啊。赶紧把那里、那里、那里还有那里的东西挖出来。” 嗡~ 包括马修在内,商队众人浑身一抖,齐齐不可思议地望着任宁。 他们之所以没逃跑,一来是跑不掉,二就是赌对方遵守各国间不攻击商队的规矩。 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是支老老实实的商队。 于是早些时候,他们把一些违禁的刀枪皮甲等通通埋进了地里。 没想到居然被任宁看了出来。 唰! 骑八营的小兵瞬间用武器对准了商队众人。 完了完了。 马修两脚一软,扑通地一下子跌坐在地。 这下别说送点小礼了,就是整队的货物全送给对方,小命能不能留住都是问题。 刀枪加身下,商队护卫和奴隶们硬着头皮开挖。 没多久就挖出四十余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来。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安德列部队的辎重。 嘿嘿! 雷二最讨厌不诚实的人。 他扛着血淋淋的砍马刀,满目狰狞地朝马修走了过去。 马修打了个哆嗦,急中生智道:“各位西凉兄弟,小的自知罪该万死。但替兰斯顿大公运送军械并非我意,而是他们逼我们的。” 他身边的商队成员这儿不管会不会说西凉语,都拼命点着头:“对对,我们就是支老实的商队。这些都是公爵大人他们逼我们的。” 雷二哈哈地扬起了大刀:“留着去跟你们的上帝说吧。” 马修吓得两眼一翻,差点窒息。 他一咬牙,尖叫道:“慢着。小的知道一个大盐湖的位置。” 雷二一怔,手里的刀就没有劈下去。 云垂有几样东西是暴利而且禁止私人交易,一是铁,二就是盐! 第277章 变强 第277章变强 盐湖? 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 然而任宁却是一扯嘴角,“胡说八道。你的货物里可没发现什么私盐。” 马修有苦难言,“不是我不想带,而是没时间带。” 他的商队刚从西凉回到兰斯顿公国没多久,北雄各公国之间的战争就暴发了。 马修甚至还没和家人聚上几天,就被兰斯顿大公的手下拿着刀逼着重新踏上了南下的道路。 又那有什么时间偷偷往货物塞点私盐? 雷二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兰斯顿大公一路南行的向导,怪不得会夹在他们先锋队里。” “那就更该死!”那边的西沫阴森森的出声。 如果没有马修这向导,没准他的族人现在还活在世上。 “对不起,”马修哭丧着脸求饶:“我也没料到安德列子爵的人马会如此的心狠手辣,一声不哼就……” 大开杀戒。 任宁恍若未闻。 他抬头看了看北方的天空,突然回头喊:“铁勒。” 大舅子顾不上满身的尸臭,匆匆跑了过来:“什么事?” 任宁指了指那些挖出来的箱子:“把军械分给手下的兄弟,换掉他们手里的木头。其他的全部运回开伦去。” “太好了!”铁勒高兴得眉开眼笑。 开伦千里迢迢从东部迁到不归荒漠这附近,现在手头也是光溜溜的。 有了这么多货物,至少用能上一段时间了。 他也很会作人,先朝顾大头等人挥了挥手:“八营很多兄弟的装备都破损了。还是他们先挑吧。” 骑八营的小兵们也不作客气,等任宁点头后,纷纷上来挑选适合自己武器装备。 没多久,一个个换齐了一身新装备,笑呵呵地退了回来。 尽管如此,他们还满脸的挑剔:“北雄的东西造得好粗糙,比起我们云垂的真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铁勒哭笑不得,又让自己手下挑了挑,几乎把所有的军械拿光这才作罢。 马修小命还捏在别人手里,根本不敢吭声,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开伦人涌过来高兴彩烈地牵起他们的骆驼离开。 “大家加快速度。”任宁提起声音:“葬好洛夕的兄弟姐妹,我们还有事要做!” 众人精神一振。 不知谁大声嚷嚷:“姑爷,是不是要追上去干掉那些逃跑的北雄狗?” 其他人心一动,纷纷竖起了耳朵。 任宁转过身子:“兰斯顿大公的军队杀了洛夕这么多无辜的兄弟姐妹,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们绝不会放过他们。” 嗡! 所有人顿时喜形于色。 “就是,绝不能放过他们。”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逃到天崖海角,我们也要把他们找出来为洛夕的兄弟姐妹报仇!” …… 任宁点头,“仇是一定要报的。” “但各位兄弟有没有想过我们开伦以及洛夕的兄弟为什么从遥远的老家逃到这里,还是躲不开被杀被灭的命运?” “开伦老家如此,眼前的洛夕也一样,现在都成了一片废墟。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四周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包插铁勒和西沫在内的所有人都红了眼,情不自禁抬起了头看向了前方挺拔的身影。 任宁继续道:“是奔鹿部族太狠毒吗?还是西凉王庭视大家于无物,只要不听从草原王的命令就把整个部族毁掉,最终逼得我们举家迁移、有家不能回?” “又或者是兰斯顿大公的人马太凶残,过来后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大肆杀戮?” 咚! 任宁重重地踩脚脚下的土地,“这些原因可以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 他不等众人发言,继续道:“之所以说是,的确是因为王庭强大,所有不听从命令的中小部族只能家破人亡。同时也的确是因为兰斯顿大公的人马凶残暴戾,所以洛夕只剩下现在寥寥的几个人。” “但是!” 任宁摇了摇头:“这些也可以说并不是发生这一切的所有原因。”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情不自禁出声:“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问得好!”任宁沉声道:“真正的原因,是我们太弱小。” “弱小到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拿捏,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杀戮。” “如果我们足够强大,强到让所有人都忌惮都害怕。那才没人敢随便说杀就杀,就赶就赶。” 众人脑海里嗡嗡直响。 好半晌过去,铁勒站直了身子:“没错。求人不如求已。与其求别人放过我们,倒不如我们自己变得强大,让他们不敢再轻易惹上我们。” “变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后代子孙。他们不能再像我们一样被人赶着四处流浪,还时不时担心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对对!公子说得对。”阿伦右蒙等人相视一眼,纷纷出声附和,“我们已经受够了。我们的孩子们不能再这样活下去。” “姑爷,你说怎么样才能变强吧。我们都听你的。” “对。要不是姑爷在,别说刚才的胜仗,恐怕北雄人已经杀到我们部族了。” …… 纷纷扰扰中,任宁压了压双手。 “要变强。部族就得有人和有钱,同时还要有支强大队伍守护这一切。” 唉。 到处都是叹息声,“队伍一直在练,而且我们打起仗来也不怕死。只是这里是不归荒漠,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哪来的钱和人?” 任宁摆了摆手:“人不用担心。” 现在云垂、西凉和北雄三个大国到处兵荒马乱,百姓们纷纷往安宁的地方躲。只要他们能保证安定,消息传出去的话,人数早晚都会涨起来。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因此我希望大家不要看对方来自那里或者来自什么部族。只要他们真心投靠,我们都欢迎。” 开伦众人点头。 他们祖上本来就有和云垂通婚的习惯,向来不大计较什么人种肤色。 “但也要注意甄别。”任宁提醒,“那种墙头草就不要了。” 像那些开伦刚出事就立即投降奔鹿,甚至反过来进攻开伦的人,就绝对不能要。 “明白。”铁勒等人纷纷点头。 “至于钱。”任宁笑:“首先要靠大家多多养马。现在到处都在打仗,只要马养出来,就不愁卖不出去。” 说着说着,他指了指听得入神的马修:“同时,还要问这位马商首。” “我?”马修莫名其妙了指了指自己。 很快他反应过来,“您是说那个大盐湖?” “盐湖是真的吧?”雷二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只要马修稍有迟疑,他的大刀保证会劈下去。 “当然是真的。”马修吓得汗毛都树了起来:“那是个巨大的盐湖。我敢保证就算开采一千年,都绝对不会枯竭。” 问题是怎么运出来和卖出去。 “只要盐湖是真的就行。”任宁笑:“还是那句话,现在兵荒马乱,是发财的好时机。” 不归荒漠夹在西凉和北雄之间,而他们在云垂又有一定的根基。制好了私盐无论运往哪一国,都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你们希望我加入?”马修摸着下巴,目光闪烁。 “你不加入?”雷二虎视眈眈。 马修泪流满面,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擦了把汗,果断点头:“加入!” 都是赚钱养家糊口,为谁跑不是跑?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头。 他指了指废墟南边的小丘:“大家赶紧干活。葬好洛夕的兄弟姐妹后,到那座小丘后挖防沙地堡。” 这时,风呼呼地刮。北边天色越来越灰。 沙尘暴就要来了。 第278章 劝说 第278章劝说 不归荒漠,明珠绿洲。 兰斯顿大公腆着肚子,正在湖边悠哉悠哉地钓着鱼。 “这什么鬼天气,怎么又闷又热的。”他嘀咕着,怀念自己老家的行宫来。 “当初就不该往南走,这鬼地方哪是人活的……” 明珠湖外,几个脸色严峻的幕僚匆匆走了过来。 护卫们连忙站出来拉住他们。 小队长压低了声音:“几位请留步,公爵大人正在钓鱼,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 幕僚们正一肚子闷气,视而不见地继续朝刀剑撞去。 护卫们自然认得他们,不由大吃一惊,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几位幕僚大人,”小护长提高了声音:“我等奉公爵大人之命在此警戒。如你们再肆意冲撞,将视为攻击公爵大人,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几人这才愤愤地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踮起脚,扬起声音大喊:“公爵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真的要赶快离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护卫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另一个人见状,也大声嚷嚷起来,“公爵大人,请您赶紧回头往北方看看。那是超级沙尘暴。” “三四天内它就会刮到绿洲这里。” “风沙一旦刮过来,将是毁灭性打击。如果我们不提前离开,到时候兄弟们能不能活下十之一二都是问题。” 沙尘暴? 兰斯顿公国座落在不归荒漠以北。 沙尘暴一般往南刮,因此境内并没发生过。但百姓们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护卫们自然也听说过沙尘暴的可怕。 他们将信将疑,情不自禁抬头望去,顿时个个变了脸色。 此时正是中午,南方阳光灿烂。 北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变得灰暗阴沉,恍如暴风雨即将来临。而且那份铅灰以看得见的速度正往南边扑来。 呼~呼~ 风似乎又大了。 身边的乔木灌木开始哗哗作响。沙子不知从树上落下还是风吹扬起,打得众人脸皮隐隐作痛。 护卫们惶然。小队长迟疑了下,匆匆往湖边跑去。 “吵什么,吵什么!”兰斯顿大公再也坐不住,愤愤地把钓杆往水里一扔,“鱼都让你们吓跑光了。” 他阴森森地走到几个幕僚前面,“到底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公爵大人您终于出来了。”几人喜极而泣。 兰斯顿大公再不出来,他们都有心自行离开。 只是周围茫茫沙漠、野兽横行,有心没胆罢了。 “离开离开!离开了这里我们能去哪?”兰斯顿骂道:“安德列到底干什么吃的,草原上的情报传回来没有?” 幕僚们头疼不已:“公爵大人,安德列阁下已经很努力在找了。不过草原太大,他一时还没找到那群神秘人。” “不过西凉人都以放牧为生,而放牧需要好草地。因此能住在不归荒漠附近的,显然都不是什么大型部族。您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兰斯顿大公不置可否,他抬头看了看北方的天际。 “这沙尘暴不就一场风沙,真有那么可怕?” 几位幕僚一脸的便秘。 这位大公长年居住在豪华的公爵府或者其他行馆里,几乎就没接过普通百姓,那知道什么世间艰难、风沙可怕。 他们连忙把后面的巴里商首拉了出来。 “公爵大人,这位是巴里大型驼商队的商首。他的商队常年在北雄、西凉和云垂之间来往,最是清楚风沙的厉害。” “不如让他来说说?” “巴里驼商队,”兰斯顿大公矜持地打量着点头哈腰的巴里,“本爵见过老商首。他是你父亲吧,现在怎么样了?” “谢公爵大人记挂!”巴里毕恭毕敬道:“父亲年纪大了,现在在家里宜养天年。早些时间已经将商队交到了小的手里。” 兰斯顿大公点头,“以后回到公国,记得叫你父亲到公爵府陪我聊聊天。” 当然,要记得把税银带上。 “是是是。”巴里努力地挤出丝笑容,努力把话题扯回来。 “公爵大人,小的今年四十有三,自十五岁开始便跟着祖父和父亲出来行商。商队几乎踏遍了这茫茫的不归荒漠……” “真的?”兰斯顿大公两眼放光,“听说不归荒漠里有时候能看到上帝的天堂,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巴里和几位幕僚面面相觑,个个差点吐血。 现在不是在说沙尘暴的事吗? 怎么扯到虚无漂缈的海市唇楼去了。 “公爵大人,”巴里突然有些失望。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富饶的兰斯顿公国会沦落到现在国破家亡的原因了。 垂下灰暗的眼帘,他道:“那些传说只是世人以讹传讹,并不是真的。” 但北方的沙尘暴那绝对是真的。 几个幕僚的帮忙下,巴里费了好半天的功夫终于把沙尘暴的可怕说了出来。 “居然这么可怕?”兰斯顿大公的胖脸终于正经了些。 “对。就是这么可怕。”几个幕僚差点泪流满面,“公爵大人,风沙固然可怕,但此外还有比它更可怕的。” 哦? “那又是什么?”兰斯顿大公情不自禁扯长了脖子。 看那模样,如果递过去凳子和瓜子,估计他就会坐下来准备吃瓜听故事。 幕僚们一看,更是心灰意冷。 罢了罢了。 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最后劝一次吧。 咳! 他们咳了一声。 “风沙一来,不仅我们人类,其他动物也要找地方躲避。但同时它们还要喝水进食。” “因此到时候不管是吃肉还是吃草的动物都会不约而同缩回绿洲。公爵大人你您想想会发生什么?” “我们更容易打猎了。”兰斯顿大公下意识地回答。 咳咳咳。 几名幕僚差点没背过气,“公爵大人说得对。” 他们无奈地相视一眼,“我们是可以打猎。但公爵大人您想想,动物们饿急了也会猎杀我们。” 以往风和日丽的时候,不少动物因为惧怕人类都会选择离开绿洲到附近觅食。 尽管如此还常常发生动物伤人事件。 兰斯顿大公此行虽然带了不少药材,但为了救治各种毒伤咬伤,解毒药差点用个精光。 现在所有动物被逼聚在一起。 当风沙漫天所有人都看不见东西时,到底谁狩猎谁,就不好说了。 兰斯顿大公点头,他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没事,我们不是带了很多奴隶嘛。” 到时候让奴隶守在外面,那些吃肉的野兽比如沙狼什么的过来,绝对足够它们吃的。 “现在太阳那么大,赶路实在太累。还得等等吧。” 几个幕僚和巴里目瞪口呆,一时既然说不出话来。 第279章 抛弃 第279章抛弃 “公爵大人,恕属下说句不中听的话。真不能再拖啦。” 几位幕僚痛心疾首地指了指后方密密麻麻的营帐和货物。 “我们队伍庞大,又带了那么多沉重的货物和您的金银珠宝。走起路来快不了。” 沙尘暴此时看似很远,然而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几人婆口妈心地又劝了好一阵,兰斯顿大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命令队伍开拔。 南边,洛夕废墟。 废墟里多了两百多个崭新的土堆。北风刮过,空气中的味道终于不再令人作呕。 南边的小丘后面,不知何时多了近千个洞窟,密密麻麻像马蜂窝一般。 洞窟不小,马都能进去。雷二顾大头等人就坐在里面大吃大喝。 “还别说,”雷二感概不已,“北雄制造武器皮甲不在行,但食物和酒还是满不错的。” 马修不作声,默默地扣着指甲的泥沙,心底在滴血。 这可都是商队千里迢迢带过来的食物和货物。 现在却让一帮大头兵白吃白喝,他心痛不已。 “老马,”雷二砰地给了他一拳,“一点肉干和酒而已。干嘛哭丧着脸?” “等风沙过后,我们就去找那个盐湖。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是任由你选?” “是是是。”马修边点头边翻了个白眼。 盐湖里的盐并不能直接吃,还要先提纯。 这样一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盐卖出去,何来的喝香吃辣? 不过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还能活着就是大幸事,马修不敢多想。 这时,任宁钻进洞窟,哗地抖落一身的沙子。 “风沙是越来越大了。”雷二感概,“老任,不知道兰斯顿大公什么时能到这里。” 嗡! 洞里安静了下来。 包括马修在内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西凉这边的战力只有区区八百余,而兰斯顿大公足足四万多手下。 怎么看都不可能输。 只要他们来到这里,自己没准就能重获自由…… 任宁看了马修一眼。 金手指下,这家伙身上的颜色从绿色又转成了黄色。 看来还是不死心啊。 “兰斯顿大公这人,我见过。并不是个好主子。” 任宁呵呵地在中间坐了下来:“他生来身份尊贵,所以眼中只有自己从不体恤他人,同时还是个十足的懒癌患者。” “除非确切知道我们已经被安德列所灭,否则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愿意动身南下的。” 至于现在嘛。 如果他不在明珠绿洲里和风沙野兽拼命,大概能见着之前逃回去的三百人了。 北边沙漠里。 兰斯顿大公的队伍排成长长一列,深一只脚浅一只脚向南走。 时不时就有人回头看看远处漫天的狂沙,脸上一片惶恐。 驾! 后面有小兵骑马匆匆追了过来。 “公爵大人,不好啦。”他远远就在大声嚷嚷:“沙尘暴已经到了我们后方约百里处。风太大,整座沙山被推着往南而来。” 哗啦! 众人吓得失魂落魄,连忙用力抽着马屁股和骆驼脚,逼它们加快脚步。 百里!还有沙山都被推着走? 兰斯顿大公也慌了手脚。 队伍差不多已经走了两天,至今还没走出百里。 沙山要是追了上来,他们岂不得全部葬身沙海? “公爵大人,您身份尊贵,要不先行一步?”有幕僚压低了声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混帐。”兰斯顿公爵大怒,“本爵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在后面骆驼上,丢了怎么办?” 咳! 那幕僚缩了缩脖子,“听说骆驼长年在沙漠里行走,天生有躲风沙的本事,没准它们会跟上……” 就在这时,前方也有人骑马赶了回来。 呸呸! 那人连吐了几口沙子,抹掉脸上厚厚的灰,才说道:“公爵大人,前方约二十里处遇到安德列子爵派回来报信的队伍。” “他们迷失了方向,一直在面前的沙丘间打转。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估计……” 估计不久就会脱水而亡。 “胡说八道。”兰斯顿大公心底发凉,忍不住咆哮,“报信的队伍已经回了好几次明珠绿洲,怎么会迷路?” “安德列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据他们说子爵大人已经战死……”传令兵便把听到的情况详细地说了说。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惶恐不安。 前有强敌后有狂沙。他们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公爵大人,”满脸焦虑的巴里走了过来。 他常年带队走商,最是清楚沙漠的可怕。 “这次的沙尘暴大太,实属罕见。以小的多年行商的经历,无论是在这里驻营还是返回明珠绿洲,都是有死无生。” 他指了指南方,“前方草原或许有强敌,但他们也会怕沙尘暴也要躲避。只要我们能走到草原,就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小的建议队伍立即加速,那怕累死马匹和骆驼,都要尽快走出去。否则……” 否则全军覆没。 兰斯顿大公早已六神无主,连忙抓住巴里这根救命稻草,“巴里商首,这里距离西凉草原到底还有多远?我们还能不能走出去?” 巴里左张右望,辩认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距离草原还有点距离。如果队伍日夜拼命赶路,四天后定能赶到西凉大草原。” 四天! 一堆人回头看了眼北边,满脸的绝望。 后面的沙尘暴就只有百里之遥,可不会留给他们四天的功夫。 咳。 巴里尴尬地咳了一声。 “公爵大人,巴里一直带领商队北上南下,习惯性以骆驼的速度计算路程和时间。所以不需要四天那么久的。” “你……”兰斯顿大公差点破口大骂。 他手一直发抖,气得直甩手里的马鞭,差点想狠狠抽巴里一鞭。 然而回头看了看北方的天际后,只好作罢。 “那用马跑要跑多久?” “以上等战马计算,最快明天中午就能见到草原。” 不过估计会累死不少战马。 当然,这句话巴里没有说出来。 “真的?”兰斯顿大公又惊又喜。 “都听巴里商首的。抛掉一切步兵、骆驼、货物和奴隶。所有骑兵和商队护卫听令,全力跟上本公爵,一直向南。” “快!” 至于后面的什么货物珠宝、步兵和奴隶,就听天由命吧。 命令飞快往后传。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绝望大哭。 没多久,一片吵杂声中,马蹄扬起漫天的黄沙。 五千余骑兵加上巴里商队的三百余护卫狠狠抽着马屁股,旋风般往南逃窜。 二十里原本并不远。 但在沙漠每走一步都会深深陷入沙子中。 坐骑们已经很努力在跑了,然而也费了不少功夫。 “公爵大人。”那逃回来的三百人只有五十多个还活着,连忙上来迎接。 “滚!” 在前面领路的巴里狠狠一鞭抽了过去。 叭一声闷响,当即把拦路的家伙抽飞到旁边。 后面的兰斯顿大公一行视而不见,恍如后面有头荒洪巨兽在追一般,马不停蹄继续往南冲去。 第280章 沙海求生 第280章沙海求生 第二天。 沙漏显示已是上午,然而外面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 “妹夫,”铁勒正琢磨着开伦的未来,突然开口:“不归荒漠辽阔无边。兰斯顿大公会往这里来吧?” “会的!”任宁看打盹的马修一眼,毫不迟疑地点头。 不归荒漠附近很大,然而有水源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既然马修能带人经过这里,说明这就是商路之一。后面的兰斯顿大公九成也会朝这里而来。 “我出去看看情况。”雷二说完,爬起来出了藏身洞。 不大会儿他又一身狼狈地钻了回来。 呸呸! 吐了几口沙子,他连连抱怨:“外面风沙太大,把瞭望塔都吹倒了。到处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没看见。” 这种天气恐怕也就骆驼能活下来了。 “耐心等吧。”任宁说完,闭上眼睛假寐。 北边,不归荒漠。 “喂喂,”兰斯顿大公大声嚷:“还有人吗?救……救命啊!” 然而四周除了风沙声,没人回应。 偶尔身边掠过一匹马,几乎是都巴里驼商队的成员,根本没见他公爵府的骑士护卫们。 “护卫、本公的五千骑护呢?来人啊!” 兰斯顿大公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干涸的喉咙继续失声求救。 作为公爵,他会骑马,但大多时只用在贵族间赛马或外出踏青时溜圈而已。 如今急于奔命,迫不得已之下他已经骑了一天一夜的马。 两条腿内侧到处火辣辣的,感觉要着火般。 这已是他换的第二匹马,然而坐骑已经口吐白沫,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但只要停下就代表着死。 兰斯顿大公只好咬紧牙关,叭地又狠狠抽了一鞭马屁股。 呼呼! 沙沙! 这时,风更大,沙子如瀑布般从头顶浇了下来。 好大的风沙,我命休矣! 当初该早点听幕僚们的话…… 兰斯顿大公满脸的绝望,下意识地俯下了身子。 他都怀疑下一秒自己会不会被那些从天而降的沙子埋葬。 咴咴! 胯下的坐骑长嘶了一声,又往前窜去。 他费劲地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心里更是绝望。 胯下的俊马已经变成了风筝,夹在风沙中往南飘…… 扑通。 好半晌过去,风势稍弱,他们一人一马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坐骑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身子打了几个颤,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骨碌碌。 一阵风来,兰斯顿肥硕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滚。 他下意识地四处乱抓,试图抓住些能稳定自己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年。 神情恍惚间,他忽然精神一振。 手里除了沙子外还抓住了些柔软的东西。 放到眼前定睛一看,赫然是半株野草。 细细的叶子上粘满了灰尘,看起来黄不溜秋的。但用手指轻轻一擦,还是能看到充满希望的绿色。 西凉大草原到了! 兰斯顿大公顿时精醒过来。 求生的意志下,他像条蚯蚓般疯狂往前挪,试图离身后的沙漠更远一些。 不过与其说挪,倒不如被风沙吹着继续往前飘。 昏昏沉沉中又过了一阵时间,他落到了一片小灌木中,连忙抓住棵比胳膊大不了多少的小树将自己稳住。 终于活下来了。 他长吐了口气。 “公爵大人?”旁边忽然传来惊喜的人声。 兰斯顿心一惊,连忙把眼睛上的灰和沙抹掉。 强行睁开满是沙子的眼睛,模模糊糊中他看到旁边窝着十几个人。 一个个和他一样,正抱着棵小树瑟瑟发抖。 自己人。 兰斯顿大公松了口气。 尽管对方的皮甲全变了颜色,但造型是他当初特意挑选的,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 “是本公爵。你们谁带有水?”他问。 没多久,一小袋水递了过来。 “公爵大人,水已经不多了。” 兰斯顿大公没意外,顾不上袋口干不干净,毫不犹豫连沙带水一起灌进了火辣辣的嗓子里。 水是万物生长之源。 喝下了水,他又精神一些,作为大公的矜持又回到了身上。 靠着小灌木坐直身子,他清理了下嗓子正要开口。 呼~ 猛烈的狂风沙雨掠过。 身子一轻,他直接被风沙吹得飞了起来,吓得连忙再次把小树紧紧抱住。 这下兰斯顿再也顾不上什么大公的威仪,边抱着小树边开口。 呸呸! “有多少人到了这里?” 周围一片沉默。 好半晌才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公爵大人,具体人数不清楚。不过应该不太多。” 他们本身就是在前面探路的,骑的战马也不错,然而一个个都跑死了坐骑。 后面其他人的处境可想而知,估计大多已葬身沙海。 “不过巴里驼商队的护卫属下倒是见了好几个。” 唉! 兰斯顿大公一声长叹。 留在公国里,国破家亡。 如今逃出来,人虽然活着,但金银珠宝和奴隶随从全葬身沙海。 以后的日子估计不好过。 “公爵大人别灰心,”有部下出声安慰,“这次的风沙是大,但骆驼们应该能撑过来。只要它们来到这里,我们就还有希望。” 公国的绝大部份财富都在骆驼背上呢。 下来几天,他们一直窝在这片灌木丛不敢动弹。 一窝就窝了四天。 饿了只能强行忍着,渴了只好吸一吸怀里的树皮。 有人坚持活了下来,也有人默默地倒了下去。 第四天, 风沙终于慢慢停息,耳边一片宁静,不知何时少了呼呼沙沙的风声。天空上更是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兰斯顿大公一行彼此相视一眼,齐齐地松了口气。 终于活下来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没少胳膊没少腿。 “大家快起来,赶紧分头去找水和食物……” 说着说着,兰斯顿一愣,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这片灌木丛的周围是一圈小丘,小丘不高却替他们挡下绝大多数的风沙。 然而这时小丘来了一圈人。 个个胯下骑着精神抖擞的俊马,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武器,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马修?” 有人眼尖,一下子认出了来人中唯一一个手里没有武器,且长着两撇羊胡子的男人。 “我们的人?”兰斯顿大公精神一振。 “回公爵大人。马修是商队的商首,同时也是安德列子爵阁下先头队伍的向导。” 兰斯顿大公又惊又喜。 这是得救了? 咳咳! 理了理嗓子,他正想开口。 然而却见那个马修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他,“各位,那就是兰斯顿公爵大人。” 声音刚落,周围一圈人狞笑着扑了下来。 “糟!”有护卫反应很快:“这些是敌人。赶紧保护公爵大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 他们手无寸铁,武器早就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而且几天没吃东西,所有人都又饿又累。 现在能站稳就已经不错,拿什么去保护公爵大人? “好忠心的护卫。”雷二感概。 这个时代的愚民忠君教育十分成功,因此越是忠心的护卫越要杀掉。 刷! 寒光一闪,大刀划过,那个刚折下树枝准备抵抗的家伙已经一刀两断。 兰斯顿大公睁大了眼睛。 这些……是云垂人? 第281章 爵印 第281章爵印 一行人回到洞窟。 阿伦眉飞色舞地大声嚷嚷,“快来看啊,我们抓到了兰斯顿大公。” 哈哈! 其他方向也有人笑着出声,“我们也抓到不少北雄人。” 任宁出来左右一看,“人真不少啊。”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满身灰尘狼狈不堪的胖子身上,“这就是兰斯顿公爵?” 马修连忙点头。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任宁,只好含糊道:“回宁大人,在公国时小的曾远远见过他数次。敢肯定他就是公爵大人。” “干得好。”任宁点头。 他看了看天色,“各位兄弟们下来几天还要辛苦点,回去继续守在沙漠边缘,把逃出人和骆驼全带回来。” 忙碌了这么久,得收点利息不是? “是!” “我们就等着他们商队呢,这有什么好辛苦的。” 阿伦右蒙等人早对任宁心悦诚服,嘻嘻哈哈地应了几句。交出手上的俘虏后,调转马头继续回到北边去。 咯咯咯! 西沫死死地盯着灭了自己部族的罪魁祸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急,”任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问些事就交给你处置。” 西沫一愣,很快两眼发红。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并不敢奢求太多,都作好了将灭族仇恨深深埋入心底、日后再报的准备。 然而此时听任宁这么一说,似乎自己还有手刃仇敌的可能? 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两人说的是西凉话,兰斯顿大公听不懂。 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西沫那令人心悸的目光,仿佛恨不得要喝他血、吃他肉一般。 虽然莫名其妙,然而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兰斯顿大公越想越害怕,不由瑟瑟发抖起来。 “带他过来。” 顾大头一声不哼立即过去,像拎只小鸡一样把兰斯顿大公拎了过来。 “你们要作什么?”有北雄护卫大惊失色:“我们大公相当于西凉大型部族的族长。你们不得无理!” 任宁听不懂,但也能猜到对方在嚷嚷什么。 他挥了挥手。 西沫福灵心至,猛地扑过去,狠狠一刀就扎在那个护卫的心口上。 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 “你你……”对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然而身子已经颤抖着软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慢慢地流了一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兰斯顿本来还想挺一挺公爵的派头,正想要点食物和清水。 此时一看,他和所有北雄人一样差点没吓尿。个个捂着嘴巴愣在当场,全都忘了想要说什么。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吗?” 任宁声音淡淡,并没有恐吓和威逼的意思。 马修擦着汗,不用吩咐便主动过来勤勤恳恳地将话翻译过去。 落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手里,自己和商队下属居然还能活现在,而且个个生龙活虎的。 马修觉得除了那座盐湖的因素外,八成是因为自家祖坟冒了青烟,草原狼神打了瞌睡以及上帝发了善心。 所以一定要懂得感恩。 “明白明白。”兰斯顿连忙点头。 “你们是云垂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已经忍了一路,此时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刀光闪烁,兰斯顿觉得胳膊一凉。 转头一看,满是灰尘的胳膊已经多了一道口子。 啊! 惨叫声过,腥红的鲜血瞬间冒了出来,将伤口周围的皮肤洗得一干二净。 作为公爵,兰斯顿素来有洁癖。 之前满身都是灰尘,他正觉得难受。 此时剧痛升起,疼得直哆嗦,他一时觉得脏兮兮的身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驼队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任宁视若无睹。 “不,不,不清楚,五天前我们就分开了。” 任宁点头。 只要驼队往南来就行,省得他派人进沙漠去寻找。 “北雄各公国中实力强大的是哪几个公国,都在什么位置?”他又问。 兰斯顿疼得两眼直冒金星,根本不敢多想,任宁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见他十分合作,任宁让人给这胖子包扎一下,又给了他一些水和食物。 饥渴难耐的兰斯顿差点没哭出声来,狂吃了一通。 这下更是合作。 任宁耐心地等他吃完,才继续问自己想知道的事,边问还边记录下来。 半个多时辰后,他收起手里的记录本。 “现在把你的公爵爵印交出来吧。” 什么? 兰斯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在北雄的各大小公国里,公爵的爵印和云垂帝国的玉玺差不多。 只要交出了爵印,就等于把公国的权利交到了对方手里。 比如各种政令都是由盖上了爵印才会生效。否则就算他兰斯顿大公站在街头大声嚷嚷,估计都没人会信。 毕竟十之九八的百姓都没见过公爵大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这位大人,”兰斯顿试图讨价还价,“这西凉大草原跟兰斯顿公国隔着一座巨大的不归荒漠呢。你要了爵印也没有用。” 任宁听完马修的翻译,脸色微微一沉。 “那你是不想交出来了?” 至于爵印有没带在身上,这种傻问题根本不需要问。 嗡。 一股凉气从兰斯顿背后升起。 眼前的云垂人眼神很平静甚至还有些平和,但他却感觉到了浓浓的危险。 兰斯顿大公迟疑了半秒,果断从内甲里把爵印掏了出来。 算你识相。 任宁接过,转手递给旁边的大舅子。 铁勒一愣,摆手推辞:“我要这东西作什么?既然是妹夫你要的,你便拿着吧。” 开伦刚打了几场胜仗,抢了不少东西,但此时部族的底子依然很薄。日后能不能在这西凉大草原站稳都是个问题。 至于沙漠另一边的公国,铁勒想都不敢想。 任宁点头,随手把爵印收了起来。 “西沫!”他扭头望往几个洛夕旧人。 嗯? 西沫几人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当着兰斯顿莫名其妙的眼神,他们恶狠狠地扑了过来,狂笑着把这胖子捆上拖了出去。 甚至铁勒新进门的媳妇西怜,也就是西沫的妹妹。她也抓起一把刀,默默地跟上自己的哥哥。 兰斯顿以为交出爵印后自己就安全了,此时一看才知道高兴得太早。 他慌成了一团,拼命地挣扎。奈何被绳子捆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你们这时要干什么?刚才的大人说过不会杀我的。” 西沫听得懂北雄语。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吗?我怎么没听过大人说过?” “他说过的,他说过的……”兰斯顿神情崩溃,泪涕交加中来回强调着这一句。 西沫不再说话,拖着这胖子翻过小丘,来到洛夕废墟前。 看着前面二百多个土堆,仅剩的几个洛夕人默默地跪下拜了拜。 “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杀了我们二百四十一个兄弟姐妹。我们也不要多,只要还他二百四十一刀就行。” “你们去吧!” 第282章 商队聚合 第282章商队聚合 又过七天。 无所事事的马修正在边跑步锻炼身体边琢磨着自己的未来。 “马商首,”有人大喊,“跟我来,宁大人要见你!” 马修心突突直跳,却也只好应了一声,乖乖地跟上。 转了几个弯,任宁独自一人站在小丘上。 陪在身边的是那头油光发亮的黑马。 马修心底镇定了些。 虽然这宁大人也不好惹,但只要扛着大砍刀的雷二不在,他的腿就没那么哆嗦。 “宁大人,您找我?” 任宁点头,调侃道:“马商首脸色红润、光彩照人,看样子近来过得还不错。” 马修擦汗。 他刚在周围跑了几十圈,现在浑身是汗,可不红光满面、油光照人嘛。 “回大人,马修过得是挺好的。” 有吃有喝能拉能睡,除了不能离开、不能乱搞小动作外,其他几乎没人管。 倒也消遥自在。 不过前阵子有几个其他商队的成员天真地以为真没有人看管,就想偷偷溜走。 结束还没跑出十里,他们就没了性命。 马修算看得清楚。 这伙人的追踪技术简直登峰造极,而起杀来人也毫不手软绝不留情。 自己只是名普通商队的商首,就不要作死了。 “不知道大人找我有什么事?”他斟酌着问。 “先坐!”任宁示意他一起在土堆上坐下,“想必这几天商首也看到了,我们发现了数量庞大的无主骆驼群。” 马修哭笑不得。 无主的骆驼群? 当初一起被逼南下的几个大小商首,只要逃过了这场沙尘暴,不都在这里“作客”嘛! “是是是,”马修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好奉承:“小的看到了,骆驼的数量真不少。” “恭喜大人大获丰收。” 当初他的骆驼除了那四十余箱军械外,其他的都是普通商队的物质和货物。 这几天刚从沙漠里出来的骆驼,大多带着兰斯顿生前的家产。 绝大部分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加起来绝对是笔令人眼红的财富。 任宁恍若未闻,直接道:“据我所知,马商首的驼商队只是支中型商队……” “大人,”马修连忙更正:“小的带的只是支中小型商队。” 之前在兰斯顿公国时,以他商队的规模连进公爵府的资格都没有。 “嗯。”任宁点头,“不知道马商首愿不愿意率领一支大型商队?” 嗯? 马修一愣。 他反应过来,顿时心砰砰直跳。 然而很快又是背后一凉。 马修小心翼翼:“不知道……宁大人您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他看到的死人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因此这会根本不敢胡思乱想。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任宁笑:“我们抓到这么多无主的骆驼,总不能放着不管。毕竟它们胃口很大,吃起东西来令人头疼。” “想着马商首正好是领队行商之人,在你手里没准能派上用场。便问问你的意思。” 呼!呼! 马修两眼发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情不自禁地扯长了脖子,“大人,那巴里和其他逃出来的商首呢?” “那些是谁?”任宁笑着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人。” 马修头皮一麻,然而心里的大石却是落了下来。 俗说话不想当将军的小兵不是好士兵。同样不想当大型商队商首的行商人不是好商队成员。 自竖旗行商开始,就没有哪个小商首不想着有朝一日能带领一支大型商队出发的。 试想想, 排成漫漫长龙的骆驼,左右全是鲜艳的商队队旗,旁边还跟着闪亮的护卫…… 每路过一座村子、部族甚至小城,当地人甚至是城主、族长等等充满惊叹和谄媚的眼光,那是何等的风光。 干了! 马修不再迟疑:“宁大人,小的愿意。一个百愿意。” “行。”任宁没意外,“那以后外面所有的骆驼都归你管了。” 马修狂点头,“谢谢大人,小的以后一定尽心尽力、甘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话不重复絮絮叨叨地表着忠心,好半晌过去见任宁脸色不耐,才停了下来。 “大人,不知道其他商队的成员该如何?” 那些人个个桀骜不驯眼高于顶,而且都认识他这小商首,可能不会听话。 “风沙这么大。能逃出来的商队成员都是精英,数量并不多。”任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看着办。” 能降住就收下,降不住就抹了他们的脖子,以绝后患。 “小的明白。”马修看得出清楚,后背又是一阵发凉,不敢再多嘴。 两人又聊了几句。 马修才招来自己的下属,兴高彩烈地接收其他骆驼去。 走了几十丈,他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小丘上,任宁边撸着黑马边遥望着北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修摇了摇头。 管这大人在想什么,当初的他只想保全自己的商队,这才硬着头皮留下,并没有跟着其他兰斯顿的小兵往北逃。 没想到现在不仅没有性命之忧,看样子还有希望成为支大型商队商首的机会。 这遭遇真是峰回路运,柳暗花明。 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到北雄家乡的话,一定要查查看到底是那座祖坟冒了青烟,得好好拜一拜才行。 想归想,但马修心里十分明白。 他的这一切,都是拜小丘上的男人所赐。 小丘上。 顾大头乐呵呵地走了上来。 这些天抓到的骆驼上除了兰斯顿的金银珠宝,各种军械粮草也有不少。 到底是拱卫在公爵身边的“中央军”,那些军械的质量远不是当初马修藏起来的四十箱军械可以比拟的。 骑八营的小兵一看,顿时心痒难耐。得到允许后他们又痛痛快快地将需要置换的装备全换了一遍。 现在每个人喜气洋洋的。 “大头,雷二回来了?”任宁问。 这些天,他们一直派人在洛夕废墟和不归荒漠之间转悠,的确找到了很多失散骆驼。 但和兰斯顿一行出发时的数量相比,还有着较大的差距。 雷二很是舍不得,便亲自带着一队人进沙漠去搜寻。 毕竟,一头骆驼几乎就等于一座小宝藏呢。 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顾大头点头,“他们刚刚回来,正在吃东西准备休息。” “至于骆驼,只带回了四十三头。” “还‘只’四十三头?”任宁笑,“别太贪心,这已经不少了。” 顾大头憨憨一笑:“没办法,那都是钱、粮食和武器呢。” 他也是穷怕了。 “不用担心!以后还会有的,而且更多。” 任宁说着,抬头看看天色。 “看样子风沙要彻底停了。你下去让兄弟们先准备,我们这两天准备出发。” 第283章 立储 第283章立储 第二天,雷二过来找任宁。 “老任,听大头说我们马上要出发?” “是准备去盐湖吗?” 任宁笑着拍拍身边的草地:“不急。只是让他们先作准备而已。” 至少先得把骆驼带过来的大量金银财宝、武器装备全部安置好,同时还要等马修那边把各商队彻底融合到一起。 这些都需要时间。 雷二点头,一屁股在旁边坐了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又转凉了,看样子似乎又快中秋了吧。” “中秋?”任宁脸色古怪,“我看你分明是想吃月饼。可惜中秋早过了。” 一路西来他可一直计算着日子,自然清楚现在的时节。 “这么快?”雷二难以置信。 看过任宁的记载本后,他一声长嚎,“操,老子的月饼啊!” 任宁哈哈笑并不接茬,雷二顿时没了表演的欲望。 他坐直身子,“也不知道要塞、定西郡还有广信郡现在怎么样了。” 任宁点头并没作声。 他们已经离云垂边境太远,加上现在商路断绝,一切消息都传不到这里。 就别操那个心了。 说到国内,雷二忽然来了兴趣。 “老任,今年又马上就要过去。” “各皇子为期一年的历练应该已经结束,此时也该回到了星纪城。” 他摩掌擦拳:“要不要来赌赌哪位皇子或王爷能排在第一名?” 任宁若有所思地摸着光溜溜的下巴。 他明白了雷二的意思。 长兴帝年纪已经不轻,而且身子一直不好。 他却迟迟没有立储。 帝国上下为此早已议论纷纷。 去年他突然提出皇子边疆历练,顿时惊动了星纪城所有高官豪门。 大家私下讨论后,都觉得这次历练应该就是长兴帝在选择王储,也就是立太子。 太子啊。 雷二念叨着这个词。 突然觉得刚塞嘴里的酱羊腿一下子不香了。 那将是长兴帝后下一位坐到龙椅上的人,也是他们未来的顶头上司。 这人的秉性想法都会影响着以后几十年内云垂的命运,也会影响到他们前途。 以后他们这些边关将领,是能继续在边疆策马扬鞭还是困守境内眼睁睁看着外族贱踏河山,差不多就看这次的历练结果。 因此得慎重再慎重。 扑。 雷二吐掉嘴里的骨头,自顾自地琢磨起来。 “大皇子也就是秦王。虽然他最先升为亲王,然而却一直唯唯喏喏毫无君王之像。老子瞧不起他。” “二皇子也就是晋王。那个大胖子倒是和我们最熟悉。毕竟他的历练地点在广信应山大营里。” “他人还算不错。可惜外形不佳,而且好色、惧内。最重要的是毫无上进心。” “这样的人如果成了云垂的帝王……” 雷二说着说着,自己就打了个寒颤。 任宁不由也笑了起来。 晋王妃常常邀请盈盼到王府作客,偶然她也会到任宁的宣武将军府拜访。 在帝都时,他曾见过几次这位大名鼎鼎的晋王妃。 表面上看起来那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子。没想她居然会拿着刀追杀丈夫,一位帝国皇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难怪这事会传得整个星纪城人尽皆知。 “至于三皇子陈修竹,”雷二撇了撇嘴,“这位齐王殿下倒是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他既不像大皇子那样明明昂首挺胸却总让人有种一直缩头缩脑的感觉;也不像二皇子远看近看都长得像个球……” “只是不知怎么的,老子就是不喜欢他。” 任宁理解地点头。 当初送灵回乡,他们回到星落郡龙渊城。 陈修竹身为皇子,不去想方法消除隔壁云中郡肆虐的时疫,却一直想方设法靠近他们,甚至还想弄走自己手里的望远镜。 以雷二的性情确实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除了七皇子陈修坚和已经挂掉的八皇子,其他几位皇子叫什么来着?”雷二抓了抓脑袋,一时有些糊涂。 “皇子们的命名是有规律的,”任宁笑着提醒:“分别是梅兰竹菊,傲幽坚逸。” “算了。管他们叫什么。”雷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默默无闻,想必以后也不是什么峥嵘人物。” “不用理会。” “或许吧。”任宁笑着赞同。 “虽然老子最不喜欢陈修竹,”雷二叹了口气:“但矮子里选高个,一众皇子中还是他最出色。” “如果陈修竹能坐上龙椅,那最好不过了。至少帝国的未来可期。” “对了!老任,”雷二问:“陈修竹在哪历练来着?” 任宁抬头往东北方向望去,“北疆,玉木郡,北海关!” 北海关。 守城的将士们笼着手,重重地跺了跺脚。 入秋后天气渐渐开始变冷。 白天有太阳还好,到了晚上就冻得人发怵。 “也不知道今年的棉服什么时候才能发下来?”有小兵冷得打了个哆嗦。 “应该快了。”另一个小兵左右一看没将领在,便压低了声音道:“齐王殿下不是在我们北海关历练吗?他还没离开回帝都呢。” 兵部可不敢少了这位爷的棉服。 “真的?”旁边有人难以置信:“皇子历练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殿下怎么还没走?” 啧啧! 那个消息灵通的小兵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齐王殿下不仅不准备返回帝都,他还准备出发去百济半岛打倭寇呢。” 其他小兵们不由睁大了眼睛。 “大家不是在传这次皇子历练其实是陛下在挑选太子人选吗?” 这立储的紧要关头,皇子和王爷们如果不在皇帝眼前而在偏远边关,可享受不到什么近水楼台的优势。 再者长兴帝儿子众多,一直见不着人,没准他都把这儿子给忘了。 “储君的位置的确很重要。但齐王殿下说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做好。所以暂时不会回星纪城。” “什么事?”其他人不由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 “殿下说了,倭寇最是贪婪。” “他们要是在百济半岛站住了脚,迟早都会西进祸害我们玉木、雁回、镜湖等东北及北方郡。” “因此他得先去百济把倭寇赶下海再说。” 嗡。 小兵们大多是本地人,一听就感概不已。 “这才是我们要的王爷啊。” “对。这样的王爷最好了。什么太子的位置他都懒得去争,心里只挂记着我们这些偏远小郡百姓的命运……” 关内,齐王住所。 陈修竹正看着外祖寄来的信件。 “殿下,”见他放下书信,幕僚们忍不住问道:“罗尚书在信里怎么说?” “外祖父让我们全心全意去百济,夺取早日把倭寇打下海去。至于什么抗旨不归的事,他会替本王解决。” 幕僚们长长舒了口气。 有个工部尚书的外祖就是省心。 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叛逆,罗垦一张嘴下来,估计都能替外孙解决。 第284章 灭种 第284章灭种 百济半岛中部,南岸。 忠勇伯或者说平倭将军萧正扶着剑柄,沉着脸巡视着阵地。 眼前的海岸线上,无数小兵正在修筑反登录工事。 更远的大海里,飘着数不清大大小小的崭新木船。 船与船之间旗语一直在闪烁,似乎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将军!”小兵们一见萧正,纷纷朝他立正。 “大敌当前,”萧纲摆了摆手,“无需多礼。” 他理了理嗓子。 “兄弟们,冬天快到了,倭寇就要拼今年的最后一次命。现在是你们该用上吃奶劲的时候。修工事时别他酿给本将军手软。” “你们修的工事越好,就越容易弄死那些登录的倭寇,为你们家乡的父老乡亲出口恶气!” “知道了。”小兵们早知道倭寇前些时日又在平海郡登录的消息,纷纷大声嚷嚷。 “将军,我们一直在努力。” “大家加把劲,修好工事,干死狗日的倭寇。” “兄弟们加油,看谁修得工事最好……” 萧正满意地点头,“大家现在辛苦点,但等老天开始下雪,应该就可以好好休息……” 他们原本是驻扎在北海关的东海守军。 两月前收到兵部的出兵命令,萧正便直接率队横跨北海,到了眼前的百济南岸。 这不是他们上岸后第一见遇到倭寇,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将军,”跟在萧正旁边的亲卫萧勇很是愤愤不平,“那些百济人真他丫的不是东西。” 自从东海守军登录半岛后,百济人高高兴兴让出南岸防线,然后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上至将军下至小兵,根本没人回头看上一眼。 也不知道脚下这到底是百济还是云垂的国土? 萧正没作声,反问道:“本将的千里眼到了没有?” 他问的是望远镜。 早些时候,星落军团、镇南关和岩陲要塞里仟长以上的将领几乎人手一部。 但在其他地方,望远镜依然是稀罕物,不少军团大将见都没见过。 兵部曾经要求星落军团和岩陲要塞提交望远镜的制作方法,但韦君谦和镇国公府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帝国人多口杂。”他们不约而同地回了这样一句话。 这两大佬口风一致,镇南关的袁兴文挖挖鼻孔,也就当没听见。 任何设备都是双刃剑。 望远镜能起到料敌先机的作用。它的制作工艺万一落到敌国手里,那就不好了。 兵部哑口无言。 又是一番引经据典口据力争,然而星落军团和岩陲要塞始终置若惘闻。 最后兵部只好作罢。 萧勇计算了一下时间,“将军。千里眼应该快到了。” “二公子很早之前就已经派快马将您的千里眼送出。只是从南到北的路途实在太远,这才迟迟未到。” “不过也就这十天半个月吧。” 听到二子的名字,萧正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抬头往南看去。 海面上,漂满了无数大大小小船只。 其中有些一看就知道是新手掌舵。 这些船开起来如同喝醉了酒,要么在原地打旋,要么像条蛇一样的左弯右拐。令人不由替他们捏把汗。 “看见那些小船没有?”萧正叹道:“倭寇真是不分老小,倾巢而出啊。” 东方,大洋深处,倭寇本土。 西海岸上,到处旌旗招展, 出征台前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和将士,个个手里的武器寒光闪闪,令人望而生畏。 人虽多,但到处哑雀无声。 台下的将士个个沉默地望着出征台站立的人影。 轰!轰!轰! 只有西方的天际时不时传来轰轰作响,打破这方天地里压抑的沉寂。 出征台上,微微驼着背的德川武藏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天空,目光里充满了忧伤和决然。 此时是正午,然而偌大个天空乌云密布。 天上的太阳早已不知所踪。 或者说不只是今天,这一两年来,整个倭寇本土就没见过天上的太阳。 “各位兄弟姐妹,”德川武藏忽然指着天空,大声问道:“天上的是什么?” 台下所有人愕然,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回答。 德川武藏也不意外,继续厉声问道:“大和的子民们,谁来告诉本将军天上的是什么?” 这下没人再犹豫,纷纷回答。 “回将军,那是乌云。” “屁的乌云!将军,那是火山灰。” “对,那就是火山爆发后的火山灰。” …… “不!”德川武藏狠狠地摇着头,大声吼道:“那不是乌云,也不是火山灰。那叫灭种。” “灭什么种呢?” “灭得是我们大和子民的种。” “你们都清楚,岛上久不见太阳,已经种不出任何粮食。空气里也满是硫黄的味道,百姓畜养的家禽家兽都差不多已经死光。” “以现在的情况,中部的火山继续喷发下去,我们几年内就要亡国灭种。” 台下一片死寂,所有人脸色难看。 甚至还有低低的哭泣隐隐传来。 “但是,”德川武藏哈哈大笑,一字一句道:“那不是上天对我们民族的责罚,而是提醒。” “提醒我们不应该再困守在这几座小小的岛屿上,不应该再在这里醉生梦死。” “提醒我们该!离!开!了!” “去哪呢?”德川武藏大声问。 “百济!”台下万众一心,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们错了!”德川武藏摇头,大吼道:“不是百济人的百济,是更加适合我们子民生活的新家园。” “明白了吗?” “明白!不是百济,是我们的新家园” “很好!”德川武藏满意地点头。 “这次西去,我德川武藏可以明明确确告诉你们所有人。你们中绝大部分人都会死!而且死无全尸,死得很难看。” 嗡! 台下一阵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德川武藏视而不见。 “你们中有些人会死在西去的大海里,会死在登陆的战斗中,会死在前往百济都城的路上,还有些人会死在攀爬城头的梯子上。” “但是!” “你们看见没有?”德川武藏指着乌压压的天空,“天上的火山灰不允许我们再在这个小岛苟延残喘。你们缩在这里不往西,一两年内同样会死。死得悄无息声,无人知晓。” “死在西去的路上,本将军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们还有点价值。” “至少为身后数以百万计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以及我们大和子孙的未来争取过一丝生机。你们死得其所!” “明白吗?” “明白!” “很好。你们不会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西去的人。所有的父老乡亲都会跟你们后面西去。” “你们没有退路!” “明白吗?” “明白!” “上船,出发!” 第285章 咬痛 第285章咬痛 所有人脸色平静,转过身子有序地向船只走去。 仿佛他们走上的不是一条条开往战场的船只,而是回家的道路。 “将军,”幕僚匆匆走过来,递上一封信:“刚刚收到井上三悠传回来的消息。” “信中说云垂帝国已经出兵支援百济。领兵的将领叫萧正,其祖上曾封国公。” 哼! 德川武藏冷哼一声,没有接信。 “这窝该死的海盗!” “要不是他带人去云垂东海岸闹。长兴帝那个昏庸老儿也没这么快下决心支援半岛。” “是是是!”幕僚点头,“井上虽然不听将军号令,但他的心还是向着我们大和的。这不,刚发现不对劲,他赶紧将消息传了回来。” “田中,记住自己的身份。”德川武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幕僚。” 田中骇了一跳,连忙深深地低下头:“是!我会记住的。” 德川武藏点头,揉了揉刚喊哑的嗓子。 田中机灵,连忙送上杯水。 “这水的味道……”德川武藏闻了闻,脸色更是难看。 他之前的话并没有夸大其词。 这片岛屿真不能再呆了。 “将军,”田中犹豫了下,“云垂地大物博、兵多将广。他们出兵支援百济,我们是不是先派使者到星纪城跟长兴帝说明一下情况?” 百济能派公主过去和亲,他们大和也是有公主的。 “可以试试。”德川武藏冷冷一笑,“不过公主和亲这种事除了拖一拖时间外,屁用都没有。到头还是得看战场上的表现。” 幕僚点头赞同:“将军说的是。” 德川武藏没理会田中的奉承,继续道:“云垂出兵的确是个麻烦,但我们也不用太担心。” 说着说着,他抬头往西方看去。 语气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在说服自己。 “百济并不是云垂的核心利益。长兴帝之所以会发兵支援,一是因为百济是它的传统属国,二是为了皇帝老儿自己的颜面。三嘛,” “都怪那个该死的井上三悠!” 德川武藏狠狠地骂了一通井上三悠那些海盗。 他继续道:“我们现在身处绝地。无论云垂接不接受和亲,帮或不帮百济,我们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往西。而且无法回头。“ “云垂虽大但此刻也百病緾身。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为百济死战的信念。” “只要我们的将士以杀身成仁的决心,狠狠咬痛那伙出兵百济的云垂人。长兴帝九成会把他们召回本土去。” 田中心悦诚服:“将军高见!” 远在西边的任宁不知道东边的事。 他们一连休整了小半个月,终于把大部份重要的事给理清。 这时,有小兵跑过来。 “将军。大头说在兰斯顿的珠宝里,发现了一件古怪的衣服。” “哦?”任宁好奇:“怎么个古怪法?” 小兵描述了一下衣裳的模样。 “它看起来毫不起眼,闻起来也没有什么味道。我们还用各种反斥候的方法试过,依然没发现什么不对。” “但就这么一件衣裳却被放在珠宝中,还叠得整整齐齐的。” “因此大头觉得十分奇怪。” 任宁起了兴趣,“走,带我去看看。” 众多的珠宝箱中,有个箱子被单独提了出来。 旁边站着乐呵呵的顾大头。 “老任,记得当初在要塞时你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就给留意了下,便发现这件衣裳。” “辛苦了。”任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开看看。” “小心,灰尘有点多。”顾大头说着,打开箱子。 箱子里装满了脏兮兮的金银珠宝,然而任宁瞧都不瞧一眼,目光落在上面的灰色衣裳上。 金手指! 任宁眼前一亮。 绿值40。 这是好东西啊。 因为任宁不用冲锋陷阵,便送了个纯钢片串联而成护心镜给雷二。 那是出发前,韦君谦特意送给他的。 据说是星落军团花了大价钱才打造出来的好东西。 任宁是识货的。 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而言,那个护心镜绝对是个难得的宝贝,是可以保命的东西。 但那样一个宝贝,绿值也才仅仅25而已。 只是眼前这衣服怎么用呢? 任宁拿起来四下翻看。 就是件普普通通的衣裳。 他穿上去试试,还挺合身。 衣裳不厚,看上去并没什么御寒的效果。布料就是常见的蚕丝,谈不上什么防火防刀或防毒…… 好半晌过去,顾大头有些不好意思,“老任,看起来就是件普通衣服。害得你还专门跑过来……” 任宁的时间宝贵,每一秒都要思考下来的行动。 可不像他顾大头训练完就睡,睡完再训练。 “没事。我拿回去再仔细研究。”任宁呵呵地拍拍顾大头的肩膀,“以后发现什么有趣或古怪的东西,记得告诉我。我就喜欢这样东西。” 回到自己的营帐。 任宁又翻看了一阵,却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追风刚出去溜了一圈,此时见到主人,便咴咴地靠了下来。 任宁却是眼前一亮。 手上的衣服在追风靠过来时,忽然就变成了黑色。 变色衣? 或者叫伪装服。 任宁大喜过望,前世他就有一套高品质的伪装服。 敌人如果不带热量感应仪,就算从眼前走过都未必发现有人埋伏。 他连忙试了试。 果然,衣服放到地上,没多久就重新变成土黄色。 好东西啊。 任宁也不意外。 这世界有变色龙,甚至前几天他在开伦周边的小灌木丛里还发现一只。 只是不知道兰斯顿那个胖子是怎么搞出一件这样衣服来的。 不过看样子他也只是把这衣服当成个有趣的玩具,玩腻后便收进了箱子。 倒是便宜了任宁。 又过了几天。 马修的副手在阿伦右蒙等人的押送下,以北雄商队的名义,带着一部份骆驼和货物继续踏上去草原王庭的商路。 既为互通有无,也正式为新开伦招蓦那些愿意前来定居的西凉百姓。 马修则领着任宁一行向北,进了茫茫的不归荒漠。 闲着无聊,一行人便聊起了天。 “以前年轻的时候,小的太天真,”马修嘿嘿地指着自己:“总想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于是便偷偷带了奴隶进了不归荒漠,想找出一条更快更好走的商路。”他两手一摊,“结果……” “迷路了?”雷二笑。 “对啊!”马修满脸的无奈,“发现迷路的时候,我们随身带的水和食物已经不多。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大半。” “哪想转着转着,大家眼前一亮。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雷二饶有兴趣地继续和他一唱一和。 呵呵。 马修满脸的庆幸,“也许是上帝开了眼,居然让我们看见了一片海。” 结果他们兴冲冲跑过去,才发现这根不是什么大海,只是个片湖。 而且湖边到处白花花的,铺满了厚厚的盐层。 “这么大一片湖,一直没被其他人发现?”雷二问。 “没有,”马修摇头:“小的每隔一阵子便会去运一两包粗盐出来,然后你们懂的……” 但他从来没有在盐湖周围发现过其他人类的踪迹。 “希望盐湖没被前些天的大沙尘暴影响。” 任宁摇头:“不会的。” 盐湖形成条件相当苛刻,如果一次沙尘暴就能毁掉。那早就消亡在岁月的长河里。 第286章 采盐 第286章采盐 边走任宁边绘地图。 看着行走轨迹,他们现在并不是直线往北,而是绕了个大圈往东而行。 抬头看了看走前面的马修。 金手指下,这向导身上的颜色青翠碧绿。 看样子他只是偱着自己以往的路标走,并不是在故意绕圈。 任宁便不再理会。 队伍整整走了一个半月。 不知不觉中天开始变得寒冷。即便在干涸的沙漠里,也闻到了冬天的气息。 这天一大早,众人还没出发多久,顿时眼前一亮。 盐湖出现在眼前。 哗! 看清前面的情形后,所有人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挪步。 眼前的盐湖占地辽阔,面积比明珠绿洲还要大些。 与绿洲不同的是盐湖周围极少绿植,地上取而代之的全是白花花的盐。 正中的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心旷神怡中,令人分不清到底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任宁默默地感概。 这简直是异世版天空之镜,而且还没有众多的游客和垃圾污染。 感概过后,他弯下腰扒了盐层,顿时喜不自禁。 马修并没有说谎。 这面积这厚度,盐湖里的盐几百上千年估计都采不完。 捧起地上一些盐花,任宁仔细查看。 盐晶莹剔透、纯度很高,金手指下呈现着令人愉悦的鲜绿色。 小心地舔了舔。 唔,很咸。 以现代的标准,这些盐花并不是精盐,肯定是不能直接吃的。比如还要往里面加入碘之类的元素才能上市买卖。 但在食盐稀缺的古代,这样的盐就已经是上等盐巴。 只要带回去就可以直接高价卖给其他人,甚至王公贵族。 往年的马修也是这样做的。 啪啪。 任宁哈哈地拍了拍手。 “各位兄弟看够了吧?看够了该干活了,赶紧装盐巴吧。” 他们已经离开草原一个半月,携带的清水和口粮消耗近半。 眼下既然找到了目标,装好盐后也是到了该回头的时候。 哈哈。 众人回过神,眉开眼笑着纷纷回应。 “就是!大家别发呆了,赶快装盐。” “装好盐回家卤羊肉或者发大财去。” …… 说来这时代因为缺盐,很多食物都不好运输。 比如西凉往东进攻云垂,要么把肉晒成肉干,要么得赶着大堆小堆的活牲畜作军粮。 虽说活牛羊吃起来口味更佳,但为了养活它们,所需的草料也不是个小数目。 无形中给后勤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至于晒的肉干,在干爽的草原还好。要是进了湿润的山区,比如落霞山,不时常拿出来晒晒太阳,很快就会发霉发臭,根本没法再吃。 因此如果盐巴足够多,所有运往前线的肉都可以腌制成肉干,后勤就省了很多事…… 采盐一事不需要任宁动手。 看了看天色,他吩咐几声后便骑着追风在盐湖周围绕起圈来。 果然如马修所说,这里除了他们的脚印外,再无其他人到访的痕迹。 盐湖很大,任宁回到采盐众人身边时,太阳已经西沉。 “采了多少盐?”他问。 雷二嘿嘿地拍着身边沉甸甸的箱子。 “大家干劲很高。今天干了一天,已经装了一百多箱的上等盐巴。一点杂质都没有的那种。” “不出意料的话,三天后肯定能装满其他箱子和袋子。” 也就是说第四天才能调头返回西凉大草原。 “很好,”任宁问了问清水和草料的剩余情况,“我们水和草料还有不少。可以慢慢装。” “但也不能太贪!绝不能为了多腾空间装盐,而把手上的水和食物丢掉。” 雷二等人哈哈大笑:“这个自然省得。” 他们不是马修,一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士,不怕死但也惜着命。 任宁满意地点头。 他摊开自己一路上画的地图。 咦! 雷二停下嚼着羊肉的嘴,审视着任宁手上的地图。 “老任,以地图上的行进轨迹来看,我们进了不归荒漠后分明是绕着弯往东走。” 说着,他也顾不上嘴里的肉,连忙在盐地里把手里上的油污擦干。 手指顺着地图往南划。 “这倒省事了。回去时队伍完全可以直接往南。没准不用半个月就到了西凉草原。” “没错。地图上的确是这样。”任宁点头,“但是为免意外,还是要先去探探路。” 沙漠广袤无垠,里面到处危机重重。 谁也不清楚陌生的前方到底会遇到什么。加上容易缺水缺粮,因此不能头脑一热就胡乱前行。 雷二赞同:“陌生的地方是得谨慎。奔雷的速度快,探路这活,还是我去吧。” 任宁摇了摇头:“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第二天一大早。 顾大头和吕有田昨晚知道了任宁的计划,便走了过来。 “大头、有田,”任宁竖起两根手指,叮瞩道:“你们装好盐后最好多只等我们两天。如果两天后没等到信号,直接原路还回。” “明白!”顾大头两人点头。 任宁不再废话,和雷二一起检查过坐骑上的水和口粮后直奔南方,没多久便消失在茫茫沙漠里。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 顾大头检查过队伍,便坐在盐堆上,举着望远镜朝南方张望。 吕有田走了过来。 “放心吧,将军是谁啊。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乱跑的。应该很快就会有信息传来。” “那最好了!” 两人一等就等到中午。 哗拉! 前方遥远的天空上忽然盛开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 扑! 过了好半晌才传来似有若无的烟花爆裂声。 穿云箭! 顾大头和吕有田相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浓浓的惊喜。 “兄弟们,看见没有?” 他们哈哈地指着南方天空上还没消散的烟花,“将军找到了新回去的路。” “大家干活啦!” 哗啦! 长长的队伍早已准备就绪,小兵们应了一声,直接调转马头转身准备朝南方而去。 “等等,等等。” 冬天的太阳并不辣,然而马修此时却有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他只是这支队伍的向导,不是核心人士。加上任宁常常到周围转悠,并不总呆在取盐的地方。 要不是刚才顾大头大声提示,他还不知道任宁和雷二早已不在附近。 匆匆赶到顾大头两人面前,马修苦着张脸:“两位将军,小的常年在不归荒漠里行走,最是清楚这里的可怕。” 他建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原路返回?以保万一!” 哈哈! 顾大头听完翻译,笑着扬起了马鞭:“不用管他,我们出发!” 哼哧哼哧! 战马领头,长长的骆驼跟在后面,众人踏上了归途。 第287章 马匪石林 第287章马匪石林 “这么远,也不知道大头他们能不能看见我们发射的穿云箭?” 雷二有些担心。 任点算了算距离,笑道:“不用担心。除非他们睡着了,否则肯定能看得到。” 果然,第七天早上,望远镜里北方遥遥出现了队伍的身影。 只是望川跑死马。 骆驼本身的速度就慢,身上还带了沉重的盐袋。直到太阳西沉,队伍才走到任宁和雷二身边。 这里是个小小的绿洲。 湖面不过两三亩,湖水只有浅浅一层,看着像会随时干涸一般。 但这么点湖水却养活了周围众多的生灵。 任宁和雷二坐在一堆火边,笑着朝顾大头一行扬了扬手里的沙狐肉。 “刚烤好的,要不要来点?” 顾大头还没说话,马修擦掉脸上薄薄的灰尘,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 “宁大人,这里是不是距离西凉大草原不远了?” 任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马修,有时候他的胆子很大。 明知任宁等人杀人不眨眼,却依然留下来试图保住自己的商队。 有时候他的胆子又很小。 自从跟着顾大头一行踏上这条从来没走过的路,马修的心脏一直纠得紧紧的,直到现在还没有放下来。 “坐!”任宁示意他坐下。 “从这里往南走个十天左右,就会看到一大片石林。到了石林,地上就已经有了草头。估计再走个两三天就能到西凉大草原。” 顾大头等人精神一振,“太好了。” 这样一来,他们二十天左右就可以回到西凉大草原。比起之前一个半月的路程要快得多。 “还别说。”旁边的雷二笑:“那片石林看着是个风水宝地。周围有树有水,环境十分不错。开伦该把它占下来才是……” “石林?”马修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他喃喃道:“是不是一大片差不多三四人高,看起来奇形怪状的石林。” “对。”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马商首你以前也见过?它有什么不对吗?” 马修这么一说,旁边的开伦人也想了起来。 他们脸色不由也有些难看。 有人迟疑着开口:“姑爷,那片石林在草原上名气大得狠。它是最著名的马贼聚集地之一。大家都管它叫马匪石林。” 之前他们开伦人在铁勒的带领下北上寻找新草场,也远远绕开了这个地方。 马匪石林? 任宁一愣。 这里已经是西凉中北部,与云垂边境相隔千余里。 再者一帮马贼而已,通常也不会进入岩陲要塞的关注范围,是以他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和这样一伙势力。 几天前俩人匆匆而来,用望远镜远远看见南方的石林周围有绿植后,就判断此路可行,便重新调头往北接顾大头他们。 任宁有些无语。 原本以为这是条捷路,没想到前方竟然有伙拦路虎。 他把手里的沙狐肉随手塞给旁边的人,重新审视手上的地图。 “你们谁知道马匪石林大概在哪?” “姑爷,不好意思。”开伦部族一行人脸色尴尬,“我们不认识字,也看不懂地图。” “我知道。”马修走了过来。 他往地图一看,却是有些傻眼。 任宁的地图已经绘了西凉很多有名的地方,比如安吉尔部族的位置,以及周边的地势。 此外还有不归荒漠的大致走向和各绿洲的位置。 但因为是边走边绘,因此地图十分粗糙,很多地方都是一片空白。 马修不敢抱怨,看了好半晌才找到老洛夕部族的所在。 “宁大人,老洛夕的地理位置很好,几乎处于西凉大草原的南部中心。但一直发展不起来。就是因为马匪石林的存在。” 这伙穷凶极恶的马贼每隔一阵子就会南下抢劫,加上邻近的大部族也把洛夕这个小不点当战略缓冲,于是他们只能在夹缝中委曲求全,一直长不大。 马修的手指点在老洛夕的位置上,直接向上划,最后落到不归荒漠边沿。 砰砰! 他轻轻地敲了敲地图,“宁大人,这位置就是马匪石林。” 再往北看去,就是他们现在的位置和更远的盐湖所在。 一群人松了口气。 知道了自己确切的位置,想走出脚下这片不归荒漠就简单了。 至于马匪石林,从左右两边绕过去就是。 他们现在带着长长的驼队,队里绝大部分人都是马修的商队奴隶或者开伦部族牧民,战力聊等于无。 因此不适合从马匪石林正面杀过去。 任宁想了想,让马修好好把地图补充一下。 他啾地吹响了口哨。 追风和奔雷刚喝饱水,正在小湖边玩。 听到主人的哨声,它咴咴地跑了过来。 任宁翻身上马,拍拍黑马脖子,朝着不远处的高地一指。 追风便明白他的意思,扬了扬蹄子后直接朝那座小沙丘冲去。 “宁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马修有些莫名其妙。手下却是不停,一一在地图上添加着自己知道的各部族和水源位置。 雷二没有作声。 他拍了拍旁边的顾大头:“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注意备战。” 几天前他们发现此路可通后往北跑了相当长的一段路,才把穿云箭放到了天上。 既然远在盐湖里的顾大头都能看见天上的穿云箭,没准南边里的马匪石林也能看见。 如果他们摸进来察看,差不多这个时候也该到了这小绿洲附近。 南边。 瞎了一眼的史威迪骂骂咧咧地领着一支十人小队,骑着几匹瘦马,深一只脚浅一只脚往北走。 “干他酿的。是不是瞧老子瞎了一只眼便觉得好欺负?” “大冬天让老子带队进这不归荒漠来察看情况……” 其他人满脸的痛苦,纷纷揉着耳朵。 “队长你就别一直抱怨了。大家一连听了这么几天,耳朵都快听出了茧子。” “是啊。或者换些骂人的话也行。” “你们都正经点睁亮眼睛。既然有人放出穿云箭,没准有商队在不归荒漠里迷了路。正好便宜了我们。” “屁得商队,你就作梦吧。”史威连迪狠狠地喷了那人一口。 “难道忘了两个多月前的超级沙尘爆了?那威势何等吓人,连各位老大都不敢再在石林里呆下去,纷纷跑进草原躲避。” “商队最机灵了,你们觉得近期还有人敢带队踏进这不归荒漠吗?” “队长说得有理。”其他人纷纷点头。 “那应该不是商队。更有可能是附近的牧民无意闯了进来,结果迷了路。” “管他是谁。”史威迪大手一挥,“天又快要黑了。大家再往前走十里,要是还没什么发现,我们便回去复命吧。” 第288章 呼廷托迟 第288章呼廷托迟 十里,在草原上不算什么距离,但在沙漠里还是挺远的。 十人急走慢走,也花了不少的时间。 “晦气,这鬼地方什么也发现。”史威迪四下张望,“那个沙丘背风,咱们到那里休息。明天掉头回石林。” 一行人点头称是。 突然,有人牙齿打结,“队、队长……” “什么事?”史威迪很是没好气。 带队搜了几天,始终一无所获。他现在累得连转头不愿意转。 正说着,史威迪忽然觉得不对。 不归荒漠里除了风吹沙响通常寂静无声,现在也不例外,然而不知怎么却有种令他心底发凉的气息。 猛地扭头一看。 这座背风的小丘不知何时已经被群突然出现的人给死死地围了起来。手里明晃晃的武器对准了他们。 有刀有枪还有箭。 “老实点,都举起手来!”有人大吼:“谁敢乱动就杀谁!” 史威迪心一凌。 只是他瞎了一只眼晴,看不到其他方向,便情不自禁转头张望。 刚转头。 咻! 弓弦声响起。 史威迪的脖子上就中了一箭,顿时一头栽在地上,除了鲜血外再也没了声息。 死亡是最好的警告。 所有马贼脸色大变,个个吓得高高地把双手举起,再也不敢动弹。 雷二等人凶猛地扑过去,飞快地在马贼和他们骑来的瘦马身上搜了一遍。 “老任,他们身上的穿云箭找到了。” 任宁点头,便挥了挥手。 雷二几人早已熟练套路,立即将马贼们分开,分别询问情况。 “你们还有九个人。我们的问题想好再回答。只要你的答案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嘿嘿……” “是是是!” 马贼们见他们杀阀果断,根本不敢多想,连忙一个劲地点头。 半个时辰后,问出来的消息汇总到了任宁手里。 “只有这支队伍进来查看情况?” “对。”雷二点头,“都是之前那场沙尘暴的功劳。” 两个月那场超级沙尘暴来袭。石林里的马贼一看风沙势不可挡,吓得全员赶紧南下躲避。 这几天他们才回到老巢,一时抽不出太多的人进来察看。 而这么猛烈的风沙,极可能毁掉不归荒漠里所有的路标。 商队货物贵重,商首们素来慎谨。这时候应该没有哪支商队胆大包天,敢直接带队闯入不归荒漠。 之前发现的穿云箭,估计正是那些商队派出来的探路小分队迷了路。 这样的队伍可以说身无分文,马贼首领便没有重视。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 看来在马贼首领眼里,他们就属于那种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人。 继续向下看去,任宁皱起了眉:“五百,石林里的马贼只有这么点?” 至少没他想象中多。 “五百多人,不算少了。”雷二笑。 云垂境内,山上的强盗土匪一旦超过四五百,朝廷就会派地方备守军上山剿匪。 当然这是指正常的情况。 像涞谷那种曾经发生过民乱的地方,现在各个山头上没有一万估计也有八千山贼。 相对云垂的山贼,西凉的马贼凶残无比,战斗力和淘汰率也都更高。 在涞谷,只要长了双眼睛、能拿得起木棍都可以当山贼。在这里,不会骑马或者骑不好马,想当马贼都难。 而且低层的马贼一旦受伤或残疾,都有可能被队伍直接抛弃。此外马贼也从不讲究什么尊老爱幼或养老护小。 因此他们人数一直上不去。但实力却远不是落霞山上同样人数的山贼可以比拟的。 “不过。”雷二敲了敲上面的一个名字,“这个叫呼廷托迟的马贼首领,近来一直在收容西凉孩子。看样子准备壮大石林里的马贼规模。” “呼廷托迟?”任宁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名字,“呼廷,这是西凉王族的姓氏。” 呃! 雷二叭地重重一拍额头,“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点。” 两个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看样子西凉王族也不是团结一心,同样各有各的想法。 只是这呼廷托迟应该是失败者,最后成了石林里的马贼。 “去问问那些人,看看这个呼廷托迟什么时候到的这马匪石林?” “明白。”雷二转身就走。 没多久,他满脸遗憾地走了回来,“老任,九人都说不清楚。” 任宁点头,心里也不意外。 风沙刚息而且还是大冬天,能被派出来察看情况的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马贼。 他们不知道也正常。 “这是个有野心的马贼,”任宁重重地点着呼廷托迟的名字,“以后见了,能收服就收服,不能收服一定要把他干掉。” “明白!”雷二点头,“那九个小马贼怎么处理?” “放他们回去作内应。” 雷二明白了,扛着大砍马刀吹着口哨又离开。 啊啊啊。 不大一会儿,小沙丘四周响起了五声惨叫。 存活的马贼吓得直打哆嗦,可怜巴巴地望着看守他们的人,却是一个字也不多哼。 过了会儿,仅存的四个马贼重新聚在一起。 没人不怕死,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个个眼里都充满了惶恐。 夜色茫茫,雷二如杀神般走了过来,肩上扛着的大刀上多了股暗色。 几个小马贼知道这是主事人,使劲地睁大了眼睛,然而却看不清刀上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一阵刺骨的北风吹过,带来了上面浓郁的血腥味。 四人两腿一软,差点站不住脚。 嘿嘿。 雷二蹲了下来,笑容可掬打量着他们。 “那五人好大的胆子,敢在老子面前说谎。所以现在已经去见了你们的狼神。” “至于你们四个嘛,还算老实,说的话都对得上……” 雷二摸着下巴,似乎在考虑怎么处理他们。 其中一个长着小胡子的马贼刚以为自己死定了,听了雷二的话顿时又惊又喜。 咳!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 见没人怒目或拔刀相向,小胡子连忙开口。 “这位队长,”他以为这是支云垂过来商队,“只要肯您放小的离开,什么要求小的都能遵守。” 哦? 雷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差点没把小胡子看得心肌梗塞。 沉默了好半晌,雷二在身上掏了掏,掏出颗散发着古怪味道的丸子。 “商队讲究以和为贵,千里迢迢过来只为财。老子也不是什么滥杀之人,要不是迷了路也不会闯到这里。” “这么着吧。把它吃下去,就放你们离开。” 第289章 好地方 第289章好地方 小胡子见状,反而松了口气。 要是雷二真的直接说放自己走,他还真不敢信。 迟疑了不到半秒,小胡子直接拿过丸子塞进嘴里,果断地咽了下去。 咦! 这味道…… 除了咸外还隐隐有股腋臭的味道。 小胡子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雷二的胳肢窝上。 这样一想,他差点把中午吃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 生死关头,小胡子生生忍住,甚至还主动张大嘴巴,让旁人检查。 “很好。”雷二十分满意,“如你们所想,这丸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你们也暂时死不了。” 他拍了拍小胡子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到地上。 “不过不用担心。只要半个月后你到石林西边约五十里的地方等着,我们会在那里给你解药。” “当然,去不去都随你。东西商线断了这么久,正是赚钱的好时机。我们还要往西走,也没太多的空等你。” 小胡子满头大汗:“小的一定会去的。” 雷二不再理他,又掏出三颗药子,扭头笑吟吟地看向其他三人。 “三位……” 三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不等雷二把话说完,迫不及待地把丸子抢了过来,然后使劲地吞了下去。 第二天,天色还没大亮,拉了半晚肚子的四个马贼撑着漆黑的眼圈,被人赶了出去。 不走也行,就一个死字而已。 当然,沙漠上行走不易。雷二也没太绝情,至少把马、水和食物还给了他们。 马背上四人坐立不安,身后不时扑扑扑地发出令人瑕想的声音。 直到走了近十里,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后面的动静,四人才敢出声。 “你们说,他们给我们吃了什么?” “感觉像是泻药。” “想得美。那肯定是毒药。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大方放我们走。” “是啊,他们分明不怕我们告密。” 哼! 小胡子冷哼:“他们只是支探路的队伍,而且还是迷了路后才闯到石林北边这里的。后面并没跟有商队。有什么密怕我们告的?” 这种队伍除了几头瘦马外,毫无抢劫的价值。 石林里的首领们除非吃多了没事干,否则都不会派大队进来搜寻。 再说了,现在是冬天,风大沙大。 只要风一吹,不归荒漠的沙子轻易地抹去对方的行踪。茫茫沙海,后来人想找也未必找得到。 “要是他们真怕我们告密,”小胡子提醒,“一刀杀掉不更安全?” 其他人脸色不好看,却也只能点头赞同。 “那我们回去后该怎么回复。”他们问。 小胡子边揉肚子边沉吟。 咕噜噜。 没等他想到头绪,肚子顿时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 他嗷地从坐骑上跌了下来,连滚带爬跑到小丘后,很快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其他人脸色发黑。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他们肚子隐隐的似乎也在翻滚。 三人吓得腿肚子都在哆嗦,赶紧让坐骑往前狂走几十丈才停下等待。 然而没有意义。 没多久他们也嗷一声从马上跌了下来,抱着肚子往不同的沙丘后奔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胡子像只虾米般偻着身子,半提着裤子终于走了出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整个人似乎又瘦了一圈。 歪歪扭扭挪到坐骑身边,挣扎了好半晌小胡子才艰难爬上马背。顿时像条死狗一样趴着不敢动,只好由着坐骑随便行走。 幸好马是群体性生物,主人不作声它便自动跟上其他的伙伴。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其他人也回到了各自的坐骑上。 相视一眼,个个眼窝深陷、嘴唇发白、面无血色,活生生的如同僵尸一般。 “大家还好吗?”最先缓过来的小胡子问。 “快死了。” “一时还死不了。” “再来多几次就难说了。” …… “要不回去后我们就说遇上了沙狼,其他人都没跑脱吧。”小胡子建议。 其他人也没什么主意,加上刚才整个人都快拉成虚脱,根本没法集中精神思考,便点头赞同。 甚至他们还撕烂衣服以及在坐骑屁股上弄出一些抓伤来故而疑阵。 北边。 任宁用望远镜目送着四人离开。 雷二走了过来,扑地吐掉嘴里刚吃光的骨头,“老任,我们现在怎么办?” “所有人往西,绕过石林后再出草原。” 雷二不意外,“那这片石林呢?” 任宁明白他的意思,“是啊,这真是个好地方。” 按那四个马贼的说法,石林里有足够的水源,而且不熟悉的人进了石林后还容易丧失方向。最适合小型部族安身立命。 此外这里是西凉草原中部,地理位置重要。以后无论往东还是往西距离都不算太远。 而最靠近石林的是相对弱小的洛夕部族,他们人不多,牛羊同样也少。因此石林南边的大片草场几乎没人放牧。 这样的地方简直是为现在的开伦量身打造的。要是不想办法占下来,简直人神共愤。 “等出了草原,你们回开伦。我一个人去摸一摸石林里面的情况。半个月后你过来送‘解药’时,顺便带上追风来接我。” “你自己一个人?”雷二摇头,“太危险了。” 这里是不归荒漠,无遮无掩的。就算石林里有很多死角,想藏下一个陌生人也不容易。 “不用担心。”任宁哈哈地拍了拍追风背上的小包裹,“多亏了大头,我多了样秘密武器。” “只要小心点,就算站在敌人面前,他们也未必能发现我。” 雷二将信将疑,不过任宁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又问了几下,见任宁始终信心满满,雷二便不再多虑。 队伍往西走,一走又是半个月,前方终于看到了草地。 唉。 站在草地上,雷二一声长叹,脸上难得露出几分难过的神色。 他说:“今年的草原又没下雪。” “何止今年,”旁边的顾大头凑了过来,“去年也没下。” 近年来草原的气候越来越异常。 之前是大旱后来又是大水,前两个月的沙尘暴更是令人记忆犹新。 而当初他们在要塞服役时,虽然雪下得也不算大,但到底铺了一地。 现在天上地下直接就不见雪。 看来草原全员往东的日子迟早都会来,而且不可避免。 到了草原,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 “追风乖,我还有事。”任宁拍着非要跟上来的黑马,“你先跟着雷二和奔雷回去。过几天再一起过来接我。” 好说歹说,追风才被雷二强行牵着往西走。 而任宁自己则上了史威迪留下的瘦马,一个人往东而去。 第290章 有信誉的马贼 第290章有信誉的马贼 马匪石林 两个小马贼脸色惶慌,匆匆进了小胡子的狗窝。 “胡子胡子,隔壁沙姜死了。” “什么?”小胡子脸色大变。 他匆匆走到不远处沙姜的房间,伸头进去看了一眼。 果然沙姜满脸的死灰色,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小胡子不自觉地揉着肚子。 他张了半天嘴才吐出一句话,“我们三个不都好好的吗?沙姜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两人哭丧着脸,“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回来后沙姜曾经试着自己解毒。哪想今天忽然就死了。” 扑通。 小胡子跌坐在床上,觉得肚子隐隐的又在翻滚。 他们回到马匪石林已经有三四天,肚子刚刚恢复,终于不再整天扑扑扑地乱响。 几人刚松了口气,都以为当时吃下的真的只是泻药。 如今沙姜突然暴毙,他们的心脏顿时又悬了起来。 “罢了罢了。”小胡子脸色惨淡,“我们别作死了。老老实实等上半个月去西边拿解药吧。” “也只能这样了。”其他两人早吓得手足无措,最后只能点头。 此时沙姜空荡荡的小屋里,僵硬的尸体还没搬走。 突然却多了一个人。 任宁穿着变色伪装衣若无其事地坐在旁边。 只要不动,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马贼的淘汰率本来很高。加上沙漠边缘各种毒虫出没,偶尔死一两个小马贼,基本没人在意。 没多久,屋子外传来愤愤不平的声音。 “晦气!又让老子过来搬尸体。” “有什么办法。我们是新来的,只能干这种搬尸体的粗活。等兄弟们以后熬出头就好了。” “老子受够了。冬天赶紧过去吧。大家好快活地去抢钱抢女人。听说洛夕的姑娘个个长得如花似玉。” “都他酿的别吵吵,赶紧把活干完。回去后记得烧堆火熏熏自己去去晦气。” …… 吱! 门开了,三人鱼贯而入。 前面两人黑着脸,把沙姜僵硬的尸体往肩膀一搁,像扛着根木头般转身就走。 第三个小头目在屋里转了一圈,随手翻了翻沙姜的财产。 呸! 他嫌弃地吐了口痰,“毛都没有,真是个穷鬼!” 说完,砰一声重重砸上门,跟着前面两人离开。 没走几步,小头目一声尖叫,“干!这里有蝎子,快走快走。” 三人吓得连忙加快了脚步,没多久便消失在横七竖八的小径里。 任宁这才从屋子的一角走了出来,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他满意地拍了拍床板。 不错! 又找到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下来的日子,他每天晚上都出去转悠,侦查石林里的情况。 白天则直接躲在沙姜的小屋绘制周围的路径。 倒也过得轻松消遥。 马匪石林果然名不虚传。 任宁记忆力过人,走过的路大多都能记住,而且他手里还有指南针,然而好几次都差点迷失在这片石林中。 任宁越转,眼中越是高兴。 这片石林真是个好地方。不仅水源充足,而且易守难攻。 不多个十几二十倍人马,估计都拿不下这里。 这天,小胡子的屋里,仅存的三人又聚到了一起。 “胡子,过几天就是半个月的期限,我们拿什么借口去西边?” 石林马贼之所以一直存在,甚至闻名整个西凉大草原。 一是因为它们在不归荒漠队附近,而且不在大型部族的范围里。二则是因为马匪首领定下了严格的规矩,令行禁止。 没正当理由的话,他们想出去一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用担心。我早有计划。”小胡子嘿嘿地撸着自己的胡子。 “这几天后面烧火作饭的不是一直嚷嚷,说厨房里窜进了好几条蛇,吃了些肉食吗?” “我们就以出打点野味顺便踩点的名义好了。” 其他两人有些迟疑,“踩点要有好马,可轮不到我们。” “至于大冬天的打野味?这说法应该行不通吧?” 他们可是马贼。要想吃肉的话,直接去抢就是了。 “有什么行不通。”小胡子倒是胸有成竹,“近些年草原的气候越来越古怪。大冬天不仅不下雪,甚至还有蛇出没。真是活见鬼了。” 因此,他们出去打打猎又怎么了? 也不知道小胡子是怎么跟上头说的,反正第十四天的时候,其他两人就收到了好消息。 第二天早上,小胡子一大早起来,觉得神清气爽。 “奇了怪了。昨天晚上怎么感觉特别好睡,闭上眼睛一觉就睡到天亮。” 以往听着外面的风声沙鸣,他都是心浮气燥辗转难眠的。 特别是沙姜突然死翘翘后,每到晚上小胡子都有些心惊肉跳,生怕自己闭上眼后就再也醒不过来。 想着想着,他反手摸了摸脖子,后颈隐隐作痛。 似乎落了枕! 相见后,三人骑着瘦马,顺利地离开了马匪石林。 为了掩人耳朵,他们还往南绕了十余里,才转向西。 西边一座小丘上,雷二放下望远镜。 他拍了拍身边翘首以盼的黑马,遗憾道:“追风呀,老任似乎没有回来。看来你还得等几天。” 追风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用尾巴重重抽了雷二一下后,跑过去和奔雷躲了起来。 没多久,三个小马贼赶到。 “胡子,”另外两人四处张望,很快变得满脸的沮丧,“这里似乎没有人。” 没人的话他们就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的话,他们顿时想起了沙姜僵硬的尸体。 小胡子正心有戚戚,只能勉强地笑笑,“应该是我们来早了。大家先在周围绕一圈,等一等吧。” “希望如此吧。”另外两人也是无奈,只好在周围转转。 刚要催马,他们眼前一亮。 不知什么时候,前面的小丘上多了个高大的人影。 因为离得有点远,三人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但凭着那把标志性的大砍马刀,他们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惊喜交加地相视一眼,三人调转马头朝小丘而去。 “这位商护大人,”小胡子下了马,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后才恭恭敬敬地走上去。 “我们三个已经如约来了,而且也没有通露半丝商队的消息。您看解药一事……” 雷二不置可否,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我记得你们有四个人?” 小胡子不由苦了脸。 “大人有所不知。没来的那个叫沙姜。他回去后有意向上锋透露商队的消息。我们只好……” “没错!”另外两人狂点头,“商护大人,我们虽然是马贼,但也是有信誉的马贼。既然答应过要保守您商队的消息,那就一定要做到。” “沙姜那小子不讲信誉。我们只好先下手为强!” 第291章 石林水源 第291章石林水源 雷二漫不经心地剔着牙:“你们三个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像个蠢货?” 哼! 他看了一圈四周,“没来的那个是不是带了人从其他方向扑过来,准备围杀老子?” “哪能呢!”小胡子满脸的委屈,“我们真没有骗你。沙姜真的死了。这方圆十里只有我们三个。”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三人事无巨细地絮絮说着回去后的一切,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一般。 雷二面无表情地听着,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 好一阵子过去,他又重新四下张望,发现周围真没其他人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个小马贼不由松了口气,又是一阵眼巴巴的保证。 “算你们老实!也罢!”雷二掏出三枚乌黑的药丸,“俗说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出来行商,以和为贵吧!” “这是解药。” 三人大喜,连忙如获至宝地接住。 眼前的药丸拇指大小,黑得让人发慌。 小胡子迟疑着嗅了嗅,顿时大松了口气。 药丸虽然没什么扑鼻的香气,至少没上次那种恶心的味道。 他毫不犹豫仰头吞下。其他二人迟疑了一下,心一横也把药丸给吃了下去。 啪! “坏了。”看着他们吃下药,雷二这才一拍手掌,面无表情道:“我刚刚不小心拿错了药丸。” “什么!!” 三人惊得一蹦三丈高,“那我们吃下的是什么?” “这还要问吗?”雷二挤眉弄眼道:“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小胡子气得头昏目眩,嗷嗷地扣着嗓子。 然而只吐出几口酸水,药丸早就消失无踪。 也顾不上自己的小命还捏在对方手中,胡子气极败坏地失声尖叫:“你他酿是故意的。” 雷二也不辩解,只是把黝黑的大砍马刀往肩上一扛。 三人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顿时清醒了几分 “云垂有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们回去四个,只出来三个。虽然圆得不错,但我又进不去石林,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还是假的。只好作一手防备了。” 三人哑口无言,最后不约而同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一个个了无生气的。 雷二哑然失笑:“放心,这次的丸子并不是上次那种。你们不用担心肚子。” “真的?”三人将信将疑。 “当然,”雷二摊着手:“上次大家是第一次见嘛,不用重药的话怕你们不重视。” 这理由很牵强,但三人不得不信。 “这次还是和上次一样。你们先走,不许回头。半个月后到……”他犹豫了一下,“到石林南方五十里地方拿解药。” “这回千万不要再少人了哈。” 三人郁闷得连气都不会生了,僵尸般地朝自己的瘦马走去。 然而刚迈开步子,后面又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 “那个谁,你的羊皮大衣看起来不错,给我留下。” 胡子愕然。 到底谁才马贼? 然而雷二只是扛着大刀定定地站在那里,根本不解释。 大冬天的,所有人都不止穿了一件衣服。胡子木偶般脱下自己的羊皮大衣,咬牙切齿地抛了过去。 然而衣服还没抛到跟前,雷二已经嫌弃地挪了两步。 “这衣服都嗖了,多久没洗了?” 胡子老脸一红,“爱要不要!” 说完他跟另外两人匆匆爬上马背,转身一溜烟跑远。生怕雷二再扒他裤子似的。 望远镜下,三人消失在了东边,雷二才拿起胡子留下了羊皮衣。 他四处捏了捏,不知从哪掏出一圈薄薄的纸,打开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招呼过奔雷和追风,转身消失在地平线上。 尽管是冬天,但茫茫草原要找点肉食并不难。 傍晚时分,胡子三人提了些猎物回到石林。 “你们说那药丸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我的肚子一点感觉也没有?” “假的!”胡子好没气:“要不你和沙姜一样试着解毒看看?” “算了。”另外两人慌忙摇头。 他们还没活够呢。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纷扰,似乎有人在气急败坏地嚷嚷着什么。 三人相视一眼,出去拦下匆匆路过的熟人。 “老鼠,石林里发生了什么?”胡子左右张望:“到处吵嚷嚷的。” 往日这种情况可不多见。 除非是近期抢了一笔大生意,大家都在庆祝。否则无故嚷嚷的话,很容易被头领拿来出气。 “原来是你们。刚刚回来吧。”老鼠知道他们早上就出去了,也不意外。 他嘿嘿道:“还不是因为老浑蛋们仗着资格欺负新人!” 结果这回碰上了硬茬。 那些新人也不是吃素的。双方闹着闹着,不知道怎么到了水源边上,最后齐齐栽进了水源里。 哗。 胡子三人相视一眼,顿时也来了兴致。 在石林里他们属于半新不旧的那种马贼。平时没少受老家伙的气,而且什么脏活粗活都会派到他们头上。 不过三人胆子小,一直不敢反抗。 如今听说有新来的居然敢和老家伙们对打,顿时想去看看热闹。 “只是……”老鼠摇了摇头:“或许是水太冷,居然淹死了好几个。” 胡子三人傻眼。 在石林里死人很正常,他们见怪不怪。 但淹死在水源里那就极为少见了。毕竟大家还要打水饮用的。 虽说在外打仗时,包括血水、尸水什么样的水他们都喝过。 但此时在老巢里,想想以后喝的都是泡过尸体的水,三人心里还是一阵不舒服。 “几位首领呢,他们怎么说?” 在往日,马贼之间看彼此不惯眼一言不合便开打,这种事屡见不鲜。 只要不是大规模混战,首领们太多当没看见,没准暗地里还支持。 优胜劣汰嘛。 老鼠嘿嘿直笑:“污染水源这么恶心的事,三位首领自然要出来问问情况。” 此时的任宁窝在一个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争吵不休的马贼,分辩着哪些是小头目,哪个是首领。 金手指下,眼前一片红色的数值,有大有小。 没多久,任宁的目光落在一个红值80的猛汉身上。 这人身形夸张满脸横肉,胳膊堪比于常人的大腿。简直就是马贼版的顾大头。 然而任宁注意的并不是这猛男,而是他保护的一个年青人。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鸡立鹤群般站在一丛粗犷的马贼中,极为显眼。 他腰上带了把小巧精致的弯刀,然而人红值不高,只有60。 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窥视自己,这人朝任宁躲藏的角落疑惑地望了过来。 任宁对身上的伪装衣信心十足。他没跑也没动,只是垂下眼帘。 果然那人细细张望好一阵子后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得茫然放弃。 任宁心里更加有底。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人应该就是败逃至此的西凉王族,呼廷托迟。 第292章 吓死的 第292章吓死的 看着捞上来的几具尸体,呼廷托迟皱了皱眉。 “看出什么没有?” 临时工摇头:“大首领,他们身上除了一些撕打外,并没有其他可疑的伤痕,同时也没有中毒。看样子应该是溺水而亡。” 这么多人一起溺水而亡? 呼廷托迟不置可否,却是本能觉得不对劲。 “大首领,”两个瑟瑟发抖的马贼被推了出来,“这两是后厨作饭的,他们是目击者。” 呼廷托迟点头,他声音和蔼:“不用怕,你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咽着口水,战战惊惊地说着自己看到的情况。 基本和传闻差不多。 新老马贼像吃了火药一样互不相让,打着打着就到了水源附近。也不知道怎么就滑了进去。 好像还有人抽了筋,结果拖着其他的人一起沉进了水底。 “大首领。我们当时急着回去作饭,打了水就走。以为他们能从水里上来的,谁知……” “不关你们的事。”呼廷托迟挥了挥手,眉头几乎能夹死蚊子。 他在水源边上转了几圈。 然而查案这种事实非他所长。呼廷托迟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最后只能作罢。 “近来石林周围有什么动静?” 旁边的属下一愣。 虽然现在并没下雪,但也是寒冬腊月。加上两个月前还刮过场惊天动地的沙尘暴。除了那些进攻云垂杀红了眼的人马外,其他西凉人大多都按着习惯龟缩在家里不动了。 “回大首领。”他恭敬道:“除了半个月前北边的不归荒漠有人发射过支穿云箭外,并无其他动静。 呼廷托迟点头,他也记起这件事。 “我记得那次去北边查看的队伍最后只回来了四个人?” “是的。”幕僚点头:“据他们说什么也没发现,反而遇上了沙狼,差点全军覆没。” 说着说着,幕僚也反应过来:“大首领您的意思……” 胡子三人正要返回到自己的住所。 哗啦。 四周突然冒出大堆杀气腾腾的人马。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绑了个结实,嘴里更是塞了团破布,直接押到了呼廷托迟前面。 “说,半个月前你们在北边看到了什么。沙姜是怎么死的,还有今天早上你们离开石林去了什么地方?” 三人正茫然不知所措,此时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另外两个小马贼直接吓瘫在地上,差点没尿了裤子。 胡子到底见过世面,生生地忍着没看旁边两个孬种。 然而他的硬撑没有意义,三人惶恐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呼廷托迟挥了挥手,顿时有马贼去搜查三人的房间以及一一审问起他们来。 房间里自然什么都没有。 然而胡子三人都不是什么硬汉。马贼们才开始严刑拷打,手都没发热,他们就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交待得清清楚楚。 “那扛着大刀的真是云垂人?你们没有看错。” 胡子浑身上下多了几道鞭痕,他哎哟哎哟地吸着凉气:“回大首领,那人长得黑头发黑睛眼黄皮肤。小的绝对不会看错。” 云垂人? 呼廷托迟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真是迷路的商队? 咳! 幕僚轻轻地咳了一声。 “大首领,可能是王庭的走狗易容成了云垂人,借此来麻痹我们。” “没错。”呼廷托迟顿时反应过来。 他是马贼首领,但同时也是西凉王庭眼里的叛党。 草原王只要知道他呼廷托迟的消息,别说区区马匪石林,就算是天崖海角都会派军队过来剿杀。 “那人只是让你们重新吃了颗药丸,其他什么也没要,就放你们走?” “是的……”胡子刚要点头。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他顿时又出了一身汗,“对了。那人还要了小的一件羊皮外套。” “大首领,”胡子急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可是那件衣服小的已经穿了两年多……” 衣服传讯? 呼廷托迟没再听下去。 “所有人注意,石林里可能混入了敌人。那人可能易容成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大家仔细地搜!一寸一寸地搜,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他想了想,指着胡子三人:“大夫呢,来给他们三人查查看到底是真中了毒还是仍然在撒谎。” 任宁默默地躲在不远处的石柱角落里,听得一得二楚。 很快,整座马匪石林轰动起来。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马贼在翻看东西,甚至一些新人还被抓住细细地扒着脸皮检查身子,看看有没有被易了容。 有些嫩人便菊花不保,又有些新人被老马贼们以搜查的名义抢走了值钱的东西。 羞怒之下他们情不自禁拔刀相向。 没多久便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 结果半天不到,整座石林居然打死了近五十人。 至于胡子三人,两个大夫细细地检查过后,发现除了他们身子有些虚弱外并没有查出什么异样。 两人商量了一阵,便回去向呼廷托迟报告检查结果。 叭叭叭。 大夫们话还说完,身后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有人几乎是踩着他们的脚后跟跑了进来,“大首领,胡子三人死了。” “什么?”两大夫难以置信。 而呼廷托迟则直接跳了起来,“怎么死的?” “这个……”来人看了两大夫一眼,“小的不是大夫,一时分辩不出来。” “但小的可以用人头担保他们所在的牢房绝对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走!”呼廷托迟再也坐不住,“一起去看看。” 一行人又回到了临时的监牢。 胡子三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满头大汗的大夫连忙上去检查。 过了一会儿两人相视一眼,喃喃道:“大首领,三人的确已经死了。” 旁边幕僚大怒:“庸医,刚才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们没事的吗?” 两大夫一脸的委屈。 刚才他们检查时,三人的确没事。 呼廷托迟示意幕僚退下。 他四下张望,然而牢房不大可以说一目了然,根本没法藏人。 “两位大夫,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是中了毒还是其他?” 两大夫又是一阵忙碌。 切的切割的割,像屠宰场一样把三具尸体搞得支离破碎。 他们埋头商量了一阵,才迟疑地开口。 “大首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请恕小的材疏学浅,并不认得太多致死的原因。这三人好像是中了毒又好像是吓死的……” 吓死的? 阴暗冰冷的监牢有那么一刹那的寂静。 第293章 碎骨 第293章碎骨 吓死的? 哼哼。 呼廷托迟一阵冷笑。 “我那位大哥得位不正,愧对祖上的庇佑。他只能心虚地坐在那座冷宫里,整天疑鬼疑神的。至今也无法对外人述说。” “将心比心,他自己怕鬼神就以为别人也怕。还妄想用这招来恐吓我?” “作梦!” 说完呼廷托迟一脚踢开两个大夫,径直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角落里的任宁听得满脸的古怪。 原来草原王还怕鬼怕神! 也不知道呼廷托迟说的有几分真假。 一行人回到住所。 葛理作为幕僚,满脸的担忧。 “大首领,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大哥……咳……伪王虽然得位不正,但他现在手里确确实实掌握着西凉所有兵马。” 只要王庭随便派一个中型部族过来,大名鼎鼎的马匪石林就将不复存在。 呼廷托迟抬头往东方望去,“用不着担心。” “我那个大哥向来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他勾结了南奉和北雄一起攻打东边的云垂,决意想开创草原史上最伟大的时代。” 说到这,呼廷托迟哈哈大笑,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嘲讽。 “这想法很好。” 可惜天不随人愿。 南奉出师未捷身先死,眨眼就被云垂灭得一干二净。北雄自己又乱成一团乱麻。 现在只剩下西凉在埋头进攻。 “是啊。”葛理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草原如今是有点骑虎难下。” 虽然他是呼廷托迟的幕僚,自动站在了草原王的对立面。 但葛理也是草原人。 这场对外的战争里,他自然不希望西凉输。 “听说前阵子安吉尔部族的族长安文康把血月部族骂得狗血淋林。这事传遍了整个草原,到处闹得沸沸扬扬。” 唉。 葛理一声长叹。 “这可是最支持东进云垂的两大主力部族,如今却内讧不断。顺带着附属于他们的中小部族也跟着横眉冷对相互推倭起来。” 他摇头道:“这下麻烦了。” 就像云垂的那句老话。 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有什么麻烦的。”呼廷托迟哈哈地鼓掌,眉宇间更是轻松,“他们这样闹,不是很好吗?” “大军进攻越是不顺,各部族越是内讧,我们就越安全。” “我那大哥估计现在焦头烂额吧。就算他查到了本王身处马匪石林,现在恐怕也很难抽出人手过来。” 葛理默默地擦汗,心里不敢苟同。 “大首领,话可不能这么说。” 西凉大军可能打不下岩陲要塞,打不下定西的砥石城,但还打不下一个区区的马匪石林吗? “您是伪王的心腹大患,以他的暴虐的性情一旦知道您在这里,极有可能让东征的队伍路过洛夕部族时直接往北而来……” “我们还是要有万全之策。” 两人正商量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负责搜查的马贼到了。 “大首领,”他脸色难看:“属下已经把整座石林从头到脚都细细查了一遍……” 然而一无所获。 反而引发不少新老马贼间的矛盾。 “什么都没找到?”呼廷托迟一时难以置信,“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屋里静悄悄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咳! 葛理小声提醒。 “大首领,死的人已经死了,他们的死因以后可以慢慢查。现在我们现在最急需解决的是石林里的新人和老人之间的矛盾。” 呼廷托迟反应过来,也不禁挠头。 老马贼身经百战,是石林的主要战力。然而个个桀骜不驯、得过且过、从不想什么未来。 新马贼是呼廷托迟未来的希望,他甚至开始收容牧民的孩子,希望壮大整个石林。 老的不能弃,新的越来越多,于是石林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老马贼看新来的不顺眼。新马贼仗着呼廷托迟明里暗里的支持开始叫嚣老马贼,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这次的打水事件只是引发矛盾的导火索而已。 暗角里的任宁不禁摇头。 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那个幕僚身上。 这人虽然和草原王不对付,然而却一心想着西凉的胜负。这样忠心爱西凉之人一定要干掉。 至于呼廷托迟。 石林里的马贼仅仅六百出头,他却迟迟搞不定。 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罢了。 也难怪不是草原王的对手,最终沦落成了马贼。 估计草原王就算知道他身在此处,也懒得往不归荒漠附近多瞧一眼吧。 满屋子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着,却是没什么结果。 任宁没有再听。 他悄悄离开了呼廷托迟的住所周围。 入夜时分,吱一声,门开了。 葛理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进来。 撑上灯,他边思索着什么边往桌上扫了一眼。 这一看葛理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一向小心谨慎,为防有人偷偷摸了进来,这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 而这时,笔筒里的毛笔摆向赫然换了个小小的位置。 葛理情知不妙,转身就想出门。 然而任宁已经发现他呼吸不对劲,果断出手。 扑! 一手刀下去,葛理便软倒在地。 红值七八十的人,在任宁的突然袭击之下,都毫无反抗之力。更何况眼前的幕僚红值仅仅只有35? 他两眼一翻便栽倒在地。 任宁不慌不忙。先从容锁上门,绑好人后又往幕僚嘴里塞上一块布。 他下的手很有分寸,便坐在床边耐心地等着人醒来。 没多久,葛理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眼就看到了床边平静如水的男人。 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 那个刚死不久的胡子果然没有说谎,果然是云垂人。 任宁在他跟前蹲了下来:“我问问题,你只要点头或摇头。明白吗?” 葛理不答,使劲挣扎。 然后他的一根手指就被捏碎了。 “再问一次,明白吗?”任宁又抓起他另一根手指。 疼得满得大汗的葛理心里咒着任宁十八代祖宗,脑袋却是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很好。”任宁十分满意:“除了石林,呼廷托迟还有没有其他窝点?” 葛理眼光一闪,果断地摇头。 咯噔! 任宁不知道信不信,反正又捏碎了一根手指。 “不好意思,”他道歉:“个人习惯,顺手就捏了下。” 顺手? 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痛,葛理两眼发黑。要不是嘴里多了一团破布,他保证用口水喷死这王八蛋。 “石林里有没有藏金银财宝的地方?”说着,任宁又拿起另一根手指。 这半个多月来,他一直在石林里钻来钻去,除了画地图破机关外就是找宝藏。 然而除了些马贼的日常用品和武器装备,其他什么也没发现。 葛理听得清楚,心一惊。然而也不知怎得,他想晕都晕不过去。 感受到对方冰凉的手指落再一次在自己手上,虽然还没动手,但葛理后背已经升起了阵阵寒意。 他不再迟疑,连忙点头。 “很好。”任宁掏出自己画的石林地图,“位置?” 第294章 葛理 第294章葛理 葛理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石林地图,嘴里急得啊啊直叫。 身子更是蚯蚓般激动地挣扎起来。 这显然是幅新绘的地图,上面还有深深浅浅改动后的痕迹。 葛理作为幕僚,对石林的情况熟得不能再熟。 他一眼就看出这地图上不仅绘了详细的路径,甚至一些要道上还标有详尽的路宽,以及标出了沿途各处显眼和不显眼的机关。 其中一些画了个叉的,很显然已经被这人暗中毁坏。 可以这么说,只要外人拿着这份地图攻进来,绝对畅通无阻,根本不用担心会在里面迷路。 甚至还能反过来包围他们。 葛理一时脸如死灰。 刚才他还心存侥幸。 一是希望呼廷托迟发现不对劲后,派人过来救援;二则是期盼对方问完问题后会将自己释放。 然而现在任宁把这幅地图拿出来,那他葛理无论如何都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只要他把石林里的秘密吐光,估计就和胡子他们三个一样,死期也就到了。 不说话? 任宁眼中寒光一闪,咯噔一声。 葛理的手指骨又碎了一根。 唔唔。 几声闷响后,尽管疼得浑身发抖,然而葛理却生生忍住一声不吭。 居然硬气起来了? 任宁也不意外。 他嘿嘿地低笑,啪地又捏碎对方的一根手指。 边捏他边打击葛理,“难怪呼廷托迟会沦落至此,原来是因为有你这猪一样的幕僚在旁边拖累。” 好一阵子过去,疼痛渐消。 葛理终于松了口气,却是死死地盯着任宁,眼里满满的都是怒火。 哟? “还不服气!”任宁摇了摇头,干脆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至今还猜我是西凉王庭的人吧。” 葛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任宁指了指自己:“我呢,是如假包换的云垂人,而且也绝不会为草原王干活。”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猜错,不是猪是什么? 葛理半信半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任宁的脸庞,想找出点易容后的痕迹。 然而他眼都快睁瞎了,却是看不出半丝异样。 任宁不再理他,继续完善着手头上的地图。 “无论是你想拖延时间还是想找茬,都应该看够了吧?” 葛理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任宁手不停,头也不抬,“俗话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我是云垂人,这就很好说话了。你赶紧把呼廷托迟的宝藏说出来,没准我看在钱的份上就会去攻打草原王,最后把他赶下台!” 届时正好各取所需,一举两得。 葛理愕然地望着任宁,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精神病。 任宁似乎地看出了他眼中的意思。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已经死定了。如果你还有心想为呼廷托迟作点事,就赶紧把他的宝藏说出来。这样也算你尽了最后的忠,死后绝对会见到你们的狼神的。” 葛理不能说话,眼角却翘了起来,带上了些许讥讽的神色。 任宁也没有生气,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想必你也清楚,以呼廷托迟的能力,单打独斗绝不是草原王的对手。” 葛理一愣,眼里多了几分悲伤。 “你们现在只是些马贼,手上只有六百多人。虽然现在开始招人,但什么时候才能招到足够推翻草原王的人手。估计你们也没有底吧。” 葛理的目光暗了暗。 任宁说的是事实。 草原广阔无边,然而西凉人烟稀少,想招人确实不容易。 任宁笑,“我们云垂就不一样了。想要人手?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如果我们愿意出手帮忙,没准呼廷托迟还有一丝的希望。对不对?” “而呼廷托迟就算是王族,也是只败逃的王族。他手里不可能带出太多的财富。拿那么点钱财换我们的帮忙。” “是不是很划算?” 一开始听到必死无疑时,葛理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听到后面,明明听起来觉得很鬼扯,但他却有些心动起来。 啊啊啊。 葛理啊啊直叫,表示想说话。 眼前这人气势沉稳,处世不惊,又能在石林里进出自如,身份绝对非同一般。他葛理死不要紧,最好能和对方签一份合约。 据说云垂人向来言出必行,他希望能给主子留下最后一份助力。 然而任宁恍若未闻,只是又把地图放在他跟前,“说吧,呼廷托迟的钱到底在哪?” 葛理又啊啊啊了几声。 不过任宁始终不为所动,根本没有让他说话的意思。 葛理只好用脚指着桌上的毛笔,表示不说话也可以,可以用笔交流。 任宁却是烦了。 他不耐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去死吧。既然我能在石林里来去自如,还怕抓不住呼廷托迟吗?” “就是不知道你那位主子有没有你这么硬气。” 葛理这才紧张起来。 他不再要求交流,拼命示意任宁把地图向上拉。 “怎么,”好半晌任宁才反应过来,“呼廷托迟的财富不在石林里而在沙漠里?” 葛理大喜,连连点头。 北边? 任宁沉吟了会儿,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到地图外,“就藏在北边那座小湖周围吧。” 那里人迹罕至同时又有醒目的地标,最是藏宝的地好方。 果然,葛理愕然了好一阵子,这才佩服地看着任宁,使劲地点起头。 那就简单了。 任宁又飞快地画了一张小湖周围的地图。 然后用手指在地图里滑动,边滑他边盯着葛理。 手刚滑到小湖的正南边,葛理便点了点头。 “很好。”任宁反手扭断了他的脖子,随后消失在了屋子里。 “我任宁说到作到,你的愿望我们会替你实现的。” 呼廷托迟是第二天才知道幕僚的死讯。 他疯了般冲过来,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葛理,心一直往下沉。 “这到底怎么回事?” 门口的护卫身子还打着摆。 他们满脸的委屈,“回大首领,我们俩一直在门口盯得紧紧的,从来没有人进出葛大人的住所。要不是今天见他迟迟还没起床,我们才进来喊人。结果……” 发现成了现在这模样。 “又是没人出入?”呼廷托迟咆哮如雷,“难道是葛理自己扭断自己脖子的吗?” 满屋的人缩着脖子,一个个都不吭声。 呼廷托迟出了一通气,最后只能无措地四下张望。 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他突然觉得危机重重,一时间都觉得是不是真的鬼神作祟。 这座石林不安全了。 呼廷托迟脑袋闹哄哄的,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然而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他却没了主意。 第295章 苦肉计 第295章苦肉计 下来几天,整座石林到处闹哄哄的。 马贼们翻着一切能翻的地方,检查着一切可疑的面孔。 然而…… “没有。” “什么也没发现。” “到处都找不着。” 各搜寻队以及各关卡纷纷回复。 呼廷托迟和其他马贼首领听着这些结果,一个个面无表情。 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在担忧。 白天人多还好说,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呼廷托迟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脑海里总是出现葛理和胡子他们僵硬的尸体。 甚至明知自己的大块头护卫就守在门口,然而他却依然忍不住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厚厚的门板。 似乎下一秒,大门就会被看不见的影子推开,然后有人摸进来扭断他的脖子。 就这样疑神疑鬼心惊胆战地过了几天,呼廷托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幸好的是他又有了个新的幕僚。 只是这人没葛理好用。 这天,休息不足的呼廷托迟两眼一阵一阵的发黑。 听着新幕僚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他忍不住心浮气燥。 “一会儿走一会儿留!你他酿到底拿得什么主意,是走还是留?” 幕僚正说得畅快,被呼廷托迟这么一咆哮,顿时头脑空白,呃呃呃地说不出话来。 呼廷托迟一看更是愤怒,抬起手重重朝着门口方向一指。 “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办,再给本王……首领一个明确的答案。” 幕僚浑浑噩噩离开。 他新官上任,还准备烧三把火。 然而火苗刚刚点起,被呼廷托迟的口水一喷,刹那间熄得连火星不剩。 其他马贼头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个个眼中若有所思,有的人兴奋也有的人担忧。 又过了几天,眼看就是半个月,马上到了胡子去南边拿解药的日子。 石林里的马贼开始频频调动。 他们便有意准备提前两天过去作好埋伏,准备将那伙不知名的敌人一网打尽。 这天,石林里的小会议室,坐满了马贼的大小头领和头目。 几天的安生生活,上首位的呼廷托迟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那个躲在石林里的老鼠还没找到?”他语气十分和蔼。 幕僚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大首领,虽然人没找着,但近来石林也没见什么不对劲。” “贼人应该是见我们防范森严,无从下手,只好黯然离开。” 呼廷托迟松了口气。 “石林外围的明暗哨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他又问。 屋子里的马贼们相视一眼。 这还需要问吗? 石林到处都是眼睛和机关,尚且找不到敌人。外围的明暗哨就更不可能了。 没过多久,不大的马贼会议室火药味又浓了起来。 有头目支持到南边设伏,有人则明言反对。双方径渭分明地分成两派,谁也说不服谁。 “各位。”突然有小头目站了起来,“石林里有敌人,这点应该没人怀疑吧?” 众人沉默。 这小头目斜视满屋子的人,“整座石林里有无数眼线和机关,然而始终找不到人。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马贼们纷纷点头。 那小头目继续开口:“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难道大家就没想过,那所谓的敌人没准就在我们这群人之中!” 嗡~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会议室里很快乱哄哄起来。 在场的马贼神色莫名,纷纷拉开距离,警惕地打量着彼此。 哗啦。 这时,门外一阵异动,几排手持武器的马贼杀气腾腾地将这座小小的会议室给围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 马贼头目们大吃一惊,纷纷扭头朝上方的大首领望去。 然且呼廷托迟低垂着眼帘,似乎睡着了。 他的大块头护卫上前一步,刷地抽出两把大斧头,把呼廷托迟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支持出兵设伏的东里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大首领,这是?” “拿下。” 不知谁冷喝了一声,东里便被门外的数名马贼一涌而上,擒个正着。 东里心一惊,随后勃然大怒:“混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抬头四下张望,然而周围的人全是看戏的眼神。 东里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大首领,我东里在石林里虽然武力不高名声不显。但您是清楚的,我一向忠心耿耿……” “好一个忠心耿耿。”呼廷托迟阴森森地站了起来,“不枉本首领亲自作了这么久的苦肉计,终于把你们这些叛徒给钓了出来。” “说!明知南边是陷阱,为什么你还要支持调兵出去?” 叛徒? 东里急得满头是汗,“大首领冤枉呀。胡子不是说在半个月后会在南边五十里的地方拿解药吗?小的想……” 哼哼! 呼廷托迟冷笑,“众所周知石林里道路曲折回环,断头路比比皆是,而且明里暗里的机关众多。外人闯进来如同进了迷魂阵,很容易被剿杀。” “你倒好。非让我们把人马调出石林外设什么伏。” “说!”呼廷托迟又是一声暴喝,“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东里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大首领冤枉啊。属下只是没想到这一层……” 呼廷托迟懒得再听他狡辩,“押下去大刑伺候,好好审个清楚。” 大惊失色的东里还想说什么,然而很快被人塞了团破布进嘴里,直接拖了出去。 呼廷托迟冷冷地望向那几个支持出兵的马贼头目,挥了挥手。 又是一群人扑上来将他们扣下,不顾几人的分辩一一拖走。 “各位!” 刷! 会议室里剩余的马贼头目一下子站了起来。 呼廷托迟敲敲面前的石桌,“备战!” “是!”各马贼响亮地回答。 呼廷托迟点头。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幕僚,随后目光深远向南看去。 “大首领,敌人不敢明着进攻石林,只能弄些暗杀恐吓的下作手段。因此来人绝不是王庭的大军,而且人数应该不太多。” 此时虽然没有下雪,但到底是寒冬腊月,万物蛰伏的时候。石林周围部族寥寥。这伙人无法得到有效补给,又不敢攻进石林来。 与其出去对推,不如就让他们在外面呆着。 石林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看谁熬得过谁。 任宁对此呵呵一笑。 他没再呆下去,找个机会悄悄出了石林,绕着弯往西。 果然外面静悄悄的,除了一些暗桩,一个马贼也没有看到。 五十里不算太远,但任宁没有代步,还是走了半个晚上。 他弄好新的联络标记,随后换了个位置,钻进灌木里悠哉悠哉地休息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大中午。 面前站着的正是笑呵呵的雷二还有追风长长的马脸。 第296章 萧正的准则 第296章萧正的准则 百济半岛,南岸。 大雪纷飞,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漫长的海岸线上北风呼啸,寒气逼人。 萧正的大帐中来了一名神色狼狈的不速之客。 百济东海守将的信使。 “萧将军,东海岸战事紧急,恕末将不请自来。” 信使的云垂语马马虎虎,萧正努力听还是能听得懂。 “无妨。”他正看着手上的信件,随口答道:“军情要紧,信使请直说。” 信使松了口气。 “萧将军,倭寇近来攻势猛烈,而且日夜不停,东海岸快要守不住了。我们将军已经向国都求援,同时希望您派兵从海上增援。” 萧正不置可否。 他迟疑地看着外面漫天的飞雪,“现在这种天气,倭寇依然跨海而来?” 眼下又快过年。 寒冬腊月最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包括倭寇在内,所有人都该缩在家里休养生息了。 “是的。”信使重重地点着头,脸色十分难看。 “往年倭寇都是上岸掠夺一番就会退去;去年算比较狠的,直接围困我们都城两月有余;今年的倭寇可以说简直疯了。” “明明马上要过年,然而东海海面上依然是密密麻麻准备登陆的船只。” “而且他们从将军到士兵像吃错了药,根本无视伤亡,几乎是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向岸上扑来。” “要不是我军将士和百姓拼死抵挡,恐怕东岸早已易手……” 萧正又看了一遍手上的书信,心里却是半信半疑。 夏末时他带领东海守军到的半岛。 当时的南方海面密密麻麻也全是倭寇的船只。 后来倭寇强行登录。 然而在萧正密集的阵地前毫无成效,最终留下大量尸体后不得不消停退去。 十几场仗下来已经到了深秋,萧正都以为入冬后他们会退回了本土。 没想到却是换到了东部继续捏百济的软柿子? “萧将军,此时东海岸的战况真的万分危急。小的出发前,我们将军说了,如果南岸情况相对缓和,请您务必派兵支援。” 萧正看了看外面的大雪,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是本将不相信你,瞧这天气,一直呼呼刮着西北风。” “倭寇这时若真在东海岸登录,正好处于逆风的位置。除非他们的将军昏了头,否则这时候大举进攻的话实属不智,和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本将相信他们很快便会偃旗息鼓的。” 信使哑口无言,半晌后只能干巴巴重复。 “萧将军,小的不知道倭寇的将领们到底是昏了头还是吃错了药。反正现在东海岸的情况就是倭寇们在拼命冲击,看样子不管死多少人不攻破海岸线誓不罢体。” “还请贵军及时伸出援助之手,救我方将士于危难之中。日后百济就算肝脑涂地也会报答云垂的大恩大德。” 萧正不作声,只是沉吟着在帐里转了好几圈。 “本将远道而来,为贵国守住南海岸已经很不容易。” 他站在地图前,默默地盯着百济的东海岸。 “此地距离东边实在太遥远。加上现在陆上大雪封山、海上狂风呼啸的,大军行动实为不便,不宜长途奔袭。” “这样吧。”他唤来萧勇,“你带两人跟信使去东海岸走一趟,看看那里的军情。如果情况实在危急,我们再考虑支不支援。” “是!”萧勇回应。 信使满脸的死灰,又努力地游说了几次,然而萧正始终一声不哼。 一声长叹后,他只能带着萧勇离开。 一行人刚出营地,陈修竹带着幕僚进了中军大帐。 “齐王殿下!”萧正连忙上来行礼。 “这百济的天气冷得慎人。您若有事的话,大可以让人过来通知末将一声,末将自会前住您的营帐听令,不必殿下您冒着风雪过来。” 陈修竹不置可否,走到在火炉边坐下烤起了火。 “坐!”他反客为主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听说百济的东海守将刚刚派人过来向伯爷求援?” 伯爷! 听着这个称谓,萧正精神一振。 时间如白马过隙,匆匆又是一年。 他要是再不努力,恐怕家宅大门上的匾额就快要被摘下来了。 萧正边坐下边恭维道:“王爷消息灵通。末将也是刚刚把信使送走。” 这半年来,他人虽在百济,但对星纪城里的情况也并非一无所知。 长兴帝的八个成年皇子王爷中,除去已死亡的八皇子,只有眼前的陈修竹没有返回帝都。 其他的皇子几乎是收到皇命后,第一时间就离开贫苦的边疆,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星纪城。 虽说过年过节时陈修竹人不在帝都,没了近水楼台的优势。 但萧正却隐隐有种感觉。 没准正因为陈修竹是唯一迟迟不回星纪城的皇子,反而在长兴帝心里的印象更加深刻。 特别是各皇子返回帝都数月后,皇城依然没有传出任何立储的信息,更让萧正相信自己想的没错。 因此此时在陈修竹面前,他更是毕恭毕敬。 “如果百济东海岸真像信使所说那么惨烈。伯爷准备怎么做?”陈修竹问。 “这个……”萧正沉吟起来。 “殿下,本将受兵部之命支援百济,心里其实一直牢牢记着两个准则。” 哦? 陈修竹十分感兴趣,“什么准则?” 萧正正色。 “第一,要替我云垂大军正名,将倭寇打痛打怕。以后倭寇但凡听见云垂字样,就吓得他们退避三舍。” “第二,战争结束时,本将希望尽可能将一起出来的兄弟们带回去,活生生交到他们父母手里。” 说着说着,萧正不自禁地挺起了胸膛。 “这小半年来,倭寇十三次试图在我防线登陆,然而每次都碰得满头是包,留下累累尸体后不得不退去。” “本将自觉没有丢帝国的脸!” 啪啪啪! 陈修竹鼓掌,笑容满面。 “伯爷说的这些,本王都一一看在眼里。” 他感概道:“在伯爷的带领下,各位将士屡次打得倭寇人翻马仰死伤惨重,确实打出了我云垂帝国的威风。” “相信远在皇城的父皇也定会看到伯爷的功劳。” 萧正松了口气,然而很快又正了脸色。 “恕末将直言。战场何其凶险,殿下万金之躯应该远离战地,到百济都城坐镇才是。” 然而陈修竹不仅没有去百济都城,反正看到前方杀得不可开交时,自己还带着护卫冲了上去。 好几次差点把萧正吓个半死。 “无妨!”陈修竹笑着摆了摆手。 “本王既然到了百济,自然不是来当看客的。各位将士能冲杀战场,本王自然也可以!” “倭寇而已,不值一提!” 第297章 东西线消息 第297章东西线消息 萧正又劝了几句,陈修竹笑而不语。 他只好作罢。 两人把话题转了回去。 “殿下,如果百济东岸真像信使说得那么糟糕。末将建议帝国重新考虑支援百济的力度!” 陈修竹和幕僚相视一眼。 他坐直了身子,“伯爷为何这样说?” 现在云垂只过来三万人,便生生守住了漫长的南部海岸。陈修竹不觉得需要云垂派遣更多的兵力过来。 “殿下您看外面。”萧正指了指外面的风雪,“现在的天气极其恶劣,倭寇依然试图强行登陆,而且丝毫没有后退或停歇之意。” “即使未将不在现场,也能想象他们的伤亡会有多大。” “确实。”陈修竹点头。 萧正满脸的严峻:“殿下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这样无视伤亡也要登陆,而且将士们无怨无悔甚至视死如归?” 陈修竹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起了那个十分久远的情报。 倭寇本土的火山持续喷发,火山灰遮天蔽日。岛上的动物和植物都在接二连三地灭绝…… “看来他们这是要拼命啊。”陈修竹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作为皇子,抗旨不归绝对是个大过错。 要不是有个工部尚书的外祖站在后面,估计他的亲王爵已经变成了郡王甚至普通皇子。 而陈修竹抗旨不归的理由正是支援脚下的百济。 现在倭寇摆明了会拼上全族,不占据这个半岛绝不罢休。 以百济的兵力和实力想守住这方天地…… 陈修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几乎不可能。 因此,如果云垂不再增兵的话,半岛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 百济沦落与否,陈修竹并不关心。 只是这代表着出兵支援百济的计划将会以失败告终。 届时他们这些人极有可能全军覆没,或者灰溜溜撤回云垂本土……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是陈修竹所愿意看到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不是萧正这样的领兵将领,大概率不会受到战败失职的惩处。 但在长兴帝或者其他人眼中,依然会挂上败军之将的终身印记。 以后再想坐上那个位置,恐怕难上加难。 这样一想。 尽管外面天寒地冻,陈修竹却是汗如雨下。 “殿下,”旁边默不作声的幕僚忍不住站了出来,“我们该尽快将百济这里的情况传给罗尚书才是。” 让罗垦赶紧想办法。 要么尽快找个适合理由让陈修竹趁早离开百济,洗去临阵脱逃的嫌疑;要么再派兵过来支援。 陈修竹明白幕僚的意思,再也没了和萧正聊天的心思,匆匆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萧正目送他们离开,眼里一片复杂。 陈修竹可以随时抽身走人。至于他,除非是收到兵部或皇令,否则绝不可能离开。 因此只能奋战到底。 “来人!”萧正一声闷哼。 “传令下去,尽管年关将近时令不对,但倭寇极有可能卷土重来。所有人不要被天气误导,全部打起精神盯好南方海面。” 至于百济东岸。 萧正抬头往东望去。 暂时自求多福吧。 星纪城,永安胡同,宣武将军府。 噼里啪啦。 密集的珠算声连绵不断响起。 盈盼带着干妹妹苗冬,正在查着帐。 年终将至,府上的老兵们、来往的商队和各铺子田庄的佃农辛苦了一年,替将军府赚了大把银子,为主子们的安全费尽了心血。 也该给他们发个大大的年终红包。 这方面任宁和盈盼绝不吝啬。 吉祥站在一边叨叨:“夫人,忠勇伯府派人过来通知,说古家商队刚刚回了星纪城。” “嗯。”盈盼点头,“约个时间,我要去忠见见古商首。” 吉祥赶紧记下。 她嘿嘿地挤眉弄眼:“商队都从南边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个年节,将军请不请得到假?” 是时候该给将军府添个小主子啦。 盈盼哪里不知自家丫鬟的鬼心思。 她手上的动作一停,笑着摇头:“将军镇守南部边境,军务繁忙,应该请不假。” “也是。”吉祥很是失望,然而没一阵子她又得意起来。 以任宁现在的年纪就能当上星落军团的前锋副将,可谓前途无量。 他们这些下人只要出门,谁不高看一眼? 盈盼笑笑。 吉祥不知道任宁的去向,以为他还在广信的应山大营。 但她是清楚的。 几天前盈盼去了趟镇国公府。 夷光公主便说了个黄明从西边传回来的消息。 消息上说任宁和雷二几月前路过落霞山脉,甚至还领着镇国公府的护卫打了个大胜仗。 “打了胜仗是好事。但这些消息盼盼你记得藏在心里就好,切不可透露给其他人知。”夷光公主再三叮嘱。 “我记住了。”盈盼自是识是厉害,连忙点头应下。 因此连吉祥这样贴身丫鬟也不知道任宁现在身在何方。 “现在外面有没有关于岩陲要塞或定西郡的消息?”盈盼问。 虽说去趟隔壁府邸就能知道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但镇国公府到底太显眼,不适合常常出入。 吉祥闲着没事就喜欢在外面听八卦。 盈盼这么一问,她便点了点头。 “夫人,西边的消息还真有。”吉祥的声音突然有些迟疑,“只是不知道真假。” 盈盼也不意外。 “刚好算累了。”她嘻嘻地放下手里的算盘和毛笔,“无论你听到什么,都说来听听。” 瞧了主子几眼,吉祥只好开口。 “听说今年西边没有下雪,路很好走。东西向的驿路已经打通,朝廷派去的支援终于到了岩陲要塞。” “呃,这算是个好消息。”盈盼点头。 拖了这么久,朝庭的支援终于送到。只是不知要塞十五万兵力现在还剩下多少。 盈盼没有问这问题,问了十之九八吉祥也不可能知道。 正想着,她就听见自己的丫环絮絮道:“听说镇国公府的儿郎又战死了四个。” 镇国公府,霍氏宗祠。 烛光摇曳。 夷光公主从一位白发苍苍的族老手里接过族谱,一直翻到最后。 她默默地看了半晌,最后在四个名字旁边分别写下一个“殁”字。 “祖母,您还好吧,”霍庆连忙搬来张凳子,“要不先坐下休息?” 夷光公主摆摆手,“我没事。” 身在将勋世家,这样的事她并不陌生也不意外。 只是上次是三个,这次是四个。 夷光公主向来稳徤的手也不禁有些发抖。 “东西线驿路终于打通了,要塞和定西郡应该没事了吧。”她喃喃自语。 霍庆迟疑了一下,连忙点头:“只要大夫和各种物质一到,再把时疫控制住。父亲和各位伯叔定能将要塞守得稳稳妥妥的。” “这样最好了。”夷光公主松了口气。 第298章 明王 第298章明王 皇城,御书房 年节将近,又到了帝皇封笔的日子。 各重臣静静地候在下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兴帝批完最后一封奏折,反手把朱笔递给旁边的大太监长禄。 “各位卿家,”他揉了揉发涨的额头,朝着龙案上好几叠折子示了示意,“这些折子关系到明年国本民生。开年后立即执行,不得拖延。” “遵旨。”老惯例了,御书房的各人半点也不意外。 长禄立即过来把折子送到相应的尚书手里。 大小事毕,一些尚书比如户部礼部行礼后转身离开,而工部尚书罗垦及兵部尚书关邑却是留在了后面。 长兴帝皱眉:“两位卿家还有何事?” 他都已经封了笔,正准备过年松口气,这两还站着不走。 真不会看眼色! 俩位尚书相视一眼,关邑上前一步。 “陛下,兵部刚收到百济方面的捷报。平倭将军萧正月前率领部下奋勇作战,击退倭寇第十三次大规模登陆,杀敌三千有余。” “倭寇方面久攻不下,只好丢下大批尸体狼狈退去。” 长兴帝点头。 这样的战报兵部已经收到好几次,每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萧正写着不腻,他看得都腻了。 区区倭寇而已,要不是他们的海盗屡次上岸掠压。长兴帝都懒得看这些小岛蛮夷一眼。 “陛下,”工部尚书罗垦上前行礼:“忠勇伯屡次击退倭寇扬我云垂国威,确实是件大喜事。” “而同在百济的齐王殿下向来心思如发。他经过仔细观察,发现了些不对劲,似乎倭寇正在谋划着什么大事。” 老三? 长兴帝不由多了几分兴趣。 萧正发回来的战报里屡次提到陈修竹亲自带兵冲阵。 战报上白纸黑字写着齐王爷身先士率勇猛无比,每场仗都杀得浑身是血所向无敌,恍如战神下凡一般。 倭寇见了他,无不望风而逃…… 字里行间,萧正都在隐隐感叹齐王爷颇有云垂开国太祖之风范。 儿子长能耐,老子脸上也有光。 长兴帝不由问:“老三发现了什么?” 罗垦便这么这么地说了一番。 “陛下,百济乃云垂东边的屏障,缺之不可。而倭寇最是贪婪,只要他们在半岛站稳脚跟,就绝不会停下扩张的脚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兵部尚书,“老臣和关尚书经过商量,觉得我云垂有必要提高警惕。最好是设战场于境外,继续大力派兵支援百济驱逐倭寇方为上策。” 最开始长兴帝还耐着性子听下去。 然而罗垦一说要继续派兵,长兴帝脑袋就浮现户部尚书钱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两位卿家说得有道理。只是朕已封笔准备过年……”他顿了顿,“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拟好折子,开年再呈上来讨论吧。” 说完,长兴帝准备起身离开。 关邑连忙开口:“陛下,除了百济外西边要塞……” “开年再说,开年再说。”长兴帝不分由说地带着长禄匆匆出了御书房。 边走他边摇头嘀咕:“这关邑是越来越糊涂了。” 早些时候东西线的驿路已经重新打通,各种支援和供给也送到了要塞。现在西边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拿来烦他。 这兵部尚书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关邑吃了个憋,只好默默地把“镇国公府又有四位少将军战死”的消息给吞了回去。 回到尚书府。 府砥里里外外披红花彩,所有人喜气洋洋。 关邑视而不见,直径进了书房。 关好门窗,严令任何人靠近后他才打开长兴帝封笔时发下来的折子。 《云垂帝国地方备守兵改制方法》 刚一看这标题,关邑便深深地皱起眉。 云垂三十郡,每郡都有独立的郡尉和地方备守军。 不少地方备守军人员臃肿,战力平平,可以说除了吃皇粮外一无是处。 比如迷雾郡。 这次的民乱里,迷雾备守兵几乎没起过任何作用。郡守和郡尉府第一时间就被乱民攻破。甚至两人还被直接吊死在大门外…… 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长兴帝对此早就十分不满,一直有意撤销其中一部分。甚至他还好几次跟兵部商量过具休的改制方案。 如今西部四郡已经重新平复,封笔之前长兴帝干脆直接将自己的想法拿了出来,根本不给大臣们商量的余地。 可谓简单粗暴。 但也说明了他改制的决心。 打开折子。 关邑抬眼望去,目之所至全是一堆“撤销”字样。 很快他看到了重点。 原有的三十支地方备守军撤的撤裁的裁,最后重新整合成十支新的备守军。所管辖的郡域也重新划分并扩大。 至于新郡尉的名字,关邑眉头跳了跳。 百花蒋天厚、汐语吴晨光、沧澜莫沧海、定西夏邦为、平海…… 越看关邑心里越是腻歪。 他一向看不惯星落这些独立于兵部之外的军团,可惜始终拿它们没办法。 甚至兵部只是想要个望远镜的制作方法都屡遭拒绝。让他关邑颜面扫地。 而这些新郡尉几乎都和星落军团并肩作战过…… 新年很快到来。 平民百姓们眉开眼笑,舞龙舞狮逛起了庙会;王公子弟们谈生风生,梨园花船听起了小曲。 可以说除了永安胡同的镇国公府又挂出了白色的招魂幡外,整座星纪城一片祥和欢乐,到处是安居乐业的盛世景象。 皇后紧挑慢挑,前些时候终于给七皇子陈修坚重新挑了个名门闺秀作正妻。 大年初二正是大喜的日子。 迎亲接亲,红妆十里。 陈修坚刚把新娘子送进洞房,又被匆匆喊出来接旨。 “这时候接什么旨?”他问自己的长史。 老长史摇头,“殿下恕罪,天使来得突然,老臣还打听不到具体的消息。” “不过。”他左右看了看,“据老臣推断,陛下极有可能要升殿下的爵。” 只是不知道是郡王还是亲王。 “只要升爵就行。”陈修坚一听更是红光满面。 到了前院,正厅里不知何时挤满了围观的宾客。 陈修坚扫了一眼。 除了人在百济的齐王外,他的几位兄弟全在人群中,各个神色莫名地望着他。 眼里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妒忌。 陈修坚的心更是大定。 果然,太监取出明黄色的圣旨,尖着嗓子一番宣读后,在满堂宾客们一片双喜临门的恭贺声中,陈修坚成了第四位亲王。 明王! 第299章 求援砥石城 第299章求援砥石城 长兴三十一年,开年。 西疆气候越发异常,至今依然温暖宜人。 砥石城 一身戎装的定西郡守和副尉守刘明杰站在城头,心里一片冰凉。 年前东西线的驿路已经重新打通,但他们的困境并没发生变化。 朝廷的援兵迟迟不见。 所有过来支援的人员和物质一路顶着西凉人的进攻和骚扰,最后绕过了定西郡府,全部去了岩陲要塞。 此时的砥石城外依然是密密麻麻的西凉营帐。数不清的西凉士兵在帐篷中来回穿梭。 大批的攻城器械已经打造完成,高高低低矗立在城外。活像无数个狰狞的怪兽正朝着城头冷笑,就等着命令一拥而上,最终将这座不大的城市吞噬完毕。 “老刘,”定西郡守祝嘉良压低了声音:“西凉的攻城器械马上就要打造完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你给本官透个底。这么久过去,朝廷到底还会不会来救援我砥石城?” 副郡尉刘明杰目中一片阴晦。 “祝大人……”他动了动唇,然而好半晌过去也不知该说什么。 祝嘉良哪里还不明白,不由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 他苦笑着摇头,“事已至此,西凉人要是攻城。你我拼命守城,直至最后一人便是。” “万一……要真守不住,我等也算尽了守土之职。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 “只是,”他回头看了看城内层层叠叠的民居街道,还有在街头屋角努力种地求生的百姓。 “只是西凉人向来残暴。城里的百姓有老有小,何其无辜……” 砰! 刘明杰一拳重重砸在城墙上,“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一定要守住。” 两人正说着。 咚咚咚! 城外突然传来震天撼地的鼓声。 城头的云垂将士精神一振,纷纷抓起武器朝城外看去。 而城里的百姓也不见慌张,年长的继续种地,年青人则不约而同抓起身边的刀枪棍棒朝城墙赶了过来。 上了城头,朝外面看去。 这一看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西凉人的目标似乎不是砥石城,而是组织起来,集体转向了西边。 西边? 祝嘉良和刘明杰愕然地相视一眼。 砥石城以西,就只有一个可能。 岩陲要塞! 咣咣咣。 马大力全身披着重甲,一马当先,领着身后的重骑部队一步一个脚印朝着砥石城压来。 远远看见前面连绵不断的西凉营帐时,他有些失神。 两年前的清明,他好不容易请到探亲假,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和任宁竞争送灵回乡安全指挥使的职位…… 那时,送灵回乡的队伍路过这座砥石城,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喜不自禁。 然而现在重新回到这里,面前的小城不再平静。 没有定西百姓的进进出出,相反多了无数敌人的营帐。 物是人非啊。 马大力感概地摇了摇头。 他情不自禁往南方看了一眼。 当时一起送灵回乡的任宁虽然年纪轻轻,然而据说已经成了星落军团的前锋副将,官拜六品宣武将军。 未来必定位极人臣。 而自己呢? 马大力不由苦笑。 自己依然只是重骑一营的仟长。 但他没有不满。 星落刚到南边广信郡,就直接灭了嚣张的南奉。 南奉虽小,但也是一国。 人家任宁是有着累累军功的。 因此,自己要是想往上走,像任宁那样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还得努力!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了眼前的西凉人身上。 后方的中军里,霍云脸沉如水。 去年整整一年,是他个人活了四十多年来,感觉最漫长也是最难挨的岁月。 要塞内有时疫肆虐,外有大军压境。 加上物质奇缺,补给遥遥无期。 他们几乎是饿着肚子打仗,生生靠着消耗守塞将士们的性命撑过了这一年。 别的不说,仅仅他们霍氏一族就战死了七名领兵的儿郎…… 如今东西线驿路重新打通,各种支援姗姗送到。 要塞终于可以喘口气。 但也只是稍微喘口气而已。 将士死伤太多,然而朝庭似乎没有补给兵员的意思。 最重要是的要塞周边全是西凉人,随时可以再次切断东西线的驿路。 此外就是定西郡府也就是砥石城就要守不住了。 守塞大将现任镇国公霍凌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尽管他们也是刚刚搬回要塞,然而顾不上多休整,大军便再次开城出塞。 这次不是往西,而是往东。 既为了救援砥石城,也为了守住东西线脆弱的驿路。 —————— 砥石城外,安吉尔部族的中军帐旗旁。 副族长康安胜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朝西边张望。 他眼睛很好。然而大军经过,尘土飞扬。 康安胜愣是什么也没看清。 时间一步步过去,要塞军人越来越近。 待看清敌人前方全是乌压压的重甲骑兵时,他不由脸色发黑。 作为西凉的大型部族,安吉尔可谓人员众多兵强马壮。 要是谈起轻骑兵,安吉尔从来没怕谁。 可惜的是草原向来缺铁,西凉所有流通的铁几乎都掌握在草原王手里。 就连安吉尔这样一个大型部族,所拥有的铁也只能勉强凑够武器和马蹬。 他们要想凑出支前方那样的重甲骑兵,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干! 旁边的军师也是眼露羡慕,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 “老天真是没眼啊。那么严重的时疫,居然没把这些该死的重骑给毁掉!” 哼! 康安胜一声冷哼。 “时疫毁没毁掉都无所谓。去年他们不断拼杀,加上要塞里缺少粮草,重骑就算有也已经所剩不多。” 军师精神一振,连忙再次朝西眺望。 果然,敌人前方的重骑稀稀落落。 虽然不少,但也绝对不多。 报! 这时,传令兵匆匆赶来。 “副族长,前方敌人已经证实来自岩陲要塞,领兵将军姓霍……” 又是姓霍的,难道镇国公府死不绝的吗? 康安胜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继续听下去。 “敌人共二万人。其中重骑一千八百、轻骑五千,其余全是步兵。” “再探!”康安胜听完,挥手让传令兵离开。 他和军师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多了几分轻松。 岩陲要塞威名赫赫,可惜来人仅有两万,而砥石城下的西凉人足足超过十万。 五比一的比例,而且双方都在平地上。 康安胜不觉得会有什么意外。 “来人,”他提起声音:“传令下去。” “持鼓东长老率附属几个小部族共四万人应战要塞来敌。” 沉吟了下,康安胜又补充道:“西长老再率一万人在旁边压阵。” “其余人准备攻城!” 咚咚咚! 几乎同时,双方都敲响了进攻的战鼓。 标题应该是:救援砥石城。 作者没权限改。 第300章 乱象起 第300章乱象起 “要糟!” 砥石城头,副郡尉刘明杰突然砰一声重重地拍在城砖上。 “怎么?” 郡守祝嘉良下意识看了眼城外蠢蠢欲动的西凉人,不由茫然。 郡守只是一介文官,但人都是逼出来的。 守了近一年的城,打了数不清的仗后,祝嘉良多多少少也能看懂些战况。 城外的西凉人虽然匆匆建造了许多攻城器械,但绝大多都是从云垂那里临时仿制过去的。 表面上看起来像模像样,然而还没经过实战。这些班门弄斧的东西到底能发挥多少作用,估计连负责攻城的安吉尔人心里都没底。 因此脚下的砥石城十天半个月内还用不着担心。 “我不是说砥石城。”刘明杰抬头往西边望去,脸上满是浓浓的担忧。 城外的西凉人不久前才匆匆发出警戒,大仗转眼就开启。 显然要塞来援的队伍出现的极为突然。估计是咬着西凉探子的马尾巴追了过来。 而岩陲要塞距离砥石城足足近三百里。 这么远的距离一路狂赶,可谓人困马疲。 他们人本来就少,体力更远远不及以逸待劳的西凉人,这仗还怎么打? 祝嘉良一听,也不由急得踮起了脚。 “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们这里还能撑得住。要塞到底派谁领的兵,怎么这么糊涂……” 他正着急中。 哗啦! 所有人眼前华光大放。 祝嘉良下意识地停下嘴,抬头望去。 砥石城南边和北边的天空里突然盛开两朵五彩斑斓的烟花。 好一会儿过去。 啪!啪! 两下烟花爆裂的声音才隐隐地传了过来。 刘明杰怔怔地望着天空上一南一北的两朵烟花,急急问道:“是哪方的穿云箭?距离我们多远?” 旁边的下属早已计算好,匆匆回话。 “回大人,烟花上的识别标志模糊不清,因此归属不明。北边距离我砥石城约十五里,南方距离约三十里。” “不远嘛。”刘明杰突然畅快地哈哈一笑,“不管发箭的是谁,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他探头朝城外看了一眼。 虽然攻城命令已下,然而此时西凉人的攻城器械还在城头弩箭的射程外。 刘明杰牙关一咬,突然咚地一声,又重重一拳擂在城头上。 “传我命令,打开南城门!”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 “老刘,你这是……”祝嘉良差点跳了起来。 虽然砥石城之前也有演练过敌人破城后的对策,并在城门后布下了层层的陷阱。但那只是最后的挣扎。 并没人真的期待城门后的布置会派上用场。 如今敌人距离破城还遥遥无期,反而要大开城门? “郡守大人,”刘明杰哈哈一笑,“相信我。” “去吧!”他朝亲卫们挥了挥手。 小兵们虽然茫然,然而不再犹豫,匆匆往下了城头往城门口而去。 没多久,城门下的障碍物被搬开。 铁皮包就的厚城门在齿轮的带动下吱吱地打开了一半。 城外,安吉尔中军旗帐。 “什么情况?”康安胜目光闪烁地盯着天空上一南一北的两朵烟花,心里直打突突。 “回副族长,事发突然情况暂时未明,探子正在查。” “还不快去!”身边的幕僚一声暴喝。 传兵令匆匆离开。 康安胜没有作声。他低下头,飞快地查看着面前的地图。 “族长,”幕僚四下张望,额头见汗,“我们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妙。” 砥石城或者说定西郡,除了西边面对草原外,其他地方全被南北走向的落霞山重重包围。 北边是阳关古道。 定西郡尉夏邦为虽然只剩下万余人马,而且缺衣少食的,然而愣是把那条古道守得死死的,西凉大军一直寸步难移。 “至于东边的血月鹰翔,”幕僚的手指点到东西线驿路上,眼里全是蔑视:“血月部族一直大力吹嘘他们少族长是什么草原之鹰。” 呸! “全是狗屁!” 血月鹰翔现在已经被彻底赶出了落霞山,据说在定西境内的驿路周边钻来钻去打起了游击。 康安胜点头。 打游击?说得好听,分明是被东边过来的云垂人追着打。 两人又往西边看去,眼里的担忧更是浓郁。 现在岩陲要塞已经能腾出手,甚至还能派出人手过来砥石城支援。 这样一来。自己除了人多点,处境似乎真的和幕僚说的一样,十分不妙…… 报! 正思索着,传令兵骑马匆匆赶到。 “副族长,前方砥石城南门突然打开。城内守军似乎有出城的征兆!” 什么? 康安胜一怔,连忙停下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砥石南门打开了?刘明杰自己打开的?” “回副族长,南门确实是自己打开的。” 到于是不是刘明杰的意思,就不清楚了。 “族长,”旁边的幕僚惊叫,“这一年来砥石城一直城门紧闭。守军更是只守不出。此时突然开门,绝对是个陷阱。” 康安胜一时想不明白原因,然而却是下意识地点头。 干! 幕僚突然骂了句粗话,他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 “族长,难怪要塞那姓霍的领兵将军明明长途奔袭人困马疲,却不闻不管主动向我们进攻。” 原来根本就是有峙无恐。 康安胜一听,更是心底发凉。 “现在怎么办?”他脑子有些空白。 幕僚毫不犹豫作了个收拢的手势。 “现在周边情况不明,我们宜聚不宜散。还是让东西持鼓长老缩回来抱团为上。” 康安胜正有此意,连忙扬起声音:“传我命令,让东西长老缩回来。” 说时长,实时短。 从呜鼓进攻到天上发现穿云箭再到现在,也不过二盏茶的功夫。 三百步! 马大力几乎已经能看清对面敌人的眉目。 咚咚咚! 后方进攻的战鼓声更加猛烈。 呼! 他一下子平举起长长的斩马刀! 哗啦! 身后的一千八百重骑不约而同跟着举起了手里长长的骑枪。 铛铛铛。 对面却突然响起了刺耳的鸣金声。 箭已上弦,这是要鸣金收兵? 开什么玩笑。 马大力脑子有一刹那的错愕。 然而顾不上想那么多, 下一秒, 杀! 他一声大吼。 胯下披着厚厚铁甲的坐骑一声长啸,粗壮的四肢同时发力,像头铁甲巨兽般朝着对面的敌人冲了过去。 第301章 撞穿 第301章撞穿 西凉缺重骑,但绝对不缺与重骑交战的经验。 只要他们有意向东,摆在云垂边境的岩陲要塞以及要塞里的重骑是绝对绕不过去的坎。 决不能让他们将速度提起来,并且闯入自己的步兵军阵里。 否则光凭那一千八百重骑以及后面的五千轻骑就能将他们这四万人逐一踩成肉饼。 安吉尔的持鼓东长老十分明白这点。 “所有人都不准乱,重弩准备!” 这时,有附属的小部族匆匆赶来,“东长老,贵部族康安胜副族长已经鸣了金,让我们把兵力收拢回去。你看……” “滚!”东长老一声暴喝,“鸣个毛金,收个毛兵。谁要再胆敢蛊惑军心。斩!” 他耳朵没有聋,自然听见了后方的收兵命令。 只是对面的敌人已经发起了进攻。 他这会要是把兵收回去,那怕所有人阵型不乱,都和把脖子送到对面要塞军人的屠刀下没有区别。 “东长老……”又一名小部族的传令兵匆匆跑来。 他刚要说话。 东长老眼里凶光一闪,大手狠狠向下一挥。 刷! 身边的亲卫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刀光闪烁,直接将那个传令兵灭了口。 咣咣咣! 大地在马蹄声中晃荡。 马大力的速度越来越快。 身后一千八百重骑已经以他为尖角,飞快形成了一个倒三角。势不可挡地冲了过来。 三百步不远。 安吉尔前面的小兵们没听到撤退命令,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只能暴喝:“绊马索!” 铮铮铮。 要塞军人来得太快太急,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设下陷井或堕马沟。只能匆匆拉起数十道粗壮的绊马索。 马大力看在眼里,然而却视若无睹。 西凉的缺铁,绝大数绊马索都是普通的麻绳。 而他的坐骑装备重甲后,四肢和马头都镶有锋利的刀刃。高速冲锋下,这些小孩胳膊粗的绊马索就像根头发般脆弱,几乎一粘就断。 果然。 喀嚓几声细响。 那些绊马索丝毫没起作用,所有要塞重骑依然狂狮般向前冲去。 倒是绊马索被切断后,两边拉索的几十名西凉小兵猝不及防下直接向后飞,扑扑地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后方眺望塔上的东长老这不是第一次见识岩陲要塞的重骑兵,估计也不是最后一次。 他丝毫不意外,继续朝身边的令旗示意。 “重弩,瞄准敌人的三角尖,放!” 大腿般粗细的弩箭早已瞄准了排在最前面的马大力。 此时一听,几个弩手立即挥刀砍断锁销。 呼! 弩箭带着巨大的风啸闪电般着朝前方射去。 “开!” 马大力浑然不惧,手中巨大的砍马刀用力向下一劈。 哗啦! 刺耳的摩擦声中火星四射。 那枝粗大的弩箭虽然尖端包了层铁皮,依然被他一刀从中劈成两半。 弩箭力道不减,擦着马大力的身子继续向飞后去。 轰轰! 沉闷的声音响起。 弩箭重重射在后面的战马身上。 咴咴! 两匹战马一声惨叫,四脚一软扑扑地倒在地上。 旁边的小兵立即驱马赶过来,将两人的空缺补上,转眼间又重新形成一个完整的倒三角。 前方猛将力大无穷;后方小兵训练有素,死视如归。 不愧是除去星落军团外名震天下的要塞铁骑。 东长老看得清楚,心头大震。 然而他顾不上多想,继续指挥。 “一至五营骑兵正面迎战!其他绕后,左右对窜,拖住他们整体速度。” “步兵树五排盾墙,给我吃掉他们。” 至于普通弓箭手,东长老没作什么命令,只是让他们两翼压阵。 在重甲骑兵这种战争怪兽前,普通的弩箭尚且没用,更别说普通弓箭了。 安吉尔不愧是西凉军的主力之一,士兵们训练有素。 杀! 明知轻骑对上重骑,正面相抗实属不智,然而西凉的骑兵们却是毫不犹豫冲了过来。 马大力视若无睹,他甚至没有挥刀的意思,只是端着长长的砍马刀向前冲。 轰轰轰! 双方速度飞快,眨眼间便已重重撞在一起。 前方顿时人翻马仰,血肉横飞。 岩陲要塞的重骑三角阵只是微微地缓了缓,几乎转眼的功夫就冲穿了安吉尔的五营骑兵,带着浑身的血腥继续向着步兵阵营冲去。 没了骑兵扬起的烟尘,安吉尔后面的步兵眼前一亮。 眼看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就要冲到面前,他们个个脸色惨白,然而没有人逃避。 卡卡卡! 前排的小兵们盾上架盾,飞快叠起三层。长长的矛枪从盾牌中的洞穿了出去,后端被人死死地踩在地上或者顶在胸膛上。 几乎在瞬间,重骑一营面前就多了个长着长长尖刺的怪物。 而且这个怪物里里外外共有五层。 “来吧!”东长老一声冷哼,“看你破不破得了。” 进攻的战鼓没停。 马大力俯下身子,越冲越近,眼前就要撞在盾墙上。 呼! 刺耳的风声响起。 要塞终于架起了自己的重型弩车,射出了第一枚弩箭。 说来云垂帝国的战争机械不知比西凉发达多少倍。尽管是匆匆组建起来的弩车,弩盘的力道也没绞完全,然而射出的弩箭声势依然比安吉尔的浩大。 粗大的重箭后发先至。 轰! 一下子轰在马大力前方的盾墙下。 哗啦。 眼前的铜墙铁壁瞬间灰飞烟灭。 血光飞溅一片惨叫声中,马大力的坐骑义无反顾地一头撞了进去。 东长老看得清楚,眉头突突直跳。 要塞的弩箭一举射碎了两层盾墙,就连第三层盾墙也是猛地摇晃了一阵才重新稳定。 下来就看那个领头的重骑兵能不能撞碎后面的三道盾墙了。 不碎的话他们还可以打打,没准还能吃掉这一千八百重骑。 碎了的话就连在后方的他斱要考虑如何保命。 前两层的残骸依然没有影响马大力冲锋的速度。 轰! 他的坐骑低下头,重重撞在第三层的盾墙上。 叭叭叭, 密密麻麻的长矛应声而断,后面抵着它们的士兵如同破玩偶一样喷着血飞出去。 盾墙瞬间破了大洞。 咴咴! 战马痛得连连长嘶,然而四脚却是依然往第四道盾墙撞去。 嗤! 马大力吸了口凉气。 尽管他已经尽量俯下了身子,然而依然撞上了十几根长矛。刺倒是没刺穿身上的头盔和铠甲,然而高速冲撞下,依然痛得他眼前发黑。 第四道盾墙转眼就到。 马大力用脸蹭了蹭身下这匹倍伴自己十余年的爱马。 “杀!” 他双腿用力,大吼着腾空而起。 盾墙不高,战马绝对跳不过去。然而马大力这么一跃一滚,就翻过了盾墙。 哗! 他手里的大刀横着向下劈去。 盾墙后面的西凉小兵死死闭上了眼,正准备承受有生以来最重的撞击。 突然眼前刀光闪烁,不少人下意识睁开眼睛朝上方瞄去。 就见一个面目狰狞的巨型汉子挥着大刀劈了下来。 十余杆长枪以及数个小兵一下子被刀劈个正着。 哗啦。 他们仿佛豆腐般脆弱,瞬间连人带枪断成两段。 这边的刀光还没消,马大力的坐骑已经重重撞在了盾墙上。 轰! 少了十几杆长枪和几名小兵顶着的盾墙再也支持不住,顿时又被撞垮。 咴咴咴。 漆黑的战马浑身喷着血,踉踉跄跄迈了几步后,轰地倒在第五层盾墙前。 第302章 要塞的目标 第302章要塞的目标 一次冲锋,以马大力为首的倒三角就整整缩了一圈水。 然而整个阵形的速度并没有减慢多少。 所有重骑继续向前冲。 盾墙与盾墙之前的西凉小兵见有人落了马,嚷嚷着迫不及待地举着武器冲过来,准备收割敌人的性命。 来吧! 马大力哈哈大笑,浑然不惧。 呼呼! 他傲然地站在自己的坐骑身边,大开大合地挥着手里的砍马刀。 铛铛铛。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涌上来的西凉小兵尽管人多势重,一时既然被他打得不能靠近半步。 说时长,实时短。 从马大力破了第四层盾墙到站立起来,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他身后的重骑已经紧跟着冲了过来。 哗啦! 前四层盾墙本就破了个大洞,西凉小兵正要拼死过来努力补全。 然而那里还来得及。 轰轰轰! 要塞铁骑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冲了过来,势不可挡。 一时间安吉尔的军阵里人见人飞墙碰墙损。 紧随着马大力的是他的亲卫。 亲卫看见了地上的仟长,却不管不顾,依然骑着坐骑朝第五层盾墙撞去。 轰! 盾墙猛烈晃动。 扑扑扑! 后面十余个小兵喷着鲜血倒飞了出去。 然而墙没有倒。 附近的西凉小兵虽然看得心惊肉跳,然而拼命地冲了过来。试图弥补重伤脱力的同伴,以重新稳住盾墙。 这是最后一道防线。 只要这道盾墙倒了,要塞的重骑就可以带着后面的轻骑长驱直入,像碾死蚂蚁一样屠杀后面的步兵团。 安吉尔两条腿的来得不慢,但要塞四条腿的重骑来得更快。 轰轰! 又是二匹重骑战马狠狠地撞在摇摇欲坠的盾墙上。 哗啦! 这下盾墙再也支持不住,瞬间破了个大洞,露出了后面脸色惶惶的西凉小兵。 哈哈。 马大力狂笑。 “兄弟们,干得漂亮!” 这时一个亲卫从身边掠过,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马大力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那亲卫的手,翻身上了他的坐骑。 尽管背上多了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高大的战马似乎没什么感觉,依然狂奔着朝前方密密麻麻的步兵冲去。 完了! 后方瞭望塔上,安吉尔的持鼓东长老看得清清楚楚。 他浑身气血翻滚,眼前一黑,差点一头从瞭望塔上栽下来。 脸色惶惶的幕僚连忙把他扶住。 “长老,敌人的重骑已经闯进来,后面的将士估计顶不了多久就会崩溃。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混帐!”东长老生生把自己的身子撑住,他一声暴喝:“不就闯进来几个重骑吗?” “我们足足有四万人。就算一人吐口口水,都能把他们这一千八百骑给活活淹死。” 幕僚脸色难看。 副族长康安胜的确派了四万兵力给他们。 然而自从鸣金收兵响起,那些附属的小部族表面上没有退走,其实上已经悄悄撤到后方。 也就是说现在和要塞作战就只是他们安吉尔本族的一万兵力。 干! 东长老破口大骂,“一帮杂碎部族,个个掂轻怕重、贪生怕死。当初就知道不能信任他们。” 刷! 他抽出腰刀,杀气腾腾地左瞧右瞧。 然而身边面面相觑的全是自己人。 东长老又骂了几句,只好红着眼珠生生把肚子里的闷气给压下。 “一万人对一千八百,优势在我!” “立即通知压阵的西长老,让他把他的一万兵力调过来,合扰后再构建新防线。” “老子一定要把这些该死的重骑给吃了!” 幕僚脸色更黑。 咳! 他咳了一声,“长老,早些时候,西长老听到鸣金声时就已经带兵撤走了。” 而且, 要塞后面的人马又不是死的,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吃掉前方的重骑兵? —————— 西边。 霍云扶着配剑,面沉如水。 他眼睁睁看着前面的轻重骑兵们冲进敌营中,杀得血肉横飞,却没有将身边的步兵压上去的意思。 哗哗。 令旗挥动。 迟迟不动的步兵终于行动起来。 他们没有向安吉尔人杀去,而是换了个方向,潮水般涌向砥石城的西门。 吱吱吱! 宽广的城门一下子打开。 小兵们见怪不怪,扛着粮草和武器排着队鱼贯而入,不用多久就消失在城门口。 东边。安吉尔瞭望塔。 报! 探子连滚带爬赶来,“东长老,敌人的步兵正在从西门进城。” 什么? 东厂长和幕僚反应过来,连忙扑到围栏前朝西边看去。 然而大规模的骑兵混战,除了喊打喊杀声外,还扬起了漫天的灰尘和来来往往飞着无数的火箭。 他们一时看不清远处的敌人到底在作什么。 “要糟!”东长老恍然大悟,“要塞的目标根本不是打退我们,而是派兵入砥石城。” 说着,他再次抬头往西看去。 漫天烟尘和火箭中根本看不见对方将旗上的“霍”字。 然而, 霍氏入城! 东长老不知道对方领兵将军的名字,只是想到这句话,顿时心痛如绞。 六百年前,云垂帝国花巨资在西境建起岩陲要塞。 几百年来两国打了不下上千场仗,西凉最深一次攻到了迷雾郡,然而要塞从来没有沧陷过。 其中固然有要塞城高墙坚以及西凉人实在不擅长攻城的原因,守塞的霍氏一族也功不可没。 换句话说,云垂帝国的霍氏一族守起城来,那就是万无一失。 “快快!”东长老急得直跳脚,“别管什么重骑轻骑。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他们进城。” 只要霍云带兵入了城,哪怕人手只有一万。 外面的西凉人就算再多十倍二十倍,估计也很难啃得下砥石城这块硬骨头。 旁边一阵静寂,没人吭声。 “都聋了吗?”东长老咆哮,“赶紧传令!” “长老,”幕僚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来不及了!” 东长老愕然,低头往下望去。 战场上,安吉尔部族的小兵们不知何时已经乱成一窝粥,正在四处逃散。 就连各位将领抽出配刀,一连砍了十几个逃兵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都在跑,根本没人敢靠近云垂的铁蹄十丈以内。 一些人为了跑得更快,甚至把手上的武器都给扔了。 还有些为了坐骑,居然跟已方的骑兵动上手。 猝不及防下,不少西凉骑兵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人拖下了马…… 第303章 西凉的信念 第303章西凉的信念 第三天,安吉尔部族才把四处散乱的兵马收归完毕。 东长老看了看自己仅存的人马,心底直发颤。 好半响过去, 哗一声, 他吐出一口腥臭异常的淤血,脸色反而好看了许多。 “东长老,副族长请您过去中军开会。” “就到。” 中军大帐里,坐满了神色复杂的领兵将军。 东长老进来后,面无表情地站着。 “各位,前天一战我部伤亡惨重。整体建制几乎被打散。” 他看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阴阳怪气道:“因此,下来的攻城就靠大家了。” 包括康安胜在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三天时间,他们终于查明那两支穿云箭的来历。 纯是霍云派人随便放到天上的,然而却将一团人吓成了惊弓之鸟。 “三天前的小仗,是我一个人的失败。”东长老望着大帐里的所有人,冷冷道:“同时也是在场各位所有人的失败。” 嗡~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 副族长康安胜更是脸色铁青。 唉! 东长老恍若未闻,只是一声长叹。 “自大王宣布所有部族东征云垂开始,至今已经三年有余。然而我真是没想到你们所有人,还是没作好流血死战的心理准备……” “东长老,我们知道你心里有气。”有人愤愤不平地站了起来,“但气归气,话还是不能乱说。” “老实说那天的确是我们过于谨慎了。结果让狡猾的霍云偷了个空。” “可您刚说的话我很不赞同。试问下大家哪次打起仗来不拼尽了全力?哪次不杀得浑身浴血?” “就是。”其他人纷纷点头。 “就连驻守岩陲要塞的霍氏一族都被我们打败打死了七名领兵将军,怎能说我们还没作好什么血战的心理准备?” 哼哼。 东长老一声冷笑,“你们真是好大脸!” “扪心自问,阵亡的霍氏七子真是因为战败而死的吗?” 那是他们弹尽粮绝后继无援却依然不愿意撤退,最终生生被耗死的。 此话一出,偌大个营帐哑雀无声,所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东长老淡淡地看他们一眼,继续说下去。 “我说大家没作好血战死战的准备,并不是无的放矢。” 东边的血月鹰翔,号称新生代的草原之鹰。 尽管拥有七倍之数的兵力,愣是被二千余人的雷龙死死挡在驿路上,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云垂平定东边的涞谷,然后被一步一步赶出了落霞山脉。 北边的阳关古道,更是有拥有十五万的人马。 面对定西郡尉夏邦为不到二万人的兵力,他们打了快整整一年,就是打不过去。 至于西边。 东长老更是连连摇头。 要塞内忧外患,所有将士都移出了城池之外,甚至连前任守塞大将霍征将军都染疫而亡。 可谓是自岩陲要塞建立以来最虚弱的时候。 血月部族号称西凉最强大的部族之一,带了大量的兵马和物质,就是卡在奔鹿部族东边不远的地方,面对几乎打残的霍凌始终没法再往前一步。 众人听完,不由哑口无言。 东长老并没提及在场之人。 但他们也有自知之明。 前面的砥石城只有三百定西备守兵,外加一些帮忙守城的百姓,然而他们十万之众就是攻不上去…… 东长老没理他们,抬头往东望去。 “云垂是个大国也是个强国。千百年来它一直屹立在东边始终巍然不倒,必有其突出之处。” “如果我们没有一往无前不死不休的信念,不愿意踩着兄弟姐妹的尸骸往前走。是绝对没法把这方沃土给夺下来的。” “要是大家还继续这样得过且过,不如直接上书给大王。大家一起回西边草原养老吧。” 免得云垂越打越强,最后反过来攻进草原把他们老家给占了。 说完,东长老转身,黯然神伤地出了营帐。 砥石城。 霍云、副郡尉刘明杰还有定西郡守祝嘉良一起上了城头,四处巡视。 “霍将军,”祝嘉良神色轻松了许多,却是忍不住开口,“朝廷的救援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他朝外面看了一眼。 一年之计在于春。城外的大地已经吊荒了一年有余,再不出去耕种就要长满荒草了。 霍云拿起望远镜,朝远方看去。 西边的一座山头上,有棵树不知何时被削了些枝叶,隐隐约约挂着三块木板。 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祝大人切莫心急,再等几个月吧。再过几个月支援就要到了。” 等到了金秋八月,包括星落在内的各大军团又该换防。 如果没什么大战事,星落只会调动三万人马。 而对上西凉这等强国,星落郡里的后血营也会跟过来,届时就有十万大军。 星落的十万大军,绝不是一般军队可以比拟的。 想着想着,霍云看了眼手里的望远镜。 星落军团里那个叫任宁的小家伙,听说进了草原深处,希望到时候能给所有人一个大惊喜吧。 西边,不归荒漠附近。 开伦部族。 报! 有人骑着马,眉飞色舞地尖叫着往部族报信。 “阿伦和右蒙他们回来啦。我们的商队回来啦。” 任宁和铁勒等人精神一振,连忙迎了出来。 “真的假的,商队回来了?现在到哪了?” “该回来了。我们去趟盐湖就花了三个月。现在又过了趟年。商队只到草原王城而已,该回来了。” “也不知道带回了什么好东西没?” …… “小黑。”纷纷扰扰中,阳兰温柔地抚着站在肩膀上东张西望的鹰鹄,“去看看商队到哪了。” 嘎! 那只鹰鹄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张开长长的翅膀哗哗地飞上了天。 “阳兰!”旁边的雷二扑地吐出根骨头:“你这小黑吃得比我还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雷二哥你还好意思说。”阳兰笑得花枝乱颤。 她看了看那边正在带队训练的顾大头,“现在全族里最能吃的人就是你了。就连大头那身板都没你吃得多。” “放心吧。”雷二哈哈一笑,“我吃掉的粮食,都会从别处找回来的。”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阳兰才抬头看着越飞越远的鹰鹄。 “小黑年纪还小,不过它十分聪明。过阵子我再教它一些识别敌我的方法,差不多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望川跑死马。草原上更是如此。 直到第二天傍晚,南边才隐隐传来商队的驼铃声。 任宁还好,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绘着其他人看不懂的地图。 而铁勒一行人早已坐不住,直接上了马欢呼着出去迎接。 相对于商队带回来的货物,他们更想知道有没有带回一些愿意前来投靠定居的百姓。 单章 单章 两条腿从15号开始,一直疼到现在。连穿裤子上下楼梯都成了麻烦…… 也是15号,收到站短,本书5.1上限免…… 估计是编辑朱砂怕我切书。哈哈! 第304章 商队的新目的地 第304章商队的新目的地 嘎嘎。 商队未到,阳兰的鹰鹄已经徐徐地飞了回来。 雷二见猎心喜,拿了些碎羊肉凑过去。 “小黑,想吃肉吗?飞到我这里就送给你吃。” 嘻嘻。 阳兰笑着摇头,“雷二哥,你就别费劲了。” “鹰秸是种极其忠诚和警惕的鸟儿。除非是自己抓捕或者主人喂食,否则宁可饿肚子它也不会吃的。” 果然,那只黑色的小鹰昂首挺胸地站在阳兰肩膀上,瞧都不瞧雷二那谄媚的嘴脸一眼。 直到阳兰把肉接过去再放到它跟前,小鹰才低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真是好鹰呀。”雷二羡慕地搓着手。 怪不得去年路过安吉尔部族时,他和任宁只是射杀了三只大鹰鹄,直接被安吉尔派出大部队追杀。 “搞得我都想弄一个只来养了。”他感概不已。 嘻嘻! “那就养嘛。”阳兰并不介意。 训练好的成年鹰鹄除了用来放牧和侦查周边情况,还可以用来送信。 它飞得又高又快,以这个时代的技术几乎没办法拦截。而且鹰鹄耐力极好,只要吃一顿就可以飞很远。 可以说比起云垂的信鸽要好用得多。 只是云垂多谷类少肉食,养信鸽更划算罢了。 两人正说着,长长的驼队终于到了眼前。 哈哈。 所有人都眉开眼笑,爽朗地拍着肩膀。 “回来了?” “回来了!” “还顺利吧?” “顺利,十分顺利。商路已断了近三年,沿途的部族现在是什么都缺。看见我们商队就像看见狼神一样,老远就迎了出来。” “那就好。” 铁勒心花怒放地向后面看去。 驼队长太,好半晌他才发现队伍多了些陌生的脸孔也少了些熟悉的脸庞。 那些陌生人大多瘦骨如柴衣衫褴褛,个个东张西望神色惶惶。 一看就知道是逃离家园或者无家可归的普通牧民。 铁勒不顾这些,连忙问道:“西沫他们人呢?” 他从头到尾仔细找了几遍,然而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大舅子。 “公子放心吧。西沫没事。”右蒙笑着指指东南方向:“他暂时没有回来,而是带了几个兄弟去了洛夕部族。” 据说洛夕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西沫回去看看能不能拐些熟人出来。 “原来如此!”铁勒松了口气。 他这才看向那些陌生的牧民,“这次前来投靠我们的共有多少人?” 右蒙和阿伦相视一眼,笑容更加灿烂。 “公子,这次过来的人不多,只有不到一百六十人。但他们算是替其他人过来打头阵的。” 这里到底是不归荒漠附近。 绝大多数西凉人一提起这个地方,脑海里就一个印象:寸草不生。 路途太远,印象太差。 光凭阿伦右蒙他们两张嘴说服不了太多的人。 特别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牧民更是如此。 尽管已经快走投无路,但让他们拖家带口千里迢迢投奔这荒凉的不归荒漠,绝不是件可以轻易下决心的事。 不过眼见为实。 只要这次带过来的牧民亲眼看见这里的模样。商队或者其他人以后遇到他们时,说起话来就会更容易让人信服。 “这就好。”铁勒松了一大口气。 回到开伦驻地,商队成员修整和团聚了三天,留下部族急需的各种物质后整支商队又要出发,准备跨过不归荒漠到北雄去。 “哥。”阳兰整理着右蒙的衣裳,很是舍不得黑了一大圈的大哥。 “你才刚刚回来,现在又要离开。” 下次见面至少又得半年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她带个嫂子回来…… 右蒙哈哈大笑,“行商嘛,不都这样?” 而且相对于刀进血出你死我活的战争,他其实更享受行商时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讨价还价的过程。 只是以前他是蓝芒的族长,不得不为此绞尽脑汁罢了。 揉揉自家小妹的脑袋,又逗逗她肩膀上的小鹰鹄。 “都已经是成了亲的人,还动不动掉眼泪。是不是阿伦对你不好?” “看我去揍他一顿。” “没有啦。”阳兰扑哧一笑,和右蒙又聊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挥手准备送他出发。 马修匆匆赶来。 他清楚自己暂时绝不可能离开,便赶过来跟商队副手说了说,让副手回到原兰斯顿公国时到自己老家报备一声。 免得家里的老婆孩子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 这时,任宁拿着地图走过来。 “铁勒、右蒙还有副商首,现在北雄各个公国打得不可开交,情况远比西凉混乱。而且看样子几年内应该都停不来。” “大型商队过去可能很不安全。” 或者说有去无回。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清楚这点。 只是现在的开伦只有那么点人,根本消化不了太多的货物。 如果商队不继续北上,现在的货物就会全砸在手里。下次再想去草原王城时也没了其他货物出售。 这样一来一去,商队除了解散外没有其他方法。 毕竟骆驼的胃口也是很大的。 任宁笑,“北边去不了。我们可以去东边嘛。” “东边!”一堆人擦汗,“这更走不了吧。” “没问题的,”任宁摊开手里的地图,“你们沿着不归荒漠的边缘一直往东,绕过落霞山脉最北端,最终进入云垂就是。” 当初草原王决定东征,苏澜凌家商队被困在了草原深处,最后也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才顺利回到了星纪城。 “去云垂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铁勒摸着下巴,“这条路不好走吧。” 任宁点头:“确实不好走,不仅远而且也难走。” 比起穿过洛夕、血月、奔鹿、开伦、岩陲要塞、定西郡、落霞山脉等传统东西线,要多走整整半年的时间。 而且这条路线的西半段严重缺水干旱,东半段则狭窄险峻,可以说极其难走。 副商首沉吟,“这倒是不是问题……” 他并不介意是往北还是东。至于路远不远难不难走更不放在心上。 赚钱嘛,那有轻松的。 只是马修的驼商队一直走的都是北雄到西凉的南北线,很少前往东边的云垂。 人生地不熟,入城通关就是件麻烦事。 最重要的是到了云垂,没有熟人作向导,该把货物卖给谁再从谁手里采购也是个大问题。 “这些算不了什么。”铁勒一行人看了任宁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果然,任宁又拿出一些证明。 “你们拿着这些,过关进城都不是问题。而且到了星纪城,自然会有商人过来接洽。” 第305章 战马贼 第305章战马贼 “还有,”任宁笑着抬头看了东方一眼,“顺便帮大家把石林里的马匪给灭了。” 以后这不归荒漠附近的草原就彻底归属于他们开伦。 “哈哈!终于要开战了。” 听到要打仗,雷二精神一振,立即转身大踏兵回去作准备。 不一会儿部族后面的训练场地就传来各种中气十足的声音。 “走走走!兄弟们赶紧整理武器装备,准备去干马贼了。” “姑爷说石林以后就是我们的永久驻地。大家动手时记得加把劲,千万不要客气。” 哼! 不少人想起当初三族长就是因“马贼”而死,不由冷笑,“老子绝对不会客气。” 既然已经作了决定,右蒙和马修的副商首等领队不再多废话。 鲜艳的商旗竖起,长长的驼队便在奴仆的驱赶下,载着满满的货物向东而去。 马匪石林和开伦部族两地相距不近。 驼队整整走了十天,才到了马匪石林附近。 嘎嘎! 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半大的鹰鹄,一直在石林上空盘旋。 “鹰鹄!”呼廷托迟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附近有人在放牧?还是……” 还是草原王派人过来搜查他? 他一声咆哮:“快去查!” 没多久, 报! 外围的探子兴奋地冲了进来,“大首领,好消息呀。” “西边来了支载满货物的商队。看规模绝对是支大型商队,而且护卫似乎不多。” 呼廷托迟一听不是王庭的人马顿时松了口气。 商队? 这个词着实有些敏感。 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盘旋的鹰鹄。 三个多月前北边的不归荒漠就来了支什么迷路的云垂商队,还发了支穿云箭,然后石林里就乱了套。 不仅葛理这个呼廷托迟最器重的幕僚遇害,石林里的马贼还隐隐分成了新老两派,相互看不顺眼相互攻讦…… 搞得呼廷托迟头疼不已。 “他们是云垂人?”他问。 探子一愣,随即摇头:“不是,应该是北雄人。商队里有马,但更多的是骆驼。” “不可能!”呼廷托迟断然喝斥,“北雄商队怎么会朝我们这里来?” “大首领,”探子委屈地缩了缩脖子,“小的几个看清楚,他们和我们长得差不多,绝对不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云垂人。” “大首领。没准这支北雄商队是想借道去云垂。”旁边的幕僚提醒,“沿着不归荒漠边缘一直往东走,就可以绕过战乱的定西郡和落霞山脉进入云垂腹地。” 嗯! 呼廷托迟反应过来,顿时感概不已。 “原来是想走这条路……这些北雄人真是要钱不要命。” 这条路可不好走,上一次商队走这条路还是两年多前。而且凌家商队那是要回家,纯粹迫不得已。 “他们叫什么商队?”呼廷托迟又问。 “回大首领。”探子吞吞吐吐,“对方的商旗标记很新……” “恕小的几个眼拙,一时认不出来。” “大首领,”旁边的幕僚笑容满面。 他一点也不意外。 “据说北雄各大小公国现在都在打仗。而且打得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它们的商队通常与所在地的公国关系密切,估计也相互吞并了吧。” 呼廷托迟点头。 他不再犹豫,重重一拍大腿。 “一年之计在于春。传命下去,兄弟们休息了这么久,也该出来干活了。” “既然这支商队送上了门,我们就拿它开开刀,争取弄个新年开门红。” “大首领,”幕僚的声音反而低了几分,“他们既然从我们家门口路过,是该交点保护费。不过您得先仔细想好我们要价的底线才是。” 大型商队的护卫武力不容小觑。 如果不用动手,商队就自已交点“过路费'',那自然是最好的。 只不过大型商队自有大型商队的尊严,加上谁的钱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想它们乖乖交过路费通常只是一种幻想。 “嗯。”呼廷托点头。 他迟摸着下巴,“上次凌家商队交了多少过路费来着?” 幕僚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 “大首领,云垂商队比较富裕而且一向以和为贵。过路费可以贵点。” “但北雄不一样。” “他们的商队通常比较穷而且商队护卫极其粗暴。再者现在这乱糟糟的世道还敢出来行商,想必商队的武力不低。所以……” 呼廷托迟听明白了,点头道:“那到时看看再说。” 没多久,除了留下几十名年纪小的马贼驻守石林外,其他六百余人全部出了马匪石林,浩浩浩荡荡在南边摆起了攻击阵形,拦住了东西向的去路。 任宁收到这消息时,感概不已。 当初他摸进石林,既为了摸清里面的情况,同时也想把马贼们吓出石林来。 否则就算他的地图画得再清晰,开伦想攻陷这座迷宫般的石林也得死上不少人。 结果事与愿违,呼廷托迟不仅没有吓得搬出来,反而把所有马贼都招了回去。 任宁原本还为此头疼来着。 结果商队路过,果然如他所料,根本不用再去作什么动作,所有的马贼就已经乖乖地全部溜了出来。 踏踏踏! 大大小小的马贼冲到商队前方。 他们一个个站在弓箭的射程外,边哗啦啦怪叫边舞着手里武器,绕着商队打起了转。 咻咻咻! 甚至还有几支箭肆无忌惮地飞了过来,落在了最面前的几头骆驼跟前,激起了一大片烟尘。 哼哧哼哧。 到底不是战骑,前面的骆驼受到攻击,立即不知所措地停下了脚步。 前面一停,很快整个商队也停了下来。 哈哈! 马贼们更是嚣张,继续哇哇地举着手中武器怪叫。 “哪来的破商队,路过我石林宝地,也不知道提前上门孝敬。你们商首会不会作事?” “商首人呢,怎么不出来?难道没长卵子?” 有人哈哈嘲讽,“没准他们商首姓古!” “别胡说,古胜楠可没这些人这么不长眼……” 纷纷扰扰中, 哗啦啦! 商队的护卫们飞快聚集成团,遥遥对准了前方来回乱窜的马贼。 “反应很快嘛。”后方的呼廷托迟坐在坐骑上谈笑风生。 “大首领,”旁边幕僚很是自得,“怎么说我们石林儿郎在西凉也是很有名气的。而且天上还飞着对方的鹰鹄。” 呼廷托迟点头,转头望向旁边一位青年马贼。 “托闪,你带几个人上去跟他们比划比划。记住,出手要快要狠。” 最好一次性就吓趴对方。 “是!”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托闪朝呼廷托迟拱了拱手。 他随手点了支百人队,踏踏踏朝前面的商队护卫冲去。 第306章 开伦石林 第306章开伦石林 托闪年纪虽不大,但干这行已经有不短的岁月。 他领着队伍,熟门熟路地来到商队护卫的一箭之外。 抬头定睛望去,托闪的心不由一沉。 大型商队一切都很讲究,通常也包括护卫的形象。并不是随便一个人他们都收的。 然而眼前的护卫身形却是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但无论是高矮胖瘦,所有人拿着寒光闪闪的武器就静静骑着马候在那里,脸上并没有惶恐与担忧。 相反还有不少人脸上有着抑压不住的兴奋。 兴奋? 托闪愕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的心顿时就落了下去。 对方这反应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商队护卫。 啾~~ 虽然丢脸,托闪却是毫不犹豫吹哨了警示的哨子。 危险!? 前面什么情况? 呼廷托迟一行人的笑容茫然地僵在脸上。 “杀!” 托闪的哨音未落,阿伦已经一声大吼,带着身后的兄弟冲了过来。 边冲他边想起任宁的话。 “我们是大型商队,人多势重。正常马贼都不会一上来就血拼,否则只能是两败俱伤。阿伦你们训练了那么久,是时候出来单独活动了。” 既然姑爷说我们能行,那么老子准能行。 阿伦呼地举起了武器。 尽管从兰斯顿大公那里抢了些好马,但绝大多数开伦人骑的依然是些普通马。 然而一箭之地能有多远? 就算普通马也是眨眼就到。 托闪带过来的百人队刚收力停下脚,还没来得及张嘴说些马贼专用的恐吓语,开伦众人已经冲到了眼前。 托闪脸色灰暗,心一沉再沉。 要糟。 他们现在可谓要速度没速度要人数没人数。只要对方冲过来,那就打不得跑不脱。 “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跟他们拼了!” 托闪不退反进,挥起大砍刀就朝冲在最前面的阿伦砍去。 哈哈! “来得好!” 阿伦以前跟顾大头学打仗,虽然后来随着商队去了趟草原王庭,武功却没见落下多少。 他狂笑着,呼地挥起手上的大刀重重地劈了下去。 你勇我更勇,你硬我更硬。 咣。 两把大刀生生撞在一起。 巨响刺耳,火光闪烁。 骑着速度已经提起来的战马,再加势大力沉的刀法,托闪根本挡无可挡。 他只觉得一道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刀柄冲过来,撞得胸中气血翻涌。 两手一麻手里的武器顿时脱手而飞。身子更是在巨力下的撞击下情不自禁猛地往后一仰,差点整个人就从坐骑上摔了下去。 阿伦一招得手,根本没停下来和他緾斗,继续哈哈笑着马不停蹄地向后方的呼廷托迟冲去。 “完了。”托闪眼前一阵金星闪烁,惶恐中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刀光一闪。 跟在阿伦后面的开伦人已经重重一刀劈在他的坐骑身上。 哗啦。 无挡无遮的马身顿时开了一个大口,飙起一道鲜血。 咴咴! 那匹马原本就被阿伦撞得连连后退,此时更是痛得惨叫连连。 轰。 又是一匹开伦人的战马冲过来,一头撞在摇摇欲坠的托闪坐骑上。将他们连人带马撞飞出一丈开外,再也爬不起来。 其他马贼也没比托闪好到那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死的死倒的倒。一支百人队瞬间就只剩下最边缘的几骑逃脱生天。 干! 呼廷托迟终于反应过来,顾不上心疼损失,急得拔出武器大吼:“所有人游走。放箭给本王……本首领干死他们!” 虽然阿伦等人一下子干掉了他们六分之一的人马。 但呼廷托迟一点也担心。 马贼人少,并不擅长正面对抗,更习惯边游走边放箭偷袭。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马远比开伦绝大部分人的要好。只要游走起来,足可以远远吊杀开伦众人。 踏踏踏。 沉闷如雷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响起。 “大首领。”幕僚脸色大变:“后面也有敌人!” 呼廷托迟愕然地回头,顿时眉头一阵乱跳。 后面果然来了一伙不知名的敌人。对方人数不多,仅有不到二百匹马。 但看那些坐骑奔跑时的速度和整齐的阵容,呼廷托迟就知道不妙。 这些才是精英。 人虽少,但不可敌! “所有人化整为零!往南!”他大吼着,带头往南方逃去。 敌人东西两边包抄,看来是早有准备。 北边虽是老家,然而石林入口狭窄。万一被堵在门口才是逃无可逃。 只有往南跑,钻进茫茫大草原,他们才有活路。 马贼嘛,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回去吧,此路不通!”雷二哈哈地笑着,领着另一伙人从南边堵了上来。 有埋伏! 呼廷托迟顿时吓得满头大汗。 不过草原茫茫,条条是路,处处可行。 雷二那点人马想堵住广茂的南边根本不可能。 “跟上。”呼廷托迟一看雷二谈笑风生的模样便没想过冲阵。 他吩咐了一声,立即带着贴身护卫调转马头寻了个人少的方向冲去。 咻! 风声响起。 任宁的黑箭姗姗来迟。 一下子命中呼廷托迟身边的大块头。 扑通。 贴身护卫一声不吭地栽在地上,任由坐骑扑扑扑地拖着跑,却是再也没了声息。 “刚子!” 看到自小一起长大的护卫中箭,呼廷托迟吓得肝胆俱裂。 他顾不上悲伤,连忙俯下身子趴在马背上,以尽量减小目标。 砰! 又是沉闷声响起。 呼廷托迟只觉得身下的坐骑被什么重重一撞,一股液体随之溅到脸上,温热腥臭。 咴咴! 战马惨叫着,往前冲出几丈后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几个小兵大喜,飞快跑过去跳了下来,麻利地把摔得昏头转向的呼廷托迟给绑住。 “呼廷托迟死了。所有人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四面八方传来闹轰轰的劝降声,听得幸存的马贼们心慌意乱。 然而马贼之所以叫马贼,就因为他们满手血腥。因此几乎没人相信“投降不杀”这句话,反而让他们跑得更快。 驾! 每个马贼瞧准了一个人少的方向便狂抽马屁股,试图在开伦的包围圈合拢前逃出来。 但也因为他们急着逃命,反而没人再主动攻击。 “想跑?那就去死吧!” 铁勒、阿伦、右蒙这些人手里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又过了半日,战斗终于结束。 在阳兰鹰鹄的指引下,最终一个马贼也没能逃脱。 任宁赶到马匪石林的时候,入口处老老实实地跪着六十多名还流着鼻涕的小马贼。 满身杀气的阿伦重重地踢了两脚刚醒过来的呼廷托迟,脸上很是不高兴。 “话说你到这马匪石林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才招了这么点孩子?” 其他人纷纷点头。 开伦部族正缺人,那怕是半大的孩子,他们也不嫌弃。 “阿伦,”铁勒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妹夫:“从今以后这里不叫马匪石林,而叫开伦石林!” 第307章 讨檄文书 第307章讨檄文书 呼廷托迟没有理会阿伦,而是眼瞪瞪地看着任宁雷二等人。 他恨恨道:“果然是你们,之前出现在石林北边的云垂人!对吧?” 然而任宁根本不屑于理会他,直接带着一行人进了石林。 “公子,”阿伦磨磨蹭蹭走在后面,“刚打了胜仗,而且这石林新家看起来不错。要不我连夜回去告诉其他人?” “免得他们担心。” 铁勒啧啧地斜了他一眼,“你小子到底是想回去传话,还是想老婆了?” “就是,”众人哈哈大笑,“阿伦你那点破心思谁不清楚?” “小黑现在越来越能干。要传话的话直接让它飞一趟就是。” 铁勒点头,朝着落在石柱上的鹰鹄招手:“小黑!” 嘎嘎。 半大的鹰鹄落了下来。 铁勒写了句话,绑在小黑的腿上,抬手朝西边一指:“去找阳兰吧。” 小鹰鹄听见主人的名字,又嘎嘎地叫了两声。 它扬开翅膀呼地腾空而起,不大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遥远的天边。 阿伦只好可怜巴巴地跟了上来,一起朝石林里的住宅区走去。 虽然之前开伦众人已经在任宁的地图看到过石林内部的情况。 但那只是平面图。 此时真正在石林里转悠,他们不由连连感概这真是个好地方。 面积辽阔,易守难攻,里面还有山有水有房;外面则是宽广的草场,方圆几百里没有其他部族存在。 容下一个两三万人的中小型部族绝不是问题。 众人有说有笑,一路往前走。 遇上机关,任宁便让他们停下,自己上去随手解除。 甚至他还手把手地教铁勒等人如何将机关恢复甚至更新迭代。 “姑爷,虽然机关很重要。”阿伦嚷嚷,“但这也太复杂了吧。我们哪记得住?” 任宁笑:“没关系。我会整理成册。你们只要按着册子处理就行。” 捆成粽子的呼廷托迟听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出声,“你倒底什么人,怎么这么清楚这些机关的?” 所有人嘿嘿直笑,根本没人理睬他。 石林很大,马贼只占了一小片地方, 一堆开伦人乐呵呵在石林里乱窜,既为寻找马贼们留下的遗产也为自己物色一座新房子。 铁勒右蒙和任宁雷二等人则提着呼廷托迟进了之前的马贼议事厅。 “终于又回到了这里。”任宁满意地落坐。 又? 呼廷托迟很是敏感,他眼勾勾地看着任宁,“你以前在这座石林里呆过?” 任宁没理会这茬。 他开门见山道:“呼廷托迟是吧?我们清楚你最想作什么。” “推翻你大哥然后自己登上王位,是吧?” “来!给他松开两只手。”任宁指了指面前的纸笔:“写几封讨檄草原王也就是你大哥的文书。” “剩下的我们帮你施行。” 阿伦上来松绑,他的目光能吃人,“老老实实写,否则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哼! 呼廷托迟冷笑,没理会阿伦。 他边揉着发麻的手腕边看向任宁。 “本王明白了。” “你们云垂是不是已经顶不住西凉大军的进攻?所以才不得不干起了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想从草原内部分裂我们。”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着右蒙阿伦这些长着一副西凉面孔的人。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叛徒,居然帮着云垂人来祸害草原,就不怕死后会遭狼神惩治吗?” “找死!”老开伦被灭,阿伦对西凉王族恨之入骨。 他正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地重重一脚踢去,直接扑通一声将呼廷托迟踹翻了个跟头。 右蒙几人则恍若未闻,挖鼻孔的继续挖鼻孔,掏耳朵的继续掏耳朵。 铁勒甚至淡定地抽出弯刀剔着指甲,“那你是不写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活像老朋友在拉着家常,然而呼廷托迟却是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好半晌过去,他搞不清面前的众人到底谁才是老大,只得嚷嚷着爬起来。 “不写。” 呼廷托迟挺直身子。 “本王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但身为草原二王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们这些云垂人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本王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姓呼廷。” 说着说着,呼廷托迟目光闪了闪。 这里就自己一个草原王族。这些云垂人没利用完他前,绝对不会碰自己一根汗毛。 啪啪! “好骨气!不愧是草原王族。”任宁表面无情地鼓掌。 他站起来,在呼廷托迟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走出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任宁手一张,露出一方拳头大小的印章。 众人定睛一看。 印章沉甸甸黑黝黝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上面刻着狰狞的狼头以及呼廷托迟四个古朴的西凉阴文。 “不可能!”呼廷托迟脸色大变。 要不是双脚还被绑着,估计他能直接跳起来。 “本王将印章藏得那么深,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任宁笑得风轻云淡:“现在你写不写?尊敬的二皇子殿下!” 呼廷托迟大汗淋漓。 有了这个王印,讨檄草原王的文章无论出于何人之手都所无谓,反正最后都会落在他头上。 写嘛,没准可以活下去。 不写的话,明年的今天绝对是他的忌日。 只是刚才拒绝得太坚决,呼廷托迟没台阶可下,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 刷! 铁勒一刀劈掉桌角,目光灼灼地站了起来。 “我数到三,不写就死!” 呼廷托迟吓了一跳,额头上的汗哗地流了下来,然而吱吱唔唔却是话不成句。 “一!”铁勒面无表情地开数。 在众人或戏谑或冰凉的目光中,呼廷托迟咽了口口水,低声下气道:“我写!不知各位要小的写什么……” 写文一事不用任宁管,吃过东西后他寻了间屋子休息。 至于商队,眼看天色已经不早,右蒙干脆让他们停在石林外休整,明天再继续向东而去。 第二天,刚送商队离开。 铁勒匆匆找到任宁:“妹夫你找我?” 任宁点头,“这里差不多已上正轨。而我八月前要赶回广信郡,是时候离开了。” “现在又快三月。”铁勒算了算日子,“此去广信千山万水,路上还战火连天。早点出发也好。” “下来我们应该怎么作?”他诚心请教。 “慢慢来,低调发展,别想着一口吃成大胖子。” “明白。”铁勒点头,“广积粮,缓称王嘛。” 他也是在星纪城国子监用过功留过学的。 任宁松了口气,“你明白这点就再好不过了。” 他拿出当初葛理提供的宝藏地图。 “呼廷托迟活着比死掉有用,先留他一条小命吧。这是他的藏宝图,就在石林北边的小绿洲里。需要的话可以去弄出来用。” 至于任宁和顾大头他们,兰斯顿大公的财富已经够多了。他们正愁着怎么搬回去。 不过幸好有支商队…… “也行。”铁勒收下藏宝图:“反正就一张嘴,就暂时留着他。” 第308章 东回 第308章东回 任宁没有拖拉。 既然决定返回云垂,把所有事情交接完毕后,他便直接带着队伍告别石林,浩浩浩荡荡往东。 铁勒一行亲朋好友送了二十里,才调头返回。 刚刚占下这个好地方,他们这些当家的有的是事做。 “公子,”阿伦没再跟着商队和右蒙东去,他满脸的古怪,“咱们真要听姑爷说的话,在石林附近开垦土地并且种粮?” 之前整个西凉几乎没人尝试过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 “可以试一试。”铁勒点头。 虽然他说的是试,但铁勒的语气里却是不容反驳。 他到云垂留过学,因此清楚农民对土地的眷恋。 只要有属于自己的土地,拿刀赶他们都未必赶得走。 而草原的子民正是习惯游牧,所以对天生对土地或者说部族的感情并不太深。 部族强大时他们会过来依附,互通有无。然而稍有不对便立即抽身走人。 因此任宁便跟铁勒详细地聊了聊,让他不放弃放牧的前提下决定试种一下粮食,尽量让部族的牧民们彻底定居下来。 只要用土地留住了他们的心,以后无论开伦是要对外进攻或防御,这些人都将成为主力。 而是不仅仅是依靠之前的血缘来维系。 “可我们没有种子呀。”阿伦苦恼。 铁勒哈哈笑:“有商队还怕没有种子?我们还是先规划好准备用来耕种的地方吧。” 东边。 马蹄声沉闷。 一行人除了带上回程的粮草,还运了些从兰斯顿大公那里抢来的金银珠宝,可谓满载而归。 兰斯顿公国再穷,那也是公国。 除去分给开伦的,分到顾大头这些小兵手里的依然多得数不胜数。 马背上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按照任宁和铁勒的意思,其余的财富还得靠商队以后一点一点往东方搬。 所有人眉开眼笑。 “这次回到要塞,老子就把这些金银珠宝换成银票,通通寄回老家。让家人买些田地,从此父母和孩子不用再受地主老爷们的白眼。” 哈哈。 有人笑着拍了拍身后沉甸甸的袋子,“凭着这些,别说一些田地,就是买几个庄子都没问题。” “将军,”几个小兵笑嘻嘻地赶到任宁身边,“你的庄子置在那里?我们想让家人搬到将军的庄子附近,也好有个照应。” 这些日子日夜相伴下来,他们看得出任宁的性子。 即会打仗还不贪占部下的功劳,绝对值得信任。 任宁笑:“我的家产吗?应该大多在广信郡吧。” 他抬头往东南方向望去。 没准家里的盈盼、忠勇伯府以及李荷珠已经把广信郡绝大部份能买的山林土地都给买了下来。 “广信啊。”小兵们沉吟,“那我们再商量商量。” 他们来自五湖西海,尽管家里也穷得丁当响,但听到遥远的南疆依然有些犹豫。 “你们商量个屁。”顾大头直接喷人。 “老任是什么人?既然他会选择在那里置办家产,那说明广信绝对是个好地方。” 他掰着手指分析。 “南奉已经被灭,广信郡尉又强硬,镇南关袁兴文将军更是出了名的仁将。因此那里没人再敢乱来。” “此外当地气候炎热雨水充足,听说连稻子都能种三季。因此搬到广信绝不会饿着。” “回到要塞后我立即修书让家里的狗二弟搬到广信去。老任记得让嫂子派人帮帮他。” 吕有田连连点头,“我也赞同大头的话。” “云垂共三十郡,十个上等郡的土地田庄最受欢迎。只是没有关系或者不心狠手辣几乎买不到。” “十个中等郡同样也不好买,然而它们也差不多到了偏远疆境。” “广信虽然属于是下等郡,但正如大头所说,那里也有不少的优点,而且土地相对便宜。值得搬过去。” 其他小兵听了,一脸的若有所思。 任宁听完,古怪地看着顾大头锃亮的脑门。 “大头,你什么时候也注意起各郡的地理来了?” 以前的顾大头除了吃饭、睡觉、训练和打仗,其他一概不管。 嘿嘿。 顾大头摸着脑门笑。 “以前在要塞时,总骂我们的什长是个没卵的软蛋,横看竖看都看他不顺眼。” “后来骑八营几乎打残而我们进了草原,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而且一个比一个强大,才知道各位上锋的不容易。” “既然这么多兄弟把命交到我们手上。没办法,也只好硬着头皮多多琢磨了。” 任宁满意地点头。 他看着顾大头和吕有田,“学会思考是好事。加油吧!你和老吕迟早会成为云垂大名鼎鼎的虎将的。” 一行人中只有雷二愁眉苦脸。 “有什么好高兴的,金银财宝不过是些俗物罢了。我还是更想带只小鹰鹄回去训养。” 哈哈。 “雷二你就别想了。”后面的顾大头等人大笑。 “开伦现在就一只小鹰,阳兰宝贝得很,肯定不会送人。” “再说了我们也不会训鹰呀。” 雷二砰砰地着拍身下火红色的奔雷,“奔雷小时候脾气多臭,我都能训好。区区一只鹰算什么!” 红马听见自己的名字,以为主人在夸它,便咴咴地叫了起来。 它一叫,追风也叫。 “下次吧。”任宁安抚自己的坐骑,“我给铁勒留了话。等阳兰的小鹰长大拐到母鹰。让他想办法送颗蛋给我们。” 训鹰鹄比训马要难得多。半大的马还可训,而鹰鹄只能从小培养感情。 他们是可以随时从天上射下一只鹰鹄来,但想让它听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些小兵幸灾乐祸,“那雷二你有得等啰。” 切! 雷二毫不在意。 “不就这一两年的事?再说了没准八月时我们又会换防到要塞。到时候老子再偷偷摸进来,想办法掏一只回去。” 说到这,他望着任宁,“老任,军团今年会换到要塞来吗?” 任宁沉默了好半晌,“不好说。” 长兴帝随着年长,性情愈加古怪。当初就越过兵部的惯例把星落军团调到了广信。 兵部尚书关邑为此很是不高兴。不过后来星落军团随手把南奉给灭了。 他才不敢多说话。 而长兴帝因此也尝到了甜头,这两年被一堆文官用妙笔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任宁叹道:“这次的换防,估计兵部出不了什么力,纯看陛下心中到底是西边还是北边更重要了。” 雷二点头:“那韦将军的意思呢?” 他知道星落的一些事,清楚这位军团大将有时候能翻手云覆手雨。偏偏星纪城那边还会以为是自己真实的想法。 任宁压低了声音,轻笑道:“你懂的。” 雷二点头。 他当然懂。 韦君谦一直让管路平跨过星落盆地的崇山峻岭往要塞这边送药送粮,甚至还架设风车传讯法,其心思并不难猜测。 第309章 分别和站点 第309章分别和站点 不归荒漠荒无人烟,沿着边缘一路向东走,并没遇到任何阻拦。 尽管骑的都是好马,然而路途太远,带的东西也太多太沉。一行人紧走慢走,足足走了两个月才遥遥看到东边起伏连绵的山脉。 落霞山脉快到了。 任宁看了看指南针,又对比过地图。 “从这里往南,应该就是两国边境或者要塞了。” 顾大头一众小兵点头,脸色严峻起来。 这也代表着他们往南走上几天,就会进入混战区。随时有可能遇到敌我双方的斥候甚至是大兵团。 “要塞现在还在我们手里吧?”有人迟疑。 在西边的时候,沿途都可以看长长的队伍往东走。也不知道西凉各部族到底派了多少人东进。 其他人哈哈大笑,“这还要问吗?” 只要在要塞呆过,几乎没有小兵会怀疑西凉人能把它攻陷。 那怕时疫最严重、所有人都移出要塞外的时候也是如此。 任宁和雷二的财富都托在商队里往东走,两人倒是轻车简马。 “各位兄弟,雷二和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跟进。只有看到我们设下的安全标志才能继续往前走。明白吗?” “这……”顾大头等人有些尴尬。 无论雷二还是任宁,军阶都远比他们要高得多,然而现在却替他们在前面探路。 这不合适。 “这什么这!”雷二没好气,“大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婆婆妈妈?” “在开伦时,老子教了你们那么多识别标志的方法,都没有忘吧?” 顾大头等人连忙挺直腰板,响亮回答:“没有!” 这些可是任宁总结出来战争的精髓,经过了重重的实战考验,必要时是可以保命的。 顾大头等小兵能从乱战活下来并撑到现在,自是清楚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尽管学起来很枯燥,但他们依然生生逼着自己学会嚼烂了吞下去。 任宁两人不再多说,彼此拉开约二十里的宽度,率先向南而去。 边走边查看着周围的动静,这对有金手指和望远镜的任宁来说几乎不是问题。 一走又足足走了十天,周围一切平静。 偶尔看到一两具尸体也已经高度腐烂,不知道死了多久。 如果看到自己人,任宁便帮忙埋葬,随便收拾好对方的遗物。 这天傍晚,他刚在灌木丛里设好代表安全的标记,正准备休息。 铛!铛!铛…… 南边突然遥遥传来沉闷的钟声。 声音不急不缓,每隔十息才敲一下。 任宁精神一振,站起来默默地数着。 “一,二,三……十!” 十全十美。 这是要塞的巨钟在鸣响。告诉要塞及周边一切平安。所有人都可以放心。 看来要塞不仅还在云垂手里,甚至还重新运行了起来。 任宁这下更加放心,倒头就睡。 能听到钟声,就已经距离要塞不远。 第二天他和雷二会聚在一起,默默地等着后面的顾大头等人。 这一等又等了三天,双方才会再次相聚。 任宁掏出个牛皮袋子。 袋子鼓囊囊的,还封着严严实实的火漆。 里面是任宁画好的西凉地图。 原本地图有很多空白。但阿伦和右蒙随着商队去了一趟草原王庭,外加马修以及其他人的补充,也算画出了个大概。 其次袋子里还有包括安吉尔在内的西凉各大型部族现存的人数、实力和周边地形图,以及进攻或偷袭的建议。 再次则是呼廷托迟亲手写下的讨檄草原王文。 最后还有开伦石林的位置以及必要时去求助的方法以及接头暗号。 “大头还有老吕,袋子里的东西极其重要,一定要亲手交到守塞大将手里。不允许经过其他人的手。” “明白吗?”任宁的脸色很严肃。 “明白!”顾大头和吕有田两人脸色一正,“保证亲手交到霍将军手里,绝不交到第三人手中。” 任宁和雷二又掏出一路上找到的遗物,“这是兄弟们的遗物,一起带回去吧。” “是!”顾大头点头。 南下时他们也看不到一些遗体,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去吧。后会有期!”任宁和雷二挥手告别。 “将军/老任……”不少小兵们脸色复杂。 只是要塞人多口杂,以任宁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出现。 他们只好作罢。 顾大头哈哈一笑,“后会有期!希望用不了多久就能再和老任你一起打仗,杀西凉个落花流水!” 双方拱手,没再多废话,直接分道扬镳。 看着一百八十多骑慢慢消失在南边,雷二问道:“我们现在怎么走?” 任宁朝东南方向望了望。 “先找个风车传讯点,看看韦将军和管将军方面有没有什么指示。如果没有,我们就直接回广信。” 有望远镜,找风车传讯点很简单。 第二天下午,两人摸到一个山头,布下星落军团的识别标记后,没多久就有小兵钻了出来迎接他们。 “真是好马啊。”那小兵羡慕地看着追风和奔雷两匹高大的战马,“不知两位是?” 任宁两人笑而不语。 小兵反应过来,嘿嘿地挠头讪笑。 任宁布下的识别标记,已经不是他能询问的级别。 左拐右弯,他带着两人进了个隐蔽的地道。 洞里有几个小兵正在休息,此时突然见到陌生的脸孔不由愕然。 “老朱,他们是?” 带路的老朱顾不上他们,恭敬地问道:“不知两位将军是想朝军团发信,还是想知道什么信息?” 任宁不作声,而是左右观察。 洞里洞外的布置都和自己当初的设想差不多,他才满意地点头,“分布得不错,各位兄弟辛苦了。” 几个小兵连忙挺直腰板,“不辛苦。” 任宁点头,开门见山道:“本将要看看近两个月内从广信或星落郡传来的信件?” 老朱和其他几个小兵飞快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把三封信送到了任宁面前。 “这位将军,近来要塞和定西的形势较为平稳。应山大营和后血营都没有什么指示。因此只有这三封信件。” 任宁点头。 他看了起来。 信件都是由拼音写就。 站点的小兵并不识字,只知道按着“密码”向更西边的传讯站发送消息,至于上面的歪歪曲曲的东西代表是什么,他们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任宁和雷二自然没有问题。 两人看完,不由松了口气。 广信和星落方面都没什么事,韦君谦只是向要塞方面表示努力争取在八月时移防到西边来。 其中有封信还提及他们。 两人西去了这么久,韦君谦希望守塞大将霍凌如果接到任宁求助,务必尽力相帮。 雷二脸色古怪。 要不是了解任宁的底细,否则他都要怀疑韦君谦是不是有个私生子落到太师府了。 既然没什么事,两人休息了一会,直接离开隐密站点,踏上归途。 第310章 迷雾新郡守 第310章迷雾新郡守 回去的路要比来时要好走些。 至少没有血月鹰翔堵在路上。 “老任,不知道这只草原之鹰现在在哪?”雷二有些怀念这位老对手了。 任宁没作声。 他们两一直在一起,雷二不知道任宁自然也说不出来。 但有人知道,比如雷龙。 经过困龙窝时,任宁很快又看到了雷龙。 “大人,”他带了几个亲卫从山上钻了下来。 雷龙又惊又喜,“您终于回来了!” 任宁打量着四周,“好久不见,这里怎么样了?” 雷龙精神一振,“还好。自从上次和大人一起打退血月鹰翔后。可以说驿路一直掌握在我们手里……” 两人又细细地聊了些近况。说着说着,雷龙情不自禁向北边的崇山峻岭望去。 “大人……”他欲言又止。 如今脚下的东西线驿路几乎已不用再守。然而北边的阳关古道还被西凉重兵围困,他想带队去帮上锋夏邦为。 只是大队人马想从这里去阳关古道,通常只有两条路。 一是绕到定西向北;二是绕到涞谷再往北。 无论哪一条都不是雷龙一个小小仟长能私下作决定的。 任宁还没说话,雷二哈哈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家兄弟,不知不觉快一年没见。你怎么变得如此邋遢。连胡子都不舍得刮?” 雷龙也是个妙人,见雷二打叉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尽管心里不甘,但他也不敢为难,只好给任宁两人补充了些马粮,便挥手告别。 两人继续往东行,顺便上了一趟金刚寨。 还没到寨子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两个守卫模样的人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雷二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叫雷二,我们上来找牛树生。他现在还在寨子吧?” “你们认识牛大哥?”两人半信半疑,连忙回去喊人。 没多久牛树生匆匆赶来,他一看是任宁两人顿时惊喜交加。 “两位将军,原来是你们,快快进来。” 进了寨子,任宁四下张望。 原来的强盗窝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寨子,周围到处种着绿油油的粮食和蔬菜。寨子里有老有小,甚至还有家禽家畜在四处乱窜。 叭! 雷二踩了一脚鸡屎,却是哈哈直笑。 “好久没踩过这么软的鸡屎了。真是好怀念呀。” 之前一起在困龙坡打过仗的人们听说他们来了,个个跑出来欢迎。 甚至有几个妇女还毫不客气抓起鸡鸭,就要杀了招待两人。 “大家不必忙活。”任宁连忙阻止,“我们只是路过顺便上来看看各位。只要大家过得好,我们就很开心了。” “这怎么行?”牛树生拉着他们不放。 “我们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大家心里清楚,这里所有人的命都是两位将军救的。” “我们没什么本事,能做得也不多。将军既然到了这里,就留下来吃顿饭。虽然味道不一定好,但也是大家的一番心意。” 任宁看了看天色,“行。那我们就尝尝各位婶嫂姐妹的手艺。” 村民们这才欢天喜地地散开。 不一会儿每家每户都拿了些东西出来凑在一起。 雷二连忙阻止:“各位乡亲,我们吃完饭还要赶路,你们不要太破费了。” 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话,所有人热火朝天地作着饭,恍然要办一顿大餐般。 既然劝不动,两人只好随意。 “树生,”任宁问,“现在山外边的田土都分到老乡们的手中了吗?” “这……”牛树生一阵迟疑。 好半晌,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下去。 “我也不瞒将军。刚开始时朝廷确实如将军所说的,把土地分了下来。但分的都是山边坑边的沟沟角角。” “真正的好田地都被扣了下来,百姓要想种就得租。租子甚至比民乱前还要高些。” 他指了指眼前的寨子。 “这寨子虽然偏僻,人烟稀少,周围山林里毒虫猛兽多得吓人。但大家都不想下山了,准备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至少这里种出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的。收成好就多吃点,收成不好就少吃些。” “至于外面会变得怎样。我们不想知道了。” 吃过饭,两人在整个寨子所有人的欢送中下了山,继续赶路。 唉! 走着走着,雷二一声长叹。 “打倒一批又来一批,周而复始、绵绵不断。百姓们只不过是想过得舒服点,怎么就那么难呢?” 任宁没作声,沉默着赶路。 驿路还算畅通,没几天的功夫两人就进了迷雾郡。 迷雾郡的天依然是灰蒙蒙的,脚下的驿路却是比送灵回乡时好了不少。 没走多久,就能看到不少百姓在服徭役。 他们从远方运来一整块一整块的大石头,努力地填到驿路的路基里。 咣咣咣! 前方连绵不断地响起沉闷的重砸声。 任宁两人好奇驱马前行,看清楚前面后不由双双愕然。 前面是几台任宁版的起重机,正吊起一块块沉重的大石盘,咣咣咣地砸到驿路上,用来压实路面。 此时已是五月中旬,迷雾郡开始慢慢闷热起来。 两人一路东去,发现这些服徭役的百姓待遇还不错。 每隔几里设有饮水点、粥点和休息处,甚至还有大夫在一边守着。 雷二感概不已,“不知道主管修这条驿路是工部,还是新任的迷雾郡守?” 至少把百姓当人看。 “应该是工部吧。”任宁猜测。 罗垦不为自己,也得为自己的外孙陈修竹着想。 再者西部四郡刚刚平定,长兴帝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这里。这时候谁敢弄虚作假? 到了雾凉城,两人进了云来酒馆,上了二楼的雅座。 店小二麻利地擦着桌椅。 “两位客官,你们是刚路过吧。这东西向驿路可不是工部修的。” 他指了指东边。 “通往青石郡的南北向驿路才是工部派人过来修筑的。外面东西向的驿路呀,那是新上任的郡守指示翻修的。” 小二啧啧地摇头,“这郡守……看样子朝廷发下的银子每一两都用在了修路上,真是下足了血本。” 雷二点头。 确实下了血本,除了起重机砸实外,整路驿路几乎是用厚厚的石头铺过来的。 “新上任的郡守?” 他摸出粒碎银子,“看样子这位郡守是干实事的人,不知小二哥知不知道他叫什么?” 店小二眼前一亮,“客官你可算问对人啦。整个雾凉城谁不知我店小二是有名的百事通……” 他吹了一番,见任宁两人脸露不满时才讪讪地住了嘴。 “两位客官,新任郡守姓任单名一个杰字。小的听说这位任大人之前是在镜湖郡任职来着。” 任杰? 雷二脸色古怪。 他看了对面的任宁一眼。 这不正是任宁名义上的父亲吗? “知道了!”他把碎银子抛给店小二,“赶紧给我们上你们的招牌菜。味道好的话,银子绝对少不了。” “是是是!”店小二兴冲冲地走了。 第311章 新驿路 第311章新驿路 “老任,”雷二挤眉弄眼,“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新任的迷雾郡守?” 任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们的时间很多吗?” “也是!”雷二摸了摸鼻子。 现在已是五月中旬,最晚得在七月十五前赶到应山大营。时间已经相当紧张。 而且当初已经决定离开太师府,任宁就没再想他们联系。 吃饱喝足,出了雾凉城。 没走多久,两人眼前一亮。 前方的沼泽里多了一条南北走向的新路。 路很宽,上面到处摆满了木料和石头。 “一二,三!” 在小队长的声声呐喊中,数不清的徭役正在努力向南搬着沉重的石料和沙土。 “也不知道这条通往青石郡的驿路什么时候才能开通?”雷二说。 现在四处都在打仗,正是急需铁的时候。 驿路再不开通,帝国的储备生铁也应该快用光了。 没了锋利的铁器和坚固的铠甲,再和周边的豺狼虎豹拼杀时,不知要多流多少云垂好男儿的血。 “看这满地的石料,应该还要不短的时间。” 任宁说着,向上托了托背后的黑弓。 他的专有黑箭已经丢了不少,回去也该补充了。 交叉路口人多手杂而且材料遍地,两人只得下马缓行。 绕过一堆石料,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 前方是十几名脸色苦楚的徭役。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圈里躺了个瘦骨如柴的百姓,旁边还有几个和尚正在念着往生经。 原来是有人服徭役,服着服着就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任宁有些失神。 孟姜女哭长城,古人诚不欺我。 盘绕在北疆崇山峻岭间的长城也是这样建起来。而且那时还没有起重机,也不知要倒下多少人…… “老任,那是龙首寺的弘光大师。”雷二轻声提醒。 之前他们往西时,还是这老和尚出了一把力,否则想经过乱糟糟的涞谷郡还要费一番手脚。 任宁早看见了,不由也松了口气。 弘光大师已经不再年轻,本可以在龙首寺安安稳稳当他的方丈,然而却一直不辞劳苦地在外奔波。 之前无论是云中郡的时疫还是涞谷郡的民乱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此时的和尚又苍老了一些,背也驼了不少,庆幸的是精神依旧矍铄。 两人没有打扰他,往一名弟子的钵里放了些几锭银子后,继续往东走。 之后一路畅通,一个半月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广信郡。 “老任,”雷二嗑着嘴巴,“现在才刚刚七月,要不咱们先去一趟南舒城呗。” 去了西边那么久,他有些馋南舒城雨前街里的蒜香炒栗子了。 任宁哭笑不得,“那就去吧。” 他也要去李荷白的将军府一趟,让李荷珠发个消息回星纪城向盈盼报个平安。 进了将军府。 老管家又惊又喜,“任将军,好久不见。” “是有段时间没来。”任宁笑着递上礼物,“公务繁忙,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你家姑娘现在可在府上?” 老管家脸色一僵,好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家的大姑娘现在不只是“大”姑娘而已,都已经成老姑娘了。 这几年整个南舒城的三姑六婆都曾上门给李荷珠说过亲,然而始终没能嫁出去。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大姑娘前些时候去巡视庄子,昨天刚回来。老奴这就派人去通报。” 没多久,李荷珠带着丫鬟风风火火到了前厅。 哟。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任宁,声音里全是阴阳怪气。 “原来是任大将军,真是稀客。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是跑了几万里吗?” 任宁嘿嘿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 “的确赶了段不短的路,现在又累又饿。” “这不,刚好路过南舒城,想着这里有老朋友,便进来叨扰姑娘一番。” 旁边的老管家很是机灵,“老奴这就去给将军准备饭菜。” “真去了很远的地方?”李荷珠怀疑地看着任宁,“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说。” 她也是将门出身,自然知道什么叫军事机密。 任宁笑而不语。 李荷珠了然,语气顿时温柔了些。 两人慢慢地聊着这两年广信郡的变化。 “现在广信已经活跃了许多,但还是不够。我们手里有很多山林田地,然而缺人耕种。山上的橡胶树也缺人管理和采割。” 任宁点头,给了李荷珠一批名单。 “过阵子名单上的人会过来广信置地定居。他们都是要塞小兵的家属。你是主人家,如果有空就多帮帮他们。让他们尽快在这里安居乐业。” “这是自然。”李荷珠接过名单,秀眉上涌起淡淡的忧虑,“我也是岩陲要塞的家属嘛。” 她的祖父铁柺李至今还在要塞附近守陵。 那边又是战乱又是时疫的,李荷珠已经很久没收到祖父的家书了。 “放心吧。”任宁明白她的担心,“李老将军现在没事。” 李荷珠若有所思。 她看了看对面浑身是灰的男人,眼睛亮了些。 咳! 任宁咳了一声,又和李荷珠聊了聊盈盼定下的租金。 “李姑娘,回头你让盈盼把租再降一些,就说是我的意思。我们的钱已经用不光了,没必要再收那么高的租。” “还降?”李荷珠愕然,“盼盼……尊夫人定的租和我们将军府是一样的。可我们的租已经是全云垂最低的了。” 任宁摇头,“不是你们定的低,而是其他地主豪绅收的太高。高都快让百姓活不下去了。” “你总不希望眼前的广信发生西边四郡那种民不聊生的情况吧?” 李荷珠不由沉默。 任宁又道:“现在不少地方有很多百姓交不起租,卖儿卖女才能活下去。” “你们降低租子,让古胜楠行商时帮忙宣传一下。他们就会往南边来。这样不就解决了广信人少的问题了?” 李荷珠之前想过这问题,“可流民迁徙,路引就是个大麻烦。” 任宁不以为意,他哈哈一笑。 “路引是什么,官兵能封得住路,还能把山全封了?” 只要让百姓知道这边能稳定生活,别说区区路引,就是隔着千山万水他们都能想办法过来。 李荷珠突然扑哧一笑。 她也听过古胜楠丈夫的故事。 当初铁树没有任何路引,而且光着两只腿,愣是跟着商队走过好了几个县。差点没让第一次作庄的雷二输光了银子。 说雷二,雷二到。 他带着满满一大袋的蒜香炒栗子走了进来。 咦! “李姑娘,你是捡到了宝还是天上掉馅饼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嘻嘻。 李荷珠看着雷二那张脸,笑得更欢了。 第312章 星落众将 第312章星落众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告别李荷珠,离开南舒城。 两匹马一路狂奔,日落前终于到了应山大营。 大营依旧。 将士们也是刚结束训练,不少人兴冲冲向球场跑去。 “兄弟们快点。去晚了就没有场地给我们踢球了。” 有将官在后面嚷嚷。 “你们这帮臭小子,别一训练完就只想着踢球,记得整理内务。” “军团马上要移防。到时谁要是还手忙脚乱收拾行李,我就让他好看。” 哈哈! 小兵们一点也不怵。 “早收拾好了。”有人朝他挤眉弄眼,“那仟长你们是不准备上场了?” “谁说的。等会。我这带队就去虐你们。” …… 任宁和雷二听着熟悉的嚣喧,相视一笑后朝着前锋营的驻地而去。 刚吃过饭洗漱干净,韦君谦的亲卫已经在门口等着他。 “任副将,韦将军在中军等您!” 任宁点头,拿起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我们走!” 进了中军大帐。 里面坐满了人,都是星落军团的高级将官和各方面的军师。 甚至应该在星落郡的管路平也在其中。 任宁立正,“见过各位将军!任宁来晚,请各位将军见谅。” “你小子总算回来了!”一堆熟人呵呵地欢迎。 韦君谦示意:“见什么谅,平安回来就好。” “都是自家人,别傻站着。赶紧坐下。” “谢大将军。”任宁这才走到前锋主将楚今定身边坐下。 “人都到齐了。”韦君谦站起来,“废话少说。军团马上就要防换,各位近段时间主要作好以下几件事。” 他一一说着换防的各项事务。 在座各人里,除了任宁外几乎都经历过换防的事,有的还不止一次两次,对此早已熟门熟路。 因此韦君谦只是简单地提了提,便不在赘述。 其他人也纷纷应下。 讨论完需要着重注意的重点和难点,管路平站了起来。 “大将军,不知道我们这次换防到底换到什么地方去?” 此话一出,包括任宁在内,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不好说,”韦君谦难得皱起眉,“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八成会去北方,两成会是西边。” 嗡~ 大帐一阵沸腾。 韦君谦压了压双手,“知道你们不高兴。” “镇国公府还在想办法,兵部命令或圣旨没传到应山大营前,一切都有可能。大家要做好两手准备。” 所有人下意识地看看挂在墙上的日历。 调防的命令差不多也就这几天会传到应山大营。 而他们拥有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得多的风车传讯,也就是说那个八成的可能性已经在了南下的路上,甚至到了百花郡。 “陛上昏头了吧。”有人愤愤不平,“明明西凉的威胁更大,为什么他就看不见,非要派我们去北边?” “也许是给齐王上位造势。陛下这么多皇子王爷,就齐王还像个君主的模样。” “可是以我们星落的作战风格,出了长城外还好点。百济那边和南奉差不多,到处是山。我们分明施展不开手脚。” …… 咳! 韦君谦咳了一声。 “无论到北边还是西边,军团的目标都是抵御外敌守护国门。如果条件不利于我们,那就要努力创造条件以保证能打胜仗。” “是!”众人只得领命。 韦君谦不再理会其他,目光朝任宁望了过来。 “任宁,上来说说你此次西行的经过和结果吧。” “是,大将军。”任宁拿着带回来的牛皮袋走上前。 “这么多?”韦君谦掂了掂牛皮袋的重量。 “先放着,我以后再慢慢看,你简要说下我们不知道或者可以利用的方面。” 任宁点头,一一地说了下去。 众将越听眼睁得越大。 “北雄现在内乱,各公国打得你死我活四分五裂?” “这是好事。”韦君谦恍然,“怪不得他们南下的脚步停了下来。” “来人,立即想办法把消息送进宫去。” 旁边的亲卫应了声,匆匆离开。 “大将军,现在来不及了吧。” 风车传读是比八百里加急要快得多,但传到星纪城至少也得七八天。再传进皇帝耳中就不知什么时候了。 “是来不及了。”管路平又看了一眼日历,“不过没准陛下得到消息后,心血来潮又发一道新圣旨过来呢?” 哈哈。 众人摇头大笑。 皇帝的颜面何其重要。 如果换防是兵部的意思,长兴帝还有可能发新圣旨。 然而这次调防本就是他决定的,撤换的可能性不大。 韦君谦点头:“无论来不来得及,我们都要尝试。尽力而为。” 任宁继续说下去。 众人很快跌了一地的眼镜。 “什么?你带开伦那点人马把兰斯顿大公逃出来的几万人给灭了?” 咳! 任宁咳嗽,“其实是遇上了超级沙尘暴,机缘巧合下我们捡了个大便宜。” “干得不错。”韦君谦肯定任宁的功劳,“他们遇上沙尘暴,难道你们就没遇上吗?懂得借助外力打败强大敌人就是好将领。” 他捏捏牛皮袋,很快摸到一个硬物。 “所以这是兰斯顿大公的爵印?” “里面有两个印章,”任宁老实道:“一个是兰斯顿大公的,另外一个是呼延托迟的。” 扑。 韦君谦的茶道在整个云垂的将领中都鼎鼎有名。 这会好几名将军正在品茶。 此时一听任宁的话,直接把茶给喷了出来。 “草原王子的?”这下韦君谦也坐不住了。 他连忙打开牛皮袋一一翻看,很快找到呼廷托迟的王印。 “大将军,这些是呼廷托迟亲手写下的讨檄草原王的文章。” 任宁把它们翻出来。 “文章一共有三份。一份留在开伦,属下准备让他们适时发到西凉各大小部族里,制造混乱;一份送到了要塞守塞大将手中。其他的都在这。” 一堆人大眼瞪小眼,个个难以置信。 “所以你小子还把人家草原王的弟弟给抓住了?” 作为星落军团的主将,他们对周边各国内部的情况也算了解。 比如西凉,王族间的斗争远比云垂可怕。 云垂宗室里,只要放下权力早早离开星纪城,大多还可以在偏远地方作个闲散王爷,最终寿终正寝。 而西凉王族只要不能成为草原王,下场几乎都是死。 所以说呼廷托迟现在算是唯一能威胁到草原王地位的人。 “嗯。”任宁点头,“机缘巧合下我们还把他的地盘夺了。现在呼廷托迟就在开伦部族里坐牢。” “这……这……”一堆将军眼睛都有些发直。 又是机缘巧合? 是不是再派你过去几年,还能“机缘巧合”下把人家西凉给灭了? 第313章 调令到 第313章调令到 “你这小子,”韦君谦看了任宁一眼,“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原本他还决定以后再慢慢细看牛皮袋里的东西,这下连忙仔细地读了起来。 星落军团现在唯一的事就是换防。管路平这些将军早就作好了一切准备。现在除了等调防令外已经没什么事。 他们便一个个心痒难耐地围了过来。 “好小子,写了这么多?分我一份。让我看看这他是怎么办到的。” “也分我几章。” …… 倒是不知不觉中把任宁给挤了出来。 韦君谦朝他挥手:“军团现在暂时没什么事。你千里迢迢赶回来,想必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 “其他的等大家看完这些资料再说。” 任宁正有此意,便先出了中军。 “这些功劳要真算起来可不小。”管路平十分遗憾:“可惜不能上报兵部。” 否则永安胡同的宣武将军府又该换匾额了。 “放心吧。”韦君谦正看到任宁和雷龙打血月鹰翔的部分,“臭椿是什么树,这么厉害?” 他念叨了几句,才说下去。 “家门口的匾额只是个虚衔。如果没有实权,爵位或军阶再高也会被人踩在脚下。到手的好处才是最切实的。” 要是萧纲在这里,肯定感同身受。 他出身忠勇伯府,可算是帝国的高门之一,然而之前一直被同龄人当面嘲弄。 直到这两年他成了星落的仟长,军阶可以说并不起眼。然而回到星纪城,已经没谁再敢当面给他脸色看。 韦君谦抖抖手里的东西。 “这些东西兵部知不知道都无所谓。除了我们自己,岩陲要塞、镇国公府、定西郡都会把他的功劳记在心上。” 必要时,自会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任宁不知道大帐里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回了前锋营。 雷二和萧纲两人站在他屋子门口。 一个站没站样坐没坐像,嘴里还咯嘣咯嘣地啃着什么东西。 另一个则在一边挤眉弄眼,满脸的幸灾乐祸。 “将军!”见到任宁过来,萧纲赶紧立正。 任宁点头,请他们进屋:“你们有什么事?” 萧纲乐呵呵道:“我只是来见见将军,是雷二有事。” 任宁狐疑,“雷二不是和我刚一起回来吗?能有什么事?” 嘿嘿! 萧纲笑:“前些时候他家寄了一封家书过来。说让他请个探亲假回去成亲。” “这是好事呀。”任宁笑:“咱们三个就你还是个光棍。” “探亲假是吧,本将批了!” 雷二是他的亲卫,相当于一个仟长,级别不高不低。 要想回家探亲的话,只要任宁点头批准就可以。 雷二嘴里嚼着东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军团不是马上要换防了吗?我不急!” 他想路过河内郡时再顺势折向西南回星落老家一趟。 任宁摇头,“终身大事不能这么随便。” “你也快三年没回家了,还是趁早回去一趟。先理直所有的事情,再直接去新驻地便是。” 此时没有外人,萧纲也随便了些。 “三年,”他吃了一惊,“那雷二岂不是从上次送灵回乡开始,就没再回去过?” “是啊。”任宁点头。 他至少在押南奉囚犯回京时还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 而雷二真是出来后就没回过老家。 萧纲摇头感概,“那老任说得没错。都过了这么久,雷二你也的确是该回去看看父母了。” 就在两人西去这段时间里,他萧纲就回了两趟星纪城。 现在家里的表妹都已经怀上了胎。 “你有孩子了?”任宁愕然。 回神后,他随便掏了个从西凉带回来的小玩艺递了过去。 “恭喜恭喜。这是给小侄子的礼物。” 萧纲收下,斜视一边的雷二。 “看什么看,”雷二没好气:“这是老任住的屋子……” “蒜香炒栗子要不要?” “要!”萧纲毫不犹豫伸手,“只要是你们俩给我儿子的,无论什么都要。礼轻情义重嘛。” “老任,”他回头怂恿地望着任宁,“你赶紧也生个孩子。” “雷二吊儿郎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成亲。以后等他家小子出世,我们俩的孩子都好几岁了。正好当个玩具随便欺负。” “你妹!”这下雷二嘴里的栗子也不香了。 他在身上摸了摸,不知从哪摸出枚狼王牙,重重往任宁面前一放。 “老任,请假!老子要回家去娶个姑娘。” 任宁知道那根狼王牙的来历,不由松了口气:“原来你小子有心上人,这就好办了。” “是谁?”萧纲八婆地凑了过来,“我认识吗?” “云中郡的。”雷二哼哼道:“你怎么可能认识。” 第二天,他骑着奔雷又离开了应山大营。 又过了五天,调防的命令终于姗姗来迟。 包括任宁在内,星落军团几位将军聚在中军接令。 调令不长,甚至有些短,可以说就一句话。 “星落军团即日起调防至玉木郡北海关驻守,全军限长兴三十二年正月前抵达,不得有误。” 韦君谦双手接过,仔细检查过上面的印记后才朗声回答:“星落军团必在限定期限前抵送北海关。” 说完,他看着那两个传令小兵:“不知是哪支军团调到岩陲要塞去?” 两小兵虽然来自宫城,却不敢在韦君谦前面作大。 “回韦将军,小的只管送信,其他并不清楚。” 他们相视一眼,“不过听说雁回和盈灵军团似乎会调往西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韦君谦挥了挥手,两人才如释重负地下去休息。 一行人走到墙上的大地图前。 军师们立即过来把雁回和盈灵军团现在的位置以及行军路线给标记出来。 “雁回在他们北边老家,盈灵在东边。” “两支军团往西……”韦君谦隐隐松了口气。 “雁回这些年一直以守为主,表面上看起来没功但其实也没过。到了西边后,他们只要能继续守住是大功。” “至于灵盈军团,他们本土就是个大马场。可以说拥有最好最充足的坐骑。调到西边补充要塞的骑兵倒也适合。” 看来长兴帝不是心血来潮乱调。 咳! 管路平咳了一声。 “盈灵军的坐骑确实不错。可惜的他们整个军团的精神气几乎等于零。往年打起仗来几乎没眼看。” “幸好的是这些年换了军团大将和几个高级将军,也不知道会不会好点。” “是啊。”其他人纷纷点头。 韦君谦沉吟着转过身子,“看来陛下打定了主意让我们往北去玉木郡。” 他看着任宁和楚今定两个前锋营将军。 “你们回去后让所有前锋营将士作好准备,明日一早就拔营出发。尽量在大雪封山前赶到九原郡。” “是!”任宁两人接令。 九原郡通常也被称九原平原。 它位于星纪城东偏北的位置,镜湖郡以南。和盈灵平原一样,是云垂的三大马场之一。 星落军团到了那里,正好可以补允一下战马和粮草。 第314章 一路往北 第314章一路往北 第二天,天刚刚亮,前锋营驻地一片沸腾。 小兵们飞快地牵着自己的坐骑过来列队,一一报数。 确认无误后,前锋主将楚今定押后,任宁领头。 两名将军齐齐调转马头。 任宁手里鲜艳的“一刀一剑挡落星”旗呼地往前一指。 “所有人上马,出发!” “是!”所有小兵响亮地回应。 声音之大,直接吓醒后山上的飞禽走兽。 一时间山上山下到底是吱吱喳喳咕噜咕噜的声音。 热闹非凡。 任宁满意地点头,率先前行。 小兵们齐齐跟在各自的上锋身后。在大大小小的监军注视下,雄纠纠气昂昂一列一列向营地门口而去。 出了营地大门,任宁一愣。 道路的对面立着三骑,正中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李荷白。 见到任宁出来,他远远地拱手,“老任,一路平安!” 任宁心一暖,连忙还礼。 只是他带着队,后面还有大眼瞪小眼的监军,不便过去闲聊。 只能挥挥手当告别,径直往北。 李荷白目送那面“任”字旗消失在远方,这才调头回了新镇南关。 “将军,”旁边的亲卫很是遗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和任将军他们一起打仗。” 以前他们两军配合,打得南奉毫无反手之力。后来又一起在虎愁河练水训。 一直合作愉快,小兵们对此记忆犹新。 李荷白笑笑,“放心吧。一会有机会的。” 第二天中午,鲜阳高照。 任宁一行已经到了南舒城效外。 驿路两边不知何时摆了长长的饮水摊子。 李荷珠戴着面纱,领着将军府的护卫和下人在欢迎他们。 “李姑娘,你这是?”任宁脸色古怪。 他还是第一次见戴面纱的李荷珠。 姑娘眉毛弯弯。 “天气炎热,各位将士一路北上也渴了吧。这里所有的茶水绿豆汤都刚刚凉好。” “任将军,你让兄弟们喝口再走吧。” 身后的老兵们纷纷打了汤水送过来。 任宁抬头看看天色,翻身下马。 “各种前锋营的兄弟,这是镇南关李荷白李将军的家眷以及府上老兵。他们来给我们送行。” “大家喝口茶水再走!” 星落军团很多人都认识李荷白,听任宁这么一说,顿时哄然响应。 萧纲牵着他的白羽走过来,啧啧地感概:“李大姑娘,你这造型是怎么回事?” 这两年任宁和雷二去了西边,他每隔一阵子就上南舒城取家书,说来两人还要熟悉些。 然而这也是萧纲第一次见李荷珠戴上面纱装起大家闺秀的模样。 李荷珠没好气,从老管家手里接过碗绿豆汤,往萧纲面前重重一送。 “要喝就喝,不喝拉倒。费什么话!” “……”萧纲被喷得满头雾水。 没多久,队伍再次出发。 萧纲一脸古怪地从后面赶了过来。 “老任,李荷珠的车子跟在了后面。据说想跟我们一起上星纪城。” 星落军团的马都是好马。然而大军出行,后面都带着重重的粮草和辎重。 速度快不起来。 李荷珠的车驾想跟的话,自然能跟得上。 “千里迢迢的,又快过年了。这时候她去星纪城作什么?” 现在广信郡的橡胶制品越来越受欢迎,可以说供不应求。 而从南舒城到星纪城或者苏澜城,沿途的商路和市场也都顺顺畅畅的,几乎不用操心。李荷珠和盈盼她们坐在家里拿钱就好,根本无需东奔西跑。 咳! 萧纲咳了一声,“我家小子过几个月不是快生了吗?她说是去看看我表妹。” 几个女人时常通信,几年下来早成了至交好友。 “原来如此。”任宁一拍额头,“到时候你也要回家探亲的吧。记得跟我说一声。” 一路往北,走走停停。 直到十一月中旬,队伍才来到星澜大运河边上。 此时客船未到,小兵们又在吃饭休息。 任宁便抽空过来送送李荷珠。 “李大姑娘,你只带了个丫鬟?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到星纪城?” 虽说上了客船后相当安全,但也难免会有意外发生。 特别任宁两次在这里上船回星纪城,都一一碰上意外,不免多了几分警惕。 李荷珠不答,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前面的涛涛江水,仿佛这辈子没见过大河似的。 “任宁,话说萧纲比你成亲还要晚些,现在孩子都快出世了。你和盼盼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快了,快了。” “现在星纪城就在眼前,你不准备顺路回府一趟?” 任宁一愣,下意识地看看面前的运河。 从这里上船,用不了两天就可以回到星纪城。 只是他现在正带着军团换防,不经兵部或长兴帝的批准,私自离队都是玩忽职守,更别说偷偷回星纪城了。 万一被人发现那就是重罪甚至死罪。 不过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大可以消无声息地摸回去,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发现。 任宁迟疑了一秒,“那我去问问楚将军。” 营帐里,楚今定正边嗑瓜子边读着兵书,听到任宁过来也不意外。 “来了?坐!” “有什么事吗?” 任宁开门见山,“将军,我想找个时间回家一趟。” 楚今定一愣,嘴里的瓜子就没能再嗑下去。 “也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想家里的夫人了吧。” 不过任何人当上了军团级别的将军,正常情况下都很难回家。 特别是韦君谦、袁兴文以及岩陲要塞守塞大将这样级别的将军,如果星纪城不召唤,几乎好几年都回不了一次家。 楚今定看看外面。 “这里是星澜大运河,一头连着星纪城这个行政中心,一头连着苏澜城那个经济中心。运河上来往着各式各样的人,其中很有可能就有陛下的眼线。” “我们军团名气太大。到了这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死死盯着。而你作为领兵将军,同样被人时时关注着。轻易离开不得。” “这么吧。” 楚今定沉吟了一会。 “到了前面九原郡,我们会在马场附近修整一段时间,顺便等后面的韦将军。” “到时候你再回家一趟,正好过个年。你看怎么样?” 任宁过来前,心里就清楚会是这个结果,连忙点头,“谢将军。” 军团换防的关节眼,楚今定同意让他离队回家,那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如果被人暴出去的话,任宁固然跑不掉,但也够他喝一壶的。 回到码头。 虽然李荷珠拒绝,然而任宁还是让五个亲卫换了装,跟着她上了船。 队伍继续往北,走走停停,又过了一个月,天上开始飘起了扬扬洒洒的大雪。 九原郡终于到了。 第315章 归家 第315章归家 九原作为一个郡,地域辽阔,但并不是整个郡都是马场。 只有南部的平原才是帝国三大马场之一。 此时已经是寒冬腊月,马场内外积满了厚厚的大雪。一脚下去便能深深没过膝盖。 雪太大,前行困难。 前锋营开始寻地驻扎,顺便等后面的军团主力。 任宁给萧纲批了探亲假,又花了几天处理完事务,悄悄才离开九原马场。 三大马场历来都是星纪城的贵公子们喜欢游玩的地方,因此来往驿路修得还算不错。 任宁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回到了自己家。 府上一切依旧。 盈盼带着义妹苗冬在查阅着帐本以及检查着送给各府亲朋好友的年礼。 吉祥则在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外面街头巷尾的传闻。 “听说星落军团移防到了北边玉木郡。玉木距离星纪城比南边广信要近得多。夫人,没准将军明年夏天能回来探亲……” 苗夏跟着星落的老兵以及护卫巡查着府邸各处的情况。 以至任宁翻墙进来时,差点和他们打了一架。 “是我!” “大哥?”苗夏又惊又喜地收了手中的长枪,“你怎么翻墙……” 刚开口他很快反应过来,便及时地住了嘴。 “我去书房告诉嫂子,就说你回来了。”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正院,书房。 “真的?”得到消息的盈盼还有些难以置信,她压低了声音:“你哥真的回来了?” “真的。”苗夏疯狂地点头,“大哥就在后面。” 盈盼呆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敢相信。 她想了想,声音严厉了几分。 “马上通知各护卫和老兵们。过年这几天,所有人尽管吃尽管喝。但不经允许,严禁任何下人、奴仆进出将军府。” “如有违反,严惩不贻!” 虽说将军府里的奴仆下人们每个都被星落老兵们查过底细。 但任宁身份特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是!”苗夏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盈盼望向旁边的吉祥和苗冬,语气温柔了些,“你们两个过年如果出去玩,也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知道了。”两人自是知道厉害,赶紧点头。 吱。 书房门开了。 任宁微笑着走了进来。 嗤! 尽管心里有准备,然而书屋里的三人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大哥/将军,你们慢慢聊,我们去看看霄夜作好没有。” 吉祥和苗冬两人识趣地离开了书房。 两人相顾无言。 好半晌,任宁才开口:“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盈盼不知不觉红了眼。 她上下打量着丈夫,“外面天寒地冬的,怎么穿那么少。难道星落没有足够的棉衣吗……” 任宁只是微笑,并不作声,伸手把发妻拉过来抱在怀里。 将军府钱多到淹脚,他之前也画了地暖图回来。 因此,现在各主子的房间都有地热。 到处热烘烘的,根本不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咳嗽声。 苗冬的声音弱弱地传了进来。 “哥、嫂子,萧二哥来访。还有霄夜准备好了!” “萧纲,他和你一起回来的?”盈盼很是不高兴,“大半夜的,他夫人也快临产了。这时候还串什么门?” 真是不识趣。 任宁哑然失笑:“萧纲是请假探亲,我们不便同行。他现在上门,应该是送追风回来。” 进星纪城的时候,任宁用的是别的方法,根本没办法带追风这样一匹高头大马,只好把它暂时交给萧纲。 盈盼恍然,脸色好看了许多。 “追风啊。它没事吧?我也好久没见它了。” 一般说来,在战场上战马受伤的机率比主人还要高些。 射人先射马,绝不是一句空话。 任宁摇头,“没有。我们追风机灵着呢。” “这就好。我这就让人给它准备上好的草料。” 果然,萧纲把黑马还给任宁后,没说几句话又匆匆回了家。 吃过霄夜,夜已深, 盈盼摩挲着丈夫身上的累累疤痕,“相公,柳姐姐只比我大一岁,她的孩子现在都快出世了。不如……” “不如我们赶紧制造一个?免得以后被他家小子欺负。” “妾身正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中午,两主子久久没起床。 吉祥硬着头皮敲响了房门。 “夫人,镇国公世子夫人还有忠勇伯夫人都派了人过来问您要不要一起去施粥。” 天子眼皮下,星纪城内没什么流民,但城外却是一片一片的。 平时他们还可以在码头驿路边干活,比如搬货拉纤什么的。 自从入冬下大雪后,城外的活动一下子减少了许多。 很多流民甚至百姓的生计都变得难以为继。 因此,近几年永安胡同的几位当家主母都会时不时出去施粥。 一来给流民们条活路,二来就当替在外征战的丈夫或儿子积福了。 盈盼恋恋不舍,还是爬了起来。 “去。让世子夫人和伯夫人等一会。我马上就来。” 任宁心疼,“累的话,就让苗夏替你去吧。” 几年下来,当初涞谷郡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现在也变得落落大方,偶尔也能帮上盈盼的忙了。 盈盼沉吟了半响,还是摇头。 “不行。” “施粥花不了几个钱,但还是有很多府邸看不惯。他们说得很难听。比如我们危言耸听、收买人心什么的……” “我呸!”盈盼骂了一句,“胡说八道。” “而整个星纪城各种眼线多多。以往都是我、世子夫人还有伯夫人出面主持,如今忽然换成了义妹,可能会引起些有心人的注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出去一趟。” 反正干活的还是各府的下人。她们这些主子只是露面看看,并不费什么劲。 “去吧去吧。”任宁伸了个懒腰,“我也起来检查一下苗夏的武功去。” “对了。”盈盼突然停下手,“一会儿施粥时可能会多一个人。” “谁?”任宁随口问了一句。 盈盼语气有些古怪,“广信郡的李大姑娘。” “李荷珠?“ 任宁心一动,“她跟在我们军团后面一起北上。现在住在哪了?” 以往李荷珠到了星纪城,都是住在他们府里。 现在似乎没见人。 盈盼点头。 李荷珠跟她说过这回事。 “李姑娘在星纪城也买了座宅子,离得挺远,在兴宁坊那边。现在柳姐姐临产,她就住在隔壁忠勇伯府。” “嗯。”任飞点头。 “她知道你回来了吗?”盈盼问。 咳咳。 任宁被她看着头皮发麻,“怎么可能!我是偷偷回来的。而且我和她又不熟!” “是吗?”盈盼不置可否,“那施完粥要不要叫她过来一趟?” “这是你们女人的事,问我作什么?”任宁几步出了房门,“苗夏……” 第316章 右蒙上门 第316章右蒙上门 每年下雪开始,永安胡同都会出城南施粥,已经连续了几年。 因此各府早有准备。 加上马上过年,各府准备的粥比以往还要多些。 然而盈盼带着人离开得早,回来得也快。 刚过午时,她的车驾又回了家。 “怎么你自己回来了,”任飞左右张望,“吉祥、苗夏和苗冬人呢?” 盈盼脸一板,“城外人多,粥还要施一段时间。我早上没吃早饭就出了门,赶回来吃午饭不行啊。” 任宁呵呵直笑。 堂堂一府主母,手里掌管银子无数。 就算起晚了急着出门没吃东西,但吉祥肯定会在马车上备好。 “行,当然行。”他没有揭穿,只是忙不迭地点头。 夫妻俩正边吃午饭边说着话,前门传了话来。 “夫人,罗家布庄的掌柜求见您。” “这时候?”盈盼皱了皱眉,还是说道:“带他到偏厅,就说我吃完饭就过去。” “怎么回事?”任宁问。 “不清楚,”盈盼摇头。 “这罗家布庄前年出了事急需银子想低价出售,被我买了下来。现在是我们的资产。但我没把他们上下十几口赶走,依然让罗家人继续掌管布庄。” “腊月初时这罗掌柜明明就已经将帐本送了过来,现在又上门……” 任宁心一动,“没准是好事呢!” 算算时间,右蒙带着商队三月从不归荒漠出发,顺利的话这时候他们也该到了星纪城。 “能有什么事比……” 比久别相逢的两人在一起重要? 任宁明白她的意思,“马上就过年。如果罗掌柜没十万火急的事,早该在家里忙东忙西。” “你还是快快吃,吃完去看看到底什么事。” 盈盼点头。 她也是这个意思。 吃完,任宁回了书房写些东西。 没多久,门响了。 “相公,你在里面吗?” “在。进来吧。”任宁站了起来。 门开了,盈盼喜气洋洋地领着个身材高大的西凉男人进了书房。 正是右蒙。 盈盼笑容灿烂:“相公还记不记得他是谁?” 任宁还没回答,在盈盼目瞪口呆中,右蒙已经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 “右蒙见过姑爷!” “坐!”任宁微笑打量着右蒙,见他浑身上下神采奕奕,顿时松了口气,“商队还好吧?” “谢姑爷挂记。” “兄弟们都没什么大碍,带来的货物已顺顺利利地卖掉了,而且价格很合适。” 他眉开眼笑地加重了“合适”的语气。 东西商路已经断绝了几年,草原上的东西现在十分紧俏。 “我们正在收购回程货物,等过完年雪一停就可以返程。” 盈盼终于回过神。她一会儿看看右蒙一会看看任宁。 “等等,右蒙你们说得我怎么听不懂?” 她知道右蒙带了商队过来,但却不知道怎么还会和任宁扯上关系。而且瞧右蒙的姿态,还隐隐有下属的意思。 “怎么,”右蒙有些糊涂,“姑爷没跟姑娘说我们开伦的事吗?” 任宁摇头,“还没说,我也是昨天才偷偷到的家。” 右蒙恍然。 星落军团大名鼎鼎,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它的行踪。 右蒙到云垂已经有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星落军团现在该在哪。 盈盼急道:“打什么哑谜。那快跟我说说,开伦和我哥怎么样了?”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 任宁斟酌着开口,“本来我想让你好好过个年再告诉你的。但既然右蒙都已经到了,估计不说你也吃不香睡不着。那我就说了吧。” “盼盼你得有心理准备。” 盈盼顿时花容失色,很快她又冷静下来。 “没事,”她语气有些苦涩,“当初爹爹一个劲将我送来云垂的时候,其实我就有了心理准备的。” 说到这,盈盼看了右蒙一眼,神色又轻松了些。 “不过部族现在还能组起商队,而且看右蒙哥的精神还不错。想必也没坏到什么地方去。” 任宁松了口气。 他常年领兵在外,偌大个将军府都要靠盈盼一个人撑起来。 作为当家主母,如果遇事只知道哭哭啼啼或者寻死觅活的那可不行。 两个男人便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西边的事,听得盈盼一会悲伤一会儿高兴。 三人一聊就聊到傍晚,直到吉祥和苗夏兄妹都施完粥回了府。 “右蒙哥先一起吃晚饭,吃完再聊。”盈盼殷勤招呼。 这可是她的娘家人,得好好招待。 右蒙摇头,“姑娘,我得尽快赶回驻地去。” 云垂号称天朝上国,欢迎一切异族人前来拜访、学习和行商。 但西凉现在正和云垂在打着仗,情况微妙。 右蒙作为商队首领,每天都要向星纪城的巡防营报道,晚上时更要早早回驻地休息,不能乱跑。否则就有可能刀斧加身。 盈盼明白了。 “那部族还需要很多布匹吗?需要的话跟罗掌柜说一声,我立即让人从苏澜郡那边调过来。” 苏澜是云垂的经济中心,将军府现在是有不少钱,但盈盼的手暂时还没能伸进去。 不过萧纲外祖家和岳家都是苏澜城的豪门,手里掌握着许多布坊。 以两家的关系,盈盼想买点东西自然不是问题。 “这样吧。”任宁开口:“右蒙你回去好好想想需要些什么,数量各是多少。列个单子。盼盼再想办法替你准备好。” 右蒙满脸的欣慰,却是坚决地摇头拒绝。 “姑爷还有姑娘你们就好好生活。商队采购这些是我负责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任宁是星落军团八大将军之一,身份特殊。 盈盼现在则是将军府的夫人,身份更特殊。 只要任宁对自家姑娘好,右蒙就已经心满意足。 再者此时两国正在交战,一切西凉人都有些可能被当成奸细。 尽管他早想过来见盈盼一面,然而还是耐着性子挑了个大多数人忙着过年的时间点,以及乔装打扮成罗掌柜的保镖才敢上门,免得引人耳目。 将军府替商队出面采购东西,或许会省些银子。但万一让长兴帝的人盯上,无论是对任宁还是对盈盼都不是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开伦部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盈盼点头赞同。 她不再坚持,又问了问铁勒的事,这才恋恋不舍地挥手送右蒙离开。 很快,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盈盼瞪眼:“昨天怎么不告诉我你去了西凉?” 任宁摸摸鼻子,“昨天不是没空开口嘛。” 盈盼恍然,脸红红地偎在丈夫怀里。 “我嫂子你见过吧。听来往的商队说洛夕族的姑娘都长得不错?” 任宁想了想,“长得确实还可以,不过没你漂亮。倒是和你一样坚强,绝对配得上铁勒。” “那就好。” 第317章 买下一县之地 第317章买下一县之地 这个年,整座将军府到处灯火通明,装饰得十分华丽。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 大年初一这天早上,任盈更是吩咐下去,府里所有人的红包都是一个月的月钱。 嗡~ 这下整个将军府上下都哄动起来。所有人都笑裂了嘴。 甚至大年初二不能出去逛街或走亲戚的埋怨声也迅速消失。 不过说来,整个将军府也没几个人外面还有亲戚。 就算有也远在他乡,比如涞谷郡。 大年初二,盈盼带着厚厚的年礼去了胡同口的镇国公府。 任宁也去了,不过走得不是正路,而是翻墙。 正厅。 夷光公主又老了些,见到他十分高兴。 “好个宁哥儿,好几年没有回来过年了吧?身子还好吧?” 任宁先拜了年说了一通吉祥话,才砰砰地拍着胸膛,“殿下,任宁身子陪儿棒。将来无论是打西凉还是打北雄都不是问题。” 霍庆笑着帮任宁说话,“祖母,任宁现在是星落军团的八大将军之一,还时不时要天南地北地跑。自然难得回来。” 夷光公主点头,“这星纪城小得像牢笼,各种眼线还多如牛毛。你回来一趟还要躲躲蔵蔵,住着实在憋屈。” “要不盼盼搬到南边广信去好了。反正你们的庄子大多在那边。” 搬家? 任宁和盈盼愕然地相视一眼。 因为星落是云垂最强大的军团,因此他的品阶虽然不高,然而实权和威望却着实不低。 不过正因为才区区从五品,在豪门遍地的星纪城里根本不起眼。因此盈盼要想携家带口离开星纪城,倒不是什么难事。基本也没什么人会关心。 “祖母,”盈盼和夷光公主都能骑马射箭,兴趣相投,几年下来两人比亲祖孙还要亲。 她过来给夷光公主轻轻捶着肩膀,“要是我离开了星纪城,以后谁来陪你骑马聊天解闷呀?” “去去去。”夷光公主嫌弃地挥了挥手,“堂堂镇国公府,祖母有的是媳妇、孙媳和外孙媳……谁要你一个总是吱吱喳喳说个不停的臭丫头陪?” “搬到南边后,如果还记得我这个祖母,多多写几封信回来就是。” 从广信到星纪城固然很远。 但现在广信和星落郡之间有风车传讯法,而从星落到星纪城无论是驿路还是水路极为通畅,因此要想传递消息并不是件什么麻烦的事。 任宁和盈盼若有所思地相视一眼,双双点头。 “搬家之事,我们回去后定会仔细考虑。” 夷光公主见他们听进去了,不由满意地点头。 双方又聊了一会各自的近况。 特别是任宁在西凉那边的事,夷光公主和霍庆更是听得直呼过瘾,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场。 好半天过去,见夷光公主脸露疲态,任宁才停下了嘴。 唉。 夷光公主一声轻叹,“看来本宫确实老了,不中用了。听听故事居然也会累。” 任宁几人连忙一顿安慰。 夷光公主只是笑并不作声,最后目光重新落在任宁身上,“宁哥儿有什么困难吗?有的话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任宁也不客气,取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 “任宁这里,还真有需要长公主您帮忙的。” 夷光公主年纪大了,眼睛不大好。霍庆接了过去,一一念着上面的内容。 “买下涞谷郡苍山县所有的土地?” 夷光公主也不问为什么,只是朝孙子招手。 霍庆便过去把墙上的云垂地图摘下,放到老太太跟前。 任宁上前几步,掏出来一个扩大镜。 “殿下,这是我无聊时琢磨出来的扩大镜。它能让地图书信什么的字体放大。你要不要试一试?” “哦?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夷光公主向来不忌讳自己的年纪,匆匆催促任宁,“快展示一下,让我看看怎么用。” 任宁点头,如此如此介绍一番。 夷光公主试用了一下,顿时爱不释手,“真是好东西,又轻松又方便。这下本宫又可以读信了。” “对了。那个苍山县在哪?” 任宁手指一点,就点到了位置。 “殿下,苍山就在落霞山脚。我和黄明在打东西线驿路时,曾经向苍山县的百姓承诺过朝廷平乱后会把土地分给他们。只是……” 夷光公主点头。 黄明曾写过详细的信件回来,镇国公府对此也知道得很清楚。 “买下全县的土地再分给百姓,三年不收租?”夷光公主抬头看了任宁一眼,“这是谁的主意?” 任宁笑笑,答非所问:“不是说人无信而不立嘛。” “既然当时说出了口,那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做到。不是吗?” “……”夷光公主和霍庆祖孙俩不置可否,只是古怪地看着他。 “好吧。”任宁只好讪笑着坦白,“买土地分给百姓是韦将军让我这样做的。至于三年不收租则是我自己的主意。” 原本平乱后分土地给百姓一事,他任宁只是个传话筒,原主是七皇子陈修坚。 呃。 现在该叫明王殿下。 既然后来食了言,百姓们要埋怨也是埋怨明王不讲信誉,不会抱怨他任宁或者说宁任。 不过韦君谦既然特意提到这事,任宁知道这位大将军不会无的放矢,便答应了下来。 “果然是韦君谦那小子的主意。”夷光公主丝毫不意外。 她的目光重新落到地图上,“我镇国公府在东西线驿路上还有几份薄面。一县之地不小,但想买下来也不是件难事。你等好消息就行。” 任宁大喜,“那先谢谢殿下了。要多少钱尽管跟盈盼提。” 夫妻俩昨晚已经通过气。 盈盼虽然也不理解为什么非要买下涞谷那样一个下等郡小县里的所有土地,但既然丈夫坚持,她也就顺便了。 反正他们钱多,特别是昨天右蒙又带了一批金银财宝过来,盈盼都不知道该往那里花。 再者把田地买下来也是自己的资产,就当投资了。 “还有其他什么事吗?”夷光公主又问。 任宁摇头,“都是小事,我们夫妻自己商量就能办好。不用麻烦长公主您。” 夷光公主满意地点头:“家和万事兴。夫妻之间有商有量是好事。” 她话语一转,“还有,你们俩年纪不小,也是时候该要个孩子。” “这不,对面忠勇伯府又快添人丁了。” 任宁和盈盼相视一眼,“殿下教训的是,我们正在努力。相信很快会有好消息的。”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任宁和盈盼吃过饭才回到自已府上。 限免已过,粉丝值发言已取消。 第318章 搬家 第318章搬家 回到家坐下,盈盼东张西望,恋恋不舍地看着眼前的书房。 任宁挨着她坐了下来,“不舍得呀?” 盈盼翻了个白眼。 这将军府是她成亲的地方,里面的一草一木、每个花瓶每样物什都是她精心栽种或挑选的。 花费了好几年的心思,才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原本生活得好好的,却突然要搬家,盈盼自然不乐意。 “不过如果相公决意要搬,那我就搬吧。” “没你的地方只是座空屋子。有你的地方无论到哪都是家。” 任宁点头,“真是委屈你了。” “长公主殿下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们搬家的。既然她这样说了,那肯定有非搬不可的理由。” 盈盼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现在的将军府人可不少。要搬到广信去,至少要先要在南舒城找座大宅子或让人建座大宅子。 盈盼古怪地瞧了眼丈夫,“要不我去找李姐姐过来商量商量?” 任宁笑着摇头:“明天吧。李荷珠不是在忠勇伯府吗?明天就当去拜年了。” 可惜任宁不能过去。 忠勇伯府不像铁桶一般的镇国公府。 萧纲病怏怏的大哥萧锐要是知道任宁无召返京,准会想办法上报给长兴帝或兵部。到时候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盈盼也明白这点,不由冷哼了声,“萧锐就是个不要脸的。” 前些年忠勇伯府穷困潦倒,甚至要卖田庄铺子才能维持伯府和萧氏一族的开支。 而伯府众多的生意要么亏钱要么散伙换主,可以说只有古家商队稍稍能赚点钱。 后来端午龙舟比赛,萧锐的外祖永昌侯府更是强行赔了三十万两现银,于是手头也拮据起来,便无法再维持外孙的开销。 这几年因为萧纲的因素,忠勇伯府搭上了南边的橡胶生意,接着又娶了苏澜郡青梅竹马的表妹。 现在的忠勇伯府总算缓过了气。 无论是橡胶还是苏澜的钱本和萧锐没什么关系,但他有个世子的名头,便理直气壮地花起这些钱来。 其外祖永昌侯更是到处在打听神医妙药,无论花多少银子都想办法请或买回来给外孙用,希望能以此治好萧锐。 以后名正言顺占下忠勇伯府的橡胶生意以及快变成大型商队的古家商队。 任宁脸色很不好看。 他长年在西凉,回来后萧纲也不说。 要不是现在盈盼提起,他还真不知道这些。 “我会跟萧纲说说,让他想办法分家。” 区区一个破落伯府,大不了不要。 就让萧税一个病怏子扛着吧,还省得背后庞大的萧氏族人趴在身上吸血。 盈盼脸色犹豫,“萧纲估计放不下忠勇伯府的……” 正说着,门外传了话来。 “夫人,忠勇伯府萧二公子和广信将军府李大姑娘过来给您拜年。现在正在花厅。” 任宁和盈盼相视一眼。 这就巧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花厅。 萧纲喜气洋洋。 李荷珠在这座将军府住了很久,反客为主地招待起他来。 两人走进去。 任宁笑:“刚说你,你就来了。不会是我小侄子出生了吧?” 萧纲的嘴都快咧到了脑后,“接生婆说还要两三天。我就赶紧过来给将军你拜年。然后……” 然后在家好好等孩子出世。 任宁点头,“将什么军,都说了多少次了。现在在家不是军团里,别那么生硬。” 萧纲哈哈地挠头,“习惯了。” 四人都是好友,便随便聊着天。 任宁也不准备瞒他们,直接开门见山。 “李姑娘,我们有意尽快搬到广信去。你对南舒城比较熟,知道有什么宅子卖吗?” 这消息有些突然,震得李荷珠和萧纲目瞪口呆,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搬到广信去?”萧纲第一个出声。 他们两家就隔了一道墙,串门多方便。 想走正门就走正门,不想走正门直接翻墙过来就是。 李荷珠则是想歪了,脸都红了几分,目光更是躲躲闪闪地望着盈盼。 任宁摊手,“我也不想搬。但这其实是夷光大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萧纲和李荷珠脸色一下子变了,心突突直跳。 任宁可是星落军团的八大将军之一,这代表着什么? 两人看了看任宁夫妻,又往胡同口的方向望去,张了张嘴,却是没敢问出来。 好半晌过去,萧纲开口,“那老任需要我帮什么忙吗?要的话尽管出声。” 任宁笑着摇头,“我们小门小户的,想去哪就能去哪。伯府不出手可能还好些。” 萧纲点头。 这倒是事实。 他家里还有个吹胡子瞪眼睛处处挑刺的萧锐。 万一让他知道任宁携家带口离开星纪城,没事也要弄出点声响来。 最后落到有心人耳中,就不好了。 李荷珠仔细地想了想,很快脸露难色。 “任宁还有盼盼,南舒城只是座偏远小城,像你家这等规模的宅子可以说绝对没有。” 盈盼嘻嘻一笑,“小一些简陋点也没有关系,我们暂时先住着。然后把周围全买下再扩建就是了。” 再说了,宅子再小再简陋也是宅子,能有开伦部族的帐篷小和简陋吗? “这就好办了。”李荷珠松了口气。 她看了萧纲一眼,“等你家孩子过完满月,我立即南下返回广信。替盼盼物色宅子。” 萧纲沉吟,随后摇了摇头。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大长公主殿下的话决不能轻视。我孩子的满月酒就算了。你有心的话,以后每年孩子生辰送份礼物过来就是。” “还是先回去给老任和盈盼找好宅子,让他们赶紧搬家才是正事。” 李荷珠点头,有心想让盈盼先住到自己府上,但很快又住了嘴。 任宁的宣武将军府现在只不是十个八个人,像星落军团的退伍老兵就有不少。 住到她府上,不适合。 “你们要把大门上的匾额也带到南边去吗?”萧纲突然开口。 任宁笑着摇头,“当然不会。” 这里也依然会是他家,只是主人到了南边而已。没准以后还会回来。 “怎么,你想把这房子买回去?” 萧纲笑着点头。 他倒是很坦白,“当然了。” 这宅子原本就是他祖上的一部份。只是从降爵后不能再住那么大的规制,便生生隔了开来。最后落到了任宁手里。 而忠勇伯府里因为有个萧税在,他便让自家媳妇搬过来,还能清静些。 可惜任宁不打算卖。 任宁点头,看了自己夫人一眼。 果然,盈盼看得很清楚。 萧纲还是挂记着祖上的荣耀,让他分家并撇清与忠勇伯府的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第319章 规划 第319章规划 “萧纲,对你大哥那种人不要太客气。该出手时就出手,让他好好看清自己是谁。” 要不然他都快嚣张得骑到鼻子上了。 萧纲脸色讪讪,半晌过去才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只是看在孩子快出生的份上才懒得理会。再惹我的话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才是星落军团的人嘛。”任宁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来几天,任宁几乎都宅在书房写着什么。 而盈盼也只到几座关系相对亲近的府邸拜了下年,就赶回来和丈夫宅在家里。 这天,她从晋王府拜年回来,脸色古怪。 任宁笑:“你这什么脸色。难道大过年晋王妃又拿刀砍陈修兰那个胖子了?” 盈盼摇头,“这倒没有。” “这些年晋王妃和我关系不错。我们时常会聚聚。今天聊了聊,她似乎也有想搬家的念头。” 任宁脸色正经了些,“他们搬不了吧。” 陈修兰是晋王,而晋王妃则是礼部尚书的孙女。 没有皇令,他们想跨出星纪城一步都难。 盈盼白了他一眼,“我是说看来我们得尽早搬走。” 任宁点头,“搬家的事,你做主意就好。” 他推了推面前写好的东西,“这些是我的计划。你过来看看有什么疑问。” 盈盼好奇地接了过去,“这么厚,写的是什么?” 目光落到纸上, “第一,搬到南边后,让苗夏掌管星纪城这座将军府,作为帝都的据点。” 星纪城是整个云垂帝国的行政中心,是各处消息的集体地。离开星纪城不等于放弃这里,否则就会变得又聋又哑。 因此必须留个人在这里守着,及时将消息传到南边去。 嗯。 任宁点头,“这几天我和苗夏聊了聊。” 他感概不已,“不知不觉中这小子已经不是涞谷郡那个流着鼻涕可怜巴巴求助商队的泥猴子。” “他长大了也有了能力。我看他掌管这座空府邸应该没有问题。” 盈盼脸上浮起笑意,“我看也是。” 涞谷郡的经历,让苗夏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 这些年只要有人教,无论是天文地理、待人接物还是文武知识他都如饥似渴地学习吸收。 而盈盼对他们兄妹也有求必应,花大钱请了各式各样的夫子回来教兄妹俩。 可以说现在的苗家兄妹,在学识上与一些普通高门的嫡子女相差不了多少。 “第二,创份报纸?” 盈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报纸是什么?” “就是记录一些有趣故事或小道消息的纸本,方便百姓们传阅。”任宁如此如此地介绍了一番。 盈盼好半晌才听明白,“就是类似帐本或者说书人的手抄本?” “差不多吧。不过里面的内容要写得有趣,让人喜欢看。尽量多写些云垂各地的情况以及近期发生的真人真事,比如边境的战争……” 任宁说着说着有些走神。 去年七月他和雷二从西凉回到广信,曾详详细细地读过盈盼寄到李荷珠家的每一封信。 其中有一封让他感概不已。 那是去年春节,整个星纪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都在庆贺新年,只有镇国公府的大门上默默地挂出了招魂幡。 偌大个帝都,根本没几人对西边的战争有一丝丝的感触,活像他们真的活在一个盛世里。 遥远的西疆仿佛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盈盼顿时了然。 “这份报纸的作用就是让所有百姓知道偌大个云垂是一个家。与每个人的命运都休戚相关,同时努力为前方将士呐喊,对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任宁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再听见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话。 “此外,比如广信需要更多的百姓前去耕种,或者涞谷郡会分土地给百姓而且三年免租这样的事,也可以适时发放出去。引导百姓前往这些地方落户。” 盈盼眼前一亮,很快又有些迟疑。 “可是整个云垂认字的人也没多少,这样的报纸真能卖得出去吗?” 任宁笑,“百姓们不识字,但朝廷发下去的各种令他们也耳熟能详,对吧!再者老太师一直在推广拼音识字法,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识字的。” 见盈盼还有些不置可否,任宁继续说下去。 “你可是不要小瞧报纸的作用。只要写的故事足够有趣,让人大开眼界。肯定是能卖出去的。” “没准它赚得钱比橡胶制品还要多。” 而且还能影响很多人的思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比橡胶赚得还多?盈盼不由精神一振,对报纸一事又认真了些。 继续向下翻,却是些报纸的素材。 盈盼定睛一看,原来是密密麻麻的诗词。 她一首一首读下去。 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峰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盈盼读到这句时,突然悲从中来,刹那间潸然泪下。 “这些诗词都是相公你写的?” 任宁摇头,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 “一些是我写的,一些是各将士写或路上听到的,作者已经无从得知。” 盈盼默默地看着那些刻骨铭心的诗词,咬牙道:“我一定好好办这份报纸。” 继续向下看,却是其他事。 “到了广信,多让下面的人仔细观察各种田间作物,细心管理高产作物,精心挑选种子。” 盈盼来自草原,从来没耕种过,不由有些茫然。 任宁给她解释,“我们钱确实很多,但钱不能当饭吃。只有粮食才能填饱百姓的肚子。” “粮食想丰收除了需要肥沃的土地外就是要有优良的种子。” “因此好好鼓励老农们发现高产种子,然后努力培育。” “如果发现这样的人才,不仅不要他们交租或服徭役,反而要给他们更大的权限和奖励,让他们能衣食无忧一心一意继续培育种子。” “记下了。”盈盼点头,突然朝西方看了一眼:“不归荒漠那边,我哥也要开始试种粮食?” “对。右蒙会带些种子回去试种。”任宁顺便把百姓和土地的关系说了说。 盈盼这下明了,连连点头,“我一定亲手抓好这件事。” 任宁满意地点头。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地图。 “广信郡远离星纪城这个旋窝,无论什么风都难刮到那边。而且四周各郡的情况稳固。可以说是和星落盆地一样是个稳固的大后方。” “因此我们一定要沉下心去,让百姓好好在那里生活。” 第320章 萧正求援 第320章萧正求援 任宁一直呆到年初五,得知萧纲母子平安后,才一个人悄悄离开了星纪城。 冒着风雪,一路向东。直到元霄节他才到了九原郡。 “好小子,你终于回来了。”前锋主将楚今定松了口气。 任宁诧异:“楚将军,军团发生什么事了吗?” 按照计划,前锋营要等韦君谦领着其他将士抵达九原郡才继续向北。免得辎重粮草什么的脱节。 算算距离,他们至少还要两天才能到达。 “不关韦将军的事。” 楚今定走到地图前,抬起手重重地敲了敲半岛的地图。 “刚刚收到最新消息。百济东海岸失守,守军全军覆灭。至少十万倭寇大军已经登陆百济。而且大海深处还有船只源源不断地将士兵送来。” 任宁挑了挑眉,“倭寇这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没错。”楚今定点头。 他的手继续在地图上划动。 “登陆的倭寇现在兵分两路。一路直奔百济都城,另一路杀向忠勇伯萧正所在的南岸。看样子是想陆上海上两边夹击,将他们困死在金龙滩上。” 说着说着,楚今定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金龙滩里除去萧正和三万支持百济平倭军外,还有齐王陈修竹也在里面。 要是堂堂的云垂亲王被小小东洋蛮夷抓住甚至杀死,那就丢人丢到家了。 幸好的是天公作美。 百济现在天寒地冻,雪下得远比云垂这边要大。 所有人都寸步难行。 楚今定沉吟,“以倭寇的前行速度,估计大半个月内都赶不到萧纲驻守的金龙滩。” 任宁仔细地看了看金龙滩的位置,突然开口:“这地方绝不能丢。” 楚今定赞同,“是不能丢。” 金龙滩虽名为滩,其实是个完善的港口码头。而且它的位置极为靠近百济都城。只要从这里上了岸,就几乎等于到了百济都城脚下。 如果金龙滩失守,那云垂的支援要么绕一个大圈走北边陆路,要么先在海上和倭寇打上一仗。 而倭寇一旦占据这里,就可以源源不断通过大海将兵员和后勤物质送到百济都城,再四面八方攻击侵占整个百济。 “我们云垂的应对呢?”任宁问。 “应对?”楚今定的目光落在北海关上,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是嘲弄还是感概。 “去年八月,雁回军团接到调防令,田鸿雁立即带着人马撒腿就跑。看都不看百济这个烂摊子一眼。” “北海关守将更是油盐不侵。黄石涛就是一句话。除非有兵部的命令或陛下的圣旨,否则他的部下绝对不会离开北海关半步。” 至于最初和萧正一起北上支援北海关的那部分中央军团,两年前见北雄完全没有南下的意思,早撤回了星纪城南边的大营里。 任宁擦汗,“所以现在根本没人出发去救忠勇伯的平倭军?” “这倒是有。”楚今定的手沿着云垂海岸线向下一滑,落到中部平海郡上,“萧伯爷率领的平倭军其实是东海守军的一部分。” “平海郡的老家收到他的求救信息,正准备启程。” 任宁也不意外。 东海守军或者说水师的职责就是抵御海上的强盗和倭寇。 特别是前年平海郡尉带兵去平定涞谷郡后,东部沿海又被倭寇摸上来狠狠掠夺了一番。 当时的水师主将差点没被长兴帝指着鼻子骂。 因此这会收到萧正的救援信,他第一时间就带兵上船出了海。 只是, 任宁看了看平海郡到百济之间的距离,“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吧。” 楚今定点头,“确实太远。所以我才急着等你回来。” “韦将军已经传来了消息,让我们尽快赶到北海关去,然后想办法救援萧正的平倭军。” 或者说齐王陈修竹。 任宁的目光落在东边的海洋上,动了动嘴没再出声。 如果有船的话,最快的方法是直接往东赶到海边,然后横渡北海抵达百济。 只不过九原郡东边就算有船也只是渔船,数量不多质量还不一定好。 现在到处都是大风大雪,万一渔船在海上被吹散了架,那可连逃得无处可逃。 “将军,北海关有战船吗?”任宁问。 楚今定明白他的意思,“有。不过性能远不如平海郡水师的。” “这个是自然。”任宁也不意外。 水师那是专业的战船,上面造有各式威力巨大的海战武器。 而北海关的战船与其说是战船,倒不如说是大型的货船。主要用来给北海关运送后勤粮草的。船上虽然也装有巨弩但数量不多。 任宁点头,“只要有就行。” 在南边的虎愁河,星落军团各营轮着跟镇南关守军系统性学习过水上作战。它们现在虽不能说擅长海战,但至少不怕海战。 第二天,大雪依旧。 楚今定一声令下。前锋营在任宁的带领下,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北而去。 出了九原马场没多久进入丘陵,越往北道路越难走。 弯弯曲曲的驿路早被大雪遮盖得严严实实,最前面开路的人完全不清楚自己的下一步到底会踩到什么。 没准是深坑、水沟或者斜坡。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弄个人仰马翻。 有人劝任宁,“将军,你暂且留在后面。我们先在前面把路开出来。你和兄弟们再跟上就是。” 任宁摇头,“不行,这样太慢了。我们拖不起。” 招来其他四人,五匹马正以他为中心齐头并进。留下的足迹正好是一条驿路。 最开始两边人都有些战战惊惊。 他们不是怕自己摔到,而是担心摔着身边的将军。 后来发现只要跟着追风走。黑马向左时其他四人集体向左,追风向右时他们再集体向右,似乎真没有遇到太大的坎坷。 甚至有时候任宁还会出声提醒旁边的两名小兵,要往里靠一点,否则就要走到驿路外了。 有人还将信将疑,待任宁再次提醒时,他特意跳下马扒开积雪查看。 果然前面是条流水冲成的沟。 这下所有的人都佩服不已,以他们的目光来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连忙追问着任宁如何辩识地表。 任宁也不吝啬,边走边教,整支队伍速度倒也不慢。 第321章 战略意图 第321章战略意图 北边三郡,镜湖、玉木和雁回,面积都不是很大。 三郡绕着镜湖而生。镜湖周边地势平坦,沉积着大片大片肥沃的黑土地。 因此三郡天气虽然严寒,却也生活着许多云垂的百姓。 甚至还住着好几位郡王。 当然,这些郡王爷都是早些年自愿退出星纪城圈子的王族。 他们空有郡王的名头,却没有半点相应的实权,只是一些富家翁。 郡域小、中间地势平坦,因此行军相对容易。 刚到二月初,雄伟的北海关就出现在眼前。 任宁抬头望去。 古老的长城像条巨龙般盘踞在白雪皑皑的崇山峻岭间,向远远向西伸延,也不知长达几万里。 驾! 楚今定骑马走了过来,笑着问:“你小子是不是第一次见长城?” 任宁摇头,“回将军,长城以前我见过的。” 不过那是上一世。 楚今定不疑有它,抬头感概地张望。 “这长城千百年来始终屹立不倒。自从建立起就替我们云垂挡了无次数北边异族的风雪侵袭。” “每次见到它,本将都不由为祖先们的力量感到由衷的敬佩。同时也提醒着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是如何的得之不易。” 因此拼了性命也要守护好它。 任宁笑着赞同,“将军所言极是。想当初任宁第一次见的时候,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两人哈哈地聊着长城的作用,继续向北海关前进。 说着说着,任宁又看了一眼那道巍峨的城墙。 北边的风雪再大,也有停的时候。异族再狠,也有怕的时候。 长城和西边要塞一样,建立的目的都是用来抵御外敌。 然而无论是雄伟的长城还是装武到牙齿的要塞,并不能吓阻贪婪的邻居们,也不能阻隔他们进攻的脚步,反而锁住了本土一些人的脚步和视线。 与其苦守长城上千年,不如西出驱敌几万里。 当然,这些话任宁没有说出来。 又过了三日,星落前锋营顺顺利利地入驻了北海关。 守关大将黄石涛只礼节性过来见了两人一面,话都没说两句便带着亲卫匆匆离开。 “避嫌?”楚今定冷冷地哼着这两个字,“是怕我们提一些令他难办的要求吧。” 比如一起出兵百济。 任宁笑着摇头。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黄石涛本人,然而星落军团的情报网里有着云垂四方守将的详细个人资料。 所以也不算陌生。 黄石涛祖上曾是前朝的河内郡尉。 六百年云垂开国帝王率着星落大军横扫整个国家。 老黄秉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毫不犹豫下令河内郡的备守兵全部放下武器,最后摇身一变成了云垂的开国侯。 可惜老黄家的子孙和忠勇伯萧家一样,都是难当大用。 不过萧家至少现在还有着伯府的名头,而侯府传到黄石涛这一代,已经成了将军府。 黄石涛也是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才一步一步当上了北海关的守关大将。 或许说北境苦寒,其他将军不愿意过来,让他捡了个便宜。 黄石涛这个人既盼着打仗却又怕战争真的来临。 有仗打,那他们黄家才有可能像萧家一样挣下功劳以恢复祖上的荣耀。 然而黄石涛祖上毕竟是河内郡人。 那里几乎是云垂的地理中心,无论东西南北几乎都要经过河内郡,因此他十分清楚云垂现在的情况。 国库空虚、粮草药材不足、武器铁甲打造更是遥遥无期。 因此万一真的爆发战争,他又担心自己守不住脚下的北海关。 作为守关大将,守不住的代价就是死! 此外,除了战争黄石涛还担心一件事:自己在长兴帝心中的观感。 比如镇南公府,每一代儿孙都能作出卓越的贡献,导致帝王封无可封。这固然让皇族不爽。 而他们黄家,则是一代不如一代,那更让皇帝不高兴。 自从长兴帝决意改革云垂军制,大手一挥撤了二十名郡尉。 黄石涛尽管远在北海关,而且也不是地方备守军。然而每天早上醒来他一睁开眼睛,都担心自己头顶的乌纱会被长兴帝摘掉。 “都是守关大将,南边的袁兴文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时时刻刻都在练着军,只要有机会老袁就毫不犹豫想干掉南奉。” “而这黄石涛呢……”楚今定一声长叹。 当初还没北上任职时,黄家也算是星纪城的高门显贵。 而黄石涛不时能跟着父亲进宫转转,在长兴帝心中至少也有着这么一个人。 后来星纪城不知何时传出一个关于黄石涛的笑话。 有次在宫城里,长兴帝不知什么原因弯了一下腰,他却毫不犹豫直接趴在地上,以示尊敬。 任宁想着这些,情不自禁扯了扯嘴角。 这样的人只求他能守好脚下这座关口,其他的就算了。 两人站到放大版的百济地图前。 地图上代表倭寇的太阳又向西移了几寸,不过距离百济中部地区还有很大的距离。 雪太大天太冷,倭寇使出浑身解数往西进攻。 然而每个民族都有其英雄,现在他们被百济军死死挡在了距离东海岸约二百里的山区里,再也前进不得。 任宁看完最新消息,目光落到中南部萧正驻守的金龙滩上。 他几乎想都不用想。 东边陆上进展不顺,倭寇就会加大进攻金龙滩的力度,以求从海上突破东边的禁锢。 “萧伯爷现在估计不好过。”楚今定说。 “是啊。”任宁点头。 马上快三月,无论是云垂还是百济,气候都开始转暖。 萧正再不撒兵的话将会越来越难过。 “将军,韦将军的战略意图是什么?”任宁又问。 是想办法将萧正的二万余平倭军完完整整接回本土,还是保住百济王室甚至将所有倭寇赶下海去? 要是前者,那相对简单。 直接在百济北部的茫茫山林里打通一条路,引着他们回来就行。 如果是后者,那就将是三国天长日久不死不休的战争。 楚今定沉吟了半晌,“这事恐怕不是韦将军说了算。” 任宁挑了挑眉,下意识向南方望去。 如果韦君谦说了都不算,那就是星纪城的长兴帝说了才算。 楚今定解释:“齐王殿下现在就在百济,而陛下这么多皇子中似乎他是最成器的。” “因此我们先做最坏的打算。” 至少不能让陈修竹的名声留下污点。 下来的日子,各种消息纷飞。 任宁和楚今定一边等着韦君谦的到来,一边作起了东进的准备。 海上,上百艘战船飞快改装着。一棵棵大树被砍倒阀下,制成一支支沉重的弩箭,然后往战船上搬。 陆上,探子和工兵飞快越过边界向东摸去,该放哨点的放哨点,该修路的修路。 过几天定晴一看,树上不知何时已经冒出点点嫩牙。 第322章 三大威胁 第322章三大威胁 二月底,韦君谦终于领着其他星落将士赶到了北海关。 出乎意料,本该在星落郡的管路平也在其中,甚至还带了三万人马过来。 七名领军将军以及十名军师跟在韦君谦身后,一起进了未来三年的会议厅。 各自站好,然而韦君谦站在地图前却是久久不语。 楚今定左右一看,只好站出来。 “禀大将军,前锋营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可以出动。” “出动?”韦君谦回过头,“救援百济吗?” 厅里的众将相互莫名地看了一眼。 “不。”楚今定沉吟了半会,“是救援身在百济的萧伯爷以及二万余平倭军兄弟。” 韦君谦不置可否。 他转过身子。 “本将已经收到兵部的紧急命令和陛下的圣旨。要我们军团上下立即出兵百济,协助百济将倭寇彻底赶下海去。” 厅里的众人只是扬了扬眉,却没多大意外。 韦君谦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各位觉得意下如何?” 厅里有一刹那间的沉默。 三年前星落到了广信郡,训练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主动出兵南奉;三年后的现在,军团刚到玉木郡尚未来得及修整,就已经接到命令要求立即出兵百济。 一主动一被动,一缓一急,两者大不相同。 “大将军,”任宁站了出来。 这么多将军和军师中,他是最年轻的,说错了也不用担心。 “兵法有云:将在外,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我军团长途跋涉而来,身心俱疲。此时初到玉木,大军需要适当时间适应北方的气候。” “末将以为可以先派前锋营进百济争取时间。主力大军稍待休整,待后勤辎重到达以及天气转暖后再进入百济也不迟。” “是该这样。” “任副将说的没错。”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韦君谦默默地看了任宁半晌。 他突然开口:“各位,大家别忘了一件事。” “我星落军团从来不是用来争一城一地,更不是用来救某些人的。星落兵锋所至,是为了保障帝国边疆的长治久宁。” 他敲了敲了墙上的北方地图。 “你们说说,这漫长的北疆到底什么对我云垂威胁最大?” 众人如梦初醒,目光下意识直接跳过东边的半岛,直接抬高落在北方茫茫的草原中。 长城以北,原本并非北雄帝国的疆域,同样是游牧民族的草场。 后来北雄一步步向东,最终将这些土地收入了囊中,这才将边界直接划到云垂头顶上。 有将军反应过来,“大将军,那兵部的命令和陛下的圣旨……” 韦君谦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本将认为,北疆面临着三大威胁。” “其一是边疆守将。特别是北海关守将黄石涛,这就是个吃白饭的。” 这……太直接了吧。 会议厅的众人情不自禁擦汗。 好歹黄石涛在名义上和军团大将是同一级别的。 哼! 韦君谦一声冷笑,根本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觉悟。 “外敌我们尚可以拼尽全力驱逐,反而这些米虫是最麻烦的。” 米虫无用,然而却轻易动不得。否则他们可能毫发无伤,星纪城的屠刀却有可能落在自己头上。 众人不由沉默。 韦君谦只是提了提,继续说下去。 “其二则是东边登陆的倭寇。大家应该都知道他们本土发生的事了吧?” “知道。”众人纷纷点头,“倭寇本土被毁,已经无路可退。” 韦君谦点头,目光落在小小的半岛上。 “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兔急了咬人。何况是两百余万走投无路的倭寇人?他们为了活命,肯定会用鲜血将整个半岛都涂上一遍。” “本将希望大家要端正心态,收起任何小瞧之心。否则你们将会吃大亏。清楚了吗?” 众人心一凌,连忙大声回答,“清楚了。” 韦君谦满意地点头。 “这里不是南奉。南奉我们有出兵的理由,普通百姓不会反对我们。” “而倭寇呢?但凡干扰他们占领半岛的,就是在剥压他们的生存权和未来,是他们的生死大敌。他们都会恨之入骨。” “因此,下来百济的战斗将十分残酷。因为倭寇没有任何妥协和后退的可能性。大家明白吗?” “明白!” 韦君谦松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 “第三个威胁,就是北边的北雄。” “他们现在内乱,各公国打得你死我活。但不代表以后他们还会继续内乱。” “云垂常言,人无远虑必要近忧。” “我们既然到了玉木这里,不能光坐在长城这边看他们的笑话。要想办法参与进去,拉一批公国打一批公国,让他们继续乱。最好在各公国间埋下生死大仇的种子,让他们永远没法再融合。” “或者,”韦君谦直接拔出配剑刷地在北边划了一根线,“或者干脆就把我们边境线向外推。一直推得远远的,留下足够的战略缓冲带。” 一群将军和军师看得心潮膨拜,个个眉飞色舞。 “大将军说的极是。” “本该如此。没理由北雄能一步一步吞过来,我们不能一点一点打回去啊。”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与其守这苦寒的边疆还不如出去把他们赶得远远。以后北边的再想靠近我们,都要三思而后行。” “南边一战能平定南疆几十上百年,北边也该如此啊。” 然而很快有人往南方看了一眼。 “大将军,星纪城估计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的。” 此话一出,恍如一瓢冷水当头淋下。 整个会议厅一下子又沉默了下来。 没有帝都方面的支持,就算他们这些将军再有雄心,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武器和粮草作出伟大的行动。 说到底还是国库空虚,长兴帝处理帝国内部的一堆破事已经够他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对外扩张的心思。 韦君谦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根据宫里的情报显示,陛下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 嗡~ 除了任宁外,众人脸色大变。 虽然韦君谦说的隐讳,但以他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长兴帝的身子已经成了个大麻烦。 “任宁,”韦君谦的目光落在厅里唯一一个年青人身上,“你知道陛下的近况?” 任宁微微地点了点头,含糊道:“过年时,我回了一趟星纪城。多少有些耳闻。此外夷光大长公主殿下让我把家迁出星纪城。” 众人吃了一惊。 任宁过年偷偷回了趟家的事,他们都清楚。然而后面搬家的事,他们就不知道了。 管路平忍不住出声:“那你搬了没有?” 任宁的宣武将军府里面的伤残老兵大多都是他选过去的。 如果不及时退出帝都那个旋窝,他们想好好养老可能就不容易了。 任宁点头,“从长公主那里得到消息后,我夫人一回到家已经着手准备。现在应该已经在南下的道路上。” 吃一堑长一智,盈盼那是知道厉害的。 老开伦只是没有跟铁勒走而已,三万人的部族一下子就只剩下一百余人。 不由她不时时放在心上。 第323章 盘点和目标 第323章盘点和目标 搬家只是任宁的私事,不宜在这作战会议上多说。 众人随便问了几句,便又把话题给转了回来。 “大将军,”有军师目光灼灼地望着百济的中南部,“陛下身子……” 咳! 他自知失言,连忙掩饰地咳了一声。 “齐王爷在一众皇子中最有抱负也极有雄心,看起来最适合我们军团的作风。属下建议……” 建议尽快派兵过去保障他的安全还有名声。 韦君谦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任宁身上。 “任宁,你到玉木已经有段时间,说说你的想法。说错了不要紧。” 任宁也不推辞。 他走到地图前。 “陛下圣旨已下,我们可以以必要的休整为由拖上一段时间,但迟早都得出兵百济。” 众人点头。 “不过出多少人,那得我们自己说了算。” 满厅的人哈哈大笑。 “我们现在有六万兵力,加上忠勇伯的二万八,就是快九万。” 说到这,任宁看看韦君谦,“大将军,北海关会跟我们一起出兵吗?” 韦君谦沉吟。 “黄石涛也收到了兵部的出兵命令。但命令上强调了他们要优先守住边关。因此本将看来,他八成是不会挪窝的。” “当然,如果我们打得顺风顺水,估计他也会派人过去捡些便宜。” “这王八蛋……”众人纷纷摇头。 任宁压了压手,目光落在北边三郡上。 “帝国郡尉改制刚刚完成。现在北边三郡统一由我们的老朋友也就是原沧澜郡郡尉莫沧海镇守。” “大将军,如果有需要,他会响应我们吗?” 韦君谦肯定地点点头,“莫沧海是名良将,帝国只让他当一名区区的郡尉,着实大材小用。” “他在沧澜岛呆了一段时间,调教出来的兵既擅长陆战也精通水战。如果我们有需要,他会带着尉兵一起东出作战的。” 当然,前提是北方三郡没发生什么乱子。 “这几天我会好好拜访一下迁到这里定居的几位郡王爷。”韦君谦嘴角扯出丝冷意,“好好养老的话,他们还是天潢贵胄。否则……” 满厅的人该喝茶的喝茶,该看地图的继续看地图,没人有异议。 当初南下广信,任宁雷二和萧纲三人在百花郡遭到攻击。 管路平到的时候就杀了一轮,韦君谦到了又杀了一轮…… 现在南边四郡不知多么平静,所有人包括皇庄在内都规规矩矩的。 任宁继续盘点。 “我们星落现在六万人马,后继需要的话可以再调。忠勇伯的平倭军差点三万,莫沧海三万,还有水师一万余。黄石涛没准会派点人马。这就是北边现在的兵力,共计十三万余。” “倭寇的人马则是源源不断从本土赶来,人数应该远比我们和百济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说到这,他顿了顿。 “我们人少,不过都是职业军人,绝大部分人受过严格的训练。倭寇人多但大多都是刚拿起武器或者训练了几天的平民。可以说互有优劣。” “至于粮草后勤,双方都远离本土,百济荒了这么些年也基本没粮可吃。所以也是半斤八两。甚至我们还略有优势。” “最后是武器装备,虽然迷雾郡北南向的驿路暂时还没有修通,但我们的武器铠甲战马等等总体还是要胜倭寇一筹。估计仅仅水师的战船就够他们吃上一壶的。” “这样算来,明面上的数据是我们占优的。但是……” 但是战争不是作数学题,并不是谁大谁最后就一定会胜利。 自古以来以小打多以弱胜强的战役比比皆是。 会议厅里的人互视一眼。 他们都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自是清楚这一点。 韦君谦笑,“那任宁你觉得我们该从哪些方面提升战胜的几率?” 任宁见其他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得继续说下去。 “第一,倭寇无路可退。对他们来说,无论是后面的天皇还是前线的将士只能向前,那怕死再多的人都在所不惜。” “而我们则不一定。如果战况进展不顺甚至偶有反复。星纪城方面极有可能一道命令将我们撤回本土……” 韦君谦脸色沉了下来,“这事我早有布置。不出兵而已,一出兵你们尽管放心大胆打,不要太计较战报上一城一地的得失。” “是!”包括任宁在内都连忙点头。 “其二,武器是武器,战争打的终究是人,或者说前线将士的意志。” “倭寇无路可退,他们的作战意志无疑会很强大,可以说视死如归。我们要想赢,也得先告诉每一位将士,这场仗到底是为什么而打!” 广信那边,南奉已经惹事生非了好几年,根本就不需要再说什么。、 这边就不一样了。 “是救平倭军的兄弟还是救整个百济王朝或者保家卫国?这些都要跟将士们讲清楚。” 会议厅里将军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由脸露难色。 如果是救平倭军,那么用不着将战场扩大到整个百济半岛。 如果是挽救百济王朝,那为什么要救这个遥远而陌生的王朝? 韦君谦出来定调,“此次出兵,第一救平倭军的兄弟;第二,倭寇与西凉情况大抵相同,都是无路可退。我们拿他们练手。” “各位回去好好想措辞。” “这……”一群将军面面相觑,头都大了几分。 管路平的目光更是直接落在任宁身上。 “任宁,你怎么说也出身太师府,正门的影壁上还端端正正写着‘帝国之师’四个大字。” “我们都是些大头兵,写不了什么文章。这么麻烦的事就交给你了。” 其他人眼前一亮,纷纷点头。 “对对,既然是你小子提出来的,干脆也写篇为什么而战的文章好了。” 任宁擦汗。 在南边写捷报的时候,可没见你们推三阻四。 而管路平更是武状元出身,除了武艺要高外,也必须能写手好文章…… 但无论怎么推辞,众人还是推到他身上,最后只能应了下来。 “任宁,”韦君谦示意众人安静,“还有其他想法吗?” 任宁点头,“第三,则是后勤。” “如果星纪城下定决心要打到底,那我们的后方相对安稳。而倭寇可以说已经没有后方,因此他们会更着急。上岸要么急着种粮要么急着抢吃的。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 管路平笑,“一句话就是他们种地我们毁。他们抢村我们设伏。对吧?” 第324章 进入百济 第324章进入百济 会议一直讨论到撑灯时分才结束。 第二天具体的作战思路分发了下来。 任宁接过一看,他的任务还挺简单。 一是架设从北海关到萧正镇守的金龙滩之间的风车通讯,以及打通两者的陆上道路。 任宁眨了眨眼睛。 这任务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现在整个半岛只有东部一百多里被倭寇攻占,中部及衔接云垂西部依然在百济王的掌控中。 甚至前锋营刚到北海关时楚今定就已经派人着手拓宽通往金龙滩的道路。如今已修了一小半。 二则面见百济王,提醒并让他告诉全百济的民众这是场灭族之战。 让他们所有人放弃侥幸心理,不抵挡或不坚决抵抗的话就是亡国灭种。 谁都救不了他们。 任宁点了点头。 看来会议上他的话还是有些作用。 韦君谦的意思很明确。 不仅他们这些来增援的要知道这场仗为什么而打,百济这些主人更要明白这场战争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又过了一天, 三月三,云垂春暖花开风筝满天的日子。 任宁正准备带人往东,雷二萧纲双双赶到了北海关。 看着雷二春风满面的模样,任宁笑:“怎么样,娶到媳妇了?” “娶了。”雷二笑容有些傻,“她等了快三年,要不是我听你们的及时赶回去,可能真就有缘无份了……” 他絮絮地说着自己的故事,好半晌才结束。 “我爹娘恋旧,他们依然留在星落老家不肯离开。我便让人把她护送去了广信郡。” 任宁点头,“你的庄子田地什么的都置在广信那边,弟妹去了正好接手。” “等到了广信,自然会有人照顾她的。” 雷二高兴地挠着头,“那最好不过了。” 任宁和他又聊了几句,目光才落到萧纲身上。“看你嘴都快裂到了后脑。是不是我小侄子能说话了?” “怎么可能,”萧二公子摇头,“我离家的时候孩子刚满月。” 虽说如此,他眼里的得意和开心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等打完百济这场仗,估计孩子差不多能说话了。” 任宁笑,“到时候正好和萧伯爷一起回家去享受天伦。” 哈哈。 “说得是。”萧纲更是高兴,“说来我父亲还不知道他有了孙子呢……” 出发在即,他也废话少说,“将军,嫂子已经按计划离开星纪城南下,而且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就好。”任宁松了口气。 前锋营正式出发。 进了百济,萧纲直接带他的前锋五营通过陆路前往金龙滩,既为报喜也为相助。 而架设传讯的风车,星落小兵们早已熟门熟路,根本用不着任宁出手。 只是劝说百济王一事估计不太好办。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年纪还是太轻。 于是任宁便跟韦君谦商量,最后决定由他和雷二带着三千人马把军团最言善辩的军师送进百済都城去。 让军师去沟通说服百济王。 “大将军,三千人也太多了吧。”任宁擦汗。 星落军团的军师并不是什么文弱书生,那也是能骑马上战场的。 几百甚至几十人快马轻骑地将他送到百济都城就好。 人越多反而走得越慢。 韦君谦瞪了任宁一眼,“费什么话。军令如山,本将让你带上就带上。” 任宁只好领命。 除去护送军师外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绘制百济的地图,然后回来堆成沙盘供韦君谦一众将军参考。 三千人一路往东,道路曲折难行,加上大雪正在溶化,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操。 雷二骂了一声,“这条路真是让我想起三年前送灵回乡时的迷雾郡。” 虽然一个是沼泽一个是山区,但两条路都一样的烂,一样的年久失修。 “是啊。”任宁点头赞同。 百济王虽然仿着云垂把半岛划成几十个郡,但整个半岛加起来也就和云垂的普通郡差不多大。 这么点大的地方路还修成这样,估计百济上上下下的官员也和三年前的迷雾郡守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千人一走走到三月底,百济都城终于遥遥出现在面前。 得到消息的百济王李承德带人迎出五十里。 看到那面一刀一剑挡落星的火红色旗帜时,他更是笑容满面。 “原来是任宁任将军,南奉一战成名。本王甚是久仰。” 他上下打量着任宁,眼里掠过惊叹和羡妒,“星落军团果然非同凡响,处处英雄出少年……” 李承德哗哗地奉承着。 他的云垂语说得不错,至少任宁听得懂,便不卑不亢地回了几句。 李承德虽然心里不爽,却不敢露出来,最后毕恭毕敬地将他们一行接进了城里。 任宁没有多休息,带队上了城头四处转了转。 百济的都城不算太矮,然而比没攻破前的南奉都城还要破旧些。 任宁探头一看,城墙上处处残留着上次攻城时的伤疤。 很快地方虽然补过,但都是草草了事,明显没怎么用心。 任宁冷冷地看着那些地方,突然抽出军刀一刀捅去,咻一声捅掉一大块泥石。 砰! 当着百济守城将军的脸,他又重重踹了一脚。 哗啦。 尘烟飞扬中,城墙又掉了一大块。 任宁不再查看,面无表情地下了城墙。 “那小子好嚣张,他丫是谁?”后面有百济语隐隐传来。 “星落军团前锋副将任宁。” 嗤。 一众百济小兵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没人敢再哼声。 这人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百济的守城将军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大声咆哮。 “都傻站着作什么,还不快重新修下城墙。本将有言在先,谁要再弄些豆腐渣出来,老子就要他的命!” 劝说的事留给军师,任宁给他留下一百护卫后,带着其他人又出了城。 有些日子没打仗,雷二手有些痒:“将军,我们去南边还是东边?” 南边也就是萧正驻守的金龙滩,距离不算太远,而且两地间修有宽大的驿道相连。 东岸就比较麻烦。 不仅路途遥远难行,而且有数量庞大的倭寇。 任宁毫不犹豫抬手往前一指:“东边!” “这……”雷二脸色有些异样。 星落军团是云垂帝国的定海神针。长兴帝既然叫星落全军压上,显然很在乎百济或者说在乎身在百济的齐王陈修竹。 没准他就是云垂的下一任帝皇。 以任宁的身份既然带兵到了这里,怎么说也该过去问候一声才是。就当在未来的上司前面露脸刷好感了。 不过既然任宁不准备去南岸,雷二就也不在意。 他嘿嘿道:“我就知道将军会选东边。” “南边的平倭军出身水师,个个身经百战,而且对倭寇恨之入骨。守住小小的金龙滩应该不成问题。我们这三千人去了也只是锦上添花。” “这种没有挑战的事老子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趣。” 任宁淡淡看了他一眼,“啰嗦。” 一行人哈哈大笑,随即挥鞭向东。 百济都城附近同样是片平原。 放眼望去,微微起伏的土地上到处都有百姓在辛勤耕种。 任宁暗暗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些百姓种出来的东西最后会落到谁的手里。 第325章 消恩 第325章消恩 “前面是谁在领兵挡倭寇?”任宁问。 往年百济遇上倭寇都是一触即退,再触再退。 要不是祖上的都城没法搬,否则估计连李承德都会往云垂边境跑。 “巫思远。” 任宁点头,“原来是他。” 既然要出兵百济,任宁自然也仔细了解过百济和倭寇方面的将领。 说来这巫思远他不算熟悉却也不算陌生。 四年前任宁送灵回乡,最终被长兴帝召到了星纪城,后来还去了趟秦王府作客。 当时在秦王府校场,他遇上了被人嘲讽的萧纲也遇上了大舅子铁勒,甚至还打得承恩伯府的孙三剑神怀疑人生。 当时还有些其他国家的留学生在场。 巫思远就是其中之一。 “这巫思远从云垂留学回国就成了百济的驸马。这几年也做了些实事……” 驸马? 任宁心一动。 陈修坚,也就是带队平定西部四郡民乱的七皇子以及现在的明王爷,也差点成了百济的驸马。 只是千里迢迢出使云垂的百济公主红颜命薄,还没成亲就成了刀下鬼,陈修坚这才没了这个身份。 “明王现在怎么样了?”任宁问。 旁边的亲卫们面面相觑。 雷二笑:“将军你都不知道的话,我们就更不清楚了。” 云垂,星纪城,明王府。 陈修竹的外祖是工部尚书罗垦,然而他的齐王府依然是由之前的皇子府升规而成。 和陈修竹相比,陈修坚无根无基。 他的明王府自然也不例外。 从外面看上去,王府的规制够高。 然而进了府里过了接人待物的正厅,没走多久就是一片萧瑟。却是连永安胡同的宣武将军都不如。 正厅。 陈修坚的岳父席泽宇正乐呵呵地指挥着仆人往博古架上摆着刚运过来的古董。 “明王岳家啊……”席泽宇一想到这个称呼,就忍不住乐呵呵的。 他与太师府不同。 太师府明里暗里禁止主脉和皇家结亲。 而对席泽宇来说,女儿能飞上枝头成为明王妃,席氏一族从此与皇家有了血脉关系,不亚于天上砸了个金馅饼。 因此尽管手头十分拮据,但他还是努力往明王府搬着东西,给女婿充着门面。 “这么大座王府,”席泽宇摸着下巴,“该好好赚点钱呀……” 此时的陈修坚并不在正厅里招呼老丈人,而是在后面的书房。 书房里除了他外还有几个幕僚,都是在西部平乱时找到或自荐而来的。 当初提出把土地重新分给老百姓以换取早日平乱的吴先生也在其中。 “各位,据本王估算东边百济半岛的战况将会异常激烈。” “星落军团、北海关及北边三郡的备守兵、平海郡的水师甚至星纪城外的中央军都有可能参战。” “这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聚到一起,正是结识他们的好时机。麻烦各位想个法子,让本王尽快去趟百济。最好能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这……”幕僚们你瞧我我瞧你,个个脸露难色。 平时无诏无令的话,皇子们连想离开星纪城半步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去战乱地区接触各大领兵将军? “殿下,”一直沉默的吴先生直言不讳,“齐王现在人就在百济。陛下估计不大可能再派一名皇子过去。” 砰! 陈修坚重重地擂了一拳右掌心,恨声道:“父皇真够偏心的。” 明明是陈修竹在百济抗旨不归,结果不仅不受罚,最后还有了结识一堆将军的机会。 简直让他气难平。 想当初自己在西边平乱也算有着累累的功勋,然而一个回京成亲的召唤,功劳就凭空少了一半。 如果他现在还呆在西边,虽然没法接触星落这个帝国赫赫有名的军团。但至少可以接触到路过的雁回、盈灵军团以及定西郡备守兵甚至是岩陲要塞。 结果回了星纪城,除了个亲王爵,他什么都没有。 “要真去不了北边,去西边也行。”陈修坚不嫌弃。 吴先生沉吟地撸着胡子,“殿下,西边虽然也不容易去,但想想办法还是有可能的……” 陈修坚精神一振,亲切地望了过来,“敢问先生,本王要怎么做才能离开星纪城西去?” 齐王已经在百济发力,秦王后面站着皇后,而他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敢贻慢。 “殿下这么这么……”很快书房里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皇城,坤宁宫 此时的秦王夫妇正聆听皇后的训示。 “儿呀,陛下近来身子每况日下,听说前几日批奏折时还晕了过去。差点没把长禄和御医们吓死。” “你是嫡长子,本该名正言顺立为太子。然而陛下一直犹豫不决迟迟不立储君。原因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吗?” 秦王听得百感交集。 他也是早已成家立业有儿有女的人,此时却是满脸的垂头丧气。 “是儿臣做得不够好,以至父皇迟迟下不了决心。真是愧对父皇母后的栽培。” 唉。 皇后一声长叹,“我们母子俩亲骨肉,有什么话大可以直接说。” “立不了储,这其中既有皇儿你自已的因素,也有本宫的原因。” 秦王听了,脸色更是灰暗。 他外表看上去一表人才,然而一到长兴帝面前就莫名变了个人。 只会瞻前顾后、唯唯喏喏,有时候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不是口吃,只是紧张。 “这点皇儿得努力克服,没人会喜欢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君王。” “知道了。” “边疆历练的结果,你清楚了吗?”皇后又问。 两年前皇子们到边疆历练,每个皇子都有所得。 比如去南边广信历练的胖子陈修兰,至少减了一半的肥肉,现在总算有些了几分眉清目秀的模样。 而秦王去的是北边雁回郡,回星纪城时同样收获满满。 长长车队里多了几名千娇百媚的侍妾和两名刚出生的庶子庶女。 对于皇族来说,多几个女人和孩子不是坏事相反还是好事。 因此无论是长兴帝还是皇后都没有诘难,甚至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长兴帝看了看随行太监呈上来的边疆记录。 尽管上面写满了赞誉之词,然而他对这个儿子的态度又冷淡了几分。 皇后对此心知肚明。 她安慰了一阵,抬头往外望去。 “你外祖家这些年也确实做得太过了点。本宫已经三番五次劝他们适当收手见好就收,不要搞得天怒人怨。然而他们还是肆意妄为……” 云垂中东部尽是富饶的上等郡,里面的土地大多名花有主,而且背后的主人实力雄厚,承恩伯圈不动。 于是这些年他在西边各郡大肆圈地,逼得失去土地的百姓卖/身为奴。最终搞得民不聊生,还来更是引发了民变。 至今还让长兴帝头大如斗。 甚至南边百花和沧澜郡的药田和药庄,隐隐也有他们孙家的手笔。 只是后来韦君谦到了南边,不管是谁一律杀个干净,承恩伯这才没了伸手的爪子。 但长兴帝也不是瞎的。 要不是念在当初他还是籍籍无名的皇子时,孙家就一直在后面支持甚至还把嫡女嫁了过来,否则早拿孙家开刀了。 但再重的恩情也有磨灭贻尽的时候。 长兴帝现在是横看皇后不顺眼竖看岳家不对劲,踏进坤宁宫的次数甚至比睛贵妃的晴云宫还要少。 第326章 海面 第326章海面 百济半岛。 任宁带着队慢吞吞往东。 “这是什么鬼天气,昨天还鲜阳高照,今天又大雪纷飞……” “马上四月了,别说半岛就是我们云垂也会时不时来阵倒春寒。习惯就好。” 一堆星落将士摇头。 他们带着衣物够厚,食物粮草充足,倒是不怕天气突变。 只是老天一会冷一会暖的,地上的积雪时化时凝,原来就破破烂烂的驿路愈发难走。 雷二牵着奔雷,一脚深一脚浅向前挪着。 操! 他骂了一声,“你们敢信?这半岛还没有我们星落郡大,从西到东居然花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 其他人哈哈大笑,“雷二,这能相比较吗?” 星落郡那大多是平原。而且作为云垂帝国的龙兴之地,每条驿路都修得又宽大又平坦。最冷的时候老天也不会下鹅毛大雪。 无论是从东到西还是从南到北,赶起路来基本没有什么阻碍。 哪像这里…… 众人正说笑着,前面有探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将军,前面就是源宁山脉。守将巫思远巫将军已经带了属下过来迎接我们。” 任宁点头,“知道了。” 雷二嘿嘿看着眼前重重叠叠却不算太高的山脉,“源宁山脉,本地人希望它能成为半岛的安宁之源。所以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只是他们永远不清楚一件事。” “百济如果要想真正的安宁,就不该指望一座山,而是只要倭寇上岸就杀他个片甲不留。杀到他们不敢靠岸……” 这才是真正安宁之源。 纷纷扰扰中,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二十余里。 前面白雪皑皑的驿路上站着百余人马。 领头的将军系着腥红的披风,正是巫思远。 他远远地驱马跑了过来,很快认出了任宁,连忙哈哈地拱手。 “任将军,别来无恙!” 四年前在星纪城秦王府,巫思远曾亲眼看过任宁毫不客气一招就把孙冶给打趴下。 当时他就只有一个想法。 这愣头青日后要么被承恩伯府狠狠打压,从此死得无声无息;要么就是出人头地,无人可挡。 此时巫思远抬头看着任宁身边那面鲜艳的星落军旗,不由羡慕地磕了磕嘴巴。 看来应该是后者。 当时的任宁太出格,巫思远因此记忆犹新。 而任宁记忆力出众,尽管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众多的留学生,仍然记下这个百济才子。 “巫将军,四年前星纪城匆匆一别,久违了……” 两人哈哈地寒着喧,你一句我一句,热切的活像久违的老朋友。 旁边的雷二听得直扯嘴角。 在此之前两人根本没说过半句话…… 好半晌过去,巫思远才结束寒喧,领着任宁等人准备往他驻守的营地走去。 “巫将军,”任宁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们这三千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先四处转转。” “如果实在找不到适合的地方扎营,再过去叨扰百济将士也不迟。” 现在已经四月,天气将会越来越暖,倭寇憋了几个月随时有可能再次发起进攻。 而任宁他们此行过来的主要目的是绘制周边地图,可不是给百济人当炮灰的。 巫思远也不意外,又礼节性地邀请了几次。 见任宁没有同行的意思,他这才转身回了营地。 说来巫思远心里也不乐意任宁带着人马进入他的营区。 星落军团在周边各国名声太盛,向来有着无敌之名。 要是手下的将士知道自己营地里来了星落军团的八大将军之一,他巫思远的命令到底还起不起作用也是个未知数。 任宁没心思琢磨巫思远在想什么。他领着手下四处转了转,很快在驿路南边约三十里的大淳谷里扎下了营。 雷二观察了下周边的地形,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个好地方。” 东西走向的大淳谷,地势东矮西高东窄西宽,可以说易守难攻。 而且这里距离巫思远的防线不远,只要翻过两个山头就能看到双方的战场。 扎营设哨这些都不用任宁出手。 他带着雷二和十来个亲卫上了南边的山顶,举起望远镜往四周望去。 咦! 很快雷二吃了一惊,“原来这里离海岸没多远。” 望远镜里,他都能清楚看到南边的海洋以及海面上星星点点的倭寇船只。 “不奇怪,”任宁笑,“整座源宁山就在东海边上。” 只是现在天上还时不时还飘洒着风雪,望远镜看得不太远。要是天气晴朗,估计还能看得更清楚些。 下来大半个月,星落的小兵四面八方散开来。他们几乎爬遍了四周的山脉峡谷,一一绘制着附近所有的地形。 日过一日,五月很快来临。 这天,任宁正在营帐里将小兵们采集回来的地形聚在一起,准备绘幅完整的源宁山脉图。 报! 有探子匆匆赶回来。 “将军,北边驿路上倭寇派出约三千人马朝巫将军的前哨发起了进攻。” “三千人?”任宁手一顿,“应该只是热身。下来倭寇还会投入更多的人马。” 不过他们无需理会。 想了想,任宁抬起头,“这倭寇的领兵将军是谁?” 之前寒冬腊月,倭寇拼着海面上的大风大雪踩着自己人的尸体都要登陆。 结果上岸站稳了脚跟,却等到现在五月雪化才再次动兵,倭寇这个领兵将军也算坐得住。 坐得住的主将要么擅长死守要么沉得住气,无论是哪一种都通常不大好对付。 “回将军,对方的将旗上写着久堂。” 任宁点头,“原来是久堂直人。” 这也是老朋友了。 和巫思远一样,久堂直人也曾到过星纪城留学,没准三人还有过段交情。 “二营长!” 梁如是站了出来,“到。” 任宁看看这名在南奉时曾和他一起突袭虎愁谷的部下。 “你带上二营的将士去盯好这条乱石沟,同时尽快把风车架设起来。” 梁如是探头一看地图,响亮地应道:“是!” 桌子上,源宁山脉的地图任宁已经快画好。 除了巫思远镇守的驿路以及他们脚下的大淳谷,倭寇还有可能走的就是这条乱石沟。 送走了梁如是,任宁又安排了下粮草方面的事宜,带着雷二又上了对面的南山。 此时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视线良好。 任宁举起望远镜往南边海面望去,却是很快皱起了眉。 第327章 岛屿 第327章岛屿 海面上风平浪静,远处的海岛若隐若现。 数不清的船只一路西来,到了东海岸附近一分为三。 其中一部分在脚下的东海岸登陆。 另一部分继续往西,估计是去了萧正镇守的金龙滩。 第三部分则是驶向了不远处的海岛。 任宁定睛一看。 海岛上已经被开辟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梯田,数不清的倭寇正在上面忙碌着。 任宁突然反应过来。 前段日子倭寇停下了一直以来不要命的进攻,估计是将心思放到近海的岛屿上。 岛屿或许不大但四面环海,可以说安全无忧。 只要占下来就可以在上面安置族人休养生息,最重要是还可以开辟出来当个后勤基地。 “雷二。”任宁一声暴喝。 “到!” “立即带人去趟驿路,问问巫思远附近海域有几座岛屿,哪座海岛最大以及上面有没有百济的守军。” “是!”雷二立即反应了过来,转身匆匆下了山。 “东西线的风车传讯修好了吗?”任宁又问。 旁边有小兵站了出来,“回将军,暂时还没好。不过一营营长说了,五天内保证完工。” 任宁点头。 风车传讯点表面上只是三块木板。但如果修的是长期使用的站点,则要麻烦得多。 要是站点处于无人出没的深山老林里那还好说,完全可以无遮无掩大咧咧搁在太阳底下。 要是附近时不时有敌人往来出没,那还得作好伪装以及修筑供驻站小兵们隐蔽休息的地道,工程量相当大。 因此,一时没修完也是正常。 这次东进,韦君谦让任宁带了三千人出来。其中一营的小兵就耗在了沿途的风车传讯点上。 等沿途的站点彻底修好,军团派专门组建的通讯兵过来接收后,一营的人马才会重新聚集到他身边来。 “五天,有点久。”任宁沉吟,“立即派人骑马将海面上的消息送到已修通的站点,然后尽快传给韦将军。” “是!”顿时有小兵应了一声,匆匆下山离开。 旁边有亲卫皱起了眉,“将军,传消息给大将军……我们军团好像没有什么船吧。” 没船就拿岛屿上的倭寇没办法。他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在上面种粮。 收获粮食后再供给其他倭寇登陆半岛打仗。 周而复始,源源不断。 而百济再小那也是个国家。 山岭密布,防不胜防。 倭寇的大部队或许攻不过来,但单个人或小部队还是可以在崇山峻岭间出没。 到时候他们只要潜到百济的产粮区点上几把火或捣捣乱,也够让同样缺粮的百济人头疼。 “消息传给了大将军就等于传了水师。”任宁继续举着望远镜往海面望去,“至于战船,我们也是有的。” 北海关旁边就停泊有战船。 他曾经亲自上去查看过。 那些战船的船体十分庞大,非眼前倭寇的船只可以相比。 可惜数量不多,而且还要先改装。估计一时半会派不上用场。 任宁回到大淳谷的营地时,雷二正好也从驿路那边赶了回来。 “怎么样?”任宁问。 “等等。”雷二匆匆灌了两口水,这才走到地图前。 拿起炭笔,他用手量了量,随后在东海面上画了三个圈。 “据巫思远的军师说,百济半岛周边海域里有着数不清的大小岛屿和礁石。不过绝大部分都不能在上面住人或者耕种。” 敲了敲自己刚画的圈,“军师还说了,倭寇最有可能利用就只有这三座大岛屿。” “大岛屿?” “对!”雷二哑然失笑,“将军,整个百济半岛只比我们的沧澜郡大那么一点。” “他们说的大岛屿根本无法和沧澜岛相比较。对我们云垂人来说,这三个岛屿其实也是三个小不点。” 咳! 任宁咳了一声,反应过来。 雷二继续介绍。 “这三个百济人口中的大岛分别是东面的东景岛、西面的西龙岛和南面的南离岛。” “据说在东景岛上看日出,最是一绝。而西龙岛则是我们在山上看到的海岛。南离岛最远却也最大。以前还常常有海盗在上面生活。” 任宁点头,“这些小岛上应该没百济人了吧。巫思远打算怎么做?” “他能怎么做?”雷二嘿嘿冷笑,“我看巫思远自身难保,他什么也做不了。” 任宁皱眉,“什么意思?” “将军你不知道。我赶过去的时候,看见巫思远虽然坐阵后方,却是满头大汗。” 啧啧! 雷二连连感概,“仅仅三千人的进攻啊。难以想象堂堂领兵五万的主将居然会心慌意乱成那样。” 要是在星落军团,这样的战斗随便拉个仟长出来就可以搞定,根本都不用主将过目。 “我现在都怀疑之前他能守住这源宁山脉,不是因为本身的能力,而是因为天气以及倭寇没有再进攻……” 任宁默默地看了地图一会。 他不清楚巫思远的领兵能力,但星落的探子曾带回来他的布防图,看起来倒是可圈可点。 甚至驿路上还一前一后修了两座小关卡,里面囤积了大量防御的物质。 因此除非巫思远带着部下逃跑,否则倭寇想跨过这座源宁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这时。 报! 传令兵匆匆走了进来,“将军,驿路战报。” 刚到大淳谷扎营,任宁就顺便让人在巫思远营地上方的山顶上架设了风车。 两座山头的距离而已,驿路那边无论发生什么事,这边几乎可以即时收到消息。 摊开纸一读,任宁倒吸了口凉气。 巫思远的前哨被攻破了! 现在前哨的守军已经退到了第一道关口里。 “怎么可能?”雷二差点跳了起来,“半个时辰前老子还在那里。再说了倭寇没什么重型武器,而且攻势一点也不猛。前哨怎么会败的?” 任宁把战报递给他。 雷二看完,迟疑道:“或许巫思远是以退为进、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任宁看了他一眼,“想远了吧。百济这些年遇上倭寇那是一触即溃屡战屡败。没准根本就是前哨打不过。” 两人一等等到晚上,雷二忍不住发话去问问情况。 消息很快传回来。 果然,巫思远既没有以退为进或者诱敌深入。 纯粹是前哨的将领是看着外面的敌人杀气腾腾压上来感觉自己顶不住,便主动带人撤到了第一个关口。 “这这这……”雷二手都有些发抖。 要是那将领人在眼前,估计雷二就能一刀劈了他。 第328章 反扑前哨 第328章反扑前哨 很快,新的消息从驿路传了过来。 那个擅自带兵从前哨后撤的将领被巫思远叫到了大营,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似乎很有底气。 “这他酿的是谁,不战而退还有底气?”雷二简直不敢置信。 在他看来,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召回大营问话,直接推出去砍了都不过分。 驿路,罗坡营地。 五月的源宁山脉,夜凉如水,大帐里却有股难言的焦燥。 巫思远在星纪城留过学,这会的他终于明白云垂的那句老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扯了扯胸前的铠甲,他看着眼前的金咏歌牙齿咬了又咬,最后还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巫思远也想把擅自撤退的金咏歌砍了以正军威。只不过左思右想仔细考虑过后,他还是默默地忍了下来。 “金将军,本将给你一个机会。趁倭寇现在还没站稳脚,立即带兵去把前哨夺回来。” “否则,”巫思远手向西一指,“你就回都城吧。” 金咏歌脸色很是难看。 天黑人困加上山岭荒芜,他连营地都不想出也不敢出,更别说什么带兵去将丢失的阵地夺回来了。 只不过到了源宁山脉后,他还没作什么像样的功绩。要是这时候被巫思远赶回都城,那就丢人丢到家了。 “巫将军,倭寇人多势重,加上天色已晚,目不视物不利于作战,不如明天大家一起出动……” “人多势重?”巫思远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话,“你好意思说这句话!” “金咏歌,你手里多少人自己不清楚吗?倭寇只派五千人马试探性进攻,而且后面根本没有援兵。你居然草草接触了一下,就带着队伍跑了回来!” “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金咏歌哼了一声,“巫将军,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倭寇现在没有援兵,但不代表以后没有援兵。而且前哨的职责主要是尽早发现敌情,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不撤回来放在那里等死吗?” 巫思远目瞪口呆,“前哨整整三千人,谁告诉你它的职责是发现敌人就后撤的?那是驿路的第一道防线。” “对嘛。”金咏歌点头,“三千对五千,敌众我寡不可敌也。本将为了保全三千将士们的性命不作无谓的牺牲,于是就带他们撤了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巫思远气得满脸通红,手颤抖着按在配剑上,差点就拔了出来。 “三千对五千,你们有坚固的阵地。这算什么狗屁敌众我寡?” “再说了敌众我寡就可以放弃阵地后退?”他恨恨地指着南边,“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近海的三大岛屿开荒种粮?” 金咏歌眨了眨眼睛。 这事他还真刚刚才知道。 “等倭寇有了足够的粮食基地,我们面临的不仅仅是饿着肚子试探性进攻的五千人,而是吃饱喝足的五万甚至是十万二十万。” “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一直向后退,退到都城还是云垂边境?” 金咏歌脸一阵红一阵白,却是很不服气。 “巫将军,本将素来擅长守城。你却让我去守无遮无挡的前哨,本就强人所难。现在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你又让本将带兵去进攻倭寇,这是指挥不当……” “住口。”巫思远终于忍无可忍。 “我数到三,你自己作选择。要么带队去将前哨夺回来,要么自己回都城养老去。” “一!” 大帐里一片静寂。 “二!” 金咏歌张了张嘴,却是始终没有作声。 “三!” 巫思远一声长叹,“来人,摘了金咏歌的配剑。” “你们谁敢?”金咏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本将没说不去,只是准备明天天亮再去。” 哼! 巫思远冷着张脸挥了挥手。 亲卫们相视一眼。 作为军人,他们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几名亲卫立即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在金咏歌的挣扎中将他的配剑摘了下来。 巫思远的目光落在身边沉默寡言的副将上,“姜将军,你接替金咏歌的位置。” 姜雪松微微一愣,随即大声应道:“是!” 巫思远满意地点了点头,指了指东边,“去吧!” “是!”姜雪松接过配剑,“末将一定不负将军所托,尽快将前哨夺回来。” 说完他带着自己的亲卫大踏步走了。 “巫思远,”金咏歌勃然大怒,“本将乃陛下亲点之东征将军,谁也无权夺了我的位置。你不过是个抱公主大腿的驸马,有什么资格对本将……” 巫思远厌恶地皱了皱眉。 “堵上他的臭嘴,带走看好。明天一早送回都城去。要是半路出了差错,本将拿你们是问。” “是!” 消息很快又传到了大淳谷。 只是星落小兵没人能听懂乱糟糟的百济语,只能将看到的情况传了过来。 任宁看过消息,沉默了半响。 “这动静应该是驻守前哨的将军被拿下了,巫思远准备换人去夺回阵地。” “九成是这样。”雷二等人纷纷点头赞同。 任宁量了量几方的距离,“我们的将士都认得路吧?” “当然认得。”雷二等人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哈哈大笑。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爬遍了四周的山脉。那里能走那儿不能过,心里都一清二楚。 “给一营的梁如是发消息。” “乱石谷现在没有倭寇靠近,让他立即带着一营移到驿路左侧山上,等待我的命令。”任宁点了点地图上前哨的位置,“一起灭了这五千人。” 消息飞快地传了出去。 很快又收到梁如是传回的消息。 任宁拿起黑弓,率先离开了大淳谷的营地。 五月初的源宁山脉,天上繁星点点,地上漆黑如墨。 两地仅仅相隔两座山头,听着似乎不算太远。 但山有大小之分,加上山路弯弯绕绕,任宁带着手下摸到驿路右侧的山上时,已经过了午夜到了丑时。 山谷里驿路上到处火光冲天,杀声遍地。 任宁和雷二举起望远镜朝下看去。 狭窄的驿路上,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 随处可见喷着血倒下的将士,双方后面的人马又前仆后续地涌了上来。 前哨之前的防御面是朝着东方。 倭寇毫无阻拦夺下阵地,一时也难免疑虑这是不是百济人的什么诡计。后来确认对手只是单纯逃走后,他们连忙修起了向西的防御工事。 不过时间到底太短,尚未形成规模,暂时难当大用。 此时姜雪松带人气势汹汹从西边打了过来,双方几乎是堵在狭窄的驿路上及两边小山坡上相互拼着人头。 雷二出声,“将军,风车传来消息,一营已经到了位置。” 任宁点头。 天虽然黑,但驿路上打得火热。来来往往的火箭几乎连成了一座火桥,照亮了整座山谷。 他已经看到了对面山腰上密密麻麻的绿点。 然而任宁却是不作声,将指挥权交给雷二后,自己向东窜去。 雷二也不意外,更不担心任宁的安全。 他左右观察了一下,带着人悄悄往倭寇后半段摸去。 第329章 久堂直人 第329章久堂直人 任宁往前窜了半个山头,举起望远镜朝东方看去。 前方无论是山上还是峡谷俱是一片漆黑,到处静悄悄的。 别说倭寇的援军,就连往来送消息的传令兵都没有。 仿佛这支队伍已经被久堂直人抛弃了一般。 任宁皱了皱眉。 虽然从大淳谷出来之前,他就得到了对方后方无人支援的消息。 然而此时亲自一看,任宁仍然忍不住有些疑惑。 倭寇的这支队伍可以说已经成了孤军,此乃兵家大忌。 而且遇到姜雪松的激烈进攻,却丝毫没有向后方发出救援甚至通报的消息。 也不知领兵将军到底是自信过人还是目空一切。 不过无论什么原因,峡谷里的敌人没有发出求援的话,任宁围点打援的想法就落了空。 区区五千人而已,星落小兵们杀起来还是有些不过瘾。 过了好半晌,任宁重新摸到了雷二身边。 “传令下去,堵死倭寇向东的退路,让兄弟们先不用下死手。等他们想办法求救。” 雷二一听就明白任宁的意思,乐呵呵地带着小兵们往倭寇后方摸去。 时间很快到了寅时,最是人困马疲的时候。 倭寇白天忙着赶路和攻打巫思远的前哨,入夜时分又在努力修着工事,上半夜还一直在和姜雪松打着仗,这会后方不少人已经困得打起了呵欠。 啾~~ 尖锐的哨声响起。 哗哗。 后方两侧的山林一下子多了无数火把。密密麻麻的照得前哨内外的倭寇心发慌。 什么情况? 没等他们弄明白处境。 “杀!”杀气腾腾的呐喊声响起。 咻咻咻! 无数箭支从树林射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不远处的倭寇,瞬间把他们射翻在地。 “敌袭!” “山上有敌人!” 反应快的倭寇尖叫着,纷纷找地方隐藏。 更多的人情不自禁向西涌去,以求尽快挤入大部队中去保命。 树林里箭枝不停,毫不留情地收割着那些逃避不及的倭寇人。 咣咣咣! 一连串阀木声响起。 没多久几棵大树就在倭寇惶惶不安的目光中倒下,死死卡住了向东的驿路。 哈哈! 雷二大笑窜到大树前,呼地在驿路上重重扎下一面旗帜。 微风吹来,旗帜展开。 那些刚逃出箭雨此时还惊魂未定的倭寇定睛一看。 忽明忽暗的火光里,那面旗帜看上去有些模糊,不过却依然能分得清楚上面的图案。 一把弯刀一柄长剑正交叉在一起,共同抵挡着天上熊熊燃烧的落星。 “星落!”倭寇中不知谁惊惶失措地尖叫,“那是星落军旗!” “什么星落军旗?在哪?” “看,就是那面旗帜!” 嗡~ 消息飞快蔓延开去。 所有得到消息的倭寇无论有没有看清雷二插在驿路上的军旗,心底都是一沉。 星落军团三月初就跨过云垂边境进入了百济。 倭寇各领兵将军对此心知肚明也清楚迟早瞒不住,干脆早早告诉了麾下所有的小兵们。 但没人料到星落军团居然这么快出现在这遥远的源宁山脉,而且堵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 对上百济这个老对手,倭寇十战至少七八胜。 因此尽管姜雪松进攻的力度很大,带来的人马也不少,但倭寇里上至将军下至小兵基本没有太大的压力。 然而此时一听星落军团来了,仅仅一面扎在驿路上的旗帜而已,包括将军在内心都凉了几分。 有人惶惶四顾,“三洋将军,我们怎么办?” 前哨两边是陡峭的高山。 人生地不熟的他们除非打散建制否则爬不上去。然而陷入重围之时还打散建制,那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至于西边,眼前除了有狂攻不休的姜雪松还有百济修的两座关卡,此路明显不通。 至于东面,那里站着闻名天下的星落军团…… 领兵的三洋只迟疑了不到半秒,“发三枝穿云箭向大将军求援。” 咻咻咻! 三支穿云箭立即飞上天空。 啪啪啪! 响亮的爆炸声过后,夜空上盛开三朵瑰丽绚烂的烟花,美丽无比久久不散。 “前面什么情况?”打得满身血污的姜雪松看着天上的动静有些发怔。 “将军,”有小兵匆匆赶了回来,“星落军团堵住了这伙倭寇的后路。他们吓得发箭求援。” “真的?”姜雪松精神一振。 “千真万确!” 哈哈。 姜雪松瞬间心花怒放,“兄弟们!星落军团正和我们两头夹攻着这些倭寇。” “看!”他抬手一指天上,“他们吓得放箭求援。大家加把劲,跟本将军一起干掉他们!” “是!” “知道了!” “杀他狗日的。” 无数声音兴奋地回应,然后跟着自己的上锋疯狂地向前压去。 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不仅云垂人知道,百济人也懂。 倭寇的阵形明显变得浑乱起来。 本来双方打得互有进退势均力敌,此时既然被百济打得连连后退。 “痛快!”姜雪松哈哈大笑,“兄弟们杀啊!” 东边山腰上,任宁满意地看着天上的烟花。 “这五千倭寇死定了。”他拍了拍身边的亲卫,“我先行一步,你让雷二带人随后跟上来。” 至于一营的梁如是,就暂时让他先堵死眼前倭寇的退路,彻底灭了他们再说。 东海岸边。 到处火光点点,照得天地间一片通明。 这些火光有些从海上一直蔓延到陆地,那是本土过来的倭寇将士和百姓正在源源不断下船登陆。 另一些火光则是登陆后的平民在不眠不休争分夺秒开着荒。 他们有些在努力修筑战争堡垒打造战争工具,以防百济打过来再次将他们赶下海去;另一些则努力耕着地,希望赶在春耕结束前尽可能多播下种子。 距岸边不到三十里的小丘上,树立着大片大片的临时帐篷。 警戒的亲卫发现了西边天上的烟花,连忙通知了帐里通霄忙碌的主将。 久堂直人走了出来。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西边的烟花。 “是我们求救信号,位置在哪?” “回将军,位置大约在东西驿路百济前哨的地方。应该是三洋将军发的求援信号。” 久堂直人点头,“看来他们中了计。那前哨分明是百济人故意让出来的,可三洋他偏偏还兴高彩烈地冲了进去。” 还是贪功冒进啊。 几名倭寇领将也得到了消息,尽管个个睡眼蒙胧,却是纷纷从周围的营帐围了过来。 “大将军,这里到驿路前哨不算太远。我们现在紧急出动去救援三洋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久堂直人沉默了一会,随手指着一名身材粗矮的将领,“松下,你带一千人火速赶过去看看。路上千万小心点。” “如果事不可为,就及时退回来。” 旁边众将吃了一惊,“大将军,大和子民骁勇善战。能围住三洋五千人的,百济至少得出动一倍以上的人数……” 松下只带一千人过去是不是不太够? 唉! 久堂直人一声长叹。 “我们初来乍到,又没有战马代步。这里到百济前哨虽然不远,但将士一路跑过去早已精疲力尽。到时候别说救三洋了,还拉不拉动得弓自保都是问题。” 众人不由沉默。 “松下,”久堂直人继续道:“你这一千人不是去救三洋的,而是去弄清楚巫思远到底怎么把三洋困住的。明白吗?” 在云垂星纪城时他就认识巫思远。 百济不大,国内却乱七八糟。 这位老同窗虽名为镇守大将,然而巫思远手里的权力没那么大,他手下的将领基本也不怎么听话。 如今能团结一致围杀三洋,倒是件奇事。 第330章 瘦马 第330章瘦马 松下和普通倭寇不大一样,他长得五大三粗。 然而别看他长得粗犷,但众多将领中能被久堂直人第一个想起,松下自有几分过人之处。 他慢吞吞回了自己的营帐,盯着地图看了半天,才不紧不慢地点起兵来。 瘦得不要、肥的不行、跑得慢舍弃,耐力不好也滚蛋。 磨磨蹭蹭直到太阳东升,松下才带着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千人离开了营地,沿着驿路向西而去。 直到下午,任宁的望远镜里才遥遥出现这支古怪的队伍。 一千人? 任宁迟疑了半晌,继续往后面望去。 他一等又是一个时辰,东边却始终没有其他队伍出现。 “将军,”雷二古怪地凑了过来,“这是什么回事?” 任宁不作声,只是默默地盯着远处的动静。 松下带过来的人与其说赶路倒不如说在探雷。 队伍里的所有人不仅浑身穿着竹甲,始终保持着防御阵形。 甚至还远没进入山区,他们手里的盾牌已经防备性地取了下来。 “全体撤回!”任宁直接下命令,“通知一营梁如是不用理会,尽管放这伙人过去。” “是!”传令兵点头离开。 其他小兵们更是想都不想,直接在雷二的带领下转身往大淳谷而去。 驿路。 松下的队伍刚进山区,甚至天上的太阳都还没下山,他果断命令队伍停下扎营同时开始布防。 看样子不打算继续向前走了。 一休息就休息到第二天,甚至太阳都冒出了山头,他才命令传令兵给久堂直人通传消息。 而整支队伍依然停着不动。 西边密林里,星落的眼睛看得一片纠结。 操! 他骂了一声。 也不知道该感概山下的敌人胆小如鼠,还是庆幸任宁早早将部队撤了回去,要不然白白浪费了精力。 驿路上,松下面无表情地摸着下巴。 从三洋发出求援信号已经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 他一直守在这源宁山口,结果别说传令兵甚至连个溃兵或逃兵都没有等到。 “好家伙,整整五千人,居然一个都没逃掉?” 松下盯着眼前静寂的山林,像要把它看个穿透似的。 他突然转过身子,“所有人听令:现在立即吃饭,半个时辰后出发,直奔百济的前哨。” “除了基本武器外,所有防具、行囊都抛掉,只准留一天的食物。以免……” 以免拖累行军速度。 命令飞快地传了下去。 一千小兵彼此相视一眼。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沉默地吃起了东西。 半个时辰眨眼而过,小兵们哗哗地丢掉身上的竹甲、身后的背包以及大部分随身食物,集体站了起来。 “全速出发!” 哗哗! 一千人毫不迟疑向西飞奔。 松下在赌。 三洋的五千人不是五千条猪,而且以两国之间的深仇血恨,他们也没有投降的可能性。 因为投降就是死。 巫思远要将这五千人杀得一个不剩,绝对要付出很大的精力。 自己这一千人已经在山口呆了一天一夜。 松下在赌前面的驿路就算有埋伏,然而百济打了这么久的仗基本上也没了精力再出来攻打他们。 而他只要查清对方倒底是谁在带兵就可以回去复命。 这事不算太难。 吱吱吱。 山上的星落小兵见山脚的敌人终于动了,连忙转动风车向西边发出信号。 没多久大淳谷收到了消息。 “倭寇这领兵的是谁?”任宁昨天只顾着看人数,还真没大注意对方的令旗。 不过这样沉得住气、又会冷静分析情况进而采取措施的敌人不是好敌人,一律要尽快干掉。 “消息上说对方的将旗上写着松下。” “松下是吧。”任宁盯着眼前逼真的沙盘,最后挥了挥手,“让梁如是做好准备。” 驿路上,松下眉头直皱。 他的队伍一千人中只有四匹马,其中两匹还瘦骨如柴,基本难当大用。 想了想,松下干脆每隔十里就留下一匹马。要是真遇上埋伏,可以让传令兵尽快将消息传回去。 嘿嘿! 星落的眼睛看得清楚,见松下带着人匆匆走远。他果断从山上摸下来,干脆利落地割断了马的喉咙。 呸。 末了,这眼睛还嫌弃地朝马尸吐了口唾沫。 “倭寇穷疯了吗?这样的马也好意思拉出来丢人现脸……” 很快,他又回到风车上,将自己的发现传回了大淳谷。 “瘦骨如柴的战马?”任宁若有所思。 “不奇怪嘛。”雷二咯嘣咯嘣地嗑着他的豆子。 “这几年,倭寇本土的畜生那是死的死,没死的差不多也被吃光。现在还能有战马出动,已经出乎属下的意料了。” 任宁心一动。 他的目光不再盯着眼前的源宁山脉,而是落到墙上的百济大地图里,确切说云垂的九原郡上。 “立即向韦将军发消息,倭寇极度缺战马。” “他们极有可能派出大量船只和人手在金龙滩发起佯攻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同时乘船偷袭九原郡的马场。” 此言一出,大帐里忽然有那么一秒的静寂。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落在地图上。 没多久他们纷纷反应过来,连忙哗拉冲出大帐将消息往西传去。 雷二是爱马之人,咬牙切齿地望着沙盘中代表松下的小旗。 “将军,这伙人打死也不知道风车这种传讯方式。他们居然轻装上阵,看样子应该是来探查消息的。要不直接让梁如是吃掉算了?” 任宁点头。 “命令东边所有眼睛下山,杀掉他们留下来的接应。命令梁如是除了穿云箭外,不许松下将这里一丝一毫的消息传给久堂直人。” “得令。”雷二哈哈一笑,带着几个磨拳擦掌的好战之徒离开。 松下一边赶路一边四下张望。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更多的留在后方。 此时见后面两边的山林始终消无声息,不由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有了风车传讯,梁如是几乎实时收到松下的位置。 他果断让手下往东移了五里,设下埋伏后,再悠哉悠哉地让小兵们集体闭目养神。 百济的驿路修得敷衍,到处高低不平宽窄不一。 然而松下的急行军来得并不慢。 下午时分,吃饱喝足的梁如是眼征征地看着松下带着队伍大汗淋漓地匆匆赶到。 看着那一千倭寇小兵身上连块防身的竹片都没有,他残忍地扯了扯嘴角。 “注意注意。” 一营的小兵们相互提醒着,纷纷拿起弓箭,悄悄瞄准了驿路上的敌人。 “将军,此地距离百济前哨还有十五里。” 松下点头。 十五里,不远但也绝对不近。 然而在茫茫山林里,如果有一万人在十五里外用冷兵器打仗,看倒是有可能看到烟火,但听是绝对听不见。 “所有人提高警惕,加快步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 啾! 梁如是尖锐的哨声响起。 刹那间,山上乱箭纷飞。 星落的小兵几乎是一对一瞄准了敌人,毫不客气把手里的箭放了出去。 啊啊啊! 驿路上顿时惨叫连天。 第一轮箭雨下来,几乎十之九八的倭寇小兵都中了箭。 第331章 久堂直人的判断 第331章久堂直人的判断 “敌袭!” 松下的亲卫反应很快,发现不对立即往主将扑过去,拼命当起了人肉盾牌。 但主将就是主将,星落小兵们一眼就看出了与众不同的松下,于是射向他的箭支最多也最快。 扑扑扑! 倭寇的小兵什么甲没穿,但松下身上还是配着竹甲甚至前后护心镜。 加上下属们死死的护卫,箭雨过后居然没有受什么大伤。 “杀!” 箭雨渐停,驿路上已经没有太多站着的倭寇。 星落的小兵不约而同扔下手中的弓箭,纷纷操起近战武器大吼着向敌人冲去。 松下推开身上的尸体,脸色惨白,“原来是云垂人!” 他左右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一千人死定了。 “穿云箭。” 咻咻咻咻! 四支穿云箭立即飞上天空,砰砰砰地炸了开来。 雷二不擅弓,早摸到了松下这条大鱼附近,此时听到天上四声爆炸声,心知不妙。 “操!”他大骂着跳了出来,一刀劈了下去,“干掉他们!” 哈哈! 松下浑然不惧,抽出弯刀就咬牙切齿和雷二打了起来。 他的部下已经救无可救,自己势单力薄绝对走不脱,拼对方一个将领够本就行。 这时,梁如是也从林中窜了出来,左右一看就明白无需再指挥。 他可没有什么大将单挑的想法,瞄了个机会举起大刀就杀了过去。 铛铛铛。 松下和雷二原本势均力敌,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然而此时多了一个梁如是,顿时捉襟见肘落了下风。 “保护将军!” 倭寇的小兵一看不好,顾不上身上的箭伤,疯狂地松下涌了过来。 然而很快被星落的小兵追上,干脆利落地收割了性命。 “星落军团?”松下没看到将旗,却是咬着牙说出一句话。 他的云垂语还算标准,然而没人理会。 雷二和梁如是沉着脸一招接着一招,招招着松下的要害杀去。 没多久, 铛! 一声巨响,松下连手带武器被雷二劈飞。 “雷二?”梁如是缓了缓。 这可是条大鱼,是不是该捉住审问一下? 雷二明白他的意思,然而手里的砍马刀却是不停。几招后,刷一声肉响,松下的人头顿时劈飞上了天。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是!”小兵们纷纷应着,无论地上的敌人是死是活,纷纷补刀。 被喷了一身血的雷二抬头杀气腾腾望着天上那四朵久久不散的烟花,脸沉得都快滴出水来。 东边,久堂营地。 久堂直人得到消息,走出营帐后也在定定看着西方的天际。 “是松下发的信号,距离多远?” “回大将军,约六十里。” 久堂直人点了点头,“通知所有将军过来开会。” 没多久,十几名将军满头大汗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都得知松下发的信号了?” “知道了。” 不过有些古怪,最紧急的信号通常也是连发三支穿云箭求援而已。 久堂直人清楚部下们的疑惑,“四支箭是本将与松下事先的约定,代表着驿路上有云垂人。” 嗡~ 满帐的将军顿时恍然。 “虽然代价有点大,但现在前面驿路上的情况已经明了。百济与云垂一起灭了我们六千儿郎。而这批云垂人极大可能来自星落军团。” 众人纷纷点头,心里并不意外。 现在百济只有两批云垂人,一是萧正带领的所谓平倭军。二就是星落军团。 源宁山脉东西驿路地势狭窄,山高林密。能让六千人一个都逃不出来,这等战力绝非普通的军队。 “不过这伙星落人数量应该不会太多。否则以他们的骄傲,现在应该已经杀到我们营地外了。” 一群将领脸色难看。 虽然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却还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久堂直人站了起来:“众将听令!” 哗啦! 满帐的将军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久堂直人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天不怕地不怕,心魔最可怕。” 而星落军团就是云垂周边各邻国中最大的心魔。 “源宁山脉里,确切说巫思远关卡周围有少量的星落人。各位将军,无论你们死多少人或者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他们找出来,一个个灭掉。” 只要打败他们一次,虽不能彻底抹掉大和小兵们心中的畏惧,但多少也能减轻些。 否则两军对垒,这边一听到“星落”两个字,很多人手脚都软了,这仗还怎么打? “是!” 久堂直人瞪眼,“没吃饭吗?都大声点!” “是!”众将狂吼,“不论死多少人花多少代价都要灭掉这伙星落人!” “很好。”久堂直人满意地点头。 “传统上所有人都认为星落是支平原上的雄师,正面进攻所向无敌。但三年前南奉之战,星落又向世人展现了他们山地战中出类拔萃的突袭能力。” “平原能攻,山林能打。这样看来他们似乎是支完美无瑕的军队。但是……”久堂直人摇了摇头,“在本将看来其实不然。” 满厅的将军精神一振,“将军,不知您指的是?” 久堂直人的目光落到漫长的海岸线上,轻轻吐出两个字:“海战。” “星落本土虽然有大河,但毫无疑问大部分将士都是些旱鸭子。而且从以往星落军团的征战历程来看,他们也完全没有过水战的经历。” “而我们不同。大和本土地小狭窄,要到达百济更是非乘船不可。相对星落军团来说我们的水战能力高出一筹不止……” 满帐的将军不由眼前一亮。 “大将军说的是。” “陆上我们可能打不过,但水里肯定不比他们差。” “别妄自菲薄,水战我们何止不差,是绝对比他们厉害得多。大家想想,星落要进百济支援李承德那个昏王,还得先绕到北边木玉郡才能从陆路进来。” “山本将军所言极是。” …… “可是……”纷纷扰扰中有人泼冷水,“他们人现在是在山里,不在海上啊。” 大和子民海上再厉害,也毫无用武之地。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久堂直人双手压了压。 “星落人不多而且没有海战方面的经历,因此不会太防范南部海面。” “分批人在正面吸引注意力。山本,你带人乘船绕到源宁山脉南部海里,再从海岸的绝壁爬上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源宁山脉,大淳谷。 浑身浴血的雷二沉着脸走进营地。 任宁正在喂着黑风和奔雷,不由看了他一眼,“受伤了?” “没有。”雷二摇头,拿了些草料喂自己的坐骑,“不过一时没防备,被他们放出了穿云箭。” 任宁点头,“看到了。” 俗话说事不过三,倭寇这回稀罕地连发四支箭,肯定有特别的意义或约定。 “久堂直人应该猜到我们来了。” 雷二点头,脸色难更看。 第332章 东海壁垒 第332章东海壁垒 大淳谷,南山山顶。 时令即将入夏,源宁山脉艳阳高照,到处生机勃勃。 任宁抬头看看南方火辣辣的太阳,“西边有什么消息吗?” “暂时没什么大的消息。”雷二想了想,“不过军团送粮的后勤将士发现了些异样。” 任宁手一顿,“什么情况?” 他此行带了三千人马,每天的消耗也不少,是以不时要补充粮草。 要是运粮的路线出了问题,那可不得了。 “粮官们说近来押运军粮时,驿路上不时会遇到些鬼鬼祟祟的人。对方也不靠近,只是远远的盯着。” “他们分不清那些人到底是百济的百姓还是倭寇的奸细,一时不便出手。” 哼。 雷二哼了一声,“以属下看来,那些人九成是倭寇的奸细,直接干掉算了。” “不碍事。”任宁笑,“我早有预案。” 前些时候他便和巫思远商量过这种事。 双方作了个约定。战乱时期,只要身份不明的人敢靠近源宁山脉,一律以奸细对待。 否则倭寇极有可能化妆成半岛的百姓跟着运粮车尾随而来。 另外任宁打算再加一把锁。 以后星落的运粮车夹在巫思远的运粮队伍中间一起向东,进了源宁山脉后再分开。就算奸细发现了恐怕也分不清谁是谁。 而他们要真敢明目张胆一路尾随,早被人杀个干净。 “东边呢?久堂直人又有什么动静。”任宁问。 报! 雷二刚要开口,已经有传令兵匆匆爬上山顶。 “将军,东边的消息。” 任宁接过看了看,随手又把纸条递给旁边雷二。 哟哟哟。 “大规模砍树?”雷二哑然失笑,“倭寇这是学起了落霞山脉里的血月鹰翔了吧。” “不见的。”任宁摇头,举起望远镜向南部海面望去。 “明知我们在山上,久堂直人还这样肆无忌惮砍树,必有深意。估计是吸引我们和巫思远注意力的同时在极积备战。” “备战?”雷二哑然。 “对。”任宁点头。 砍下来的大树除了造船还可以制成重箭,海上作战时除抛石外基本就靠它们造成伤害。 如果有足够强的弩车,一枚重箭甚至可以毁掉敌人的一艘船。 至于抛石用的石头,漫长的海岸线有的是乱石滩。而能让倭寇砍树的基本也就脚下的源宁山脉。 雷二反应过来,急得频频往东看去。 “既然如此,我们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松砍树。要不……” 没待他说完,任宁已经笑着摇头。 “明知对方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还要凑上门去呀?而且敌人太多,我们就不掺和了。” “去!把消息传给巫思远,让他去处理。百济人可比我们要着急得多。” 身边的小兵应了一声,立即向山下跑去。 “那我们就光站着不动?”雷二几天不打仗,手就有些发痒。 任宁摇头,“阻止他们砍树没多大意义。打蛇要打七寸。” “七寸,”雷二沉吟了会,突然眼前一亮,“将军是说粮食?” 任宁点头,“我们的粮食可以用紧张来形容,但至少还可以填饱肚子。而倭寇的直接就是没有粮食。” “久堂直人派了这么多人过来砍树,说明情况十分紧张。换句话说海上即将有大战事发生。” 雷二下意识向海面上的岛屿望去,“这么说我们的东海守军过来了?” “应该。”任宁沉吟,“从我们将倭寇在岛上种粮的消息传回去开始算起,水师再磨蹭也该到了附近。” 百济东海岸,久堂营地。 久堂直人有点焦头烂额。 他刚派出绝大部分手下将士准备去猎杀藏在源宁山脉的星落人。 然而天不随人愿。 命令没发出几天,他就收到云垂水师大规模向东海开来的消息。 “东海壁垒。” 久堂直人从牙缝中挤出云垂水师传统上的称呼。 唉。 他一声长叹。 云垂地大物博,绝非浪得虚名。 西部有个从不曾陷落的岩陲要塞;南部有镇南之关;而东海则有挡住一切的东海壁垒。 无论是百济、倭寇或者无名海盗,小规模的话还可以偷偷上岸掠夺一番。然而大型船队杀到,肯定会被这支东海壁垒给死死挡着。 只是现在东海壁垒不再拦在云垂近海,而直接开到了他眼前。 久堂直人有些失神。 他曾在星纪城留过学。 期间还曾以游学的名义,沿着星澜大运河去了趟云垂的经济之都苏澜城,最后偷偷到了距离苏澜郡不远的平海郡,亲眼看到了那支名震百济和大和的东海壁垒。 大和自己的船并不小,否则也不能将那么多将士以及平民百姓送到百济。 然而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想想东海壁垒那些庞大的战船、犀利的武器,再看海面上大和自己的船只,久堂直人都有些绝望。 在陆地上,那怕对上战无不胜的星落军团,血拼人头的话还是可以给予对方一定程度的伤害。 而在海里,云垂的东海壁垒甚至都不用靠近,估计凭借远距离的铁弩就能将他们的船给毁得七七八八。 “大将军,”旁边的幕僚宽慰,“云垂的水师确实比大和要厉害些。但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 久堂直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说看。” 咳! 幕僚咳了一声。 “东海壁垒虽强,但到底跨海而来。他们带着弩箭巨石火油再多,也有个定数。” “废话少说。”久堂直人没好气。 云垂战船上的武器再少,那也不是他们能受得了。 幕僚点头,却依然不紧不慢地说下去。 “我们大和则不同。” “我们可以就近取材,因此无论船或人都远比他们多。而且大和子民向来视死如归以死为荣。大将军完全可以先派小船发起死亡攻击以消耗他们的弩箭。” “等船上的重弩抛石都用光,所谓的东海壁垒就成没牙齿的老虎。到时候再让将士们拼死靠近云垂人的船只,爬到他们的战船上展开近身肉搏。” 只要爬上去的人够多,没准还能将云垂的战船完完整整地夺下来。 久堂直人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没多久他砰地一拍面前的桌子:“就这么办。” 成功的话他们可以得一批战船,同时学会云垂最新的造船技术。 万一失败了,那也不要紧。 只要将云垂人拦在岛屿外,不让他们毁掉上面的粮食就是种莫大的胜利。 “传命下去。” “之前围杀星落军团的命令暂时押后。除了必要的耕种外,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部备战。” “同时在三大岛屿周边打下木桩、岛上设立强弩火把,务必不留死角。随时阻止云垂的大小船只靠近甚至是登陆!” 一百多章前出现水师的这个名字,估计除了作者没人记得了。哈哈 第333章 窟窿 第333章窟窿 金龙滩。 蔚蓝的天空下是血红的海洋,那是鲜血的颜色。 倭寇再次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 战将级战营级大船泊在云垂的重弩破弩的射程之外,放下密密麻麻的小筏子,船上的倭寇呐喊着纷纷往岸上划来。 “第一批抛石机,调整落点,向南一丈。第二批准备!” “放!” 呼呼。 第一轮的一百五十余部庞大的抛石机纷纷扬起,大至磨盘小至人头的石头呼啸着海面飞去。 轰轰轰! 小部分石头直接命中倭寇的筏子,顿时砸得血肉横飞。 大部分石头落在海里,但泛起的波浪也足够掀翻附近的小船,船上的倭寇便如饺子般落进水里…… 然而还是有不少筏子躲过了攻击,拼命向岸上划来。 “第二批……” 萧正放下望远镜,“敌人马上靠岸,让前方兄弟们准备接战。” “是!”传令兵纷纷离开。 其实也不用他吩咐,距离海边最近的将士早拿起了弓箭,静静地对准了越来越近的敌人。 左右看了看,萧正皱起了眉头:“齐王殿下现在在哪?” 以往这位殿下喜欢时不时冲上前线杀敌。 他不得不多问几句,免得陈修竹周边的护卫不够。 “回将军,殿下和他的幕僚今天一直在营地没有出来。” 萧正点头,不由松了口气。 自从前些时候儿子萧纲带着星落前锋五营来了次金龙滩,陈修竹就安份了许多。 他不再动不动就冲上前线和登陆的倭寇杀个天昏地暗,而是整天和幕僚窝在自己的营帐里谋划着什么。 “将军,”忽然有属下将领吞吞吐吐出声,“我们就一直守在这金龙滩吗?” 萧正看了一眼说话的汪乐章,脸色微微有些发灰。 云垂东部大多是富饶之地,所谓温饱思银欲,因此各郡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皆盛行听曲观舞。 而擅乐善舞之人在民间极受欢迎。 这个汪乐章自小就极具谱乐的天赋。可谓钱途一片光明。 只是乐人终究只能混个温饱,从长远来看并无出头之日。 于是成年后的他进了东海壁垒,二十余年下来成了一名带兵将领。 “汪将军想说什么?”萧正沉声问。 他的忠勇伯府其实上与东海壁垒有着极为深远的渊源。 或者说云垂这支水师原本就是萧家一手创立的。而东海壁垒的第一任主将就是萧家人。 只是后来萧家子孙越来越不成器,爵位更是从国公府一直降到现在的伯府。 爵位降了,萧家名下的田庄、铺子和买卖自然也会跟着相应缩减。 这就是所谓的树倒猢狲散。 可以说萧家现在在水师驻地即平海郡,唯一的势力就只剩下古家商队,其他的都已经一无所有。 其中也包括失去了东海壁垒的领导指挥权。 三年前北疆发生紧急情况,长兴帝左思右想下让萧正领兵北上。 当时看着老国公的份上,他带出来的三万水师将士便没说什么。 而如今东海壁垒的主将也到了百济,甚至带还着战船越过了金龙滩,对百济东部发起了攻击。 萧正带过来的将士们便多少有了其他心思。 “将军,”汪乐章吞吞吞吐道:“我们东海壁垒虽然也可以防守陆地,但真正的实力还是海上。” “与其让兄弟们被动守在这金龙滩等倭寇上门,不如主动出击直接乘船出海,在海上杀它们个天翻地覆。” 萧正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汪将军的意思还是其他谁的意思?” 汪乐章呵呵讪笑,“这是大家的意思。” “星落军团不是进了百济吗?他们陆战无敌。既然如此就应该充分发挥星落人的长处,让他们守金龙滩和百济都城好了。” 萧正不置可否。 他总算听出了缘由:星落军团。 金龙滩以北三十里,平倭军大营。 齐王营帐。 陈修竹背着手在帐里来回踱着步。 六月的百济天气沉闷,帐里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倭寇又发起了攻击?” “回殿下,倭寇于一个时辰前再次派出战将战营级大船共二百艘朝金龙滩发起了攻击。” 陈修竹点头,心思并没有落到南边海面上。 “韦君谦现在到哪了?” 几个幕僚互视一眼,半晌才出声。 “殿下,据说韦大将现在人还在北海关。星落军团的大部更是在关上大规模造船,至今只有前锋营在百济半岛活动。” 哼。 陈修竹不满地哼了声,“恐怕你们说多了吧。分明是前锋营的前五个营进了百济。” 幕僚们哑口无言。 “父皇不是命令他们全力相助百济吗?为什么韦君谦还一直呆在北海关不动,只派了区区一个嘴上无毛的前锋副将进来?” 这是分明是赤果果的欺君。 陈修竹越想越气,“岂有此理。” 可以说现在星落军团算是进了百济,但又可以说没进。 因为韦君谦至今还留在北海关。而金龙滩更是只出现过萧纲带领的前锋五营。 不过与其说萧纲带兵过来助阵,倒不如说纯粹路过。 他给父亲留下点补给和告之自己有了孩子后,又带着队伍匆匆离开。 特别是任宁这个前锋副将,星落军团的八大领兵将军之一,明明路过不远的百济都城却匆匆去了东边,根本没有向南绕个弯的意思。 这让眼巴巴等着准备和星落“并肩作战”的陈修竹怒不可歇。 “殿下,要不把星落的情况跟您的外祖罗尚书说说?” 然后让罗垦进宫告诉长兴帝。 “不可,”另一个幕僚赶紧站出来。 “殿下,星落军团在军中就是一面旗帜,无人能及。殿下即使再生气也不能和韦君谦撕破脸皮。否则……” 否则以后有事时,难争取到他们的支持。 这可是个天大的损失。 “再说了,韦大将也传了话过来。说是百济的驿路太差劲,前锋营正在修呢。没准等修好驿路,他们就会大规模进来。” 哼。 之前的幕僚一声冷哼。 “修什么路?在我看来韦君谦分明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敷衍星纪城。他们根本就不想救援百济。” “话也不能这样说。俗说话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百济的驿路我们都看在眼里,确实烂得天怒人怨。” “现在已是六月,再过四五个月半岛就又将大雪封山。路没修好的话,后勤恐难得到保障。因此韦大将的担忧还是很有道理的……” 砰砰! 陈修竹敲了敲桌子,“行了,都别吵了。” 他揉揉发涨的额头,“萧正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汪乐章跟他说了没有?” 只要萧正带着水师离开金龙滩,那韦君谦无论是什么心思,也只好过来补上这个窟窿了。 第334章 登陆 第334章登陆 金龙滩,前线。 倭寇派出的船小而且移动缓慢,只要被大腿粗细的重弩射中,船上的士兵几乎九死一生。 冲在最前面的倭寇刚进浅水区,便纷纷跳进水里。 他们要么抽箭还击,要么趟着水一步一步往岸上走来。 不过萧正事先让部下作足了反登陆的工事,比如在浅水区和岸边埋下无数削尖的木棍和木蒺藜。岸上更是堆满了壕沟、荆棘和各种尖刺,令人寸步难行。 云垂将士大可以躲在后面悠哉悠哉地放着箭。 箭雨纷飞。 惨叫连天。一个又一个的倭寇还没靠近岸边就已经被射翻在水里,鲜血染红了附近的海面。 哗哗哗。 十几条小筏子飞快聚拢在一起。 倭寇的工兵们迎着箭雨跑了过来。他们手脚麻利,几乎在吸呼间就将这些小筏子绑在一起,瞬间海面上出现二十余条这样的大筏。 这东西普通的抛石难以砸散。而弩箭力道过大,通常可以一箭将其射穿却难以将其射散。 水里的倭寇久经训练,不用吩咐就已经飞快靠了过来,纷纷抓住这些庞大的筏子,咬紧牙关用肩膀扛起一条浮桥来。 浮桥搭得飞快,没多久就搭到了岸边,距离陆地只有丈余。 “杀呀。” 飘浮在远处的战将级大船终于靠过来,船上的倭寇红着眼睛扛着盾牌疯了般踩着浮桥向岸上跑来。 岸上,云垂将士对此丝毫不意外,冷冷地看着他们靠近。 “破弩准备,瞄准战将级大船!” “重弩准备,瞄准战营级。” “投石机准备,瞄准浮桥,用最大的石头和火球,给本将毁掉它们!” 哗啦啦。 岸上的云垂将士都是东海壁垒出身。 作为水师的一员,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远距离攻击,比如各种投石机和弩车的使用。 上锋的话刚落。 吱吱吱。 小兵们将早已上好弦的破弩纷纷调整方向和角度,瞄准了刚进入射程的倭寇大船。 放弩的将士更是高高举起了开弩锁的巨锤。 “破弩,放!” 一声令下,咣,巨锤狠狠砸在梢锁上。 嗡—— 机关开启,巨大的弩车瞬间发动张开。 车上的破弩箭长达三丈有余,粗细更是堪比成年男子大腿。 它瞬间飞了出去,眨眼间就到了倭寇的大船身前,包着铁端涂着白磷的箭头轰一声狠狠轧了进去。 刹那间三丈余的巨箭便消失在船体里。留下的白磷更是熊熊燃烧起来。 那艘战将级大船浑身猛地一抖。 船上正准备排队下浮桥的倭寇被打个措手不及。 扑通扑通,一连串声音响起,他们像下饺子般纷纷掉进水里。 定睛一看,船的左船壁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周围还处处冒着滚滚浓烟。 海水正哗哗地往里灌。 “不好,船破了个大洞!” “好多水,救命啊。船快要沉了!” “慌什么!”石川泷扶好身子,沉下张脸:“区区一枚破弩而已,想毁掉我大和战将级战船,那是痴心妄想。” “工兵水手立即补船,亲卫检查损失。其他人继续登陆!” “是!”众人各司其职,很快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石川泷扶住船壁,沉着脸望向不远处的陆地。 毕竟远离本土,这样威力的破弩萧正手里也不多,而且发射这样一支沉重的弩箭需要不短时间的装载,因此他并不太担心。 “可惜……”石川泷暗暗地叹了一声。 云垂是周边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之一。它们边防军配备的武器几乎也是周边大小国家里最强大最先进的。 特别是云垂军械司精心打造的大型弩车和抛石机那更是各邻国的噩梦。 三年前南奉一战中,镇南关几十架大型抛石机和弩车一轮发射,直接把南奉北城头的两座箭楼砸毁…… 石川泷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的战船上也配备有数架重弩,脚下的战将级战船上更是配备了威力巨大的弩车。 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和萧正手里的巨型弩车相比,他船上所谓的重弩就像是张普通弓箭。 此时岸上的破弩箭能轻易而举地射破他的大船。 而船上的弩箭因为力道的问题,根本没办法射到对方的重弩和破弩车阵地,更别说毁掉那些巨弩了。 他们唯一能作的就是老老实实飘在射程外或者用船体硬扛对方的攻击。 石川泷正想着。 “投石机,放!” 呼呼~ 急速的风声响起。 石川泷抬头一看。 天上瞬间多了无数巨大的石头和火球,乌压压地朝着刚架起来的浮桥重重地砸了下去。 轰轰轰! 连绵不断的声音响起。 不少浮桥瞬间被砸出几十个巨大的孔洞或者燃起了熊熊大火。附近的小兵要么被砸成肉泥要么被烧成一个个火人。 一时间海面上到处都是惨叫和呻吟声。 石川泷手紧了紧,强忍着没让亲卫鸣金收兵。 撤退声没有响起。 二十余条浮桥又飞快复原,各战将级的大船蚂蚁般涌下无数小兵,呐喊着疯了一般朝岸上冲来。 然而他们刚靠岸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整批整批射翻在地。 “这些倭寇疯了。” 不过来的好! “六营的兄弟们,”仟长卢有粮指着海面放声大吼,“看见没有?倭寇要上岸了。” “这些狗日的以往屡屡以海盗的名义在我们沿海偷偷上岸。家中的父老乡亲不堪其扰,好不容易种出点粮食更是被他们抢的抢烧的烧。” “有没有哪位兄弟的家中没有被他们抢过?” 小兵们纷纷摇头。 “没有。” “老子家被他们抢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抢了就抢了,有时候那些狗日的还杀人!” …… 卢有粮点头,“云垂海岸线太长。倭寇化整为零的话,总是能找到地方上岸。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无论是星纪城还是沿海的百姓骂的都是我们。说我们东海壁垒只知道拿晌银却从来不知道为国守海。” “兄弟们,你们生气不生气?” “生气!”整营将士齐声大吼。 “不对!”卢有粮摇头,“守海是我们作为东海壁垒一员的职责。无论什么原因,倭寇上了岸就是我们的过错!陛下和百姓骂得没有错。” “以往抓他们不住,现在这些狗日的就在我们眼前。兄弟们能不能放过他们?” 小兵们纷纷大吼:“不能!” “杀光他狗日的。” “为家里的父老乡亲报仇。” “很好!”卢有粮把“卢”字将旗往亲卫手里一塞,“马上轮到我们六营战斗,我老卢就在最面前看着。” “你们不要给我丢脸!” “是!” 就在这时,前面令旗摇动。 卢有粮一挥手,带着属下们冲了上去替换下已经精疲力尽的兄弟部队。 第335章 萧正的决择 第335章萧正的决择 萧正放下望远镜,扭头看了旁边等着回答的汪乐章一眼。 “前方战事正吃紧,倭寇都杀疯了。汪将军无论有什么问题,都先回去把这场仗打完再说。” 汪乐章领命,目光扫过萧正手里的望远镜,乐呵呵地带着亲卫去了南边。 萧正沉着脸,目送这位下属离开。 下属?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自从萧家从国公府降到忠勇伯府,以前的下属几乎没有人再正视他们一眼。 特别是祖上创立的东海壁垒,将士们对他的感情更是一言难尽。 有鄙夷有不屑有惋惜,但更多的是无视。 刚刚的汪乐章与其说是来商讨金龙滩守军的下一步行动,倒不如说是替齐王发声。 他根本就没把萧正这个领兵将军放在心里。 齐王? 萧正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陈修竹都无疑是云垂下一任帝王的最有力竞争者。 可真要现在就听从他的命令离开这个金龙滩吗? 萧正脑子咕噜噜地转。 虽然他又举起了望远镜,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混沌什么也没看清楚。 要是带队撤离这个重要的港口,不出半月,百济都城甚至整个半岛都有可能被蜂涌而至的倭寇填满。 到时候星落军团就是再强大,估计也得费一番手脚才能收拾这个残局,甚至收拾不了…… 万一长兴帝怪罪下来,估计自己小命难保! 而如果现在就忤逆未来的云垂帝王,那将来陈修竹上了台,估计忠勇伯府想保住都成问题,更别说在有生之年恢复祖上荣光了。 萧正越想越心烦,忍不住破口大骂。 “破弩箭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还不能发射?” 破弩箭威力巨大,遗憾的是上弦装载十分麻烦。 但自从任宁设计出起重机后,兵部的军械司举一反三,立即为破弩箭专门设计了相应的绞弦机。 此时想发射一枚破弩箭虽然依旧不容易,但与过去相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伯爷!”萧勇正专心致意地收集着各方的消息,突然被主子狠狠地喷了一脸口水,一时愣得连军中称职务的规矩都给忘了。 “破弩车马上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射。” “呃!”萧正回过神,连忙掩饰地咳了两声,“让它们集中火力,优先轰沉三五艘战将级。让倭寇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是!” 吱吱吱。 巨大的破弩车开始转动方向,遥遥对准最近的大船,石川泷的旗舰也在其中。 “预备,放!” 咣! 巨大的梢锁再被巨锤砸开。 长长的箭支闪电般射了出去,瞬间命中最近的几艘战将级。 轰轰轰。 其中两艘被几支破弩箭集体命中,咯吱咯吱地呻吟了几声,龙骨哗拉一声彻底散了架。 船上密密麻麻的水手和士兵纷纷落海,不少人直接被沉重的残骸压死或者拖入海中再也没能浮上来。 更多的倭寇漂浮在海面,哭天抢地抱着块木板喊救命。 岸上的守军一看,顿时精神大振。 原本倭寇都已经踏过层层障碍物马上就要杀到他们眼前。 “杀!!” 这会所有人都力气倍增,纷纷杀了回去。没多久又将登陆的倭寇打回了水中,留下半岸的尸体。 “将军,”石川泷的亲卫吓得满头大汗,“敌人的破弩车太厉害,为了将军的安全我们还是……” 无论是后退还是撤离都太难听。 这亲卫一时急得挠头抓腮,扯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亲卫站了出来。 “将军,东岸的久堂将军让我们对金龙滩实施佯攻,以吸引岸上守兵的全部注意力。下属觉得此次战斗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如暂且收兵改日再战。” “对对。将军,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你就赶紧收兵吧。” 刚才也有五六支破弩箭对准了他们这艘船。庆幸的是有三支要么射偏了要么射高了。他们才避免了船沉人亡的悲剧。 尽管如此,脚下的这艘船一直吱吱作响。 看样子也到了该大修的时候,否则海上一个稍微大点的浪花扑过来都可能将它撕碎。 “慌什么!让工兵和水手立即排水补船。”石川泷沉着脸,“破弩箭再厉害,也不是随时都能发射的。计算好破弩箭发射的时间间距了吗?” “回将军,已统计完毕。两次发射间隔约为一刻钟。” 周围一片沉寂。 自从去年萧正进驻这个金龙滩开始,他们已经来来回回进攻了无数次。 岸上的破弩车从开始半个时辰才能发射第二轮,后来速度一直慢慢提升,到了现在更是变成一刻钟就能发射第二轮。 “萧正!”石川泷面无表情地念叨着这个敌人将领的名字,“不愧是创立东海壁垒的萧家人,果然有一套。” “将军……”旁边的亲卫心急如焚在看着沙漏。 一刻钟不长。 他们脚下这旗舰再挨上一两箭,估计不报销也没差多少了。 石川泷回过神,“传令,所有战将级后退三十丈,战营级营救落水的兄弟。” 战将级建造不易,更是倭寇从本土运兵到百济的主力船只。 只是以倭寇本土现在的状况,想再建造更多的大船已经不可能。 因此毁了哪怕一艘都让各领兵将军心疼不已。 至于战营级,虽然毁了也很可惜,但还在石川泷的接受范围内。 “将军,还不收兵吗?” 石川泷抬头看看天色,“下令,所有在浮桥周围的将士继续登陆。告诉他们,整个大和民族在后面看着他们。” 传令兵睁大了眼睛,一时没敢动。 除去已战死的,此时浮桥周边可有好几千的兄弟。 石川泷一声怒吼,“没听清吗?还不快去传令!” 传令兵这才摇摇晃晃离开。 岸上。 倭寇战将级大船已经徐徐后退,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萧正跟前。 “但是浮桥上的敌人并没有退走,依旧视死如归地向岸上杀来。” 哼! 萧正一声冷哼。 既然他们视死如归,那就满足他们。 “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懈怠,时刻盯着战将级大船。他们随时有可能反攻。” “对于胆敢上岸的倭寇,还是那句话,一律杀死。” 没人有异议。 他们手里的粮食也不多,自己都得省着吃,没有多余的粮食养俘虏。 战事稍缓,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会就会结束。 萧正绷紧的神经也松驰了下来,然而之前汪乐章的问题随之又涌进脑海。 他揉了揉发涨的额头,“萧勇!二公子现在在哪了?” “回将军,二公子现在还在修东西向驿路。应该在百济都城以西约一百里远的山谷。你是有什么消息要小的送给二公子吗?” 萧正摇头。 他只是想问问萧纲星落军团的动静罢了。 第336章 韦君谦的动静 第336章韦君谦的动静 北海关,星落军团驻地。 中军大帐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老冯来了?坐下喝茶。”韦君谦笑,“有段时间不见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韦君谦的茶道在整个云垂帝国的文官武将中都是鼎鼎有名的。 冯监军喉咙上下滑了滑,忍不住呡了一口,“大将军的茶真是没得说……” 他先奉承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道:“大将军,属下在星落的任期就快要到了。您看……” 云垂的监军制度和军团调防差不多,也是三年一换。 不过两者相互叉开。 各大军团是去年八月调防,而军团里的监军则是今年开始轮换。 冯监军再过一个月就该回京复命,然后要么高升要么奔赴其他营区或军团驻地。 韦君谦点头,“老冯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该回京述职这事。那本将就在此先预祝你老冯前程似锦步步高升了。” 冯监军哭笑不得。 监军和监军不同。 像三年前到镇南关镀金的方印宝,他背后站着个永昌侯府。 自从南边的监军任期满了后,方印宝已经回到星纪城且在兵部里谋了一份肥差,不用再千里迢迢到各地的边关或军团去。 而他姓冯的背后无根无基,偏偏监察的又是星落这样一支整个大陆都赫赫有名的军团,只能伏低作小。 韦君谦客客气气的时候,他还能在军团里外或周边转转。 要是星落军团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作为监军他只能尽量宅在自己屋子里缩着脖子过日子。等到要向兵部交作业时,再乱编乱造一通。 不过像星落这样的军团,除了谋逆作乱外,兵部基本上也不会说什么重话。 而星落会谋逆作乱吗? 显然不会。 因此星落军团监军这个职位可谓轻松又无聊。 至于兵部派过来监军的通常都是些像老冯一样毫无背景的人。 要是派些世家公子过来不一小心被“失踪”了,那背后的家族或者势力还真欲哭无泪。 “大将军,”冯监军缩着脖子,“属下不日就要返回星纪城,万一兵部问……问……” 嗯? 韦君谦眼皮一抬。 冯监军顿时卡了壳,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 “兵部问什么?”韦君谦知道他的为难,尽量和颜悦色。 冯监军擦掉额头的冷汗。 他牙关一咬,“大将军,万一兵部问军团为什么现在还不出兵百济,属下该怎么回答才妥当?” “实话实说嘛。”韦君谦呵呵一笑。 冯监军还没资格进宫见长兴帝,但兵部自会将他的答案传进宫里。 兵部嘛,韦君谦可以不理会,但长兴帝他多少还是要顾忌的。 “比如?”老冯伸着脖子。 “要是兵部问起这事,”韦君谦沉吟,“第一,兵部消息有误。星落军团接到陛下圣旨后,已于三月初三派出人马进入百济。” 冯监军嘴角情不自禁一扯。 “第二,本将之所以还留在北海关,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不知是什么事?”老冯明知不该问,却忍不住有些好奇。 韦君谦指了指墙上的地图,“众所周知,百济的驿路狭窄弯曲而且年久失修,不先修整的话大兵团完全没法调动。” “除了修陆路,本将正在双管齐下建造大量的战船,以便将来通过水路快速调兵谴将或者运送后期辎重。最后为平定倭寇之乱一锤定音。” 冯监军点头。 这些他倒是看在眼里。 只是那些建造中的船只有些古怪。 说是战船却又没配备足够的武器,说是普通船只却又大的吓人。 更像是…… 货船。 韦君谦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东边漫漫的大海里。 冯监军没有想错,他建造的确定是货船,而且是根据停泊在北海关的运粮船打造的。 百济半岛上的倭寇并不是韦君谦的心腹大患,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长城以北的土地上。 而要想踏进茫茫北方,后期辎重始终是个问题。 如果有足够的战船,云垂中部或南边的大量粮草、药材甚至是铁器都可以乘船沿着海岸线北上,最后跨过北长城。 这样既省人力也省物力…… 冯监军又问了韦君谦些问题,这才拿着答案满意地离开。 他刚走不久,亲卫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匆匆走了进来。 “将军,这是刚刚从星纪城传来的资料。” “这么多?”韦君谦点头接过,打开一看最前面的内容,不由松了口气。 “陛下今日上朝,红光满面声若洪钟。” 他继续向下看去,都是些星纪城各高门及各郡县的大概情况。 连着几年的天灾人祸,这些年整个云垂一直动荡不休。 所谓否极泰来,如今偌大个国土终于缓了口气。 几乎所有郡县的夏粮都大面积丰收。南奉灭亡后南方百花和沧澜两大药仓里的药材也长势良好,不日将可以采摘。 东部各郡的商业欣欣向荣,南北向的驿路上几乎挤满了商队; 中部迷雾和青石郡的驿路进展顺利;西边四郡也在休养生息无人生事。 唯一不安的是定西郡。 西凉发动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攻城战,砥石城差点被攻破。 韦君谦赶紧向下翻了翻。 只是定西郡实在太过于遥远,消息传到北海关就只有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 韦君谦只好让亲卫再去查查西边的情况,自己则坐下来继续向下看。 咦。 “云垂半月报,这是什么?” 而且手中厚厚的资料里,这份所谓的半月报几乎就占了厚度的三分之二。 韦君谦飞快阅读了一遍,顿时眼就亮了几分。 除了一些关于情情爱爱的小故事,这份所谓的报纸他几乎都读了一遍,瞬间就明白这东西的作用。 “好东西啊。”韦君谦抬头望向亲卫,“这是六月份下半月刊,之前没有吗?” “将军,这份所谓的报纸之前已经出了几期,只是没有引起各地线人的注意。” “直到近来线人才发现不知何时它已经悄悄在各大小城市里广为流传,读书人中更是几乎人手一份。我们的线人才送了一份过来让您看看。” “怎么,”亲卫有些茫然,“它很有用吗?” “有,用处大大的。这可是好东西啊。里面的文章大多站的都是我们武将的立场。” “你赶紧想办法查查这到底是谁办的,尽量暗中给予支持和保护……” 甚至可以考虑拿出一些星落情报网里的内幕信息让报纸登出来。 韦君谦话还没说完,目光就是一定。 星纪城送来的这份资料里最后还有一张纸,上面却是远在镇南关的袁兴文发来的消息。 “经查,这份半月报由迁到广信郡的盈盼开伦发起。她坦言是星落任宁任副将的意思。” 韦君谦死死地地盯着这句话,最后猛地抬起头,“立即将向任副将发信询问关于这份半月报的事。” “对了,同时通知莫沧海莫郡尉盯紧九原郡的海岸线。” 第337章 心痒痒的莫沧海 第337章心痒痒的莫沧海 九原郡以东,大海深处。 夜色茫茫,海水涛涛。 视距之外漂着一支不大不小的舰队。 岩上真也伴着浪涛声轻轻地哼着大和民谣,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若隐若现的大陆。 世道不公啊。 云垂人生性慵懒懦弱,却生来就坐享广袤富饶的大陆。 他们大和民族世代勇敢勤劳,却连座贫瘠的小岛都不配拥有…… 唉。 不知不觉中岩上真也连民谣都哼不下去,只剩下一声幽幽的长叹。 出发前,久堂直人见过他。 “岩上,按德川将军的意思,云垂退不退兵就看你此一举了。” 尽管德川武藏现在依然还在大和本土,但他依然坚信一点。 百济不是云垂帝国的核心利益。只要将其狠狠击伤击痛,长兴帝就有可能将派往百济将士召回国去。 而偷袭九原马场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岩上真也有些迟疑,“如果我们把九原的马场毁了,万一长兴帝更愤怒怎么办?” 久堂直人面无表情,“那又怎么样?” 现在百济已经有云垂人在替李承德打仗,甚至连大名鼎鼎的星落军团都派到了玉木郡。可以说双方已经撕破了脸。 毁了九原马场或灭了金龙滩的灭倭军,长兴帝都有可能心疼得将派往百济的将士召回去。 万一结局相反,反而更刺激了云垂人。那最不济也让他们少了三分之一的战马。 正所谓敌人的损失就是自方的胜利。 因此,对大和来说无论是哪个方面都有益无害。 值得一试。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幕,岩上真也一挥手,“船只靠岸,所有人准备登陆。都小心点。” 哗啦啦。 细细的拔水声响起。 花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三十条战营级才缓缓靠近浅水区,扑通扑通放下大大小小的木筏。 没一会儿,筏子组成条摇摇欲坠的浮桥,倭寇将士便深一脚浅一脚向岸上跑去。 报! “将军,岸上方圆十里没有云垂备守军。” 岩上真也点头。 他领着船队远远绕了一个大弯,甚至昼伏夜行,就是为了偷袭九原马场。 云垂的备守兵不知情也是正常,或者说岸边要是有守兵等着那才不正常。 只是上了岸不代表就到了九原马场,海边距离马场还有上百里的距离。 岩上真也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抬手向北一指。 “天要亮了。传令下去,战船立即退出视距之外。所有人到北边的乱石滩隐藏休息。待明天天黑后再前往九原马场。” 没人有异议。 三十艘战营级徐徐后退,赶在日出之前,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而上岸的一千余名将士飞快消失在北边的乱石荒草滩中。 九原马场。 高高的瞭望塔上,一身戎装的莫沧海已经站了一夜,此时依然举着望远镜朝东方望去。 手上的消息太急而且也是猜测性语气,加上九原郡附近的海岸线太长。 莫沧海根本无法判断倭寇到底会不会来,或者来的话会从哪个位置上岸。 他干脆就把主力放在九原马场附近守株待兔。 尽管如此,莫沧海还是往海岸线派了不少眼睛,盯紧了东边茫茫的大海。 报! 风车传讯是个好东西。 没多久,有传令兵兴奋地跑上瞭望塔。 “郡尉大人,发现倭寇行踪。” 终于来了。 莫沧海心一喜,连忙接过情报。 “今日寅时,三十条战营级海船,共一千名倭寇已在曲春滩登陆。对方手里没带什么重武器,除了刀枪外都是火油和粉末。” 莫沧海眉头一皱。 火油自然是用来烧毁东西;而粉末估计有毒,要么除草灭苗要么散播马瘟…… 他匆匆下了瞭望塔进了作战室。 曲春滩! 手下的军师们早已在地图上将倭寇登陆的位置给标了出来。 “大人,”其中一名军师呵呵直笑,“倭寇趁着夜色从曲春滩偷偷登陆,上岸后他们更是直奔北边不远的乱石滩,想在那里躲起来。” “说来也巧,我们的眼睛正好隐藏在那里。这不,双方差点迎头撞上。” 莫沧海哈哈一笑,“真是辛苦兄弟们了。给他们记功。”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地图上,“一千倭寇,人数有点少啊。” “不奇怪嘛。”军师们神色轻松,“既然是偷袭,来人少也是正常。再加上他们走的是海路,三十艘战营级已经是个很大的目标了。” 莫沧海不作声,继续盯着地图沉吟。 一千倭寇,而且位置已经锁定。 他手里共有三万备守兵,因此无论是围杀还是对推,都能轻而易举将他们灭掉。 唯一要防备的是对方手里的粉末。 鬼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这些年无论是西凉还是云垂人,听见粉末字样都有些心惊肉跳。 “大人。现在是夏季,白天时九原郡的风大多是海里向内陆吹。晚上则相对好说。那些倭寇狗急跳墙时说不定会撒粉末。我们还是应该尽量在晚上发起进攻。” “对,”另一名军师补充,“而且距离马场越远越好。” 莫沧海点头。 他的目光却落在东海里。 调兵谴将需要时间。 如果第一时间解决登陆的倭寇,那么恐怕没法围杀那三十条游逸在九原近海的倭寇战船。 只是就这么瞪睁睁放走他们,莫沧海又有些不甘心。 “大人,没了将士,那三十艘战船只是个空壳子,不足为虑。咱们还是优先考虑干掉已经登陆的倭寇……” 这样一来,至少不会被兵部或长兴帝责怪。 莫沧海瞪了他一眼,“本官难道不清楚这些吗?” 只是他们的防区靠着大海,偏偏手里没有一条战船。因此只能眼瞪瞪地看着敌人在海上来来去去,自己却策手无措。 “三十条战营级啊,”莫沧海心痒得不行,“要是抢了下来我们也有战船了。” 至于作战将士。 莫沧海相信只要给自己时间。他一定能像南边沧澜郡一样,将北方三郡的备守兵也训练成水上蛟龙。 “立即给北海关和金龙滩发信,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围住这三十艘战船。” “是!”传令兵匆匆离去。 军师和将官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面相觑。 “大人,”有人咽了咽口水,“他们距离有点远,来不及吧。” 无论是北海关和金龙滩,就算收到信息后立即出发,除非倭寇这三十条船呆着不动,否则也赶不上了。 “赶得上。”莫沧海砰地擂了一拳面前的桌子。 “你们要想办法吓住曲春滩的倭寇。让他们有种自已没被发现,但又暂时不能向西移动,否则会被我们发觉的感觉。” “一切等韦将军或萧伯爷把这三十艘船围住再说。” 第338章 敢死队 第338章敢死队 兵贵神速。 这边还没讨论出应该如何吓阻已登陆的倭寇,那边的张副尉已经领着五千备守兵匆匆向曲春滩而去。 一般说来,云垂各地的备守兵大多没配备坐骑,不过三大马场例外。 所有将士都策马狂奔。 从早跑到晚,夜色降临时,东边的大海已经遥遥在望。 队伍停了下来。 “莫大人有什么指示没?”张副尉问。 赶路时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要是莫沧海没指示的话,他就原地办个盛大的篝火晚会。 至于倭寇探子那边怎么想,就随他们去。 西边,九原马场。 莫沧海看着手里刚传回来的最新消息,满脸的阴沉。 海上那三十艘倭寇的战营级战船,早些时候已经离开了云垂近海,头也不回地往百济方向驶去。 已登陆的一千倭寇就那么被抛弃了。 或者说他们就没准备回去。 敢死队! 莫沧海冷冷地念着这三个字。 想想也是。 九原马场到底是云垂的三大马场之一,占地辽阔。几乎有二分之一个九原郡那么大。 仅凭区区的一千倭寇,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抵御马场的守卫。干完坏事后还想安全撤离确实不大可能。 不过这样的话就简单了。 “传令!”莫沧海盯着地图上的曲春滩。 “让先出发的张副尉盯紧倭寇的动静。后方火箭、硝石等辎重最迟明天中午运到。务必将这伙倭寇全部消灭在海岸附近。” 东边,曲春滩以北,乱石滩。 某堆荒草突然抖了抖,随后冒出一个人头来。 报! 传令兵压低了声音,“将军,西边三十里外突然来了一支云垂备守兵。人数五千左右,个个骑马。” 嗡。 周围的十个百长霍然变色。 “糟糕!难道我们被云垂人发现了?” “唉。死我倒不怕,可惜任务还没完成。” …… “慌什么!”岩上真也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方应该只是碰巧路过。” 要是他们已经被那伙云垂备守兵发现。凭着人多势重,对方十之九八就会直接杀了过来。 还呆在三十里外作什么? 百长们这才松了口气。 “大家先按兵不动,探子继续打探信息。” 传令兵换了个云垂百姓的装束,又摸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他又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岩上真也身前。 “将军,前方的兄弟打听过了。那些备守兵真如您所说是路过此地。” “他们正赶去上锋的家乡为他庆祝生辰。只不过经过前面时天色已晚,只好停下来休息。明天天一亮就会继续赶路。” “真的?”岩上真也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难以置信,“五千人集体赶去为上锋祝寿,当监军或监察使是死的吗?” 呵呵。 旁边有百长出声,“将军,这有什么奇怪的。” “云垂地方备守军军纪败坏,早已是四海皆知。加上山高皇帝远,说不准连监军监察使都在里面呢。” 这也是当初西部四郡发生民乱时,当地的备守兵为什么眨眼就被普通百姓杀得全军覆没的原因。 岩上真也好一阵沉默,“那他们随身带了礼物吗?” “这个……”传令兵有些迟疑。 前面的探子虽会云垂语,但有着明显的口音,因此不敢靠太近也不敢多说话。 而且此时已经夜幕降临,根本看不清楚。 岩上真也挥手,“赶紧让他们查清楚。” 传令兵正要转身,突然又说了一句,“将军,那些云垂备守兵明目张胆点起篝火,一些人甚至唱起了歌……” 如果是来攻打他们的,不至于这么嚣张吧。 岩上真也一时无语。 只是五千备守兵集体离营去为上锋祝寿? 这样夸张的事,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旁边的百长嘻嘻一笑,“将军,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云垂人最好面子,有时候甚至为充胖子而不惜打肿自己的脸。” “而且他们有句老话叫富贵不返乡如锦衣夜行。” “一些领将奋斗了大半辈子才能混上个将军的头衔。这不得多带些属下回去在家乡的父老乡亲面前抖抖威风?” 另一个人连连点头。 “五千人算什么,还有比这更夸张的呢。” 他嘿嘿地向西南方一指。 “三年还是四年前,正是云垂皇太后的七十大寿。” “长兴帝为了给她祝寿。皇宫里大兴土木也就罢了,就连偌大个星纪城里里外外都装饰一新。” “特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主要大街,两边甚至还贴满了亮闪闪的金泊。” 啧啧。 “那场面、那花销……” “而一些地方官员更是趁机以给太后祝寿的名义,大肆搜刮民脂民膏。逼得百姓卖儿卖女民不聊生。后来还引发了西部的民乱……” 不少人连连点头。 他们虽然远在大和本土,但云垂西部发生民乱的事也略有耳闻,只是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罢了。 岩上真也不再怀疑,当机立断道:“吩咐下去,让兄弟们继续休息。等那伙备守兵入睡,我们看情况再行动。” 然而前方陆陆续续传回消息。 那边的火光一直没熄灭,旁边的将士更是一直载歌载舞。 岩上真也一等就等到天亮。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又望了望西边一览无遗的平原,只好继续在乱石滩里隐藏下去。 而先到的张副尉看着莫沧海刚传过来的消息,又是遗憾又是哭笑不得。 中午时分,火箭硝石以及火油等终于运了过来。 备守兵的人马更是达到了七千余。 海上没了战船,自己又白跳了一夜的舞,张副尉正憋了一肚子气。 他左右一看,也不作什么布置了,直接带着队伍以半包围的方式朝着乱石滩而去。 “将军,”传令兵顾不上隐藏身形,疯狂朝乱石滩奔跑,“我们中计了。那伙备守兵就是来围攻我们的。他们正在包围我们。” 岩上真也大吃一惊,连忙问了问情况,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昨天那些吱吱歪歪的百长也是面如死灰,可惜这会说什么已经太晚。 “云垂人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的?以他们来的速度甚至可以说我们刚上岸就被发现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围哑雀无声。 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 岩上真也冷静下来,飞快爬上高点。 他四下一看,顿时一声长叹。 “兄弟们,时运不济,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但久堂将军的任务还是要努力完成。明白吗?” “明白!” 岩上真也满意地点头。 “传令下去,各将士把手里的马瘟粉埋到乱石下藏好。” “三井你带三十个善水的兄弟马上退到海水里。宁可淹死也别露头。待敌人撤退后你们再想办法继续任务。” “此外务必留下一两个兄弟努力活着回去,告诉东海岸的久堂直人将军。我们内部可能有云垂人的奸细。” “其他人现在跟我冲锋。杀一个够本,杀两本就赚一个。尽量为三井争取时间。” “是!”没人有异议,所有人默默地抓紧了武器。 三井张了张嘴,飞快地点了三十个人,转身往东边大海跑去。 第339章 沟通全境 第339章沟通全境 岩上真也心里一片悲凉。 好好的敢死队刚刚出马,连目标九原马场还没看到,就已成了必死队。 到底是受久堂直人重托的将领,尽管满心的绝望,但他还是保持着清醒的认识。 虽然喊着部下跟着冲锋,岩上真也也不是让部下们傻乎乎地排成一字长蛇阵往外送命,依旧分成了五支队伍,各自选个了个方向试图突围。 能隐藏上千人的乱石滩,面积不小。 只是云垂人多而且骑着战马,加上乱石滩外围地势平缓…… 他们想逃脱生天,估计不容易。 岩上真也暗暗叹了口气,大声命令:“将所有火油全用掉,不许留给云垂人半袋子!” “是!” 只不过登陆的队伍既要长途跋涉前往九原马场,还要带上沉重的火油、粉末和食物,因此除了几把软弓外就没带其他重型或远程武器。 小兵们左右一看,飞快地用衣带和灌木组装了二十几架简陋的抛石机。 “预备,放!” 临时组装的抛石机质量堪忧。 倭寇小兵们也没指望它能抛多远或者杀伤力有多强,只是随便选了个人声鼎沸的方向,直接把包好的火油抛了出去。 至于结果就听天由命。 这些火弹刚刚飞到乱石滩外围就纷纷坠地,不一会儿哗啦冒出熊熊大火来。 张副尉心一紧。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风向,回头紧紧地盯着倭寇抛出来的东西,很快松了口气。 只要对方抛的不是什么粉未,就随他们去。 至于抛的是火油,那就更好了。 火可以烧毁一切,包括瘟疫。 而且乱石滩外围还有着不少能藏人的乱草和灌木,正好一把火烧个干净。 他哈哈地挥手,“盯好对方的抛石机位置,等他们抛出的是石头时,就给本官灭了他们。” “是!” 云垂的投石兵们正愁会不会白跑一趟。 此时一听,小兵们纷纷调整角度,飞快瞄准了对方抛石机的方向。 咣咣咣。 刚运来的辎重被卸下,几座高高的制式瞭望塔飞快建好。 充当眼睛的小兵们纷纷爬了上去。 不一会他们便将乱石滩里的大至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纷纷挥动令旗指挥起投石机等远程武器或者让将士们去围绪分开逃窜的敌人。 “投石机准备,放!” 呼呼呼。 云垂的投石机终于发动。 一般说来,各地备守兵拥有的武器装备和将士们的日常训练都要远逊于各大边防军,但到底比倭寇临时装组的还是要强得多。 一个个火球或石头朝着乱石滩飞去,轰轰轰地砸在瞭望塔上看到的大至位置上。 哗啦。 没多久,乱石滩里也处处冒起熊熊大火。其中隐隐夹杂着敌人的惨叫声。 “杀!” 那边分散开来的倭寇刚撞撞跌跌爬出乱石滩,就迎上了在外面等着他们的云垂人。 双方也没有什么客气可言,一阵箭支乱飞后就呐喊着朝对方杀去。 倭寇视死如归,面对数倍于已的敌人依然毫不畏惧。 但云垂小兵也不可多让。 两年前长兴帝启动云垂备守兵改制,除了处于战乱区的定西郡外,其他郡府的备守兵要么解散要么三或四者取一,不合格的通通滚蛋。 加上莫沧海到任后治军严格。 是以现在即便对上疯了的倭寇,云垂小兵们也丝毫不虚,甚至有些还兴奋不已。 轰! 杀声振天中,双方凶猛地撞在一起…… 北海关,星落军团驻地。 韦君谦刚刚放下手上的情报,外面又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将军,九原马场新消息。” “又有新消息?”韦君谦拿过来一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刚刚下令,命令北海关的战船立即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九原郡以东围堵倭寇的三十艘战营级。 结果战船正要出港,就收到了莫沧海的第二则消息。 “战船南下命令取消,将士继续训练。” 韦君谦把命令发下去后,思索了一阵,拿起笔走到地图前。 这个时代的船队或者说水道是好东西。 雁回、玉木和镜湖这北方三郡都围绕着镜湖而生,而镜湖距离北海并不太远。 韦君谦看着看着,突然在镜湖和北海之间画了一根线。 只要朝庭有意愿,两者之间是可以开出一条类似于星澜大运河的河道来的。 传统上镜湖周边的黑土地也是产粮大区。北方三郡更是抵御北雄的前线。 只是这里冬季漫长,动不动就到处都是冰天雪地。 如果镜湖能开通这样一条运河,以后无论是人员还是物质进出北方三郡,不知道要比现在安全快捷多少倍。 而莫沧海或者以后的郡尉要是有足够的战船,无论是镇守三郡还是东出大海都是极为有利的。 想着想着,韦君谦的目光落在了云垂中部上。 他又抬起手,重重地在星澜大运河中段和迷雾郡以及涞谷郡之间划了一根线,再在迷雾和青石郡之间又划了一根线。 后退几步,韦君谦再向云垂地图看去。 这一看,他眼都亮了几分。 涞谷有涞河贯穿东西,最终注入迷雾这片茫茫沼泽之中。 星澜大运河如果能通到迷雾郡,就相当于到了涞谷甚至更远。 而迷雾作为沼泽,挖条运河不算太难。 至于星落盆地则有大河诞生于云中郡,弯弯绕绕经过萤川郡和星落郡后北上,沿着茫茫的青石郡边缘往东,最终注入大海。 这样一来,只需要开挖三条运河,届时整个云垂的绝大部分国土都有水路相连。 东边是大海。 沿海北上可以经过九原马场到达北海关和雁回、玉木、镜湖等北方三郡。 往南则直通汐语和百花、沧澜两大药仓,最后通过虎愁河到达盛产橡胶的广信。 向西可以经过星澜大运河连上帝都星纪城,或者通过迷雾郡最终到达涞谷和天水郡,并且连上云垂的另一个马场盈灵郡。 西南则可以直通到盛产铁矿的青石郡和星落盆地里的星落、萤川以及云中郡。 唯一遗憾的是定西郡被茫茫落霞山脉隔绝在了西边。 很快韦君谦又收回了目光。 开挖运河不是小事,更别说一次性开挖三条。 其中既要朝庭或者说龙椅上的皇帝有相关的意愿,同时国库也要有足够的钱。 往日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修筑迷雾郡的南北向驿路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然而也经过了长年累月的争论,直至青石郡发生地震驿路损毁严重才不得不开建…… 砰砰。 韦君谦回过神,轻轻地敲了敲地图。 只要境内安居乐业,以云垂子民的勤劳,国库迟早都会慢慢充实。 唯一的阻碍就是龙椅上的人了。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那份报纸上。 凌晨四点才写完。 前一千字写得很快,后一千字足足码了六个小时。 唉。 第340章 海战 第340章海战 源宁山脉,大淳谷。 任宁正看着不久前韦君谦发来的消息。 “将军,”旁边的雷二很是好奇,“韦将军说的报纸是什么?” “一种阅读文书,主要写的是云垂内外最近发生的事。用得好的话,能引导百姓和团结民众。” 任宁给他说了说详细的情况。 “原来如此。”雷二了然。 这些年,他一直跟着任宁四处奔走。 见多了一些百姓特别是星纪城民众的生活状况,大部人喝饱喝足载歌载舞消遥度日,浑然不知道隔壁几个郡县民不聊生的情况。 就算偶尔听路过的商队说起,他们也只是乐呵呵当个故事听,完全不放在心里,更没什么同理之心。 “是该让他们知道其他地方在发生些什么。要不是很多人默默地卖着命。他们还真以为自己生活在太平盛世里。” 任宁点头,又向下翻了翻,却没找到自己想看的消息。 雷二呵呵地挤眉弄眼。 他知道任宁在找什么。 “老任,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盈盼现在在铁桶一般的广信郡,绝对母子平安。你就放心吧。” “最好不过了。”任宁笑着点头。 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韦君谦发来的消息中大赞报纸的质量,由此可见盈盼在广信应该过得不错。 既然韦君谦知道了,任宁也没打算隐瞒。 他便回了消息,介绍当初办报的意愿以及未来这份报纸的发展论调和方向。 其他的任宁什么都没说。 既没要求军团提供素材或文章,也没让韦君谦或者其他人帮忙隐瞒主办方的情况。 既然韦君谦看好这样的媒介。任宁相信自己即便不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更好发挥这报纸的作用。 发完消息,两人又匆匆上了南边的山顶。 望远镜里,南边的大海已经战火连天。 轰轰轰! 云垂的东海壁垒正和倭寇的战将级激烈的对攻着。 确切地说东海壁垒一直在追,而倭寇的战将级则在狼狈后退。 “靠啊。”雷二一声怪叫,“倭寇这是派了多少船只出来?” 海面上,除了西边外几乎都是倭寇大大小小的战船。 幸好的是倭寇船虽然多,但绝大部分都是普通小船。 战将、战营和战队分别是水师战船的等级。 眼前的小船甚至连战队级都算不上,船小到更是连固定弩车都没有。 而上面的倭寇小兵们手里拿的都是些普通弓箭或火箭,偶而有一两架手弩。 这样的武器就算划到东海壁垒的战船下,随便他们怎么射也根本无法对高大的战船形成那怕一丝伤害。 “糟糕!”雷二又是一声怪叫。 他看得清楚,这些小船上的倭寇将士除了向上抛射的弓箭、火箭、绳索长矛外还带着手斧、凿子和起子等等破坏性工具。 刚靠近云垂的战船或者东海壁垒压过来,小兵们便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游到船边咚咚咚地或劈或凿起来。 任宁看了水里的这些小兵几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人的地位越高,接触的东西就越多。 当初在北海关以及镇南关时,他便拿到过云垂各级别战船的详尽资料。 比如船长船宽、船壁船底的厚度、吃水深度;再比如船上主力重弩、破弩车的攻击距离和精度,投石抛石机的威力,以及装载的将士人数等等…… 水里没什么借力的地方,以北海关或镇南关战船的船壁厚度,除非让这些小兵连继续凿砍上十天半个月,否则也别想凿穿船底。 更何况眼前的这些是东海壁垒的战船,正宗水师的主力战舰。无论是质量还是威力都比北海关或镇南关的战船要强上不少。 而且它们还在还不断移动。 因此根本无需担心船底的蚂蚁。 东海壁垒,旗舰。 “护国公号!” 水师主将陆伏海收回目光,默默地念着脚下这艘战舰的名字。 东海壁垒的创始人,也就是忠勇伯府的祖先曾封护国公。 因此自东海壁垒建立起主将所在的旗舰都被命名为护国公号。 陆伏海有些感概。 尽管现在萧氏一族已经式微没落到令人侧目,但仍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影响着水师所在的平海郡以及东海壁垒里的每一位将士。 比如脚下无法更名的旗舰。 再比如越来越壮大的古家商队。 还比如东边需要人领兵时,星纪城依然会第一时间想起萧家。 “萧正!” 陆伏海叹了口气。 去年时收到平倭军的求救信息时,他可谓又喜又忧。 喜的是萧正要真被倭寇灭了,那忠勇伯府就有可能彻底消失。以后萧家与东海壁垒的关系就将永远成为历史。 忧的是萧正带的三万平倭军,那是东海壁垒的大半战力。 如果失去了这些训练有素的老兵,水师的实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 毕竟各边防军之间也是有竟争压力的。 实力越强大的边防军,能拿到的武器装备或者军晌也都是最多最好的。 比如已经在各大军团中传得神乎其迹的千里眼,陆伏海身为水师主将,至今仍是耳闻却从没见过。 “星落!” 说到边防军的实力排名,这两个字瞬间迸进陆伏海的脑中。 他下意识地往左看去。 不远处便是郁郁葱葱的源宁山脉。 据说星落军团八大将军之一的任宁就带着三千人藏在里面。 而水师之所以现在到了这里,也正是因为他提供的消息。 西龙岛。 陆伏海向前方的岛屿望去。 尽管没有望远镜,但随着舰队一步步向东挺进,他已经能看清岛上的大体情况。 任宁的消息没有错。 倭寇确实在岛上开辟了层层叠叠的梯田,梯田里更是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粮食,其中不少看上去已经快可以收获。 “传令——”刚说两个字,陆伏海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前面连战队级都不是的倭寇小船,深深地皱起眉。 “将军,他们这是不要命了。” 陆伏海点了点头。 东海壁垒这次千里迢迢过来百济的战船最小也是战营级,无论是发动弩箭或者直接撞上去都可以轻易碾碎撞沉前面的小船。 只是各船上的弩箭数量虽不少,但用这样的小船上着实浪费。 至于撞上去,陆伏海也看得清楚。 小船上的倭寇小兵不仅不怕他们撞过来甚至还急切地希望他们的船只靠近。 只要距离一到,一些跳进水里努力地凿着船,另外一些则射出来一些挂勾或者软索。 这些挂钩和绳索有的试图捆住两侧的船桨,也有的试图挂到船舷上。 一旦成功附近的倭寇小兵便像蚂蚁般奋不顾身地向上爬。 云垂的水兵们对此早有预料,纷纷拿刀去割、拿斧子去砍或者拿火烧。 然而只要绳子不断,倭寇的小兵们就会不停地爬上来。 不过陆上攻城不易,海上登船更难。 “兄弟们冲呀,捆住云垂人的船桨。让他们动弹不得!再时候再大的船都是死船。” 嘿嘿! 上面的云垂将士一阵冷笑。 两边的倭寇刚刚靠近。 轰! 高高的战船上砸下巨大的滚木,咚地将下面的倭寇连人带船砸成碎片。 吱吱吱! 砸碎一批,滚木又飞快地被拉了回去,等待下一批送命者上前。 哈哈! 云垂小兵大笑着检查滚木上的利齿,“狗日的来啊来啊,不怕死的就尽管过来。” 下边的倭寇听不懂,就算听得懂也没有理会。 “所有人的弓箭瞄准船头,让他们割不了我们的绳子。” “是!”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箭支和火箭不要钱般向上飞,一时还真压得船上的小兵不敢露头。 “上盾保护。” 低往高射本来就难。此时盾牌一举,下面的弓箭就算密如急雨,然而盾牌后面的小兵却是安然无恙。 挂在船舷上的绳索再次被割断,下面挂着的一串又一串的小兵惨叫着哗哗地坠入海中。 “扬尘!让他们尝尝石灰的厉害。” 呼呼! 船舷边的扬尘机转动,里面的石灰纷纷洒下去,不一会儿便到处都是惨叫声。 然而没人后退,后面的倭寇小船依旧前仆后继地涌来。 哼。 陆伏海一声冷哼。 “看你们有多少船。传我命令,所有战舰,前进!目标西龙岛。” 哗啦啦。 令旗挥动。 巨大的战桨拔动。各战船势不可挡地向前行驶。 无论是水里的还是小船上的倭寇纷纷撞开或被压入了水里,从此生死不明。 前方的西龙岛越来越近。 第341章 调兵遣将 第341章调兵遣将 “西龙岛附近水里有东西。” 任宁的望远镜里,不远处的那座岛屿周边淡淡地发着红光。 幸好的是红值不大。 估计难以对东海壁垒的战船形成威胁,但想阻住去路却不是什么难事。 “是天生的暗礁或倭寇布置反登陆桩之类的吧?”雷二说。 他也不意外。 眼前的岛屿可是倭寇的主要粮食基地,没有这些东西防着才让人觉得奇怪。 雷二都能想到的东西,陆伏海身为水师主将更是心里有数。 他走到舷边举目四望,看着前面密密麻麻奋不顾身蜂涌而上的倭寇小船,头也大了几分。 蚂蚁大多咬不死大象。 但大象浑身上下如果一直被蚂蚁嘶咬,却也是令人头疼不已。万一不小心还真有被咬死的可能。 “将军,”传令兵纷纷赶来,“各将军发来旗语,水里的障碍和敌人实在太多。他们的战船快要动不了。” 云垂的舰船越往东越难走,几乎被水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或筏子卡住了去路,要不是滚木一次又一次重重地砸下去,两边的船桨甚至都难拔到水。 而且担心船帆遭受火箭攻击,也极少将大帆扬起,是以越行越慢。 到了现在更是几乎停了下来。 不过西龙岛已经近在咫尺,或者说进入了船上抛石机的攻击范围。 陆伏海冷冷地盯住前面的岛屿。 他原本还想派将士登陆,以彻底毁掉岛上的庄稼作物,此时一看不由息了心思。 眼前的敌人太多,倭寇几乎用小船将海面铺成了平地。 他真放下登陆小船,基本是死路一条。 “传令下去,提防岛上的重弩,将船上一半的火球和石头发射出去,能毁掉多少庄稼就毁掉多少。” “半个时辰后所有舰船不得恋战,立即全速后退。” 吱吱吱! 东海壁垒的各舰船收到消息,飞快绕着西龙岛摆开了阵势,船上的各抛石机纷纷转动角度,对准了前面的岛屿。 西龙岛。 久堂直人大马金刀在站在岛上高处,脸色十分难看。 他一看东海壁垒的阵势就知道情况要糟。 几名亲卫匆匆赶来。 “将军,打了这么些天,云垂人清楚我们各种弩车和抛石机的有效射程,早提防着呢。” “看样子他们根本不打算再靠近。因此我们装在岛上的的重武器再多,也没法打到它们。” 久堂直人恍若未闻,冷冷地盯着海面。 “命令,小船上所有的将士不顾一切代价进攻。那怕用牙齿咬,也要给本将军咬破他们的船体。” “命令,所有战营级正面靠近,将船的上所有重型武器都发射出去。那怕十艘换云垂人一艘也在所不及。” “命令,隐藏在南边水域的战将级绕后,堵住他们西退的道路。待云垂人射光船上的重弩和破弩,立即发起进攻。” “是!”传令兵们纷纷离开。 源宁山脉。 任宁放下望远镜。 “立即传讯给百济的巫思远。东海岸此时防卫空虚,倭寇的大部分精力都在进行海战。他们立即出兵的话,必将能旗开得胜。” “是!”传令亲匆匆离开。 “将军,”雷二手痒得不行,“那我们呢?” 周围都在打仗,他们不能这样干站着光看呀。 任宁沉吟了一会,“我们的后勤辎重该到了。雷二你立即去接收!” 啊? 雷二有点发蒙。 星落军团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平时将士训练有素。打战时将军指挥得当,小兵勇猛无比。 至于后勤自有专人操办,从来不用雷二这样的猛将接手。 哈哈。 任宁指指面前的大海。 “发现岛上的动静后,本将已经让韦将军把三千余套潜水服和橡皮艇给运了过来。现在也该到了大淳谷。” “待东海壁垒彻底后退、岛上敌人麻痹离开之时,就是我们大展伸手的时候。” 既然陆伏海没法上岛烧庄稼,那他们去! “明白!”雷二精神一振,转身匆匆下了南山。 任宁看了他一眼,回过头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 除去西龙岛! 东边还有更远的东景岛以及南边的南离岛…… 海上! “预备,放!” 随着令旗重重挥下,一颗颗巨大的火球带着熊熊烈火呼呼地朝着西龙岛飞去。 轰轰轰! 火球重重地砸在远远近近的梯田上,瞬间砸倒了一大片庄稼。 哗哗。 高温烈火之下,不少庄稼嗡地燃烧起来。 但还不算完。 这些火球力道不消去势不停,沿着层层梯田飞滚而下,瞬间点燃了一大片即将可以收获的粮食。 咯咯咯! “陆伏海!” 久堂直人看着两眼充血,牙齿更是咬得咯咯作响。 云垂人一轮的火球,就已经毁了一大片的梯田。 尽管相对偌个大西龙岛,毁掉的这片梯田只是小小一片,根本不值一提。 但只在饿过肚子的人才知道每一粒粮食的珍贵。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眼前,气得久堂直人满脸铁青,恨不得直接跳到远处的护国公号上一把掐死陆伏海。 这都是他们大和子民赖以生存的粮食啊。 “各战营级怎么回事,让他们立即发起进攻!逼退云垂人。” 否则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发射火球,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粮食都要烧光了。 传令兵和亲卫们缩了缩脖子。 久堂直人再愤怒也无济于事。 之前的战营级在他的指挥下退得太快又跑得太远,此时还没有进入射程。 “岛上的人还发什么呆,立即给本将灭火。” “是。” 冒着天上乱飞的火球去灭火,几乎是九死一生。但没人犹豫,纷纷向西岸扑了过去。 海上,护国公号。 “将军,倭寇的战营级正在向我们反扑。” 陆伏海点头,“传令各舰船小心谨慎,且战且退,一定要保证船上至少还有一半重弩和破弩。” 说完,他又抬起头遗憾地看了一眼冒着滚滚浓烟的西龙岛。 这就是水师的弊端了。 海上再威风,也难以毁掉岸上的一切,除非是派出足够的将士登陆。 而东海壁垒擅长登陆作战的将士此时又在金龙滩萧正手下。 尽管心不甘,但他也只好选择乖乖后撤。 哗哗哗! 紧赶慢赶,好一会儿过去,倭寇的战营级终于进入了自方重弩的有效射程。 “所有重弩准备。兄弟们,干死云垂人。放!” 呼呼呼! 十几枚长长的弩箭带着满腔的愤怒闪电般射来。 轰轰轰。 一连串巨响。 这些重弩大多命中了最近的东海壁垒。 有的射在了船身上,也有的射在船舷上,更有的直接命中了刚刚扬起的主力风帆。 这艘大船一阵摇晃。碎木乱飞中船舷毁了一大片,上方的风帆更是直接破了个洞,正哗哗地燃烧着。 操! “够狠。”船上的李将军狂骂了一声。 这些倭寇狠起来真是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此时赘在他船上船边的倭寇船只和小兵少说也有上百。 然而十几弩箭射来,他的船固然伤痕累累。 但周边的倭寇小兵更是伤亡惨重。 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那些正向上爬的小兵一时猝不及防,纷纷从高处坠下,重重砸在下面的小船上,溅起满天的血花。 “所有人不要慌,水手检查船体和伤亡情况,其他人赶紧灭火。将士还击。注意爬上来的倭寇。” 第342章 真假撤退 第342章真假撤退 护国公号。 “倭寇的攻击看上去相当混乱。”陆伏海啧啧地摇头。 那十几艘最先赶上来的战营级刚刚进入射程就迫不及待发射弩箭。 要是它们再靠近一点,甚至运动到李将军的侧面,战果绝不会现在这样只击碎一些船舷和风帆。 没准能一举击沉李将军的战船。 “将军,这不奇怪。”旁边的亲卫笑,“倭寇近年来可谓屋漏偏逢连雨夜。” 去年冬天百济的天气冷得吓人。 然而倭寇大军无视天气,日夜不停发起进攻。 虽说后来生生占据了百济东海岸,但也损失惨重。就连他们的水师主将也因为一直冒着大风大雪指挥战斗,结果直接病死了。 陆伏海点头。 他也清楚这件事。 现在在金龙滩外海指挥的石川泷原本是水师副将,主将死后才提上来的。 而眼前的久堂直人更是没什么指挥水师的资历,估计把眼前的战海当成陆战来打。 然而不得不说他够狠,舍得用部下的人命来填。 尽管双方的武器装备不对等,但在疯狂的倭寇小兵面前,东海壁垒也有些疲于应付,只能考虑先行撤退。 咻咻咻! 大海上空,巨大的弩箭和火球你来我往。 不过想命中移动中的船只难度不小,绝大部分火球和重弩都轰轰轰地落在了双方大船的周边。 夹在中间的小船顿时成了炮灰。 每发动一次进攻,海面上的小船就少了一大批。 没多久满个海面都漂满了小船的残骸和不知死活的倭寇。海水更是染成一片血红。 尽管如此,所有的小船依旧不管不顾地向西扑来。 哈哈! “多谢各位倭寇兄弟。”顶在最前面的李将军大笑着朝着倭寇的战营级拱手。 纷纷扰扰中,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大家不要客气,什么火球、石头和重弩,尽管送来!老子全盘替你们收了。” 若不是这些战营级轰散周边的小船木筏,他的船想动还真有些麻烦。 东边的战营级似乎听见了,气得加快速度继续向前逼近。 东海壁垒的其他战船早在等这一刻。 “破弩箭,放!” 咣。 巨大的梢锁被砸开。 咻咻! 刺耳的风声响起。 几十支巨大的破弩箭撕破空气,一下子飞到倭寇最前面五艘战营级前。 轰轰轰。 绝大部破弩箭擦着船舷飞了过去,一头扎进海里,激起漫天的水花。 但这些战营级还是各自挨了几箭。 咯咯咯。 龙骨的呻吟声响起。 一般说来船首是整艘船最坚硬的地方。 然而云垂的破弩箭威力非同小可,愣是给这五艘船各开了几个大洞。海水正哗哗地向往灌。 其他战营级一看就吓了一跳。 尽管它们还在向西驶来,但速度已经不知不觉慢了许多。 “来啊来啊。”最前面的李将军哈哈地继续挑衅。 …… 半个时辰不长。 呼呼呼! 护国公号上的令旗挥动。 全军撤退! 东海壁垒所有的船只也不恋战,徐徐脱离战场。 没多久便升起大大小小的风帆。 此时正处于盛夏,整个百济半岛以及云垂东部沿海,绝大部分地方刮得都是东南风,正好吹向西面。 几乎在眨眼间,顺风扬帆的东海壁垒各船就脱离了倭寇战营级的射程。 西龙岛。 久堂直人早先被烟熏黑了半张脸,此时一看脸色更是漆黑。 “敌人要跑。传我命令,所有战营级挂满帆,立即追上去。” “将军,”身边的亲卫们语气苦涩,“咱们追不动。” 久堂直人一愣,往海面一看这才反应过来。 双方的战船间原本就夹着无数倭寇的小船。云垂人想离开容易,他们的战营级想追就得先穿过自方事先布下的这些障碍。 等他们穿过了那片小船,东海壁垒都不知道跑到哪了。 久堂直人也是气糊涂了,连忙问扯过地图:“我们的战将级现在在哪?能不能拦住它们?” 亲卫们面面相觑。 周围除了噼里啪啦作响的燃烧声,没人开口。 海上不是陆地,无法八百里加急。想传达命令要么用光要么用声,或者派人乘船送信。 因此这会战将级究竟在哪他们谁也不清楚。 啪。 一片压抑中,东北边的天空突然华光大放。 所有人不由扭头望去,顿时心一跳。 穿云箭! “我们的信号,位置是在东海岸吗?” “回将军,算距离的话应该是。不过营地只发了一支穿云箭,估计情况不太严重。” 百济东岸。 呸! 姜雪松狠狠地抹掉脸上的血污。 之前东西驿路的前哨被金咏歌主动放弃,随后被倭寇三洋占领。在巫思远的授意下,他带着属下和星落军团一起反攻夺回。 后来久堂直人派大批人手赶到源宁山脉伐木造船,也是他带着部下在附近进行骚扰。 如今更是直接带队杀向了久堂直人的营地。 姜雪松回头看了一眼茫茫的源宁山。 星落军团的消息没有错,倭寇的精力果然集中在海战上。 前面的倭寇守兵虽然不少,但绝对没有想象中多,其中还有不少是种地的普通民众。 他带着部下一路向东杀去。所到之处几乎摧枯拉朽。 只是…… “将军,前面向阳坡又被倭寇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传令兵匆匆赶回来,“兄弟们绕过不去。” 操! “又有沟?”姜雪松大怒,“这狗日的久堂直人。不是说倭寇缺粮吗?路上挖那么多沟作毛啊。是想把自己全家都埋进去吗?” 喷完敌人主将,他才冷静下来。 久堂直人挖沟断路的方法虽然很土,但十分有效。愣是让他们的速度提不起来。 唉。 姜雪松一声长叹。 “赶紧想办法搭桥或者填平它。趁着倭寇主力没赶回来,我们尽量多毁掉他们的庄稼。” “是!”小兵匆匆离开。 “巫将军有消息没有?我们的援军呢?” 他手下只有三千余人。 这点人马挤在一起看着不少,然而离开了狭窄的驿路后顿时有些捉襟见肘。 现在甚至连点火烧庄稼的人都不大够。 咳。 旁边的亲卫咳了一声。 “回将军,我们已经快马加鞭传了三次求援的消息回去。然而巫将军一直没有回消息。更别说……” 更别说什么援军了。 操! 姜雪松恨恨地摇头,“老子就知道巫将军八成又被那些胆小如鼠的废材给困住了手脚。” 亲卫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些废材都来自都城。 巫思远尽管已经尚了公主入赘了王族,然而朝中的文官武将依然对他充满了猜忌,总会派一些碍手碍脚的人过来盯着。 想到这,姜雪松回头又向西边的祟山峻岭羡慕地看了一眼。 同样是在外领兵作战,人家星落军团怎么那么好命呢? 所有的将军都能放开手脚去打去杀…… 西龙岛。 “将军,我们要赶回东岸吗?” 久堂直人沉吟了一会才摇头,“不了。” “百济内部矛盾重重。巫思远就算再有实力也很难用上劲。派二个营的人回去看看就好。我们还是先盯紧云垂人……” 说着,他扭头向西看去。 茫茫的海面上早已看不见东海壁垒的影子。 然而陆伏海带来的船只受损并不严重,而且手里还有大量的弩箭和火器,谁知道云垂人撤退是真还是假。 万一是假撤退,等他们集体撤回了东海岸后再扑过来,那眼前这三座好不容易才开发出来的粮食基地很可能就要毁于一旦。 “传令下去,立即派出侦查快船去查看云垂人的动静。” 第343章 分地 第343章分地 直到夕阳西下,任宁才回到大淳谷营地。 雷二乐呵呵地赶过来。 “将军,三千套潜水服和五十张皮划艇都到了。数量齐全质量也完好无损。” 说完,他又拿出一张纸,“这是韦将军刚传过来的消息。” 刚才他正准备送到南山去,结果任宁就下来了。 “韦将军又有消息?”任宁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拼音组成的话。 涞谷苍山县事已办妥。 “苍山县,就是金刚寨里牛树生的老家吧。”雷二好奇,“将军在那儿还有事刚办完?” 任宁点头,“我们去西凉时路过涞谷苍山县,当时答应牛树生要将土地分给他们……” 苍山县的事雷二也清楚,任宁也不隐瞒。 嘶! 雷二倒吸了口凉气,古怪地看着任宁。 “那可是一县之地。你让嫂子全部买下来了?” 任宁十分淡定,“区区一个下等郡的山边小县罢了。并没有多少地,也不花什么钱。” “你要舍得出钱,估计也能买得下来。”他补充。 “别。我可没那么多钱。”雷二连忙摇头。 他很快反应过来。 一个小县算得了什么。 他们几家现在差不多已经把整个广信郡的土地都给买了下来。 而无论是橡胶生意还是兰斯顿公国的财富,雷二也分了不少钱。 他要真想买,努力凑凑再借一点,应该也可以买得起。 涞谷郡,苍山县城,城门口。 公告栏下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牛树生也在其中。 他带着几名兄弟下山卖些山货同时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 趁着天色还早,他招呼过兄弟正准备启程回去。 毕竟金刚寨位于落霞山脉深处,没有良马代步的话,来回一趟足足需要两三天。 然而一行人却神差鬼使地在城门口停下了脚步。 “谁认得字呀,快说说县老爷的告示上都写了什么?” “我不认得。” “你他酿不认得字,还挤什么挤!” “夫子肯定认得字,有夫子在吗?” …… 纷纷扰扰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姐妹,小老儿姓柴名正诚,原本是隔壁山南县的一名夫子,现在是本县新任县太爷的师爷。” “现受县太爷之命,来给各位父老乡亲讲一讲公告上的内容。大家请放心,上面写的都是事关大家未来的好事。” 哗~ 公告板前的包围圈顿时大了几分。 所有人脸色冷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公告板下笑容可掬的柴正诚。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群中不知谁低低出声,“连传道授业解惑的夫子都成了县太爷的走狗……” “对。骗谁呢!自古官官相护,县太爷能有狗屁好事?” “对对,别浪费时间了,大家回去干活吧。” “别走呀。咱们这么多人呢,你们怕什么。就留下来听听新任县老爷说些什么。” …… 纷纷扰扰中,柴正诚淡然地撸着下巴的银须胡。 对百姓们的反应他半点也不意外。 正如刚才所说,柴正诚原本是隔壁山南县的一名老夫子。 两年前,西部四郡发生民乱,涞谷最是严重,可以说到处一片混乱。 当时老镇国公霍征将军在岩陲要塞染疫身亡,灵柩往东运时更是直接被乱军堵在了山南县城里。 尽管镇国公府在附近几个郡都颇有威望,然而并不是没有暴民和饥民打过老镇国公灵枢的主意。 庆幸的是灵柩始终得以保全,最终老国公平平安安回到了故里。 其中最大的功劳自然是拼死护灵的将士,而他柴正诚也出不少的力气。 作为县里为数不多的夫子,他柴正诚素有威望,说的话还是有人能听得进去。 时间如白马过隙,眨眼已经过去两年有余。 柴正诚原本以为这段经验只会随着时间淡去,最终成为带到棺材里的回忆。 哪想二月中旬,镇公府突然派人过来找到他,希望柴正诚能帮作些事。 原本柴正诚是准备拒绝的。 他是名夫子,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教出一名涞谷郡的进士。 希望对方学成后能归来任职,并为涞谷受尽苦难的百姓作些实事。 不过西部苦寒,上得起学的孩童本来就不多,什么师资更淡不上。 而且星纪城里的大人物更看重的是东部富饶的郡县,连带着学子也是优先选择东部沿海出身。 因此柴正诚虽已白发苍苍,却依然没有一个弟子能真正拿得出手,更别说回来报效家乡了。 但他没有气馁,都准备就这样继续教下去,直到教不到的那天为止。 然而看了镇国公府递过来的文书后,柴正诚精神一振。 问过些情况后他果断答应了下来,甚至连夫子都不打算再做了。 “平分土地给百姓,而且免除三年租子。建立平民学堂,免费学文识字……” 他柴正诚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教了一辈子的书,不就希望自己的学生学成后能替家里的父老乡亲说话作事吗? 如今只要自己站出来,这个愿望就完成了一部分。 “父老乡亲们,大家先静一静。” 柴正诚咣咣地敲了敲公告板。 “公告上字很多,老头儿就简单归纳成几点。大家都听好了,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问。老头儿知无不答。” 四周飞快地安静下来。 柴正诚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一,两年前朝廷平定涞谷郡时,说过要分土地给大家耕种。这季早稻收割完后,分地正式开始。” 嗡~ 四周一下子炸开。 绝大部分百姓满脸的怀疑。 “真的假的?” “两年前就骗了我们一次,现在还想再骗一次?” “就是。不可能是真的,绝对不可能。官老爷们吃进嘴的东西还能吐出来?” …… 但也有些人半信半疑。 “要是真的话,现在田里的水稻算谁的?” 柴正诚压了压双手。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大家知道镇国公府吧?” “废话。”有人忍不住出声,“镇守岩陲要塞的霍氏一族,大家谁不知道?他们的族人每年都会路过这里,而且看到不公不义之事,还会出手帮我们。” “说的没错。”柴正诚点头,“堂堂国公爷,那是除了皇家外最大的官。那些把我们涞谷土地吞进肚子的贪官污厉在他们面前屁都不是。” “两年前老镇国公不幸在岩陲要塞过世,灵柩路过我们这乱糟糟的涞谷时被乱民拦了下来。不知大家有没有听说过?” 四周百姓你看我我看你,个个脸色讪讪。 俗话说死者为大,拦截人家棺木本就是被人戳背脊的丑事,更何况拦的还是沿途民众素来敬仰的老镇国公? “大家别乱想。拦截老国公灵柩的是暴民而不是我们普通百姓。相反我们还有不少人出面护着老国公的灵柩免遭暴民们的毒手。” 柴正诚朝东北方拱了拱手。 “镇国公府对此慧眼如炉。两年下来,他们终于征得了陛下的同意。是以当初答应过平分土地一事终于确定下来。” 嗡~ 四周的百姓眼睛不由亮了几分。 “既然是镇国公府出面,那咱们再信一回。那土地怎么分?要不要租子什么的?” 柴正诚呵呵地又拍了拍公告板。 “这就是下来老头儿我要说的了。” 第344章 取不下的招魂幡 第344章取不下的招魂幡 然而柴正诚还没开口,牛树生已经站了出来。 “敢问这位夫子,两年前承诺分土地给百姓的是当时的七皇子殿下也就是后来的明王爷。为什么现在出来分土地的却是镇国公府?” 四周一片哑然。 很快不少人想了起来,顿时又变得闹哄哄的。 “就是。”有人大吼,“老子还记得当时这苍山城外,有个姓宁的将军以及一群定西备守兵也是这样说的。大家信了他们,这才开了城门。” 要不是信了他们以及当初陈修坚信以皇子之名作出誓旦旦的承诺,西部四郡不可能平定那么快。 “可结果呢?” 结果什么也没变,相反土地的租子还比发生民乱前还要高些。 “刚刚这老头自己都说国公府是除了皇家外最大的官爵。那为什么明王爷都没能将土地分下来,现在镇国府却做到了?”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就是,老头你现在没话说了吧。” 有人开始攻击柴正诚的样貌,“看这老头尖嘴猴腮胡说八道的模样,还山南县的夫子呢,八成就是个骗子。” 要真信了他,胡乱按了手印或其他。 那才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咳! 有个头戴锥帽脚穿毡皮鞋扛着根扁担的红脸男人挤了出来。 “各位乡亲,我老陈大家都认得吧?就在附近几个县来回走商作些小买卖。这柴夫子确实是山南县的一名夫子。老陈我可以向大家保证。” 闹哄哄的众人这才冷静了些。 出来行商,老陈也认得一些字,这会两眼直发亮。 “柴夫子,不知我老陈家的涞水县什么时候才分土地?” 到时候他得尽快赶回家去,免得错过了分地的时间。 咳。 柴正诚咳了一声,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刚才不是有位老乡说,有位姓宁的将军……” 咳咳咳。 似乎意识到说错了话,他又一阵猛烈的咳嗽。 “老陈啊,明王爷都办不到的事,镇国公府确实也办不到。” “不过既然他当众说过这样的话,于是镇国公府花光府上的银子把苍山和山南两县的土地全给买了下来,然后再分给大家。” “可以说大家是托了这位将军和老国公的福呢。” 说完,柴正诚欲言又止地看着老陈,“你们涞水县恐怕……” “什么?”老陈气得一蹦三丈高,那条视若珍宝的扁担更是咣地直接贯在地上,“身为王爷,明明说过平定四郡后要将土地分给大家的。” “怎么能言而无信!” 四周一片宁静。 “明王爷?”好半晌过去才有人嘿嘿地冷笑。 “那就是个说话不算数的王八蛋。他平定了四郡拿了功劳升了亲王,当初说过的话就成了放过的屁。完全是把我们这些眼巴巴等着的百姓当成了垫脚石!” “原来如此。”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 “老子说朝廷怎么可能那么好心,不仅分土地还免三年租。原来是镇国公府的主意。” “老陈啊。”有人安慰地拍了拍暴跳如雷的老陈。 “镇国公府的宁将军只在我们苍山县说过分土地,而老国公的灵柩又是山南县的百姓护住的。他们言出必行,但也是散尽家产才把两县之地买下来。恐怕顾不上你们和其他县了。” “不奇怪啊。整整四个郡呢,除非陛下下令,否则谁有钱买下这么多土地?” 牛树生听到宁将军三个字时已经信了柴正诚的话。 他带着金刚寨的兄弟挤了过来。 “柴师爷,既然是镇国公府出来主持分地,我们信!” “不过我们几个住的寨子距离县城有些远,现在正急着赶回去。师爷你赶紧说说分土地要什么手续,我们看看需要作什么准备。” 其他人一听,连忙围了过来,“是啊,柴师爷这土地到底怎么分啊?” 成了。 柴正诚习惯性地撸了撸胡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城门口的事飞快在苍山和山南两县传了开来,不少百姓半信半疑纷纷涌到官府问个究竟。 这一问才确定此事千真万确。 而且官府已经在着手调查各家人口、丈量土地…… 一时间两县无数百姓的家中都多了两个神位。 这些消息很快被游逛各郡的监察御史听到,飞快传回了星纪城。 长兴帝近来头疼越来越频繁,无论长禄怎么按摩或者御医怎么用药,始终都没有太大的效果。 头疼欲裂,日夜难眠。 老皇帝此时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轰! 他重重一砸龙案上的菩提莲叶玉墨洗,当场把整块极品翡翠雕琢出来的珍贵笔洗砸成几块。 “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往朕面前送,六部是不是都是吃素的?” 现在满朝的文官武将,哪位手里不掌握着广袤的土地。 之前承恩伯府在西部各郡巧取豪夺大肆圈地甚至逼良为奴,最后弄得民怨涛天。 镇国公府历来镇守西境,最是需要一条安稳的驿路。 这才花钱从他们手中买下两个山边小县的土地,重新安置那里的百姓,以平息他们的民怨。 这事之前霍庆就曾进宫提过,长兴帝也答应了。 如今却拿被人出来扯三扯四胡说八道。 两者一对比,长兴帝越发恼怒罪魁祸首的承恩伯府。 长禄连忙端着参茶过来收拾残局,“陛下喝口茶,消消气。为些小事气坏龙体不值当。” “这承恩伯简直不知所谓。”长兴帝接过茶,依然余怒未消。 报! 殿外突然响起急速的脚步声,“定西郡八百里急报。” 急报! 不是捷报? 长兴帝心头一跳,连忙饮了一口参茶稳了稳神。 老太监尖叫,“还不快快将急报呈上来!” 长兴帝接过摊开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陛下?”长禄问了一声。 他的眼角扫了扫急报上的内容。 “长兴三十二年六月十五日,西凉派出三十万大军再次对砥石城发起猛烈进攻。我岩陲要塞、定西备守兵、雁回军团和盈灵军团果断出击。将士奋勇作战,于二十八日挫败西凉的进攻……” 下面附着一份战况表和伤亡情况。 “什么仗需要打了半个月这么久?” 长兴帝随意扫了一眼最前面阵亡的名单。 前锋左将霍平、前锋右将霍迁、副将霍庚…… 咦。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怎么阵亡这么多镇国公府人?” 扭头看了眼身边哈着腰的心腹太监,“长禄,之前镇国公府是不是也阵亡了不少领兵将军?” 长禄微微点头。 “回陛下,西凉入侵这三年多来,镇国公府伤亡惨重。” “加上眼前的名单,一共阵亡‘烈''字辈三人、‘存’字辈二人、‘英’字辈六人。另外其亲家和外家还阵亡了十三人。如果再加上染疫去世的老国公,一共二十五人。” 长禄张了张嘴,却挤不出声音。 这三年多来,镇国公府门口的招魂幡就没有取下来过。 第345章 立太子 第345章立太子 好半晌过去,长兴帝的头疼消缓了些,“皇姑母现在在做什么?” 嘻嘻! “回陛下,夷光大长公主殿下一直在镇国公府含饴弄孙,共享天伦呢。” 含饴弄孙? 长兴帝面无表情地点头,“镇国公府除了世子霍庆,还有几个‘英’字辈的公子?” 长禄微微错愕。 他飞快垂下眼帘,嘴上却是轻笑不停。 “陛下,老奴一直陪您身边。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伺奉陛下。” “宫外的事……还是锦麟卫统领杜大人比较清楚。” “传杜自明!” 没多久,锦麟卫统领匆匆赶到。 杜自明偷偷瞧了眼长兴帝身后的长禄,只见老太监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不由有些茫然。 近来星纪城似乎也没什么大事或要事发生啊。 茫然归茫然,他还是飞快地行礼,“微臣杜自明见过陛下。” “杜爱卿,镇国公府现在情形如何?” 杜自明松了口气,“回陛下,镇国公府一切如常。府上的采买和仆人出入与平时并无二样。” 嗯? 长兴帝含糊地嗯咕哝了一声。 杜自明心头一跳,赶紧说下去。 “世子霍庆大多时候都在府上习武或者研究兵法,偶尔也出来会一会交好的朋友。至于大长公主殿下,自从老国公去世后,已经极少在外人面前露脸。” “府上其他主子大多都是女眷。除了过年过节会回家省亲,基本上也不出府门。” 长兴帝点头,“现在镇国公府能领兵的将军还有几人?” 杜自明吃了一惊,飞快在心里算了算。 “回陛下,除世子外镇国公府主脉十四岁以上的男子都在岩陲要塞戍边。现在‘存’字辈还有三名将军,‘英’字辈的少将军只剩下两名。” 长兴帝轻轻地扣着龙案,“加个霍庆的话,那主脉还有六人。其他旁系和亲家呢?” 杜自明心头扑扑直跳,更是吓得满头大汗。 “回陛下,镇国公府立府六百余载,霍氏一族旁系成员人数庞大。仅仅星落老家就有三万余。微臣需要点时间整理。” 他咽了咽口口水,“至于霍氏的亲家……” 那就更多了。 长兴帝揉了揉额头,这才反应过来。 “不用查了。” “西疆战事吃紧,镇国公府这两年为国牺牲不少的男儿,朕这才想问问具体的情况……” 杜自明扯了扯嘴角,身子伏得更低,“微臣遵旨!” “退下吧。” 很快御书房又只剩下长兴帝和长禄两人。 “陛下,”老太监把参茶捧了过来,“西凉各部族此番可谓倾巢而出,要塞和定西郡压力倍增,咱们是不是应该考虑再增兵支援?” “增兵支援?”长兴帝摇头,“不必了。” 定西郡就那么点地方,派的兵多了也展不开来打,纯粹白白浪费粮食。 “去年,朕不是派了雁回和盈灵两个军团过去了吗?相信他们能守得住边疆的。” 说到军团,长兴帝又下意识望向摆在龙案上的百济地图。 “百济现在怎么样了?星落又打到哪了?” 这些日子他时不时就头疼欲裂,经常彻夜难眠。精神疲惫下还真不大清楚百济的情况。 “陛下,韦将军于三月初已经派前锋副将任宁任将军带兵进了百济。前些日子任将军更是和百济守军相配合在东海岸附近消灭了六千倭寇。” 哼! “就这些?”长兴帝十分不满。 以星落军团的能力,杀敌区区六千也好意思报功? “韦君谦呢?” “陛下,”长禄又是嘻嘻一笑,“据兵部监军所言,百济只是个蛮夷蕃国,从东到西几乎没有象样的驿路。” “韦将军为了确保秋冬时大军的后勤补给,正一边派人拓修驿路,一边督促北海关建造战船。等两者准备妥当,他就会带大军向倭寇发起进攻。” 修路,造船? 长兴帝又揉了揉额头,目光阴沉。 修路还好说,造船并非一日之功。恐怕没等韦君谦把船建好,星落军团也该到了换防的时候。 “来人,立即传朕旨意。” “七月十五前,韦君谦必须带领星落的所有人马进驻百济,彻底击败倭寇。不得有误!” “是!”没多久,传令兵拿着圣旨匆匆北去。 长兴帝饮了一口参茶,“金龙滩和明王现在怎么样了?” 御书房一片宁静,没人作声。 “长禄?” “老奴在。”长禄连忙回神。 “回陛下,倭寇连月来一直向金龙滩发起大规模进攻。幸好忠勇伯萧正率领将士们构建了强大的反登陆工事。倭寇这才没有得呈,而且屡战屡败死伤惨重。” “那么大的港口就只有不到三万人守着,倭寇都攻不上去?”长兴帝有些难以置信。 长禄眼都大几分。 咳! 他轻轻咳了一声。 “陛下,倭寇没能攻破萧伯爷的防线,这是好事呀。” 要是攻破了,那这三万东海壁垒的将士十之九八得全军覆没。 长兴帝点头,面无表情地在地图上来回移动目光,“是好事!” “不愧是创立东海壁垒的萧家……” 说着说着,他有些有失神。 四十多年前,萧家老国公病逝。新上任的护国公出征时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并且哭闹着拒绝领兵出战。 当时的老皇帝,也就是长兴帝的父皇。 大怒之下直接将萧家的护国公府贬成如今的伯府,更是狠狠打了那胆小如鼠的护国公整整四十军棍。 可怜的护国公自小娇生惯生,一顿军棍下来被打得死去活来,最后不治身亡…… 这是对外的说法。 “太子啊。”长兴帝恍然想起自己父皇临终前削瘦的脸庞。 “自开国太祖陛下创立我云垂帝国,你可知帝国内始终有四股根深蒂固尾大不吊的势力?” “儿臣清楚。” 一是驻守岩陲要塞的镇国公府;二是所向无敌的星落军团;三是创立东海壁垒的护国公府;四则是代表天下文人的太师府。 不过太师府手里并没有军权,可以不理。 唉。 老皇帝一声长叹。 “他们的确是帝国的支柱,同时更是我们陈氏皇族的心头大患。” “十年前四面强邻集体入侵。所有边防军都腾不出手来。” “朕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正想借着南边五国一举毁掉护国公府和镇国公府的年轻一代,给我陈氏皇族留下一个更易掌控的帝国。” “可惜事与愿违。南边的力量还是太小,只毁掉了护国公府萧家。而且在其他将军的拼死力保下,国公府只降为了伯府……” 想着想着,长兴帝晃晃脑袋。 脑子又是一阵激烈的涨疼,甚至还如晃水般叮咚作响。 嗤!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却是死死盯着百济半岛不放。 萧家在东海壁垒已经毫无威望可言。 而三百万余没有后路的倭寇,吃掉十万星落军团应该没有问题吧。 “陛下,陛下?” 长兴帝回过神,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心腹太监。 他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堂堂帝王的威严又回到了身上。 “朕年事已高、身子久恙、精力更是大不如前。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立即拟旨将齐王从百济召回,同时令司天监测算吉日,以立太子。” 第346章 立谁是个问题 第346章立谁是个问题 立储的消息长兴帝并没有隐瞒,飞快地传遍了整个星纪城。 工部尚书府。 罗垦乐得哈哈大笑。老头子原地转了几个圈一时竟然乐得找不北。 没人分享快乐是极其难熬的。 他眉飞色舞地进了后宅,匆匆找到正在给孙女们讲规矩的老伴,这才竹筒倒豆子般哗啦啦说个痛快。 尚书夫人仔细听完,神色也是一振,连忙让几个孙女出去玩。 “老爷,”她压低了声音提醒,“陛下身子染疾,一直难以入眠,脾气正是最暴燥的时候,早些时候甚至还砍了几个御医。” “你还是不要太得意忘形,小心传进宫里,坏了齐王殿下的大事。” 罗垦清醒了几分,连忙撸着胡子解释,“夫人放心。我这不是在自个家里嘛,在外面当然不会如此。” 咳! 他咳了一声,立即吩咐下去,让府上各主子、旁系、外家亲家、奴仆等等,在下来的日子务必谨言谨行。 做完这一切,夫妇俩这才静下心查看起各方的消息汇总。 没过多久,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老爷,陛下说立太子。”罗夫人迟疑地翻着手里的消息,“好像并没说明到底立谁为太子啊。” “确实,”罗垦眉头差点能夹死蚊子,“陛下是发了圣旨召齐王回京,但并没明确说立哪位王爷或皇子为太子。”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下去。 “不过夫人不用担心。陛下的几个亲王和皇子中我们外孙还是最有优势的,要不然陛下也不会专门召他回京不是?”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老管家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老爷,夫人!” 罗垦几步过去打开门,“什么事?” “老爷,老奴刚刚收到消息,陛下又发了两道圣旨。” 罗垦心一跳,“快说,都是些什么内容。” 管家不敢怠慢。 “其一,陛下令上个月才离开星纪城的明王立即返京。” 罗垦下意识回头看了屋里的夫人一眼,脸皮一阵火热。 他刚刚还说长兴帝专门召陈修竹回京,结果马上又多了一个明王陈修坚。 而这两人,也是唯二在外的皇子。 管家不知主子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其二,陛下令所有居住在偏远边疆的郡王爷入京给梁老王爷祝寿。” “梁老王爷?” 星纪城大太,里面各种大大小小的郡王郡主多如牛毛,罗垦还真一时想不起这个人。 管家连忙说了下这梁老王爷的身份。 “原来是他。”罗垦随即不再在意。 这分明是长兴帝为了召回那些住在偏远地方郡王而随便找的借口。 “先下去吧,时刻注意外面的消息。” 老管家应下,匆匆离开。 回到八仙桌,尚书夫人已经斟好了宁神茶。 “老爷,陛下召了那么多人回京,到底立谁为太子那就难说了。不过司天监负责测算吉日。他们应该知道确切人选……” 罗垦连忙摆了摆手,“此事不要提了。先不说司天监会不会开口,万一消息传到陛上耳中那就麻烦了。” “也是!” 晋王府。 两年前,各皇子到边疆历练。 陈修兰这大胖子去了趟南边广信郡后,整个人缩了好几圈水。 相对于其他皇子,这会的他还是很圆润。但相比过去,整个人已经眉清目秀了许多。 哎哟。 “王妃,”陈修兰正小心翼翼护在妻子身边:“你慢点再慢点!小心身子。” “啰嗦。”晋王妃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本王妃的身子我自己还不知道珍惜吗?” 今年年初,不仅萧纲的表妹生下了长子,甚至连搬到广信郡的盈盼也传来了怀孕的消息。 而晋王妃和她们交好,看着十分眼馋,于是拿着刀逼着陈修兰同房。 几个月下来,终于有了好消息。 夫妻俩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胎儿是男是女以及出生后该怎么教育,晋王府长史带着个女官匆匆走了进来。 “见过王爷、王妃。” 自从晋王妃有了孩子,陈修兰整个人一下子成长了许多。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你来了?坐吧。本王已经有段时间没能进宫见母妃了。她还好吧?” “娘娘很好……”女官先说了说宫里贵妃的情况,才继续说下去。 “王爷,现在到处乱糟糟的。娘娘的意思是让您和王妃静心养胎,其他事情一律不要理会。” 哈哈。 陈修兰大笑:“知道了,你回去让母妃放心。本王也不想理会这些破事。” 他温柔地瞧着自家王妃,“本王现在只想孩儿能平平安安出生……” 又是好一阵子过去,送走了千叮咛万嘱咐的女官和长史,夫妻俩才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隐隐的有些担扰。 “婷儿,你先好好休息吧。” 陈修兰目光落在晋王妃手边的报纸上,“你不是喜欢看报上的各种故事吗?” “本王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大展身手写几篇出来登到报上,让世人看看本王的文采。” 晋王妃白了他一眼,“还文采呢。你肚子有几滴墨水我还不清楚?” “看着吧。”陈修兰眼里的笑意一收,随即磨起墨来。 秦王府,正厅。 全府上下气氛沉重。 奴仆下人们对此心知肚明,来往行走时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手脚,甚至屏起了呼吸。 “外祖父,”秦王焦燥不安,“父皇要立太子了,本王该怎么办?” 承恩伯慢慢地饮着茶,脸上一片凝重。 近来要数最不受长兴帝待见的朝臣,他承恩伯可谓名列前茅。 这些日子,他一直想进宫探病却始终没能成行。甚至连夫人递贴子想进宫探望皇后也没有任何回应。 “王爷切莫担忧。世人皆知王爷乃陛下嫡长子,自小聪明伶俐才华横溢。而且孝敬陛下尊敬师长……最重要的是陛下交给王爷的大小国事都做得尽善尽美。” “封王爷为太子,老臣觉得的那是名正言顺的事。” 秦王垂着头,默不作声。 这样笼统的话他已经听得太多。不仅是听的恐怕连说的人都说服不了自己。 咳! 承恩伯咳了一声,只好换了个话题。 “王爷,老臣近些日子仔细想了想,您也不是没有优势。” 秦王眼前一亮,飞快地抬起头,“什么优势?” “子嗣。”承恩伯轻轻吐出两个字,“陛下这么多王爷和皇子,暂时就您和晋王有了孩子。其他要么尚未成亲要么迟迟没有动静。” “陛下年事已高,没准会和普通老人一样渴望天伦之乐。往日皇家宴会上陛下不是最喜欢明哥儿和晴姐儿吗?” “要不,这些天王爷多带着两个孩子去给陛下侍侍疾?” 秦王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呆会本王就带孩子们进宫。” 说完,他迟疑了一下。 “外祖父,去年年初父皇丝毫没有给朝臣们任何讨论的时间和机会,便大刀阔斧地改革各郡备守兵。原本三十郡尉一下子缩成了十人。彻底打乱了外祖父你的计划。” “现在到底还有几名郡尉站在本王这边?” 秦王不蠢。 说到底孩子只是助力,终归不是正途。手里有握有兵力才是正事。 “这……”承恩伯苦笑,“王爷,现在仅存的十名郡尉大多来边疆下等郡,个个都是铁血领兵的将军。我们的手还没伸得那么长……” 或者说他承恩伯和其他朝臣们一样,眼中更注重的是东部和中部富庶的郡县。 靠近边疆的郡县不仅远而且穷,到那里任职的文官武将大多都什么没有背景。他们通常也不屑一顾。因此便没怎么接触。 唉! 秦王又是一声长叹。 “不过王爷也不要担心。”承恩伯连忙安慰,“现在固然没有什么郡尉偏向着我们。但其他王爷和皇子也是一样的。” 秦王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备守兵暂时插不上人手,我们还是把注意力转到各郡守身上吧。” 第347章 特大台风 第347章特大台风 百济,源宁山脉,大淳谷。 任宁不知星纪城里发生了什么,转头问东海岸的战事。 “你说什么?” “海上正值大战,久堂直人顾首不顾尾。巫思远却没有派兵支援姜雪松的意思?” “回将军,兄弟们一直盯着,至今为止驿路上的确没有出兵的迹像。” 任宁挥手让小兵离开,默默地沉下了脸。 旁边的雷二也有些兴意阑珊,刚刚领到后勤的兴奋劲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砰。 他重重地擂了一拳面前的书案。 “岂有此理,我们派出水师在金龙滩和海上打死打活,现在又让人专门送上情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明明十拿九稳的胜利,百济人却无动于衷。” 他狠狠地跺了跺脚下的土地,“到底这片土地是谁的?” “他们不想要的话,尽管直说!我们大可以调头就走!” 两人相熟,雷二也从任宁那里知道韦君谦的目标,不是脚下这座小小半岛,而是北方更辽阔的草原。 任宁转过身子,“来人。” “再派人通知一次巫思远,同时将这里的情况传给韦将军。” 如果百济人还依然这样得过且过,不知战机为何物的话。他得建议韦君谦尽快考虑将手下的三千人马撤走。 这样的国家不值得星落将士为之流血流汗。 “是!”传令兵匆匆离开。 “雷二,吩咐下去,所有人继续训练。” 下来一连三天,任宁每天都会登上南山用望远镜眺望南方海面。 久堂直人一直没有离开西龙岛,同时驿路上的巫思远也同样没有动静。 “将军,东海岸姜雪松姜将军的队伍实在攻不动了,正在后撤。” 任宁听见,接过雷二手里的地图打开看了看。 久堂直人从海上调回去两个营,加上原本留守东海岸的人,已经远比姜雪松的三千人马多,而且多得多。 他攻不动也是正常。 而以姜雪松现在位置,要再不后退的话,倭寇一旦反攻,他逃不逃得回来还是个问题。 西龙岛。 久堂直人带着几名亲卫,沿着岛屿边缘默默地转着圈。 几天前,轻轻的东海壁垒来了,没多久又轻轻地离开。 陆伏海挥一挥手,留给他造成近万人的伤亡,同时还毁了一大片即将能收获的庄稼。 “现在陆伏海的位置在哪?” “回将军,东海壁垒还在西边约两百里的水域里徘徊,时不时挪一挪位置,有重新东进的迹象。” “两百里!” 这是个尴尬的距离。 久堂直人不敢将保卫西龙岛的将士撤回东海岸,免得东海壁垒直接再次向东,他一时调不出那么多人拦截。 而两百里已经与金龙滩相距不远,倭寇的战将级只能在南边远远看着,根本不敢绕到西边拦截,免得被两头夹击。 久堂直人停下了脚步,抬头深深地向西看去。 “立即传命让所有战将战营级撤回来。” “是!” “偷袭九原马场的岩上真也至今还没有动静吗?”他又问。 “回将军,暂无消息。” “将军,”有亲卫出声安慰,“云垂海岸线漫长,岩上又是偷袭,十之九八不会失手。” “不过他们到底和我们相隔了一整座百济半岛。陆路好走,然而敌人众多。水上没船的话又走不了。暂时没有消息也是正常。” 哼! 久堂直人一声冷哼。 他派人一直盯着云垂水师和金龙滩的动静。 除了提防陆伏海会调头回来进攻三座粮食岛外,就是看他们的反应。 要是九原马场出了问题,这两处地方不可能无动于衷。 结果无论是东海壁垒还是金龙滩都是恍若未觉,一派井然有序的模样。 “岩上已经失败。九原马场应该有了提防,偷袭计划先按下不提吧。” 旁边的将领们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不可能吧。岩上那是偷袭,怎么可能失败呢?” 久堂直人面无表情地转向东边,“我们这边出了败类。你们每个人回去后好好查查看看到底是谁!” 大和本土已毁得七七八八,以后再难供人休养生息。而进攻百济又一直不太顺利,将士们死伤惨重才攻下一小块海岸。 如今星落军团或者说云垂帝国已经参战,占领百济半岛的愿望更像是水中花镜中月。 整个大和民族三百余万人,出一些心思浮动的败类也是正常。 没准岩上真也的失败,正是他们的投名状。 “是!”将军们反应过来,个个脸上都出现了怒容。 “大家回头着手准备吧。”久堂直人看了看天色,“明天天一亮,立即撤回东海岸。” 倭寇粮食药物本来就不多,如今这么多人一直呆在海上干守着,无论是吃喝还是养伤都成了大问题。 旁人的将领吃了一惊,“将军,我们一走,要是东海壁垒再次调头东进怎么办?” “放心吧。”久堂直人指了指天空,“军师算过了,再过几天整个百济半岛都会刮大台风。” 东海壁垒不动还好,一动可能直接被海浪葬到海底去。 “吩咐下去,让百姓们立即收割三座岛上快成熟的粮食和蔬菜。同时各地作好防灾准备。” “可是将军,”旁边的亲卫目瞪口呆,“各种庄稼还要段时间才成熟。” 现在收割的话就是毁庄稼而已。 “顾不上那么多了。”久堂直人一声长叹,“军师说这场台风会很大。再不收割的话,恐怕老天就替我们收了。” 操! 一堆人暴跳如雷,“这贼老天!真不让我们大和活吗?” 说归说怒归怒,他们扭头向岛上看去。 在岛上将士和百姓没日没夜的修复下,东海壁垒弄出的累累伤痕大多已经处理完毕。 至少西龙岛上空现在没了滚滚的浓烟。 眼前满岛的庄稼中,云垂人毁了一小部份,能收割也是一小部分,其他的还得继续栽下去。 也不知道这场暴风雨后还能留下多少…… 东海壁垒。 久堂直人的军师都能算到的台风,陆伏海自然也没有问题。 他仔细问了问后不敢大意,直接命令船队向金龙滩驶去。 作为百济最大的港口,金龙滩停下整支舰队丝毫不成问题。 大淳谷。 任宁也刚刚收回韦君谦发来的消息。 上面只有一句话。 “二十八到三十号百济特大台风,立即转移避风防洪。” 任宁一愣。 他所选的营地虽在谷底,但平时小风小雨绝对淹不到也吹不倒。 如今韦君谦特意提醒,那自然不会是什么小台风。 “马上吩咐下去,所有人马立即转移避风防洪。工兵赶紧打造顶棚提防落石。各风车站点以及各眼睛七月二号前一律暂停工作。” 至于偷袭西龙岛的事,那得向后推了。 第348章 七月新报 第348章七月新报 七月二十九,小小的百济半岛全岛狂风暴雨,地大物博的云垂自不一样。 星纪城。 时已初秋,天上的太阳依旧火辣辣的,整个帝都更是像下了火一般。 晋王府,后宅。 尽管四处放着冰盘,然而晋王妃依然觉得酷热难当。 她频频催促贴身丫鬟,“兰芝,烦死了。快去看看报纸来了没有?” “王妃,”丫鬟翻了个白眼,“心静自然凉。” 主仆俩自小一起长大,没外人时说起话来也随便。 “您都已经催了一百八十遍了。门人不是说了嘛。报纸最早得到酉时才能送到王府。” “您就先乖乖休息。只要报纸送到了门人那里,奴婢第一时间取来给送您看。好不好?” 哼! 晋王妃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酉时酉时。”她愤愤地看着百宝阁上的琉璃沙漏:“末申酉戌,这破申时怎么还没过去?” 星纪城近来乱糟糟的,各大高门间的娱乐和相互拜访基本上已经不约而同地取消。 因为怀了胎,晋王妃更是寸步难行。于是每月两份的报纸反而成了她唯一的乐趣和期待。 陈修兰浑身大汗地走了进来。 他刚刚练完武,此时一听就有些吃味,“王妃,本王的锦绣文章要八月份才能见报呢。” “谁要看你的破文章,”晋王妃眼角都不给丈夫一个,“本宫要追看弘光大师的云垂漫记。” “……”陈修竹哑口无言。 时下交通不发达,传媒更是聊等于无。 百姓们要是想知道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要么听路人或商队传闻,要么等朝庭发布公告。 听传闻容易夸大其词或者以讹传讹,至于等朝庭官宣那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现在总算有了一份专门的报纸。尽管这报纸一个月才有两刊,但也比之前道听途说要好上许多。 而古代百姓们大多目不识丁。凭着感觉他们最信任的通常有三种人,一是稳婆,二是大夫,三则是得道高僧。 稳婆决定子嗣存活;大夫决定寿命长短;至于得道高僧,则给人飘缈的希望。 龙首寺的弘光大师,佛法高深、医术精湛。三者已占其二,倍受普通百姓尊祟和信赖。 往年他在龙首寺时就广开佛门,济救了无数百姓,收容各地的孤儿。 后来云中郡发生惨烈的时疫,弘光大师更是不顾年事已高亲赴疫区,与众多大夫御医一起为拯救普通百姓而不尽余力。 时疫扑灭后,长兴帝屡次召其入京准备表彰他的功劳,然而弘光大师却是荣辱不惊,转身又去了民不聊生的西部四郡…… 如今他在报纸上连载自己往日在云垂各地行走时的所见所闻,更是因为描写详实内容接地气,引得上至高门深闺下至普通百姓都竞相追看。 纷纷扰扰,酉时终于姗姗来迟。 沙漏一断,晋王妃立即精神大振。 “兰芝,快去看看报纸来了没有?” 丫鬟出去转了一圈,没多久便笑嘻嘻地带回来了两份厚厚的报纸。 百无聊赖的陈修兰夫妇俩立即拿了一份看了起来。 只不过一个直接从前面看起,另一个则翻到后面才开始浏览。 啧啧。 “居然还有配图?”陈修兰刚打开头版头条,眼前就是一亮。 “对哦,”晋王妃点头赞同,“纸质也有了提升,报纸周围还细细绘了花纹!这银子花的值。” 之前的七期报纸都是纯粹的文字,如今是越来越精致,越来越正规。至少现在拿起来一看,不再像街坊巷头那些粗鄙不堪的读物。 很快陈修兰皱起了眉头。 配图只有黑白两色,然而他一眼就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长长一排坟墓前默默站着一名神色凝重的将军,后面竖着他的令旗。 上面飘着一个字:霍! 抬眼一看大标题,陈修兰的心都漏了几拍。 “西部边疆告急,镇国公府几近灭族!” 真的假的? 陈修兰连忙读起了正文。 虽然贵为亲王,但为了避嫌,真正的军机知道得也不多。 他只模糊知道前些时候西凉又一次发动了大规模进攻。至于云垂的战果应该还挺乐观,至少六部看起来平平稳稳的。 正文不长,陈修兰很快读完。 他的目光再落到那幅图上时,突然变得一片黯然。 镇国公府有皇室血统。 按照规制,嫡系战死沙场时可以用冰棺保护好尸体,以便运回星纪城或星落老家安葬。 然而这两三年来,镇国公府不时有人战死,加上东西驿路堵了很长一段时间。战死的霍家人只好先行下葬,待战争结束后再统一运回老家。 然而战争迟迟未能结束,族人一个个葬下去,不知不觉中成了长长一排坟墓。 霍平、霍迁、霍庚…… 陈修兰一一念着上面的名字,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些人中有些是他的同龄人,往年还一起嘻戏玩耍过;有些则只听说过名字,却从来没见过人。 但如今他们都倒在了岩陲要塞附近! 想着想着,陈修兰的目光再次落在正文后面。 “西凉各部族再次大规模向东增兵。血月鹰翔这草原之鹰更是叫嚣着要彻底攻破砥石城,拿守城的霍云将军以及城里三十余万百姓的人头来祭奠战死的草原儿郎。” “如此情况下,星纪城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却始终视而不见。据悉朝廷并无增援计划。” “是云垂兵力不足吗?” “非也。” “先不提各地备守军。至少帝国的中央军团,整整十万之众就一直放在星纪城南郊不动。” “是朝廷国库空虚,支撑不起各大边防军打仗吗?” “同样非也。” “仅仅今年头七个月,整个星纪城就有三十二家豪门显贵大肆翻新家宅以及购买新田庄铺子。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说来镇国公府也和其他高门一样装修,而且独树一帜。他们是挂了一面又一面的招魂幡……” 兴宁坊,玄武大街,永安胡同。 高门贵户聚集之地,普通百姓通常望而却步。 往日这一带大多都是静悄悄的。就算偶有车驾坐骑出入,也都是尽量放轻手脚,生怕惹得居住在附近的贵人们不喜。 这天却是难得的喧嚣。 一群群衣饰华丽或者着装普通的人不知从哪聚了过来,几乎将宽大的永安胡同挤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看着镇国公府大门外众多的招魂幡上,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5:43才写完,唉。 第349章 夷光公主的回应 第349章夷光公主的回应 吱吱吱。 镇公国府沉重的正大门突然被几个奴仆用力打开。 霍庆扶着夷光公主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排头緾白绫的女眷和幼童。 身居高位加上久不露面,外面挤得水泄不通的民众里几乎没有几个识得夷光公主的长像。 但此时一看对方身上的七彩凤袍以及手里威严的凤头杖,所有人都飞快反应过来。 哗啦啦。 不知谁第一个领先,大门外密密麻麻的百姓齐齐弯下腰。 “草民拜见夷光大长公主殿下。” 夷光公主神色平和,仿佛没有看到大门外一整排的招魂幡。 她的目光慢慢掠过满胡同的百姓,好半会儿才开口。 “大家都起来吧。” “谢长公主殿下。” “庆哥儿!” 霍庆连忙上前一步:“祖母,孙儿在。” 夷光公主抬起手,“胡同太窄,邻居和百姓们出入不方便。把这些招魂幡都收起来吧。” 嗡~ 不仅是霍庆,就连外面越聚越多的百姓都狠狠地吃了一惊。 “祖母?”霍庆有些迟疑。 无论是星纪城还是星落老家的传统,这会还没到拔招魂幡的时候。 “收起来吧。”夷光公主没理会孙儿的疑质。 她抬起眼睛,越过对面忠勇伯府的高墙,朝着西方的天空看去。 “我霍氏一族受太祖陛下所托镇守岩陲要塞,至今已有六百余载。” “所谓在其位尽其责。既然享受了国公府尊荣的地位和待遇,我霍氏一族就必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心尽力为帝国守好西部边陲。” “如今西凉举族入侵,西疆压力倍增。但这些都不是我们镇国公府畏惧退缩的理由,更不是向陛下诉苦求援的借口。” “敌人越是强大,我们就越要挺直腰杆。那怕战到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 呵呵。 说到这,夷光公主突然坦然一笑。 “各位父老乡亲突然聚集到我们国公府门口,应该是看了最近的报纸吧。” “那份报纸办得很好。本宫虽然老眼昏花,但每一期都仔细读完。恰好也刚刚看了那篇文章。” “灭族!”夷光公主沉吟了好半晌,“大家听起来觉得很可怕吧?”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本宫觉得不然。” “我镇国公府主脉一向人丁单薄。要是主脉打完了,我们还有旁系。旁系打完了,我们还有星落老家的大小男丁,以及各亲家各外家的男儿。” “他们要么姓霍,要么有一半血脉姓霍。自出生起就接受国公府的荫庇,必要的时候会站出来为帝国作出自己的贡献,一起守护这方国土的安全。” “因此,请各位父老乡亲放心。” “我镇国公府的男儿没有报纸上说的那么少。西凉人以为杀多几个霍氏的领兵将军,就能侵占我云垂的大好河山?” “那是痴心妄想!” 说完,夷光公主似乎累了。她没理睬大门外嗡嗡的讨论声,由女官和儿媳们扶着转身离开。 “各位让让,各位让让。”霍庆向众人拱手抱歉,逐一拔下大门外的招魂幡,小心翼翼地扛了回去。 没过多久, 吱吱吱。 沉重的正大门又关了起来,将胡同里的纷纷扰扰隔绝在大门外。 镇国公府大门前发生的一切飞快传遍了整个星纪城,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的百姓。 “主脉都打没了,剩下的旁系、亲家和外家人就是再多,镇国公府还算是原来的镇国公府吗?” “不算了吧。” “放心吧。霍庆霍世子不一直呆在星纪城不用上战场吗?镇国公府的主脉断不了。” “你懂个屁。留在帝都的世子不是不用上战场。那是陛下手中的质子,你懂不懂?” “要是岩陲要塞的霍家人都打没了,星纪城里的世子的作用已经可有可无。陛下肯定会派霍世子西去领兵。到时候恐怕也是独木难支。” 唉! 到处都是一片叹息声。 “镇国公府一定要守住啊。万一西凉人跨过了落霞山脉,那后果不堪设想。” 报纸越传越广,很多人已经读到弘光大师亲手写下的文章。对战乱地区的惨况终于有了几分了解。一个个都不由担心起来。 “守个马屁守。” 砰! 有莽汉突然重重拍了一巴掌面前的桌子。 “西凉人举族东侵。现在的数量远比岩陲要塞、定西备守兵和雁回盈灵两个军团加起来都多得多。陛下再不增兵支援的话,那就算是前线将士们个个视死如归奋勇杀敌,那也是绝对守不住的……” 宫城,御书房。 锦麟卫统领拿着份报纸匆匆走了进来。 “臣杜自明参见陛下。” “杜爱卿来了?”长兴帝今天头不怎么疼,因此兴致不错。 然而一见杜自明后他脸又沉了下来,“可是宫外又发生什么事?” “陛下,近来整个帝国从东到西由南到北突然流行起一份名为《云垂半月报》的报纸。” “据微臣私下查访。每到该报的发行日,饭后茶余几乎大半个星纪城的平民百姓以及高官显贵都在讨论报上的内容。” “微臣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带了一份进宫。” “这么多人看吗?”长兴帝多了几分好奇,“是什么东西,快呈上来给朕瞧瞧!” 长禄过去接过厚厚的报纸。 长兴帝一看就没了兴趣,“这么厚!里面写的莫不是聊斋之类的神鬼传记吧?” 咳! 杜自明咳了一声。 “陛下,民间流行的神鬼传记只是报纸内容的一小部份。里面还有近期云垂以及周边国家发生的一些大事。这些才是微臣最担心的……” “荒谬!”长兴帝生生打断了杜自明的话,啪地将报纸往旁边一放。 想他堂堂帝皇,坐拥整个云垂,拥有四通八达的驿路。然而想知道千里之外的东西还得等十天半个月。 区区一份突然冒出来的报纸,怎么可能知道整个云垂甚至周边各国发生的事。 那岂不是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得多? 咳! 杜自明情不自禁又咳了一声。 “陛下,比如这期报纸的头版头条,微臣建议您看上一看。” “它的标题叫:西部边疆告急,镇国公府几近灭族!” “什么?”长兴帝抓起朱笔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 他半信半疑地重新拿过那报纸,然而一看那份量,头又忍不住疼了起来。 “陛下,”长禄连忙接过报纸,“龙体要紧,您好生闭目养神,老奴念给你听。” 第350章 晴贵妃的请求 第350章晴贵妃的请求 长禄念完文章。 长兴帝脸色平静,然而却是难掩眼里沸腾的怒火。 “杜自明!” “微臣在!”杜自明上前一步,却是微微地缩了缩脖子。 老皇帝一把夺过长禄手里的报纸,哗哗地抖着:“查出来没有?到底是谁弄的这份胡言乱语的……叫什么来着?” “陛下消消气,千万保重龙体。”旁边的老太监提醒他,“这叫报纸。” “对,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弄得这份报纸?”长兴帝瞪着下面大汗淋漓的锦麟卫统领,“你查出来没有?” 杜自明暗暗叫苦。 “陛下,以往这些话本传奇一样的东西都是各府女眷闲着无事在相互传阅。微臣及手下也是刚刚得知其中居然还包括国家大事以及一些荒谬的指责……” 他咽了口口水。 “陛下,臣发现不对后,已经第一时间派出所有得力人手去查明这报纸到底从何而来由何人所制。相信很快就能得到准确的消息。” 长兴帝点头,“要快!” 刚说完,他忽然有些头疼,“宫里是不是也在传阅这些报纸?” 这时代如果要数最无聊的人,后宫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嫔妃绝对名列前矛。要是被她们知道世界还有报纸这种东西,非想办法找来读上一读不可。 万一被她们看见了报纸的上内容…… 长兴帝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陛下……” 杜自明正要开口,御书房外已经传来小太监诚惶诚恐的声音。 “贵妃娘娘,此乃御书房禁地。陛下正在里面批阅奏折,您可千万不能闯进去。” “滚!” 熟悉而凌厉的女声响起。 哗啦。 小太监被人重重扔到什么家具上,顿时砸得哗啦作声。 咣当! 御书房的大门被一脚踢开。 隐蔽在四周的禁军立即冲了出来。 “贵妃娘娘,此乃御书房,陛下办公之处。未经陛下允许,擅闯者死!” “本宫偏要闯闯,有种你们就杀了我!” 话音刚落,门口就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 御书房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唯一会武功的杜自明更是缩起了脖子,悄悄让开了道路。 “住手!”长兴帝揉着突突直跳的额头,“让贵妃进来。” 哼! 晴贵妃一声冷哼,咣地扔掉手里的配剑,大踏步地进了御书房。 长兴帝见她还算有理智,也不由松了口气。 “晴儿可曾伤着?” “你不在晴云宫溜马练剑,跑来御书房作什么?国事繁忙,朕正在批阅奏折。伱有什么事等朕去了晴云宫再说。” 自从立储的消息传开后,后宫到处乱糟糟的。晴云宫是整座宫城里为数不多的安宁之地。长兴帝不时就会去转上几圈。 “陛下,”晴贵妃先是见过礼。 她根本不理睬长兴帝的话,一扬手里的报纸。 “您清楚臣妾向来不管宫里宫外发生的破事。如今偶然看到报纸上的新闻,特地过来有一事相求。” “只要陛下答应,臣妾必定转身就走。此番擅闯御书房一事,任由陛下发落,臣妾绝无怨言。” 咳! 长兴帝咳了一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看着晴贵妃手里的东西,头也大了几分。 “不知这份报纸贵妃是从哪得来的?” “它吗?”晴贵妃也不隐瞒,“这是后宫各位姐妹硬塞到晴云宫的。” 抬起丹凤眼,晴贵妃似笑非笑地瞄了眼龙案后脸色发绿的长兴帝。 “说来这回后宫上下真是团结一心呢。我晴云宫向来宫门紧闭不问外事。然而这份报纸才发行区区不到半天,臣妾却已经一连收到七份!” 咳咳咳! 不仅是长禄就连躲在一边的杜自明都忍不住咳嗽。 长兴帝黑着脸挥了挥袖子。 旁边的长禄立即匆匆走到门口跟外面的人嘀咕了几声。 “陛下……”杜自明硬着头皮看了长兴帝一眼,见他没反对的意思赶紧一口气说下去,“陛下有要事与贵妃娘娘相商,微臣暂且先行告退,立即回衙门督促手下尽快侦查纸报来源。” “退下吧!” 很快,偌大个御书房只留下两人。 长兴帝又关切地问了几句,然而晴贵妃只是默默地看着手里的报纸根本不接口。 他对此也不意外,只得放软了声音,“不知贵妃所求何事?” 晴贵妃这才抬起头,“陛下,臣妾所求之事不难。” “你先说说着!”长兴帝敷衍着回答,心里半个字也不信。 “霍氏一族自建国起就镇守西境,府中男儿的热血尽洒岩陲要塞。如今西凉又一次大规模入侵,西境危在旦夕……” 咳! 长兴帝连忙出声打断,“贵妃言重了。” “这份报纸来源不明,上面都是危言耸听夸大其词而已。朕正准备发诏令各地辟谣,同时缉拿那些造谣生事之徒。相信报纸一事很快就会平息。” “对于西境之战事,一切尽都在朕和帝国各大军团的掌握之中,贵妃……” 晴贵妃恍若未闻,继续说下去。 “陛下,我霍晴入宫虽已有二十余年,但正如祖母所说,霍家女儿即使出嫁依然姓霍,诞下的儿女依旧是镇国公府一脉。” “臣妾此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下儿子替外家分忧。幸运的是臣妾时时在宫中习武骑马至今不辍。如今愿请旨出宫,随父兄侄儿征战西域抵挡西凉大军,死而不悔,也好过……” 也好过腐烂在这禁宫里。 嗤! 长兴帝原本还淡定地撸着胡须,听到这差点没拔下几根胡子来。 自古以来嫔妃只要入了宫就没有出宫的。后宫之地更是连成年皇子都极少逗留,怕的就是淫秽后宫。 万一嫔妃在外面看中什么男人,那岂不是给皇帝戴了个绿帽子? 这样一想,长兴帝连忙摆手。 “晴儿,征战一事古今往来都是男儿之责。云垂的男儿还有千千万万,根本不是西凉人所能抵挡的。女儿家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就好,用不着上战场。” “再说了,西境战事真没有报纸上说得那么严重。你大可以放心!” “陛下,”晴贵妃不置可否,“征战一事向来是男儿之责?恐怕未必吧。” 至少她祖母夷光公主的封号“夷光”就是自己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长兴帝哑口无言。 说来他当初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子,最后却坐上了龙椅。还得多亏了镇国公府和夷光公主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背后。 长兴帝下意识地向右下方看去。 这一看,他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御书房而不是金殿,金柱下并没有猥琐的史官在手拿青笔作着记录。 但无论如何,派后宫嫔妃出去打仗那是绝不可能的。 万一传了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第351章 支援的力度 第351章支援的力度 第二天早朝,各地的折子蜂涌而至。 刚开朝不久,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长兴帝面无表情地随手抽了几本出来翻看。 里面要么是婉言询问西疆的确切战况,要么是直接建议朝庭派兵支援。 有心眼灵活的大臣看见长兴帝难看的脸色,立即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要奏。汐语郡守近来上报,南部沿海红潮泛滥,各种水产损失惨重……” 这人试图提起其他事以叉开议题,然而不消几个回合又会被其他重臣重新扯回到西疆问题上。 “张大人,每年六七月份汐语郡的红潮都会泛滥成灾的。今年朝庭不是早就警示了吗?甚至还要求他们提前捕捞,以免影响定西郡的战事。” “对,还是要塞和定西要紧。西部不宁,云垂不安啊。” …… 长兴帝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朝臣,脸沉如水。 没有这份报纸,他都不知道朝堂上竟然有那么多朝臣向着镇国公府说话…… “陛下?”长禄轻轻地咳了一声。 长兴帝回神,看清眼前的情形时,脸色一阵古怪。 向来唯唯喏喏的秦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出来,嘴巴一张一翕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 似乎语气还挺流利。 真是难得啊…… 旁边的长禄见主子不知不觉中又走了神,赶紧端起茶杯,“陛下,大热天的。喝口参茶润润喉吧。” 长兴帝回神,掩饰地接过抿了一口,终于听清自己大儿子欲扬顿挫的声音。 “……父皇,云垂虽大,但那都是祖宗们用鲜血一丁一点打下来的,一寸也不能丢。儿臣愿意领兵支援定西郡,定打得西凉人有来无回,保我云垂大地安然无恙!” 秦王话音未落,工部尚书罗垦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正如秦王殿下所言现在全国上下都十分关心西境的安危,朝廷派兵支援刻不容缓。为了尽快打退进犯之敌,以解帝国子民之担忧。老臣以为应派熟悉战场能打胜仗的猛将儒将领兵西去……” 说着说着,罗垦看了秦王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很快下面又是你来我往,争起了该派谁当领兵将军。 长兴帝一阵恍惚。 他疑惑地看了看旁边的老太监。 这都争起领兵将军来了,难道自己刚才答应派兵支援西疆了? 不应该啊。 昨天就算晴贵妃怒气冲冲杀到御书房,他都没有松口。 长禄不愧陪伴了长兴帝大半辈的人,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疑问,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长兴帝松了口气,边饮着茶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下面的热闹。 果然,直到退朝依然没争出确切的结论。 罗垦匆匆回到尚书府,找来自己的管家。 “齐王爷现在到哪了?” 管家一怔,立即回答:“老爷,诏殿下回京的皇令这会应该刚到玉木郡。” 因此距离陈修竹所在的金龙滩还远。 而且现在百济半岛大风大雨,万一驿路损毁,也不知道圣旨什么时候才能赶到金龙滩。 “老爷,不知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事?” 罗垦也不瞒自己的老管家,“早朝时秦王突然站出来想带兵支援定西郡!” 哼哼。 老管家哧之以鼻,“应该是承恩伯出的主意吧。秦王想凭这点翻身?” 上次皇子边疆历练,秦王带回了一双庶儿女和两个侍妾。这回要是他能领兵西去,鬼才知道会带回些什么。 说是这样说,两人很快沉默了下来。 皇子领兵只是去镀层金要个名份顺便结交一些将领,打仗一事自然用不着他们指手划脚。 因此尽管秦王一无是处,长兴帝还真有可能派他出马。 毕竟,那是他嫡长子,无论是感情还是付出都最是深厚。 而星纪城里不时就会有传言流出,长兴帝对秦王一直有所期待,这才迟迟没有立储。 “老爷,我们王爷暂时赶不回来。就算能及时赶回来,估计陛下也不会再派他西去。” 老管家沉吟了一会,“不过星纪城里也不是只有秦王一位皇子,不是吗?” 罗垦点头,慢慢地撸起了胡子。 镇国公府,书房。 偌大个书房一如既往的冷清,只坐着夷光公主和霍庆祖孙俩。 桌上有一封信。 信是太师府的任荣写来的。 夷光公主拿着放大镜,细细读完信件,神色平静地递给旁边的孙子。 霍庆读完,直接将信凑到烛火上烧掉。 “祖母,您觉得得陛下会同意派兵支援西疆吗?” “会的。”夷光公主缓缓地点头,“报纸已经将西边的战况弄得天下皆知,所有人都盯着星纪城。陛下肯定会同意派兵支援的。” 只是派多少兵,支援到何种程度就难说了。 想着想着,夷光公主的目光落到了墙上的云垂地图上。 尽管老眼昏花,只要离得远一点便是一片模糊。但她还是一下了找到了落霞山脉的位置。 这是条南北走向的高崇山脉,也是座天然的屏障。 它不仅挡住了西边干旱的季风,也挡住了西凉人东进的脚步,甚至还挡住了一些云垂人的眼睛。 几千年的历史里,两国交战不下上千次。西凉最厉害的一次攻过落霞山,险些还跨过了迷雾郡。 最后虽然把西凉人赶回了草原,然而下来的日子朝堂上下都为一件事而纷争不体。 那就是到底要不要舍弃落霞山以西的定西郡和岩陲要塞,直接以落霞山为界,与西凉人划山而治。 几百年来,这问题始终有反对的也有支持的。 反对的道理很简单。 只要是祖上用性命和鲜血打下来的土地,只能多不能减少。那怕再贫瘠再苦寒也要守住它。 谁敢割舍土地,那就是割祖宗们的魂,割自己身上的肉。 支持的理由就多了。 定西郡太穷太远,赋税基本指望不上,甚至不时还要中央朝庭反过来出银子补助。 而且定西的西边都是平原,基本无险可守。 与其花重金派兵驻守一个岩陲要塞,不如退回来守住落霞山的几条要道。把西凉人挡在西边无法叨扰云垂腹地就行。 这样更省心省力。 “祖母,”霍庆有些心寒,“你意思是说陛下顶多只会派兵守住落霞山的几条东西向要道。至于定西郡和岩陲要塞只能靠他们自己?” 那可是一个郡的百姓加一个岩陲要塞以及两个帝国军团。 夷光公主缓缓地点头,“成也报纸,败也报纸。” 今天朝堂上这么多重臣为西疆说话,尽管他们不一定都是站在镇国公府这边,便在长兴帝眼里却没什么两样。 原本陈氏皇族对他们就岂惮无比,这会的长兴帝恐怕会更确信。 甚至盈灵和雁回军团,一个根基在盈灵马场,另外一个则打不了什么胜场。 估计早被长兴帝放弃了。 霍庆点头,目光落在刚刚烧尽的灰烬上,满脸的若有所思。 第352章 骑虎难下 第352章骑虎难下 落霞山脉,金刚寨。 偌大座寨子冷清了许多。 外面的苍山县分田到户,同时还免三年租子,设立学校,免费教孩子…… 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主要的是外面的土地因为一句话都被宁大人买了下来。 对于这位曾经一起打仗共生同死的大人,金刚寨里的人们信心满满。于是在牛树生的带领下他们又纷纷下山回了家。 空下来的寨子依然有乡民驻守,但更多的成了黄明以及雷龙的永久性驻地。 此时的黄明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默默地向西看去。 尽管眼前都是绿意葱葱的山林,但在他眼里却是腥红一片,仿佛流血的砥石城墙。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有天他在那份报纸偶然看到这两诗,当时还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总算明了几分诗中蕴含的感情。 “公子,”一名镇国公府的护卫匆匆过来,“星纪城来信。” 黄明精神一振,连忙伸手接过。 现在迷雾郡守是任宁名义上的父亲任杰。 定西郡又有苍山和山南两县自己人,于是风车传讯也隐蔽而飞快地建了起来。 此时的黄明虽然人在偏僻的金刚寨,但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黄老弟,”雷龙匆匆走了过来,“有什么好消息吗?是不是有援军要来了?” 当初任宁和雷二路过落霞山脉时,他手上有三千兵力。 后来打着打着就只剩下千余人马。 幸好去年八月帝国各大军团调防,长兴帝调了两个军团来了西边。守在阳关古道上的夏邦为终于松了口气,他又调了三千人过驿路这边帮忙。 因此雷龙和黄明两人现在一共有五千余手下。 这么点兵力守守狭窄的驿路还行,如果想为到处兵荒马乱的定西郡出一臂之力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自己看吧。”黄明把手里的信递了过来。 雷龙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 他脸都黑了几分,加上脸上许久没刮的胡子,活脱脱一个唱大戏的。 哎! 雷龙一声长叹,觉得自己也真快成了个唱大戏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还是回去继续练兵吧。” 说完,他摇头扶着剑转身离开。 以前他雷龙总担心没粮食吃。生怕自己的手下没被西凉人杀死,反而死在了饥饿上。 现在落霞山以东的两个县都是他们的粮仓。粮草和药物以及其他物质一点一点从四处八方运了过来。 饿肚子是不会了,但雷龙突然发现现在的情况比当初没东西吃还要难熬。 黄明没有理会,回过头继续远远地向西眺望。 西边,岩陲要塞 顾大头乐呵呵地向骑八营走去。 哦,如今骑八营不叫骑八营。 去年他们千里迢迢从西凉大草原深处回来,整个要塞都轰动了。 区区为到二百人的孤军,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在草原深处混得风生水起。 令西凉人头疼不已的同时还带回了大量的情报。 甚至连日理万机的守塞大将霍凌将军都亲自出来接见他们,还专门给他们营起了个字:勇! 勇敢,勇气,勇毅! 因此,现在的骑八营应该叫勇骑营。 这可是自要塞建立起来,唯一一支被守塞大将授名的队伍。这荣誉差点把顾大头等人的尾巴都乐得翘上了天。 俗说话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 这番西去,顾大头知道了什么叫责任。 现在在训练作战之余,他和吕有田便会尽快赶回营地努力地学着字和文化,省得再像以前一样看见什么文章都是两眼一抹黑。 咦! 路过转角,正好遇上摇摇欲坠的女军医。 “张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大头?好久不见。”旁边的小徒弟上下打量着顾大头的新军服,“我师傅不碍事。她只是好几天没有合眼,现在走着路都能睡着。” 顾大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西疆有些古怪。 来自西边的西凉人越过了岩陲要塞,一股脑地在攻打砥石城,试图占据整个定西郡。 之前的闪电战已经在败在了落霞山脉深处,西凉人现在想一步一步来。 先老老实实占下整个定西郡,让岩陲要塞彻底没有东边的支援。 只要拔了要塞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才可以放心大胆向东。 而岩陲要塞自从上次派了霍云过去帮守砥石城后,就没再往东方看过一眼。 守塞大将霍凌的每条指令都是向西进攻。 霍凌想切断西凉人的粮草补给线,让越过了要塞进攻砥石城的几十万人马彻底没有粮草。 现在两边都骑虎难下。 西边的岩陲要塞人越打越少,东边进攻砥石城的西凉人则是越打粮食越少。 双方都有些挺不住,就看那边先挺不住了。 而两边都在不要命的进攻,后果就是送回来一批又一批的伤员。张大娘子这些军医更是忙得天昏地暗日夜不分,然而依旧忙不过来。 “快快快,金疮药、追命粉……等等各种药材都快没了。”张大娘子挣扎着睁开眼睛,“快向上报告。” 小徒弟有些头大,“师傅,这些老早已经申报了。您不用担心这些,先好好睡一觉吧。” “报过了吗?”张大娘子两眼有些失神。 “报了,报了。我亲近去报的。”小徒弟只能连连点头保证。 “费那劲啰嗦。”顾大头摇了摇头,过去一刀手把张大娘子砍昏,“直接带你师傅回去休息吧。” “这……这……”小徒弟目瞪口呆,最后还是感激地点了点头。 目送师徒俩离开,顾大头抬起头遥遥地往守塞大将府望去。 霍凌一直在忙碌,两眼同样布满了血丝。 尽管手上的工作千头万绪,然而他却没多少焦燥的神色,更是从没有往左手边的铁盒子看过一眼。 铁盒加了锁,里面放的是顾大头等人从西边带回来的东西。 只要霍凌将它发出去,不仅是西凉大军甚至整个西凉大草原十之九八都会混乱起来。 但他从没有动过这念头。 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有星落方面传来的消息吗?”他问。 “回大将军,暂时没有。” 亲卫刚说完,外面就传来匆匆脚步声,“大将军,星落郡传来的消息。” 第353章 报得三春晖 第353章报得三春晖 “来人。”霍凌默默地收起信件。 “属下在!” “命令勇骑营今晚离塞!”霍凌目光落在广阔的草原上,“率三千骑兵绕过奔鹿驻地,随便进攻后面的部族,以破坏为主。” 旁边的军师吃了一惊,连忙提醒:“大将军,我们手里没有这么多骑兵。” 西凉不惜人命和物质,铁了心要向东进攻,拼死御敌的岩陲要塞首当其冲。 现在整个要塞的战斗人员几乎只剩下三分之一。 擅于长途奔袭的骑兵们更是死的死,活着的差不多已经派去了拦截西凉人的粮草。 而顾大头和吕有田的勇骑营去年年中才回到要塞,但也只剩下不到两百人。 他们更是花了足足近一年的时间,才重新将自己的队伍组建起来。 可以说现在勇骑营这一千人,几乎已经是要塞唯一能调动的骑兵。 其他打残或打光的骑兵营虽然也在重组。但到底时间太短,暂时只能叫会骑马的兵而已。 “骑兵,”霍凌的目光滑到岩陲要塞以南,“我们有。” 去年长兴帝调了两个军团来西边。 从北边过来的雁回军团向来唯星纪城马首是瞻,长兴帝叫他们守在什么地方,雁回军团的田鸿雁绝不会让大军多向前迈一步。 但盈灵军团不一样。 盈灵郡和九原郡一样,都是云垂的三大马场之一。 这次西凉东进,安吉尔部族更是早早派大军进攻阳关古道,目标正是盈灵马场。 要不是夏邦为这个定西郡尉早早派主力死死卡住去了去路,否则盈灵军团的老家都要被西凉人端了。 此外当初皇子们被派往各边疆历练。 尽管明知发生了民乱,娇生惯养的八皇子依然在盈灵郡和天水郡之间粘花惹草,结果死于乱民之手。 长兴帝儿子众多,死少一两个基本无关痛痒。 但为了皇族的脸面,盈灵郡和天水郡被朝廷狠狠地血洗了一遍。 发生了民乱,两郡本就民不聊生。加上再来这么一出,两郡的人口几乎少了一半。 这些可是盈灵军团的根。 当时远在其他地方戍边的军团大将气得直骂娘,但也只能生生忍着。 一般说来,星落、中央、雁回、盈灵以及东海壁垒,云垂这五个边防军团中盈灵军团的实力太多垫底。 但在不久前砥石城外的战斗中,憋了好几股气的他们却是勇猛无比。 漫山遍野的骑兵几乎倾巢而出,义无反顾地杀向了正在攻城的西凉人,直打得天昏地暗。 可以说这次能砥石城能守住,城里的霍云以及主动帮忙的百姓固然功不可没,但城外的盈灵军团视死如归的进攻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功劳。 战火刚熄,雁回军团的田鸿雁派人给盈灵军团的孔春晖传话。 “孔将军,西凉人铁了心要打下定西郡。陛下又态度暧昧。你我两军现在实力尚存,应该知进退……” “滚!”孔春晖一声暴喝,“回去告诉你们将军,老子姓孔名春晖,什么狗屁进退我不懂,老子只知道有个词叫有恩必报。” 夏邦为替他老家守住阳关古道,他就要替夏邦为守住前面的砥石城。 “还有我盈灵军团是帝国的边防军。守边是我等的天职。西凉人犯我边疆杀我子民,我们就杀它狗日的。那怕全军战死也绝不后退……” 上月打退了西凉人的攻城,孔春晖知道岩陲要塞缺人,干脆把一部分骑兵放到了岩陲要塞边上,任由霍凌调遣。 守塞大将府,军师松了口气。 “大将军,有了盈灵军团的骑兵,人数应该是够了。但派三千骑兵深入西凉腹地,粮草我们恐怕供应不上。” 咯-咯-咯。 霍凌慢慢地扣着桌面,目光落到左手边的铁盒子上,“本将就没为他们准备粮草。” 任宁绘制的西凉地图算不上详细,但沿途大小部族的定居点、人员、水源以及牧场方位都标注了出来。 草原茫茫,容易迷失方向。但只要找到相应的标记点,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顾大头和吕有田一行有过在草原里转乱的经验,这次派他们拿着地图进去,绝不用担心他们找不到吃的。 三千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 进攻安吉尔、血月这样的大型部族基本不可能;但要打垮洛夕、奔鹿这样的中小部族绝对不是问题。 这些部族专门喂养牛羊然后将它们送到东边来作粮草。只要干掉一批,让其余的心生恐惧,不敢再肆无忌惮将东西送东方。 要塞及定西郡的情况就有可能挨下去,甚至进一步好转。 军师了然,“听大将军这么一说,倒是可以试试。希望他们能像上一次一样活着回来。” “肯定会的。”霍凌重重地点头。 很快已经升到仟长的顾大头收到了上锋的命令。 “太好了。”他已经能看懂上面的文字,乐得直拍着大腿,“窝在要塞里整整一年,差点没把老子给憋死。” “嘿嘿,总算等到了我们勇骑营出战的这一天。” 吕有田正给自己心爱的战马细细地刷着皮毛,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任将军常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虽然一直窝在这要塞里,但也不是躺着生锈。回头看看,要不是这一年的训练,那来这么一支杀气腾腾令行禁止的队伍?” “也是。”顾大头呵呵地摸着自己的光头。 当天傍晚,要塞城门大开。 得得得。 马蹄声阵阵。 一支高举着个“勇”字的队伍出了要塞,消失在了南方。 ———— 砥石城,南郊。 距离上次攻城已经快一个月,然而砥石城周围依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那是众多的伤员伤口还未愈合。 岩陲要塞现在缺医少药,砥石城外西凉人的情况也好不那里去。 听着四面八方的呻吟,闻着令人作呕的气息,血月鹰翔心底焦躁不已。 他带着几个亲卫爬上了高高的瞭望塔,遥遥地往砥石城望去。 此时天色已晚,他只看到城头上的点点灯火,其他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西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血月鹰翔突然开口。 “少族长,”一个亲卫压低了声音,“族长让您全心全意打仗,其他的他会处理。不过属下还是偷偷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偷偷? 血月鹰翔眉头一皱,“坏消息吧,说来听听。” 亲卫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岩陲要塞在西边不惜代价拦截我们的粮草后勤,现在军中的粮草不多了。” 血月鹰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这些?” 他好歹也是领兵将军,而且血月部族是主力之一。军中缺乏粮草一事他自然清楚。 “还有,”亲卫的声音更低,“听说洛夕部族的水源快没了。” 血月鹰翔心一凌,“怎么回事?” 洛夕虽然是草原上的一支弱族,但部族所在的地理位置优越。 只要往东走,几乎都会路过它们的地盘。 大军前进,除了需要配备粮草,饮水也是极其重要的。 因此这些年,洛夕定居点的十余处大型水源几乎都被西凉大军或向东走的牲畜所占据。 要是这些水源没了。 血月鹰翔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东进的队伍要么绕个大弯到其他地方饮水,要么得在出发前先备好水…… 这样一来后勤的压力会更大。 第354章 进退两难 第354章进退两难 “洛夕的水源怎么会没的?”血月鹰翔狠狠地扯了扯衣领。 酷暑闷热,本就令人坐立难安。 加上前面大军攻城屡屡受挫,西凉将士死伤惨重士气低迷,现在后方又出了差子。 这个大名鼎鼎的草原之鹰也难免有些心浮气燥。 亲卫们面面相觑,没人吭声。 这几年草原深处的水源要么缩小要么消失,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血月鹰翔问他们,他们该问谁去? “洛夕人试过排塞疏通没有?”血月鹰翔又问。 “少族长,其实去年洛夕部族就已经名存实亡散了。” 之前西沫押送粮草不力,族人赔了一大堆牛羊,甚至连草场都少了好几块。 后来族里的各处水源又一直被东进的大军所占据。 没了牛羊没了牧场现在又没了水源,许多洛夕人出去放牧,放着放着就连人带畜牧都消失在茫茫草原里,从此不知去向。 “散了就散了。”血月鹰翔丝毫不关心洛夕的生死,“那大军清过水源了?是堵了还是水彻底没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亲卫也明白这点,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水源没了。” 干! 血月鹰翔骂一声,又狠狠地扯了扯衣领。 好半晌过去他才冷静了下来,连连感叹。 “没想到洛夕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中小部族居然掐住了我们的脖子。王庭是怎么打算的?” 亲卫们脸色尴尬,“少族长,王庭的计划就不是属下能随便打听得到的。” “那还不快派人去问我父亲?” 当初草原王的想法很诱人。 整个草原全员东进,后为代子孙占下云垂这个庞然大物。 可惜事与愿违。 西凉大军东征已经快三年。岩陲要塞和砥石城就像两个打不死的小强,西凉人付出巨大代价后却依然毫无建树,至今还卡在奔鹿和定西郡无法前行,更是迟迟看不到富饶的云垂腹地。 可以说现在上至领兵将军下至赤脚小兵都心思浮动。 特别是作为主力的安吉尔和血月部族,自己的儿郎一再战死沙场,草原王的主力却依然呆在王庭不动。 两族的族长不免想得有些远。 是以现在到底是继续进攻还是撤退,血月鹰翔也有些摸不准了。 亲卫们更是踌躇,“少族长,砥石城和奔鹿之间现在有两道卡子,一是岩陲要塞二是盈灵军团。我们的传令兵伤亡突然变得很高。消息传送起来有些困难。” “胡说八道。”血月鹰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砥石城以西除了几座小山,几乎都是平地。过了两国边境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无遮无拦的地方可谓处处是路,单枪匹马的传令兵们随便寻个没人地方便可以进出草原,传递消息怎么可能困难? 亲卫们满脸委屈,“属下说的是真的。” 他们也想不明白原因,但事实就是如此。 砥石城以西约十五里的山顶上,一双望远镜正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大地。 岩陲要塞再难,但风车传讯一直在建,拼音识字也一直在教,现在云垂小兵中能识字的已经很多。 只要下面的西凉兵营有人出入,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眼睛们就立即转动风车传讯。 很快四面八方的风车站都能收到消息,随后提前让骑兵设下埋伏。 西凉人自以为走得隐密,其实每个方向都会被人盯得死死的。 血月鹰翔脸色一变,“连传令兵都防得住,难道云垂人又增兵了吗?” 说完,他就摇了摇头。 落霞山脉八条能走人的古道西凉同样派了人盯着。如果云垂有增兵,没理由他会不知道。 除非还有其他不知名的道路。 ———— 北海关,星落军团驻地。 会议厅外大雨倾盆,厅里一片静寂。 除了任宁外,所有的将军及军师都到了。 韦君谦看完手上措辞严厉的圣旨,将它传给其他人,自己则抬头默默地盯着墙上的地图。 “大将军,”旁边的军师廖风雨忍不住出声,“陛下限定七月十五前我们全员进驻百济,可以说只要眼前的暴风雨结束,我们就得立即启程。” “现在该怎么办?” 哼! 其他人脸色难看,但也有些无可奈何。 “陛下的命令还是要听的。”韦君谦轻轻地敲了敲地图,“那我们就进百济好了。” 嗡~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圣旨都送到了手中,韦君谦没了余地只能听从长兴帝的命令进军百济。 这本不奇怪。 只是眼前的摊子刚铺开,要是就这么舍弃,着实可惜了点。 韦君谦似乎听见了部下的心思,“所以下来大家要做好几件事。” “大将军请讲。”所有人下意识站了起来。 “造船事关云垂的未来,绝不能停。军团里的擅长造船的工匠学徒通通留下,继续招募民夫让他们安安心心造船,谁也不许打扰。必要时可以向镇南关求援。” 原本东海壁垒的造船匠才是这方面的行家,可惜现在的水师早已改头换脸,韦君谦只能舍近求远。 “是!” “报纸的作用和影响都很大,而且会越来越大。陛下已经让锦麟卫去查,想办法暗中保护。” “明白!” “大将军放心。锦麟卫就是些蠢货,在陛下眼皮下还能耀武扬威。出了星纪城我们保证能让他们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 韦君谦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听说齐王爷是位战场上的铁血王爷,他应该不太想回星纪城安享太平,那就让他留下来吧。” 军师们一愣,很快笑了起来,“这事好办。” 陈修竹当初可是信誓旦旦说过要把倭寇赶下海以保证北方三郡免遭倭寇之灾。那就让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再回星纪城。 “管路平管将军返回星落老家去主管后血营。” 众人点头。 现在星落老家只有四名万夫长在管理军团的后血营,确实需要一位大将去统筹管理。万一西疆发生什么大事需要支援,也能及时出手。 有人听着不对劲,忍不住出声:“大将军,你这是……” 听起来韦君谦像把所有军务都交待清楚,然后隐身出世般。 韦君谦点头:“我准备带些人绕过北海关的耳目进入北边草原,百济就由你们自己折腾,别在这小小半岛上丢了星落军团的脸。” “是!”众人齐声应下。 很快他们反应过来,个个脸色有些古怪。 不过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当初星落军团刚调防到南边应山大营,韦君谦也亲自到镇南关以及深入万象和宝象两个小国,说服他们一起进攻南奉。 只是…… 有人迟疑地开口。 “大将军,眼下陛下正准备立储。储君的人选关系到我们军团未来几十年的命运。这时候你带队进北雄,不大妥吧。” 韦君谦扬了扬已经传回来的圣旨,“这不是迫不得已嘛。” 他微微一笑,“而且陛下选的只是储君,未来谁能坐到那个位置上还说不准。” 咳咳。 会议厅里咳嗽声此起彼伏。 大将军伱就直接说现在储君是个靶子好了。 第355章 地下河 第355章地下河 百济东部,源宁山脉。 狂风暴雨已经连着下了几天几夜,无情地冲刷着天地间的一切。 宜人的大淳谷早已变得洪水涛天。 离大淳谷营地不远的地方有座山体滑坡后产生的悬崖,崖底有个大石洞,星落军团的小兵们就窝在里面避雨。 任宁四下巡视着洞里洞外的情况。 好一阵子过去,他才松了口气。 三千人马看似不多,但绝对不少。 幸好韦君谦的消息来得及时,否则待台风来袭才匆忙安置这么多部下,绝对会出大问题。 “将军,”这时石洞深处突然回荡起雷二兴奋的声音。 任宁转身望去。 雷二带着几个浑身湿辘辘的小兵乐呵呵地跑了过来。 “回来了,发现了什么?” 哈哈! 雷二不作声,行礼后一直在咧嘴狂笑,差点没把后槽牙给露了出来。 这些天整个百济半岛都在下着瓢泼大雨,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天,至今不见消停。 脚下的石洞虽大,但两千人马和各种后勤辎重塞进去,可以说转身都成了问题。 洞里太挤,无法训练。 小兵们要么聚在一起干仗要么扳手腕或者打麻将。 闲着没事的雷二征得任宁同意后便带几个小兵往石洞深处探索。 原本只是消磨时间,哪知这一探才发现洞中另有乾坤。 “这石洞估计以前是条地下暗河,后来外面山体滑坡,才露出了地表。” 任宁心一动,“所以它通往哪?” 嘿嘿。 雷二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他答非所问。 “从这里进去石洞会越来越小,不过前半部分行人走马并不是问题。直到约三十余里后,石洞一分为二,右边一条直通南边的大海。” “大海?”任宁愕然。 哈哈! 雷二的笑声差点压住了外面的狂风暴雨,“对,就是南边的大海。” “而且属下摸出去看了看,发现洞口距离海平面不到丈半。” 丈半! 任宁又惊又喜。 他一直想消消摸上距源宁山脉最近的西龙岛,把上面的庄稼和耕种的倭寇全部毁掉干掉。 只是南边到处都是高祟的悬崖,想上下海洋就得攀岩。 下水对星落将士来说都不是问题。当初在南边攻打虎愁关时,任宁就训练和实施过绳降。 然而百济这里悬崖比虎愁谷的还要高些。 毁掉西龙岛的庄稼后,势必引来倭寇的追击。 到时候他们要么死守孤岛待援,要么撤离回到源宁山脉。 只是大规模绳降不是问题,然而为脱离险境而采取大规模攀岩那就极为不智。 先不说体力,万一在向上爬时被倭寇追上,吊在悬崖以及留在水面上的将士就只个活靶子。 如今雷二发现了暗道,而且距离水面不到丈半。 任宁沉吟了会,很快露出了笑意。 这高度也就随便造几把梯子或直接把橡胶艇叠起来就可以解决的事。 “右边的通往海洋,左边通向哪?”任宁又问。 嘿嘿。 雷二更是高兴。 他几步走到地图前,伸手在上面重重一点,“这里。” 任宁的眼睛也亮了几分,“东海岸?不,佳木河?” 雷二笑着点头,“将军说的没错,出口就是佳木河。” 久堂直人或者说倭寇并不是随便在源宁山脉选个地方就开始砍树,而是聚在佳木河周边。 砍下的树杆只要往河里一推或往船上一装,就能沿着弯弯曲曲的佳木河聚到海边。 那里有倭寇刚建起来不久的造船厂。 木头就可以在那里打造成大大小小的船。 之前任宁曾派小兵细细探过那条佳木河。 发现它近半的河水都来自地下水,根本无法让其改道,只好作罢。 没想到一场大台风,逼得他们两千人四处找地方躲避,结果发现了其源头…… “这条石洞分叉后,通向海洋的右路几乎没有积水,只要修整几处狭窄的地方就可以行军。” “而左路的石洞再往前走二十余里左右,就会汇合另一条地下河。放上橡胶艇顺着河水一直向东就能跑出地面。” “只是……”雷二迟疑了下,“现在外面下大暴雨,我们回来的时候,地下河几乎被灌满了。” 他们差点就只能从地表翻山越岭跑回来。 沿途不遇上山洪还好,遇上了回不回得还是个问题。 “各位兄弟辛苦了。”任宁拍了拍雷二几人的肩膀,“赶紧去吃顿热饭好好休息。” 他笑道:“暴雨总有停的那天,地下河的水位也总会有回落的时候。我们有的是时间。” 雷二几人回去吃饭休息,洞里很快热闹起来。 “兄弟们起来了,有干活了。”有仟长嚷嚷。 “仟长,外面雨没还停呢,这会能有什么活呀?” “雷二找到了条好秘洞,将军让我们去修路。” 这是正事,小兵们纷纷站起来。 随后长长的队伍拿着火把扛着工具往石洞深处走去。 修路不需要任宁出手,他起身也准备跟上去。 亲卫们连忙阻止。 “将军,虽然雷二已经走过一次。但外面雨实在太大,很多地方都发生了滑坡。谁也不知道石洞深处会不会发生什么。” “你就呆在这里,我们几人替你去看看就好。” “走吧。”任宁摇头,“兄弟们都能进,我就能进。” 而且他不亲自看看洞里确切的情况,心里也不踏实。 亲卫们阻拦无效,只好拿着火把扛着盾牌走在四周,提防着落石或其他未知的危险。 任宁走得很慢,仔细地检查着四周。 金手指下只要变红,一般都是蛇虫出没或洞壁岩石有松动掉落的危险。 他在本子上一一记录下来同时画上记号。 “这些地方要处理加固。” “明白。”亲卫们纷纷应下。 石洞并不真像雷二所说的一条道通到底。 每走半会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分叉。这些分叉要么通向绝路,要么走着走着便窄得无法通行。 幸好雷二在探查时带了引路绳,后人只要沿着绳子很能轻松找到前进的方向。 走走停停,终于看见雷二所说的分叉口。 两条引路绳一左一右分别延伸进了未知的黑暗里。 左边通往东岸的佳木河,任宁毫不犹豫向右走去。 过了分叉口,弯弯绕绕又走了近一个时辰。 呼—— 前面吹起了猛烈的大风。 再挣扎着走一段路,终于能听见哗哗哗的浪声。 海洋终于到了。 第356章 洪水之灾 第356章洪水之灾 百济东岸,洪水涛天。 砰! 久堂直人重重地擂了一拳面前的桌子。 “贼老天。真要亡我大和一族吗?” 狠狠骂了一顿老天爷,他终于冷静下来。 只是看看营帐里小腿深的污水,听着外面哗啦啦的下雨声,久堂直人的心底都在默默地滴着血。 大半个月前他们在西龙岛和东海壁垒打了一场,虽然死伤惨重但到底保住了岛上绝大多数的庄稼。 而且百济的姜雪松趁机带兵过来毁灭了不少的庄稼,还杀了不少人。 但两者加起来都远不及这场暴风雨。 他的中军大帐已经建在了高处,然而污水依然漫了进来,深至小腿…… 久堂直人即便不出门,也可以想象外面惨烈的情形。 绝对一片汪洋。 哗哗哗…… 涉水声响起,几名浑身湿辘辘的将军推开大门狼狈地走了进来。 久堂直人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周围情况怎么样了。如实报告,不得隐瞒。” “是!”几人连忙应下。 “大将军,东海岸的庄稼田几乎尽数被淹,末将所到之处无一幸免,估计下来几个月都颗粒无收。” 久堂直人默默地点头。 这点他早就猜到了。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忍不住被狠狠纠了一把。 咳。 另一个将领沉着脸上前一步。 “大将军,建在海边的码头、造船场、沙场、货场等等设置已经被大风浪尽数摧毁。” 看着久堂直人愈加漆黑的脸色,这人沉默了半晌。 “庆幸是各种工匠师傅和学徒撤退得及时,并无大碍。相信只要洪水退去,他们定能很快重新将各种设置建造起来。” “很好。一定要切实保护好这些栋梁。”久堂直人点头,目光移到其他人身上。 “大将军,水师所有战将级和所营级避风及时,虽略有损毁但总体并无大碍。至于战队级因为数量太多船只太小,至今损失近半。” “那就好。”听到大船安全,久堂直人松了口气。 他突然开口,“外面的百姓呢?” 百济和大和本土隔了一道海洋,相距甚远。 因为船只运力和粮食问题,久堂直人也曾一度在心里嘀咕百姓太多。特别是众多的老人,除了浪费粮食外基本一无是处。 但如今一切都被洪水大风催毁,他又希望活下来的百姓越多越好。 至少以后干活的时候,相对轻松一些。 “大将军,这场暴风雨来得太猛太大,远超我等之前的想象。登陆东岸的绝大多数百姓根本来不及转移而且也基本无处容身,死伤数目不详。” 活着的百姓现在就大多挤在了他们的军营周围。数量已经不多。 “先努力救人。尽量让大家活下来。” “是!” 久堂直人问完其他情况,抬眼往南方看去,“确定台风退去后,尽快将所有战将和战营级开到三座粮食岛周边。” 外面东岸种的粮食蔬菜已经绝收,三座岛上的庄稼就差不多是他们下来几个月的口粮,每一粒都必须要保住。 “明白!” “大将军,我们的大船无比珍贵。为了避风,停泊时每艘船都系得死死的。东海壁垒的陆伏海恐怕不会像将军那么重视,估计这场风下来,够他们喝上一壶了。” “最好如此。”久堂直人点头,“那风一停立即传令给中部的石川泷。如果情况允许,让他立即进攻金龙滩以毁掉停泊在那里的云垂战船。” “明白。” 等部下应完,久堂直人抬起手砰一声重重地点在源宁山脉上。 “积水一旦退去,不用作太多侦查,奥寺将军第一时间带兵前往驿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巫思远的关卡拿下。” 外面的洪水除了海上倒灌、天上掉落,其余的都来自源宁山脉。 这里地势宽广尚且这么惨烈。巫思远的驻地就建在狭窄的驿路上或者说峡谷底部,估计更好不到那里去。 只要趁具不备攻破了那两座关卡,跨过源宁山进入百济腹地,死再多的人也是值得的。 “是!”奥寺翔太郎立即应下。 “大将军,”旁边有人迟疑,“这么大的雨,沿途的驿路估计损毁严重。将士行动起来恐怕极为困难。要不要再等等?” “不等。”久堂直人目光阴冷,“我们知道行动不便,百济人更清楚这点。正好趁他们懈怠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将他们干掉。” 其他将军左右一想,这才不说话。 ———— 狂风暴雨继续,一直到下到七月十三号才渐渐变缓。 七月十四,云垂的鬼节。 傍晚时分,天空上乌云消散,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太阳。 然而地上的污水还在哗哗地流淌,看样子没个几天流不干净。 操! 雷二眉开色舞地骂了一声,“这场破台风应该过去了吧?” “或许吧。”任宁也是松了口气。 他之前的命令是让所有眼睛和斥候避雨到七月二号,后来一看实在不对劲赶紧将所有人都撤了回来。 哪想雨一下就下了近半个月。 要不是有地下河要修,所有人非宅发霉不可。 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 “俗说话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现在晚霞挺灿烂的,按理来说下来的天气应该不错。只是……” 只是这是云垂的谚语。不知道适不适用于百济这个小半岛。 任宁一时怀念起韦君谦身边的军师廖风雨来。 如果自己身边也有个人型天气预报,那就太好了。 他摇了摇头,甩掉这么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等洪水稍缓,立即让兄弟们出去检查各处的风车。坏了及时修好。同时尽快联系韦将军和乱石谷那边的梁仟长,看看他们有什么情况。” 传令兵应下,匆匆离开。 旁边的雷二百无聊赖地往嘴里扔了几颗豆子,“这么大的雨,估计风车和驿路又要修上好一段时间了。” 幸好的是六月中旬,星落刚往这边运了一批粮草,倒是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下来一等就等了三天。 七月十七号,山间的洪水虽然还有,但已经小了许多。 至少走在大淳谷里,不用再担心会被洪水冲走。 星落的斥候和眼睛纷纷出动,翻山越岭前往自己原来的岗位。 没多久,乱石谷的消息传了过来。 因为避雨及时,除了几人受了风寒外,一营的人马大体无恙。 任宁松了口气,“东海岸还没消息吗?” 雷二笑,“将军不必着急。” “这么大的台风暴雨,不知毁了多少山和路。近百里的距离,兄弟们应该还没摸到东部呢。” 而且就算赶到了东部,还要修复所有的风车才能将消息传回来。 因此急不得也急不来。 “我也不想急。”任宁抬头往东方望去,“不用想也知道久堂直人那边肯定损失惨重。” “只是这人根本不把部下当人看,谁知道他又会出什么招。还是早点看清情况比较安心。” 第357章 失踪 第357章失踪 一等又等了四天,东海岸的第一则消息才姗姗来迟。 “有支上万人的倭寇队伍一直在源宁山脉以东约三十里的地方打转。对方已经原地转了一天多,暂时看不出其的意图。” 东边, 唉。 奥寺翔太郎一声长叹。 地上的积水渐消,他就奉久堂直人的命令率领队伍进攻驿路上的巫思远。 这属于兵行险招,同时也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命令。 只要百济巫思远那边有一点点防备。 届时前身关卡身后烂路,绝对有去无回。 但奥寺翔太郎接到命令时不仅没有拒绝,反而相当自豪。 越是困难的时候,越是足够英勇的将军才会第一时间被大将军记在心里以及派上用场…… 奥寺翔太郎心里那个骄傲啊。 他恨不得地上的积水立即退去,好带领部下杀进源宁山脉,打得百济人望风而逃。 只是, 事与愿违。 之前久堂直人忙着和东海壁垒在海上作战,命令种地的农民们在源宁山以东挖了无数壕沟,以阻拦百济趁机偷袭。 当时的确成功阻止了百济姜雪松的进攻。 但这会却成了阻止奥寺翔太郎西去的阻碍。 遍地厚厚淤泥到处都是垃圾,大军行进本就困难。没走多久就遇上南北走向的渠状积水沟。 小兵们毫不犹豫跳下去,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时的姜雪松是如何的骂娘,这会的奥寺翔太郎就是如何的跳脚。 至少姜雪松还可以命令部下回头去砍树造桥挖土填沟。 而倭寇这边被洪水一刷,奥寺翔太郎手里什么也没有,只能望着眼前的积水束手无策。 前进不了,那就绕道吧。 源宁山脉上星落的眼睛看着这支大军向北走走回头又向南溜溜,或者兵分两路最后又缩回来,看了半天愣是看不懂他们的意图。 信息不长,任宁也是莫名其妙,但他手一挥。 “将信息传给驿路上的巫将军。” 驿路,巫思远关卡。 两个关卡损毁严重,就连特地用砖石筑建的城墙也几乎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 巫思远沉着脸四处巡视,胸前的皮甲腰间的配剑上还染了几缕腥红。 身边的亲卫副将更是个个满身的杀气。 连下了半个月的狂风暴雨几乎横扫驿路上的一切,不仅关卡就连守关的将士也损失大半。 既然有那么多小兵来不及撤离,那些来自都城的大小将军、都尉、公子哥被洪水冲走也情有可原。 “还有没有?”巫思远突然开口。 他问得莫名其妙,身边的亲卫副将却是听得明白。 “回将军,所有贪生怕死、畏缩不前的都已经关押或送走了。” 亲卫和副将们说完,彼此兴奋地互视一眼。 “送”字他们更是微微提高了声调。 现在整个关卡虽然少了一大半人,但终于牢牢掌握在了他们手中。 当然,前提是都城那边不再派各种明为领兵将军实为拖后腿的人过来。 巫思远满意地点头,“关押的大多是将门子弟,手头都有一技之长。如果他们以后能改头换面决意抵挡倭寇,就让他们出来领兵。如果不能……” 那就让这场洪水也一起冲走他们。 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 “将军,”姜雪松忍不住站了出来,手狠狠作了个切的动作,“都说人心隔层皮。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留着到底是些遗患,不如……” 上次久堂直人和东海壁垒在海上大战,他趁机带队进攻东海岸,可以说一路势如破竹。 然而就是这些累赘拖着巫思远,他才没能扩大战果。 可以说巫思远身后的一群将军里,他姜雪松几乎是最痛恨那些都城派过来却贪生怕死的人。 唉。 巫思远一声长叹,抬起目光朝东边看去。 他也想杀了一了百了。 但小小百济能领兵的将军实在不多,也只能暂时留着他们了。 就在这时,有传令兵匆匆赶来。 “将军,星落军团消息。” 巫思远精神一振,“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传令兵摇头,“回将军,属下不知。消息是对方主动送来的。” 巫思远点头,低头读起了消息。 消息不长,一目了然。 随手把手里的消息传给身边的副将,巫思远感概地摇了摇头,“不愧是星落军团。我们连家门口都还没清理好。他们已经掌到了山外的情况。” “倭寇看来是想趁着我们不备过来偷袭。大家打起精神,尽快修好两座关卡。同时打通西回的驿路。” 他们手里的粮草又不多了。 “姜将军,你立即带两倍的人马到源宁山口设伏,要什么给什么。给本将干掉他们。” “是!”姜雪松精神一振,召唤过副将匆匆离开。 巫思远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了任宁的桌子上。 旁边的雷二哈哈地鼓掌,“这巫思远还真够坚决果断,直接趁着洪水将那些不干人事的将领监军给灭了。” 不过,他喜欢。 要是云垂也把那些畏战退缩的将军将领,比如北海关的黄石涛、雁回军团的田鸿雁,也一一干掉,那该多大快人心。 百济中部,金龙滩。 这里的狂风暴雨停得比东边源宁山脉要晚一些。 雨刚停,忠勇伯萧就出来四下巡视。 身边的将士们正在一一清理营地周围的淤泥,努力恢复岸边被冲毁的反登陆工事。 特别是那几十座巨大的破弩车,原本以为造得十分牢固,那知也被这百年难遇的台风吹倒了十余座。 “一、二,三!拉!” “一、二,三!拉!” 密密麻麻的小兵正在用力将它们拉正修复。 “别跟着本将,都过去帮忙。”萧正把身边亲卫们派上去,才转头问:“人员和物质损失如何?统计出来没有?” “将军,已经统计出来了。”旁边的军师一一地汇报。 报! 传令声起。 陈修竹的那几个幕僚深一只脚浅一只脚踩着厚厚的淤泥匆匆赶来。 “萧将军,”他们左右一看,压低了声音,“齐王殿下五日前失去了踪迹,至今未归。” 什么? 萧正一阵头昏目眩。 他一把扯过其中一名幕僚,“沈正初,你们不是和殿下住在一起吗?怎么回事?” 而且人都失踪了五日,这才过来报信? 沈正初几人也是有口难言。 齐王外祖也就是工部尚书罗垦常常和外孙通信,最是喜欢比较各王爷和皇子之间的长短。 比如秦王暂时是长兴帝唯一一个儿女众多的皇子,而子嗣能在各重臣里加分。 他也建议外孙尽快生个孩子出来。 只是陈修竹人一直在兵营而且远在百济半岛,想让星纪城的齐王妃怀孕几乎不可能。 于是趁着狂风暴雨大军停战,幕僚们便偷偷在百济高门间转了转,很快选中一位适龄的名门闺秀,许下种种承诺。 对方欣然答应。 陈修竹也是正常的年轻男人,还带着外祖的命令,加上外面狂风暴雨天昏地暗不用费心,便一直窝在人家姑娘房里不出门。 主子在快活,沈正初这些幕僚们当然不好去打扰。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第358章 卷土重来 第358章卷土重来 陆伏海匆匆赶来,一边赶路一边暗暗骂娘。 大半个月前东海壁垒刚在金龙滩码头靠岸停泊,他第一时间拜见了这位风度翩翩还能上马作战的王爷,君臣两人相谈甚欢。 要不是狂风暴雨太过于猛烈,陆伏海心系舰队,两人恨不得秉烛夜谈。 这么大的台风,东海壁垒同样损失惨重。 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他赶紧带领部下出去盘点情况。 结果刚出来转悠没多久,就收到了齐王爷失踪的消息。 失踪? 当时的陆伏海差点从护公国号上一头栽进水里。 这些天他手下的将兵失踪的多了,足有二百二十五人。 绝大部分是出来稳固船只时被狂风卷走或暴雨冲走。 从此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要是齐王爷也被洪水冲走…… 陆伏海打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双方在萧正的主帐里见了面,顾不上寒喧,赶紧想办法找人。 咳! 那边的沈正初提醒,“两位将军,此事万不可大肆宣扬。咱们尽量悄悄把王爷给找回来。” 陈修竹在各皇子间的向来是个翩翩君子。 上马能战、下马能文,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只是, 外面正下着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风大雨,金龙滩这里上至将军下至小兵都在努力保护营地和阵地。 要是其他将士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铁血王爷不仅擅自出了军营躲进了温柔乡。甚至还把自己搞丢了,心底该会怎么想? 万一消息传回了云垂传进了星纪城,其他人又怎么想? 听说云垂现在流行一份叫报纸的东西。 里面的内容涵盖了天文地理人世百态。 头版头条更是神通广大地写着云垂及周边国家刚发生的大事。 据说整个云垂上下只要认字的百姓几乎都会找来瞧瞧。 要是这事传出去,估计能上七月底的头版头条吧。 主标题,“齐王失踪。” 副标题,“名为在外征战,实则在外银乱。” 想想这样的标题被全云垂的豪门和百姓传阅,几个幕僚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还管什么名声,”萧正很是不满,“先把王爷平平安安找回来才是正事。” 万一出了什么差子,他们重则掉脑袋,轻则也绝对会大受惩罚。 “萧将军稍安勿燥。”沈正初反而冷静下来。 几年前各皇子边疆历练,八皇子不幸被盈灵和天水郡的乱民围杀。 如今各位皇子除了府上的护卫,还配备了武艺高强的禁卫贴身保护。 因为陈修竹身在战区,长兴帝更是足足派了四人过来。 他们一直没发现什么异样,因此陈修竹应该不会是被人劫持,八成是和姑娘在窗口卿卿我我时被不慎被洪水冲走。 幸好陈修竹失踪的地方是在百济都城内的高门后宅。 除了宅子的围墙还有百济都城高祟的城墙拦着,估计人还在城内。 “这就好。”萧正听完,长长松了口气。 他情不自禁四下张望。 要是陈修竹在金龙滩这里被洪水冲走,萧正觉得完全可以不用找了,直接向星纪城报丧吧。 几人连忙讨论该怎么找从哪找起。 只是金龙滩各地损毁严重,不时就有传令兵进进出出通报情况,一连串的“报报报”声让人烦不胜烦。 “这么吧,”萧正还记得自己带兵来百济是干什么的。 “你们先讨论个结果,我这边全力配合就是。到时候要人出人要力出力,定配合诸位努力将王爷找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要出去继续巡视各处阵地。 “萧将军萧伯爷,”幕僚们大惊失色,“这时候你可千万不能走。” 前面两位将军表面上看上去军职平行不分上下。但陆伏海是东海壁垒主将,其实上是萧正的上锋。 只是萧正来百济的时间要比陆伏海久得多,而且他守住了金龙滩这方要地,将倭寇死死地挡在了南边海面上,名声传遍了整个百济上下。 要是没有萧正在其中穿针引线,想消无声息进城把齐王人找回来,几乎不可能。 萧正不置可否。 当初战事紧急,反登陆工事还没修筑完成,倭寇随时都有可能攻破金龙滩。 他屡屡劝陈修竹进城以保自身安全,然而被陈修竹断然地拒绝,坚决要求留在军营与其他将士同生共死。 萧正无奈,只好将陈修竹的营帐放在平倭军的重重保护或者说包围中。 如今仔细一想,他根本不清楚陈修竹到底是怎么避开自己和城里的高门贵户眉来眼去,甚至还能悄悄离开军营入城与姑娘幽会。 咳。 沈正初这些幕僚情不自禁和陆伏海相视一眼,彼此脸色都有些异样。 原来如此。 萧正也不傻,顿时恍然。 再想想手下的其他将士不时会跑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归水师舰队,他只能一声长叹。 就在这时, 铛铛铛,铛铛铛…… 又急又快的铜锣响起,声音摄人心魄震耳欲聋。 什么情况? 帐里的几人豁然变色。 亲卫萧勇呼地闯进营帐。 他匆勿拱手行了礼,“将军,南边海面来了支倭寇舰队。战将级五十艘,战营级至少在一百八十艘以上。战队级不计其数。” 什么? 萧正那还顾得上什么陈修竹,抓起配剑和望远镜就冲了出去。 “指挥旗舰是谁?” 从倭寇的泊船点到金龙滩有段不短的距离。除非他们根本不检查船况只等风一停就立即出发,否则也赶不到这里。 “上面写着石川。” 石川泷! 萧正点头。 果然是这个老对手,一如既往够狠也够坚决。 上次他带兵进攻金龙滩,海面上还飘着好几千活生生的倭寇水兵,但石川泷愣是视若无睹,眼怔怔看着让他们一个个被平倭军杀死依然无动于衷。 这样的领兵将军无疑是十分可怕的。 “破弩和重弩车修复了多少?” “破弩在将军的命令下优先修理,还有五架没有修复。重弩暂时修复了五十架。只是……” 萧正心一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只是什么?” “只是兵部送来的绞弦机差不多都毁了或没了,而且破弩和重弩箭也被水冲走了不少。” 萧正头皮一阵发麻。 前方反登陆工事被毁得七七八八,后方的震慑性武器又失去了作用,幸好倭寇来的人不多…… 没多久,萧正爬上刚建起的瞭望塔,前方大海出现在了眼前。 他举起望远镜望去,很快哑然。 倭寇的船只没有向他们阵地进攻的意思,而是集体向左方开了过去。 那里是东海壁垒舰队的停泊方位。 第359章 码头大战 第359章码头大战 咣当。 陆伏海一头栽在地上。 狼狈爬起来后他匆匆交待了几句,便带着亲卫头也不回向自己的舰队冲去。 说是冲,但满地的泥浆想快也快不起来。 至于陈修竹,这会他哪还顾得上。 再说了,正所谓有其一必有其二。 说不准他又看上了其他的姑娘,正在人家闺房里留连忘返。 皇子嘛,留恋花丛,三妻四妾,一点也不奇怪。 最重要的是不立即找陈修竹,以后可能会有麻烦。若是立即去找,他现在百分百就有麻烦。 “你,”跑着跑着,脸色苍白的陆伏海随手指了一名亲卫,“通知萧正立即带人过来支援。” “人越多越好。” “是!” 东海壁垒是云垂水师,更多强调的是坚船利箭。 将士们数量不少,但绝对没有星落这些陆战军团多。 萧正统领的二万余人,要上肉搏战的话反而是绝对主力。 看着亲卫转身离开,陆伏海没有一丝轻松,反而心情更是沉重。 陆续被吹毁几艘船后,为了抵挡越来越猛烈的狂风暴雨,他下令把所有能固定船身的方法全用上。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舰船被吹翻吹散。 现在所有的战舰浑身上下到底都是用来固定的缆绳、铁锚和压船石。 换句话说现在东海壁垒所有的船只几乎都系在一起,想动也动不了。 而且各种弩箭、石头、火药火油等等武器还搬回了船舱保存。 对倭寇来说,就是个毫无威胁的固定靶子。 至于防海的重弩破弩,码头周围同样布置了不少。 先别说现在有没有修复,就算修复了,东海壁垒的舰船也挡住了它们的进攻路线。 可以说根本派不上用场。 海上,石川泷没有望远镜但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哈哈大笑。 云垂人风停雨歇才出来转悠。他远比萧正以及陆伏海想象中更狠。 狂风还在怒吼,暴雨依然在下,海上大浪在翻滚,他就命令舰队向金龙滩驶来。 虽然路上沉了好些战舰,但现在一看。 值! 旗语翻飞。 所有战营级全速前进,船头不撞到东海壁垒的船身绝不停下。 所有将士不惜一切代价登上敌人的舰船,不管上面有什么东西直接原地毁掉。 瞭望塔上, 萧正又看了一会儿海面,果断放下了望远镜。 “传我命令,中军立即出发,支援码头。” “前锋一分为二,前五营继续修复反登陆工事。后五营作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 “后军立即登上我们的舰船,进攻敌人后方。” 作为东海壁垒的一部份,萧正手里的战舰虽然不多,但也有五十余艘大小船只。 可惜只有两艘战将级,其他全是战营级。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大军一阵骚动。 云垂小兵们都知道倭寇迟早会卷土重来,但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根本就没给金龙滩任何喘息的机会。 因为没准备,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修复着阵地,手里拿的不是锄头铁锹就是榔头重锤,身上穿的更是普通便装。 尽管刚才铜锣示警时,一些反应快的将领已经喝令部下立即回去换装拿武器,但依然有些混乱。 东海壁垒。 最喜欢开船冲在前面吸引敌人炮火的李大锤嘶拉撕掉身上便装,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他一声暴喊:“前锋军大锤号的兄弟呢,都给老子站出来。” 哗哗。 五百余人挤过混乱的人群纷纷站到了他面前。 李大锤满意地点了点头。 “抄家伙,跟老子上船,杀他狗日的。” “是!” 尽管这些将士手里拿的只是普通刀剑,一些人甚至只拿了割缆刀,身上更是没着什么铠甲。 但没人犹豫,纷纷跟在李大锤身后,钻过一层又一层的缆绳向最外面的船只爬去。 其他将军一看,纷纷站出来召集部下。 “前锋巨浪号兄弟,跟上前面李将军,我们上船。” “前锋磐石号兄弟,过来集合。跟老子上船,不用分辩是什么绳子,全部都割断。我们出海!” “中军平海号兄弟……” 纷纷扰扰中, 轰! 巨响传来。 倭寇船只终于进入射程,发射了第一枚石爆弹,重重砸在东海壁垒动弹不得的船只上,哗啦炸成一团火球。 “灭火!” 小兵们奋不顾身上扑了过去。 幸好狂风暴雨刚停,甲板上还到处都是积水,石爆弹只砸出一个大坑。其他火花很快被扑灭。 轰轰轰! 下来数不清的重弩,大大小小的火球根本不用瞄准,一股气地向码头射来。 吱吱吱。 船体在呻吟,脚下更是晃动不休,李大锤差点难以站稳身子。 他何曾受过这样只挨打却无法还手的委曲,看得目眦尽裂。 倭寇还远,一时靠不到跟前。 他顾不上躲避枪林弹雨,挥起大刀砍断船上重弩周边周围的缆绳。 “快去取弩箭,给老子射死他们。” 不用他吩咐,手下的小兵们早钻进了船舱,拼了命把里面大大小小的弩箭和石头往外搬。 轰! 又是一声巨响。 这艘船的副桅原本就被风吹得歪歪斜斜,此时一连被几支重弩命中,再也坚持不住,吱吱吱地倒了下来。 操! 李大锤破口大骂。 副桅倒下来的地方好死不死正好卡在船舱出口。他的部下刚把弩箭搬了到舱口,却被堵住了去路,根本没办法装到弩车上。 “快来人,把它拆了。” 只是这些都是精心打造的战船,建设固然不易,想拆也同样困难。 好不容易拆掉倒下的副桅,几名小兵已经消无声息地倒在了甲板上,身下淌了一地的鲜血。 其他人咬牙把重箭装到弩车上。 吱吱吱。 绞盘转动,重弩上弦。 李大锤回头一看,几乎已经能看清敌人的眼睛和眉毛。 这距离已经无需瞄准。 然而李大锤却是冷静了下来,他左右一看,“瞄准对方的抛石机,放!” 呼! 巨大的弩箭应声飞了出去。 轰! 倭寇最靠近的战营级,一架抛石机的主梁顿时灰飞烟灭。 “干得漂亮,继续!” “所有弩车注意,优先攻击敌人的抛石机。” 重弩厉害,杀伤力巨大,但一次也就能发射一枚。 而抛石机能同时将一大片火球或石头抛过来。轻轻松松砸倒一片人或者弄的船上到处都是大火。 因此必须要先干掉。 李大锤的部下还没发几支弩箭。 轰! 一声巨响,船身猛地一颤。 倭寇那艘战营级已经撞了过来。 不大一会儿,无数飞勾带着绳网纷纷射到船舷上。 两艘船间瞬间多了好几道网桥。 “杀啊!”倭寇小兵们纷纷跳上网桥,向李大锤所在的船只跑来。 “去你酿的。”李大锤刷地起大锤,率先迎了上去。 别跑他边喊,“弩车不要停。喷火油。” 东海壁垒的小兵们训练有素。倭寇船只不顾一切逼近,他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除了弩箭外,还把近战用火油枪、扬尘机,反钩枪通通搬了出来。 李大锤一声命下,数架喷油机转动。 小兵们手里的火把一伸。 哗啦! 前方顿时变成熊熊火海,毫不留情地向正在登船的倭寇扑了过去。 啊啊啊。 伴着凄厉惨叫声,冲在最前面的十余个小兵猝不及防,顿时变成了火人。 第360章 有点傻 第360章有点傻 “放箭!” 倭寇的仟长看得清楚,毫不犹豫挥手。 咻咻咻! 无数箭支穿过熊熊烈火,狠狠扎向了后面李大锤的兄弟。 “将军小心。” 一名亲卫眼疾手快,砰一声直接用自己的身子把高大的李大锤撞回了船内,瞬间被高高的船舷护了起来。 而他自己则一下子被射成了刺猬。 这护卫行动已经够快,但李大锤肩膀上依然冲了一箭。 咝! 鲜血横飙中。 他一下子把箭头给拔了出来,站起来后随手狠狠地朝南边甩了出去。瞬间命中一名跑过来的倭寇小兵…… “快给将军止血。”其他亲卫连忙扑了过来。 “老子没事。”李大锤浑然不顾肩膀上鲜血直流。 倭寇缺铁,箭头通常没有倒钩,只要拔出来基本不会扩大伤口范围。 唯一要担心的是箭头上染过金汁之类的毒物。清洗救治不及时的话,最后能百般折磨伤者。 只是这时候那还顾得上。 李大锤回头一看,见身后的小兵已经不少,立即喊道:“各就各位,反登船!” “是!” 小兵们训练有素,一到五队哗哗地扛起沙袋布置着防御,六七队操纵重弩,其他搬运武器或者拿起沙袋随时装备灭火。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巨浪号小兵,也在自已的将军指挥下,配合着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 嗒嗒嗒。 刚刚的网桥被火烧断,无数抓勾又甩到了船舷上瞬间又形成另一道网桥。 密密麻麻的乱箭中,砰砰砰,一连串瓦罐爆裂的声音响起。 李大锤鼻子一耸,很快闻出了空气中刺鼻的火油味。 “是火油。注意灭火!” 话刚说完,嗡一声,抛到船上的火油已经被点燃,很快这船靠近南边的区域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李大锤并没有慌。 火光摇曳中传出他的哈哈大笑。 “所有人坚守岗位。” “倭寇本土就是座荒蛮小岛,小得像三岁幼童的鸡儿一样。如今那里还被火山毁得连鸡毛都不剩。” “他们手头火油不多,而我们的兄弟越来越多。大家绝对可以守住这艘船!” “是!”无数声音响起。 “杀!” 倭寇的小兵们原本已经吐着舌头兴奋地沿着网桥往冲上跑,听到这么响亮整齐的回应,气势不由一滞。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云垂小兵的反击立即就扑了过来,网桥上的人顿时又被清空。 “继续冲,老子就不信了。”倭寇的佰长拿着武器站了出来,“网桥一层不够就叠二层,两层不够就叠十层,再在上面铺上木板。” “所有人跟我冲。” ———— 后方码头。 陆伏海急赶慢赶,终于带着满身的泥泞赶了回来。 他爬上瞭望塔四下张望,心就是一沉。 眼前全是船。要不是中间燃起一道火墙,他都快分不清哪些自己的,那些是倭寇的。 双方的船只已经顶在了一起,喊打喊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无数倭寇小兵手里拿着火把带着武器,像蚂蚁搬家一样源源不断从后方的战将级中跑了过来。 他们跨过了一艘又一艘连成串的战营级,闯过了火墙,继续往北杀来。 无论遇没遇上抵抗,只要进了东海壁垒的船只,所到之处都是扔下火把先烧了再说。 操! 旁边的亲卫情不自禁骂了出来,“又是些不准备后路的王八蛋。” 陆伏海没功夫理会,细细地察看过情况后,连忙挥动令旗指挥战斗。 有人指挥和没人指挥结果大不相同。 之前李大锤这些将军带了各自部下前去迎敌,的确阻挡一些地方的攻击,但总有些疏漏。 倭寇小兵们很快从这些薄弱的地方源源不断涌入,最后四面八方扩大战果。 如今陆伏海站了出来,立即指挥部下前去堵漏,倭寇的攻势顿时缓了下来。 但也只是缓下来而已,战火依旧在顽强地向北伸延着。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东海壁垒的武器大多压在船舱里,小兵们已经很努力在搬,然而时间仓促而且舱口狭窄。 很多人手里还是手无寸铁。 陆伏海虽然看不清,但能想像到船上的战况,心都在滴血。 报! 传令兵匆匆赶来。 “将军,金龙滩的援军到了,共一万人。领兵将军是居正义、万天明、钟春秋。” “太好了。”听着这些熟悉的名字,陆伏海大喜。 他低头一看。 长长的队伍手持各式武器、背挂弓箭、身披铠甲潮水船涌了过来。 “立即分左中右三路,让他们带队上去反攻。” 说完他再抬头往南望去。此时近五分之一的战船已经冒起大火。 “将军,我们的战舰造得无比坚固。而且这些只是浮火,顶多烧掉甲板上的东西。只要及时扑灭,对战舰的主体并无太大影响……” 亲卫正安慰着。 轰轰轰! 三声巨大的爆炸响起。 倭寇小兵点燃了船舱里储存的大量火油和火药,整艘船顿时爆炸开来。 巨大的爆炸声和气浪呼地横扫四周。 那些杀红了眼的小兵被震得头昏目眩,吹得东倒西歪。 很快双方回过神,纷纷爬了起来。倭寇小兵不再緾斗,红着眼拼命向船舱口跑去。 云垂小兵大急,“阻止他们!” 一方冲一方堵。没多久各个船舱口都成了战场,杀得你死我活。 ———— 西边。 鲁玉龙领了萧正的命令,第一时间带着舰队出发。 听见了这巨大的爆炸,他情不自禁寻声望去。 只是距离有点远,他什么也没看见,只能看到东边的天际被烈火映得一片通红。 “将军,应该是船舱里储存的火油以火药被点燃了。” 鲁玉龙点头,脸色有些古怪。 能独立指挥舰队,在平倭军里他的身份也就只稍低于萧正。 这些日子以来,军营里齐王陈修竹以及各中小将领频频走动,这些人的心思他也略有耳闻。 可以说他的上锋其实过得很憋屈。 但萧正没有破罐子摔破,依旧兢兢业业守着这片阵地,而且屡屡挫败了倭寇的每一次进攻。 每次大战过后,鲁玉龙都有些感概。 不愧是祖上创立东海壁垒的后人,虽然有过最后一任国公爷从马上摔下来的耻辱,但萧正的军事才能不得不令他叹服。 想着想着,鲁玉龙扭头向北方望去。 眼前恰好准备路过他们一直驻守的金龙滩。涂滩上无数小兵正在构建着反登陆工事。 鲁玉龙四下找了找,并没看见萧正披着披风的身影。 但他知道,这位上锋肯定在某个地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如今东海壁垒被围,看样子舰队损失惨重。 战争向来只讲胜负不讲过程。 无论什么源由,陆伏海这个水师主将恐怕都难辞其责。 说不定消息传回星纪城。 萧正就能从临时的平倭军大将,一举成为东海壁垒的主帅,重新拿回祖上创下的基业。 但萧正没有。 陆伏海的求援未到,他增援的命令就已经发出,完全不带丝毫犹豫。 这真是有点傻啊…… 第361章 碾压 第361章碾压 “将军,西边约三十里来支舰队。两艘将战级,三十五艘战营级。旗舰上写着鲁。” “原来是鲁玉龙这条小虫,”石川泷哈哈一笑,“老朋友了。” 笑完,他看看身边的沙漏,脸色有些阴沉。 发起进攻才这么点时间,鲁玉龙就带了一支几乎完整的舰队过来,不可谓不迅速。 说明对方上至将军下至小兵时时待命出发,以及舰队的船况一直良好。 这是个劲敌。 “后军立即迎战,拖住他们则可。这边继续进攻。” 旗语纷飞。 吱吱吱。 居于后西侧四艘战将级带着十六条战营级纷纷转了个方向,朝着鲁玉龙的舰队迎了上去。 玉龙号。 “将军,倭寇摆了八字阵。我们是不是绕个方向?” 一艘船通常船头最硬,两侧船身目标大而且相对薄弱。如果左右同时受到攻击,很容易船沉人亡。 鲁玉龙恍若未闻。 身下的玉龙号船头对着金龙滩码头的方向,直接开了过去。 海里不比陆地,三十里不算近,众多水手们疯狂的划桨下,舰队辟开波浪,很快就到了倭寇摆出的八字前。 “敌人来了,注意备战。”双方的将领都纷纷嚷着提醒,死死地盯着对方动向。 玉龙号令旗纷飞。 摆个“八”字是吗?那就毁掉左边一撇。 哗哗拉。 身后的舰队快速形成一个倒三角,调整角度后,以玉龙号为顶尖,朝着倭寇左边的舰队冲了过去。 “重弩准备。目标第一艘战营级主副桅,放!” 呼—— 巨大的弩弦发动,发出刺耳的尖叫。 八枚重弩瞬间飞了出去。 战将级虽大,只是因为船体受限,无法装载岸上那些巨大的破弩车。 但云垂的武器仍然要比倭寇强得多,对方还没进入射程,这边的重弩已经能发起进攻。 轰! 那艘战营浑身一抖,主副桅杆瞬间灰飞烟灭。 好一阵子过去,倭寇船上小兵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站稳了身子。 看着对面玉龙号越来越庞大的船身以及船头狰狞的铁铸撞角,他们强忍着恐惧,然而手脚仍然有些不听指挥。 “将军,”有亲卫神色惶惶,“我们怎么办?” 云垂人不讲武德。 大和的战将级是宝贝,四艘都在后面压阵。船头的撞角更是只薄薄包了层铁皮。看着威武,实则难当大用。 而玉龙号作为旗舰,不仅带头冲在前面,船头的撞角还完全由乌压压的玄铁铸就。 以玉龙号庞大的体积以及现在速度,只要撞上他们身下这艘战营级的侧舷,那绝不是只撞破一个大口子而已,直接切成两截都不是问题。 倭寇的将军不答,频频看着向刚刚又爬上主桅残骸的传令兵。 只是对方始终没有动作。 “罢了罢了,”这将军知道自己这艘船已经被放弃,“调整角度,船头对着玉龙号。” 对方的速度已经提了起来,自已又没了桅杆无法逃开,最重要是后方主将没有让他们躲避。 他也就只能略尽人事了。 “不管目标,将船上所有的重弩、渔网都发射出去。所有人打开火油和火药,玉龙号撞上来的时候,立即点火。” “是!” 然而命令是一回事,操作又是另一回事。 重弩体积大占地大,大多摆在两侧。船头狭小,只寥寥摆了五部。 而且装载一支还要操作半天。以玉龙号现在的速度,他们顶多只能发射一轮。 咻咻咻。 船头五支弩箭飞了出去,重重射在玉龙号的撞角和风帆上。 风帆破了个大洞,眨眼就被上面的小兵降下来替换。至于撞角擦出了串火花后只留下一个白痕。 “尼码!”这将军不甘地骂一声。 然而高出一大截的玉龙号已经遮住了西边的阳光,咣一声巨响后重重地撞在这艘战营的船头上。 轰轰轰! 舱里的火油火药被点燃,瞬间发起连环爆炸。 然而玉龙号却是毫无察觉般直接碾了过去,顶着阵阵爆炸声和耀眼的火花,直接将这艘船压进大海里。 船头上,鲁玉龙面无表情地扶着船舷,“检查船身,重新提速。右边的重弩瞄准靠过来的船只,干他们主桅。” “是!”属下们立即各司其职。 不大一会儿,有小兵从船舱满头大汗跑了上来,“将军,船体无恙,没发现任何破损或渗漏。” 鲁玉龙点头,心里没多大意外。 他对身下的舰船熟悉得像左右手,而且刚才被碾进海里的那艘战营级,一连串爆炸都是炸在巨大的撞角上。 随便它们炸。 哗哗哗。 船桨划动,玉龙号继续向第二艘船冲去。 船和船之间都有着宽大的距离。 倭寇第二艘战营级一看前面兄弟的命运,脚都软了。 战将和战营表面上只差一个级别,但实力可以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在玉龙号前面,前面的兄弟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消失在茫茫海面上。似乎没给对方一丝一毫的伤害。 怎么办? 不仅部下问自己,这将军也在问自己。 眼看玉龙号就在进入射程,他冲着传令兵大喊:“快问大将军。” 小兵知道情况危急,连忙挥动旗语。 然后好半晌过去,后面却没有丝毫回应。 这将军瞬间就明了。 玉龙号选择冲向他们这边,那他们就是用来拖廷云垂人速度的,以便八字另一边的船队在侧面发起进攻。 只是十六艘战营级,再分成两排,一边也就是八艘。 凭自己这八艘破铜烂铁还想拦下眼前这些荒洪巨兽不成? 一时间,这将军连自己的船队都忍不住嫌弃。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保护我方桅杆,努力移动,拖住他们的速度。” “是!” 倭寇小兵们正准备和前面的兄弟一样等死,听到上锋的命令个个精神大振,连忙操作起来。 重弩到底是人工瞄准,而且体积庞大转动困难。只要目标船只移动起来,那怕再熟练的瞄手都很难命中。 鲁玉龙看在眼里,嘿嘿一笑。 你s形走位也好,b形走位也罢。 只要让我的船队继续向码头开去,随便你躲,还省我一番功夫呢。 咻咻咻! 双方的弩箭和火球你来我往,偶尔能命中一两下,然而基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玉龙号方向不变,速度更是越来越快,径直向前开去。 第二艘船的将军一时有些傻眼。 他砰地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云垂人根本就不是来消失他们这些杂碎的,而是要去码头那边解围。 “快快快。”这将军急得上窜下跳,“追上去拦住他们。” 然而等他的船只刚靠近,对面大大小小的弩箭已经瞄准他们。 “放!” 第362章 战将级出动 第362章战将级出动 两艘战营级,一艘直接被碾进水底,另一艘玩了些花样,眨眼间也变得千疮百孔,失去了战斗力。 后续的船只都有些发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 这些将军们一声长叹。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占住航道扛不玉龙号的撞角,让过正面正好顺了鲁玉龙的意,还顶不住对方侧面密集的火力。 呼呼。 后方旗语翻飞。 “八”字右边的倭寇船队集体转向,飞快地朝着玉龙号斜斜驶了过来。 没有导弹鱼雷的时代,撞角可以说是战舰最犀利的武器。 但这一切都要依赖速度。 没速度就追不上敌人,而没有速度同样也切不开敌人的船身。 对于体积庞大的战将级来说,并不是没有缺点,比如速度和转向一直是个老大难。 如今“八”字右边的倭寇船队集体冲向玉龙号的侧舷。 明眼人都知道就是想在它相对薄弱的侧舷上开几个口子,最不济也要撞断它右边的船桨。让玉龙号失去一部分动力。 失去动力的船只就只是一个活靶子,那怕船再大也迟早能弄将它弄沉。 呼呼。 玉龙号速度不减,小兵挥动了令旗。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紧紧跟在它后面的战营级毫不犹豫偏离原有航道,加快速度朝着右边的倭寇船只迎了上去。 “预备,放!” 咻咻咻。 呼呼呼。 双方的重弩和抛石机连续发动,朝着自己的目标发出怒吼。 倭寇后方的四艘战将级看得清楚,将军们脸色难看。 你来我也来,而且我的质量更好同时数量还更多。 不多时就有两艘倭寇的战营级受损严重,速度降了下来。 没了速度就是固定靶子。 趁他病,要他命。 这两个倒霉蛋立即遭受集体的围攻,不一会儿龙骨开始吱吱地呻吟,船身更是燃起了熊熊烈火,烧得上面的小兵满脸的绝望。 哗啦啦。 眼前玉龙号一往无前,倭寇的战将级终于再也坐不住。 野村号和津谷号拉开五里的距离,一左一右朝着玉龙号夹了过来。 而“八”字左边的六艘船,集体挡在前面。 操。 鲁玉龙的亲卫骂了一声,“倭寇无耻。” “将军,”他急急道:“只要我舰被前方六艘战营级稍稍阻拦,没了速度的话,野村和津谷号就有可能从两边撞过来将我们拦腰截断。” “属下建议立即换向,拉开与这两艘战将级的距离。” 鲁玉龙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似乎没听见身边的话。 如果玉龙号上装有岸上的防海破弩车,倒是可以和倭寇这两艘战将级搏上一搏。 但别说玉龙号就是护国公号都装不下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 东海壁垒曾经试过勉强将它们装到战将级上,结果上弦的时候直接撕破了甲板,根本发动不了。 除非以后建造传说中的战帅级,估计才能装下这种武器。 至于现在,仅靠重弩和抛石机,基本奈何不了同吨位的敌人。 万一被对方的撞角在侧舷上狠狠来一下,倒是有可能船沉人亡。 “将军,”看着拦在面前的战营级越来越近,数个亲卫连忙出声,“换向吧。要不来不及了。” 轰轰轰! 就在这时,码头方向再次传来剧烈的爆炸。 所有人一惊,不由抬头寻声望去。 远方爆闪的光芒照亮了东方半个天际。 玉龙号的小兵们心都狠狠地纠了一下。 他们双方你来我往,重弩、火球和石头都不知发射了多少,然而才能击沉或者伤一两艘敌人的战舰。 而刚才这么一爆,至少一艘战营级被炸得粉身碎骨。 “传令,不得换向,加快速度,我们碾过去。” “石敢当号和破浪号去分别去撞倭寇的野村和津谷号。他们要是失败了,后面两艘继续。” “将军!”亲卫们目瞪口呆。 用战营级去撞战将级,撞上的话也确能撕个大口子出来。 之前右边的倭寇也是这么打算的。 这本没什么好说。 只是破浪号的掌舰将军叫鲁平安,正是眼前鲁玉龙的嫡长子。 “发什么呆呢。”鲁玉龙一声暴喝,“快去传令。” “是!” 传令兵呼呼挥起了旗语。 石敢当号和破浪号立即一左一右脱离了舰队,遥遥对准了越来越近的野村和津谷号。 这边的动静,倭寇的将战级也看得清清楚楚。 侧舷目标最大也是战舰最薄弱的地方,但同时火力也是最密集之所在。 咻咻咻。 呼呼呼。 双方刚进射程,无数重弩火球石头纷纷飞了过来。 “张网!全速前进。所有重弩优先攻击对方的主桅风帆。” 呼! 船头一下子张开巨大的渔网。 渔网看似单薄,但以柔克刚,用来挡火球、石头甚至力道稍弱的弩箭都不是问题。 而且置换简单,打坏了也不心疼。 哗哗哗。 各种弩箭石头纷纷飞来,有些命中破浪号,但更多的落在四周的海面上,激起了满天的浪花。 战营级不小,但相对辽阔的海洋就如同一片树叶。 尽管这片树叶屡遭攻击,上面处处冒起了浓烟,但就是没有失去动力,反而速度越来越快。 干。 野村号有人心急如焚,“就这么一艘破小船,远的时候你们打不中,现在近了伱们还打不中?” “眼睛是不是都瞎了?” “给我瞄准了再放!” 上弦则是个力气活,而瞄准是个技术活。 刚上弦的小兵们甩了甩酸疼的胳膊,连滚带爬让开位置。 至于瞄准的小兵差点没把眼睛睁爆。 “你懂个屁。” 他们没好气地嘀咕,“现在两条船都提起了速度。命中才是不正常,射偏了反而是正常的。” 远不好打可以理解,而近了也同样也不好打,而且越近越不好打。 因为战将级比战营级高上一大截,装在上层甲板威力最大的重弩反而瞄不到,只有打开下面船舱的炮位才能继续攻击。 但这里有个危险。 万一对方的弩手箭法如神,直接射个什么东西进船舱引爆里面储存的火药和火油。那就是自取灭亡。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下面船舱的炮位数量虽多但相对较小,而且后面还堆放了厚厚沙袋作阻隔。 然而造成的后果就是这里的弩箭威力都不大。 它们攻击战队级以下的小船效果还不错,但面对战营级就有些无能为力。 是以远距离时,战将攻击战营级效果最好。 一旦靠近了,还是让同吨位的战营级相互较量才比较划算。 不过作为战争利器,舰船也不是没有近防能力。 吱吱吱。 巨大的擂木、狰狞的滚石被吊了起来。 只要敌人的船只近入一定范围,直接砸下去,威力惊人。 但以对方现在的速度,巨大的惯性下,就算擂木滚石砸到敌人,自己的侧舷也非狠狠挨上一击不可。 破浪号上鲁平安沉着声音,“不要慌乱,继续灭火,修船。” 以他一艘战营级博倭寇这么一艘战将级。 值了! 第363章 对撞 第363章对撞 “你们到底能不能击沉它?” “赶紧回答我!” 上至号令兵下至瞄准员都吱吱唔唔,最后憋出一句,“将军,我们会努力的。” 努力的! 唉。 这将军一声长叹,“减速,转向,立即避让!” “避不开就用撞角干掉它!” 每一艘战将级是宝贝疙瘩。以大和本土以及东海岸现在情况,毁掉一艘就少一艘,想要建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要是野村号被这艘小小战营重创甚至毁掉,估计天皇全族能从坟墓里爬起来骂死他们。 只是这么大艘船想加速不容易,速度提起来后想减速避让也是件麻烦事。 所有风帆立即降下,左侧所有的船桨强行停拔甚至后拔。 嘎嘎嘎。 一阵阵令人牙软的呻吟声响起。 一些长长的船桨甚至受不住力道,啪一声断成两截。 “救命啊。” 野村号突然换向,两个水手一时不防,啊地惨叫着直接从甲板上甩进了海里。 然而这时候没人有空看他们一眼。 这艘巨大的战舰强行转了个小弯,黑呦呦的撞角斜斜地对准了破浪号。 来吧! 鲁平安哈哈大笑,“我们成功了。转向,回归舰队,注意中后方防护。” “是!”到处响起了兴奋的回应。 要想重创甚至撞断敌人的战舰,就得全速垂直撞向对方的侧舷,这样的机会不多,不仅需要经过精心的计算还需要一定的运气。 可以说有且仅有一次机会。 只要进攻的船只速度稍降或者转个小弯,几乎就错过了时机。 他们破浪号的目标不是与对方同归于尽,而是阻止野村号攻击玉龙号。 如今野村号把矛头从玉龙号转向了他们。两者吨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破浪号再强行凑上去,那就是送死。 鲁平安毫不犹豫逃了。 包括他的亲卫在内,所有人要么下船舱里拔桨,要么带了沙子锤子等灭火修船工具。 个个严阵以待。 哗哗。 破浪号如支利箭般划过海面,微微绕了个弯,几乎是擦着野村号船头的撞角开了过去。 “不可能!” 野村号上所有人眼都大了几分。 好半晌才有人悲愤大喊,“都他酿别发呆了。他们要逃,干掉这艘杂碎。” 同为战将级,野村号干不掉玉龙号可以理解。要是让一艘小小的战营逼停的同时还从他们的鼻子下逃掉。 这绝对是个天大的耻辱。 咻咻咻。 轰轰轰! 刹那间野村号上的弹药几乎是倾巢而下。 所有人都红着眼不顾一切进攻。 只是一边速度下降,另一方全速逃脱,破浪号愣是挨了几十下后生生逃了出去。 “修船,救人!”鲁平安抬头看看撕得粉碎的渔网,又看着一片狼藉的甲板,脸色稍缓。 终于活了下来。 可惜甲板上所有的武器也尽数被毁,破浪号暂时派不上用场。 玉龙号。 说时长,实时短。 从鲁玉龙下令破浪号迎战野村号,到现在野村号停船而破浪号重伤而归,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太好了!” 亲卫从头看到尾,紧张得两手都攥了一把冷汗,此时不由欣喜若狂。 “将军,破浪号从野村号手里逃出来了。” 鲁玉龙一脸的平静,“本将看见了。” 倭寇两艘夹击的战将级,如今野村号已经停下,想重新追上玉龙号几乎不可能。 而且它还要应战其他云垂的战舰,几乎可以无视。 鲁玉龙转头往右前方看去。 倭寇的津谷号原本气势汹汹而来,但是看见野村这边的情形后,船速不由一缓。 出发前两舰就收到主将明确的命令。他们是来拖住玉龙号的,而不是与云垂舰队拼个你死我活或者同归于尽的。 战将级珍稀无比,云垂地大物博毁得起。 而他们毁不起。 鲁玉龙并不意外,平静地收回目光,“画下他们各舰的旗语了吗?” “回将军,距离我们太远的看不清。但凡看得清的都已经画了下来。兄弟们正在一一对比,加快破译。” 鲁玉龙点头,“让他们不要急,仔细对比。务必准确破译。” 说完,他情不自禁回头往北看去。 要是自己手里也有萧将军或说星落军团的望远镜就好了。 正想着,玉龙号后方的战营级纷纷追了上来。 玉龙号在中间,四艘战营级护在左右两边,五艘战舰气势汹汹朝着前面六艘倭寇的战营级杀了过去。 怎么办? 看着敌人直奔自己而来,这六艘船都麻了。 他们一边发射武器一边挥动旗语询问后方的指挥舰。 是躲开还是被碾死? 旗语很快得到回应。 拖! 六位将军哈哈一笑。 说得好听,拖什么拖,直接说当炮灰就行。 “弩箭和火球不要停。所有船只调整角度,不用管战营级,对准玉龙号左右两边的船桨。撞上去!” 一看敌人的阵形由横“二”变成竖“二”,玉龙号两边的护卫舰立即明白对方的意图。 他们也立即调整角度,加速朝着对方的船头撞了过去。 来吧,来吧! 咱们都是战营级,个头差不多,现在一对一。 看谁的船头更硬! 舰队不是陆地行车或骑马,阵形不可能五花八门随时调整。 双方船头对准后,再看两边的距离,只能顶着对方的重弩和炮火狠狠地撞了上去。 这时候谁要怕了萎了而试图转向躲避,就是把脆弱的侧舷让了出来,不仅逃不掉反而死得更快。 “全员穿戴固定绳,准备撞击!” 命令一下,所有水手和小兵们手上不停,要么将固定绳套在身上,要么脚下飞快移了两步,伸进固定绳里。 轰! 眨眼前,双方船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一方撞角是厚厚的铁,另一方是木头外面包了层薄薄的铁皮。 噼啪。 两艘船浑身狠狠一抖。 吱吱吱。 倭寇的船头立即像豆腐般被轻而易举地破开。云垂的战船像把利斧般狠狠地劈了进去。 势如破竹。 嗡。 巨大的惯性让甲板上船舱里的将士和水手向前猛地飞去。 幸好他们要么脚上要么腰上系了固定绳,一下子被扯了回来,直接吊在半空中来回晃荡不休或者重重拍在地板,摔得头破血流。 但无论如何,总比甩出船外落入水中要强得多。 回过神后没人慌乱,所有人掏出腰间的刀子,麻利地割断绳子,立即回归自己的岗位。 “检查船况,救治伤员。” “是!” 第364章 磐石号 第364章磐石号 “大将军,西边消息。” “玉龙号舰队已经突围我方拦截,马上要杀过来了。” 石川泷眉头一皱,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沙漏,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才过了这点时间,玉龙号就突围了? 可以说鲁玉龙基本没受什么阻拦,完全是全速向东驶来。 “野村他们是干什么吃的?打不过还拖不住吗?” “大将军,”旁边的亲卫出声解释,“鲁玉龙的部下训练有素以逸待劳,而且船况也确实比我们大和要好些。” 他们不顾大风大浪日夜奔袭,划桨的水手们现在站着都能睡着。 而各船的船况更是到了极限。有时候听着龙骨吱吱吱的呻吟,甚至以为动作或弯拐大点,船体都能散架。 哼。 石川泷沉着脸哼了哼,这才没再作声。 他往西看了一眼,已经能遥遥看到海平面上几个缈小的黑点正乘风破浪向自己开来。 “传我命令,第二批拦截舰队立即出发。” “是!” “进攻码头的各舰船从现在起,炮火覆盖敌船。不顾目标不管方位,立即将船上一半的石弹、火球火油都发射出去。” “战将级两刻钟后撤退!战营级半个时辰后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依次撤退。” 传令兵愕然。 旁边的亲卫更是满头大汗。 “将军,我方将士正在源源不断杀进敌船。要是……” 要是这样无差别攻击,因为距离问题,死伤更多是自己人。 而且这种情况下突然撤退,攻上敌船的将士们根本没法返回自己的船只。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石川泷恍若未闻,“传令吧!” 大和水师会开船开炮的将士都留在船上。杀进东海壁垒的只是些普通士兵,绝大部分都是刚拿起刀枪练习刺杀的年轻人。 这样的人在大和本土还多的是。 他们除了力气一无是处。而且容易激起血性,只要给一个拼命的理由,就会两眼发红向前冲。 无所谓了。 石川泷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东海壁垒。 嘎嘎嘎。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最外围的磐石号强行撞开周边的船只,挤了出去。 少了一艘战营级,就腾出了老大一个空缺。 后面的船大喜,水手和小兵们早把全船上下一切缆绳全部砍断,这会用力划桨,努力地外挤。 “将军,我们准备怎么办?” 之前一直在努力腾船,没空想其他。好不容易将船开出来,磐石号的将士们高兴过后都有些头脑空白。 万石磊一摸脸上的汗珠。 “先驶向东,腾开航道,让兄弟船只陆续出海组成舰队。开出十里后,我们回头向西进攻敌人链桥。” “撞它狗日的。” 倭寇的船队从南到北排成好几排,各首尾甲板连在一起,方便搭成桥以便小兵们毫无阻碍地冲向泊在码头内的东海壁垒。 磐石号暂时只是一艘孤船,只能干掉其中一条桥,中断一路倭寇小兵的进攻。 但只要切断一路敌人进攻,那就是他们的胜利。 “明白!”四周的将士纷纷就位。 都被倭寇欺到了鼻子低下,挨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还没法还手。 东海壁垒何曾受过这等憋屈,所有人早憋了一肚子气。 哗哗哗。 船桨飞快拨动,磐石号箭一般斜着向东南方射去。 呼呼。 海风越刮越大。 时值盛夏,整个百济半岛甚至云垂东部沿海大多刮的东风或东南风。 这时也不例外。 磐石号一看风向,所有人都喜形于色。 真是天助我也。 风帆开始高高扬起,船只速度慢慢在加快。 砰! 船头上的万石磊重重地擂了一拳船舷,“瞄准目标,古守号战营级。” “除了控制重弩和抛石机的将士,其他人都下船舱划桨。给老子撞断它。” “是!” 全船怒吼。 下完命令万石磊一把扔下配剑,咣咣地跑下船舱抓起一支船桨死命地摇了起来。 “将军,固定绳。” 水手的位置是有限的,因此船桨旁边的固定绳也同样是有限的。突然涌下来这么多人帮着划船,速度是提了上来,但防撞固定线就不够用了。 哈哈。 万石磊大笑,“快划船。你家将军是块石头。用不着这玩艺。” 亲卫那还顾得上费话,毫不犹豫将绳子往他身上套。 古守号。 报! 瞭望员顾不得狗屁通报步骤,咚地直接从高高的瞭望塔上跳了下来。 尽管摔折了腿他却完全顾不上。 这人连滚带爬地冲进船长室,“将军,东边……” “东边怎么了?” 战营级也是艘不小的船。古守将军五短身材,站起来只能看到高高船舷,其他什么也没看见。 “东边杀来一艘云垂战营级。速度已提至破船级,目标正是我们。” 什么? 一堆正讨论如何妥善撤退的将军副将骇然变色,一个个拔腿就往甲板跑。 古守号现在首尾都和其他船系在一起,根本动弹不得。 云垂人杀上来的话,只能硬扛。 只是以东海壁垒坚硬的撞角,战将级都未必扛得住。更何况他们? 很快将军们冲到船舷边向东一看,顿时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磐石号如同巨鲨般划开高高的波浪,正杀气腾腾朝着他们冲来。而且距离已经不足三十丈。 “重弩呢,赶紧攻击。滚石擂木准备,悬挂渔网……” 命令还没下完。 轰! 一声巨响。 磐石号那散着黑光的撞角已经闪电般切了进来。 我命休矣。 古守号上面的将士们脑袋闪过这句话,眼前一抖就再也没了声息。 咯嚓。 整艘船浑身一振,巨大的船身仿佛纸糊的一般,一下子从中间被冲成两截。 磐石号撞断了古守号后去势不停,又狠狠撞上了第二条船桥,给那艘船狠狠开了个大口子才吱吱地停了下来。 咣当! 原本各“船桥”一片宁静,只随着波浪轻轻起伏。要不是上面奔跑着喊打喊杀的小兵,没准还能引人诗兴大发。 只是这会突然横着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这份宁静立即被重重打破。 猝不及防下,那些一路向北小跑、满心都是杀云垂人的倭寇小兵脚下一错身子一歪,纷纷如一饺子般掉进了海里。 磐石号,船舱。 万石磊狠狠甩了甩脑袋,又伸手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伸手拔出腰刀割断绳子,站起来后沉声怒吼:“所有人立即醒来!” 声若洪钟,在寂静的船舱里来回反射,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好一阵子四周才陆陆续续响起割绳声以及将士水手们的回应。 “将军。我没事。” “我也没事。” …… “没事就好。”万石磊松了口气,“我们撞断了古守号,大家成功了。现在立即检查船况,救治伤员。我们向东撤退。” “是!” 很快,断的船桨被丢掉,新的船桨伸了出去。 吱吱吱。 巨大的船只将撞角从敌人的肚子里拔出,俆俆向东退去。 第365章 撤退和拦截 第365章撤退和拦截 “将军,东边开出来了五艘云垂人的战营级,而且越来越多。” 石川泷点头,心里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来的船不少,但东海壁垒那么大一支舰队,要是能让他们全堵在码头里出不来,那才是奇怪。 石川泷又看了看旁边的沙漏。 云垂人过了这么久才将战舰从码头开出来,已经很慢了。 不过,他没准备去派船去围堵东边的缺口。 “和他们远程对射即可,我们珍惜每一秒时间继续进攻。二刻钟一到,所有战将级立即撤退。” “是!” 码头后方, 陆伏海心都在滴血。 他强迫自己不看中间熊熊燃烧的大火,而是扭头朝东边看去。 那里的豁口越来越大,战营级一艘艘往外开。 呼。 他长长舒了口气。 “命令……” 陆伏海嘴巴刚张开,有传令兵匆匆赶来。 “将军,最先出海的磐石号发回消息。敌所有战将级已升帆,看样子即将撤离。” 去你大爷的。 陆伏海差点把瞭望塔的扶手给生生撕了下来。 毁了我这么多船就想跑? “万石磊的磐石号位置在哪?离埠的舰队又在哪?玉龙号什么时候才赶到?” 眼前到处都是滚滚浓烟以及飞来飞去的火箭火球。 陆伏海已经站在高处,然而什么都看不清。 “回将军,磐石号在码头东南约三十里。其他离埠的船在东南十里集合,数量太少,暂时还没形成舰队。至于玉龙号正在西边全速赶来,只是因为逆风,还需要时间。” 陆伏海连忙低头看了看地图。 “命令磐石号阻挠他们撤退。其他船无需集合,立即从东向西进攻,尽可能将他们的士兵留下。通知西边的玉龙舰队绕向南拦截。” “是!”传令兵应声离开。 磐石号, 万石磊看完陆伏海的命令,一把摸掉额头上的鲜血。 “检查完没有?我们的船况怎样?” 亲卫捧着数据匆匆跑来。 他的鼻子还滴滴嗒嗒地淌着血,可这会也顾不上擦。 “将军,我们船况欠佳,已达返埠大修级别。” 万石磊四处看了看,心里不意外。 刚才他们把古守号一举撞成两截,同时又给另一艘战营级的侧舷开了个大口子。 如果对方来不及修补,海水哗哗涌进去,最后估计也是船沉人亡的结局。 那时的磐石号损伤其实并不严重。 只是撤退时,倭寇四周的战船终于反应过来,各种大小武器疯狂朝他们进攻,这才成了现在这模样。 “将军,陆将军的指示是什么?” “先止鼻血,”万石磊一指西边正在解除缆绳的战将级,“陆将军让我们拦住它们。” 扑! 亲卫刚用手捏住鼻梁,这会又扑地喷出一鼻子鲜血。 开什么玩笑。 别说磐石号已经快报废,就算他们的船完好无损,也不可能拦得住想离开的战将级。而且对方还不是一艘,而是一整支舰队。 他们要是胆敢靠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同样的问题也摆在面无表情的鲁玉龙面前。 倭寇来了整整五十艘战将级,而他整支舰队也才五十艘船,战将级更是只有区区两艘…… “萧将军有什么命令吗?”鲁玉龙突然开口。 亲卫们一怔,随即扭头看了北边的金龙滩一眼,“没有。萧将军并没发什么命令过来。” 鲁玉龙点头,“那好,我们奉萧将军的命令继续东进,拦在倭寇现在后方的位置。” “现在”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亲卫们长年跟他在身边,自是心有灵犀,“属下明白。” 旗语翻飞,各船继续笔直朝东而去。 吱吱吱。 两刻钟不长,没多久就到了,长长的船桨开始拨动。 一艘艘战将级徐徐后退,调头往大洋深处驶去。 鲁玉龙看在眼里,扭头道:“远安号和向阳号追上去,不用靠近。找到这支船队的停泊点就返航。” 来而不往非礼也。 倭寇既然能过来金龙滩进攻东海壁垒。只要找到对方的大本营,东海壁垒也同样可以过去给他们来个狠的。 “是!” 两艘崭新的战营级立即拐了个弯,遥遥向南驶去。 尽管逆风,玉龙号舰队还是赶在半个时辰倭寇战营级撤退时开到到南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东边越来越多的云垂战舰也开了出来,一窝蜂朝西边开了起火。 没多久一直安享太平的倭寇战船也遭了殃,处处燃起大火,响起了惨叫。 鲁玉龙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倭寇的战营级已经完全统计出来,整整二百零三艘。 以玉龙号和码头挤出来战舰,根本无法拦截这么多敌舰。 因此只要拦下三分之一,他就心满意足了。 一声令下,两艘庞大的战将级左右拉开三里多,带着后方的四十多艘战营级隐隐布成一个口袋阵,集体朝码头方向压了上去。 茫茫大海,各船再大都是个小不点。船与船之间的空隙看上去宽广无比。 倭寇的战营级正在有序撤退,然而直到玉龙号跟前才发现前面敌人这体积有点庞大。 再看看那黑得发亮的撞角以及上面面大大小小的重弩车,它们就下意识往两边驶去。 原本倭寇整齐划一的舰队愣是一分为三。 “传我命令,”鲁玉龙冷面无表情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放弃两边突围的敌舰,集体攻击中间那路敌人。” “把它们通通给本将留下。” “是!” 后方的战舰要么跟在玉龙号两艘战将级身后,要么徐徐向中间聚来,堵住中间了去路。 口袋阵! 完蛋。 中间那路倭寇如梦初醒。 只是此时想换向逃窜已经太晚。不仅将脆弱的侧舷露在敌人面前,还有可能被后面的兄弟战船堵住去路,或者迎头撞上东海壁垒的其他战舰。 仔细权衡了一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从玉龙号两艘战将级中间开了过去。 “预备,放!” 无论是战将还是战营级,两边的船舷最是薄弱,但火力同时也最是密集。 倭寇的战船从中间惊惊战战驶过,顿时遭受两边无情的打击。 只是不用撞角肉搏,仅用重弩抛石机攻击的话,即使大如玉龙号,想毁掉一艘战营级也不容易。 最前面的敌人浑身上下千疮百孔,火光四射,但就是没沉没。 然而它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后面玉龙舰队的四十余般战营级正磨刀豁豁地等着它到来。 第366章 雪上加霜 第366章雪上加霜 随着东海壁垒的战舰越出越多,这场大海战遍布整个码头外海。 几乎处处都是交战的双方,满天都是乱飞的火箭。 轰轰轰。 咣咣咣。 战斗的喧嚣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拂晓,倭寇最后一艘战营级才冒着浓烟渐渐消失在海平面上。 战果比鲁玉龙原本的想像中要好些。 他的舰队在南边一堵,直接堵住了七十四艘敌舰,而且其他舰还追上去弄沉了四艘。 加上从西边过来时弄沉的八艘,磐石号撞沉了两艘。 一共击沉敌八十八艘战营级。 至于战队级和其他木阀则多得数不胜数。 但陆伏海拿到敌我双方伤亡数据时,额头的皱纹紧得能夹死蚊子。 唉。 他心都在滴血。 这几乎是自东海壁垒建立起,在一场战斗中遭受过的最大损失。 倭寇损失了八十八艘战营级。东海壁垒被烧沉的要少一些,共六十一艘。 但其他像磐石号一样进攻受损或烧得需要大修或者报废的也有二十余艘。 从数据上来看,倭寇的损失还要大些。 特别是双方小兵的死伤比例几乎达到了三比一。 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算的。 云垂战舰的性能远比倭寇的要强,就算以一换一的话,他们也亏大了。 至于双方的将士,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方是久经训练的老兵,死一个少一个。 另一边绝大部分纯粹是刚拿起武器的平民,而倭寇本土里这样的人还有上百万。 中军帐里气氛凝重。 然而心情再怎么沉重,战报还是得写,而且得尽快写。 陆伏海已经能想象星纪城方面看到这份战报时,长兴帝沉得滴水的脸色了。 他和萧正以及几名浑身还冒着杀气的将军仔细聊了聊细节,正准备提笔,无意中眼角一扫。 不远处,齐王的几名幕僚还眼巴巴地在旁边等着。 他们分了两人进了百济都城搜寻,至今一无所获。 陆伏海和萧正相视一眼,两人的脑袋顿时隐隐作痛。 但头再疼,王爷还是得找。 萧正黑着脸带着亲卫离开,想办法去找不知所踪的陈修竹。 “陆将军务必注意加强海面巡视,提防倭寇去而复返。” 出门时他留下一句话。 陆伏海牙一咬,差点把手中的毛笔一折为二。 实权上他是萧正的上锋,如今被下属当面提醒,脸上燥得慌。 回到金龙滩时,亲卫萧勇迎了上来,“将军,星落军团赶到了。” 哦? 萧正精神一振,“纲儿到了?” “对,二公子就在中军等将军你。” 萧纲一直带领星落前锋五营在修筑拓宽通往北海关的驿路。 前些时候眼看就要完工,结果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雨刚停,他就接到了金龙滩的求援,连忙匆匆带了人过来。 父子俩相视,看着对方满身的泥水和疲惫的神情,俱是百感交集。 “将军,不知金龙滩战况如何?” 萧纲满脸的古怪。 萧正的求援信中写得极其严重。 金龙滩反登陆工事尽数被摧毁,敌人大规模进攻…… 他还以为金龙滩立即要被攻破了呢,这才连夜带队奔袭。 “放心吧,今早已经击退了倭寇的偷袭。” 两人细细地聊了聊彼此情况。 听到陈修竹失踪的消息,萧纲一口水喝进鼻子里,呛得他泪满流面。 咳咳咳。 好不容易停下咳嗽,萧纲满脸的严肃。 “父亲,其实陛下已经发来圣旨,召包括齐王在内的各皇子回京,准备择优册封太子。” “只是刚好遇上这场大台风,钦差被堵在了北海关,否则应该早到了金龙滩。” 而如今他都能带队赶到了金龙滩。 相信不出几日,钦差也会来到这里。 萧正头皮一炸。 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夜。 原本还想瞒着星纪城先偷偷把人找回来,这下看来都是种侈望。 “萧勇,照顾好二公子。”他吩咐了一声,再一次拔腿匆匆向码头而去。 码头。 一次性损失了这么多战船,陆伏海正和几名笔下能生花的军师绞尽脑汁地写着奏折。 “将军,萧正萧将军求见。” “怎么回事?”陆伏海疑惑地抬起头,“萧正不是刚走吗?” 他心一动,难道已经找到了齐王殿下? “立即让他进来。” 萧正进来后,先把多余的外人赶了出去。 然而在陆伏海和几个军师希翼的目光中,他笔直地站着,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老萧,是不是有了殿下的消息?” “对啊,萧将军,是不是殿下找到了?快说话呀。” …… 萧正满脸的复杂,只能将萧纲带过来的噩耗说了说。 吧嗒,吧嗒。 几支毛笔落到桌上,刚刚绞尽脑汁写下的奏折顿时多了几团墨汁,慢慢渗了开来。 然而几人都顾不上心疼,一个个下意识地朝陆伏海望去。 完了。 陆伏海半个身子都在发麻。 他匆匆带队前来百济,一来是报倭寇的一箭之仇,其二就是把未来的赌注压在陈修竹身上,好博个从龙之功。 如今长兴帝马上要立储,他们这个时候却把陈修竹弄丢了…… 砰。 陆伏海重重一拍桌子,他没犹豫多久。 “你们几人继续写奏折。本将和萧将军立即赶往百济都城,查找齐王爷的下落。” “将军,”军师们相视一眼,个个脸色迟疑,“如果两位将军都离开,万一倭寇去而复返。这可怎么办?” 写奏折作参谋是他们的份内之事,这没什么好说的。但出来指挥战斗,那就是作死了。 如果被监军发觉直接上报兵部甚至长兴帝,主将轻则剥夺军权投入天牢,重则人头落地。 “对对对,还要防倭寇。”陆伏海也是急昏了头。 他抬头望向萧正,“老萧,你家二公子不是正在修东西向驿路吗?让他想办法在路上拖住钦差,一切等我们找到殿下再说。” “不可能。”萧正脸色难看,直接坦言拒绝。 无论知情与否,陈修竹人都是在他军营中消失的。 长兴帝可不会听萧正的委屈申诉,只会一巴掌扇过来。 自己已经搭了进去,万一陈修竹要真找不回来,难道还要把自己前途无量的儿子也给搭进去? 萧正还没么那傻。 陆伏海反应了过来。 只能暗骂出“交配”主意的工部尚书罗垦和陈修竹的几个破幕僚。 浑然忘了自己也在中间插了一手。 唉。 陆伏海一声长叹。 “老萧,那我留守这里,伱尽快出发去找王爷吧。务必将王爷找回来。” 萧正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但也只能拱了拱手,“本将只能说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听天由命吧。” 第367章 广信事务 第367章广信事务 云垂帝国,广信郡,南舒城。 任府。 任惜四下打量着眼前崭新的府邸。 宅子不算太大,仅仅三进,但四周的围墙出乎意料的高。 不过刚才坐车过来时,她还发现四周挖着沟渠,开着荷塘,建着其他院子和亭台轩榭。 想必全部完工后合在一起并不亚于李荷白的将军府。 吱。 花厅的大门开了。 苗冬和吉祥扶着大着肚子的盈盼走了起来。 “六妹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到。”任惜连忙站了起来,“嫂子快快坐下。” “我小侄子乖不乖呀。” 呵呵。 盈盼笑着点了点头,“偶尔有些折腾他娘,但大多时候还算乖。” “那就好,”任惜很有心得,“广信天气炎热,通常连大人都坐不住,小侄子偶尔调皮也是正常。” “那就最好不过了。”盈盼松了口气。 时下已近七月下旬,她已经怀胎七月。 手头上的绝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则宅在家里专专心心养胎。 幸好广信郡在大事上并不缺人手,各项事务还算井井有条。 姑嫂俩聊了会家常,盈盼才问道:“六妹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嫂子帮忙吗?” “也没什么事。我下个月不是要上星纪城省亲嘛?看嫂嫂有没有什么需要顺路带的。” 及笄后任惜就嫁到了南舒城,至今已有五年,连孩子都已经生了两个。 只是广信和星纪城之间路途遥远,她出嫁了这么久却还没正式回太师府省过亲。 这次准备带两个孩子回帝都见见外祖。 “原来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五年了。”盈盼感概不已,“时间过得真快。” 当初在星纪城,她还代任飞参加了任惜的及笄礼,而现在对方已是两个孩子的娘。 想了想,盈盼修书一封,“这样吧,就有劳六妹帮嫂子送封信到星纪城的宣武将军府吧。” 嘻嘻。 任惜笑着摆手,“都是一家人,举手之劳有什么好客气。” 姑嫂俩又聊了一会,她才离开。 盈盼转头看着苗冬,“冬妹,七月下半月的报纸又该发行了,内容都准备好了吧?” 苗冬知道这事的重要性,郑重地点头。 “嫂子放心。” “我已经仔细审过报纸的内容,头版头条是帝国的立储一事,其他内容也都没问题。” “老兵护卫们已经秘密将底稿送往各大印刷点,保证报纸能在月底前准时交付。” “这就好。”盈盼满意地点头。 这些印刷点之前都濒临倒闭,盈盼派人一一买了下来,然后全换上自己人。 当初盈盼还担心买了些累赘。 结果几个月下来,才发现报纸的销量惊人。 那几处印刷点几乎十二时辰连轴,然而活都干不完。 要不是担心泄露报纸来源,她都想让古家商队再多买几个了。 至于印刷点里面除了几个核心人物,全是大字不识的南奉奴隶。 他们既不会云垂语,也根本看不懂自己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为了吃饭,只能努力地干活。 说来印刷点的代遇还是不错的。 身为战败国的奴隶,至少没人对他们打骂砍杀。要是努力干活的话还能吃饱穿暖。比绝大多数的百姓都要强得多。 盈盼抚了抚刚被孩子踢了几脚的肚子,“那约稿呢?有什么进展吗?” 这份报纸有几个专门写手,比如老太师、弘光大师以及镇国公世子霍庆。 其他约稿的方式则与朝廷御史收集民间风闻的方式大至相同。 即在某个不显眼的地方,比如某处墙角的小洞里放个只有一些人知道的竹筒。 如果有书生志士投写文章,就会将稿件塞进去。 每隔一定时间都会有专人去取。 如果他们写的稿件被录用,就会以各种方法将稿费送到主人家中。 “之前报纸名声不显,没什么人投稿。现在报纸名声大振。我们收到稿也多了起来。不过大多是些狗屁不通的绯色艳文……” 苗冬这刚刚及笄的小姑娘脸红了红。 “但偶尔也有一两篇令人眼前一亮有理有据的文章。我都挑出来放进了报纸里。” “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报纸的认同度进一步提高,将会有更多的文豪名家当世大儒投稿的。” 当然,前提是朝廷承认了报纸的合法性,不必连投个稿都躲躲藏藏的。 “加油吧,会有这么一天的。”盈盼说。 切。 旁边的吉祥扑哧一笑,“文豪?大儒?” 她认得的汉字不太多但也不少。 自从读过自家将军留下的那些素材诗词,这丫鬟从此眼高于顶,对所谓的当世文豪大儒没了感觉。 盈盼没理会自家丫鬟,继续问:“荷珠姐那边呢?” 李家到底生于广信长于广信,他们在这里根深蒂固。 盈盼怀了孕而且对种田一窍不通。 府上的护卫们大多刚成了年就进了星落军团。他们打打杀杀是把好手,但对种田也是两眼一抹黑。 于是任宁让人培养高产种子,扩大食品生产一事,几乎都落到了李荷珠的肩膀上。 堂堂将军府姑娘已经二十五岁,媒婆都快踏平了将军府的门槛,然而李荷珠还没嫁出去。 或许是破罐子摔破,她早已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每天在各座大大小小的农庄里转悠。 不是为了催收佃农们的租子,相反是给他们减租,以便那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能更加安心地在广信境内安家。 只是培育种子需要的时间通常以年来计算,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结果。 “这荷珠姐……”盈盼摇了摇头,又问了问商路的情况。 现在南北线整条商路热闹非凡,沿途几乎挤满了来来往往的商队和百姓。 特别是“广信接收流民,并分田给那些到来的流民”一事传开,南下的道路时不时能见到牵家带口衣衫褴褛的百姓。 他们不认得路,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跟着南下的商队往前走。 而星纪城周边的官员们正巴不得这些人离开,以免“大批流民围堵星纪城”的消息传进宫去,长兴帝拿他们的乌纱开刀。 于是只要听说流民有意南下前往广信郡。 县令们甚至高高兴兴帮他们办理好路引,让这些人更好更方便南去。 “来了这么多流民,广信还缺人手吗?”盈盼问。 “嫂子,以大哥的想法,这点人手还远远不够。”苗冬哗哗地翻着手里的工作本,“事实上,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活依然没人干。” 盈盼点了点头,“虽说如此,但从下个月开始,让古家商队和凌家商队走商时也同时宣传涞谷郡那边需要流民吧。” “这个没问题。”苗冬自是应下。 三人又谈了一些其他事,直到盈盼露出疲惫的神色,吉祥才送她回内室休息。 第368章 弘光大师进京 第368章弘光大师进京 星纪城, 长禄压低了声音。 “弘光大师乃得道高僧,同时还是活人无数的神医。你等务必要妥善照顾好他的起居饮食。如有贻慢,小心陛下要你们的脑袋。” “知道了,师父。”小太监缩着脖子应下。 长兴帝近来精神不错。 弘光大师带着弟子“主动”进了宫,出手帮他诊治。 妙手之下,老皇帝的身子顿时好了许多,脑袋更是安静了下来。 虽然偶尔遇到难事时还会隐隐作痛,但晚上至少可以睡个安稳觉。 御书房。 锦麟卫统领杜自明老老实实地站在龙案前汇报。 “陛下,报纸上有名有姓的作者,微臣暂时只查到弘光大师一个。已经将其和其小徒从涞谷郡缉拿归案……” 砰! 长兴帝重重一拍龙案上的镇纸,抓起它差点朝着下面那张自鸣得意的脸砸了出去。 “混帐!弘光大师乃我朝得道高僧,佛法精深医术高明。在朝中民间都享有祟高的威望。他写的文章也是普通游纪和日常见闻,你竟然敢抓人。” “要不是朕……” 要不是朕替伱遮掩。万一你抓了弘光大师的消息传出去,连朕都保不住你。 “是是是。”杜自明腰弯得像只虾子,脸上努力挤出惶恐的神色,“陛下恕罪。微臣罪该万死。” “罢了。”长兴帝挥了挥手,也没打算怪他。 弘光大师是得道高僧不假,一身医术更是精妙绝伦,但这老和尚脾气臭得很。 自从犯了头疼病,御医们束手无策,长兴帝只得转向民间求医问药,后来更是派了明王亲自到涞谷和迷雾郡去接请弘光大师。 然而这老和尚始终置若罔闻。 他宁可带着徒弟顶着炎炎烈日给那些修驿路的傜役看病疗伤,也不愿多看一眼堂堂的皇帝圣旨。 至于所谓的明王面子弘光大师更加无视,直让亲自上门邀请的陈修坚咬牙切齿,却始终无可奈何。 说来要不是这份报纸上连载有他的文章,否则长兴帝还真没办法把这老和尚弄进星纪城来给他看病。 不过也幸好弘光大师进了星纪城,长兴帝总算松了口气。 “弘光大师这里你就不要管了。追查到其他信息了吗?” 杜自明脸色发苦。 “回陛下,半月前臣按陛下的旨意主动追踪报纸来源。” “后来发现星纪城派送报纸的大多是目不识丁的乞儿。他们连手里的报纸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从何而来也说不清,只知道拿了钱将报纸送往各处出售而已。” “臣已经抓了一批乞儿进牢里审问,暂时还没结果。” 而且乞儿们为了有饭吃宁愿赖在牢里,一个个甚至不愿意开口。 差点没把人见人怕的锦麟卫气得口鼻生烟。 “除了这些乞儿,送报的还有一批是各大府邸的下人。” 说到这,杜自明脸色古怪。 “这些人涵盖了星纪城所有的高门。不过他们只是按主子的意思去取报纸,根本不知道这些报纸从何而来。” “都有哪些府邸的主子?”长兴帝阴森森地问。 “回陛下,都是些后宅女眷,而且大多是各府的嫡庶女。” 杜自明说着说着,情不自禁低下头去。 别说其他,就连自己家里几个娇滴滴的女儿也在其中。 甚至现在家里的母老虎也喜欢上了看报纸…… 长兴帝一听顿时了然,很快没了兴趣。 别说禁宫外的小姑娘喜欢看,就连他后宫那群无所事事的嫔妃王女们也是如此。 “继续追查。苏澜是经济中心,各路人马出没。星纪城查不到,就到苏澜城去查。苏澜城查不到就到各郡府去查。” “朕不信他们每个地方都藏得那么深,一定要把办这份东西的幕后给朕查出来。” “微臣领旨。” “对了,”长兴帝侥有兴趣地撸着胡子,“七月下半月的报纸该出来了吧?” 咳。 杜自明轻轻咳了一声,脸皮更是情不自禁一扭。 陛下,你这样兴致勃勃的模样让微臣很是为难啊。 到底你是想看还是不想看? “回陛下,正常情况下明天下午各大高门将会收到报纸。” “不过……” 长兴帝瞪眼,“不过什么?” “陛下,微臣近来一直追查报纸的来源。” “办报的贼人颇为神通广大,数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尚能知晓得一清二楚,想必也会发觉微臣的动作。在陛下和朝廷的威压下,没准他们会吓得弃办或者将报纸转成其他形式。” 这样一来,明天还有没有报纸可看,那就天知道了。 长兴帝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两人又是好一阵嘀咕,杜自明才出了宫。 “长禄,长禄?” “老奴在。”老太监匆匆赶来,“陛下?” “天色不早,陪朕去后宫走走。” 长禄松了口气。 以前长兴帝头疼欲裂的时候,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抱着脑袋喊杀人。如今弘光大师施予妙手,陛下终于恢复了正常。 “不知陛下要去哪位娘娘的宫中?” 长兴帝一下子想起一位骑马舞剑的妙曼身影,“晴贵妃现在在作什么?” 上次她闯到御书房,还打伤了好几名太监,回去后更是闭门不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嘻嘻。 长禄笑,“老奴一直守在陛下身边,只知道上次贵妃娘娘回去后,晴云宫一直闭门谢客。” “陛下,您是要移驾晴云宫吗?” “去吧。”长兴帝点头。 嫔妃们大多都是好演员,虽然看着养眼,但说句话都不舒畅。 而且立储的消息已经传开,这时候后宫都有些敏感。无论长兴帝进那座宫殿都会引起其他妃子的胡乱猜测。 为了宫里上下的安宁,因此还是去晴云宫比较合适。 与其他言行不一的嫔妃相比,还是直来直去的晴贵妃相处起来比较愉快。 进了晴云宫。 晴贵妃行了礼,然而眼角都不给一个。 “什么风把陛下吹来了?” 咳。 长兴帝咳嗽,随便找张凳子坐下。 “之前天气闷热国事繁忙,朕没怎么来看贵妃。如今好不容易得闲,便想过来转转。” 哦。 晴贵妃也不知听没听见,淡淡地哦了一句。 “十三呢?”晴贵妃的冷淡让长兴帝一时找不到话聊。 他东张西望,想看看自己的第十三位女儿。 晴贵妃淡淡瞟了他一眼,“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安容两年前就出嫁了。” 咳咳。 长兴帝情不自禁老脸一红,狠狠瞪了一眼没给予任何提醒的老太监。 长禄委屈得直抬头望天。 “国事繁忙,咳,朕国事繁忙……” 只是晴贵妃说的是出嫁,那就说明是十三王女是下嫁,想必连个郡主甚至县主的身份也没有捞到。 要是皇后或其他嫔妃,估计早闹到前朝去了。 而晴贵妃只是默默地将唯一的女儿嫁了出去,就如同镇国公府默默地守着岩陲要塞一样。 长兴帝心生愧疚。 “长禄,十三王女秀外慧中、知书达礼……” 他哗哗地夸了一顿,“朕心甚尉,封十三王女为安容郡主,赐郡主府一座,金……” “臣妾替十三谢过陛下。”晴贵妃这才高兴了些。 第369章 心浮气燥的长兴帝 第369章心浮气燥的长兴帝 在晴云宫呆了整个下午,长兴帝的仪驾才起身离开。 “娘娘,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晴贵妃无所谓,“管他什么意思,反正对十三来说是好事。” 说完,她微微垂下了眼帘。 既然这边作了补偿,以长兴帝一惯的习性,估计其他地方就没有了。 陛下又去了晴云宫,并且封已经出嫁两年的十三王女为安容郡主。 这事很快在后宫上下传了开来,然而没引起半点波澜。 郡主而已,只要不是封太子或亲王,基本没人会多看一眼。 “大半个镇国公府男儿的性命换来个郡主的身份……”不知是谁啧啧地摇头。 第二天, 星纪城难得的下了一场小雨。 整个帝都似乎鲜亮了许多,就连盛夏的闷热也去了一大半。 然而游着御花园的长兴帝却有些心神不宁。 “皇祖父,快来看啊,这儿有只大蝈蝈。” “皇祖父皇祖父,这边有条大大的金鱼……” “来了。”长兴帝好半晌才回上一句。 往日只要秦王这双儿女乖巧地喊皇祖父,长兴帝就会乐呵呵地凑过来。 如今两个孩子一如既往地叫个不停,他却是频频走神。 “陛下,”长禄轻声开口,“要不要老奴把弘光大师请过来给您看看龙体?” “去吧。” 很快秦王一双儿女离开,须眉俱白的老和尚到了御花园。 君臣客气见礼。 弘光大师仔细诊过脉,又上下打量了老皇帝好一会儿。 直把长兴帝看得心惊肉跳四肢发软,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陛下身子暂无大碍却如此心神焦碌肝火上升,应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憋在心里。不如说出来让老纳听听?” “没什么。”长兴帝长舒了口气,“或许是这阵子国事繁忙,朕一时没休息好的原因。” 身为一国之主宰,只要不是身子又出了毛病,其他都不是问题。 既然长兴帝不愿意说,老和尚也没强求,弘光大师便客客气气告辞。 被请进了宫城,他已经没有太多的病人要看,但弘光大师并没有闲下来。 他正努力地编写着医经和往年在各地游医时的所见所闻。 弘光大师刚走,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 “陛下,禁军统领府传来消息,左福左统领午时三刻因病去世。享年六十有二。” 什么? 两声惊呼齐齐响起。 长禄下意识和长兴帝互视了一眼。 主仆俩人俱是面无人色脸色悲凄。 当初长兴帝还是个普通王子时,长禄就是他的贴身内侍,而左福则是护卫长。 三个人可以说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朝堂上下的风风雨雨,情谊最是深厚。 如今高官厚碌,然而人老了身子难免会出些毛病。 其实早些时候左福已经告病请辞,只是长兴帝没有批准,只许他在家好好养病。 好医好药更是一鼓脑往禁军统领府送。 哪想月余没见,就等来了这则阴阳相隔的消息。 哎—— 长兴帝的身子微微晃了晃。 “陛下?”长禄连忙扶着。 “朕没事。” 口里说着没事,但长兴帝此时心底却是一直冒着凉气。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好半晌过去,他才开口,声音干涩难听。 “长禄,替朕到统领府吊唁……” “老奴立即就去。” 长兴帝原本也没有游园的兴趣,长禄刚走,他也跟着匆匆离开。 倒是让那堆精心打扮期待偶遇的后宫妃子们大失所望了。 禁军守护宫城,其统领掌管着皇帝的身家性命,因此重要性和地位非同小可。可以说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 左福去世的消息飞快在星纪城的高门间传开。 不少府邸连忙派人前去吊唁。 太师府,正大门。 少师任荣刚刚外出归来。 他手里拿着又粗又大的祭神香,恭恭敬敬地朝着影壁上的“永为帝师”四个大字行礼,随后将香端端正正插进了香炉里。 “大公子,”尽管任荣已经结婚生子,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厮私下时还是习惯性叫他大公子,“刚刚内侍大总管长禄带着几车礼物进了统领府。我们太师府要不要……” 任荣抬头静静地看着眼前高大沧桑的影壁,好半晌才开口,“当初老镇国公霍征将军的灵枢从西陲回到星纪城,长禄有出来探望吗?” “没有!”小厮毫不迟疑地摇头,“就连老国公的灵柩离开星纪城送回星落老家安葬,宫里也没什么动静。” 其实小厮说得不准确,宫里还是有动静的。 只是对他们这些处于云垂帝国顶端的高门来说,宫里随便派个太监或者礼部兵部派个官员过来探望,其实不算什么。 任荣没有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报纸是今天发行吧,什么时候会送到?” 这问题,不仅他在问,整个星纪城甚至全云垂都有很多人在问。 晋王府, 晋王妃时不时瞧一眼珍宝阁上的沙漏,嘴里念念不休,“酉时、酉时,这破酉时怎么还没到?” 咳! 陈修竹缩了缩肚子上又小了一圈的肚楠。 “王妃,恐怕你要失望了。如今锦麟卫正在密切追查报纸的来源,今天报纸九成是送不过来了。” “什么?左福不是刚去世吗?”晋王妃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他手下还那么努力?” 咳咳! 屋里响起一阵咳嗽。 “王妃,”丫鬟硬着头皮提醒,“去世的左大人是禁军统领,追查报纸是人见人嫌的锦麟卫。它的统领叫杜自明。” “哦。”晋王妃点头,因怀胎而变得圆润的脸上丝毫不见尴尬。 “那混帐叫杜自明?没怎么没点自知之明。赶紧把手下的爪牙收回去呀。别影响大家看报纸。” 而且报纸上说的都是真话,既不诽谤又不是造谣的,凭什么不让大家看? 宫城, 啊啾,啊啾。 杜自明手里拿着份刚搜到的报纸,一直打着喷涕向里走去。 怎么回事? 他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天色。 不过是下了一场小雨,自己身体强健而且时时勤加练武,难道还染上了风寒? 然而他只是脑中闪过这念头,却顾不上想太多。 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手心的汗也越来越湿。 “陛下,臣刚截获一份最新的报纸。里面的新闻不知真假,不过骇人听闻。” 长兴帝正心浮气燥,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什么新闻骇人听闻?” “这……”杜自明不敢说话。 头版头条是云垂的立储消息,这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但副标题就令人侧目:齐王失踪,生死不明。 第370章 是真还是假? 第370章是真还是假? 工部尚书府。 尚书夫人花容失色,拿着报纸匆匆赶来,“老爷,你有没有看报纸?上面说……” 哼。 罗垦皱眉。 要不是眼前人是相伴多年的发妻,他早就开骂了。 “夫人,我都警告了多少次了?陛下正令锦麟卫四处严查报纸的来源,这时候府上怎么还有人敢看这东西?” “万一消息传到陛下耳中,我们受罚不要紧,要是影响了王爷的大计这可如何是好。” 他愤愤地摆手。 “赶紧将它销毁。同时吩咐下去,收缴府上一切报纸并严厉惩处那些胆敢将报纸送进府中的狂奴……” “老爷,”尚书夫人匆匆打断他的话,“这是亲家送来的。” “亲家?”罗垦渤然大怒,“是哪位这么不知好歹的亲家?以后让他们别再上门了,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啪。 尚书夫人重重将报纸砸在桌上,“报纸上说我们外孙前些时候在百济失踪,至今生死不明。” 要不是亲家硬着头皮将报纸送过来,她还不知这则消息呢。 发妻的强硬让罗垦一怔。 不就失踪个人吗?他毫不在意。 尚书府就那么点屁大的地方还时不时失踪个丫鬟或仆人呢,更何况偌大一个百济? 话刚说完,罗垦反应过来,顿时打了个哆嗦,“你刚才说谁失踪了?” “我们外孙,齐王!” “怎么可能?”罗垦脸色大变。 他一下子抄起报纸,飞快地上上下下搜寻,“这么荒谬的消息到底从哪传出来的?” 尚书夫人顾不上吐槽,连忙翻到头版头条找出原文。 罗垦一目十行地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六月底到七月半,百济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台风暴雨,平倭军以及东海壁垒损失惨重,包括齐王在内的近三百名云垂将士失踪,下落不明…… “老爷,”尚书夫人涩着嗓子问,“都说鬼节鬼门关开,百济真的遭了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吗?” 扑通。 罗垦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虽然报上的消息还没证实,但他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这个帝国立储的关键时刻,作为工部尚书,罗垦一直紧紧地盯着手下各处的活儿,生怕出什么问题影响长兴帝的感观判断。 因此云垂各地的情况他还算清楚。 比如半个月前,东部沿海从玉木郡北海关一直到中部平海郡都遭遇了特大狂风暴雨的袭击。 这场持续了半个月的暴风雨摧毁了无数的驿路、沟渠以及大小居民和农田。不少工程被迫完全中断。各地的官员们正在紧急估计损失,以上报求援。 既然这次的狂风暴雨从海上而来,那么百济也极有可能遭受同样的打击…… 尚书夫人直拍大腿,“我们外孙可是王爷之尊,老天下再大的雨又与他何关?难道他还会跑海边玩不成?” 唉。 罗垦脸色一暗。 陈修竹还真有可能冒雨跑出来。 谁让他一直告介这个外孙多多与普通将士接触身先士率呢。 “老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没了陈修竹,他们之前所作的一切都将化无泡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罗垦没有第一时间作声。 他脸色严峻地扬了扬手中沉甸甸的报纸,“今天这份报纸……星纪城有很多人看过吗?” “今天”两个字罗垦加重了语气。 尚书夫人明白他的意思,脸色难看。 “老爷刚才不是说陛下正在严查报纸的来源吗?被锦麟卫盯着的高门豪族应该不会看。但是……” 但是防不止他们的亲家或好友相互通知或者传阅。 哎。 罗垦反应过来,顿时一声长叹。 “罢了。现在只能祈求这是胡说八道或者老天保佑王爷平安无事,同时萧正还有陆伏海尽快将人找回来吧。” 要是等长兴帝立了储再找到人,那也没什么用了。 “老爷,”尚书夫人突然福至心灵,“眼看竹哥儿就要召回星纪城却突然失踪,这事未免太过于巧合。不知是不是有其他人在其中搞鬼?” 罗垦深深地看了发妻一眼。 “来人,备轿。本官要进宫。” 皇城。 御书房。 杜自明现在就很有自知之明,每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斟酌。 长兴帝一连看了好几遍报纸上的内容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砰! 他重重一砸龙案上的砚台。 声音之大,就连刚从宫外吊唁回来的长禄也吓了一大跳。 “谁来告诉朕,这份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写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朕派去百济的钦差呢,人现在都到哪了?” “陛下,”长禄只得站出来。 “前些天北海关监军回报,北海关和百济突降特大暴雨,山体滑坡,驿路损毁严重。无论是星落军团还是钦差都被拦了下来。估计这会还没到金龙滩。” “荒谬!”长兴帝重重地敲着报纸,“既然星落军团和朕的钦差都进不去,那这份报纸的消息是怎么来的?” 没人作声。 整个御书房静悄悄的。 咳。 长禄轻轻咳了一声。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咱们犯不着为这么一则真假难辩的消息而生气。要不,还是先核实了齐王爷的情况再说?” 如果陈修竹真的失了踪,那这份报纸的能耐那就真要重新评估了。 因为看样子它传递起消息来比什么八百里加急和锦麟卫都要快得多。 如果是假的,正好以造谣惑众的名义名正言顺地查封它。 长兴帝心一跳。 比八百里加急还快? 隐隐有些耳熟啊。似乎什么时候也有人提起过这样的事。 只是天长日久国事繁忙,他一时想不起来。 正要努力回忆,长兴帝只觉得头一涨。 熟悉的头疼和眩晕便一阵一阵袭来。 嗤。 他忍不住又抱头痛呼。 “陛下,”长禄大惊失色,“你怎么样了?要不要老奴传太医或弘光大师?” 好半晌过去,长兴帝才挥了挥手,“朕没事。” 然而那苍白的脸色,却是让身边的长禄和龙案前的杜自明都手脚冰凉。 “杜卿……”长兴帝看着下面恭恭敬敬的锦麟卫统领,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另一个刚去世禁军统领左福。 他一下子没了说话的兴致,疲惫地挥了挥手,“伱先下去吧,继续追踪报纸的来源。” “微臣遵旨。”杜自明如释重负,应下后转身就走。 这边刚走,小太监匆匆走进御书房。 “启禀陛下,六部尚书以及太师任奕求见。” 门外几人相视一眼,目光情不自禁都落到对方的袖口里。 第371章 想不通 第371章想不通 八月金秋。 百济东岸,源宁山脉。 大淳谷。 任宁和雷二站在南山山顶上,举起望远镜往海面遥遥望去。 不知何时西龙岛周围又一次密密麻麻漂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上面的旗帜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倭寇的。 操! 雷二愤愤地一口吐掉嘴里的蚕豆。 “久堂直人这混蛋动作还真快。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所有战船都给派了出来,重新将三座粮食岛给围住。丝毫不给我们半丝偷袭的机会。” “他也不怕台风只是暂时消隐……” 雷二嘿嘿地磕着嘴巴。 要是台风来个回马枪,一股作气把倭寇所有的战将级和战营级全送进海底。 那该多好。 任宁不吭声,只是淡淡地看了雷二一眼。 这也想得太美了,真当倭寇那么多军师都是吃素的吗? 区区台风而已,之前各方军师既然都能预测到它什么时候会来,这会当然也能预测到它什么时候离开或者是真离开还是假退去。 “东西线的风车什么时候能修好?” “回将军,昨天西边就传来消息,兄弟们保证今天酉时前一定将沿途的风车尽数修复。” 任宁点头,转头继续朝海面望去。 “风车一旦修复,立即向金龙滩和北海关发信通报这里的情况。同时让东海壁垒过来干掉这些倭寇的破铜烂铁……” 任宁话还没说完。 报! 有传令兵匆匆爬了上来。 “将军,风车已经修复。刚刚收到韦将军来信。” “这么及时?”任宁大喜。 他接过信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雷二好奇,忍不住凑了过来,“将军,是不是北海关发生了什么事?” 任宁不作声,只是脸色古怪地把信递了过去。 他扭头朝西望去。 迎着夕阳,眼前尽是一片耀眼的光芒,而且源宁山脉与北海关已经相距太远。 任宁什么也没看到。 他有些失神。 当初星落军团准备进入百济时,任宁最担心的就是星纪城的态度会突然出现犹豫或者反复,最终导致他们这些在外作战的将士进退两难。 不过那会韦君谦说过他早有布置,让所有人用不着担心长兴帝会因为一时的肉疼而犹豫不决甚至将已经进入百济的大军重新撤回本土。 当时所有的将军都半信半疑。 如今这封信上的内容就表明了一切。 长兴帝不仅没有让他们撤回去的意思,反而还要整个星落军团七月十五前集体压上来…… 这到底是老皇帝本来的意思,还是韦君谦真的能手眼通天? 任宁甩了甩脑袋,没再想下去。 呸! 雷二看完信,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之前久堂直人与东海壁垒在海上大战,驿路那边的巫思远一直拖拖拉拉,明明胜券在握却打死也不出兵。 当时的他和任宁的感觉一样,这里根本不配星落人为之流血,甚至建议将所有兄弟们撤回云垂本土去,让百济人自已守这片破烂地方算了。 这下好了,长兴帝一声令下,他们想走都走不掉。 就在这里,又一声报字响起。 “将军,金龙滩消息。”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双双哑然失笑。 之前的狂风暴雨推毁了沿途的风车,导致各地的信息都堵在一起。 如今风车终于修复,各方的消息便纷至沓来。 打开一看,任宁手都差点一抖。 真的假的? 他又赶紧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哭笑不得地递给旁边的雷二。 “我操。”雷二可没有任宁的冷静,刚看完信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明……在暴风雨中失踪?这怎么可能?” 幸好他还算知道轻重,明王两个字即将吐出来时,又飞快地给吞了回去。 “将军,”雷二皱起了眉头,“这下陆伏海估计得忙着找人,想必不会派东海壁垒过来了吧?” 任宁扭头又看了看西边的太阳。 他答非所问,“时间不早了,先下山吧。一切等弄清金龙滩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那让东海壁垒过来进攻久堂直人的事,我们还发不发?” “发!”任宁斩钉截铁地点头,“一码归一码。战机稍纵即逝,陈修竹失踪归失踪,我们的战事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拖延。” 别说他只是一个亲王,就是太子失了踪。该打的仗还是得先打完。 否则等久堂直人把粮食种出来,倭寇缓过了气,又是个大祸害。 百济中部,金龙滩。 陈修竹失踪一事依然是个机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绝大部分将士都在紧急修复被洪水冲毁的反登陆工事以及重弩和破弩。 工匠们则重新打造大大小小的弩箭。 至于停泊在港口码头里的东海壁垒,小兵们也在一一排查各战船的情况。 该报废的报废,该维护的维护。 “将军,我们还能有船开吗?” 磐石号的小兵们纷纷围在万石磊身边,一个个愁眉苦脸。 “什么屁话!”万石磊狠狠地踹了其中一个亲卫一脚,“都没活干是吗?赶紧去帮其他兄弟的忙。” 没人离开,所有人继续烦他。 “将军您实话实说嘛,手里没有船我们干什么活都不得劲。” “就是就是,将军你就透透口风。” …… 万石磊抬头朝着中军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放心吧。我们可是东海壁垒的王牌,大将军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们。肯定会重新派给我们一艘更大更坚固的磐石号。” 呜呼。 “太好了。老子才弄沉了两艘倭寇的破铜烂铁,还没过够瘾呢。” “就是,下次再遇上倭寇的舰队,我们铁定一挑三。” “没错,就是一挑三!我们一挑三。” 小兵们欢呼着四下散开。 万石磊目送他们走远,随便选了个根木头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摸索着木头上的累累伤痕,忍不住又抬头往金龙滩的方向看去。 这些天也不知大将军在忙些什么。被倭寇毁了这么多战船,他既然连个人影都没怎么看见。 万石磊一直想去申请一艘新船。 如果实在没有,将老船修修补补,也是可以将就的。 然而他已经去了中军好几次,愣是一直被人拦下,说什么大将军此时并不在中军,而是在金龙滩与萧将军商谈军机要事。 到底什么事比重振东海壁垒的旗鼓还要重要? 万石磊拍了拍脑袋,很是想不通。 第372章 石川泷西进 第372章石川泷西进 金龙滩。 陆伏海焦急地来回踱着步。 石川泷偷袭得呈后率领舰队一去复返,码头方面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时间已进入八月,钦差正一步步向金龙滩赶来。偏偏无论萧正怎么打听,陈修竹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始终毫无半点消息。 这让陆伏海始终坐立难安。 “将军,要不让百济王出手帮忙找吧。” 这里到底是百济人的地盘,无论是陈修竹还是萧正都是外人,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无从寻找。 要是百济王出手的话,或许会容易些。 “这……”陆伏海迟疑。 “将军,”军师们婆口妈心,“多拖一天殿下就多一分危险。而且不出三日钦差就要抵达金龙滩。此事已经保不住了。” 唉。 陆伏海艰难地闭上眼睛。 他何尝不清楚这个事实,但总还抱了些侥幸的心理。 没准这三天内萧正会有好消息呢? 军师和副将们又苦苦劝了几句,见主将依然不吭声。他们只好作罢。 兜兜转转中,又过了半天。 报! 码头那边的传令兵在中军找不到主将,转身匆匆赶到金龙滩。 “百济东岸紧急消息。” 陆伏海拿过来飞快地扫了一眼,顿时精神一振。 哈哈。 他大笑着直接抄起搁在旁边的头盔。整个人的焦灼与烦燥一扫而空。水师主将的霸气和豪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传本将命令,所有完好的战船立即进行战前准备。明日一早出海,目标倭寇的三座粮食岛。” 副将和军师们愕然,连忙接过消息仔细地瞧了瞧。 他们很快明白陆伏海的心思。 东海壁垒这时候去攻打守着粮食岛的倭寇舰队并毁掉岛上的粮食,既能将功补过同时还可以将陈修竹失踪的烂摊子丢给萧正,让他去应付钦差的质问。 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 “将军,我们不少战船尚未完全修复,各种弩箭和火药工匠们还在加班加点打造,需要点时间才补充完毕。这时候出海作战,恐怕对我们不利。” “对我们不利?”陆伏海冷哼了一声,“没看到任将军的消息?” “百济东海岸已经被洪水刷得一干二净。久堂直人的处境比我们艰难一百倍。他们的船难道是铁打的不成?不也是匆匆忙忙把船开出来护在三座粮食岛周边?” “可是……”话虽如此,然而军师们还是下意识觉得不妥。 “没什么可是,”陆伏海扭头往外看去,“我们损失了八十多艘战营级,战力上是有些空缺,不过正好由玉龙舰队来弥补上。” 虽说玉龙舰队只有五十艘船,不过里面有两艘战将级。换算一下倒也相距不远。 “来人,”他不分由说道:“立即去通知鲁将军。明天一早整支玉龙舰队一起东去。” 金龙滩以西,玉龙舰队。 鲁玉龙很快收陆伏海的命令。 他皱了皱眉,转头问亲卫,“有远安和向阳号的消息没?” 当初石川泷偷袭金龙滩码头后率先撤退,鲁玉龙便派了这两艘船远远地跟了上去,试图找出它们的停泊点。 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两艘船也该回来了。 “回将军,南边海面风平浪静,暂时没见远安和向阳的影子。” 鲁玉龙眉头更深。 “以远安和向阳号的食物淡水储备,这会还能剩下多少?” “回将军,如果战舰不打仗或发生其他意外的情况下,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应该还可以坚持两天。” 如果遇上暴风雨或发生战斗,那就难说了。 鲁玉龙点头,转身走到地图前。 军师们清楚他的意思,立即拿圆规把远安和向阳号能航行的范围标了出来。 嘿嘿。 有人突然开玩笑,“这两艘船向南开着开着,不会回平海郡老家探亲去了吧。” 哈哈。 此话一出,整个作战室都哄堂大笑。 然而鲁玉龙却是心头一跳。 平海郡处于云垂中部,距离百济十分遥远,地图上的圆圈当然划不到。 但偏北不少的地方,比如九原郡还是划了一部分进去。 ———— 百济东岸,久堂营地。 滔天洪水已经退去,露出了久违的陆地。 地面上除了垃圾就是厚厚的泥泞,令人无处落脚。 不知哪儿传来中气十足的呐喊。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区区一场洪水而已,相对老家喷发的火山不算什么。老天爷是吓不倒我们大和民族的。” “大家加油干拼命干,争取三天内把地垅开出来,然后全部种上庄稼……” 久堂直人听了几耳朵,继续带着亲兵漫无目的地到处视察。 报! 有小兵深一脚浅一脚赶了过来。 “将军,奥寺将军带队进攻驿路的巫思远受阻。百济人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或者也想着趁我们遭洪灾出来踩我们一脚。” “现在两军在源宁山口打得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久堂直人沉吟,“他们来了多少人?” 咳! 小兵轻轻地咳了一声,见瞒不住只好据实以报。 “百济的领兵将军是姜雪松,人数是奥寺将军的两倍。” 亲卫们一听就急了,连忙建议:“将军,姜雪松是巫思远的得力干将,百济最能打的武将之一。我们要不要派人支援奥寺将军?” 久堂直人没有作声,仿佛完全没有听见。 他弯腰抓起一把泥浆,默默地看着。 他们大和本土只是几座小岛,中部火山暴发,顿时国破家亡。 好不容易到了百济这个半岛,原以为只要把百济人打败就能在这里休养生息。 然而百济的将军一个又一个站了出来,想征服这里没有想象中容易。 这还不算什么,偏偏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又瞬间将所有人的希望毁得一干二净。 哗啦。 久堂直人扔掉手上的泥浆。 之前有人大声鼓劲,让百姓们加油干努力干的声音犹在耳旁。 但久堂直人心里清楚,估计连这喊话人的心里都没多少把握,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又袭来一场新暴风雨或者其他天灾,眨眼间将他们的心血尽数毁去。 说来说去,不管是大和本土还是百济半岛都太小,一个天灾就能覆盖整个国家,让百姓们无可处逃。 久堂直人抬起头,遥遥地往西边看去。 那里有个地大物博的国度,无论是什么天灾都能轻而易举地抵挡,才是最理想的家园。 “传本将命令,石川泷率舰队即日西进,登陆云垂本土。” 嗤。 亲卫们吓了一跳。 “大将军,德川将军是希望我们先在百济站稳脚跟,再徐徐图之。这时候就进攻云垂,是不是太过于勉强?” 久堂直人没有作声,只是挥了挥手,“传令吧。” 东海壁垒已经到了百济,而且又毁了那么多船。估计长兴帝很快就要拿陆伏海开刀。这时候是东海壁垒最为混乱的时刻。 可以说云垂沿海已经没了海防。 而各大边军团要么在百济要么在定西郡,唯一一个可以赶过来的是守卫星纪城的中央军团。 但中央军的将军都是星纪城的豪门公子,除了溜须拍马他们什么也不会,根本无需担心。 同时八月金秋是个好季节,云垂人正准备收获。只要上了岸,就不愁没东西吃。 等星纪城反应过来,再调派其他得力军团过来围剿,时间已到了深秋甚至入冬,届时云垂到处大雪封山寸步难行。 石川泷正好有足够的时间打造前头堡垒,为来年接收更多的大和军队和百姓作准备。 第373章 泗山群岛 第373章泗山群岛 下完命令,久堂直人收回目光,语气变阴沉。 “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完成。” 身边的下属们心莫名一凌,“将军请讲,我等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把大和内部所有的叛徒和奸细都抓起来,全部杀掉。” 众人一怔,很快想起这事。 当初在西龙岛,得知偷袭九原马场的岩上真也失去联系后,久堂直人就判断这是某些将领为投靠云垂而作出的投名状。 当时他正准备磨刀霍霍,只是后来一直打仗和防范暴风雨,全军上下忙得焦头烂额,此事才一拖再拖。 如今又将发起大行动,这些大和民族的蛀虫必须先纠出来。 否则万一云垂人得到了消息,提前作了准备。石川泷就会像之前的岩上真也一样在登陆时死得无声无息,泛不起一点点波澜。 “是!”各人大声领命,杀气腾腾四下离开。 久堂直人看着他们离去,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如果岩上真也当初没有失败,那么云垂沿海的战马将损失殆尽。 没了这些能快速机动的力量,石川泷实施登陆以及占领时就少一份最大的阻碍…… 可惜天不遂人愿。 想到这,久堂直人更是对那些叛徒和内奸恨得牙痒痒的。 一定要抓出来杀个干净! 很快,整个百济东岸时不时不响起兵器相搏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 “荒谬。老子最恨云垂人了。久堂将军呢?本将冤枉啊。” 啊! ———— 北海关。 长兴帝严令星落军团必须在七月十五进入百济,此时已是八月初,因此韦君谦等人已经跨过了边境。 不过沿途山体滑坡驿路崩塌,军团前进缓慢,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至于韦君谦,他说要北去但也不是立即就离开,至少要安排好各项事务。 报! “将军,金龙滩消息。” 韦君谦放下手上的报纸,接过来一看,飞快转到地图前。 当初岩上真也偷袭九原马场,情知没法脱身便吩咐几十人潜入海里躲藏,期待云垂人退去后再伺机继续执行任务或者逃生。 只是狐狸虽然狡猾,然而一旦遇上了老练的猎人也毫无用武之地。 莫沧海大多时候都在镇守沿海各郡,早防着这么一招。 杀完登陆的敌人后,他愣是安排人手在那乱石滩周围包括海面守着,而且一连守了半个月。最终将那几十个漏网之鱼给一一擒获。 严刑拷打下,终于有人吐了句语意不明的话。 他们只是前哨,还有后续。 韦君谦若有所思地看着鲁玉龙发来的消息,重重地敲了敲地图。 “倭寇极有可能在我们东海某处有落脚点,随时都有可能西进上岸。通知莫沧海作好防范准备。特别是适合大规进攻登陆的区域,更是要派人日夜盯着。” “是!” 没人有意外。 云垂东海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和礁石,上面不时会有海盗出没。 而很多时候,倭寇和海盗完全分不清彼此。 “将军,东海里能驻扎得起倭寇这么多战舰的地方不多,至少也是座相当大的岛屿或岛链。” 说着说着,所有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向九原郡和华阳郡以东约二百三十多里的泗山群岛望去。 “干他酿的,原来那些王八蛋就躲在这里。” “陆伏海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泗山群岛和平海郡就这么点距离,它们也没发现敌人吗?” …… 纷纷扰扰中,有人看着韦君谦,“将军?我们怎么办?” 韦君谦没有作声,而是拿着尺子丈量着各地之间的距离。 军师们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帮着标好。 “将军,我们的船只还没打造好,只能走陆路。如果九原或华阳郡遇了敌才紧急赶去支援,至少也得半个月。” 说着说着这军师皱起了眉。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时下已经入秋,过阵子差不多开始下雪。届时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了。 啪嗒。 韦君谦手里的尺子一扔,“传本将命令。” “第一,后军集体停下,在边境这里扎营待命。” “第二,立即派出船只南下去泗山群岛侦察。” “第三,将已造好的战船交给莫沧海,同时通知东海壁垒和华阳郡周边几个郡尉,让他们作好迎战准备。” “是!” 韦君谦直接坐了下来,开始给长兴帝写奏折。 “将军,我们还没证实泗山群岛确实有倭寇的大规模舰队。这么快写奏折是不是不妥?陛下看了可能会……” 可能会胡思乱想。 “那又怎么样?”韦君谦毫不在意。 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作了。 而且兵贵神速。 万一奏折错了,顶多被长兴帝喷一顿。对韦君谦这些远在边关的将军来说基本无关痛痒。 但是要是害怕被长兴帝喷,没能及时防住倭寇,那对沿海郡县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 金龙滩。 钦差满身泥泞赶到时,东海壁垒已经拔锚起航。 萧正得知消息后黑着脸从百济都城赶了回来。 小钦差没有客套,“萧将军,齐王殿下人呢?赶紧让殿下出来接旨吧。” 他的工作是有时限的。 被狂风暴雨担耽了这么久,小钦差这会越算日子越是心底发凉。 想到自己以后回到星纪城时,他都有些不寒而栗。 “回钦差大人,”萧正硬着头皮挤出一句话,“齐王殿下暂时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小钦差茫然。 萧正自小在星纪城长大,云垂语说得非常清晰。 他说的每个字小钦差都听得明白,但连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咳。 萧正也知道这事难以置信,只好讪讪地重新开口,“就是殿下人暂时不知所踪。” “不过我们已经让百济王帮着寻找,相信很快就会好消息。” 咣当。 小钦差终于反应过来,顿时一头栽在桌子下。 “大人?你没事吧。”萧正连忙过来扶起。 “这是怎么回事?”小钦差满面的不可思议,“王爷千金之躯,又在大军的重重保护之中,怎么会不见的?” 萧正只好挑些能说的说了,听得钦差泪流满面。 他反过来一手抓住萧正的胳膊,“萧将军,萧伯爷,小的求求你赶快把齐王爷找回来吧。要不然……” 要不然他的饭碗甚至小命都难保。 唉! 萧正暗地里一声长叹,“钦差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快将王爷找回来。” 说完他匆匆离开。 出了军营,萧正脸色灰暗地回头看了一眼。 出了这么档破事,何止是钦差就是他也难逃其责。 而他出来打仗就是想保住忠勇伯府的门楣。如果陈修竹真有个三长两短,估计是没指望了。 第374章 正合心意 第374章正合心意 久堂直人坚决果断,或者说心狠手辣。 这个特殊的时刻,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他也决不放过一人。 只要中下层将领有过一句感概云垂的话或者住所中出现云垂文字或书籍书信,都毫不犹豫抓了起来。 人数太多,久堂直人也没空一一甄别,全部丢给手下的督军,任由他们处置。 一时杀得人头滚滚。 附近的百姓见了吓得心惊肉跳。 然而得知这些可能是云垂或者百济的奸细后,他们动了动嘴也没再说什么。 两日后,大清早。 晨雾未消。 咣。 中军大门被重重推开。 报! “将军,刚接到消息,东海壁垒大规模东进。他们从金龙滩出发,日夜行船,最晚不出半日即将到达三座粮食岛。” 他酿的! 久堂直人又是一夜没睡,正是头昏脑涨的时候,这会情不自禁爆了一句粗口。 他知道东海壁垒迟早会来报复,但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只是经过暴风雨的洗劫,他们现在战队级以及各种竹木筏几乎损失殆尽。 没有这些海上的障碍物在中间阻挡,说实话以大和自身战将和战营级,久堂直人没多大把握能把东海壁垒拦住。 看来东海岸果然有该死的叛徒。 但这时不是抱怨的时候。 久堂直人瞧了一眼地图,死死地盯着品字形的三座粮食岛。 “他们主攻那座岛?” “回将军,看东海壁垒的行船方向,主攻方向应该是最南边的南离岛。” 南离岛? 久堂直人脸色更黑。 南离岛距离陆地最远,防守难度最大,同时这也是三座粮食岛中面积最大的岛,岛上的粮食也最多。 “南离岛决不能有所损失。立即命令驻守其他两座岛屿的船只赶往南离岛支援,一定要把云垂人拦住。” “我们出发。” 说完,久堂直人就要匆匆出门。 报! 这时,又有传令兵满身泥泞跑来。 “将军,源宁山口奥寺将军惨败,姜雪松的人马远多于我方。奥寺将军已经被包围了。请求紧急支援。” 久堂直人脚步顿了顿。 “命令奥寺率领将士原地反击,坚决打败东进的百济人。替本将告诉奥寺翔太郎以及各位将士,他们报效天皇的时刻到了!” 说完,在传令兵面面相觑中,久堂直人带着亲卫匆匆向刚修起来的简易码头赶去。 此时百济的东海岸除了大片大片的淤泥外一无所有,就算姜雪松带人杀过来也赚不到便宜,反而会困在泥浆里。 因此,根本犯不着理会。 源宁山脉,大淳谷。南山顶。 雷二一边嚼着豆子一边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将军,东海壁垒还没看见踪迹,西龙岛周边的船队就开始撤向南方。看来久堂直人很是顾及南离岛啊。” “不奇怪啊。”一营仟长梁如是哈哈大笑。 收到任宁的消息后,他已经带着一营的人马从乱石谷那边转到了大淳谷。 “这场暴风雨久堂直人损失惨重,东海岸的庄稼尽数被毁。因此三座粮食岛不容有失。” “而他手上完好无损的船只已经没有多少,此外还要派一些回本土继续接人,数量更是捉襟见肘。剩余的恐怕挡不住东海壁垒的进攻。” “虽然久堂直人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也只能无奈而为之。” 任宁放下望远镜,“不过正合了我们的心意,不是吗?” “说来还真是。”雷二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观察海况,待倭寇的船队消失,所有兄弟立即下海,进攻西龙岛。” “是!” ———— 西龙岛。 石根律二带着支十人小队四处巡视。 三座粮食岛如今可是他们的宝贝。 只是经过之前的暴风雨洗礼,如今谁也不清楚岛上到底安不安全。 比如明明看起来是块坚固的大石头,结果人路过的时候哗一声,石头就碎成一地。 压死了路过的农民还是小事,压坏了庄稼那才是大事。 毕竟如今大和什么都不多,就是张嘴吃饭的人多。 为了更好生产粮食,像这样的小小塌方,他们都得找出来盯好并加固,以免发生意外。 走着走着忽然有人开口,“队长,听说云垂人又来了。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不见战船都调往了南离岛了吗?” 呼。 不少人长长松了口气,“那我们西龙岛应该安全了吧。” 上次东海壁垒过来进攻,他们在岛上看得清楚。 东海壁垒强大的火力和令行禁止的军容,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 要不是海上的将士们舍生忘地上去拦船,鲜血把西边的海洋都给染红了,估计他们脚下这座岛屿也不会剩下太多的东西。 “不知这回兄弟们还能不能挡得住云垂人。”有人迟疑。 “不好说。” “是啊,那场狗日的暴风雨毁了我们太多船。” 不仅毁了船只,就连三座岛屿周边的反登陆暗桩、岛上的重弩和哨岗几乎也全部被毁。 而且想修还没足够的人手和材料修。 石根律二回头看了自己的兄弟一眼。 “所以这个时候,更要我们这些人睁大眼睛盯好四周的海面,提防云垂人偷偷摸上岛来搞破坏。” “放心吧队长。”其他人都满不在乎,“我们四周都是海水。只要东海壁垒的目标不是这里。我们就是绝对安全的。” 哼。 石根律二没好气地哼了声。 “你们别忘了除了东海壁垒,百济人也有可能在附近出没。” “百济?”众人哈哈大笑,更加不屑一顾。 “一群败军之将而已。我们不找他们麻烦就很好了,他们还想找我们麻烦?” …… 这样的队伍整座岛上还有不少。彼此交叉相互巡视。 啾!啾! 北边忽然传来急促的警哨。 刺耳而嘹亮。 什么情况? 石根律二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只是隔了个山头,他什么也没看见。 “快快。北方有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他的小兵们都满不在乎,“八成又是像上次那样,有些倒霉蛋被塌方埋了或掉进石缝里,只能吹哨子求援。” 石根律二大怒,“嘀咕个毛,所有人赶紧拿好武器跟上,我们去看看。” 说完,他率先向北方跑去。 其他人撇了撇嘴,抓起他们的武器,一根撬根和一张软弓,跟了上去。 啾啾—— 凄厉的哨声不断。 石根律二的小队花了点时间,才爬上了北边的小山顶。 所有人抬眼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北边的海面上不何所时多了一大堆小船,看起来像些形状古怪的筏子。 上面坐满了人,正飞快朝着西龙岛划来。 第375章 登岛 第375章登岛 啾啾…… 敌袭! 原先的警哨不停,石根律二的哨子也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 边吹着哨子,这支十人小队边向敌人的登陆点匆匆赶去。 “不得不说,这些倭寇还是很警惕的。” 最前面的橡胶艇上,雷二举着望远镜大咧咧地四下张望。 只是警惕没用。 岸边原本的重弩和抛石机等等已经全部被暴风雨摧毁。守岛的倭寇手里更是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基本没办法阻止他们登陆。 扑通! 随着一声“去死吧”,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头被扔了下来。 先别说准头就是距离也近的可怜,甚至溅起的水花都飞不到橡胶艇周围。 咻!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任飞抬手一箭,就把扔石头的家伙给干掉。 干! 石根律二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几步 “好厉害的神箭手,都散开!” “放箭,快放箭阻拦他们!” 咻咻咻。 身边的小兵胡乱放了几箭,很快他们都傻了眼。 虽然居高临下,但这距离仍然不在他们的弓箭射程之内。 “停停停。我们的箭不多,等他们靠近点再……” 再什么还没说完,石根律二一声闷哼,直接一头栽在地上。 “队长?”小兵们打了哆嗦,定睛一看。 上锋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箭,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啾啾。 旁边的小兵连忙捡起他的警哨,使劲地吹了起来。 “吵死了。”雷二挖了挖耳朵,夺过一把船桨,“让我来!” 说完,他和着岸上的哨子声哗哗地划起船来。 听那节奏,倭寇似乎不是求援,倒像是给雷二鼓劲一般。 没多久,最前面的几艘小艇终于进了倭寇的射程。 咻咻咻。 乱箭纷飞。 然而水里的星落小兵们眼皮都不撩,随随便便把盾牌向上一顶,就不再理会。 “重弩呢……哦,我们没有重弩了。石头,快用石头砸死他们。” 大石头确实能把船砸翻。 但任宁用金手指飞快地扫了一眼,岸上匆匆赶来的倭寇里并没有这样的大力士存在。 想想也是,倭寇粮食不足,低层小兵中再勇猛的大力士都会被饿成皮包骨头…… 轻飘飘的箭支无济于事,用石头砸又是个笑话。 刚赶到的什长佰长们搞明白情况后,纷纷牙一咬,“所有人岸边列队,一定要把他们挡在水里。” “是!” 倭寇小兵大声地应着。 他们知道厉害,连忙跟在上锋后面叭叭地向岸边跑去。 然而看了看彼此手里寥寥无几的刀剑甚至撬棍后,所有人的心都不由直向下沉。 又过了好一阵子,披着披风的秋村终于赶到。 “秋村仟长,您终于来了。” “敌人装备粮良。船只造型古怪,弓箭射程比我们远得多,身上甚至还穿了皮甲和铠甲,应该是伙精兵。” “仟长,我们要不要放穿云箭求援?” 秋村抓着配剑的手一紧,仔细地看了看海上敌人的数量,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用!” “他们顶多三千人,而我们共有四个营的兵力守着岛,此外还有上万种地的百姓。所有人为了庄稼都可以悍不畏死。因此兵力上用不着担心。” 秋村神色莫名地哼了哼,“他们装备精良又怎么样?” “作为防守方,登陆战我们本就比较有优势。别看他们气势汹汹,说不定一触即溃,然后乖乖把装备留下。” 哈哈。 周围的人不由笑了起来,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仟长说得是。说不准一会儿我们就可以换下身上这些木头装备了。” “都不用跟我抢,最前面那艘船上的铠甲是我们小队的了。” …… 秋村皮笑肉不笑地跟着扯了扯嘴角,默默朝南边望了一眼。 相对眼前这些小艇,东海壁垒要强大得多。驻守南离岛的将士全心应敌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万一将军们被这边的穿云箭分了心,匆匆忙忙派战船过来查看情况,结果导致南离岛被毁,这才是得不偿失。 “不过这伙贼人光天化日下就敢来攻岛,说明他们对自己很有信心。大家还是不要过份轻敌。” “明白!”众人纷纷点头。 “敌人既然能北边过来,没准其他方向也有。” 秋村指了指其他方向。 “通知下去,北岸这里的敌人我秋村来应付。其他三位仟长暂时不用带兵过来帮忙,盯紧其他方向的海面就好。如果有敌人来袭,务必让他们拦在海面上。” “得令!”几个传令兵匆匆离开。 “派人召集附近的百姓过来帮忙。所有人跟本将上,让我们会一会这些只会偷袭的野狗。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胆敢来摸我们的虎须。” “是!” 距离有点远,秋村浩浩荡荡的队伍还没赶到北岸,星落最前面的几艘船已经靠近了岸边的浅水区。 哗啦! 长长的骑枪往海里一捅,很快捅到了海里的泥沙。 “将军,水深不到三尺,下面全是沙子。” 任宁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敌人一窝蜂地大叫往岸边涌来。 “上!” 咻咻咻。 盾牌后的将士也不管方向,冒出头后纷纷把手里的弓箭射了出去。 箭不多,几轮下来,很快射光。 啊啊啊。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倭寇命中了要害,单薄的衣服丝毫不起任何保护作用,瞬间惨叫着倒地。 第一批小艇的箭支射完,第二批小艇像演练过的一样,随即接上了节奏。 箭支又纷纷朝岸上飞去。 这时候,最前面的小艇已经到了岸边。 哗哗哗。 每艘船上各跳下四名持盾将士,他们飞快排成一排,顶着纷飞的箭支往前走去。 船上的其他人包括任宁和雷二在内也纷纷下船跟在他们后面。 哚哚哚。 连绵不断的撞击声响起。 没多久,每面盾牌都变成刺猬,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箭支。 “停停,别浪费箭。” “兄弟们,”一看放箭扔石头根本没用,身材高大的岩村一举手里的开山锤,“跟老子上!干掉这些缩头乌龟!” “杀!” 所有人在他的带领下,举起手里的各种武器疯了般压了过来。 哗啦。 星落小兵们听不懂,就算听得懂也无动于衷。 长长的骑枪一下子从各盾牌间捅了出去。 马上就杀到眼前的岩村和小兵们顿时傻了眼。 他们比了比自己手里的武器,连忙刹住了脚。 哗哗。 这时,一批又一批的星落将士已经靠了岸,纷纷跳下水飞快列成队往岸上杀来。 “给老子开!” 岩村一看就急了,举起开山锤就狠狠地朝面前的骑枪砸了下去,试图砸出一条路来。 然而还没砸到骑枪,他面前就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滚!”雷二一声暴喊。 刷! 手里黑得发亮的砍马刀就猛地劈了下去。 倭寇缺铁,不多的铁都用在了战船和武器上。 岩村只是名小小佰长,手里的开山锤由坚硬的花岗岩雕成,然而此时却遇上雷二的砍马刀。 你硬我更硬,你猛我更猛。 哗哗。 两把武器眨眼间便撞到了一起。 火光闪烁。 岩村手一轻,目瞪口呆下他手里的开山锤竟然被雷二一刀辟成两瓣。 不是对手! 他脑中刚闪起这个念头,雷二已经狞笑着杀了过来。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两丈,可以说已经短兵相接。 哗哗。 最前面的盾牌一收,所有小兵抽出雪亮的大刀,跟着雷二杀了上去。 第376章 爬崖杀敌 第376章爬崖杀敌 下了进攻命令后,任宁没再理会其他。 他拿过呼吸面罩往头上一戴,向后一翻栽进水里就再也没了踪迹。 此时到处一片混乱。 岸上的倭寇没人注意到这点。 就算有人发现了,也顶多以为有个倒霉鬼中了流箭掉进了水里。看了半会没见人冒头随即抛之脑后。 任宁戴着呼吸面罩一直沿着浅水区向西绕去,直到距离战斗区域足足二百余丈才悄悄从海里冒出头来。 在源宁山顶时,他早从望远镜里看中了这个地方。 这是座五六丈高直上直下的悬崖,不过难不倒任宁。 收好呼吸面罩后,他像壁虎一样攀着石头向上爬,没多大的功夫便成功登上了岸顶。 这里并不是全岛最高点,但相对雷二他们选择的登陆地带要高得多。 任宁躲在块石头后四处张望。 前面不远处有五个倭寇在放哨。 只是周围海面风平浪静,他们看了几眼后更不会关注,更多是频频望向北边,关注着那里激烈的战斗。 “糟糕,海边的兄弟们好像有些顶不住。” 何止顶不住,简直是节节败退。 “放心。秋村仟长正在诱敌深入呢。敌人弓箭比我们多,射程比我们远。他们不靠近上岸的话我们打不到。” “等他们上岸的人多了,兄弟们再发力一波推回去。让他们有来无回。” 其他人恍然,“原来如此。” …… 哨兵们刚放下吊着的嗓子眼,眼前突然一花。 “谁?” 话还没说完。任宁反手握着军刀,已经箭一般从斜后方冲了过来,在他们反过来前就干脆利落地抹了五个人的脖子。 干掉这些眼睛,基本上整个北岸已经没人再会注意到任宁的行踪。 他摘下背上的黑弓,光明正大向自己的目标走去。 前方秋村皱着眉,频频地调派人手。 一开始他还想着诱敌深入,放大部分敌人上岸后再进行围剿。 很快他发现不对劲。 这伙敌人根本不用自己人退却,就能杀得他的手下人翻马仰。 “仟长!”旁边的亲卫大桥急得团团转,“敌人装备精良勇悍无比。前面的兄弟们看上去有些顶不住。咱们是不是该向其他三营求援?” “是啊!”其他几人纷纷赞同。 秋村脸上火辣辣的,情不自禁瞪了大桥一眼,“你们慌什么?有没有半点大和将士的镇定了?” 他指了指周围的海面。 “看见没有,这附近没有其他大型战船出没。这伙人为了避免目标过大而被我们的哨兵发现,估计是一路划着那些古怪的小船过来的。” “划这么远的距离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现在体力早已不支。” “吩咐下去。”秋村大手狠狠一挥,“让兄弟们咬牙再顶一会。等他们的这最后一口气泄完,很快会后继无力。” “到时候他们将任由我们宰割杀个痛快。” 大桥几个亲卫们互视一眼,个个眼中都有些迟疑。 “仟长,没准他们不是东海壁垒的小兵,而是从北边源宁山脉过来的呢?” 那里离西龙岛就近多了。 “源宁山脉?”秋村没好气,“你们睁大眼睛看看,那里全是几十丈高的悬崖。要不要借你一百个胆子去爬爬看?” 大桥几人这才哑口无言。 “伱们几个,”秋村突然回头看向刚才吱吱歪歪的大桥几人,“不是一直说自己是百人敌吗?现在是证明你们自己的时候了。” “去吧!” “一会儿听我命令。反攻时都凶猛点,把这些敌人杀得落花流水。” “是!”大桥几人本就心痒难奈,闻言欣喜地拱了拱手,抽出兵器咬牙切地往前线扑了上去。 后方。 任宁的目光落在披着披风的秋村身上。 金手指下秋村的红值不大,只有50。 不过任宁四下找了找。 面前的倭寇里并没有几个红值越过60的人,而这些人中披着披风的秋村最为显眼。 粮食都没几粒了,还记得披着披风上阵…… 任宁摇了摇头。 刚进射程,他毫不犹豫拉弓放箭。 咻! 箭啸响起。 这声音在两军相死相搏的喧闹声中如此的轻微,根本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作为仟长,秋村披了披风,但也只是在胸前穿了竹甲,后背可以说毫无防备。 任宁的黑箭一闪,就已经射穿了他的胸膛。 “谁……” 秋村心口一凉,才发现胸口都多了个箭头。 后知后觉的他地正想转过身子张望,然而眼前一黑,已经失去了意识。 “仟长?仟长!” 身边不多的亲卫大吃一惊,连忙查看秋村的情况,很快发现在他背后震动不休的箭尾。 扭头一看,正好看见任宁收起黑弓往西龙岛中央跑去的身影。 啾啾! 刺耳的警哨响起。 秋村其余的亲卫指着飞速逃离的任宁尖叫,“岛上有刺客,他杀了仟长。快来抓住他。” 这人的声音虽然已经够凄厉,然而在越来越大的喊打喊杀和武器碰撞声中却是不值一提。 听到哨声,包括大桥在内的倭寇们习惯性抬头寻声望来,但也只是看到他们悲愤的脸。 至于发生了什么却是一无所知。 任宁倒是听到了,不过他完全听不懂,因此充耳不闻,只顾着朝着岛中央最高的山峰跑去。 此时,四面八方都是陆续赶来支援北岸的倭寇百姓。 他们一看任宁的模样就知道不是自己人,加上后面还有秋村的亲卫在哗哗叫着追赶,毫不犹豫举起着锄头柴刀等工具,想要把任宁给拦下。 嘶拉。 任宁从他们身边掠过,速度和方向几乎不变,然而拦在前面的倭寇百姓已经脖子喷着血倒了下去。 其他人浑然不惧,依然哗哗地叫着扑了上来。 找死! 任宁哼了哼,继续向前冲去。 一连死了十几人后,别的倭寇终于迟疑起来。 这绝对是个杀神! 他们只是群没见过血的百姓,想用锄头和柴刀把这刺客拦下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相视一眼后倭寇的百姓纷纷抓起地上的石头甚至泥巴就狠狠朝任宁砸了过去。 任宁视若无睹,飞快闪过,转眼就将他们远远落在了身后。 干! 几名亲卫看着任宁渐渐消失在庄稼地里,气得暴跳如雷。 “这王八蛋跑得那么快,属兔子的吗?” 看来他们打死也追不上了。 “仟长死了,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群龙无首不是长久之计。赶紧派人去通知其他仟长。” 第377章 西守东杀 第377章西守东杀 有人指挥尚且节节败退,更何况此时秋村已死? 很快驻守北岸的倭寇就乱成了一团。 “顶住顶住,不许后退。”压阵的大桥突然发现不妙,嚷嚷了几声后赶紧退出战场。 他哗哗地跑上高地,往战场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超过半数的敌人已经上了岸。 后方那些造型古怪的小船已经连成了好十余座浮桥,剩余的敌人正飞快地向岸上跑,替换着最初登陆的前头队伍。 看那一片混乱中慌而不乱进退有矩的交接,大桥就知道这绝不是一般的军队。 星落! 刹那间,这个大名鼎鼎的军团就闯进了他的脑海。 “快快!发射穿云箭向久堂将军求援,正在登陆的是星落军团!” 哼! 旁边一声冷哼。 “不许放!” 大桥只是秋村的一名普通亲卫,这里有的是其他亲卫。 “大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眼前的敌人确实很强悍,但那是仗着他们手里的武器锋利,与传说中纵横四海的星落军团还是稍有不如。” “此外众所周知星落军团是支陆战军团,几乎没人会游泳和划船。他们一旦下了水,不吐不昏船就不错了,还想和我们打个平手?” 大桥急着两眼发红。 “你睁大眼睛看看下面,这他酿叫打个平手?” 分明是敌人打得他们抱头鼠窜,眼看就要挡不住了。 “不用怕。我们已经向其他三位仟长求援,同时岛上所有的百姓也正向这里赶来支援。” “区区三千人而已。整个西龙岛上,我们的人数比他们整整多了一万一千。就是每人吐口口水也快把他们给淹死了。” 最重要的是绝不能因为这区区三千人的进攻而影响了南离岛的防御。 这是秋村仟长生前一再叮嘱的。 “你们……”大桥无奈长叹。 他两眼赤红地看着水里密密麻麻的橡胶艇,“我们北岸的火箭呢,还没运来吗?” 周围一片沉默。 火箭何止来了,而且已经咻咻地射了出去。 可惜数量不多,敌人又都带着头盔和盾牌,除了溅起一堆火星外其他没造成太多的伤害。 “来些人,跟老子去搬木柴,作成火把扔下去烧掉他们的船只。让他们有来无回。” “大桥,哪有木柴啊?”有人茫然四顾。 为了尽可能把岛上的土地都开垦成耕地,除了岛中央的山峰外,其他地方的树木几乎被砍伐一光,甚至连树根都被挖出烧成肥料。 这北岸附近想大规模做火把还真有些难度。 “石头!挖石头砸死他们。” 此地靠近海边,石头倒真有不少。加上前阵子下过大暴雨,挖起来也不难。 只是小石头扔下去没用,没有抛石机的话大石头又扔不动。 最后大桥只得让人赶造几架抛石机,自己硬着头皮又上了前线。 “一营的兄弟们,在后面看足瘾了吧?”梁如是振臂高呼,“看够了就跟我去凿出一条路来。” “是!”无数声音响起! 当即一营以梁如是为开头,像把尖刀般狠狠地一头扎进前面的敌人里。 这时大桥带人刚挤到最前面,虽然听不懂,但他猜也能猜得到梁如是在说什么。 “想得美!伱们要想过去就要先过老子这一关!” 咣咣当当。 梁如是也不管前面的是谁,他上劈下砍。 旁边的亲卫配合默契,你捅我刺。 叫嚷嚷的大桥哪里招架得住,加上也没戴什么护甲,手忙脚乱下身子瞬间多了几个血洞,正扑扑地外喷着血。 “滚!”梁如是重重一脚把他踹倒,就踩着大桥继续往前杀去。 “刚才的倭寇是不是说什么了?”他一边挥着武器一边问。 周围的声音太大,梁如是还真没听清大桥到底有没有嚷嚷。 “不知道。” “管他嚷嚷什么,反正都死了。” “说得也是。”梁如是没再理会。 星落小兵们向来苦练杀人技俩,特别是任宁教导时,更是一一指出哪些地方是人体的要害。 于是打仗时小兵们招招都是冲着对方的要害而去。 大桥身中几刀,原本就受伤严重。这会又被无数只脚踩踏,顿时一命呜呼。 没多久,梁如是眼前一亮,前面已经没了敌人。 道路打通了! 哈哈。 雷二啃着豆子扛着他的砍马刀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一营左边,二营右边。三营向前。给我杀!” “是!” 北岸守军本身战力就不足以抵挡星落军团,加上秋村死了,他的部下们没了指挥,早就乱了套没了章法。 要不是知道身后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庄稼,北岸的守军这才没有大规模溃败。 但也正因为他们没有溃逃,星落小兵反而省心,只管击杀眼前的敌人,不需要再花力气去追。 说时长实时短,攻破北边其实没花梁如是多少时间。 这时,北部种地的倭寇百姓终于抱着各种各样的柴火、石头甚至草火灰赶到。 然而看着这边的敌人刀起刀落便杀得守军人头滚滚,其难易程度似乎和切菜差不多,他们不由迟疑起来。 上还是不上? 这是个问题。 一排排人看看自己手里劣质的锄头和柴刀,又看看那边粘满鲜血依然闪闪发亮的刀剑,一时左右为难。 “为了庄稼。”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我们上,拦住他们!” 前锋三营已经挡在他们面前,不用吩咐便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三十步瞄准!” 哗哗,一架架弓箭扬起。 “预备,放!” 咻咻咻! 几轮箭雨下去,前面空了一片。 看着乌压压的箭头,其他倭寇慌忙退开,不敢再冲过来。 雷二没理会这些。 他走到秋村倒下的地方,举起望远镜朝岛中央的山峰望去。 之前在大淳谷的山顶时,任宁就曾经指出过几个地点。 雷二一一寻去,没多久就在某中一个地方看到了一架风车。 西龙岛不小,任宁得在上面观察着岛上的敌人,给他们指引进攻的方向。 很快雷二就得到了任宁给出的消息。 “敌人还有三个营的兵力,南边的人马绕到了西方和西边的倭寇聚一起由西向北攻了过来。东边的则自己从东边攻来。” “另外,两支队伍还有大量的百姓替他们输送物质。” 梁如是等三个营长浑身血淋淋赶到,“老雷,下来怎么打?” “等!”雷二又盯了一会儿远处的风车。 “将军说了,兵分两路,西守东杀。” 梁如是点头,“西边敌人多,我一营去守西路。你们把东路的敌人灭了,三营弓箭多过来帮忙,二营开始毁掉岛上的庄稼。” “老雷,将军有说什么地方适合拦截西边的敌人吗?” “有,跟我来!”雷二留下几个人在这里设立风车后,带着一营匆匆离开。 第378章 擅自行动的鲁玉龙 第378章擅自行动的鲁玉龙 任宁丝毫不担心下边的打仗。 他更多的是竖起耳朵以及用望远镜盯着南边的海面。 只要岛上穿云箭升起及倭寇的战船有回头向北使来的迹象,任宁就立即下令全军撤退。 这也是他要亲自上来作眼睛的主要原因。 幸好暂时一切顺利。 守岛的倭寇既没有发射穿云箭求援,而开往南离岛的舰队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任宁心情大定。 南离岛距离西龙岛并不近。 此时他的望远镜里只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根本看对不到南离岛的影子,更加看不到双方舰队的对撞。 久堂直人一早从东海岸出发,一路紧赶慢赶。 然而距离有点远。等他赶到南离岛附近时,双方舰队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战况如何?岛上的庄稼又毁了多少?” 眼前的战场双方船只交错,火箭火球纷飞。不知多少艘船着了火,四处浓烟滚滚。 久堂直人东张西望,一时分不清情况。 “回将军,”驻守南离岛的副将一脸的庆幸,“这次云垂人的目标似乎不是岛上的庄稼。他们到了后一直专心致志地进攻。我们的舰队……” 迎着久堂直人冰凉的眼神,副将咽了好几次口水才敢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舰队有些顶不住。” 至于双方的伤亡,每时每刻都在增加,一时无法统计。 东海壁垒, 一向居于后方指挥的旗舰护国公号这回甚至主动压了上来。 舰上的将士水手和其他船只并没什么两样,要么拼力绞弦上箭,要么竖着耳朵拼命摇桨。 陆伏海扶着船舷站在船头,目光冰冷地看着前方倭寇大大小小的战船。 至于右前边近在咫尺的南离岛,他瞧都不一瞧一眼。 攻岛烧庄稼? 的确可以饿死倭寇甚至逼他们兴兵造反,但那是以后才可能发生的事。 如果把这些写进战报里,估计送到星纪城时,长兴帝连折子都懒得打开。 而在金龙滩港口,东海壁垒被石川泷偷袭毁了那么多船。 陆伏海现在最需要的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战绩,以将功补过。 因此还是尽可能击毁和击沉敌方舰船,才比较能平息星纪城方面的怒火。 哼。 陆伏海哼了一声。 如果把倭寇的守岛舰队通通送进海底,那南离岛以及上面的庄稼也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继续压上去,给本将干掉他们。” “将军,”传令兵匆匆赶到,“刚得到消息,倭寇驻守西龙岛和东景岛的舰队已经赶到,出现在两翼的视野里。” “哦,他们终于到了?” 陆伏海不惊反喜。 眼前驻守南离岛的敌舰明显不敌,一直被杀得节节败退。要不是东海壁垒的武器更强,否则还真会变成你逃我追最后比船速的局面。 现在支援到了,相必他们敢应战了吧。 “命令……” 陆伏海刚要下令,副将和军师们赶紧跑过来打断他的话。 “将军,我们不能再追了。” “对呀,再追下去,万一西龙岛的敌舰绕到西边拦截,我们就会四面受敌了。” 急求杀敌立功的陆伏海被泼了盆冷水,立即冷静了下来。 他左右观察了一阵,默默地点了点头。 右前方的南离岛虽然没有武器,但它是座永不沉没的大船。远比什么舰队都要坚固。 自己要再命令各舰继续向前压,到时候真有可能落入四面受敌的情况。 “玉龙舰队转向北,迎战西龙岛过来的敌舰,务必保障我舰队的后方安全。其余各船朝南离岛发射火球,随时准备后撤。” 不是想用岛堵住我一方去向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毁掉一些庄稼就是。 令旗挥动,各舰徐徐停下。 此时东海壁垒已经很靠近南离岛,护国公号上的陆伏海甚至能看清岛上守兵竖起的中指。 嘎嘎嘎。 各抛石机开始转向。 不一会儿咻咻咻声音响起。 第一批石头带着熊熊火焰朝岛上飞去,轰地重重砸在庄稼地里。 没多会,南离岛北边都冒起了浓浓的黑烟。 “陆伏海!你个卑鄙小人!” 倭寇舰队的后方,久堂直人看着这一幕差点没把船舷给捏碎。 他到来后就接管了舰队指挥。 听说东海壁垒这行的目标只是战船后,久堂直人脑子一转,很快明白了陆伏海的心思,于是赶紧来个诱敌深入。 可惜陆伏海能坐到东海壁垒主将的位置上,也不是蠢人。 他干脆停下船就近轰了一轮岛上的庄稼地。反倒让久堂直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玉龙号。 舰队往北驶去,鲁玉龙却一直往东眺望。 “注意寻找敌舰的指挥舰和中续舰,赶紧破译他们的旗语。” 玉龙舰队随着萧正一起出征百济,至今已有近两年。 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在金龙滩外海和倭寇打交通。每一场战斗鲁玉龙都让小兵仔细收集敌人的旗语。 如今已经破译得七七八八。 “是!”各小兵大声应下。 只不过久堂直人的指挥舰是艘普通战营级,而且一直呆在最后方。别说玉龙号的小兵们只用眼睛找,就算有望远镜恐怕也难以找到。 但用来中续主将命令的舰船就好找多了,没多久小兵们就发现了几艘疑似的船只。 不大一会儿,满头大汗的传令兵捧着译文赶来。 “将军,破译了敌中续舰发往柴尾号的旗语。” 哈哈。 “干得漂亮!”鲁玉龙大喜,重重地拍了那小兵一巴掌。 他终于舍得扭头往北方看了一眼。 从西龙岛赶来的舰队里,领头的那艘战将级上正挂着柴尾字样的旗帜。 “向我靠近,吓退敌舰!” 鲁玉龙迟疑不到两息,“命令,全舰队一分为二。后军不变,前军随我全速斜向东北,拦住柴尾号的去路。” 哗哗哗! 没人迟疑。 玉龙舰队的五十艘船立即行动起来,玉龙号更是一马当先,全速向东北驶去。 他们这一动,很快落到不远处陆伏海的眼中。 “这鲁玉龙在作什么?”陆伏海暴跳如雷,“不是叫他们守住我们的退路吗……” 上次在金龙滩,他命令玉龙舰队去南边堵住倭寇撤离的战将级,结果鲁玉龙充耳不闻,最后只拦住了一批战营级。 现在又开始擅自行动? 真是吃了豹子胆! 他还是不是东海壁垒的人了? “将军你看。”陆伏海话还说完,就有亲卫大声提醒。 “西龙岛的敌人没有拦在我们身后的意思,反而向东行驶。玉龙号这么一走,看样子正好将他们拦下。” 陆伏海精神一振,脑袋飞快转了几圈。 “好个狗日的久堂直人,原来是想吓退我们。” “命令所有战舰继续前进,全力进攻。” 第379章 天助我也 第379章天助我也 柴尾裕站着船头,紧紧地盯着拦在它们前方的玉龙舰队。 “将军,我们怎么办?” 亲卫们紧张地盯着自家将军的唇,随时作好了转弯或降速的准备。 “鲁玉龙拦在前面,你们说柴尾这员福将会怎么办?” 西龙岛赶来的舰队里,其他战将级将军此时也纷纷走到了船头,目光闪烁地望着前方玉龙舰队大大小小黑得发亮的撞角。 呵呵。 “属下不知。”旁边的亲卫们只能尴笑。 在大和本土,柴尾并不是什么大姓。 哪怕他们拼尽全族的能力,也无法为杰出的子孙凑出一条能自己指挥的战将级,更别说一整支舰队。 可以说柴尾裕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从指挥一条战队级小船作起,一步一步走上如今的战将级将军,最终成为柴尾一族的骄傲。 但在其他同级将军的眼中,柴尾裕全然没有什么战功,只是一员所谓的“福将”罢了。 世道苍茫,兵荒马乱,谁想活下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从本土地到百济,遥远的水路、恶劣的气候、紧缺的粮食以及登陆时拼死抵抗的百济人,都能杀死大量的将士。 甚至上任的水师主将也因此而去世,别更说其他普通的将军。 柴尾裕身子还算坚挺,由此得福默默地升了官。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福将,只是低调罢了。 只要不显山不露水,尽量不在久堂直人面前随意蹦达,就能活得更长久些。 那些奋勇争先,生怕久堂直人不知道自己能力的,比如偷袭九原马场的岩上真也,进攻源宁山脉驿路的三洋、松下还有奥寺翔太郎,如今都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但现在…… 柴尾裕心里一阵不安。 久堂直人的旗语都直接指名道姓发到了自己船上,他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不过, 前面的敌人只有一艘玉龙号战将级,其余都是战营级。而自己这边战将级足足有五艘,战营级更是敌人的一倍有余。 “命令,”柴尾裕希翼地往后方的其他战将级看去,“柴尾号以及附属战营级保持进攻阵形,全体加速,杀过去干掉他们与久堂将军会合!” 大和的每一艘战将级都是宝贝疙瘩。 柴尾裕只是普通一员,根本无法命令其他战将级与自己配合。如今只希望进攻时其他将军能主动追过来一起给玉龙舰队压力。 最好能不战而屈之人兵,逼得鲁玉龙主动让开航道。 玉龙号。 “将军,”瞭望桅杆上的小兵大叫着挥手,“柴尾号明显提了速,与西龙岛的其他战将级渐渐拉开了距离。” 哈哈。 鲁玉龙大笑,“柴尾这是想单挑吗?” 他既然敢主动把玉龙号开过来拦在前面,就不怕西龙岛来敌尽数压上,便何况只是区区一艘柴尾号? “将军,属下看来不是柴尾想单挑,而是其他舰船不愿意和它一起上来送死。” 鲁玉龙点头,“兄弟们,都给本将打起精神!让柴尾尝尝我们撞角的厉害,让它彻底变成海底的一捆烂柴。” “是!” 命令很快传到各舰,到处响起洪亮的应答声。 柴尾号。 柴尾裕死死地朝后方看去,望着其他战将级越落越远,不由气得脸色铁青。 “将军,前面的玉龙号各舰已经提起了速,摆明要拦死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柴尾裕左右张望。 大海虽大,但此时在他眼里却是有些无路可走。 西边、南边不能去。 东边有气势汹汹的玉龙舰队正想找他单挑。 北边倒是空荡荡的一片。 但只要他敢调整方向让舰队向北走,不仅脆弱的侧舷会暴露在鲁玉龙的重弩之下。而且就算侥幸绕了过去,估计久堂直人会直接让他单枪匹马去进攻金龙滩,尝尝萧正防海破弩的厉害。 拼了! 柴尾裕重重地一拍船舷。 “传令下去,所有人准备!” “东海壁垒又怎么样?给本将干掉他们。别让后面的那些王八蛋看轻了我们柴尾!” “是!” 双方开始发力,船速越来越快。 哗哗。 护卫主舰的战营级纷纷冲到了前面,撞角要么瞄准了敌方的同级对手,要么瞄准了战将级两侧的船桨。 嘎嘎嘎。 船头的弩箭和抛石机早上了好弦,瞄准了对方的主桅。 咳。 有亲卫忍不住提醒,“将军,云垂人的武器射程比我们远。” 凭着卓越射程,玉龙舰队可以先一步发起进攻。 万一主副桅都被击毁,届时仅凭水手划桨,船只的速度肯定会降了下来。 船越慢,被命中的机率就越高,而且撞角的威胁就越小。到时候别说玉龙号就是其他普通的战营级都敢靠过欺负它。 “张网!” 小兵们哗哗地在拉起了渔网。 副将匆匆过来劝拒,“将军,这时候张网不大妥吧。” 渔网这东西有利也有弊。 它基本拦不住弩箭,但是是挡火球和石头的好手。 问题是如果在船头拉起了网,自家的抛石机也基本没了作用。 “撤掉撤掉。”柴尾裕满头大汗,又连忙下令取消。 望着越来越近的玉龙舰队,他心里突然有些懊悔。 缩在后面尽量不出头打仗,自己默默升上来作了将军。 但此时真正要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时,柴尾裕又恨自己以前怎么不多上上战场,以至现在心神大乱,两手心更全都是汗。 渔网刚撤。 呼呼! 阵阵海风吹过。 柴尾裕像被蝎子蜇了般一下子跳了起来,脸色更是死灰。 “这是什么风?” 亲卫们面面相觑。 此时刚入秋,百济半岛附近还能吹什么风? 要么东风,要么东南风。 果然,刹那间玉龙舰队的风帆哗哗地鼓了起来,各舰的速度更是狠狠提了一截。 哈哈。 鲁玉龙笑声响彻半个大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真是天助我也!” 没多久,最前方的五艘战营级护卫舰终于进入了射程。 “预备,放!” 无数声怒吼中,蓄势待发的破弩箭和抛石机的梢锁顿时被重重砸开,大大小小的弩箭、火球和石头便咆哮朝着面前的敌人飞去。 轰轰轰。 巨响响起,火光四溅。 因为早早计算好了距离和速度,第一轮攻击往往是最成功。 柴尾舰队前面的炮灰被打得浑身大振,气势一滞。 但十几枚弩箭和石头而已,在庞大的船身前不提一起。 双方依然快速靠近。 倭寇的武器是比云垂弱,但也没有弱上多少。加上双方相向而行,不多时玉龙舰队也进入了柴尾的射程。 一阵哗哗怪叫声中,对面的火力也纷纷飞了过来。 鲁玉龙眼都不眨一眼,就死死地盯着前面。 “将军,小心撞击。” 亲卫们见鲁玉龙完全不为所动,只好咬牙将固定绳死死地系在他身上。 第380章 让不让路 第380章让不让路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 双方最前面的五艘战营级护卫舰正对正地迎头相撞。 嘎嘎—— 各种刺耳的摩擦声和爆裂声响起,听得附近舰船上的双方将士都心惊肉跳。 鲁玉龙抬眼望去。 尽量已经努力瞄准了对方的撞角,但十艘战营级并没有撞角对上撞角,而是擦着彼此的船头切了过去。 哼哼。 鲁玉龙冷笑。 高速对撞之下,谁敢稍稍转方向谁就死。 玉龙舰队的撞角本来就比倭寇船只要坚硬锋利,此时速度又比它们快,没有理由让路。 倭寇的五艘船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海水的波动,最后的时刻微微地让了让船头。 双方刚擦了几寸,玉龙舰队的撞角已经毫不客气真接切了进去,如同切豆腐般直接卸下了小半边船舷来。 啊啊! 船上靠得太近的小兵和水手要么直接被撞角切成两截,要么被双方的船只磨成一团肉泥,吓得其他人哇哇怪叫。 玉龙各舰得理不让,继续乖风破浪高速向西冲去。 船只转向本就容易倾倒,此时又被敌人狠狠一挤,柴尾各护卫舰的龙骨吱吱吱一阵呻吟,几乎原地转了十七八度,又东倒西歪地晃了好几晃这才稳住了船身。 然而没等船上的小兵和水手清醒过来,玉龙舰队的后续船只已经对着它们几乎横过来的侧舷撞了上来。 轰! 剧响过后。 这五艘战营级几乎瞬间解体,断成两截后咕噜噜地向水里沉去。 柴尾裕看得清林,脸色一片惨白。 五比零? 云垂的武器在周边国家里一向是最强的,他一直很清楚这事,但也没有想过居然相差得那么多。 柴尾裕恍然。 怪不得鲁玉龙带着半支舰队就敢挡在他面前,原来是有恃无恐。 然而此时柴尾号的正前方已经没有了护卫舰,赤果果地出现在了玉龙舰队面前。 弄沉五艘倭寇的船只后,玉龙舰队的这些战营级要么歪了方向要么速度降了下来。 “立即转舵!水手左三右二!” 哗哗哗。 水手们听着命令,拼了命划桨试图调整方向。 “所有弩箭瞄准柴尾号,放!” 鲁玉龙哈哈大笑。 周围的属下努力地调整船身以及进行攻击,试图干扰已经进入射程的柴尾号,那怕射破对方一个洞或者靠上去切断几根船桨都好。 但是东海壁垒的战营级不怕倭寇的战营级,难道他的玉龙号就怕同为战将级的柴尾号了吗? 柴尾号。 “将军,”亲卫们苦苦劝着站在船头的柴尾裕,“这里危险,咱们还是快到船尾去吧。” 两艘如此庞大的船只相撞,船头上的人类脆弱像就只蚂蚁。 只要脚下的船只顶不住,他们根本没有活路可言。 柴尾裕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玉龙号,愤怒地甩开亲卫们的胳膊,“混帐,你们慌什么!” “老子就不信鲁玉龙敢把全身身家压上来。” 玉龙舰队虽然刚才开局顺利,但只要撞上柴尾各舰后,自己要么偏了方向让出侧舷,要么速度降了下来,处于不利地位。 而他们无论是人还是船都比玉龙舰队多得多,那怕是二比一的伤亡比,也足足可以将整支玉龙舰队全体送进大海。 柴尾裕不信玉龙号敢不让路。 “将军,”旁边的亲卫也姓柴尾,此时一看直接跳了起来。 “以玉龙号现在这速度,已经没法停下来或换向。鲁玉龙是铁了心要撞我们。” “来人!把将军拉到舰尾保护好。其他人跟我去加载弩箭!干掉他们!” “是!”几个亲卫扑了过来,不分由说地架起柴尾裕疯狂地向船尾跑去。 刚刚系好安全绳。 轰! 整艘船猛地剧烈一震。 哗啦。 巨大的惯性下,甲板上所有东西直接向前飞去。 几架巨大的抛石机刚刚装好石头,还没来得及发射,就被甩了出去,轰地重重撞在桅杆上,直接将高大的风帆撕成了碎片。 咣咣咣。 将士们因为系了安全绳又被拉了回来,重重地拍在甲板上,摔得头破血流。 好半晌过去,柴尾裕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摸了把脸上的水迹,这才发现满手都是血。 但他顾不上这么多,抬头努力往前看去。 船上已是一片狼藉。 巨大的船头上多了个黑得发亮的撞角。 玉龙号已经切开了柴尾号的撞角,一头撞进了船身。 双方巨大的惯性下,柴尾号的船头瞬间成了一片废墟,然而玉龙号依然势如破竹地向船中部切了过来,看样子要将整艘柴尾号一分为二。 只是每艘战将级都庞大无比。 玉龙号又往前足足切了好几丈,才吱吱吱地停了下来。 完了! 柴尾裕面如死灰,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现在柴尾号几乎没了船头。 玉龙号根本无需再进攻,只需要退开让海水灌进来,不出半个时辰它就会沉入深深的海底。 玉龙号。 鲁玉龙爬了起来,先朝前看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 他揉着阵阵生痛的胸口,“立即检查伤亡和船况,马上后退。” “是!” 其实已经不用鲁玉龙通知,任何人都知道这时是玉龙号最危险的时间。 所有人清醒过来,顾不上检查甚至收拾自己,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职位上。 哗哗。 风帆降下,船桨反拔。 嘎嘎嘎, 玉龙号一点点从柴尾号的船头上拔了出来。 身后的其他战营级也第一时间开了上来,进攻敌人的同时,保护主舰的左右侧舷。 “柴尾号的兄弟们,”柴尾裕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刷地拔出配剑,“我们的柴尾号即将沉没,这一切都是玉龙号造成。” “这个罪魁祸首现在即将退去。我们能让它这么轻松离开吗?” “为了柴尾号的荣誉,为了大和的尊严。所有人带上武器,爬上它们甲板,杀掉他们的将士!” 然而柴尾裕尖着嗓子叫了几声,周围的回应却是寥寥几无。 船太大,没有传令兵的声音下,他的声音传不了太远。 而且柴尾号船体受创严重,众多的小兵和水手们要么死亡要么正忙着逃生,根本没人响应。 最重要是柴尾号的船头毁了,他们就算想爬也爬不上对方的船只。 两个满脸血污的亲卫割开绳子扑了过来。 “将军,别喊了。船马上要沉,我们赶紧弃船吧。” “对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哈哈! 柴尾裕一阵苦笑。 “离开,我们能去哪?” 船上是有救援用的小木船。 但周围都是茫茫大海,而且四处都在打仗,他们就算上了小木船,恐怕也给划不到其他战营级上。 第381章 大败小败 第381章大败小败 报! “将军,柴尾号遇敌攻击现处于半沉没状态,其附属战营级大多受损严重,失去了战斗力。” 久堂直人心一纠,忙问:“西龙岛的其他战将级呢?” 至于柴尾裕,没了柴尾号,他不过是个眼前千千万万的无名小兵罢了。 “其余各舰安然无恙,正绕了个弯继续向我们靠拢。” 久堂直人松了口气,“让他们加快速度。我们……” 我们有些顶不住了。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不过所有人都有看在眼里。 今天的东海壁垒不知发了什么疯,不要命了般一个劲往它们杀来。 没有了西龙岛那些竹筏和木筏在中间碍手碍脚,双方不少船只已经短兵相接。 辽阔的海面上时不时就响起令人毛骨耸然的碰撞以龙骨呻吟声。 然而实力相差太多,倭寇各舰怎么也打不过,只好一步一步向后退。 要不此时正好刮着东风,估计他们不少战营级早已经船沉人亡。 “将军,”副将满脸焦急地跑了过来,“不能再退了。” 偌大个南离岛,现在不仅西岸就连北岸都已经有半个岛处于东海壁垒的火球攻击之下。 再退的话,舰船是保了下来,但岛上的粮食就要毁于一旦。 副将匆匆一指东方:“现在天刮着东风,对我们有利。加上东景岛的援军,我们是有一战之力的。” 久堂直人正在迟疑,眼角忽然一花。 指挥舰上的所有人情不自禁扭头往北方看去。 遥远的海面上高高炸开了三朵灿烂的烟花。 过了好半晌,啪啪啪,三声弱不可闻的爆炸声才传了过来。 “是不是我们的穿云箭?” 有传令兵已经飞快地算了出来,“回将军,是我们的紧急求援信息,按距离来算应该来自西龙岛!” “怎么可能?”一堆人差点跳了起来。 “东海壁垒所有的舰船已经在这里,谁还有能力去进攻西龙岛?” 这话刚说完,所有人的脑中立即想起一个名字:百济! “不可能是百济。”有将军使劲地摇头。 “早在两年多前,他们那些破渔船以及造船厂已经被我们通通送进了海底。现在百济人手里除了木头筏子外根本没有其他船。” 而想用些筏子绕过庞大的源宁山脉进攻西龙岛,那根本不可能。 远在南边的久堂直人都看见了西龙岛的烟花,从西龙岛赶来的各舰将军自然也不例外。 一时间,他们的身子都有些发麻。 “减速减速。静待久堂将军的命令。” 这边的久堂直人迟疑了不到半秒,立即下命令,“所有人反攻!同时命令西龙岛各舰笔直往南,从中间切断东海壁垒。” “将军!”有人大惊失色地扑了过来,“万万不可。” 然而久堂直人却是不理,瞪着传令兵,“立即去传令。” 如今西龙岛已经发了紧急求援信号,但距离实在太遥远,就算赶回去估计也只剩下一座废岛。 因此眼前的南离岛绝不能再有半点损失。 “是!”小兵匆匆走了。 旗语飞快传到各舰,西龙岛各舰硬着头皮调换方向,再次向玉龙舰队扑了过来。 而东景岛援军看见了西龙岛的求援信号,各将军不由放缓了速度,迟疑地回头看去。 东海壁垒所有的战船都已经在这里,但西龙岛还是被偷了家,那他们东景岛呢? 东海壁垒,护国公号。 哈哈! “这是哪个王八蛋在指挥?” 陆伏海正愁前面的敌人一直向后退,这会看他们终于停下脚步甚至还有反攻的迹象,不由乐得哈哈大笑。 战舰庞大,不是陆地上的车辆更不是缈小的人类,想要它们停下来然后立即反方向进攻,那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虽然刮着东风,但只要敌人敢停下,那就处于绝对不利的地位。 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前军变后军,一直向东撤。后军变前军,加速后向西进攻。 陆伏海当机立断。 他拔出配剑高高举起,“传我命令,全体碾过去!” 哗哗哗。 旗语挥动。 东海壁垒的各舰飞快收到信号,一时间似乎连弩箭和抛石机都停了下来,所有船只像上了弦般全速向东冲去。 倭寇各舰将军不禁骇然:“放箭,快放箭!拦住他们!” 然而这时候最犀利的武器是船头的撞角,再多再大的弩箭都已经成了牙签,或许能弄疼敌人但根本拦不住对方的进攻。 后方的久堂直人看到这场景,一下子反应过来,心底顿时突突直跳,“宇川将军呢?你来指挥。” 宇川大志脸色灰暗。 之前西龙岛一战,久堂直人还算打得有声有色。 这次一过来就夺了他的指挥权,打着打着才终于发现自己不太懂海战,连忙又把宇川大志给拉了出来。 真是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他在心底暗骂了几句,连忙下令。 “最前面的三十艘战舰原地打横,用船身拦住敌人。第二批五十艘靠上去,继续拦路。其他各舰……” “将军,”宇川大志匆匆扭头看着久堂直人,“我们的战舰数量已经不足,继续打下去将会是大败,立即离开是小败,您看?” 久堂直人左右张望,额头突突直跳。 八十艘炮灰船不多,进攻中部金龙滩的石川泷毁了好几个八十艘。 然而眼前要是少了这八十艘船,就算东景岛的船只过来补充,他们的战舰数量也只能和东海壁垒持平。 再打下真的和宇川大志所说一样,伤亡惨重大败特败。 但是要是现在撤退,那南离岛的庄稼…… 轰! 久堂直人正犹豫间,前方已经响起了震天的撞击声。 宇川大志的命令下得及时,然而前后不同的命令传到前方,让各个指挥官无所适从。 一些将军执行的是久堂直人之前反攻的命令,另外一些执行的却是宇川大志后来的消息。 刹那间前面的近百艘战舰一片混乱,看起来个个东扭西歪。 幸好每艘船之间的间距都很大,否则没等东海壁垒杀过来,他们自己就把隔壁的友舰给弄沉了。 “退退!” 久堂直人一看前面这乱糟糟的情况,就知道情况不妙,连忙示意宇川大志下令撤退。 敌人要撤! 东海壁垒的将军们一看也急得直跳脚,恨不得在船舷上多加几支船桨,自己也跑过去帮忙加速。 “老子的重弩呢,立即攻击后方的敌人,毁掉他们的风帆!别让这些混帐跑了。” “是!” 甲板上的重弩重新移动,匆匆瞄准了自己的目标,咻地将弩箭发射了出去。 第382章 新钦差到 第382章新钦差到 西龙岛。 倭寇久攻不下,自己反而死伤无数。 守岛的三个仟长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敌人非等闲之辈。 经过草草的商量,他们连忙朝天上发射了穿云箭。 岛中央的山顶上,任宁举起望远镜紧紧地盯着南方的大海。 他一盯就盯了大半天。 然而直到夕阳西下,岛上的守军都要被打光了,甚至全岛的庄稼地已经升起了袅袅的浓烟。 南边的海面依然静悄悄的。 任宁松了口气,发出准备撤退的命令后,自己下了山。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他回到了北岸。 梁如是几个仟长连忙聚集了过来。 “雷二人呢?”任宁左张右望,并没见雷二的踪迹。 哈哈。 几人大笑。 “雷二怀疑岛上某个地方还藏有收割下来的粮食,正在审问那三个被抓住的仟长呢。” “审问?”任宁脸色古怪,“他听得懂大和语吗?” 梁如是几人摇头,“就是没人听得懂,所以也不知道雷二还审什么。要我说直接送他们上西天就是了。” 没过多久,雷二带着一队亲卫扛着些粮食走了回来。 岛上粮食不多,但让他们逐一搜刮了过去,还是找到了些。 俗说话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雷二也不嫌弃,便通通带了回来。 “雷二,问出什么没有?”一堆人远远地挤眉弄眼。 码辣了巴子。 雷二狠狠地骂了几句才说道:“问个毛,他们说的鸟语老子一句都听不懂。” 尽管如此,当走到任宁身边时,他却是抬起手远远指着西方。 “将军,刚才我拷问得狠了,有个仟长哗哗地指着西边,脸上尽是一片洋洋得意的模样。好像他们又出了个什么损招。可惜没人能听懂。” 任宁点头,“人呢?” 不一会儿一个遍体鳞伤满身血污的仟长被拖到了任宁面前。 他蹲下去,上下打量了一下才缓缓用大和语问道:“你的名字?” 咦! 雷二梁如是等人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 “将军,你还懂倭寇语?” “一点点。”任宁笑笑,“既然要过来和他们打交道,就马马虎虎学了一些。没想到真能用上。” 趴在地上的倭寇也吃惊地盯着任宁,好一会儿才呸了一声。 “既然落到了你们云垂人手里,要杀要刮随伱们便,要是哼一声都算我输。” 啪啪啪。 任宁面无表情地鼓掌,“好一条汉子。” 这人眼里正露出丝嘲弄的神色,然而任宁已经不再理会他,直接一挥手。 “直接打晕了带回去。我们有的时间慢慢审。看看他的骨头能有多硬。” “好咧。”雷二扑地吐掉嘴里的草根,过来一拳重重砸下去。 地上的倭寇仟长顿时两眼一翻,再也没了声息。 “将军,”梁如是指了指远方,“岛上还有上万倭寇百姓,怎么处理?” “杀了守岛的士兵、毁了岛上的庄稼和种植工具就行,其他人如果不攻击我们便无需理会。” 这么多张嘴是要吃东西的,把他们留着,让久堂直人头疼去。 “也好。”雷二等人大笑。 没过多久,夕阳消失在海平面上,任宁才带头撤离。 通过风车,东部的捷报飞快传到了金龙滩和韦君谦手中。 百济都城。 韦君谦和一众星落将军细细地看着任宁传来的消息。 “倭寇可能会在西边有大动作?” “难道之前我们的猜测是真的?石川泷真的要登陆云垂?” 韦君谦走到地图前,“倭寇试图从金龙滩登陆,却屡屡受挫。此时除了进攻云垂沿海,他们还能有什么大动作?” “马上传令给北海关和莫沧海。让他们注意沿海的动静。” “是!”传令兵飞快离开。 其他人则希翼地望着韦君谦,“将军,我们呢?” “我们?”韦君谦扬了扬眉,“该修路的修路,该训练的训练。” “不过既然我们都到了这里,当然得帮忙找齐王。难道你们不怕陛下跳起来指着鼻子开骂?” “怕怕。”一堆人脸色古怪地点头,连忙干活去了。 砰砰。 没多久门响了。 瘦了一圈的钦差在旁人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韦君谦感概,“黄大人是不是到了百济后水土不服?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韦将军,您别说笑话了。不知您这边是否有殿下的消息?” 他刚刚从萧正那边过来,心都凉了半截。 咳咳。 韦君谦满脸为难地咳了两声。 “黄大人,你是知道的。本将到这百济都城比你还要晚几天。刚刚才理清殿下失踪的前头后绪。正要开始找呢,暂时还没有什么好消息。” 唉。 钦差也不意外,他一声长叹。 “那本官先告辞,请将军务必要尽力将王爷找到。” 否则包括他在内,身在百济的这些人都要惨了。 “一定一定。”韦君谦敷衍着,将黄钦差送走。 又过了五天,东海壁垒打了大胜仗后,伤痕累累地回到了金龙滩。 打了大胜仗原本该高兴,然而消息传开后所有人依然一片愁云惨淡。 齐王陈修竹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任凭他们怎么找,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天,一群人聚在一起,正在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有亲卫匆匆进来:“各位将军以及钦差大人,城外来了支队伍。是陛下派来的新钦差。” 说到这,他咽了咽口水。 “似乎星纪城那边早知道了殿下失踪的消息。” 萧正、陆伏海和黄钦差一阵头昏眼花,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怎么可能?” 没多久,满身泥泞的新钦差到了。 “老李,你怎么来了?”黄钦差满头大汗地迎了上来。 李永寿日夜赶路,此时两腿有些发软。 他先扫了扫屋子里的众人,随即一脸严肃地向西方拱了拱手,“见过黄大人以及各位将军,本官奉陛下圣旨前来召齐王殿下回京。” 说完,他从袖子取出明黄色的圣旨,“殿下人呢,请他出来吧。” 屋里一片死寂。 咳咳, 李永寿一到,以前的黄钦差已经被自动撤职。如果有渎职的话,还有可能被查办。 他苦着脸退开了两步,露出了身后的萧正和陆伏海。 唉。 萧正一声长叹。 他也认识这新来的李永寿,知道这是长兴帝身边的红人,绝不会像老黄一样替他们瞒着。 “回大人,二十五天前百济风雨大作,殿下不知所踪。我们各方一直努力寻找,然而时至今日殿下依然下落不明……” 第383章 捷报 第383章捷报 齐王已经失踪了快一个月? 李永寿心底一沉,连忙细细问经过。 陆伏海左张右望。 他还想有所隐藏,只是萧正和陈修竹的幕僚们早就心急如焚,不遂他愿,个个知无不答。 听完后,李永寿望着同样脸色古怪的韦君谦,也是无语了。 他飞快写了封简略的折子,准备八百里加急往回送。 “李大人,”陆伏海连忙拉住他,掏出一封早写好的折子,“本将这里还有份捷报,不如一起送回去吧。” 李永寿迟疑了一下,直接摆手拒绝。 钦差专事专办。 他是来调查齐王下落的。如果陈修竹安然无恙还好说,一旦真的有事,他就得留下来查清一切。 至于其他人,无论打了胜仗还是败仗都与他此行无关。 陆伏海脸色难看,又絮絮地奉承了几句。 然而李永寿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 唉。 他只能长叹一声后,自己再派人手将手里的捷报送回星纪城去。 送走了驿使,李永寿开始忙碌起来。 包括韦君谦这些后来的星落众将,所有人他都一一拜访,各种各样的记录写了一沓又一沓。 时间眨眼而过,李永寿的折子送到星纪城时,足足花了十天。 八百里加急是算时效的,这时间明显超出了期限,一脸疲色的驿使送上折子后也不申辩,乖乖地领罚去。 长兴帝接过百济传回来的折子,打开看了看。 他面无表情地朝下面的工部尚书罗垦望了一眼,“长禄,将折子送给各位卿家看看。” 罗垦正扯着脖子眼巴巴地等着,见状心不由突突直跳。 等他看完折子,一时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其他几位尚书和太师更是忍不住连连咳嗽。 众人正要商量下来该怎么处理。 报! 御书房外又响起传令兵的大叫,“东海壁垒大捷!” 嗡~ 包括长兴帝在内所有人都不由大喜。 然而飞快传阅完捷报后,他们就沉静了下来。 陆伏海和一群军师商量来讨论去,已经尽可能将这份奏报写得够赏心悦耳,只是伤亡数据骗不了人。 御书房里众人天天都读着各地的奏报,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玄妙。 长兴帝阴森森地望着兵部尚书关邑,一时间连自家儿子丢了都顾不上过问。 “关爱卿,陆伏海是怎么回事?” 二年前他刚调平海郡的备守兵西去涞谷郡平乱,倭寇就上岸杀烧抢掠。 东海壁垒作为水师,别说拦截了,根本就没发现海面上的异样。 现在明明损失这么大,陆伏海却还偏偏宣传成大捷。 真当自己是老糊涂了吗? 关邑暗暗叫苦,“陛下息怒。” “这几场战海恰逢百济风雨大作之时。我东海壁垒初到百济,陆将军不熟悉战场周边环境,加上天公又不作美,偶然失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且按战报上的敌我损失比而言,倭寇一方的确是吃了大亏。他们无论是人员还是船只的伤亡都远比我方多,甚至连三座赖以生存的粮食岛也被毁了两座。” “没了粮食,倭寇饿死的百姓将会以成千上万来计算。下来的日子估计他们没什么精力继续再进攻百济。对我们云垂而言,这也是个巨大的胜利嘛。” 说到这里,他话语一转。 “既然如此,老臣建议陛下还是让驻扎在百济的各位将军先将齐王爷找到,或者尽快查明那份神秘的报纸为何能事先知晓远在百济的王爷失踪。它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子的势力和目的……” 长兴帝若有所思,脸色严峻地点了点头。 说来,那份云垂半月报又快到了发行的日子。 如果说之前镇国公府几乎灭族一事引起了公众对那份报纸的兴趣,那么此次陈修竹失踪之事一旦被确认,这份报纸的准确性就不会再受世人质疑。 届时不仅仅是后宅那些无所事事的女眷,但凡识字的恐怕也必定人手一份。 “杜自明人呢?”长兴帝的脸色又沉了下来,“锦麟卫是干什么吃的,让他查个来源有那么难吗?” 狗腿子长禄立即站了出来,尖着嗓子朝下方的小太监大叫,“你们耳聋了吗?还不快去传锦麟卫统领进见?” “是!”小太监们匆匆离开。 关邑偷偷地出了一口气。 云垂五大边防军团中,陆伏海是唯一一个出自于兵部的将领。 而他现在又恰好和萧正一起在百济,无意中正好形成了对比。 协防百济这些年,萧正是没打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大胜仗,但至少他牢牢守住了金龙滩,也没打什么败仗。 关邑瞄了眼上面的长兴帝。 陆伏海啊陆伏海,你可千万别一而再再而三被萧正比了下去。否则东海壁垒又有可能回到萧家手中…… “陛下!”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御书房里的几人寻声望去,不由暗暗叫苦。 然而说话的礼部尚书范文却是视而不见。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东海壁垒主将陆伏海在外征战期间玩忽职守,私交齐王殿下,坏其品格。同时导致东海壁垒蒙受巨大的损失。甚至试图在战报里欺上瞒下,实属胆大包天。” “老臣有请陛下立即发旨将陆伏海押回问罚,以儆效尤。” 长兴帝下意识往龙案右下方望去。 上次南边大捷,范文要求召回当时擅自出兵的韦君谦和袁兴文,结果被夷光公主一杖敲昏。 可惜皇姑母现在不在御书房里。 咳! 长兴帝点头,“范爱卿言之有理。” “朕向来赏罚分明。干得好的会赏,干得不好的一定要罚。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倭寇下来到底会有什么举动尚未可知。陆伏海作为东海壁垒主将,暂时还不能撒手不管。” “这么吧,”他朝关邑招了招手,“关爱卿,陆伏海是兵部的人。你替朕记下这一笔。等百济战事稍缓,立即责令其作出解释,否则严惩不贻。” 关邑和罗垦大喜,连忙恭维:“陛下英明。” “陛下,糊涂啊……”范文气得胡子直翘。 他刚要说话,后面就传来小太监诚惶诚恐的声音。 “陛下,锦麟卫统领杜自明求见。” 长兴帝正愁怎么应付一根脑筋的礼部尚书,闻言大喜。 “快喧!” 第384章 报纸的幕后 第384章报纸的幕后 御书房里的气氛不浓不淡。 杜自明拿着宗卷快步走了进去。 他偷瞄了一眼关邑这些六部官员的神色,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臣杜自明见过陛下。” 长兴帝淡淡地点头。 上了年纪,他的眼睛已经不太好,看不到杜自明额头上努力逼出来的汗水。 “报纸一事,杜爱卿查得怎么样了?” 关邑罗垦这些人也情不自禁竖起了耳朵。 “回陛下,臣调集所有人手彻查星纪城苏澜城以及各大郡府,终于发现了幕后办报人的一些来龙去脉。” 哼。 长兴帝心里大喜,表面却是冷哼了一声。 “杜爱卿辛苦了!说说看,这普天之下到底还有谁比朕的消息还灵通?” “谢陛下,”杜自明先送上宗卷。 不过他也知道长兴帝近来看不得太厚太多字的折子或宗卷,便直接说了下去。 “经微臣一番苦查,发现最初办报之人姓胡名言飞,今年三十有八,中部星茸郡人。” “此人曾是名学子,只是学问有限屡试不第,后来成了一支中小型商队的文书。他经常随着商队东入百济西出西凉、南到南奉北至北雄,故而对周边邻国的风土人情相对熟悉……” 咳! 户部尚书钱良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杜自明的话。 “陛下,老臣掌管户部,虽不精通但对各商队的运作也算有一定的了解。” “一般说来,一支商队要想立足,它就只能走一条熟悉的路线。要么东西线要么南北线,甚至是固定的几座城市。不大可能今年走东西线,明年换南北线。” 长兴帝点了点头,抬眼往杜自明看去,“钱尚书言之有理。杜卿?” 杜自明也不慌忙。 他上前一步,“陛下,正因为这支中小型商队一直找不到适合自己的路线,早些时日已经解散了。” 倒闭了? 御书房里的众人脸色古怪。 未免也有些太巧合。 杜自明只好继续开口解释。 “陛下,这支商队本钱不多路线不熟,本就难以为续。” “而且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三年前它们正在走东西线,经过涞谷郡时,西部四郡发生了民乱。” “商队里的所有货物当场被一抢而空,甚至商队成员也被杀了不少。后来他们好不容易脱身,东家东挪西凑散尽家财才把货物补上,只好解散商队回乡下养老。” 关邑钱良一众人恍然。 “至于这胡言飞。商队解散后他举目无亲又走投无路,只好沦落到以说书为生。因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加上说的有趣,所以他的听众不少,因此生计还过得去。” “不知不觉中胡言飞便觉得说书也是个好活计,便萌生了办份报纸让所有人都听他讲故事的想法。” 整个御书房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扭头看着杜自明,眼里都是“你当我是傻子吗?”的神色。 咳。 杜自明只好又咳了一声。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直顺。直到前年有富商路过,听这胡言飞说书说得有趣,便付了一大笔钱,让他继续说。” “只是那支商队走南闯北,大多时候都是在赶路作买卖,其实上也没多少有意思的事可吹嘘。时间一久,胡言飞腹中就空空如也。” “幸好他带回了一只鹰鹄。” “鹰鹄?”旁边的关邑吃了一惊,“西凉部族蓄养用来放牧或侦查的鹰鹄?” “对,”杜自明赶紧恭维:“不愧是兵部尚书,连西凉鹰鹄都知道。” 钱良看出了上面长兴帝的疑惑,连忙替他问了出来,“不就一只鸟吗?有那么大的能耐?” “钱尚书这就有所不知了。”杜自明呵呵一笑。 “鹰鹄是一种草原巨禽。它十分忠诚,一生只认一个主人,而且耐性好,只要吃一顿就能飞很久。飞起来时又高又快,一日横跨个上千里都不成问题。” 众人恍然大悟。 云垂最快的传递方式是八百里加急,但那是沿着弯弯曲曲的驿路传送。万一中间遇上山崩路断,想快也快不起来。 相比之下,在天上横跨千里那就快多了。 难怪报纸的消息能传得那么迅速。 “这胡言飞是个精明之人。当初随商队走商时,各个地区他都认识了不少人,各方消息一汇总便弄了份报纸出来。没想到大受百姓的喜欢,现在赚了个金钵满盆。” “杜大人,”礼部尚书范文摇摇晃晃地站了出来,“众所周知,弘光大师是有名的德道高僧,向来视金钱如粪土。但他却是那份报纸的撰稿人,甚至在上面还有专门的版块。” “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 杜自明笑:“这事胡言飞也说了。商队当初被困涞谷郡,还是因为弘光大师出手相助,这才没受灭顶之灾。” 众人恍然地点头。 以那老和尚的习性,遇见便出手帮一把,完全有可能。 “那胡言飞现在人在何处?”长兴帝问。 他可不好胡弄,完全不信仅凭几个人和一只鹰鹄就能弄出这么大一份报纸。 杜自明背后的汗一下子流了下来。 “回陛下,微臣的下属在星茸郡抓到了胡言飞。一番审问后,他才得知是陛下亲自过问,自觉闯了大祸,便自杀了。” 哼! 长兴帝两眼一瞪,“朕再问你一遍,这人真是自杀了?” “回……回陛下,臣罪该万死。属下们急于交差逼问过急,胡言飞经不住大刑便死了。” 长兴帝哑口无言。 他还以为胡言飞是被什么幕后黑手杀死的。 不过长兴帝并不在意什么胡言飞,“那报纸现在到底是谁在掌管?” 杜自明头皮都在发麻,“回陛下,微臣正在调查胡言飞的关系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言下之意就是没找着。 “混帐!”长兴帝脸色一沉,就要发怒。 “陛下息怒!”罗垦连忙站了出来,“帝国疆域辽阔民众繁多,杜大人这么短的时间能查到报纸的来龙去脉以及传递方式,已经难能可贵,想必锦麟卫们尽了十分的努力。” “至于报纸现在的掌控者,虽然暂时身份不明,但杜大人已经找到胡言飞这根绳头,老臣相信只要给锦麟卫时间,杜大人一定能将其绳之以法。” 杜自明不敢说什么,只是感激地看了罗垦一眼。 长兴帝沉吟了半会,这才微微点头,“那鹰鹄呢?抓回来没有?” 他坐拥整个云垂,见识过无数珍禽异兽,还真没见过什么西凉鹰鹄。 “陛下,”杜自明有些欲哭无泪,“鹰鹄十分警惕而且素来忠诚,除了主人外基本上谁也摸不着。胡言飞死后那只鹰鹄已经一去不复还。” “微臣……现在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长兴帝十分遗憾。 不过一只鸟而已,他随即不再理会。 “那赶紧把报纸的幕后主使给朕找出来。” 第385章 顾大头的误会 第385章顾大头的误会 西凉,迁安岭。 一群形容不修的野人围在一起。 他们边大口大口地撕着满是油腻的羊腿,边盯着顾大头手里的地图。 “大头,这地图不会出错了吧。” “不可能!”顾大头依然顶着个光秃秃着脑袋。 他摇了摇头,“这是老任画的,绝对不可能出错。” “可按地图上的标示,这迁安岭周围是血月部族的最大牧场,我们这才绕了个大弯摸进来。你看看天上……” 顾大头情不自禁抬头往天上望去。 时至金秋,天高气爽。 偌大个天空上除了几朵白云,其他全是蔚蓝一片。 但正是空荡荡的天空才让他们皱眉。 迁安岭草场作为血月部族最大的牧场,地上一时看不到牲畜可以理解,天上该盘旋着警戒的鹰鹄才是。 然而天上什么也没有。 顾大头心一跳,下意思往南方望去。 “或许那些破鹰是被老吕那边吸引了过去?” 草原辽阔无边,相比之下三千骑兵只是一粒沙子,撒进去后想碰到比登天都难。 但一旦被敌人找到或追踪上那就是支相当庞大的队伍,想逃脱可不容易。 于是自从跨过了奔鹿部族,顾大头和吕有田先约好未来相见的大至时间与地点,便将三千人马一分成二,各自带着一半的人马西去。 经过两个多月的急走慢走,如今他们一南一北终于到了血月部族的地盘,准备在这里干票大的。 “大头,”旁边有人出声,“如果老吕他们真被血月的鹰鹄盯上,恐怕难以逃脱。我们得尽快作点什么。” 顾大头点头,砰地重重扔掉手里的羊腿。 “各位兄弟,赶紧吃东西,我们有活要干了。” “知道了。” “明白。” 其他人早听得清楚,也不多说话,寥寥应下后个个加快了啃吃的速度。 ———— 迁安岭以南约二百里,一座无名小山顶上。 吕有田站在小灌木丛里,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好一会儿过去,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周围草场丰盛,然而地上没有牲畜在放牧,天上也没有鹰鹄在盘旋。 难道是顾大头那边被血月部族给盯上了? 血月可是草原上鼎鼎有名的大型部族之一。虽然族长和少族长血月鹰翔都随西凉大军到了草原东部以及定西郡,但本部里的实力依然不可小瞧。 至少吃掉他们三千人马丝毫不成问题。 这样一想,吕有田心底有些焦急。 他又仔细观察过周边,测定好风向,这才带着几个亲卫大踏步下了山。 “各位兄弟都休息好了吗?该干活了!” 两支队伍,一南一北,几乎不约而同地下了命令。 放火,烧草原。 现在已近中秋,草原的牧民们又到了囤积草料准备过冬的时候。 越大型的部族,需要囤积的粮草就越多。 他们这三千人烧掉一个草场,就有可能逼得血月部族一部份牧民迁移至其他方,到时候比较容易分而灭之。 就算灭不了,让血月和它周边的部族产生隔阂甚至冲突也是好的。 说干就干,三千人骑着马毫不犹豫放火。 哗哗。 天高气爽,草原一点就着。 风吹火涨,火随风势,飞快地朝着东南方蔓延。 不多时各火点连成了一大片,铺天盖地朝前面扑去。 嘀嘀嘀嗒。 “都不要命了吗?”顾大头急得吹起了刺耳的唢呐,“还发什么呆,快走!” 这个时节,草原上的风大多从西北吹向东南,但偶有反复。 万一火势回头扑来,他们这伙人可能就要葬身火海。 所以点着火后,必须赶紧离开。 踏踏踏。 万马奔腾,所有人跟在他后面朝着西方飞奔而去。 血月定居点,外围。 驾驾! 志凌顾不上心疼爱马,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抽着马屁股。 看见前方连绵不断的帐篷后,他精神一振,手里的马鞭顿时抽得更狠。 “什么人?”定居点外围的护卫早看见了他,连忙出声喝止,“立即下马报上名字,否则我们放箭了。” 旁边的老八叭地给了那家伙一巴掌,“你眼瞎了?他是我家隔壁的志凌。” “哦!”这人有些委屈。 血月是个大部族,人多势重。 而且志凌在西凉语是英俊帅气的意思,几乎每个部族或多或少都有一个甚至几个这样的名字,这护卫不认得也是正常。 志凌还没冲到栅栏前,已经远远开嚷,“老八老八,我有紧急状况要报告族老,快让人清出道路。” 哗哗。 定居点的护卫们连忙移开栅栏以及其他障碍物,让出条道路来。 志凌正好赶到,大声道了声谢。 他骑着马眨眼就冲进了定居点,消失在大大小小的帐篷之中。 “什么事那么急?” 周围的血月人看着志凌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回头朝西边望去。 然而西方却是一片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老八回过神大声喝止,“还看什么看,赶紧干活。” 他们正在筑墙。 血月派出大军东征云垂,结果一直被拦在岩陲要塞和砥石城下。吃尽了苦头伤亡惨重却始终无法前行。 而更西边的安吉尔部族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在自己的定居点外围像模像样地筑起了围墙。 血月一看不好,连忙有样学样。 经过长老会的商量,他们也派出大量的族人开始沿着定居点的外围修筑一道又厚又长的城墙。 当然,这又厚又长是相对以前血月的木栅栏而言。 对于云垂的任何小城来说,他们筑的城墙都不值一提。 报! 志凌匆匆赶到长老会,砰地跳下马。 “西边迁安草场突发大火。火情来势汹汹,长达三十余里,而且越扩越大。兄弟们已经无法灭火,正在迁移牲畜和草料。特派我回来向长老报告。” 什么? 几个长老抬头一看风向,顿时变了脸色。 “为什么会着火的?” 志凌摇头,“属下不知。只看见西边的天空全是浓烟,转眼大火就连成一片,随即烧到了跟前。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长老们越聚越多,听完消息都急得直跳脚。 如此凶猛的大火,老天又刮着西北风,恐怕除了一小部分脚程快的良马,其他畜生和收割好的草料都得葬身火海。 “浑帐,你们的鹰鹄呢?为什么不派它们盯着。” 有鹰鹄在,方圆百里只要有小火苗,早被它们发现并警报了。也不至于大火都烧了眼前才发现。 志凌满脸的委屈,“开长老,我们的鹰鹄还小,还不经用。” 至于成年的鹰鹄,不都送到东边的前线了吗? 咳咳。 几位长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掩试地咳了几声。 前些时间,砥石城和奔鹿部族之间的通信忽然变得极为困难,西凉大军派出的传令兵们可谓是派出一个死一个,派出一双毙命一双。 血月鹰翔百思不得其解,偏偏前后方的通讯不能长时间中断,只好把主意打到老家的鹰鹄上。 用鹰鹄送信自然没问题,只需要像信鸽一样经过训练就行。但这样训出来的鹰鹄通常只会傻傻往血月部族的老家飞,可以说派不上太大的用处。 于是血月鹰翔只好把训鹰人和那些警戒用的鹰鹄一起接了过去。 而这样的鹰鹄极其珍贵,整个安吉尔部族总共也只有六只,血月自然也没有多少。 顾大头他们对此可不知情,这才产生了误会。 第386章 血月的猜测 第386章血月的猜测 火灾和马瘟一样,是草原上最为频繁也是牧民们最为重视的灾难之一。 稍大点的部族通常都制定有详细的应对策略。 再次和志凌确认过后,各长老一声令下,传令兵立即上马在帐篷间四处传讯。 “西边迁安草场突发大火,火线长约三十里,正在飞速蔓延。所有人立即前往部族以西救火,不得以任何理由推托。” 没多久整个定居点一片哗然。 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幼纷纷上马向西跑去,到了指定位置后哗啦啦地砍起防火带来。 几位长老随后也赶到附近的高点,一个个脸色阴沉地望着西方。 不消一顿饭的功夫,远处的地平线开始升起浓浓的黑烟。 最初只是细细的一缕,没过几息便飞快连成一线,转眼间便占满了西边的天空。 传令兵们脸色大变,飞快向下跑去。 “各位兄弟姐妹注意,已经看到烟了。大家快加油。否则火一旦烧到跟前,后面的部族将毁于一旦。”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心都是一紧,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手里的行动又快了几分。 驾。 几名长老纵马向西奔了一程,看清楚前面的火势后不由面面相觑。 他们边往回跑边议论纷纷,“这火线也未免太整齐了,到底是谁搞出来的?”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放牧的族人不小心点着的。此时一看,分明是有人大规模纵火。 西边…… 几位长老互视了一眼。 血月以西除了几个依附它们的小部族外就差不多到了洛夕的地界。 但众所周之,洛夕早已名存实亡。 可以说它东边的近半草场已经明里暗里划入了血月的地盘里。 至于西边的草场,自然落到了草原上另一个大型部族安吉尔的囊中。 安吉尔? 几名长老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几个月来东边战事吃紧,占领云垂的计划成了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空中梦阁。所需的兵力和金钱更像是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一般。 打多了败仗,血月和安吉尔两个主力大族不免互有埋怨。现在上层各说各话,下面的小兵也时不时发生一些摩擦。 双方关系紧张的很。 “不会是安吉尔搞得鬼吧。”有年轻长老忍不住出声。 血月的族长和少族长都不在家里,万一安吉尔真要搞什么小动作,他们还真占不了先机。 “有可能。上次大军传回消息说什么洛夕水源枯竭。老夫就怀疑是不是安吉尔的毒计。” 其他人纷纷点头。 洛夕处于草原中部,它的水源枯竭了,东进大军要么自带饮水要么借道其他落部的水源。 一路东行,路途太过于遥远,大军自带饮水那是不可能。 而过了洛夕就到了血月的范围,于是后面的王庭命令大军绕了个弯向血月部族的定居点或者说水源而来。 血月是个大型部族,定居点周边水资源丰富。甚至形成几条河流涛涛不绝向南流去,绝对够大军饮用。 这本没什么好说的。 但水源何其重要。 万一其他部族随行的牛羊里夹带了什么牛瘟羊瘟甚至马瘟,这些疫症悄无声息通过水流在沿途的草场蔓延,血月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这种情况还没发生,但世事难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几名长老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觉得眼前的大火像是安吉尔搞得鬼。 “肯定是他们搞的鬼,否则偌大个草原为什么他们第一个在定居点周边修建城墙?” “估计是作贼心虚吧。” “绝对是,修好了城墙正好防止我们得知情况后杀它个血流成河!” …… 正说着,冲天的大火已经哗哗烧到了眼前。 “传令下去,所有人不许后退,不许乱跑,都在原地盯着火焰。只要有火掠过隔火带,不惜一切代价将它扑灭。” “是!”所有人哄然响应。 幸好血月来得及时,人手也足够多,愣是趁此机会割出一首宽达十余丈长达五十余里的隔火带来,生生将大火拦下。 尽管如此,依然不时有火苗随风烧到西边,点燃了隔火带后的草地。 要不是血月族人眼疾手快拼死扑救,否则又将是一场灾难。 一个多时辰后,西边已经烧无可烧,大火才渐渐停了下来。 “狗日的大火终于熄灭了。” 呼~ 几位长老出了口长气,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脸。 低头一看,发现手上全是黑灰。 他们的脸色顿时比手里的灰还要黑。 “不要麻痹大意,所有人沿着隔火带转上一圈,确保所有火苗都已经扑灭。” “是!” 就在这时。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报! 南边和北边几乎同时有人骑马匆匆赶到。 扑通。 他们连滚带摔地从马背上掉了下来,一个个脸上尽是惶恐。 “几位长老,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南边和北边的草场。放牧的族人拼死相救,然而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控制。请求部族立即派人支援。否则……” 否则成千上万的牛羊将和迁安草场一样,葬身火海。 所有人脸色大变,连忙抬起头或往南或往北张望。 只是此时天空上的黑烟尚未消散,他们看了好半晌,愣是没看出半点异样。 但眼前求救之人绝不会说谎。 一时间几位长老也急了,连忙调差人手前往南边或北边救火。 “所有人听我命令,都去南边,北边不用理会。” 听到这话的人都是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 北边一直有源源不断的大军在向东输运兵员和粮草。 发现了大火,他们自然会去救火。否则大火扑到眼前,他们也自身难保。 没多久,周围熙熙攘攘的血月族人一扫而空。西边的隔火带附近只留下那几个怒不可竭的血月长老。 干。 他们狠狠地臭骂了一顿,才逐渐冷静下来。 “安吉尔这些王八蛋太阴险了,这是要将我们血月赶尽杀绝啊。” 有人摇了摇头,“眼前的火连大军粮道都烧到了,也未必是安吉尔干的。”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大火一旦点起,除了老天外谁也控制不了方向。烧了粮道也是正常。” 其他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各位,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统计得失。其次尽快派人去将族长或少族长召回来主持大局。”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赞同。 “是这个道理。安吉尔的族长安文康就他酿的一直留在部族里搞东搞西,还老向王庭上书说我们血月进攻不力。我干他酿的。” “就是。进攻?还进攻个屁!老家都快没了,那还管什么进攻?况且云垂打不打得下来那关我们屁事。” 第387章 制造混乱 第387章制造混乱 迁安谷以东四十余里,山窝。 整齐的马蹄声响了又停,顾大头带队撤到这里。 撒开警戒线后他才回头看着东方漫天的火光。 咦。 顾大头吃了一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 这火竟然出乎意料的大。 希望能给血月多点混乱吧。 至于把血月部族烧完烧光,顾大头从来不抱这样的幻想。 毕竟血月是个大型部族,人员众多,占地辽阔。 就算火再大,烧掉几个草场烧死几千头牛羊就已是极限。 报! 不一会儿,有哨兵兴高彩烈匆匆而来。 “仟长,南边约五十里发现勇骑营的伙伴,他们正朝着我们而来。看数目应该没受什么攻击。” 啪! “太好了。”顾大头兴奋地擂了一拳掌心,“我就说老任的地图不可能画错嘛。” 说完,他举起望远镜朝南方望去。 只是天空上漂满了黑烟,望远镜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草原上的五十里不算距离,这边的将士刚吃好休息过,轰轰的马蹄声开始响起。 一支举着“勇”字的队伍飞快靠近。 哈哈! 吕有田大笑着,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大头你们没事吧?” “没事。”顾大头呵呵地迎了上来,“我们一路顺风,除了特地上门抢的几个小部族外,什么敌人也没碰见。” 说到这,他顿了顿,抬头看着依然空荡荡的天空。 “老子还以为你们被血月的鹰鹄盯上了呢。” “没有。”吕有田松了口气,取了水喂他的宝贝坐骑,“别说血月的鹰鹄,就连鹰毛我们都没发现一根。” 哈哈。 他边撸着母马边大笑:“刚才放火的时候,我也以为你们被血月人盯上了。正担心得不行。” “所以血月那些老鹰鹄不见了?” “应该是。” 两人相视一眼,嘴角都情不自禁扯起了残忍的笑容。 虽然不明原因,但既然没有天上的眼睛盯着,那他们下来的动作就方便多了。 报! 就在这时,又有哨兵匆匆赶到。 “大头,西南边约三十里外来了支五千人的队伍,应该是血月周边的附属部族。看他们手里的家伙,估计是来帮忙救火的。” 顾大头和吕有田相视了一眼,连忙摊开地图。 因为没有鹰鹄盯着,他们并没有跑太远,现在还在血月的地盘里。 再往西约一百里就到了一些中小型部族的散居点。 这些部族零零散散,虽然每个部族人数都不算多,但是却承担了西凉大军绝大部份的粮草供应,甚至有些部族还挤出一两支队伍来参战。 “老规矩,”顾大头砰砰地敲了敲地图,“吃掉他们!” “可以。”吕有田毫不犹豫点头,“我们手里的粮草不多了,正好找他们要。” 再者,灭掉敌人一个部族,定西郡和岩陲要塞就少一分压力。 咚咚。 不大一会儿,顾大头把自己的胸膛当成了皮鼓,沉沉地敲了起来。 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兄弟,该吃吃,该喂马就赶紧喂马。我们要干活了。要塞和砥石城都在等着大家把西凉腹地搞得天昏地暗!” 哈哈。 小兵们大笑。 “知道了。大头!我们早吃好喝饱了。” “快动手吧。我手里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就等着喝西凉人的血了。” …… “很好。”顾大头点头,“咱们这次的目标是长阳部族。” 他举起一张画着个太阳和长弓的图案,“他们部族的徽标是这样的。不知有没有人见过?” “大头,”有盈灵军团的小兵咬牙切齿地举了举手中的武器,“老子在砥石城外的战场上见过这些杂碎。” 嘿嘿。 顾大头残忍地咧了咧嘴。 “这长阳部族附属于血月,原本有一万三千人。后来送了不少族人去攻打定西郡。现在留守的估计还有七千到一万人左右。” 所有人疑惑地听着。 一个个挖鼻孔挖鼻孔,撸马的撸马。 仅仅一万牧民而已,除了老小已经没有多少,根本无需畏惧。 顾大头却不管他们的想法,继续说了下去,“他们这么多人环着五个水源居住,整个定居点是差不多是个一字形。” “为了不暴露我们队伍以后的行踪,进攻时要毫不手软,见人就杀。明白吗?” 四周哄然响应,“明白!” “还有,敌人可能有十余只鹰鹄。一旦发现这些畜生,及时捕杀。不允许它们送出任何消息。” “是!” 顾大头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注意事项,直到另一个哨兵过来报告那支灭火队已经从南边穿过去,才停下了嘴。 看了看天色,他和吕有田相视一眼。 两人随即翻身上马:“出发!” 一百多里不算太远。 三千骑兵慢悠悠赶到长阳部族外围时,已是亥时。 夜深人静,最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偌大一个长阳部族除了寥寥的几点灯火外到处黑漆漆的,偶尔有几声汪汪的犬吠。 顾大头摇头,“毫无防备,看样子身处草原腹地,长阳人完全没想过会有敌人上门。” 不过正好方便了他们的行事。 几个探子溜了回来。 他们早进去摸了一圈。 “仟长,长阳分了不少人去东边救火,此时还没回来。定居点里大多是老小,也没什么警戒。不过外围圈子里的各种牲畜不少。” 顾大头嗑了嗑嘴巴。 这些天来一直吃各种肉,他也有些腻味了。 “是了。大头和老吕,属下懂点西凉语。偷听他们说话时,好像近期有什么商队要过来。” 商队? 顾大头和吕有田一怔,情不自禁往北方望去。 现在已经中秋,算算时间,右蒙带领的驼商队也该回到了西凉大草原。 “干活吧。” “对,干完活赶紧走人。” 这里已经靠近洛夕,他们可以直接北上去开伦见见老朋友,顺便躲一阵子风声。 血月毕竟是大部族,容不得他们马虎。 哗哗。 一把把火把点了起来。 踏踏踏。 整齐的马蹄声开始响起,越来越急促。 不大一会儿,三千人马一分为二就冲到了长阳部族两侧,严严实实将定居点盯死。 呼呼。 每个人手里的火把纷纷飞向不远处的帐篷以及畜生圈子。 不大一会儿面前的定居点便熊熊燃烧起来。 少了青壮年,进攻出乎意料的平顺。 啾啾! 好半晌过去,长阳部族才有人惊醒,吹醒了凄厉的警哨。 “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跟我上!”顾大头拎了拎他的两个大锤,毫无犹豫朝着人声鼎沸的地方杀去。 第388章 仲凯部族 第388章仲凯部族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小兵们毫不手软,见人就杀,见帐篷就烧。 丑时刚到,整个长阳部族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原本到处都是的喊打喊杀声,没多久就渐渐消停了下来。 “大头,我们发现了个庞大的屠宰库。” “什么库?”顾大头杀得浑身都是血,一时有些茫然。 “一个腌肉库。估计是长阳人把肉腌制好后,准备运到东边当军粮的。” 操! 顾大头愤怒地吐了口唾沫,“去他酿的,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东绕西转,到了一处水源旁。 边上是一整排的大帐篷,帐篷外躺满了一地的尸体。 顾大头略微扫了一眼,几乎有近百人。 “他们派了不少人过来救火,这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所以花了一点时间。” 顾大头了然,抬眼望去。 这排帐篷顶上还呼呼地冒着火,正好忽明忽暗地照亮了里面的情形。 果然是座肉库。 每座帐篷里都挂满了各样各样的肉,一条条都切得整齐均匀,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油脂的香味。 吕有田闻讯匆匆赶来。 他目瞪口呆地转了一圈,“我操。这么多肉干,他们得杀多少条牛羊啊。” 顾大头随手摘下一块,将他那两个粘满肉沫和脑白的大锤拭擦干净,“估计不下两三千头吧。” 这么多肉干,一旦送到东部前线,又能解决不少西凉将士的粮食问题。 操! 吕有田愤愤地又骂了一声。 “各位兄弟,时间不早了。既然长阳人已经替我们预制好了口粮,不要白不要。大伙尽管取上一些带走!” “动作要快!” 草原上每个部族之间都相距甚远,此时又是大半夜,尽管这边打死打生一般也不会引起其他部族的注意。 然而事无绝对,干完了活尽快离开才是正事。 “老吕,”有小兵站了出来,“我们刚嚼了几口,这些肉只是晒成了肉干,上面并没有盐。以现在的天气,带走的话估计保存不了多久。” 吕有田一怔。 顾大头更是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嚼。 呸一声,他把肉吐了出来,“的确没有盐。” 两人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探子能偷听到长阳人谈论商队。估计是想要买一些盐或者其他物质。 自己杀牛羊甚至花钱买盐也要腌制成军粮送到前线去? 不愧是依附血月的小部族,够忠心耿耿。 顾大头两人脸色又阴了些。 “既然如此,那就杀些活牛羊带走。至于这些肉干全部毁掉,一丝一毫也不给他们留下。” “是!” 这就省心了。 各种火把纷纷往屋里扔。那些布满油脂的肉干一遇了明火,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便嗡地熊熊燃烧起来。 至于杀牛羊一事,民以食为天,早有人去干起了活。 “找到鹰鹄没有?”顾大头问。 “我弄死了两只。” “我们弄死了一窝,一只大的三只小的。” “一只成年的。那只狗日的破鸟,还差点抓瞎我的眼睛。” …… “有没有飞出去的?”顾大头又问。 “没有,”弓兵队长站了出来,“我等兄弟们一直在外围盯着动静,保证长阳连只苍蝇都逃不出去。” “很好。”顾大头满意地点了点头,“赶紧处理我们留下的痕迹。检查有没有活口,有的话不用客气全部补刀,都仔细点。半刻钟后所有人归队离开。” 小兵们哄然散开。 这里已是草原深处,四面是敌。他们能活到现在,自是清楚吃干抹净不留痕迹的重要性,一个个飞快地打扫起战场来。 半刻钟后,三千人带着到手的战利品,消失在北方浓浓的黑夜中。 第二天下午,前去救火的长阳人终于回到了部族。 他们往前一看,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眼前已经没有什么长阳部族了,有的只是一片废墟以及七凌八落的尸体。 悲痛之余,他们翻看着地上的尸体,很快发现了刀枪留下的累累创口。 敌袭,而且是大规模的敌袭。 别说族人,就是猎狗和鹰鹄都杀得一个不剩。 消息又飞快传到了血月。 血月人大吃一惊,特地派了最年轻的长老连夜赶过来查看究竟。 第二天一大早,血月断刀终于赶到。 他看着遍地的尸体以及长阳一无所剩的定居点,气得浑身颤抖。 定下神后,他沉声问道:“查到敌人从哪来到哪去了吗?” 整个长阳部族死气沉沉。 好半晌才有人哽咽着回答,“定居点周围都是脚印。分不清是从哪来的。但离开的方向大抵是往北。只是贼人往北走了段路后和大军粮道混在了一起,再也找不着了。” 血月断刀二话不说,上马往北而去。 没多久他带着下属就赶到了粮道附近。 正好有支长长的队伍赶着牛羊带着各种物质往东走。 仗打了这么久,送往东边的牛羊数不胜数。此时粮道两边全是各种牲畜的粪便。虽然大多风干了,但混在一起还是有些难闻。 几条猎狗转了一圈,却是什么也没找到。 干! 血月断刀无语地骂了一声,只好上去朝前面的队伍靠了上去。 “在下血月断刀,各位兄弟不知是哪个部族的?” 血月! 对方首领大吃一惊,连忙迎了上来,“血月兄弟好,我们来自仲凯部族。我叫温韦,正在往东方送军粮。不知有何指望?” 血月断刀脸色茫然,还是强笑道:“原来是仲凯的兄弟。” 温韦一看就默默地叹了口气。 草原辽阔无边,各种大大小小的部族多如牛毛。 仲凯和长阳一样,都是支中小部族。而且他们在草原深处,距离这里很远。 血月作为草原上最大的部族之一,没听过它们也是正常。 温韦疑惑地东张西望,“敢问断刀兄弟,我们已经到了贵部族的草场了吗?” 血月断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了摇头,“各位一路东来,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队伍?” “奇怪的队伍?”温韦疑惑。 血月断刀点头,“他们人数估计不少,在我们血月的范围里犯了点事。如果各位看见了,请务必告之。以后大家就是血月的座上宾。” 温韦和他的兄弟们互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古怪的神色。 “断刀兄弟,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一路向东走,除了自己的队伍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估计帮不了你们的忙。” 最重要是这样的队伍连血月敢惹,他们遇上了准没好果子吃。还是不见为好。 第389章 安吉尔干的 第389章安吉尔干的 “你们真没发现什么异常?”血月断刀东张西望,很是不甘心。 温韦果断地摇了摇头,“真没发现异常,不好意思没能帮到断刀兄弟。” 旁边一人突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血月断刀心里一亮,几步站在那个小个子前面。 “兄弟是不是有话想说?要是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尽管说出来。如果能帮我们血月部族的话,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如果……” 说到这,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如果知情不报甚至故意隐瞒,一旦被我们查出。你们不要怪血月心狠手辣。” 温韦一行人自是听得清楚,不由吓得心惊肉跳,脸色苍白。 小个子心底无比懊悔,迟疑了半晌才开口。 “这位血月兄弟,如果伱问的是今天和昨天,我们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或者碰到什么人。不过前天半夜子时左右,有一大队人马沿着粮道匆匆往西。” “真的?”血月断刀和下属们精神一振,连忙上前几步,“你们可认得对方大至有多少人以及是哪里人?” “这个,”小个子讪讪地摇头,“小的赶了一天的路,又困又累,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着觉。要不是马蹄声太吵,我也不会注意到他们。不过……” 他看了温韦一眼,没再说下去。 血月断刀按住腰间的配刀,几步走到了温韦前面。 “他们都是些小喽啰,到了休息点可以放心睡觉。而你作为带队,肯定不能先睡。” “说吧,那伙到底是什么人?” 温韦一时有些迟疑。 作为领队,一路上他要管要操心的事数不胜数。 小个子这么一说他也终于想了起来,脸色不由有些僵硬。 “其实我当时也没看清……” 唰! 血月断刀腰间的武器毫不犹豫拔了出来,寒光闪闪的直渗人。 温韦吓了一跳,后半句话就没敢再说下去。 他连忙回头往其他族人看去。 然而身后的仲凯人个个都不敢吭声,迎上他的目光后还纷纷移开了视线。 唉。 温韦心底叹了口气。 眼前的血月断刀只带了十名护卫外加长阳部族的几名长老,人数比他们仲凯少了好几百。 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者面对大族,他们天生就有些底气不足。 因此自己的族人虽多,却没人敢作声。 想了想,温韦不再隐瞒,“如果血月兄弟问的是前天夜里的那伙骑兵,小的确实看到了。” 他斟酌着解释:“刚才我以为各位兄弟问的是今天、昨晚或者昨天这些时间段。所以才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哼! 血月断刀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快说,那些人到底是谁?胆敢再拖延时间,当心你们的狗命。” 狗命! 温韦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死死地咬紧了牙齿,终于止住胸口的怒气。 “那伙人因为急着赶路,一直快马加鞭的,并没有撑起任何徽记。路过我们队伍时也是直接闯了过去,甚至还撞死了几只羊……” 看着血月断刀要吃人的目光,他赶紧说道:“但我认得他们当中的一个人,他是安吉尔部族的人。” 安吉尔? “果然是他们。” 血月断刀浑身冒着寒气,心底已经信了几分,不过脸上依然是半信半疑的神色。 “刚才你说仲凯远在西边,应该与安吉尔相隔很远才是。怎么会认识他们的人?想好了再说,千万别胡说八道,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 温韦汗讪笑着更正,“兄弟说得不准确,我只是认得其中一个人,其他的我都不认识。” “少说废话,回答老子的问题。” “是是是!”温韦吓得汗流满面,退了几步后才说道:“五年前我们仲凯曾经组过一支商队,小的是其中的一员。” “我们曾到过安吉尔部族走商。小的认识的那人叫昆特,左脸上有个弯月型的刀疤。” “不过后来商队解散了……” 血月断刀懒得再听下去,翻身上马,“我们走!” 说完,他带着一行人匆匆往南而去。 安吉尔到底是和血月一样的大型部族,血月断刀只是个小小的长老,而且还刚刚上任不久,因此作不了什么主,得回去找其他人商量。 看着他们走远,温韦松了口气。 他回头冷冷地看着围上来的族人,“都别休息了,赶紧上路吧。” 无论是血月还是安吉尔都是草原上的大龙,他们只是些夹在中间的小虾米,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别发呆了,赶紧走!”其他人知道厉害,纷纷响应。 “温韦,”有同行好友迟疑地指了指东方,“洛夕的水源没了。我们手里的饮用水已经不多,牛羊们也要喝水。而前面的水源……” 就在血月部族。 温韦脸色一白,才想起这么一着,顿时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家赶紧上路吧。” 说完,他狠狠瞪了刚才那个说话的小个子一眼。 “出门在外,大家都自觉慎言慎行吧。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千万别给部族和兄弟们惹上灾难。” “知道了。”包括小个子在内,所有人都连忙应下。 队伍开拔,吱吱前行。 虽说在草原行路方便,但赶着沉重的车子和大批牛羊,速度快不起来。 仲凯一行人还要走个四五天才能到达血月周边。 然而血月断刀却是当天晚上就快马加鞭赶回了部族里。 他把了解到的情况详细说了说,其他长老顿时一片哗然。 “混帐!”有人猛地一拍桌子,“安吉尔与我们相距十万八千里,两家并不接壤,他们纵火烧我草场杀我附属部族,这是想干什么?” 哼哼! 血月断刀冷笑。 “柳长老说错了。谁说我们和安吉尔不接壤的?” 原本他们两个大型部族间有十余支中小型部族隔着,的确是相差甚远。 但这些中小型部族除了最中间洛夕外,要么附属于血月,要么听令于安吉尔,可以说和他们本部并无太大的区别。 如今洛夕早已名存实亡,血月甚至明里暗里将洛夕东半部分的草场给划了进去。要是安吉尔也这样作,那两家不就已经成了邻居? “各位叔伯,”血月断刀看着其他长老,“洛夕西边的草场也很不错,大家觉得安吉尔会不动脑筋吗?” 一众人纷纷摇头。 近年来草原的气候越来越干旱,加上与云垂的战争越来越激烈,各部族都在大量饲养马牛羊,要么作战马要么作军粮,因此所需要草场面积也越来越大。 洛夕垮了,留下面积庞大的无主草场,旁边的部族不可能不动心。 “就算接了壤,现在双方也还相安无事。他们烧我们的地杀我们的人作什么?难道是因为东边打仗不顺,所以在老家搞鬼出气?” 安文康不像这么无脑的人啊。 第390章 谨慎的田鸿雁 第390章谨慎的田鸿雁 这两天正好有鹰鹄送信回来。 血月的各长老一商量,随即让鹰鹄把迁安附近数个草场被烧以及长阳部族被灭的消息送到了东边奔鹿部族。 血月族长离开部族已经两年有余,本就牵肠挂肚,只是战事一直不顺加上王庭方面的压力,这才始终不得脱身。 此时拿到信件一看,他脸色都变了。 当场就决定要返回部族。 “族长,”旁边的持鼓长老迟疑,“您要是这么回去了。这边的几十万将士怎么办?” “是啊。”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血月志勇头也不抬,“这里的一切交由鹰翔负责。所有人都要听从少族长的指挥。” 这持鼓长老脸色凄苦,“族长,听从少族长的指挥,我们当然没有问题。但别的部族可能会有些其他想法。” 毕竟血月鹰翔太过于年轻,而且之前他战绩平平,偏偏还吹嘘自己是什么草原之鹰,其他部族的将领们一致不怎么看好。 甚至现在西凉的将士中都流传着一句关于他的笑话:血月鹰翔是草原之鹰没错,只是还没长毛。 “其他部族?”血月志勇一声冷笑,“一群扯我们后腿的饭桶而已,随他们去。” 三天过去,又安排完一些重大的事务后,他不顾其他部族的反对,直接离开了奔鹿部族踏上了回程之路。 血月志勇这一走,岩陲要塞和砥石城尚且蒙在鼓里,但包括安吉尔在内的其他西凉将领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少人顿时一片哗然。 这场仗到底还要不要打了? 要是不准备继续,别只血月志勇一个人回去,所有人直接回老家得了。 省得在这里浪费粮食和生命。 西凉一片混乱且军中志气低迷,迅速引起了云垂斥候们的注意,消息飞快传进了岩陲要塞以及盈灵军团的耳中。 守塞大将霍凌和盈灵军团孔春晖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回事?是不是对方使的什么碍眼法?赶紧查清楚。” 血月志勇离开边境返回部族的消息并没有公开,云垂的斥候们花了好一点时间,还是查了出来。 霍凌和孔春晖顿时大喜,两人当即毫不犹豫下了同一个命令:进攻。 要塞向东,盈灵军团向西,两头夹击砥石城外的敌人。 ———— 落霞山脉,阳关古道。 雁回军团。 盈灵军团的孔春晖派了军师过来,絮絮说了一通敌我双方的态势。 “田将军,西凉入侵我土已经三年有余。我方将士守土有责寸步不让。背后的定西百姓更是早恨西凉人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吸其髓。” “而西凉自入侵以来则是屡战屡败至今伤亡惨重,加上路程遥远粮草药物一直供应不上,各部族是战是退纷争不休,早已矛盾重重。” “领头的血月和安吉尔两大部族更是相互指责,导致其他部族人心浮动志气低迷。特别是血月志勇日前不辞而别,更是在各将领中敲下了致命一击。” “此时他们的志气完全处于低谷。下面的小兵不少人甚至都收拾好了行装,一直等着回家的消息。” “圣人有云,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云垂此时都有了。如果我们几家团结一心集体进攻的话,完全可以重创敌人,甚至能一鼓作气将其赶出我定西郡。” “将军,您看……” 田鸿雁撸着胡子,死死地盯着墙上的地图。 “冯军师言之有理。” “只是陛下命令我雁回军团坚守阳关古道,以保证落霞以东的各郡不受西凉人的侵扰。冒然出兵的话,很有可能中了敌人的奸细。万一因此而导致脚下的阳关古道失守,那么你我的罪过就大了。” “因此,本将还要仔细考虑清楚才能作决定。” “田将军,”冯军师心里大急,脸上强笑着分析情况。 “阳关古道确实十分重要,但落霞山脉高祟入云,阳关古道易守难攻。要不然当初的定西郡尉夏邦为夏大人也不能仅凭两万余人就牢牢守了一年有余。” 说完,他走到地图前,指了指上方绘出的兵力布置。 “田将军请看,贵军团的地图上也标出了敌我双方的兵力布置图。” “此时的阳关古道附近只有二万出头的西凉人。他们把这么点杂草放在这里,不是意图攻占阳关古道,更多是盯着贵军团。防止田将军的雁回大军去攻击砥石城外的西凉人。” “完整的雁回军团整整十万之众,此时守在阳关古道的至少也有八万余人。将军如果有心想灭这两万西凉杂草,应该不是难事吧?” “不好说。”田鸿雁摇头,“冯军师也是领兵作战的将领,应该知道打仗并不只是看对方的兵力对比。” “刚才军师也说了阳关古道易守难攻。对西凉人如此,对我雁回军团亦是如此。” “我方虽然人多势重,但古道狭窄,能派上用场就只有前面一小部份将士。万一西凉人在关口摆下重重陷阱,我们人再多恐怕也难冲得出去。” 冯军师一时无语,连忙又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田鸿雁都是一句话:要先仔细考虑。 大半天过后,冯军师苦劝无用,语气也冷了下来。 “田将军,战争事关无数的将士生命,为将者谨慎应对是件好事。” “但战机转瞬即逝,一旦错过就将无法挽回。” “眼下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包括要塞的霍大将,我盈灵孔将军以及定西夏大人在内都认为此战必胜。贵军团只要出兵就能扩大胜利的战果。” “希望将军尽快考虑清楚,出兵与否都尽快给我等一个答复。” “一定一定。”田鸿雁依然不置可否。 唉。 冯军师暗暗地叹了口气。 “田将军,既然如此我等先告辞。希望您看在同为云垂军人守土有责的份上多多考虑。”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然而刚迈开脚步还是忍不住又说一句。 “末将最后说一句,这场仗我们盈灵军团、岩陲要塞以及定西备守兵是打定了。发起进攻的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如果贵军团依旧选择坚守阳关古道,届时是胜是负都是我们三方的责任,战报上一切将与贵军团无关。” “此外,夏邦为夏将军近日会带领定西备守兵通过贵军团的防区,希望将军不要阻拦。” 说完他大踏步走了。 边走冯军师还大声嚷嚷,“夏大人手中只有二万余兵力,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从关口的西凉人中闯出来。” 田鸿雁听得清楚,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将军,”旁边雁回军团的大小将军、幕僚和军师纷纷围了过来,“我们怎么办?” 如果作为备守兵的夏邦为都闯了出去,那他们的理由就完全站不住脚。 一旦消息传回到星纪城,雁回作为边防军团的脸该往那里搁? 第391章 两县百姓 第391章两县百姓 落霞山脉,东西驿路,金刚寨 梆梆梆。 干涩的竹牛梆一下一下响着。 牛树生一行眉开眼笑地赶着沉甸甸的牛车,走进这条熟悉的寨子。 黄明和雷龙早得了消息,连忙端着茶水迎了上来。 “这大热天的,树生你们怎么来了?” 从山外到金刚寨距离不近,而且山路并不好走,想必一路上花了牛树生他们不短的时间。 哈哈。 牛树生摆着手开怀大笑,“庄稼人嘛,这么热算什么。” “你们这是?”黄明疑惑。 “没什么。”牛树生指了指身后的牛车。 “年初镇国公府给咱们分了田地又买了种子和耕牛,大伙一下子有了希望,干起活来也有劲。” “早稻种得有些晚就不说了,晚稻收成不错,此外还不用缴租子,今年绝对不会饿肚子。” “这不,大伙记着以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各位兄弟,便让我们带些新稻过来给你们尝尝。” “原来如此。”黄明两人恍然。 他好奇地翻了翻那些牛车。 上面全是黄澄澄的稻谷和绿油油的蔬菜,甚至还有几头杀好的大肥猪。 虽说他们现在不缺粮食,但两人也不禁大喜,赶紧叫伙头兵来接收。 这时,队中一个俏丽的姑娘走了过来,掏出块黄麻帕子细心地给牛树生擦掉额头的汗。 咦! 黄明挤眉弄眼,“树生,这位是?” “我媳妇。自小就认识了。”牛树生哈哈大笑,“刚过门不久。她一听说我们要给各位兄弟送粮食,便嚷嚷着要跟来帮忙。” 黄明和雷龙相视一眼,彼此脸上都不禁露出了笑意。 “恭喜恭喜。这下有了媳妇又有了粮食,以后树生伱就有个完整的家了。” 他们伸手拍了拍牛树生的肩膀,“加油干,好日子在后头呢。” “知道的。”牛树生嘿嘿地挠头,随后把两人拉到树荫下。 他压低了声音。 “黄公子还有雷将军,前些时候县里面流传一份报纸,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 黄明两人相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听说过。” 牛树生有些着急,“两位兄弟知道我不认识字。夫子说的又不敢全信。听报纸上说镇国公府快灭族了,这事县里传得沸沸扬扬。” “这事是真不是真的?外面两个县的百姓都急得不行呢。” 可以说包括牛树生在内,外面两个县的一切都来自镇国公府。 要是报纸上的消息属实,毫无疑问这一切都很快化为泡影。 雷龙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出声,而是朝黄明看去。 黄明摸了摸稀疏的胡渣子。 他的母亲姓霍,体内也流着霍氏一族的血。 而且至今还带着镇国公府的三百护卫在落霞山脉待命,算是镇国公府的人。 沉默了一会,黄明微微挤出笑容。 “我也不瞒树生你,镇国公府或者说岩陲要塞现在的情况是有点困难。” “这两三年时疫肆虐,西凉人杀了一批又来一批。要塞的将士一减再减,现在人数已经不足一半,霍家同样战死了不少儿郎。而且陛下似乎并不准备增援……” “但说到灭族嘛,这还不至于。” 他安慰地拍了拍牛树生的肩膀,“你回去让百姓们尽管放心好了。” 牛树生没有回答,只是哗地扒开上衣,露出黑呦呦的胸膛。 砰砰。 他重重地拍了拍胸脯。 “黄公子,我牛树生不识字,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知道什么叫知恩途报。” “如果镇国公府需要我们帮什么忙,你尽管开口。别说打西凉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牛树生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黄明愕然,好半晌才回过神。 “不至于不至于。抵挡西凉一事自有我们戍边将士负责,作为百姓你们好好生活就好。” 牛树生还说什么,他媳妇已经站了出来。 “这位大人,树生嘴笨,我想替他说一句话。” “县里开了免费的学堂,夫子给我们说了很多大道理,大多我都没记住。但我记得报纸里有这样一句话,国家兴亡夫匹有责。” “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 “如果西凉人打跨了岩陲要塞杀过了落霞山脉,我们就算想好好生活也办不到。” “求人不如求已,既然皇帝老儿不愿意给镇国公府增兵,大不了我们山南县和苍山县的百姓填上就是了。” “就是。”其他送粮的百姓不知何聚集到了四人身边,一个个大声嚷嚷。 “在来金刚寨之前,百姓们已经商量过了。如果镇国公府需要,两位将军尽管出声。” “我们山南和苍山县的百姓要人出人、要粮要粮,要命就给命。我们是没打过什么仗,但不怕死。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黄明一言不发,愣愣地站在那里。 没多久,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掌管风车的传令兵拿着一张纸匆匆赶来。 “黄公子雷仟长,岩陲要塞消息。” 黄明和雷龙回过神,连忙道:“失陪一下。树生你们先四处乱转转。一会儿我们就回来。” 两人匆匆进了会议室,打开消息一看,顿时大喜过望。 “十八日前,黄、雷二人务必率队抵达麻石岗与星落军团会合。十九子时,你与要塞、砥石城、盈灵军团、夏郡尉等共同对砥石城外敌人发起进攻。” 终于来了。 两人精神一振,连忙拉过地图。 “麻石岗,在这。”黄明飞快找到了命令上的位置,“在砥石城东边约五十里。” 雷龙量了量金刚寨子和麻石岗的距离,很快皱起了眉头。 “十八日,这消息来得有些晚。而且我们要跨过整座落霞山。时间急路途远,我们还来得及吗?” 砰! 黄明重重一敲地图。 “时间紧并不奇怪,战机向来转瞬即逝。路再远也不要紧,让兄弟们往死里赶路。” “也是。”雷龙嘴角扯出丝残忍的笑容,“兄弟们已经离开定西郡两年有余,早掂记着回家了。相信他们就算死也能按时赶到的。” 说完两人匆匆出了作战室,准备布置命令。 “公子,”刚出门口,黄明一起长大的小厮就叫住了他,“夫人来了信。” “母亲大人的信?”黄明皱了皱眉,边接过信边问道:“里面什么内容?” 嘿嘿。 小厮挠了挠头,“小的没看。” “你呀……”黄明摇了摇头,也不意外。 两人一起长大情同兄弟,但到底有着主仆之分,小厮有自知之明。 他边打开信边吩咐。 “你赶紧去通知国公府的护卫们,让他们立即整理轻便行装,只需要带上武器和准备人与坐骑的两日口粮,其他全部不要。两刻钟后集合出发。” “是!”小厮吃了一惊,看着主子严峻的脸色,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转身匆匆离开。 黄明一目十行地扫完信件,飞快地收了起来。 “国难当头,成什么亲?母亲大人真是瞎操心。” 第392章 双方兵力盘点 第392章双方兵力盘点 “黄公子,发生了什么事?”牛树生匆匆赶来。 黄明没有隐瞒,“树生真不好意思,我们要紧急出征,没法招待你了。下次有机会一定和各位兄弟好好喝几杯。” “没关系。”牛树生摇了摇头,“战事要紧。” 看着所有寨子里的将士忽然脸露喜色,忙碌地收拾着装备,他已经猜测到了。 “那我们能作些什么?” 哈哈。 黄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着。你们先休息一会,然后回家好好生活就行。” 说完,他匆匆离开。 两刻钟眨眼而过,三千将士整齐地聚集在了寨子中央的小广场上。 点过数,雷龙向西一指:“出发!我们回家干狗日的西凉人!” “是!”响应声震耳欲聋。 很快三千将士要么骑马要么一路小跑,飞快消失在寨子里。 牛树生等人挥着手送到寨子口。 “牛哥,他们除了武器几乎两手空空,好像没带什么粮食。” “对!就背包里装了一点,估计也就一两天的口粮。” 一两天。 牛树生沉吟,“以我们以前的经历,这点粮食顶多能吃到半路的困龙窝,可刚才雷将军又说回定西郡杀西凉人……” “不奇怪,应该是军情紧急吧,带不了太多东西。” 几人相视一眼,很快看清对方眼睛的意图。 “走!我们把粮食给他们送上去。” “好。”其他人没有意见,纷纷点头。 “娘子,”牛树生看向自己的媳妇,“你和几个姐妹婶嫂先回家,想办法筹点粮食也送到定西郡去。” “没问题。” 前面的黄明等人不知牛树生的想法,如果知道后可能会哭笑不得。 自从苍山县和南山县的土地被任宁和镇公国府买下来后,早在两县里建立了粮仓,并且一直从其他地方采买粮食运过来。 前几年云垂到处是天灾人祸,时疫地震狂风暴雨到处是。这两年却是相对的风调雨顺,粮食大为丰收。 加上任宁名义上的父亲任杰,就职迷雾郡守后他花了大价钱修复东西向驿路。 虽然一时尚未完全修通,但已经不知比过去的烂路好了多少百倍。 因而两县的粮仓早装得满满的,甚至还能不时往定西和岩陲要塞运。 可以说黄明他们根本不用太担心粮食问题。 当然,军队行军打仗行迹不定,一时饿肚子肯定在所难免。 _____ 阳关古道。 踏踏踏。 行军的马蹄和脚步声响彻狭窄的古道。 定西郡尉夏邦为同样轻装上阵,带着下属匆匆向西赶去。 “大人,”旁边的护卫有些迟疑,“前面的雁回军团好像没什么动静?难道他们没有收到霍将军的命令吗?” 夏邦为正拿配剑吱呀吱呀地割着湿辘辘的胡子。 收到要塞发出的消息后,他兴奋地跳进山溪里泡了个冷水澡,此时还浑身滴着水。 “雁回军团……”夏邦为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前方小盆地里密密麻麻的行军帐篷,“不用管他们。我们作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可是,”护卫急得跳脚,“没有他们那八万人,我们几方的人数加起来并不占优啊。” 夏邦为暗暗叹了声,脸上却是一片轻松的神色。 “不用担心,我们人在古道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既然霍将军发出了集体反攻的命令,肯定是捕捉到了天载难逢的战机。” “调兵谴将一事自有各方大将军考虑,我们这些大头小兵只管冲锋杀人就好。” “也是!”护卫脸色才轻松些。 ———— 雁回驻地。 “将军,”田鸿雁的亲卫快步走进中军大帐,“夏邦为和他的定西备守兵已经赶到了我驻地西边十里。” “我们真不出兵吗?” 大帐里人不少,雁回军团所有的将军、幕僚和军师都在,然而帐内却是一片静寂。 所有人死死盯着田鸿雁面前的几面旗子,默不作声。 “将军,”一名军师忍不住走到地图前,“要塞与砥石城一东一西,相距不到两百里,中间一马平川。可以说这点路不算路。” “陛下一直没给要塞补充兵员,现在只剩下七万多人马。而且还分成了两份,一份驻守在要塞,另一份顶在奔鹿部族以东。奔鹿部族距离太远,他们肯定没法撤回来参战。” “所以霍将军只能派出三万多人参加这次的围攻。咱们就算他把要塞里的预备役、伙头兵、后勤打造人员都通通派上,估计顶多只有六万人。” “算完要塞,”他敲了敲东西向驿路,“我们算东边。” “众所周之,这里的群山中潜了些星落军团的零星作战人员。” “但星落郡和定西郡相隔千山万水,而且他们都是背着陛下和兵部摸过来的,无法对外声张。因此人数绝对不会太多,撑死也就一千人。” “这一千人再加上驻守东西驿路的雷龙三千人马,总共就四千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南边就是盈灵军团。”这军师又指向砥石城以南。 “盈灵军团背靠盈灵马场。孔春晖孔将军手里大多是骑兵,机动性强。” “他们可以直接进攻,也可以绕向东弥补雷龙方向的人数缺陷,或者再北转转也就是我们这边,可以帮夏邦为一臂之力。” “只是年初的大战他手下的兵力也折了不少。现在估计只有七万左右。” “剩下的就是砥石城内的霍云。” 说完,军师的手重重点向正中的砥石城。 “霍氏儿郎确实了不起,霍云就那么一点人马。西凉大军轮翻进攻砥石城,愣是让他守得稳稳的。” 感概之余,军师的语气直转而下。 “但毫无疑问城内守兵差不多已经打光。因此这场围攻他们还能不能参战都是未知数。就算参战,算他能挤出一千人好了。” “六万加七万加夏邦为的二万加四千加一千,就十五万五千。这里我方的总人数,实际上不可能有十五万人。” 大帐里的众人纷纷点头。 这些数据他们早算得清清楚楚。 这军师顿了顿。 “那现在在定西郡的西凉人有多少呢?” “砥石城外就至少有十五万,西边要塞方向有三万,阳关古道口有两万,另外东西驿路至少有一万。” “十五万对二十一万,相差得有点多。而且草原养马,西凉至少有一半也就是十万人都是骑兵。如果……” 说到这,军师瞧了正襟危坐的田鸿雁一眼。 “如果加上我们这八万人,双方的兵力才比看起来会好看点。否则他们的胜算不高。” 第393章 心细的田鸿雁 第393章心细的田鸿雁 介绍完双方的兵力,中军大帐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正中央的军团大将。 “将军,我们下来该怎么办?” 呼! 沉默了许久,田鸿雁忽然起立,“命令!” 哗啦。 整个中军大帐里的所有人都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一个个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程永贞、赫自珍、费修文……” “末将在。”三人立即上前一步。 “你们率三万人于今天末时启程,向东!” 向东? 大帐里所有人都是一怔。 咳。 程永贞轻咳了一声,“大将军,您的方向是不是说反了?” 阳关古道再向东的话,就是回天水和盈灵郡了。 “没错。向东!” 田鸿雁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画起炭笔在地图上一划。 “这是你们的行军路线!” 所有人情不自禁伸长了脖子。 只见地图上向东划了一笔,然后折向南再划向西,终点落在了东西线的驿路上。 “敢问大将军,”程永贞沉吟,“末将三人绕道天水、盈灵和涞谷郡,是准备去守驿路还是通过驿路进攻定西郡?” “守!”田鸿雁简单地吐出一个字,“你们只要把驿路守好就行。西边的战事不用理会。”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各位是不是有些茫然?” 田鸿雁呵呵地坐回了正座上。 大帐里的将军们吱吱唔唔了一阵,“回大将军,末将们是有些想不通。” 田鸿雁丝毫不意外,点点头后慢条斯理地说下去。 “俗话说识事务为俊杰。我们为将者不仅要能打仗还要学会揣摩这里的心思,才能更好地带领兄弟们活下去以及日后的升官发财。” 说着,他咚咚地敲了敲地图上的星纪城。 “大将军说的是陛下?” “没错。”田鸿雁点头。 他话题一转,“这一两年,伱们可知京城里不少豪门贵族都在议论一件事?” “这……”众人相视一眼,个个眼色茫然。 星纪城的破事多了。一会儿和某国和亲,一会儿又立储的,他们哪听得过来。 田鸿雁笑了笑,他也不准备吊众人胃口。 “各高门甚至朝延六部,这一两年都在谈论要不要放弃定西这片鸡肋之地。” “当然,镇国公府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此外六部中礼部尚书范文,这个满口之所者也的老腐儒也是定会反对。” “但放弃一郡之地,从此与西凉划山而治。这种消息能传出来并且传得沸沸扬扬,某种程度上就说明了陛下的想法。” 大帐里的将军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果长兴帝真的看重定西郡,只要有人胆敢乱传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无孔不入的锦麟卫早已经上门抓人甚至满门抄斩了。 “事实上,陛下想放弃的不止定西这片不毛之地,还有……” 所有将军下意识往岩陲要塞望去。 呵呵。 田鸿雁讪讪地笑了笑。 “虽然本将不愿意承认。但在打仗方面,霍氏确实了不起。那怕是其中一个普通的子弟,比如霍云,都能凭着一丁点的人马守住重兵围困的砥石城。” “本将甘拜下风。” 一时间,大帐里的将军们脸色不怎么好看。 田鸿雁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下去。 “边关将领能打仗,这对任何帝国来说都是莫大的好事。但要是几百年来边关的将领一直这么能打,对皇族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所以像我们雁回军团,一直在各边关东奔西跑,看似一事无成。但至少陛下对我们放心的。” 大帐里的各人脸色又好看了些。 说到这,田鸿雁又冷不丁提出个问题。 “你们可知上次军团调防,为什么我们和盈灵军团双双调到西边来?” 大帐里的各人也不傻,下意识看着向落霞山的两条要道,“陛下的意思莫不是……” “你们想的没错。”田鸿雁点头,“陛下原本是让我们和盈盼军团一个军团分别驻守一条要道的。” 长兴帝时日不多,他又看重自己的名声,不愿意在史书上留下诸如‘弃郡求稳、见死不救’的坏名声。 他干脆把雁回和盈灵两个军团调了过来,对外说是派两个军团支援定西郡和岩陲要塞;实则是让他们堵着落霞山,防止定西陷落后西凉人跨过山脉进入内地罢了。 不过,天算不如人算。 长兴帝因为民乱时第八个儿子死在了天水和盈灵郡,事后将两郡血洗了一遍。 盈灵军团的孔春晖不知是没理解上面的意思,还是气极了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刚调防过来直接就带兵杀到了定西郡…… “不过没关系。”田鸿雁呵呵一笑,“夏邦为仅凭三万地方备守兵就能守住两条要道。我们雁回共有八万精兵强将,不可能守不住这里。” 众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有传令兵匆匆赶来。 “将军,定西郡尉夏邦为请求通过我营区。” 田鸿雁挥手:“放行!” “是!”小兵转身离开。 呵呵。 田鸿雁笑:“夏邦为作为定西人,愿意自寻死路就随他们去。” 咳咳咳。 大帐里忽然到处响起咳嗽声。 田鸿雁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老脸不禁一红。 一般说来,云垂各地的郡守和郡尉都不是本地人。 比如现任的迷雾郡守任杰。 他出身太师府,老家是星落人,自小在星纪城长大。 又比如莫沧海。 他是河内郡人。以前在南边沧澜郡或者说沧澜岛任职,现在则镇守九原、镜湖、玉木等东北郡。 至于夏邦为,说来凑巧他其实是雁回郡人,说来还是雁回军团各将士的老乡。 甚至前些时候战事稍缓,他还亲自到雁回军团作了几回客,与大帐里的不少人把酒言欢。 雁回营区外,夏邦为领兵路过。 他抬头看了看飞扬的雁回军旗。 上面是着一只雄纠纠飞越长城的大雁,雁嘴上还叼了一支明晃晃的利箭。 夏邦为默默地收回目光,驾一声,带着部下匆匆向西而去。 嗡~ 不少小兵都认得这定西郡尉,知道他是自己的老乡,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我们不出兵帮夏大人吗?” “不知道啊。” “这会儿还没调令,估计田将军是不会出兵了。” “不是吧。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其他兄弟兵团在前面打死打生?将军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住嘴!将军们有自己的考量吧,我们当大头兵的听上面的命令就是。” …… 纷纷扰扰中,夏邦为的二万余人花了好一阵子才通过了雁回军团的营地。 “所有人听令,”程永贞等几人终于站了出来,“立即回去整顿行装,末时一到大军立即开拔。胆敢拖廷者,军杖二十。” 第394章 兵力不足? 第394章兵力不足? 二万余人过了雁回军团的营区,夏邦为回头看了一眼。 目之所至尽是苍茫的林海,已经看不到雁回军团飞扬的军旗。 “雁回九成不会参战了,传讯吧。” 夏邦为的消息飞快传遍了四周,不少将军闻讯后立即皱起了眉。 岩锤要塞守塞大将霍凌站在墙壁前,深深地凝视着上面的地图,“兵力不足吗?” 奔鹿部族以东八十里。 先锋大将霍离遥遥往西方看了一眼,“谁说我们兵力不足的?立即传令所有将士,我们赶回去。” 亲卫们大吃一惊,“将军,如果兄弟们都走了,这里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除非全部是骑兵,否则想在十九日前赶到砥石城,恐怕是天方夜谭。 霍离摸了摸肚子隐隐作痛的伤口,“这里不用管。西凉现在上下一片混乱,所有部族心思各异,全都无心作战。我们暂时离开并不要紧。大不了以后再打回来就是。” “至于路程,这里距离砥石城的确很远。所以兄弟更要立即出发。” “你们去通知所有人,让大伙拿出不要命的劲头向回赶,一定要赶在十九日子时前到达砥石城外围。” “是!” 命令已下,亲卫们不再犹豫,匆匆向四方传令。 不多时,一支支队伍在将军们的带领下,转身向东跑去。 ———— 砥石城,城中广场。 无数百姓聚集到了一起。 不过西凉围城已近三年,原来磐龙石铺就的广场已经变成了葱葱郁郁的庄稼地。 祝嘉良站了出来。 作为郡守,他之前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此时也身披铠甲拿起了武器。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祝嘉良。” “我是霍云!” “郡守大人好!霍将军好!”四周哄然回应。 两人点头。 祝嘉良上前一步。 “情况危急时间紧张,本官废话少说。” “想必大家都听说了,西凉人现在一片混乱,岩陲要塞守塞大将霍将军已经发出了反攻的命令。” 下面一片静悄悄的,所有人定定地望着上方的祝嘉良和霍云。 “但是,现在我们的兵力与敌人有所差距。大家说该怎么办?” 嗡~ 有人大叫,“能怎么办?都是他酿的两个肩膀扛个脑袋,一刀下去谁也不比谁多口气。我们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 “西凉人蹲在我们家门口蹲了这么久,老子早就受够了。只要将军们一声令下,我老吴的命随你们拿去。” …… 忽然不远处传来喧闹声,有人大叫:“老李头,你要干什么?快快下来。” 霍云沉着脸走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城里用来进攻的火油不多了。我们正在熬油待用。老李头不知怎么忽然发了疯,想伸手进锅去抓肉。” “霍将军,”颤巍巍的老李头转向霍云,桔子般的脸上满是愧疚,“他们误会了,老头子没有抢肉的意思。” “没关系。”霍云把他扶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句,“那老伯伱要是干什么呢?” 老李头呵呵一笑,“老头子活了这么久,这辈子算活够啦。虽然这身子都是包头骨头,但熬一熬也能熬出几两油。” “就让老头子进锅去吧,熬成热油泼出去烫死城外的王八蛋。” 众人浑身一震,霍云也哑口无言。 好半晌去,他才扶着老李头走到一边。 “老伯你言重了。城里作战物质虽然奇缺,但挤挤还是要有的。” “况且古人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老人家经历得多,什么没见识过?什么困难你们都能想到办法替我们这些小辈解决。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您老就好好活着。看着我们把西凉人赶跑。” 老李头紧紧地盯着霍云,“霍将军,我们还真能赶跑西凉人吗?” “绝对没问题。”霍云哈哈地拍着胸脯。 “西凉人屡战屡败,早已军心涣散无心再战。而我们定西上下团结志气正旺。只要反攻时大家作好准备,所有人拿出不怕死不要命的作风杀出去。他们是绝对顶不住的。” “而我们终将会取得胜利。” “霍将军说得对!”祝嘉良大踏步走了过来,“现在大家多作一份准备,我们的胜算就大一分,也就能早一日赶走西凉人。” “大家该训练的继续训练,该往城头搬物质的赶紧搬。一起加油吧。” 四周哄然响应,“是。” “知道了。” …… 被西凉人围困了这么久,砥石城早成了一个大军营。 特别是霍云进城后,直接把适龄的百姓们组织起来进行训练。 所以尽管西凉人轮翻攻城,杀了无数守兵,却发现城里的防守力量一直没怎么减弱。 轰隆,轰隆。 几声沉闷的巨响,又是几座房子被推倒。 众人一拥而上,搬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城墙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城墙附近不仅排了好几排抛石机,还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甚至散发一股浓烈的臭味。 入秋之后,整个定西郡甚至大半个西凉草原刮得都是西北风。 风一吹,城头的臭味飞快向东南方飘去,转眼间传遍了方圆五里。 城外布满了高高的瞭望塔。 西凉的眼睛们两人一组,规律性地爬上塔准备观察城里的动静。 他们正要朝城里望去,闻到这股臭味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噢—— “我干他酿啊。城里的杂种弄了什么玩艺,臭死老子了。” “真受不了。快下去。” “这不好吧,我们还没看清城里的动静呢?” “看个毛啊看。我们不攻城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难道还会开门出城打我们?” “这倒也是。那报告……” “说城里一切如常就行。谁要不信的话,让他们自己来看。” “好办法。” ———— 岩陲要塞。 唰唰。 张大娘子难得清闲。 她拿了一柄刀子,细细地磨着。 小徒弟走了进来,看见后不由大吃一惊。 “师傅,你这是?” “没什么,”张大娘子满脸的平静,“快要反攻了。这次的战斗恐怕十分艰难,甚至前所未有。为师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说完,她把磨得锃亮的小刀小心地塞进腰间的袋子里。 作为女性,上了战场不出事还好,一出事远比男人更为悲惨。 小徒弟听完,沉默了好半晌。 他不知去哪也弄了一个把大刀,唰唰地磨了起来。 要塞以东,啸天园。 铁柺李边呼呼地挥着手里的柺杖,“独眼龙,你他酿的磨磨蹭蹭在干什么?” 不多时,独眼龙扛着他的大砍刀大踏步走了出来。 “叫个毛叫,原以为这把大刀会随着老子入土,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老子不得好好磨一磨?” 哈哈。 铁柺李大笑,“老子还以为你个老不死的怕了呢。” 独眼龙哼哼冷笑,“我看你才是怕了。别忘了你孙女一把年纪还没嫁人呢。” “你他酿的那壶不开提那壶是吧?”铁柺李气得暴跳如雷。 …… 纷纷扰扰中,有人大吼:“兄弟们,出发了!” 四周哄然响应。 各座烈士陵园,一队队身体残缺的守陵老兵向山下走去,义无反顾地折向了东方。 他们没走多久,城外的各条小村庄也走出一批又一批扛着锄头柴刀的男女,纷纷加了进去。 这些都是岩陲要塞的附属百姓。 他们的父兄或者儿子都是要塞军人。不少人的家眷已经战死,现在轮到他们上场了。 第395章 你们在外面防守 第395章你们在外面防守 砥石城,南郊 呼呼呼。 一只庞大的鹰鹄从天而降,乖巧地落在主人肩上。 训鹰师喂了些肉,飞快带着它来到血月鹰翔的营帐外。 “少族长,族长送来了信。” 哗啦。 门帘掀开。 血月鹰翔抱着一株绿油油的草药走了出来。 训鹰师的嘴角情不自禁扯了扯。 这草药是用来净化空气消除臭味的。 在草原上很好找,可以说到处都是。 不过他们现在在定西郡,得在遥远的西边挖好再送过来。 以现在两国边境的情况,实属不易。因此只有一些部族高层才有。 血月鹰翔看了看那只熟悉的大鹰,也不第一时间接信。 “鹰叔,前面的砥石城还是一样臭吗?”他问。 能训出一头指哪去哪聪明伶俐的鹰鹄,这样的训鹰师在整个血月部族也不多,地位祟高。 血月鹰翔便和他聊一聊。 训鹰师很老实,“少族长您这里还好,前面建瞭望塔的地方被风一吹,简直没法活。” “辛苦兄弟们了……” 两人聊了几句,送走训鹰师后血月鹰翔才打开信件。 看完后他脸色严肃起来,一时间连怀里的草药都放了下来。 “立即让各长老和附属我们的中小部族过来。” 想了想他又哗哗写了张纸条,“把消息送到安吉尔部族去。” “是!”小兵匆匆离开。 没多久,血月的各长老和附属于血月的大小族长来到了营帐。 有人离得远来得急,不仅跑得满头大汗甚至塞在鼻子里的树叶还没摘下来。 咳咳。 旁边有人提醒。 那人反应过来,不禁老脸一红,赶紧把自己打理干净。 血月鹰翔也没生气,而是直接开口说正事。 “让各位叔伯这么着急赶来,是因为我刚收到紧急情报。” “情报说鹰鹄发现西边有大规模的队伍向砥石城而来。云垂人可能近期会对我们发起进攻。” 有人的脸色唰地变得严峻。 也有人不以为然。 “少族长,西边的岩陲要塞都要打残了,霍凌不可能主动朝我们发起进攻。八成和以前一样,又是些试图往砥石城送粮食的。” 砥石城那么多百姓,个个都嗷嗷待哺。仅靠城里种出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吃。 外面不送粮进去,非饿死不少人不可。 “就是,又是支送粮队吧。”大帐里不少人纷纷点头赞同。 鹰鹄再聪明也只是鸟,训鹰师再默契也只能大抵猜测着它表现出来的意思。 训好的鹰鹄用来警戒或送信,十分好用。 但让它像斥候一样真的去侦查敌情,那就勉为其难了。 因为鹰鹄只认得自己部族的地盘和一小部份人。 其他路过的陌生队伍,不管是云垂人还是西凉人甚至牛羊,它都会通通认为是敌人,从而哗哗大叫。 血月鹰翔没有多解释,他换了个话题。 “各部族的士气想必大家都看到了?” 帐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少族长,我们在座的各位都已经很努力鼓舞兄弟们的志气了。只是……” 说到这,他迟疑了下。 “这里都是自家兄弟。老叔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别生气。” “无妨。”血月鹰翔大度地摆了摆手。 近来的他已经平和了许多,“族叔你尽管说吧。” 那族老点了点头,“那我就直说了。” “之前王庭的大饼画得漂亮,然而各部族到了云垂后才发现这饼不是那么好吃。” “我们一连打了三年的仗,有胜有负,但胜负的比例大家心里都有数。兄弟们伤亡惨重,粮食药物一直不够用,又始终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他哗哗地抱怨了一通。 “现在所有人都在相互埋怨。这种情况下,无论我们怎么打气鼓劲,兄弟们的志气斱是提升不起来的。” 其他人虽然不作声,然而一个个的眼神中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要是能来一次大胜,刺激一下兄弟们,想必情况会好很多。”那族老这样收尾。 血月鹰翔默默听完,忽然咧嘴一笑。 “所以近期我准备对砥石城发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争取一个激奋人心的大胜利。” 帐里众人愕然,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少族长?你的意思要攻砥石城?” 这人的眼睛都大了几分。 他下意识往北方望去,尔后情不自禁打了寒颤。 那座城早已破破烂烂,然而一直攻不破。 城头的“霍”字已经快褪完了色,但就一直插在那里始终坚挺不倒。 这些都快成了他们心底的梦魇,个个都不愿意去碰甚至不愿意去想。 要是可以,他们宁可马上离得远远的。 “对。”血月鹰翔郑重其事地点头,“这次的攻城,由我亲自带队。”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正要开口相劝。 “我意已决,各位叔伯不用劝了。”血月鹰翔直接堵住他们的嘴巴,“你们要做的就是回去作好战前准备。让所有兄弟们动起来,随时准备出动。” “命令一下,我指打就攻哪。所有人都不得犹豫。”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有族老还是忍不住开口,“鹰翔,进攻一事族长和安吉尔那边知道吗?” 血月鹰翔点头,“父亲知道的,他也是这个意思。” 至于安吉尔,他没有提及。 “城里的守军已经不多,霍云现在的情况比我们要艰难得多。所有人一鼓作气的话是有机会拿下这座城市的。” 众人伱看我我看你,个个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样的话,他们之前已经听了无数次。然而结果都是在城下丢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最后铩羽而归。 血月鹰翔没理会他们的神色,“攻城顺利的话就不用说了。如果攻城不利,我们就正好以此为借口,直接撤退回草原。想必王上也不能说什么。” 众人一愣,很快喜形于色,差点拍掌叫好。 咳咳。 反应过来后他们连忙咳嗽。 血月鹰翔恍若未闻,“下来分配一下各位的任务。” 他看了一眼站在最外边的各中小部族。 “这次攻城将由我血月本部作主攻,你们各位族长负责在外围提防和阻拦其他方向来援的敌人。” 各族长一怔,相互看了几眼,彼此都有些难以置信。 攻城伤亡最大,冲在最前面的人几乎都是炮灰。 之前无论哪次攻城,中小部族都被安排在前面。 一战场下来,很多中小部族甚至没剩下半个人,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没想到血月志勇刚离开,继任者的血月鹰翔就反其道而行之。 真是个好主子啊。 小族长们个个感激涕零。 “我等必定盯紧外围的动静,坚决抵挡住所有的来援之敌,保证少族长的攻城计划不受打扰。” “很好。”血月鹰翔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396章 我部先上 第396章我部先上 血月鹰翔派人将情报送到安吉尔的营地外。 对面的护卫一听,赶紧回去问了问。 然后这小兵就没能进去。 扑! 他喷掉塞鼻子的树叶。 “你们安吉尔了不起呀。” “这破天热得就像下了火一样,砥石城周围又臭气冲天。要不是少族长的意思,老子还不想辛苦跑这一趟呢。” 小兵骂骂咧咧地走了。 虽然没收到血月鹰翔的消息,但血月各部族的变动还是引了安吉尔各人的警惕。 中军大帐。 各长老以及安吉尔的附属部族闻讯后纷纷赶来,很快将大帐挤得满满当当的。 八月骄阳似火,战事屡屡不顺,副族长康安胜本来就觉得呼吸困难,此时一看更是觉得整个人都在燃烧。 他烦躁地在大帐里走来走去。 “副族长,”东长老站了出来,“血月以及其附属部族频频调动,你可知他们到底在作什么?” 康安胜不由站住了脚。 当初霍云带兵驰援砥石城。 他被天上的穿云箭怕破了胆,便没听东长老的话,执意要将兵力收缩回来。 最终东长老孤木难支,让霍云顺利带兵进了砥石城。 表面上康安胜一直没说什么,但内心至今还后悔不已。 要是当初他听东长老的话,派出足够的人手死死将霍云拦在城外。 没准现在的砥石城早是他们的了。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后来的屡次战斗中,东长老表现出来的战略眼光和军事素养可圈可点,确实较其他人要高上一筹不止。 可以说眼前这满屋子的将领里,东长老现在是他康安胜最为依赖和信任的人之一。 “之前血月鹰翔派人送什么消息过来。但现在我们两方关系紧张……” 说到这,康安胜脸色有些难堪,“结果他们的传令兵被我们的人赶了出去。” “不是吧!”东长老听得瞠目结舌。 别人亲自送信上门,无论里面是什么内容,都代表着对方的善意。 自己这边直接收下就好,结果不仅没收竟然还直接将人赶走了? 但其他人却是颇为理解。 “赶就赶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如果是重要的情报,血月能发现,我们安吉尔自然也能搞到。” “血月都是些无耻之徒,估计血月鹰翔又想要点粮草什么的。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血月鹰翔这人嘛,对外一直吹嘘是什么草原之鹰,其实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愣青头。咱们不用理他。” …… 正说着, 报! 嘹亮的声音响起。 探子满头大汗地赶了回来,将打听到情况详细地说了说。 血月大规模调防,竟然是准备攻城? 大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差点以为天上的太阳从西边升了起来。 “副族长,”东长老脸色严峻,“现在我方士气低迷,上至将军下至小兵们全都无心作战。血月鹰翔却一改常态准备攻城。想必是发现了什么特殊的状况。” “要不,派人过去再详细问一问?” 让探子在外围打听,知道的都是些旁枝末节的小消息。 虽说双方关系紧张,但到底都是西凉人,再者血月鹰翔还曾派人送信过来。想来也是个大度之人。 想必现在直接上门问比在这里无端猜测都要好得多了。 “还问什么问。” “大军东征至今已经有三年,血月鹰翔年少气胜却一直没打什么亮眼的胜仗。草原之鹰的称号都快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 “如今血月志勇无端返回了草原,他大权大握,恐怕是想打一场大胜仗来证明自己。” “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霍云又不是好惹的,就让他们去碰个头破血流好了。” 东长老恍若未闻,只是紧紧盯着康安胜这个副族长。 砰。 好半晌过去,康安胜一拍桌子。 “来人,准备一份礼物。我亲自去问问血月鹰翔到底在作什么。” 一片哗然和反对声中,东长老站了出来。 “副族长,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呵呵。 他笑道:“平日里军务繁忙,说来我还真没见过这个草原之鹰呢。” 血月营地占地辽阔,旌旗飞舞。 两人骑着马刚到营区外围,就被接了进去顺利见到了血月鹰翔。 血月鹰翔既然没有为难他们,也没有讥讽之前安吉尔的行径,而是直接将收到的情报拿出来。 “云垂人正在大规模调兵。” “相信两位叔伯也发现了我们现在的困境。如果攻不下砥石城,恐怕很快就变成我们被人围攻了。” 康安胜和东长老互视了一眼,两人脸色严峻,“这情报准确吗?” 呵呵。 血月鹰翔没正面回答,“这是我们血月的鹰鹄发现的。” 康安胜和东长老心都是一疼。 他们安吉尔派原本有六只能派上用场的鹰鹄,结果前年不知被那个王八蛋一口气干掉了五个。 其他鹰鹄没成长起来前,仅存的那只安吉尔视若瑰宝,怎么也不舍得派过来送信,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血月鹰翔自是不知道这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既然如此,与其在这里浪费粮草还不如打一仗看看。再攻不下砥石城,我就带人先撤回草原。” “话是这么说。”康安胜吃了一惊,然而脸上满是迟疑,“要是真撤回去,到时候王上追究下来怎么办?” 血月鹰翔呵呵冷笑,“伯父,小侄在这提醒伱一下。” “我们两族已经出征三年,战死的兄弟不计其数,甚至好几个附属部族已经彻底打没了人。” “王庭现在的兵力远比我们多,但他们一直呆在老家不出来,顶多就给我们送点粮草。王上口头上说支持我们,其实上恐怕是打算让我们两族继续跟云垂人打消耗战。” “再这样下去,就算打下了云垂帝国,我们的子孙恐怕也没命享受那片大好河山。” 日落时分,康安胜和东长老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 “副族长,血月鹰翔的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 “他们是真准备攻城还是玩玩而已?” “我们该怎么办?” …… 纷纷扰扰中,康安胜和东长老相互看了一眼。 “传我命令!所有人回去立即整理军备鼓舞志气,准备攻城!” 嗡~ 安吉尔一群长老和附属族长个个脸色大变。 唰。 康安胜一脸冰冷地拔出腰刀。 “我意已决,各位执行命令就是。如有阳奉阴违,必将严加查办。”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好半晌过去才稀稀落落地应是。 要攻城,自要分先后次序。 “鞍景部族、刑阳部族、狮征部族作为前锋,配合血月人全力发起进攻……” 果不其然,各附属部族被康安胜一一安排在了最前面。 听到自己名字的三个小族长你看我我看你,个个满脸的凄苦却又说不出口。 咳。 东长老咳了一声。 “副族长,血月鹰翔作为少族长都亲自带人攻城。我安吉尔也不能让他和血月人小瞧了去。” “就让我的人马先上去吧。” 康安胜吃了一惊,深深地看着东长老。 “军令如山,一旦下了就不能更改。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吗?” “确定!” 第397章 集体反攻 第397章集体反攻 天上骄阳似火,草原气候愈加炎热。 顶着太阳走几步都觉得呼吸困难。 然而西凉草原上却有无数支队伍拼了命向东赶。 一些士兵甚至坐骑跑着跑着,一头栽在地上就再也没爬起来。 “加油!所有人不要停下!” 霍离作为前锋将军,坐骑早给了其他伤兵。此时他也撒开两条腿领着队伍一起向东跑。 “兄弟们多向前跑一段路,我们的胜算就大几分。到时候赶跑了西凉人,本将请大家喝酒。” “好!”四周哈哈笑着回应。 ———— 十八日末时。 定西郡,麻石岗。 这座两年前就被烧得一干二净的村子,终于迎来了些人气。 黄明和雷龙带着人马步履匆匆地赶到了指定地点。 所有人都累得够呛。 “立即隐蔽,安排警戒,所有人赶紧吃东西和补充体力,准备战斗!” 很快有人从南边的山上悄悄靠近。 “站住,什么人?” “星落军团,后血营,唐安国。” 听到熟悉的云垂语,哨兵们就松了口气。 听完对方的话,他们更是大喜。 唐安国很快被领到了黄明和雷龙面前。 双方见礼。 雷龙忍不住开口:“唐仟长,不知周围有多少星落军团的兄弟?” 唐安国也不隐瞒,“霍将军的消息来得忽然,我们准备不足。” “各风车点留下必要的人手后,其余的已经聚集到了这里,只有一千六百多人。” “不少了。”黄明和雷龙松了口气。 他们早知道星落在定西郡的人数不会太多,心里也不意外。 “我们加起来有五千人。虽说拦在前面的西凉人有一万,但我们是偷袭,一定能一口气干掉这批杂碎,然后尽快支援砥石城外的战斗。” “绝对没问题。” 入夜时分,后面有人匆匆摸了过来。 “仟长仟长,牛树生他们来了。” “听他们说,后面还有其他涞谷郡的百姓以及大批粮食。只是路太远暂时还没赶到。” 雷龙几人又惊又喜,连忙迎了过去。 果然是牛树生等人。 “雷将军还有黄公子,我们是来帮忙的。” 黄明两人看过他们的人数,百感交集地拍了拍牛树生的肩膀。 “子时开打,到时候你们不要乱跑,跟着大家冲就好。” “明白!”牛树生掏出一只新哨子,压着声音嘿嘿直笑,“我们知道自己要作什么,不会妨碍你们的。” 当初在困龙窝他们就一起打过血月鹰翔,牛树生多少也有些明白这年头的仗是怎么打的。 只要敌人吓破了胆,阵形一乱起来,差不多就是任人宰割了。 ———— 砥石城。 十五的月亮十九同样圆。 晚上的气温终于降了下来。 阵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丝丝凉爽同时又一次将城头上恶臭散了出去。 广茂的定西大地,此时到处静悄悄的。 城外高高的瞭望塔上,眼睛们早受不了这味道,草草望了几眼后便下了塔寻地方躲避和休息。 城头。 霍云放下望远镜,和祝嘉良一起不约而同望向身边的沙漏。 里面的沙子一点点流逝,时间已经快到了子时。 “外面的敌人都在休息,情况有利于我们。通知下去让所有人注意,整理武器装备各司其职,听到命令后开始进攻。” “是!” 南城门口,原本用磐龙石堵得严严实实的城门已经搬通。 马大力骑着马拎着他的大砍刀,全副武装候在门口。 身后是一排又一排的要塞骑兵。 砥石城物质奇缺,虽然他又有了一匹坐骑,但如今已经从重骑转成轻骑。 装备是差了许多,但马大力脸上的神情却和之前一样,无所畏惧。 沙沙! 最后一点沙子漏尽。 啾,啾! 伴随着嘹亮的鸣哨,四面八方突然升起红色的穿云箭。 啪啪啪地在天空上炸了开来。 铮! 霍云拔出配剑:“进攻!” 最先响应的是城里的抛石机,一个个梢锁哗哗哗地被拉开。 呼呼。 上面的火石全部被点燃,远远地被抛了出去。 刹那间,砥石城南边的天空上像下了场灿烂的火雨。 无数石头带着火焰劈头盖脸朝着城外西凉人的驻地以及各种攻城设施砸去。 瞬间点突燃了一大片地方。 吱吱吱。 四座城门同时打开。 “冲啊!” 马大力这些要塞的将士带头,后面跟着备守兵和无数的百姓拿着武器举着火把杀气腾腾向外冲去。 瞬间就闯到了西凉人的营地附近。 ———— 南方。 这里最靠近盈灵军团驻地,西凉人在这边设了重重障碍物。 轰隆隆。 震天的马蹄声惊醒了不少已经入睡的西凉哨兵,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铛铛铛。 无数警钟被触响。 “发生了什么事?” 哨兵们咕噜地爬了起来,往南方一看。 数不清的战马冲破黑夜,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来。 “敌袭敌袭!所有人注意,盈灵军团来了!” 他们的话音未落。 就见最面前的八匹战马忽然一左一右分开。 马背上的小兵飞快转过身子,训练有素地集体割断了系在坐骑上的绳子。 这些战马身后共同拖了一根的巨大滚木,巨大的惯性下依然呼呼地向着前方密密麻麻的障碍物飞去,轰一声撞出一条路来。 前面的滚木去势刚消,后面的战马又拖着另一根过来。 哗啦啦, 西凉人设下的障碍顿时变成了个笑话,眨眼间轻而易举地被碾开或压翻。 这样也行? 哨兵们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眼看重重障碍快要破开,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继续铛铛铛敲锣喊人。 只是已是多此一举。 睡着再死的人都被惊醒了。 听到着四面八方的动静,所有人都乱了一团。 “发生了什么事?” “敌袭还是走火了?” …… 没人回答,盈灵军团的先头部队已经闯进了他们营帐周边。哗啦啦地放起了火。 血月营地。 血月鹰翔说要带头攻城,他的部下最靠近砥石城。 被惊醒后,他第一时间抱着头盔走了出来。 此时天上的穿云箭还没消散。 血月鹰翔昂着头看了一圈,脸色变得极具严峻。 “敌人有多少人?从哪个方向攻来?” “回少族长,事发突然,情况尚未查明。只知道四面八方都受到攻击……” “包括北边?”血月鹰翔打断对方的话。 “包括北边。砥石城四座城门都打开了,涌出了无数敌人。估计总人数已经超过四万,而且后面还源源不断。” “胡扯!”血月鹰翔渤然大怒,“霍云哪来四万兵力!” “少族长,”就在这时,北边有长老惶惶跑来。 “城里的敌人来得飞快,已经突破我第一道防线,马上就要杀到营区。” 血月鹰翔一时有些懊恼。 既然准备攻城,而且断定城里守兵不会也不敢开门迎敌,城外并不像南边一样布下了重重的障碍。 这倒省了马大力等人的力气。 他们一出了城,几乎就直接闯到了血月部族的前军眼皮下。 第398章 混战和求援 第398章混战和求援 血月鹰翔快步朝着不远处的中军瞭望塔走去。 “通知各长老立即原地组织防御和反击,绝不能让他们闯进营地来。” 众人脸露难色。 因为调防,所有人白天已经忙了一天,全都又困又乏。 好不容易到了子时,天终于凉了下来,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这会想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但众人深知情况紧急,只得点头应是。 几步上了瞭望塔,血月鹰翔举目四望,心顿时打了个咯噔。 十五万人马的营地占地辽阔。 中军的瞭望塔虽然建得不低,但白天天气晴朗时尚且看不到四周边缘,更别说此时在夜里,根本看不清远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尽管如此,四周的火光依然映红了大半个天空,隐隐约约的喊打喊杀声更是遥遥地传了过来。 特别是距离最近的北边。 血月鹰翔看得清楚,双方交战的火线延伸速度虽然不快,但却是一点一点坚决向地南方蔓延。 马大力深知此时是血月部族最为虚弱的时候。 他也不忙着收割人头,只管带着身后的骑兵一路呐喊着往帐篷深处闯,一路烧了过去。 只是每人带的火把有限,没多大功夫,火把就被他们就用光了。 骑兵们只好在路过帐篷时,一边大吼一边将手里的大刀猛地劈了过去,一下子将那些帐篷拦腰斩断或者划破个大口子。 里面半睡半醒的人即使没砍死也被吓得屁滚尿流。 “少族长,虽然不知道云垂哪来那么多人,但看样子他们正在全面进攻我们。” 血月鹰翔脸色铁青,半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早料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想先发制人,同时将那些附属于血月的中小部族调到了外围。好让他们替血月的本部人马挡下第一波的围攻。 可血月鹰翔绝没想到这场战争会来得这么早这么忽然,让他全然没有预料。 而调防两个字说着容易其实十分复杂,并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此时各个部族的人马相互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旦发生战斗,各方乱起来的时候,想指挥起来更是难上加上。 “其他方面不管,先把人手调过去,一定要堵住北边的缺口。” “是!” “少族长,”旁边有人提醒,“砥石城四座城门都开了,从其他城门出来的人几乎已经赶了过来。我们不能只盯着南门。” “霍云真有那么多兵力?”血月鹰翔难以置信。 咳咳。 亲卫们连声咳嗽。 现在是计较这点的时候吗? 血月鹰翔回过神,抬头往北方看去。 果然,前面火光耀眼的地方又多了两个,甚至比正中间的缺口蔓延的速度还要快些。 “兵分三路,由三位长老前去迎敌,一定要将他们……” 血月鹰翔的话还没说完。 报! 一骑飞奔而至。 马背上的小兵不知是急还是受伤失了力,砰一声麻袋般重重摔到地上,扑地吐出满口的鲜血。 “少族长,岩陲要塞突然发起进攻,守塞大将霍凌亲自带兵出战。高格长老抵挡不住,请求支援。” 血月鹰翔心都漏了一拍,连忙朝地图看去。 高格的兵力全部为轻骑兵,布置在砥石城以西约六十里。既为防止要塞来援同同时也盯通往要塞的驿路,防止云垂和盈灵军团往要塞送粮送人。 “怎么可能?”血月鹰翔差点破口大骂。 高格的驻地四周地势开阔,方圆十余里一览无疑,要塞附近更是布满了斥候。 可以说只要要塞一开城门,高格就差不多就能得知消息。 霍凌怎么可能偷袭得到他们? 没等血月鹰翔询问原因,突然东北方向光芒闪烁。 瞭望塔上的所有人情不自禁扭头望去。 啪啪啪。 穿云箭,又是穿云箭。 三支穿云箭在天空上灿烂地盛开。 血月鹰翔有些气极败坏,不过声音还算冷静。 “这箭是我们的还是云垂的,大抵位置在哪?” “赶紧算!” 不大一会儿,已经有军师算了出来。 “回少族长,是我方发射的求援信息。按位置和距离推断,应该是驻守阳关古道的我军。” 哈哈! “好好好。”血月鹰翔气极而笑。 “平时一个个吹嘘自己有多厉害。现在敌人刚刚发起进攻,就一个个都抵挡不住,全都迫不及待求援。” “他酿的,你们手下的人马不是两万就是三万,就算一个个整齐躺在地上,云垂人想跨过这么多人也要费些手脚!”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打杀声隐约传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人敢作声。 “通知高格他们,天亮之前绝对没有援兵。他们挡不住就给我死!” “是!”传令兵匆匆离开。 “驿路呢?”血月鹰翔想起人最少的东边。 “少族长,东边似乎没有发救援信息。” “很好。”血月鹰翔终于听到个好消息,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罗长老比较靠谱。” 东西驿路曾经是他的主攻方向,在困龙窝时更和任宁等人打了几次大战。 虽然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甚至不得不退出落霞山。 但血月鹰翔依然感觉东西驿路在他的控制之下。之所以退出落霞山全是因为后方的支援不足。对留守驿路的罗长老更是信赖有加。 麻石岗以西二十里。 星落军团的唐安国之前带人一直在周边的群山里埋伏和执行任务,早盯紧了罗长老的一举一动和其营地薄弱处。 子时刚过,唐安国和黄明的三百护卫领头,雷龙部紧随其后,瞬间就撞穿了罗长老的驻地。 杀进驻地后,唐安国一马当先直奔罗长老的所在,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已经砍下了他的人头。 牛树生等人紧紧跟在雷龙的将士后面。 他们不作什么,只管吹一阵哨子再猛喊一声杀,再吹一阵哨子又大吼一声杀。 声音里充满了杀气和愤怒。 西凉人攻进定西郡这么久,绝大多数人都不懂云垂语,但双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杀”字的意思谁都懂。 他们正睡得迷迷糊糊,惊醒后发现身边不是火就是刀枪碰撞声。 远处更是整齐划一的杀杀声。 不少人爬了起来,慌得连裤子都没穿,脑袋里就一个想法。 跑。 不跑就死。 第399章 过了白天再说 第399章过了白天再说 混战的烈度有增加无减,一直持续到旭日东升。 “很好。霍云也不过如此!”血月鹰翔望着北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北方匆匆组织起来的防线共有三处缺口,左右两边的火光依然在扩大。 正中的也就是南门出来的敌人看样子已经被挡住,至少没看到火光在继续扩大。 “少族长,”洪松心急火燎跑了过来,“我们上当了。” “什么意思?”血月鹰翔疑惑。 “少族长您看,北方的三处缺口,左右两边攻势凶猛,火光一直在扩大。其实他们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掩护中间的敌人。” 血月鹰翔脸色剧变。 中间的人马最早闯进来,如果一直没有挡住,那他们现在位置差不多应该在…… 血月鹰翔在地图上一划,手顿时抖了起来。 兵器库! “对!”洪松如丧考妣,“霍云这个王八蛋想来一直在城里训练老百姓,但他们一直被我们围着,手里没有足够的武器。” “而出城的三路人马中,中间那路距离最近而且战力也是最强的。” “但他们带的火把不多。我们在后方看着中间的火光渐渐没了,都以为他们被杀退或者拦住了。其实他们一路横冲直撞,无人能敌,已经杀到了我们的兵器库阶附近。” 血月鹰翔情不自禁地伸长了脖子,“那守兵将他们拦住了?” 唉。 洪松无语地一声长叹。 他看着眼前年轻的少族长,一时觉得族长回部族前将指挥大权全部交到血月鹰翔手中,未免有些过于轻率了。 哈哈。 浑身是血的马大力大笑着第一个闯进了血月的兵器库。 唰。 他一刀劈倒最后一个守兵,随手又挑散了捆着长矛和箭支的麻绳,抄起一壶箭挂到腰间。 “兄弟们,血月这些王八蛋真是好心,千里迢迢给我们运过来这么多武器。” “大家尽管拿,虽然质量不怎的,但勉强还能用。” “除了骑兵,所有人立即按计划组织防御,不搬空这些武器绝不罢手。” 四面八方全是兴奋的回应,“是!” “骑兵们,跟老子再去好好杀一通人!” “是!” ———— 安吉尔部族。 副族长康安胜的腿肚子一直在发抖。 驻守阳关古道的是他安吉尔的人马。 与血月鹰翔漫不经心不同,昨晚阳关古道的穿云箭一发,康安胜就要求下属们立即派兵去支援。 “一定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他一再叮嘱。 众所周知,阳关古道里驻扎着雁回军团八万人马以及夏邦为的两万余人。 一旦他们从阳关古道杀了出来,砥石城的东北边就多了一伙强大的敌人。 安吉尔的将领们知道严重,一个个都拼命地催促部下。 只是小兵们本来就没什么斗志,加上所有人都睡得迷糊,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们一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第一支队伍才拉拉垮垮离营。 然而这支队伍刚出去营地,就碰上了盈灵军团的骑兵。 一方骑兵严阵以待,另一边裤子都没穿好。 这伙盈灵人也不靠近,就骑着马在外围边跑边射。几轮下来愣是将那伙准备前去支援阳关古道的人马射得四处逃窜。 “副族长,兄弟们出不去。”将领们只好回来报告。 不仅出不去,反而被打乱了建制。 现在砥石城东北边到处都是安吉尔和附属部族的小兵们在乱跑。 “胡说!”康安胜不信,“东北边地势开阔,我们也有不少能征善战的骑兵。通通拉出去对射,盈灵人怎么可能封得住你们?” “赶紧去支援阳关古道,再有拖延一律军法处置!” “是!”将领们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苦着脸离开。 报! “副族长,”这时有小兵匆匆赶来,“血月有两个武器库被砥石城的守军抢了。另外,有支人数三千左右的敌人正在向我方杀来。” 康安胜连忙转过身子,朝西北方向看去。 “血月这么大个部族难道连些普通百姓都挡不住?”他有些难以置信。 小兵低着头没有作声。 这不是他的问题,而且副族长也不是在问他。 咳。 康安胜最为器重的东长老咳了声。 “副族长,我们手下绝大多数的小兵其实也是普通百姓甚至是奴隶。只是出来征战之前稍微训练了一下。” 霍云带兵入城了那么久。要他真有心训练,那也可以让城里的适龄百姓都训练成军人。 康安胜反应过来,估算了下城里的人数,顿时腿抖得更加厉害。 “东长老,我们现在怎么办?” 狼烟四起,各方面传来的消息都不利,再想想自己属下们近来的士气,康安胜感觉有些窒息。 “副族长不少担心。”东长老的声音很冷静,“云垂各方谋划了这么久,这才突然发起袭击。我方仓促应战,加上天黑情况未明,所以开局不利很正常。” “现在到了白天,双方的人马和攻击方向都一目了然。相信我方将士很快就能将敌人挡住。” 康安胜心底稍安,然而东长老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吊了起来。 “不过,”东长老迟疑了一会,“战争一事,需先算败再算胜,方无后顾之忧。” “怎么说?”康安胜情不自禁讨教。 东长老默默地走到地图前,伸出手在砥石城周边划了一圈。 “云垂各方突然发起袭击,甚至连岩陲要塞守塞大将霍凌都亲自领兵作战,他们肯定会全力以赶。” “因此这场战斗只有一个结局,要么胜要么负。绝不可能像之前一样,打着打着又退了回去。” 康安胜连连点头,“是这样。” “而我们呢?”东长老抬头往血月部族的方向望去,“副族您该知道血月鹰翔之所以选择准备攻城。其实就是打算打一场仗然后退回草原。他早作了撤退的准备。” 康安胜大吃一惊,“他们一走,那岂不是只剩下我们被包饺子?” 东长老摇头,“暂时还不好说。过了今天再说吧。” 如果白天时云垂各方的进攻受挫,血月鹰翔应该会下决心继续打下去。 但要是云垂人继续势如破竹,西凉根本顶不住的话,估计血月鹰翔就作好了跑的准备。 “那我们也努力打好今天的战斗,同时作好跑的准备。” 东长老呵呵一笑。 他之前选择和血月鹰翔一起准备攻城,就是将自己人拉到了中间来。如果真要退回草原,那手下的兵力也不至受损太多。 第400章 阳关古道口的守军 第400章阳关古道口的守军 砥石城。 报。 有浑身是血的小兵眉开眼笑地跑上城头。 “将军,马仟长已经成功夺下敌人两座的武器库。里面果然存了大量的长矛和箭支。兄弟们正在一一分发。” “干得好。本将给你们记首功。”霍云长长松了口气。 “老霍,”郡守祝嘉良两手一直发痒,“本官什么时候能出城杀他们狗日的?” 他的夫人和小女儿就在不远处努力地搬着石头和装备,而他的刚满十四的儿子已经跟着队伍杀出城外。 祝嘉良作为一家之主,此时也有些站不住。 “大人,”霍云一脸的古怪,“你是郡守,打仗是我们武人的事。万一你出了什么差错,本将可担待不起。” “狗屁。”原本文质杉杉的郡守大人也习惯了满嘴粗话,“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保家卫国面前谁都要尽一份力。” 霍云点头,“祝大人不必着急。此时各方进展顺利,伱暂时还不必出手,打理通顺城内的各项后勤事务就行。” 说完,他遥遥往东北边的阳关古道望去。 城里百姓多,而且大多都经过了训练,更是个个都对西凉人恨之入骨。 只要他们有了足够的武器,顶住血月人志气低迷的进攻应该问题不大,甚至能跟在疯狂的马大力身后扩大战果。 至于西边,要塞方面他完全不担心。 东边驿路有星落军团,人是少了点,应该问题也不大。 南边的盈灵军团更是一直用风车传着好消息。 现在就看阳关古道的夏邦为了。 只要他们能及时赶到,牵制甚至击破敌人。 那这场仗就要好打得多。 阳关古道,雁回军团。 西边耀眼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很多人彻底不眠。 田鸿雁先是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后悠哉悠哉地洗漱完毕又伸了个大懒腰,才出来朝西方看去。 “夏邦为现在怎么样了?”他问守在外面的亲卫。 是不是在古道口的守军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回将军,夏大人于日出时分已经突破西凉守军,正在率部往砥石城赶。” “不可能。”田鸿雁直接跳了起来。 阳关古道内驻扎了雁回军团和定西备守兵共十万余人。 安吉尔知道危险,早早让人在古道的狭窄处依模画葫芦地筑了关卡。 虽然西凉习惯住帐篷和毡房,并不精通建筑关卡或城墙,但田鸿雁也屡次派人去侦查过,对方的关卡还是修得有模有样的。 就是他们雁回带上全部辎重去攻打,也要费上一番手脚才有可能将它拿下。 夏邦为只有两万人,就算他们偷袭,也绝不可能那么容易攻下来。 “将军,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据探子们传来的消息,夏大人的确突破了关口。” 田鸿雁呆呆地站了会儿,一下子急得团团转。 “这怎么可能,快去查查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过去的。” “夏邦为只有不到一百架抛石机以及一些破破烂烂的登城车。关口狭窄,无论是抛石机还是登城车都没地方展开。” “凭着这些聊等于无的破烂,本将可不信他们真的打了过去。除非……” 除非西凉守军自己撤走让出了关口。 不过这怎么可能! 阳关古道口。 夏邦为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眼晨雾中若隐若现的西凉关卡。 “大人,除了辎重,兄弟们大多已经过了关卡并且集合完毕。” 夏邦为不意外,“注意前方来人。昨晚关口守军已经发了求援信号,敌人的援军应该快到了。” “明白。” “我们的时间不多。不管前面的敌人有多少,一律杀过去。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在霍将军指定的时间点前到达砥石城外围。” 所有仟长佰长齐声回应,“是!” “出发!” 说完,夏邦为轻轻吻了一口手里人头大小的石球,随后直接将它扔在了地上。 这石球外面包了一层藤网,网里除了石头外还包着大量干枯的臭椿叶。 没错,就是任宁当初在驿路上用来阻拦血月鹰翔的化学武器。 自从雁回军团移防到了阳关古道,夏邦为终于能腾出手干些一直想干的事。 他派人进落霞山收集了大量的臭椿叶,将它们晒干,然后配上引燃物制成这样一个个石球。 昨晚子时,进攻命令发出,这些化学武器点燃后,城外的抛石机将它们一批批抛进西凉人修建的关口里。 血月和安吉尔虽都是西凉人,但大多时候都是貌合神离。血月鹰翔从没告诉安吉尔人自己曾经遇到这样的武器。 关口里的守军们惊醒后,根本不理睬这些冒烟的东西,纷纷踩着它们往墙城上赶,然后就集体呕吐脱力甚至昏迷不醒。 夏邦为耐着性子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下令攻城。期间只遇到些零星的反抗,他们便轻而易举夺下了这座关卡。 只是定西备守兵们对西凉人早已恨之入骨,尽管夏邦为已经命令尽快拆掉城门,好赶紧让坐骑辎重等物质尽快过关。 小兵们虽然嘴上应着,然而一看见地上昏迷过去的西凉人就忍不住挥刀相向,这才拖到了现在。 唉。 夏邦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臭椿树实在难找,他足足凑了两年才凑到这么点,加上此时的风向不对。否则夏邦为都准备带着它们去进攻砥石城,让城外的敌人尝一尝臭椿的味道。 消息再次传回到雁回军团。 虽然原因不明,但夏邦为确实领着定西备守兵杀通过了古道口的关卡。而且关里血腥味浓郁,甚至染红了附近的河水。 田鸿雁一听就彻底坐不住了。 “其他方面有什么消息吗?” “回将军,据探子回报经过一晚的激战,我方几乎所有方面都进展顺利。霍云将军甚至派了大量人马出城进攻血月部族,还顺利抢下了两座兵器库。” 什么? 田鸿雁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半晌后砰地重重拍了一巴掌桌子。 “传本将命令,所有人立即整理行装,两刻钟点后立即出发。向西!” “留下五千人进驻古道口的关卡。其他人随本将进攻砥石城外的敌人,配合其他兄弟部队彻底将西凉人赶出我定西郡。” 周围的传令兵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砰! 田鸿雁又重重拍了一巴掌桌子。 “还不去传令!贻误了战机,本将拿你们是问。” “是!”小兵们如梦初醒,慌忙离开。 很快整个雁回驻地一片沸腾。 第401章 支援和拦截 第401章支援和拦截 作为爹不亲娘不爱的地方备守军,夏邦为手里并没有多少战马。 所有人匆匆往嘴里塞了口吃的,随后撒开两条腿往西边跑。 康安胜派出的援兵终于出发。 他们大多来自鞍景和狮征部族。 几天前康安胜去拜访血月鹰翔,回来后决定和血月人一起进攻砥石城。 而鞍景和狮征这些小部族就成了首批攻城的人员。 说是首批攻城,其实就是炮灰。 幸好东长老后来接过了攻城的任务,他们这些小部族才得以解脱,最后被派到了外围来警戒。 现在更是派往阳关古道支援。 两个部族现在倒是人马齐全,然而出了营区后上至将领下至小兵都是徘徊不前。 “他酿的,这不是又让我们去送死吗?”小兵们纷纷破口大骂。 众所周之,阳关古道里足足有云垂帝国的十万精兵强将,而驻守古道口的西凉人仅仅只有三万出头。 双方根本不成比例。 他们一万多人过去,明着说支援其实就和送人头差不多。 这样一想,两个小部族看着前方平坦的大地,却仿佛看到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他们嘴上咒骂声连连,一个个磨磨蹭蹭不愿意动弹。 最后在安吉尔派来的督军斥责和抽打下,两族人才不得不三步一回头地朝着阳关古道的方向而去。 没出二十里,右边的小土丘后突然轰轰地响起马蹄。 杀! 伴随着马蹄声,还有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听着这个熟悉的云垂语,鞍景和狮征一行人的腿肚子都在哆嗦,连忙心惊胆战地寻声看去。 一面硕大的旗帜率先冲了出来。 上面绣着一个变体的“灵”字,四周环绕着丝丝的牧草,那代表着盈灵马场。 盈灵军团! 看着马背上的盈灵人咬牙切齿来势汹汹的模样,这边的人马心就虚了几分。 双方虽然还有点距离,然而最面前的人马就已经乱成一团。 “所有人保持镇定。” 鞍景族长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我们西凉是马背上的民族。谁要敢在马背上挑战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前五排上骑枪,后方弓箭准备。兄弟们迎上去,让他们知道我们西凉人的厉害!” 可惜古代没有扩音器,而且也不是在拍电影。嘈杂的马蹄声中除了鞍景族长周围的护卫,基本没多少人能听见他的话。 就算听见了也哧之以鼻。 打什么打。要是打赢了,功劳是安吉尔的;要是打输打残了,伤的死的却是自己。 双方越来越近。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不知在哪的战鼓开始重重地响了起来,而且越敲越响越敲越急。 听得所有人手脚发软。 鞍景和狮征两族的人马心又落了几拍。 要糟! 双方相向而行,盈灵军团伴着战鼓眨眼就到了跟前,最前面的士兵已经搭箭拉起弓。 看着明晃晃的箭支,鞍景最前面的小兵们顿时慌了手脚。 一些人手里哆哆嗦嗦地搭了半天箭,愣是没能将箭搭到弓弦上。 他们心一慌,下意识地狠狠夹了夹胯下战马的肚子,毫不犹豫调转马头往北方挤去。 此时所有人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跑,赶紧跑,否则箭就要落下来了。 原本先头队伍就乱,这些人骑马一挤,更是乱上加乱,很快成了一锅粥。 咻咻咻。 没有命令,然而进入射程后盈灵军团小兵们的手不约而同一松,顿时箭如雨下。 放完箭后他们也不继续向前冲,而是左右分开,飞快绕向了两侧让开了道路。 这时后面的人已经冲了上来,同样咻咻地放出手里的箭,随即也跟着前方的兄弟绕开了去。 就这样一环又一环,所有人有条不紊发起了进攻。 鞍景部族小兵头顶上的箭雨更是连绵不断。 啊啊啊。 咴咴咴。 很快,到处都是人翻马仰的惨叫。 鞍景族长勃然大怒,高声大喊:“不要慌,他们并有没多少人,都压过去短兵相触!碾死他们。” 不少人听到族长的话终于回过神,开始以牙还牙地放着箭。 有人更是不怕死,直接策马冲了过去。 但更多的人依然听不到他的话,就算听到了也置之不理。这些人集体转向了北方,意图拉开与盈灵人的距离。 “一帮蠢货!” 鞍景族长心底悲凉。 他抽出剑,怒火冲天地捅翻了几骑后却始终不能阻止小兵们的畏战与退缩,只有一声长叹。 “听敌人的马蹄声,盈灵人撑死不过三四千骑。我们两部族加在一起共有一万两千人。你们怕个毛躲个毛啊!” “族长,不好啦!” 这时有小兵骑马逆着人流匆匆挤了过来。 “狮征部族在他们族长的带领下,集体停下了脚步。看样子准备脱离战场。” “什么?”鞍景族长难以置信地扯着脖子朝北方望去。 可惜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敢!” 但是狮征族长就是敢。 “盈灵人训练有素进退有矩,将士们志气如虹,不可敌也。而鞍景现在已经乱成一窜粥,和他们混在一起迟早都会拖累我们,必定是死路一条。” “狮征部族所有人跟本族长走。” “是!可是族长,我们现在去哪?” 天地茫茫,说话的小兵左张右望。他满脸的彷徨,感觉根本看不到前行的方向。 “就让鞍景人继续和盈灵人緾斗吧。我们去阳关古道。” “出发!” 说完,狂狮一夹马肚子,率先朝着东北方向前进。 他遥望着远方,眼里目光闪烁,心底更是啪啪地打着算盘。 到了阳关古道口后,一切见机行事。 如果古道口的守军能守得住,他们就上去帮忙。 万一古道口已经危如累卵甚至被攻破,就立即转身带手下回归砥石城。 相信凭着身下的战马,逃脱敌人的追击应该不是问题。 ———— 盈灵军团。 “将军,狮征部族已经脱离战场,直接朝着阳关古道去了。” 这将军腰里还緾着渗血的绷带,然而却是恍若未闻,一直奋力地咚咚咚敲着面前的战鼓。 唉。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军团大将孔春晖分给他的兵力不多,仅仅四千人。能拖住鞍景部族已是幸事,对离开的狮征部族基本无瑕顾及。 “传令下去,给本将吃掉鞍景部族,他们的残兵一个也不许逃回砥石城下。” “是!” 第402章 步兵对上骑兵 第402章步兵对上骑兵 太阳渐渐升高,时间逼近午时。 两支队伍一支全体骑着马,另外一支几乎都是步兵。 双方相向而行。 安葛村。 定西郡的一条小村,和其他千千万万条村子一样,早已荒芜人烟。 夏邦为带着部下,匆匆转过村前的一小片死气沉沉的树林。 他顿时一愣。 前方无边无际的田野因为长时间无人耕种,早已结成了硬地。 迎面走着支松松垮垮的队伍。 当头的旗帜上绘了一只威武狰狞的狮子。 狮征部族。 夏邦为对西凉入侵的主要部族了如指掌,瞬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我干! 狂狮作为狮征族长,此时也看到夏邦为及身后密密麻麻的小兵,连忙问旁边的亲卫,“那是什么人?” 亲卫们面面相觑,没人作声。 作为地方备守兵,本身是没有军旗的,顶多挂着将领们的姓氏。 夏邦为身边的“夏”字高高飘扬,然而狮征一族并没有人到云垂留过学,根本认不出来。 尽管如此,只要一看对面迵异的长像,就知道对方非我族者。 骑兵遇上步兵,虽然夏邦为人数要多得多,但正常情况下依然有胜无败。 然而狮征部族所有人心都是一寒。 糟糕。 阳关古道口失守了,里面的云垂军队已经杀了出来。 领头的夏邦为对此没多大意外,大吼着举起配剑。 正午的阳光下,配剑闪闪发光。 “兄弟们!前面就是砥石城。我们时间不多。” “跟我杀过去!” 说完,他驾一声驱赶坐骑,就带着身后不到二百骑冲了过去。 “杀!” 后面二万小兵绝大多数人听不到郡尉大人的声音,但看见了前面那把阳光下闪着光芒的配剑,齐齐地大吼着跟了上来。 声音如此之大,在周围空旷的山众和田野中回荡,惊得远处的鸟儿们四下乱飞。对面狮征部族的战马更是首当其冲,吓得脚步都缓了缓。 不是吧? 狂狮怀疑地眨了眨眼睛。 一般说来步兵遇上了骑兵,最好也是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原地结阵。 外围竖起盾墙,缝隙间将长矛捅出去,形成一个又一个无缝可钻的刺猬,用以消耗骑兵们的箭支以及防止他们撞散步兵团队。 等骑兵们射光了箭支后,再想办法靠近以及试图围堵。 尽管如此,战马四只脚总比人类两只脚跑得要快以及跑得更久。基本上骑兵想来就来想跑就跑,步兵不大可能追得上。 可以说骑兵通常有胜无败。 如今面前的敌人不仅没有停下结阵,反而集体向骑兵发起了进攻? 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和胆量。 狂狮茫然,情不自禁抬头看了看天空。 他有些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族长?”旁边的亲卫们眼巴巴地看着狂狮同,个个都是一脸的愤概。 岂有此理,步兵居然敢率先向骑兵发起冲锋,莫不是欺我狮征部族是些病猫? 是可忍孰不可忍! 狂狮明白属下们的意思,额头也是突突直跳。 他情不自禁望了一眼远方。 阳关古道口的关卡已破,雁回大军随后很快就到。 眼前的步兵确实有胆大妄为主动挑衅骑兵的资本。 只要被他们緾上脱不了身,待后面的雁回大军一到,自己这小小的狮征部族就死无葬身之地。 唉。 狂狮暗暗地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但自己的族人早已志气低沉厌战严重。 要是如今连步兵的挑衅都不敢迎战。那以后也别打什么仗了,集体回草原老家宜养天年去吧。 “传我命令!”他硬着头皮下令,“吉恩率领两千骑兵,去给这些浑帐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狮征部族不是好惹的。” 下完令,狂狮情不自禁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一句话,“让兄弟们注意安全。” “放心吧,族长。”吉恩拱手行礼。 他是狂狮的女婿。 老丈人下令,吉恩也不废话,大手一挥便率先朝着夏邦为迎了上去。 盈灵军团骑兵放了箭就跑的切香肠战术,西凉各部族不仅会而且同样精通,甚至都不用指挥。 夏邦为只有区区不到两百匹马,在吉恩两千骑前面聊得等于无。 虽然知道这应该是名大将,但吉恩却没有理会,而是左右一分,直接朝着夏邦为身后的密密麻麻步兵扑去。 咻咻咻。 箭支纷飞,雨点般落在后面的步兵身上。 扑扑扑。 一连串箭支入肉的声音响起。 这么多人已经不用瞄准。 当场有不少小兵的要害被射了个正着,一声闷哼后就倒在了地上。 然而骑兵的弓相对不强,定西备守兵身上几乎都披了竹甲,箭支射得并不深。 只是不是脖子脑袋这些要害,小兵们咻地将箭拔出,依然大吼着跟着其他人向前冲去。 兵分两路? 夏邦为伏在马背上,听着咻咻飞过的箭支,策动马头朝着左边一路敌人拦去。 身后的亲卫们挺着骑枪和砍马刀也不约而同跟了上去。 双方距离不远,一方射了箭正想绕开,别一方根本不顾自己人少,直接就截了过来。 轰轰轰。 四面八方都是战马,双方躲无可躲。最前面的战马顿时相互撞在了一起,咴咴地惨叫着横飞了出去。 两百匹马撞在一起,方圆三十丈里尽是尘土飞扬人翻马仰。 截住这么大块地方,狮征的进攻顿时受挫。 “好胆识!” 吉恩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这么点人居然真敢撞了上来。 但他也就只吃一惊而已,继续领着身后狮征众人边哗哗地射着箭,边重新组织进攻。 然而没等他们组织起来。 失去了战马的夏邦为已经从灰土中一跃而起,他嘴角的血迹尚未抹去,就大吼着挥着长枪扫向了已经冲过来的马腿。 呼! 风啸响起。 夏邦为的骑枪后发先到,砰一声闷响,重重扫在马腿上。 咴咴咴。 那匹战马一声惨叫,连马带主人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冲啊。” 这么会功夫后面的步兵已经红着眼赶到。 他们急着赶路,辎重都在后方没运过来。 哗哗哗。 小兵们飞快将附近的七八支长矛捆在一起,用手死死地抱着,顿时组成一个个结实的反马尖。 前面的小兵哗地一下子把这些长矛扛在肩膀,后面的小兵个个奋不顾身地涌上来,要么一起扛着这些长矛要么用胸膛顶着,怒吼着就朝着敌人的战马迎了上去。 轰轰轰。 一匹匹战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撞在了这些突然出现的反马尖上。 扑扑扑! 一连串令人牙软的声音响起。 绝大多数小兵们吐着血连矛带人直接被高大的战马撞飞。然而那些聚在一起的长矛并没有断,而是毫不留情地捅进了马身上。 咴咴咴。 这些战马惨叫着往前冲了几丈,也一头栽在了地上。 第403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403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到底是支什么队伍? 狂狮看着前面的战况,心底一阵阵发恘。 他不由抬头,死死地盯着交战中间高高竖着的“夏”字旗。 自从踏进了云垂境内,狂狮或者说绝大部份西凉将士最熟悉的只有两面旗子。 一是无处不在的“霍”字旗。 二则是所有西凉人都闻之色变的一刀一剑挡落星的星落军旗。 如今出来转转,偶然遇到个“夏”字旗,对方居然也这么强横? 狂狮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嘛? 前面的阳关古道已经被攻破,眼前这伙人根本无需如此拼命。 他们只要在原地结阵,静待后方的援军到来即可。 狮征部族就算全是骑兵又怎么样?届时除了退走外其无选择,除非他们决定全部葬身于此。 哪想对方一上来就是如此凶猛。 上至领兵将军下至普通小兵都视死如归地杀了过来。一个个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啊啊啊。 前面一匹匹高大的战马接二连三倒了地上。 灰尘未散,周围的云垂小兵不管有伤没伤都已经大吼着扑上去,连人带马捅出无数个洞,刹那间死得不能再死。 狂狮越看心底越是发凉。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西凉至今花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却一直止步于定西郡,始终跨不过不远处的落霞山。 真不是他们各个部族不努力,而是敌人除了霍氏一族外还有太多这样凶猛的边关将士。 前线。 吉恩看着前面的敌人潮水般势不可挡地杀到跟前,也有些怀疑人生。 骑兵遇上步兵,自己不仅没挡住反而还搞得伤亡惨重? 这还有没有天理? “族长,要不我们退一退?”护卫们建议。 狂狮四下一望,很快反应过来。 骑兵运动起来需要相当大的空间。 此时左右两边是都是小丘,虽然都不陡,但也不是坐骑随随便便能跑上跑下的。 面前有大批敌人根本无视马蹄直接杀了过来,死死地卡住了每一寸空间。 而他们又在后方堵住了退路。 随着云垂人一再逼近,中间的吉恩很快就要动不起来了。 当骑兵们失去了运动的空间跑不起来的时候,甚至还不如步兵。 就在这时,定西各将领福灵心至,纷纷大吼,“箭阵,放!” 所有弓箭兵看着最前面的长矛兵跟着郡尉大人打生打死,牙都咬出了血。 他们早盼着这一刻,一下子蹲了下来箭头遥遥指向天空,嗡地松开拉弦的手。 咻咻咻。 漫天的箭雨遮天弊日地朝着西方飞去,瞬间就射翻了大一批人马。 干你酿! 包插吉恩和后面的狂狮在内,都被这箭雨的密度吓了一大跳,眼睛都差点蹦出了眼眶。 中箭的骑兵连人带马消无声息倒在地上,全身都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支,一看就知道根本不用救了。 这何止是箭雨,简直就是箭墙! 骑兵们除非带了大盾,否则骑枪挥得再快也根本来不及拨开这么多的箭支。 静! 安静! 因为这场箭雨,战场中间来回奔跑的骑兵突然集体倒下,出现了老大一个空缺。 双方都有些发蒙,杀气冲天的战场上有那么一秒的静寂。 哈哈。 夏邦为开怀大笑。 他之前一直窝在到处都是密林的阳关古道。 手里什么都不多,就是箭支多。 两年多的时间里更让他训练出一个箭阵。 如今第一次用上,不仅敌人就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只不过箭阵的威力大归大,但消耗的箭支未免有点多。 此时他们的辎重都没运上来,再发动一两次进攻的话,估计所有的弓兵们就会变得两手空空。 然而狂狮和狮征部族的人可不知情。 他们本来就随时准备跑路并没准备死扛,此时一看更是个个吓得手脚发软。 “撤,撤!”狂狮当机立断地大吼,“所有人都撤!” 铛铛铛。 收兵的金声响彻四方。 咴咴咴。 战马嘶鸣。 狮征部族撤退的速度可比进攻时要麻利得多。 一眨眼的功夫,包插吉恩在内所有人都已经调转马头,瞬间跑到了几十丈外。 定西备守兵们纷纷破口大骂。 只是敌人跑得太快,他们的弓箭再强,此时也已经失去了作用。 踏踏踏。 战马狂奔,没几呼吸的功夫整个狮征部族就消失在夏邦为等人面前。 这是什么操作? 夏邦为有些茫然。 但此时他顾不上想那么多,别说狮征部族在前面弄了什么陷阱,就算明知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闯过去。 “大人,你哪里受伤了。”亲卫们连忙要过来包扎。 夏邦为摇头,“放心我没事,都是敌人的血。” 他一抹嘴角的血迹,回头看了看地上躺满的兄弟,随即又迈开双腿,继续大踏步带头向西跑去。 “重伤员原地休息,等待后方治疗。其他人不许停下,继续向前。砥石城在等我们。” “是!”没有人有意见,纷纷跟了上来。 ———— 日落时分,雁回军团的先头部队终于赶到了阳关古道口。 按着田鸿雁的指示,留下五千人驻守关口,追杀四周残逃的西凉人。 其他将军们通通带兵进入定西郡然后前往砥石城。 至于什么时候到达,田鸿雁没有专门的指示,于是一帮将军带着人悠哉游哉往前赶。 “夏邦为日出前过的关,但他的人都是步兵,应该走不了多远。” “绝对的!”其他将军点头赞同,“我们先军都骑着马,估计很快就赶上。” “他们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先派探子去摸摸前面的情况。掐着时间比他们早一点赶到砥石城就好。” 这样子就算事后霍凌想骂都找不到理由。 然而直到入夜时分,前去摸情况的十几个探子才有人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夏邦为现在到哪?前面十几二十里?” “回将军,属下等人一直骑马向西追,跑了近六十里,然而并没看见定西备守军,甚至连他们携带的辎重都没追上。其他兄弟觉得不对,便派属下先回来报信。” 说到这,小探子顿了顿。 “各位将军,夏大人前进的速度恐怕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快。” 嗤。 有人吸了口凉气,“这怎么可能?天气那么热,他们又都是步兵,而且前面的路上还有可能遇到敌人。” 雁回军团的几个将军面面相觑,同样一个个都难以置信。 小探子没再作声,通报完毕行礼后转身离开。 “这下糟了。看样子我们要加快速度。只是……” 这人抬头看了看天色。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在夏邦为前面抵达砥石城。 断电 断电 大暑。 作者这里一直断电。 只能手机码字。 希望能码出来。 第404章 兵败如山倒 第404章兵败如山倒 砥石城,盈灵军团。 南线战场 项景明带着属下闯进西凉人的营地,一直左冲右突所向无敌,杀得浑身浴血。 “仟长,”紧跟着他的亲卫们大声提醒,“兄弟们快打光了。我们不能再往里闯了。” 盈灵军团兵力本来就不多,还要分出一部份人马去支援驿路的黄明和雷龙以及阳关古道的夏邦为,人手更是捉襟见肘。 昨晚子时,趁着西凉人熟睡他们分几个方向出兵偷袭,这才杀得如鱼得水。 但是经过了白天漫长的战斗,盈灵军团人手不足的缺陷很快被西凉守军摸得一清二楚。 而且此时的战斗全部都在营帐与营帐之间发生。 周围的空间相对狭窄,骑兵空有速度也提不起来。 坐骑失去了作用,双方小兵们几乎都成了贴身肉搏,整场战斗顿时成了比拼人数的苦战。 项景明四下一看,哈哈笑着一脚踢飞前面的西凉小兵。 “胡说八道,我们不是还有很多兄弟跟在后面吗?” “可是,”亲卫先扑过去给了那个倒霉蛋一刀,爬起来后才忧心忡忡地往西方望去。 “后方的旗语显示在我们西边有大量的敌人正组织起来,准备一举截断我们的左翼。” 一旦左翼被截断,他们这些人就很容易成了孤兵,陷入了重重包围。 后果几乎可以料想。 “将军有什么指示?”项景明问。 “继续进攻,把战火烧到他们的核心。” “那就是了。”项景明转身又向北杀去,“救援一事是各位将军们考虑的事。兄弟们要作的就是跟着我不断向北,杀光眼前能看到的敌人。杀到他们的中军去。” 后方,瞭望塔。 孔春晖放下望远镜,在地图上敲了敲。 “传令,命令前军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向前杀。中军步兵一到八营上,堵死西边的敌人。绝不能让他们切断前锋拼死才打出来的大好局面。” “是!”传令兵立即呼呼挥动令旗。 “将军,”旁边的几个军师满头大汗,“我们的骑兵已经尽数出战。这些步兵再派出去的话,后防差不多就空了。如果……” 如果西凉人分出一部兵力直接朝盈灵驻地而来,那他们这些人很快就会被包饺子。 孔春晖明白军师们的担忧,只是平静地开口,“西凉人他们不敢。” “各方友军一定会按时赶到。西凉人要是敢分兵过来打我们,先别说打不打得下。他们反而死得更快。” “我的孔将军。”军师们急得直跳脚,“路途遥远加上敌人重重的拦截,霍将军和夏大人他们不一定能赶到……” 报! 军师声音未落,有小兵匆匆跳下坐骑。 “将军,岩陲要塞守塞大将霍将军已经率兵八万赶到砥石城,正在从西往东打,进展顺利。” 哈哈。 孔春晖闻言大喜,哈哈地拍着军师的肩膀,“看吧。” 距离太远,他明知道看不远,却还是忍不住举起望远镜伸长了脖子朝西边望去。 军师们相互一眼,彼此也是出了口气,“这下就等夏大人了。” 只要夏邦为能赶到,顶住一部分压力。他们盈灵军团就算所有人都压上去,也无后顾之忧。 西边,长阳部族驻地。 长阳族长阳开明似乎得了失心疯,一直哈哈笑着,脸色一片惨白。 三年前西凉王庭决定东征。 长阳部族虽然不大,却自族长起要人出人要粮出粮,一直跟着主家血月在东方战场上奋力杀敌。 可惜好心没好报,前些时候不知从哪钻出一伙人将他们长阳老家的定居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一些族人赶去帮血月救火,否则恐怕连一个人都不会剩下。 事后血月志勇因此而返回了草原主持大局,而阳开明作为长阳的族长,反而被留了下来。 “开明啊。”血月志勇回去前特意找到他,“长阳部族已成定局,你回去也改变不了结果。不如留下来继续为西凉大军尽自己的一分力。” “要是打下了砥石城甚至杀过了落霞山,你们就是大功臣。云垂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到时候你们想要多少人就能有多少人……” 阳开明就这样留了下来,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族长,”旁边的护卫颤抖地指着前方潮水般越聚越多的云垂将士,“看见没?” “原来这就是血月鹰翔那个王八蛋把我们这些部族调出来防守外围的原因。” 表面上不让他们去攻城,看起来似乎是好事,结果是出来抵挡更加强大的岩锤要塞。 这是把他们往死里坑。 “族长,咱们快逃吧。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晚就来不及了。” 逃? 阳开明收起凄凉的笑声,怔怔地望着前面那个巨大的“霍”字。 “我们往哪逃啊?” 护卫们抬手往北一指。 “往北。只要闯出砥石城的范围,就到处是路。我们绕个弯再拆向西回草原。” 阳开明苦笑,“然后呢?” 先别说兵荒马乱中能不能逃得掉。 如果他们这么逃回去,光凭逃兵两个字,包括血月志勇在内的任何西凉将领都能当场把他们扣下砍首。 再者老家的定居点已经被烧了个精光,估计因为去救火而幸存下来的族人也离开了长阳,加入了其他部族。 他们回去也只是个光头司令罢了,而且还见不得光。可以说生不如死。 护卫一时也有些语塞,最好只得喃喃地劝道:“族长,无论怎么说活着总比死了强。草原茫茫无边无际,相信总有我们的去处。” 轰隆,轰隆…… 一连串巨响响起。 阳开明等人不由寻声望去。 他们辛苦布置的防御系统脆弱得像块豆腐,眨眼间已经被要塞将士给攻破了无数个缺口,丝毫没能阻挡对方前进的脚步。 “杀!” 漫天的杀声响起。 要塞小兵们在将领们的带领下,怒吼着向前扑去。 长阳的小兵们根本没兴起反抗或阻拦的念头,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逃着。 不少人甚至为了跑得更快,连武器都给扔了。 然而还是有很多人很快被追上,瞬间被抹了脖子或捅了几十刀,当场死得不能再死。 看着那些疯狂的敌人,护卫瑟瑟发抖。 “族长,云垂人已经疯了。别说我们就是血月和安吉尔的主力过来,也是有死无生。” “快走吧。” 兵败如山倒。 看着自己熟悉的族人一个个要么被杀倒要么疯狂向营帐中央逃,阳开明痛苦地一闭眼睛。 “走。” 第405章 乱中求胜 第405章乱中求胜 夕阳西下,殷红如血。 映得砥石城外杀气冲天。 血月驻地。 血月鹰翔看着夕阳下红通通的一切,眉毛突然突突狂跳。 他心顿时一凛,有种不详的预兆。 顾不上想那么多,他重重一敲地图,指着上面代表砥石城杀出来的三块红斑。 “这些人是昨晚子时出的城,现在已经后劲乏力。马上给我调集兵力,一定要在今晚子时前把他们吃掉。” “我就不信了。堂堂训练有素的血月精锐还吃不掉霍云训练出来的一些普通老百姓!” 报! 就在这时,凄厉的声音响起。 血月鹰翔心头一紧,不由寻声望去。 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小兵惶恐地指着西方。 “少族长,西边岩陲要塞八万大军杀到,长阳部族的防线已经被攻破。敌人正长驱直入。” “什么?”长阳部族什么的血月鹰翔并不关心,“敌人真有八万人,一个不少?” 小兵连连点头,“看规模足有八万人,不过中间似乎夹了不少百姓。” “又是百姓!”血月鹰翔怒不可歇,“定西郡的百姓不都在眼前的砥石城了吗?” 不在里面的也都在西凉的马蹄和刀锋下化成了骨灰。 咳。 “少族长,”身边的护卫提醒,“岩陲要塞东边有不少依附于要塞的村落。应该是那里的百姓。” 血月鹰翔一时语塞,好半晌才问:“那高格的三万人马呢?” 高格掌管三万人,驻地距离砥石城足足六十里。以霍凌发起进攻以及赶到砥石城的时间来算,根本连半天都没拦住。 “回少族长,据悉高格长老的驻地已经完全被毁,长老至今生死不明。麾下将士伤亡惨重,大多四下逃散。” 咳。 旁边的军师咳了一声。 “少族长,现在不是计较高格长老的时候。“ 他砰砰地点了点地图,“长阳部族的驻地在这里。霍凌的人马再杀过两个小部族,就到了我们驻地边缘。” “这才是我们需要担忧的。” “说的是。”血月鹰翔连忙回神。 以要塞进攻的速度,这时候他再关注什么高格,不出一个时辰就该担心自己的生死了。 左右张望,脑子里飞快算了算兵力,血月鹰翔不由破口大骂。 “这些中小部族除了吃吃吃,简直狗屁不是。攻城攻不下来,防守守不住。无论遇上谁总是一触就溃,想让他们争取点时间那是难上加上……” “不管他们了。立即向安吉尔求援。” 血月现在既要堵住前面三处大缺口,还要试图杀退身后的盈灵军团,现在更要防着岩陲要塞从西边捅过来。 兵力已然不足。 消息传到安吉尔,康安胜和东长老相视一眼。 两人呵呵苦笑。 他们此时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 前面的霍云和后面的孔春晖同样要抵挡。 阳关古道口一大早就已经被攻破,里面的人马疯了般向砥石城赶来。看那速度简直比骑兵还要骑兵。 那十万大军要是杀到安吉尔这边,他们该向谁求援? 小兵得到消息,立即赶回去报信。 血月鹰翔听完,望着地图上的阳关古道都有些发蒙。 岩陲要塞守塞大将亲自带兵偷袭,高格的三万人马绝对抵挡不住。 他心里是清楚的。 血月鹰翔惊讶的是完全没想到高格竟然败得那么快,三万人马似乎根本不起任何抵挡作用。 但阳关古道口不同。 那里地势险要、道路狭窄、易守难攻。甚至安吉尔还修了高高的关卡,没理由那么容易被打穿。 虽然昨晚他们发了穿云箭,但血月鹰翔更倾向于那只是守军在提醒后方有人在进攻关口而非遇险求援。 没想到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关口就没了,甚至敌人仅用两条腿都差不多跑到砥石城。 这简直比高格那边还离谱。 我呸! 各方传来的都是坏消息,血月鹰翔心烦意乱,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个个全都是饭桶!” “少族长,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命令所有附属部族压上去,一定要堵住要塞方面的进攻,给我们血月争取半晚的时间,让我们先把城里出来的泥脚子消灭。好有个稳定的中枢。” 否则让他们连成一片,再在血月和安吉尔中间捅上一刀,让两大部族不能呼应,那就完蛋了。 “是!” ———— 砥石城,东北方向。 酉时刚结束,天尚未大黑。 啪啪啪。 无数脚步声响起。 夏邦为终于带着下属匆匆赶到。 看着夕阳下金碧辉煌的墙城,听着前面震耳欲聋的战斗声,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虽然晚了点,但终于还是如约赶到了。 “立即向各将军发令,说我方已经赶到,并且立即投入战斗。” 南边,盈灵军团驻地。 “好好好。”收到消息的孔春晖开怀大笑。 他举起望远镜看了看。 果然安吉尔对夏邦为等人的到来极为忌惮,原来准备来攻击盈灵军团的人纷纷调到了东边。 “大局已定,你们来指挥。” 说完,孔春晖把望远镜往身边军师手里一塞。、 没待几个军师反应下来,他就大手一挥。 “我们兵力不够。亲卫团、预备队都跟本将军上,尽快杀到敌人的中心去,将他们搞崩溃。” 无论是要塞还是夏邦为,都是冒着炎炎烈日又累又渴赶过来的。 时间一长战斗力就会大幅下降。 在此之前他们得努力杀到敌人的中心,吓破敌人小兵胆子的同时让他们的将领无法再顺利地调兵遣将。 北面,砥石城头。 “各方都到了。”霍云松了口气。 他把望远镜塞到郡守祝嘉良的手中,“该本将上了。郡守大人替本将守着城门吧。” 什么? 祝嘉良有些茫然,反应过来他差点跳了起来。 “别别别。”祝嘉良吓得连忙摆手拒绝。 “霍将军你别开玩笑了。本官可不懂什么战事指挥。但这两年干了不少力气活,还算有两分力气,出城去砍砍西凉小贼的人头绝无问题。” “所以还是本官带人出城吧。” 哈哈。 霍云大笑,“祝大人无需担心。” “各方就位,这时候已经不需要什么指挥。事实上外面的战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后方就算想指挥恐怕也来不及。现在看的就是就是哪边的将士更狠,哪边的人先顶不住压力崩溃了。” 砰砰。 霍云骄傲地拍了拍胸口。 “而我们镇国公府子弟们最擅长的除了守城外,就是四面皆敌中带着自己人横冲直撞,为已方制造生机。” “所以还是本将上。” 说完,他安慰地拍了拍祝嘉良的肩膀,带着不多的亲兵下了城头。 不大一会儿,踏踏声响起,霍云带着一行人出了城门,杀气腾腾朝着马大力所在的方向赶去。 又写到了404章,瑟瑟发抖。 第406章 撤退是一种胜利 第406章撤退是一种胜利 战火纷飞,直至深夜。 咕噜噜。 血月鹰翔茫然四顾,直到声音再次响起,才发现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少族长,马上子时。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填填肚子吧。” “我不饿。”血月鹰翔猛地拔开护卫送过来的食物,焦灼地往北方看去。 傍晚时,他调集了血月本部的精锐,决意要在子时前消灭从砥石城出来的敌人。 只是似乎没有太大的效果。 前方的三个大缺口,但非没有减小或消失,如今甚至已联成一大片,还不断向他们中军冲击。 血月本部的精锐仿佛个笑话,被霍云的人马杀得节节后退。 叭叭叭。 紧急的脚步声响起。 持鼓长老恩平血迹斑斑地爬上瞭望塔。 因为过于着急,爬着爬着他脚一滑还差点摔下了梯子。 恩平自小看着血月鹰翔长大,说起话来没太多的拘谨。 “鹰翔,西边要顶不住了。岩陲要塞的霍凌已经带兵分三路杀进了我本部营地。用不了多久就会打到这里。” 血月鹰翔心一紧,情不自禁往西方看去。 他心底一阵懊恼。 从傍晚到现在,这两三个时辰里西边一直传来坏消息。 血月鹰翔不得不把他调集起来的精锐分出一部人去守住西边。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北边没有打下来,西边也没有守住。 他苦笑着把护卫送过来的食物放在恩平面前,“恩平叔别急,先吃点东西。” “这时候哪还吃得下。” 血月鹰翔点头,“那些中小部族呢?” 唉。 恩平连连摇头,满面都是一言难尽。 “各族族长和长老已经不知去向,其他人乱成了一糟,全在四处乱窜。” “他们一个个急于逃命,根本不听从我们的调派和指挥,反而屡屡冲散我们的阵型,甚至急起来的时候,还拔刀相向……” “混帐!”血月鹰翔气得差点把瞭望塔的栏杆都给捏碎。 冷静下来后两人连忙看向地图,头一阵一阵地发涨。 北边已经明显拦不住,不能再抽人。 南边的盈灵军团发了疯,滔滔不绝往各个缺口里填着人马。 虽然暂时还没杀到他们中心地带,但听那动静已经相距不远。估计不用半个时辰,南边也要告急。 所以南边也不能撤。 血月鹰翔的目光只好落到东边。 “立即向安吉尔求援,请康安胜无论如何都要抽一部人过来支援。否则要塞和盈灵军团一旦杀过来,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明白。” 传令兵应下。 他还没上马,就见一穿着安吉尔服饰的小兵匆匆赶到瞭望塔下。 砰。 那人跳下坐骑。 “血月少族长,南边和东边情况万分危急。敌人漫山遍地,数不胜数。我副族长请求您务必派兵支援。” 四周一片寂静。 血月的传令兵一只脚已经踩在了马镫上,此时却是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上马。 他满脸的尴尬,不由抬头望着瞭望塔上面的人。 血月鹰翔没有理会,心里一沉再沉,不由转身朝东南方向看去。 此时明月高悬,但也亮不过远远近近刺目的火光。 盈灵军团兵力不多,但孔春晖手里的物质那是一等一的丰盛。 此时南边的大火最是激烈。 一片鼎沸的打杀声中,血月鹰翔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只看见远处全是摇曳的火光,映得半个天空都一片昏黄。 好半晌,他才一字一句地开口。 “回去告诉你们副族长,我们血月三面受敌,已经自顾不瑕,无力再抽兵相助。请他尽量集中兵力优先打退或者消灭一个方向的敌人……” 消息很快传回安吉尔部族。 原本急得团团乱转的康安胜听完后反而不急了。 他跌坐在瞭望塔的椅子上,头脑一片空白。 只有东长老还坚持不懈地在地图上量来量去,点来点去。 “东老长你还看什么?现在所有的部族都在乱跑,他们根本没心思打仗。我们已经死定了。” 咳。 东长老咳了一声,“副族长,我们是时候想其他出路了。” “其他出路?”康安胜有些茫然。 “对!”东长老头也不抬。 “我们本部的人马和建制还算齐全,是拥有一战之力的。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再将他们分散到四周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不如集中人马向北方突围,绕过砥石城返回草原。” 康安胜总算听明白了,不由呵呵苦笑,“你的意思就是赶紧逃命是吧。” 那和其他那些令人不齿的中小部族有什么区别? 砰! 康安胜越想越恼火,忍不住重重地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要不这些中小部族个个畏缩不前,遇敌便乱成一团,何甚于弄成现在这番模样。 东长老不置可否,只是稍稍站直了身子。 “副族长,胜负乃兵家常事。世界上没有谁是常胜将军,这点小挫折无需太挂在心上。” 康安胜突然哈哈大笑。 他指了指四周,“我方身陷重围,将士伤亡惨重。这还叫小挫折?” “对,就是小挫折。”东长老肯定地点了点头。 “副族长,难道您忘了?我们最开始决定攻城,把大部分人马都集中到了中前方。现在虽略有伤亡,但打仗嘛哪有不死人?因此可以忽略不计。” 他笑了笑。 “副族长,说难听点,如今我们败局已定,但只要把现在还活着的兄弟平平安安带回去,那就是一种胜利。至少对我们安吉尔部族来说,不算什么失败。” 康安胜精神一振,连忙站起来趴到地图前。 东长老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况且云垂人常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们先活着回到草原,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报今日之仇。” “说得是。”康安胜长出了口气。 他四下望了一眼,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干他酿的。我们安吉尔这次被这些无能的中小部族害惨了。以后王庭不出兵,老子打死也不挪步。” 东长老大喜,“副长老,那我们先撤?” “撤!”康安胜重重地敲着地图,“那些杂碎都不用管了,让他们留下来继续抵挡云垂人吧。我们尽快撤。” 东长老点了点头,沉吟着朝西边望去,“那血月方面,要不要去通知一声……” 血月鹰翔可是血月的少族长,地位比康安胜这副族长还要高些。 如果他们直接离开,就等于让开了东边的防线,届时血月鹰翔就陷入了东南西北重重的包围。 两族老家现在已经接壤,听说还发生了一些磨擦。万一因为他们不告而别而导致血月鹰翔发生个三长两短,血月志勇非带人杀上门不可。 草原的两大部族一旦打起来,那是了不得。 康安胜一拍大腿,“派人去跟血月鹰翔说一声。” 要是血月鹰翔命好,自然能逃出去。要是他命不好,那也怪不了他们。 第407章 人手不足啊 第407章人手不足啊 哇—— 跑着杀着,夏邦为突然弯腰一阵干呕。 “大人,”护卫们连忙杀过来护在左右,“喝口水吧。” 这样的情况在整个定西备守兵里已经屡见不鲜,大多都是过度疲惫加上久不进食导致的。 报! 一个小兵从后方匆匆挤了过来。 “大人,霍将军消息。” “念!”夏邦为咕咚咕咚地灌着水,又往嘴里塞了块肉干。 “安吉尔已经狗急跳墙,正准备围突,霍将军命令我们适当让开道路。” 听到前半句,夏邦为心情大为舒畅,正想哈哈大笑。 然而听到后半句,他又忍不住暗叹了口气。 虽然他们早已精疲力尽,但一路上遇到的西凉人大多是些惊弓之鸟。 要不是对方事先摆下了一层又一层的阻马、荆棘和木围栏。夏邦为都要以为自己这伙疲兵能一直到杀到砥石南门和霍云的人马会合。 如今四面八方都是云垂将士,安吉尔想要突围几乎只有一条路口,那就是他们所在的东北向。 夏邦为回头看了看,“我们还有多少能战斗的兄弟?” 四周一阵安静,好半晌才有个亲卫出声,“回大人,不到五千了。” “箭阵呢?” “弓手数量已经不成规模,而且我们手上已经没有了箭支。就连后勤拼命运来的箭支也已经用光。” 夏邦为点头,心里没多大意外。 可以说这次的箭阵帮了大忙。不仅收割了无数生命,同时也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敌人本就不坚定的信心。 否则凭他们这么点人也不能这么轻松杀进来。 但期间也付出了天大的代价。 两万余人出发,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千战力,而且大多数人累得连长矛都已经拿不起来,全凭着意志跟在他后面向前杀。 可以说他们现在杀人完全靠的不是武器,而是呐喊和恐吓。 或许只要西凉人壮起胆子反攻,没准一举能将他们全部杀光。 夏邦为接过霍凌的消息看了看,惋惜地叹了口气。 人手不够啊。 他目测下了自己的位置,往南方跑了几十丈,抬起长枪向东一指。 “以我为起点,沿着这条线立即构筑防线,同时收集周围散落的箭支,呆会儿我们送一送安吉尔那些王八蛋。” 消息飞快传了下去。 小兵们一阵哗然。 虽然所有人都不高兴,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经不多,绝对没有办法吃下面前所有的敌人。 要是再拖下去,反而有可能被敌人拖垮,只好默默忍下。 “快快快。”为数不多的仟长和佰长来回奔走。 “敌人要逃,我们时间不多。兄弟再加把劲,防线构建得越好,箭支收集得越多,我们就能尽可能干掉越多的西凉人,为死去的百姓和兄弟报仇!” “知道了。” “明白!” 浑身是血的小兵们一听,个个狼吞虎咽地吃完后面传上来的东西。 他们要么不管什么荆棘木架,拼命将周边的阻碍物都堆到指定的位置,要么哗哗地四处奔走收集着地上散落的箭支。 不到半刻钟,粗糙的防线刚刚组建。 哗啦啦。 前方响起混乱的马蹄和脚步声,踏踏踏地踩得地面隐隐发抖。 咕咚! 夏邦为强行咽掉嘴里的东西,呼地接过一张弓。 “所有人注意,敌人马上来了。干掉射程内的敌人,杀掉一个我们就赚一个。” 这么多马蹄和脚步,一听就知道是主力。 果不其然,不大一会儿过去,密密麻麻的人马举着安吉尔部族的旗帜出现在前面。 他们一看见夏邦为这边的动作,尽管人多得多,却没有一涌而上的意思,反而减慢了速度。 消息很快传了回去。 “副族长,前面的夏邦为匆匆组了一道拦截。对方似乎人手不太多。” 这两天一直打败仗,探子们也变得不自信起来。 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不过天太黑,时间紧张而且各位兄弟一直受到连绵的攻击,因此只能匆匆在转了一圈。不敢确定前方的黑夜中有没有潜藏着其他敌人。” 康安胜情不自禁往东长老望去,“多吉,你怎么看?” 东长老沉吟了一阵,“应该是雁回军团的诡计。” “傍晚时分他们的攻势多猛,突起各中小部族的防线来易如反掌,简直和南边的盈灵军团比也有过之而不及。” “确实。”康安胜点头。 东长老自信一笑,“不过,雁回军团和夏邦为毕竟是从阳关古道一路杀过来的,估计现在也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候。” “现在他们放下自己的令旗,让夏邦为这个郡尉搞了条摇摇欲坠的防线。估计是想让我们安心和轻敌,最好引诱我们过去进攻他们。” “这样一来他们就争取到了时间。尽可能把我们拖在这里,好等其他方面的人马杀到给我们包饺子。” “有道理。”康安胜大为赞同,“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云垂人一向都是这么卑鄙无耻的。” “那我们不理会他们?” “对。”东长老点头,“不用理会他们。” “既然他们摆出这么个阵势是想拖着我们。如果我们去冲杀,或许能收割点人头,但就上了他们的当。” “相对于把兄弟们安全带回草原,这点战绩得不偿失。” “因此,我们只管走我们的。除非他们不要命拦在面前,否则都不用理会。” 康安胜连连点头,“传令吧。让兄弟们竖起盾墙,一概不用理会对方的攻击。越快通过越好。” 否则其他方向的敌人一旦杀到,那他们才是真的走不了。 命令飞快传了下去。 安吉尔的小兵们听到要撤早就开心得不行,此时听到不用再打更是满心喜欢,一个个早早竖起了盾墙,丝毫不理会夏邦为那边的弓箭,一路只管往前赶。 定西小兵们看见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他们叮叮当当地射了一阵子,却是毫无建树。 “大人,狗日的安吉尔明明比我们人多,却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我们该怎么办?” 夏邦为哪知东长老的想法,自是百思不得其解。 “抛射!” 刚说出两个字,他又摇了摇头。 “算了,别浪费箭支。吩咐下去盯好安吉尔人,别让他们偷袭就行。其他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 就算放安吉尔过去,包围圈里还有大批其他部族的溃兵。 他们不怕没人杀,怕的是自己不够人手。 第408章 血月的计划 第408章血月的计划 安吉尔要撤退? 而且已经着手撤离? 收到消息的血月鹰翔如遭雷劈。 回过神后他呆呆地站着,连骂娘的心思都没有了。 听得着四面八方的打斗声,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穷途末路的模样。 瞭望塔上的长老和军师同样急得团团转,一个个争吵不休,试图为血月找出条活路来。 只是他们刚提出一个方案,很快又被其他人否决。 血月鹰翔没有理会这些人。 他的目光落在恩平这个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持鼓长老身上。 整个瞭望塔上只有他没有慌乱,反而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 血月鹰翔心一动,满怀憧憬地几步走过去,“恩平叔,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恩平施施然地站起来,目光闪烁地望着东方。 他没有正面回答,一脸古怪地反问:“鹰翔,你有没有觉得安吉尔的行动太过于巧合了?” 眼看云垂将士就要杀到眼皮下,血月鹰翔焦燥得不行。 但此时他也只得耐着性子问:“不知恩平叔说的是什么巧合?” “第一,”恩平竖起一根手指,“我们原本攻城的用意,是准备诈攻然后借机撤回草原。当时康安胜来问过一次,回去后他们也决定用主力和我们一起攻城。” 血月鹰翔点头。 他清楚这事,不过当时并没有多想。 “第二,”恩平敲了敲地图上的阳关古道口。 “阳关古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雁回军团加上夏邦为共有十万人,但一晚上就被攻破,甚至第二天还能直接跑到砥石城来。” “这是不是过于蹊跷了?” 四周的军师和长老讨论不出解救的方法,此时也安静了下来。 听完恩平的话,个个纷纷点头,“确实难以置信。” 他们指着北边灯火通明的砥石城,“这座破城四周地势开局,便于大军团进攻。但花了我们这么多功夫,愣是没有攻下来。” 更别说阳关古道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破地方了。 血月鹰翔皱了皱眉,他反应很快。 “恩平叔,你是说阳关古道其实是安吉尔自己放人过关的?” “肯定是。”一个军师砰地拍了巴掌桌子,“码码屁,除此之外真想不出阳关古道里的人马是怎么这么快就能杀到这里来的。” 恩平没有回答,而是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想必各位都知道族长返回族里的原因吧。” “知道。”一堆人纷纷点头。 有人在迁安草场大规模纵火,引发了草原大火,烧了血月好几个草场以及牛羊无数。 甚至后来还顺道灭了附属于他们的长阳部族。 据目前得知的消息,应该是安吉尔人所为。 “恩平叔,”血月鹰翔差点跳了起来,“伱意思是说安吉尔人早已准备对我们血月下死手,甚至不惜串通云垂人?” “有这可能。”恩平淡淡地点了点头。 有人痛心疾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作?虽然我们之间一直相互指责磨擦不断,但那只是因为战事不顺。说到底,大家都是西凉人。” “很好理解。”恩平脸上满是冷意,“我们之前想用‘前方打不过,后方粮草不足’的理由来撤回草原。” “安吉尔可比我们狠绝多了。” “各位试想,如果这场仗连我们血月都全军覆没。康安胜却能带着自己的人马顺利逃回草原。王庭还会责怪他们吗?” 四周一片静寂,所有人的脸皮都在狂跳。 一箭双雕啊。 既能灭了他们血月,还能免遭王庭方面的压力…… 报! 这时,有小兵匆匆赶来,“少族长,安吉尔部族的主力正绕过砥石城向北撤离。” 血月鹰翔几步迈到围栏边,大声向下吼:“云垂人有没有阻拦?” 声音之大直接把传令小兵都给吓了一跳。 “回少族长,云垂人虽然匆匆布置了一道稀烂的防线,但没有真正想阻拦的意思。” “那安吉尔人呢,他们有没有趁机发动进攻?” 小兵摇头,“没有!双方好像形成了某种默契,各行各道,互不干扰。” 砰! “好你个康安胜,好你个安吉尔!” 血月鹰翔狠狠拍了桌子一巴掌,咬牙切齿地朝东边望去。 “身为西凉大族,居然为了一已之私,胆敢串通云垂人坑杀草原子民。等我血月鹰翔回到草原秉明王上,定将你们……” 说着说着,血月鹰翔不由气馁。 东边的安吉尔一走,那他血月就彻底陷入重重包围,哪还有脱离的希望。 “少族长,”有长老却是十分冷静,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昨晚子时到现在,东线战场一直打得很激烈。双方伤亡惨重,看起来并不像在作戏啊。” 哼! 有人冷哼。 “伤亡再惨重那又怎样。反而死的又不是安吉尔人。” 其他人纷纷点头。 安吉尔之前也和他们血月一样,用攻城的理由把主力都调到了中前方,外围全是小部族,死伤再多他们主力也没受什么损害。 “那他临走前为什么还向我们通报?”又有人疑质。 “那又能说明什么?”恩平一脸平静地反驳,“我们的探子一直四处奔走,安吉尔那么多人要逃,我们顶多晚一点就能知道消息。” “既然如此,他们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中有人能逃出去,还没法指责他们不顾友军生死,私自逃脱。” “无耻啊。”一堆人纷纷痛骂。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被泼了盘冷水,一下子清醒过来。 “少族长,”恩平自小看着血月鹰翔长大,一向很少对他这么严肃,“坦白地说,这里已经没救了。” 血月鹰翔默默地点了点头,“都是我的错……” 呵呵。 恩平笑着打错他的话。 “如今之计唯有你换一下衣裳,带几个亲卫立即混到安吉尔的人马里,跟着他们一起退走。” 血月鹰翔愕然,“那你们呢?” “我们?”恩平哈哈一笑。 他转身朝着西方的夜空望去。 “岩陲要塞始终都是草原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它一直钉在边境上,我们就没法尽情施展身手。” “霍凌兵力不是太多,如今也打了一天一夜,早是疲兵一支。”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被重重围困,估计是闯不出去了。” “既然如此,不如集中所有人马朝霍凌杀过去,没准能将他们干掉。就算干不掉,也能重创他们,给草原的未来打开一条生路。” 这也够本了。 第409章 战败投降 第409章战败投降 安吉尔一走,北边的霍云、南边的盈灵军团就少了一半压力或者说腾出了一半的兵力,顿时如鱼得水。 几乎不用两刻钟,孔春晖和霍云的人马就联在了一起,彻底将西半部分的血月族人给包围了起来。 “安吉尔已经溜了。”霍凌在地图上重重画了个圈,“传令下去,一定要将血月这伙人给围死了,然后通通吃掉。” 血月志勇和血月鹰翔身为族长和少族长,都亲身到了边境参战。可见他们对云垂这片土地热衷之至。 因此,一定要打痛他们,让血月人以后再出兵时都要三思而后行。 “是!” 消息飞快传往四方。 就连建制几乎被打散的夏邦为都咬了咬牙,配合盈灵军团继续杀了一阵安吉尔留下的炮灰后,也带着不多的人马赶了过来。 血月部族。 恩平一声令下,所有人大吼着朝着西边杀了过去。 双方很快撞到了一起。 战线互有进退,两边都杀红了眼,每进一步都要留下大量的尸体。 血月人甚至一度打到了张大娘子的这些军医和伤兵面前。但很快又被要塞将士拼死给杀了回去。 “师傅,这里太危险了。” “都在打仗,哪儿不危险?”张大娘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包里的刀,发现刀还在,顿时安心不少。 她浑不在乎,继续包扎着面前几乎不成人样的士兵。 孔春晖发现血月人的主攻方向,立即带骑兵绕道去支援,很快巩固了防线。 双方又苦战了一个多时辰,血月小兵们始终无法突破,又冲杀了两次,无果后只得缩了回来。 这时候所有人定下心一看,才发现四面八方都是云垂人,到处都响起了熟悉或不熟悉的惨叫。 没多久,深陷重围的小兵们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混乱起来。 所有人和战马都在乱跑,渴望找到个安全的地方。 根本没人听从上锋的命令。 只是战场就越来越小,稍一转身没跑几步就碰到了另一边的敌人,根本无处可逃。 “长老,敌人已经将我们包围了。兄弟们乱成一片。” “长老,南边的兄弟完全顶不住了。现在该怎么办?” “西边的防线又被突破,快来人顶上去。” …… 恩平恍若未闻,“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坚持,所有人不许乱跑不许后退。违令者斩。” “敌人全是疲兵,我们再坚持一两个时辰,他们就算没累死也差不多要累垮。到时候胜利就是我们的。明白吗?” 各将领没有作声,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全是满脸的苦色。 云垂人固然累,但他们也好不哪里去。 这两天来所有人都一直在应战,这会一个个同样累得站着都要睡着。 “回岗位去吧。”恩平挥手驱散他们。 见他没再有其他交待,将领们暗暗地摇了摇头。 他们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拱了拱手,也不知是行礼还是告别就转身离开。 战斗继续。 盈灵军团的骑兵飞快在外面绕,云垂的进攻丝毫没有恩平期待中的疲软,反而越来越猛烈。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痛打落水狗谁都懂。 尽管祝嘉良这郡守已经三申五令,然而砥石城里的男女老少还是欢呼着涌了出来。 虽然他们手里没有武器,但没人害怕。 所有人冲到跟前要么捡起地上的武器帮忙,要么就朝着里面的血月人扔石头的扔石头,丢沙土的丢沙土…… 太阳出来的时候,恩平举目四望,心彻底凉了。 这时,一阵阵语调古怪的西凉语大声响起。 “放下武器,不伤性命。” “放下武器,不伤性命。” 声音震天,摄人心魄。然而不少血月小兵听了,反而松了口气。 咣咣咣。 也不知道谁第一个带头,一个个丢下了武器。就连监军扑过来拔刀相向,他们也浑然不惧。 不大一会儿,成批成批的血月人纷纷弃械投降。一时间战场上难得安静,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大势已去,瞭望塔上的恩平心平气和地看着,没有出声阻止。 唉。 “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 他长叹一口气后,没等护卫们反应过来,就拔出腰刀干脆利索地抹了脖子。 “长老……长老?”护卫们大惊失色,连忙扑过来。 然而他们一看那伤口,哪里还有救。 ———— “大将军,我们真要留着这些西凉人的性命吗?要不要……” 那人狠狠地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眼前可足足还有两万余人,而且大多都是血月的精锐,个个手里都粘满了云垂人的血,就这么留着他们终于是个祸害。 霍凌摇了摇头,“我们既然作出了承诺,就要言出必行。” 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同时减少将士们的伤亡,他不得已作出这样的承诺。 不过不伤敌人性命不代表不伤其他嘛。 霍凌呵呵冷笑。 到时候一个个挑断一条手脉以及一条脚脉,再送他们回草原,让这些人回去消耗西凉的粮食就是。 “抓到血月鹰翔这只草原之鹰了吗?”霍凌问。 如果抓到了,正好送到星纪城去。 “回大将军,兄弟们已经在找了,暂时没见着。” 霍凌也不意外,“兵荒马乱的,估计他见势不对早就就偷溜了。不过还是继续找找吧。” 临近正午,踏踏踏声响起。 雁回军团的先头部队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砥石城。 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他们上至将军下至小兵都些发愣。 “这些人是谁?” 出来帮忙打扫战场百姓看着这支装容干净整齐的队伍,都有些疑惑。 “看,军旗上绘了只半死不活的懒雁,估计是那支叫什么狗屁的雁回军团。” “哦,原来是他们。” 百姓很快反应过来,丢了个鄙夷的眼神后,一个个不再理睬,低头作着自己的事。 咳。 贾良才咳了一声。 “都别愣着了,四周应该还有不少西凉人的残兵,都去找出来干掉。” “你们几个跟我去见霍将军。” 辗转了好一会儿,几人见到了浑身都是血满脸疲惫的霍凌。 “霍将军,万分抱歉,路途实在遥远,请恕我等来迟……” 贾良才满脸尴尬地说着长长一通理由,最后才扯着脖子问道:“不知还有什么我们雁回军团能帮得上忙的?” 霍凌也没有生气。 他耐着性子听贾良才说完,才走到地图前。 “安吉尔部族的主力约五万人,丑时才匆匆从砥石城这里脱离战场,此时应该还没走远。伱们雁回军团建制完整,立即发兵去追的话肯定能追得上。” “如果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场大战我们就大获全胜。” “去吧!” 咳咳。 贾良才情不自禁咳嗽。 他们雁回军团早些时候已经一分为二。 现在在阳关古道的只有四万余战力,而贾良才带来的只是先锋,只有一万人。 就算安吉尔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他也不敢去追。 第410章 战报 第410章战报 二十三日傍晚,残阳如血。 砥石城外的主要战事已结束,但整个定西郡还到处残留着大大小小的西凉溃兵。有的甚至多达近千人。 众将继续带兵追击,战斗不时叮叮当当响起。 只是西凉人早已吓破胆子,无论人多人少,一个个只顾着逃跑,根本没兴起反抗之心。 甚至涞谷郡运粮食过来的老百姓还遇上了一伙跑得不分东西的西凉人。 “操,是西凉狗!” 他们中的不少人曾经跟任宁在困龙窝一起战斗过,很快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既然遇见了就痛打落水狗。兄弟们跟我上一起干掉他们!” 看见对方手无寸铁甚至跑得衣衫不整惊惶失措的模样,牛树生的娘子等人毫不客气扑了上去,瞬间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 “轻点轻点,再打他们就死了!” “就是要打死他们!难道留着吃我们的饭遭踏我们的土地吗?” “没错。看看四周的土地,就是因为这些混帐才变成这样的。” 土地一直是云垂百姓的心头恨。 众人四下一看,眼前到处都是因为久不耕耘而结成硬块的土地。甚至不时还能见到一两具没有掩埋的骸骨。 他们顿时怒气冲天,边骂边打,手里的家伙越来越重。 没多久被围殴的西凉小兵已经两眼翻白,没了声息。 西边, 铁柺李草草地喝了点粥饭,背着身子破破烂烂的独眼龙默默地踏上了返回啸天园的路。 从各陵园出来的守陵老兵,活着的已经寥寥无几。 大刀挥着虎虎生威的独眼龙没能坚持下去,反倒是少了一条腿行动不便的铁柺李还幸运地站着。 而他的铁柺杖也被砍得不成模样,只得换了杆削成两段的长矛拄着往前走。 “我说独眼龙,”边走铁柺李边嘲弄,“你老小子一直嚷嚷着只要倒下就能躺进朱棺里。” 哈哈。 他大笑,“这下别想了。” 现在砥石城外到处都是倒下的云垂将士,仟长、万夫长甚至将军级别的都比比皆是。 要塞储存的朱棺再多,恐怕也轮不到早已退下来守陵的独眼龙。 “说来你怎么就这么快走了呢?你个老小子还没喝我孙女的喜酒呢。到时让伱看看她是不是长得天下无双。看看老子有没有吹牛……” 张大娘子的小徒弟正好看见这一幕,连忙紧张地跑了过来。 他检查了一遍独眼龙,很快放弃。 “铁柺叔,你身上这么多血,哪儿受伤了吗?” “没有。老子命大得很!”铁柺李努力向上托了托背后的老友,“这里都是别人的血。” “不用管我们了。回去帮你师傅吧。” “叔,要不你等几天?待霍将军返回要塞,我们再一起过去。现在四周还有很多西凉人呢。” 哈哈。 “不用担心。”铁柺李大笑,“你小子乖乖跟你师傅救人吧,打仗的事叔可比你精通多了。” “现在的西凉人打了败仗,个个早吓破了胆。要真在路上遇到了,信不信老子一根柺杖都能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小徒弟不置可否,又苦苦劝了几句,然而始终劝不住。 他只好放弃,打了碗粥跑到张大娘子身边。 “师傅,你好几天没合眼,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吧。” “先放在一边吧。伤员太多了,等救了这几个再说。” 小徒弟只好把粥放在一边,过来帮忙。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大娘子翻了翻身边所有的药袋,“药快没了,赶紧去后勤抱些过来,什么都要。” “知道了,我马上去。” 小徒弟应了一声,看了看天色又看着张大娘子通红的双眼,“那师傅你赶紧把粥喝了。” “嗯。”回过神,张大娘子才发现自己饿得慌。 她顾不上满手的血腥,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粥直接倒了嘴里,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刹那间喝得干干净净。 “师傅我再去给你打一碗过来。” “我饱了。”张大娘子瞪了一眼旁边的小徒弟,“还不快去拿药?” “马上就去,马上就去……”小徒弟情不自禁想去拿碗。 “放下,你再不去拿药。”张大娘子望了眼四周躺满一地的伤员,“他们中很多人就要挨不下去了。” 小徒弟如梦初醒,连忙拔腿向后勤跑去。 霍凌带着亲卫转了几圈,“粮食应该足够,各种药物呢,我们还有多少?” “回将军,伤员太多,药物还是绷带都已经所剩不多。不过兄弟们已经派出骑兵前往落霞山以东各郡筹集。” “很好。”霍凌点了点头,叮嘱道:“让他们一定要尽快赶回来。” 说完,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大致的伤亡数据,深深地皱起了眉。 战损最大的要数夏邦为的定西备守兵,死亡超过八千,活着的几乎个个带伤。 其次是驻守在奔鹿部族以东的霍离。 为了能在十九日子时前赶回来,他不顾路程遥远和炎热的天气,带着兵马一路狂奔。 三万人中倒在半路上的就数不胜数。 第三则是孔春晖的盈灵军团,兵力不足还要分开支援东西两侧,同样伤亡惨重。 相对来说,反而是岩陲要塞的将士伤亡最低,但也只是相对而已。他们同样伤亡惨重。 一行人回到砥石城。 因为夏邦为一直不在,他的郡尉府早被祝嘉良拆掉开辟成了农田。 只剩下一间屋子的郡守府此时站满了将领,甚至姗姗来迟的田鸿雁也在其中。 反倒是主人祝嘉良不在。 “祝大人呢?” “回大将军,郡守大人说军事上的事他一窍不通,就不参与了。如今赶走了西凉人,他得重组各县的县衙,同时出去开辟土地疏通水源,趁着天气尚暖赶紧种点什么。” 霍凌点头,没再过问。 他抬头望着满屋子杀气未消的将军,沉声道:“各位还会写字吧?写战报吧。都详细点。” 写完战报他们得赶紧收扰麾下将士,继续奔赶自己的战斗岗位。 “是!” 将军们大声应下,纷纷找地方。 只是人太多,简陋的郡守府竟然一时找不到足够的桌椅,好些将军们只好蹲在地上或者把亲卫喊过来弯腰当桌椅。 也不知是临时的“桌椅”不平还是他们已经久不握笔,不少人写出的字迹一言难尽。 霍凌也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收起每一份资料。 他得重新归纳并写出最终的战报,然后八百里加急送往星纪城。 第411章 惹事的报纸 第411章惹事的报纸 星纪城。 长兴帝慢条斯理地撸着花白胡须,两只眼睛却频频地朝着御书房门口的方向望去。 咳。 他咳了一声,“长禄,杜自明近来在忙什么?” 长禄心底畅亮,嘻嘻地笑着回答。 “陛下,锦麟卫上下一直按您的吩咐在追查报纸的幕后。今天又是报纸发行的日子,想必杜统领正在宫外仔细盯着呢。” 长兴帝点头不再说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折子上。 很快,他皱了皱眉。 龙案上无穷无尽全是各地的折子。 因为要立储的原因,星纪城近期还回来了一堆各地的王爷,无论认不认识都等着他召见。 加上秋老虎肆虐,长兴帝烦不胜烦。 到了月中或月底,他莫名其妙惦记起了那份记载着各地大小新闻或趣闻的报纸。 上面的消息或故事,准确性已经无需质疑。至少堂堂齐王至今还没有找到下落。 而且除了头版头条,其他的故事并不像龙案上的折子一样通篇都是严肃的字眼,大多都是大白话,就算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也能听懂。 偏偏这些故事说得生动有趣,读过后让人感觉心情愉悦或者大开眼界。 对无法出宫的长兴帝来说也算是忙中偷闲,抽空调剂调剂枯燥无味的禁宫生活。 长禄连忙招来小太监,“快去催催杜大人,让他赶紧把今天的报纸送进宫来。” 得到消息的杜自明只得放下手中调查到的线索,拿着一份刚到手的报纸忐忑不安地进了宫城。 边走他边摇头感概。 这份报纸真是神通广大,今天的头版头条估计长兴帝看了又会气血上涌。 上面是两个大字:捷报。 四十万大军混战定西,西凉战败退回草原。 副标题:雁回军团拥兵十万,拒不出兵。云垂虽胜犹败,伤亡惨重。 报纸送到长兴帝面前,然而好半天过去他才放下手中的折子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长禄识趣,连忙拿起来轻声阅读。 刚读完标题,两人都满脸的茫然。 “这头版头条真的假的?”长兴帝忍不住睁开眼睛,“霍凌有奏报传回来没有?” “陛下,”长禄指了指报纸,“上面写着大战始于十九日子时,估计这两天战斗还没结束。霍将军的奏报可能已经在路上,只是路途遥远,一时还没送到星纪城。” 长兴帝点头,接过长禄手里的报纸。 他一字一句地细细地读着上面的报道,一时喜忧掺半。 身为帝王,无论是什么原因,治期疆域直接变小总不是件好听的事。 后世的史书也肯定会对此大加批判,甚至把他骂得一无是处。 长兴帝注重身后名,但也对此作好了心里准备。 如今云垂大胜,定西郡无恙,他倒是可以松了口气。 但一想到岩陲要塞和镇国公府,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时, “陛下,”小太监一路小跑进来,“御书房外六部长官和太师求见。” 虽然锦麟卫一直派人盯着,但报纸如今几乎人手一份,已经堵无可堵。 长兴帝刚看到上面的报道,星纪城里的各豪门也得知了上面的消息,个个都懒得掩饰纷纷进宫来商量对策。 “让他们进来吧。”长兴帝揉了揉额头,只好重新正襟危坐。 君臣见过礼。 见到杜自明也在其中,几人心底顿时有了谱。 “陛下。”兵部尚书关邑第一个站出来。 “老臣瞧陛下今日红光满面,再看外头祥云布满天,想必帝国有什么大喜事发生?” 其他几位尚书也赶紧出来你一句我一句恭维祝贺一番。 咳。 长兴帝很是没好气。 “几位爱卿突然进宫,是不是因为报纸上的头版头条?” “陛下英明。” 长兴帝揉了揉额头,“各位爱卿恐怕恭喜过早了。要塞还没有奏报传回来,报纸上的消息真是假还不一定。” 户部尚书钱良上前一步。 “陛下,无论报纸上的消息是真还是假。众所周之,要塞和定西郡方面都缺粮缺药。” 说到这,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龙案上的报纸。 经过报纸这么一宣传,估计云垂绝大多数的百姓都知道了定西郡的情况,想瞒都瞒不了。 民心不可违啊。 长兴帝惹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耳朵里又听见钱良的声音。 “陛下贵为天子,自是洪福齐天。自平定西部三郡的民乱后,帝国否极泰来。这两年境内各郡大多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南奉被灭后百花和沧澜两大药仓更是喜获丰收。” “老臣有幸替陛下掌管国库,往日国库空虚捉襟见肘的情况历历在目。如今国库里颇有盈余,除了日常使用外足以支撑起各边关的需求。” “老臣建议立即向西陲运送补给,以安边关将士之心。” “陛下。”钱良的声音未落,白发苍苍的礼部尚书范文已经躬身行礼,“钱尚书言之有理。” “圣人有云,国无防不立,民无兵不安。云垂虽大但每寸土地都来之不易,定西苦寒却也是开国先帝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如今定西遭西凉荼毒已久,郡里百姓苦等陛下圣恩。” “老臣请求陛下尽快支援定西郡。” 各尚书和太师任奕也站出来絮絮说了通道理。 包括工部尚罗垦在内的所有人都支持支援定西郡。只是罗垦话里话外还提醒长兴帝别忘了东边的百济。 毕竟他的宝贝外孙陈修竹还在百济,至今生死不明。 长兴帝眉头紧锁,好半晌才开口。 “各位卿家的意思朕已经明白。这么吧,钱良先回去准备好粮食和药材。等朕查明西边的情况,再作决定。” 众人并不意外,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陛下……” “朕意已决。众爱卿先离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也只能先行告退。 报纸上的消息飞快传了开去,与六部尚书和太师府关注的不同,百姓们更多是盯着副标题。 “雁回军团拥兵十万,却拒不出兵?结果导致我云垂兵力不足,各方虽胜犹败,伤亡惨重?” “定西备守兵那个惨哟,两万人都直接打没了。” “报纸上还说夏大人和雁回军团都驻守在阳关古道,夏大人出兵时还从雁回军团营区路过,但田鸿雁却视而不见。” “干他娘的!见死不救、拒不出兵。雁回军团这还是人吗?” “陛下该撤掉只拿军晌不打仗的王八蛋啊。” “对,不撤不足以平民愤。” “撤个屁,直接砍了事。堂堂云垂不需要这样贪生怕死见死不救的将领。” “真的难以理解。雁回位于北疆。如果其他军团都像他们这样见死不救,一旦北雄入侵,我看他们到哪哭去……” “这里有没有雁回人?我到想问问他们是不是有见死不救的习惯。” 宜阳坊,东市。 偌大的东市是整个星纪城最繁忙的地方,一支支来自东南西北的商队都在这里汇集,互通有无。 一支来自雁回的商队赶紧拔下商旗,飞快地收了起来。 商首连忙小声叮瞩,“都看到了今天的报纸了吧?雁回这两个字快成了过街老鼠。所有人不得说出我们的身份。免得……” 免得被义愤填鹰的百姓扔他们臭鸡蛋。 唉。 田鸿雁这王八蛋! 商队成员心底咒骂着。 个个缩着脖子,听着四面八方的议论,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热。 第412章 长兴帝问话 第412章长兴帝问话 晋王府,正厅。 秋老虎肆虐,然而王府里却是寒气森森。 晋王妃冷着张脸,一声不哼地端坐在正厅的主位上。 吓得包括陈修兰在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走起路来都蹑手蹑脚。 只有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兰芝浑然不觉。 她捧着饮品在一边轻声安慰,“王妃您还怀着胎呢,先放下报纸消消气。万一气坏了身子和肚子里的小世子,那多不值当。” “再说了,军国大事都是大老爷说了算。咱们作为妇道人家,再恼怒也帮不忙,不是吗?” 晋王妃瞪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转头看向一旁装模作样写着什么的丈夫。 “还装!本王妃赌你写不出一句通顺的话。” 嘿嘿。 陈修兰讪笑着停下手里的笔。 “本王没写什么文章,只是在练字,练字!” 自晋王妃怀了孕,他就极少再出王府大门。 或许是怀胎女人不好惹,如今的陈修兰消瘦了不少,远远看去居然有了几分眉清目秀的模样。 “今天天气闷热,呆会练武时注意点,千万别中暑了。” “知道了。”陈修兰忙不迭地点头,“练久了就成了习惯。一天不练练武,本王浑身不舒服。” 晋王妃翻了个白眼,她抖了抖手里的报纸,“王爷,父皇会怎么处置这田什么来着?” 兰芝连忙提醒,“王妃,是雁回军团的田鸿雁。” “对。就是田鸿雁。” 晋王妃沉着脸,砰地重重一拍太师椅的把手。 仿佛那不是椅子而是田鸿雁一般。 “想当初父皇不顾兵部的规定,调这王八蛋去戍卫西陲。那么抵御和驱逐西凉人就是他的本份。报纸上说他明知我方兵力不够,却偏偏呆在山沟里不闻不问,眼睁睁地看着前面打生打死,最后搞得伤亡惨重。” “真是岂有此理。” 晋王妃越说越气,“这种人还当什么狗屁军团大将,直接切了送进宫去给长禄当手下。” 咳咳。 兰芝边翻白眼边连声咳嗽。 砰! 晋王妃又拍了一下椅子,才瞪着坐在另一边的丈夫。 “王爷说是不是?” 陈修兰哭笑不得,只得出声安慰。 “西部军情现在还没传回来,这暂时还是报纸上的说法。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还是先等等要塞的战报吧。” “报纸?报纸怎么啦?”晋王妃很是不服气,“它每一次的报道都是真的。比如那远在百济的……” 说到这,她的声音情不自禁低了许多,“远在百济的齐王说失踪就失踪了,至今还杳无音讯。” 两人正争着。 砰砰。 正厅的大门响了。 王府长史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爷,宫里来了人,让您立即进宫。” 正厅里的夫妻俩愕然地互视一眼,陈修兰又安慰了妻子几句,他才匆匆换了衣裳进了宫城。 到了御书房,陈修兰目光闪了闪。 除了外出未归的陈修竹外,所有成年的王爷或皇子都到了。 行了礼,陈修兰照例缩到大哥秦王的身后,打算装死。 然而却被上面的长兴帝喊住了。 “兰哥儿,你媳妇是不是又不让你吃饭了?是的话说一声,朕过会问问范文这礼部尚书到底怎么教的孙女?” 长兴帝的眼睛早已经不太好,但还是能清楚地分辩得出眼前的身影比起上次又单薄了许多。 满殿的皇子伱看我我看你,个个脸色古怪。 陈修兰涨红了脸。 “回父皇,这都是没有的事。范尚书执掌帝国礼部,最重家国天下之礼仪。王妃自小在他的教导下,素来温柔……贤淑。” 咳咳。 说到这,当着一堆兄弟戏谑的目光,他掩饰地咳了两声。 “儿臣只是觉得拖着一身肥肉在星纪城走来走去,未免有失皇家尊严,于是每顿就少吃些。其实王妃一直让儿臣多吃来着,说她喜欢心宽体胖……” 长兴帝呵呵点头,“也是。如果以前她不让你多吃,也不至于长成这模样。” 扑哧。 其他皇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父子间又笑闹一阵,陈修兰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很快,众人安静下来。 谈正事的时候到了。 “各位皇儿,谁看了今天的报纸?”长兴帝问。 陈修兰下意识地站了出来,“父皇,儿臣刚看了。” 刚说完,他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回头一看,才发现其他兄弟都乖乖地站着,个个看着他就像看到个笑话。 “其他人都没看过?” 长兴帝缓缓地移着视线,看到谁谁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好半晌过去,秦王陈修梅和明王陈修坚不约而同站出来,两人脸上满满的都是茫然。 “父皇,不知您提及的报纸是什么?” “皇长兄所言极是,儿臣也有此一言。” 长兴帝看着两个儿子,“你们真的都没看过?” “父皇,”秦王打了哆嗦,“儿臣近来一直在王府勤加读书学习各种知识。” “圣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读得越多才发觉自己懂得越少。儿臣觉得言之有理,便让长史挑了些书。” “说来,要不是父皇您召见,这会儿臣还在书房孜孜不倦阅读着书卷呢。” “哦?是嘛!”长兴帝十分欣慰。 他感兴趣地问了问秦王近来都在读了什么书,随后才让长禄把报纸送到那排呆着不动的儿子手中。 “那明王呢?你也在王府里读书?” “回父皇,”陈修坚上前一步,他讪笑着挠挠头,“儿臣虽也喜欢读书,但近来并没有。” “这些日子以来,西疆不稳东边百济又状况频出。儿臣作为皇族,要有敢为天下先的担当。因此近来儿臣一直在王府苦练武艺,随时作好了为云垂征战沙场以保我疆域安宁的准备。” “很好。”长兴帝脸色更是高兴。 然而看向陈修兰时,他一下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晋王,你既然已经看完了报纸,那就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陈修兰缩着脖子,“想必父皇问的是头版头条。儿臣觉得……” 他吞吞吐吐道:“儿臣觉得报纸上面的内容只是未经证实的一面之词,还是等要塞的战报传回来再说。” 长兴帝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摸向沉甸甸的镇纸。 龙案下的各皇子身子都是一僵。 虽然他们读着报,但实际上都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自从长兴帝犯了头疼病后,心底烦躁时习惯随手拿起镇纸或笔洗砸人。 眼下的情况,逆子陈修兰自然首当其冲。 但万一上面的长兴帝砸偏了方向或者陈修兰躲开了呢? 几位金尊玉贵的皇子不得不多想。 长禄连忙端茶过来,“陛下,先喝口茶润润嘴吧。” 趁着长兴帝接茶的功夫,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座镇纸移到了一边。 “你听好了,朕现在就当报纸里的报告是真的,你且说说雁回军团以及定西部该如何处置?” “如果是真的。”陈修兰脖子都粗了几分,“父皇,如今全城的百姓都在骂田鸿雁,骂得那一个叫难听,简直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至于儿臣,也觉得田将军是在渎职,应该立即撤去军团大将一职,再抓回星纪城受审,等查明原因后再行发落。” “宫外很多人在骂雁回军团吗?”长兴帝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 咳。 陈修兰咳了一声,“可以说田将军现在是万夫所指。如果他现在胆敢在星纪城露脸,估计百姓们的口水都可以帮他洗好几次澡。” 长兴帝嘴角抖了抖,换了个话题。 “那定西郡呢?” 陈修兰似乎是说顺了嘴,话也流畅了许多。 “父皇,前年儿臣曾经到广信历练,甚至还到了南奉,亲见所见兵祸之灾。” “如今西凉入侵我定西郡已有三年,想必落霞以西已是一片荒芜。儿臣觉得应该立即往定西送粮食、衣物、种子等等以示父皇和朝廷的恩泽,同时尽快让定西百姓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只要有了足够多的人和食物,相信定西郡很快能重新成为云垂西边的屏障。” 长兴帝点头。 他看了一眼下面的儿子们,“那你们谁愿意替朕去趟砥石城?” 第413章 调离源宁山 第413章调离源宁山 带队去支援定西郡? 长兴帝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哑然。 所有王爷和皇子都默不作声。 有的是不想去,有的则是被幕僚或外祖再三叮嘱过不要靠近定西那片地方。 最重要的是立储之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只要还有点野心的皇子,这会都不大愿意离开星纪城。 长兴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作为长子,秦王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父王,儿臣身为皇长子,本该站出来为父皇解忧。只是圣人有云学习做事宜坚持如一,最忌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儿臣近来苦读诗书,学业暂未完结,暂时不便抽身西去。” 说到这,他回头看了一眼。 “幸好如今已有数个皇弟成年。他们身强力壮朝气蓬勃,平事闲着没事就在帝都转悠,正好为父皇分忧……” 众皇子脸色微变,暗暗骂着秦王,只有明王陈修坚脸不改色。 这几年他已经去了两次西边。 第一次是去平定西部三郡的民乱。 第二次原本想和陈修竹一样去百济,只是去不成,最后去迷雾郡“请”弘光大师。 如今第三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他了。 果然长兴帝的目光从站得玉树临风的陈修坚身上滑过,落到众皇子中身材最圆润的陈修兰身上。 “兰哥儿,西去支援是你提出的主意,你可愿意带队去定西郡?” 陈修兰脸色一苦,吞吞吐吐地开口。 “父皇之命,儿臣本不应该拒绝。只是……” 他偷偷瞄了一眼上面的长兴帝。 “只是王妃身怀六甲,这可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所以……” “而且父皇您是知道的,儿臣的王妃性格有那么一点……豪爽,万一她……” 万一她气不过,不管不顾大着肚子就拿着刀满星纪城追着人砍,那就很不好看了。 “唔,你媳妇是个问题。”长兴帝撸着胡子,又沉着脸骂了一通范文教孙无方。 “过会朕去和伱母妃聊聊,要不让她给你再娶个温柔贤淑的侧妃?” 皇族嘛,后宅多几个女人根本不是事。 陈修兰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 “父皇,此事万万不可。儿臣对王妃一百个满意,王妃对儿臣也疼爱有加,我们夫妻琴瑟和鸣,过得蜜里调油,无需另娶什么侧妃了。” 扑哧。 身后不知是谁一声轻笑。 是无需侧妃,还是压根就不敢要? 陈修兰恍若未闻,弯腰一鞠到地。 “父皇,王妃现在怀着您的孙儿,此时最不宜再刺激她。因此什么侧妃一事万万不可再提。” 长兴帝点头,“天大地大大不过我皇族血脉的延续。既然如此,就算了。” 身为帝王,国家大事都忙不过来,他也懒得管什么儿子女儿的家事。 听陈修兰这么一说,长兴帝又叮嘱了几句,让晋王妃以后别再那么出格,随即不打算再理会。 问完陈修兰,他的目光又落到其他几个儿子身上。 然而每个人都扯了一通理由,个个说得头头是道,但归结在一起就是不想去不愿意去。 “陛下,”老太监长禄一看气氛不对,连忙嘻嘻地站出来。 “刚才晋王爷说得没错,报纸总归不是霍将军的战报,无法确定其真伪。现在就确定支援人选,的确有点早,而且传出去的话难免会让百姓对那份报纸更趋之若鹜。” “要不您再等几天?” “等要塞的战报到了,到时候我军是胜是败、伤亡多少一目了然。然后再召集朝臣们一起商量对策。您看可不可以?” 长兴帝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地看了一遍下面神色各异的几个儿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砰砰。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百济那边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说来还是远在百济的陈修竹比较靠谱,至少让他办事从来不会退三托四。 “这……”长禄头皮也发了麻,“齐王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陛下恕怒,正所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浑帐!”长兴帝劈头打断老太监的话,“传旨给韦君谦,让星落的将士帮着找!那怕翻遍整个百济也要把皇儿找出来。” “遵旨!” ———— 百济,源宁山脉。 任宁默默地看完手里的信息,随手递给身边嚼着豆子的雷二。 “韦将军准备派其他人来替换将军你?” 雷二哑然地看着前面的任宁,“不知金龙滩又发生什么事?” 任宁淡淡地摇头。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不过韦将军既然已经派了其他副将过来带队,想必有什么要事需要我去作。那么等人一到,我们就走。” “是!”雷二点头。 作为亲卫,自然是任宁到哪他就跟到哪。 看了看信息发出的时间,雷二连忙回去收拾行装同时通知其他人。 任宁则找到正在带队训练的梁如是三位仟长。 “本将刚收到韦将军的命令,不日将离开源宁山,届时会有其他将军过来代替我。” 梁如是等人有些愕然,反应过来后连忙齐声道:“明白。” “放松点!”任宁笑着拍了拍三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坐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估计短时间内我不会回来和你们一起战斗。” “这有什么。”梁如是哈哈一笑,“都在同一个军团,相信等将军忙完韦将军的任务后,很快就会回到源宁山来继续带领我们兄弟打击倭寇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好半晌过去,等三人说完,任宁才抬头看了看天色。 “现在已经快中秋,早上时分源宁山里已经开始微微发凉。过不了多久整个百济就会飞快入冬以及下起大雪。如果中秋时你们还没接到撤回百济中部的命令,就那作好在这里过冬的准备。” “是!” 任宁点头,语气严肃了许多。 “据军团的资料以及百济历年的记载,这里冬天的气温低得吓人。有时候吐出一口痰就能直接冷成冰渣。活人生生冻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远不是我们这些来自星落郡的兄弟可以想象的。” “所以过冬的粮食以及各种保暖取暖的物质要尽快尽早准备好,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 梁如是三人刷地站了起来,“明白!” 任宁点头。 “崖底的石洞是个保暖的好地方,同时洞里还可以南出海洋或者神不知鬼不觉进攻东海岸。好好改造一下,可以成为过冬时的大本营。” 梁如是站了出来,“无论撤不撤回金龙滩,属下过会就让工兵开始规划,争取两三天内开工改造。” “很好。”任宁十分满意,“同时别忘了各风车点的兄弟。他们的地堡既要修得够大够隐蔽同时还要能保暖。” “是!” 任宁站了起来,默默地朝东方望去。 如何修好风车站点,星落已经云垂西部的祟山峻岭间摸出了详细的门道,无需他再指手划脚。 “打仗一事,自有新来的将军指挥。我在这就不多费话。” “不过东海岸的庄稼被大水毁了,倭寇的三座粮食岛也丢了两座。加上冬天即将到来,久堂直人极有可能狗急跳墙,会试图攻过脚下的源宁山以掠夺中部的粮食。” “因此各位不可麻痹大意。” “是!” 第414章 韦君谦的任务 第414章韦君谦的任务 过了三日,韦君谦派来接替的将领和一些物质到了大淳谷。 双方交接完毕,任宁便带着亲卫们在梁如是一行人的目送中向西而去。 “这破路……”没走出多远,雷二便开始摇头。 虽然经历了数次维护和拓宽,但眼前下山的路依然曲折回环高低不平。 咴咴咴。 久不奔驰的奔雷引颈长嘶,两只前蹄焦燥难奈地哗哗扒着地上的卵石。 奈何路实在不好走,它想跑也跑不起来。 “到了驿路就好了。”其他人呵呵地安慰。 第二天下午,眼看就要踏出源宁山脉,任宁却是皱起了眉。 去年他刚到源宁山时便和驻守驿路的巫思远有过一个约定。 任何身份不明的人都不允许靠近源宁山脉,违者以倭寇的奸细处置。 然而金手指下,四周的山林里却有着数十个的红点,除去一些能伤人的野兽估计都是倭寇潜过来的探子。 雷二最是机灵,一看任宁的神态就知道不对劲。 他压低了声音,“将军,四周有敌人?” 任宁微微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倭寇的探子,反正一直躲在山上盯着我们。” “管他的。”雷二哼哼冷笑,“当初我们就和巫思远约定过,凡是不明身份的人窥探驿路以及后勤车队,一律当奸细对等。” “就是,”亲卫们两手开始发痒,“将军,要不我们去干掉他们!” 任宁沉吟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首要的任务是执行韦将军的命令,其他一律靠后。大家把这里的情况记下来,然后传给沿途的兄弟,让他们出手。” 因为要保持驿路通畅或者维护沿途的风车,驿路上有不少伪装成百济平民的星落将士,这些小麻烦交给他们就好。 亲卫们反应过来,这才点头作罢。 出了源宁山脉,再经过几个小丘陵,前面便是平坦的百济平原。 虽然这里也遭到了那场暴风雨的袭击,然而此时看起来依然黄澄澄的一片,那是快可以收割的庄稼。 坐骑们看见久违的平地,欢呼着向前飞奔,众人的速度开始提了起来。 第三天中午,终于到了百济都城外。 到了这里,距离星落军团的临时驻地已经不远。 不大一会儿功夫,南方就有小兵乐呵呵地过来迎接他们。 韦君谦设立的驻地几乎就在金龙滩和百济都城的驿路中间。 往南可以支援金龙滩,往北可以守卫百济都城,向西更是可以及时退回云垂。 不用一个时辰,任宁便看见了前面的小山上层层叠叠的营帐以及高高飘扬的星落军旗。 进了驻地,各种熟悉不熟悉的将士纷纷朝任宁一行人打招呼。 “哟,这不是任将军嘛,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到的驻地?” “刚到。”任宁也不管对方是谁,都笑呵呵地回应,“这不一身都是灰呀土呀什么的。” “我先去见过韦将军,如果没什么急事再来和兄弟们喝两杯。” “去吧去吧。大将军的正事要紧。” 进了中军大帐,里面只有韦君谦一个人。他站在地图前也不知琢磨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便回头看了一眼。 咦。 “任宁回来了?坐下喝茶!” “谢将军。”煮茶品茶是韦君谦的爱好,任宁虽然不渴但也没有拒绝。 “七月底的报纸看过了吧。”韦君谦边煮着茶边问。 任宁点头,“看过了。打了三年,西凉总算退了出去。” 只是云垂的伤亡着实惨重了点。 “暂时的。”韦君谦有条不紊地忙着手里的活,“草原王庭是不会放弃云垂这块肥肉的。” 任宁赞同,“估计这次血月和安吉尔退回草原后,草原王庭想卷土重来就得亲自出马。届时西边的压力恐怕会更大。” 韦君谦皱了皱眉,“敌人再多、压力再大其实都不算事,就是担心陛下不肯全心全意支援……” 两人随口聊了聊西边的情况,直到韦君谦煮好一壶茶。 任宁轻轻眠了一口,笑着感概:“真是好茶,还是广信时熟悉的味道。” 哈哈。 韦君谦摇头大笑。 “你这小子又在胡说了。百济这里的水比较清冷,广信那边的泉比较火热。两者煮出来的茶根本不是一个味道。” 嘿嘿。 被韦君谦一眼就揭穿了,任宁不禁讪笑着挠头。 “将军您是知道的,属下的品茶功夫远不及您。品不出来两者的区别也是正常。” 韦君谦也不计较,笑着朝南方指了指。 “一喝茶就觉得像是广信的味道。我看你是想家了吧。” “想不想回家?”他突然问。 任宁一愣。 说不想是骗人的。 十月怀胎,现在已经快八月中旬,就算任宁现在一路往南赶,到达广信时家里的媳妇也快要临盆了。 而在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是过一次鬼门关。 “当然是想的。”任宁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不过身为星落将士,只能为大家舍小家。只要将军下令,无论任务多艰难,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去完成。” 韦君谦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这儿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任宁放下茶怀呼地站了起来,“请将军下令。” 哈哈。 “别那么严肃。”韦君谦笑着示意他坐下,“这个任务就是伱立即回家一趟,好好陪着你媳妇,看着孩子平平安安出生。” 说完,他从办公桌下摸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 “这是你的休假书。怎么样,这任务能办得到吗?” 任宁有些发蒙,反应过来后顿时百感交集,最后只挤出一句话。 “谢将军。” “骄情。”韦君谦摆了摆手,又取出一柄小小银质匕首。 “百济这里想给孩子买样礼物还真不容易。我手头上只有这柄小匕首了。就送给孩子当生日礼物吧。祝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以后也像他父亲一样为国征战沙场。” 任宁只好道谢后再接了过来。 韦君谦端起茶,朝外面的天色看去。 “现在天还没全黑,你要坐不住急着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否则留下来住一晚也行。只是……” 只是长兴帝派来的钦差要是知道他从源宁山脉赶了回来,估计会过来问话,到时候难免要拖上一两天的时间。 任宁立即站了起来,“属下这就回去交待一下,喂饱坐骑马上就走。” 他可是星落军团的八大将军之一,配备的亲卫团相当庞大。 这么多亲卫拥着招摇过市自然无比威风,但赶起路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因此任宁还是决定只带雷二一个人回去。 无论是追风还是奔雷都是难得的顶尖好马,跑起来快如闪电,最适合赶路了。 呵呵。 韦君谦遗憾地笑了笑。 “原本你可以乘东海壁垒的战舰直接跨洋回去。但因为齐王的原因,陆伏海也留了下来。所以只能骑马赶路。” 任宁已经准备起身离开,此时不由又站住了脚。 “将军,八月或九月倭寇极有可能大规模登陆我云垂沿海。陆将军是不知道这消息还是不准备理会?” “他知道的。”韦君谦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只是他现在满头满脑都是想尽快找到齐王,没当回事罢了。” 任宁吃了一惊,“那我们的沿海岂不是全无阻挡?” “这倒不是。”韦君谦指了指地图上的金龙滩,“鲁玉龙鲁将军你知道吧。萧正让他带着玉龙舰队回去了。” 只是玉龙舰队才五十艘船,战将级更是只有两艘,恐怕顶不住倭寇的进攻。 第415章 黄石涛的心思 第415章黄石涛的心思 告别了韦君谦,任宁带着雷二匆匆离开。 至于别的亲卫,自有其他人去安排妥当。 趁着天尚未完全黑,两人骑马赶了一段路。 “老任,这路比我们去年过来时要好太多了。”雷二啧啧感概。 任宁哈哈一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我们在百济可有近十万的将士。” 为了能保障充足的后勤供应,星落可谓是不遗余力地修缮拓宽着百济都城通往北海关的驿路。 要不是前阵子下了场大暴雨,滑了一些山体毁了不少路段,否则路况还能更好些。 天黑停下休息。 雷二见左右没人,忍不住问:“老任,我们这是要去哪?这方向是回北海关还是……” 他朝北方甩了甩眼角。 去年刚换防过来时韦君谦就心心念念要北出长城。 只不过事与愿违,之前星落一直被各方盯着,后来又出了陈修竹这档事,这才迟迟未能成行。 任宁摇了摇头,“都不是。我们回家。” “回哪?”雷二傻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广信。”任宁言简意赅地提醒,“盼盼快临盆了。将军特意给我批了假。” 呃。 好半晌雷二这才反应过来,很快他忍不住也咧嘴笑了起来。 他的娘子如今人也在广信南舒城。 任宁回家就代表他也可以顺道回家一趟。 “这个韦将军……”雷二百感交集地摇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韦君谦。 他只好换了个话题。 “广信距离百济那真是万里迢迢,来回一趟可不容易,而且这里用不了多久就要大雪封山。也不知这次的探亲假能批到什么时候?” 任宁明白雷二的意思,不由笑道:“过完年吧。” 顿了顿,他又开口补充,“当然,如果云垂发生什么大事或者倭寇真的大规模登陆东部沿海,那就难说了。” 雷二了然地点头。 一般说来北方冬季天寒地冻,并不适合打仗。 但也有例外,比如去年百济的冬天虽然出其寒冷,然而倭寇却依旧不管不顾地强行在东海岸登陆。 因此今年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还不好说。 第二天两人快马加鞭,回到了北海关。 过边关需要证明。 关上的小兵一听任宁的身份,顿时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向队长汇报。 队长层层上报,很快传到了守关大将的耳中。 “任宁,星落军团前锋副将?”黄石涛撸着胡子原地转了两圈,神情有些茫然,“这时候他回来作什么?” “糟糕,难道倭寇已经被几方赶下海了?” 咳。 旁边的军师提醒,“或者是齐王找到了。” “回将军,任将军说他是回家探亲,而且手里有星落军团韦将军的探亲条。” 呼~ 黄石涛长长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只要倭寇没赶下海就好。” 一行人到了城门口,黄石涛往下望去。 别的什么不行,认人他倒是个好手。 虽然大半年没见,然而黄石涛还是一眼就把任宁给认了出来。 “哈哈。真是任将军。稀客稀客。本将还以为属下们胡说八道呢。” “见过黄将军。”黑马背上的任宁不咸不淡地行了礼,“本将可以过关了吗?” “当然可以。”黄石涛连忙挥手,“开门!” 厚厚的城门吱呀吱呀地打开。 任宁和雷二进了北海关,黄石涛的胖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正在里面殷切地等着。 “任将军是从百济东海岸一路赶回来的吧。路途遥远难行,想必辛苦了。如果不急着赶路,不如到本将那里喝杯茶?” 任宁当然急着赶路,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云垂就等于到了家,既然已经到了家自然不用再着急。正好本将嗓子有点干,坐骑也跑累了。那就到黄将军那里讨杯茶喝,顺便休息一会。” 黄石涛笑容更浓,连忙在前面引路。 进了守关大将府正厅,分宾主坐下。 两人虽同边防军,但道不同志不合,只好边喝着茶水边东扯西拉。 过了半个时辰,雷二大踏步走了进来。 “将军,”他朗声道:“两匹战马已经喂饱休息好,随时可以出发。” 黄石涛一看这架式,连忙说正事。 “任将军,不知这齐王爷在百济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直宅在北海关。 虽然无论是星纪城派人东去还是西回都要经过这里,但基本没人会对黄石涛坦言相告。 因此其实上他并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陈修竹失踪了。 到于在哪失踪为何失踪如何失踪,则完全不清楚。 任宁两手一摊。 “黄将军一向消息灵通,应该知道本将自进入百济后就直接带兵去了东海岸。后来更是一直在东边和倭寇纠緾作战,根本无瑕它顾。” “因此中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将也不清楚。” 呵呵。 “任将军说笑了。”黄石涛讪笑。 “那倭寇呢?任将军有空回家探亲,难道倭寇已经被赶回本土了吗?” 说着说着,他紧紧地望着任宁,眼里一片复杂。 这小半年来,百济附近的倭寇无论进攻还是守粮都屡屡受挫。 前些时候海上大战,他们更被东海壁垒打得死伤惨重最后狼狈逃窜。 再加上百年不遇的暴风雨把粮草冲刷的一干二净,估计现在已是进退两难岌岌可危。 得知消息的那会,黄石涛可谓悔恨交加。 要是韦君谦或者百济王发句话,他黄石涛就会毫不犹豫踏出北海关,派兵进入百济,以助半岛的一臂之力。 任宁不知黄石涛在想什么,他摇了摇头。 “回家探亲那是本将很久之前就向韦将军申请好的,与倭寇无关。” “他们近来是吃了几个败仗,伤了些根基。但倭寇本土被毁已经无路可退,用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届时附近的仗还有得打。” “真的假的?”黄石涛明显不信。 据他所知,现在百济的战事似乎已经完全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忙着找失踪的齐王。 至于倭寇,久堂直人那更是缩成了一团,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当然是真的。”任宁抬头望墙上的地图看去,“在东边打仗时,本将抓到了个倭寇的舌头,问出了些情报。相信韦将军已经提醒过将军您,倭寇近期极可能会偷袭云垂本土。” 黄石涛点头,“这消息本将是有收到过。” 不过他看了两眼,就浑不在意地放在一边。 更多的时候整个北海关都是想着如何能挤进百济去赚点军功。 唉。 韦君谦早分析过黄石涛的行事作风,此时任宁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但是想了想,任宁还是走到地图前,指着北海关周边。 “黄将军,如今北雄自顾不瑕,东边的百济又有我们堵着。北海关可谓安全无忧,您不如多关注关注南方沿海。” “比如九原、华阳郡到平海郡一带。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倭寇真的上岸掠夺,我方也好及时应对。” 黄石涛目光闪了闪。 虽然对倭寇登陆一事哧之以鼻,但他还是点头应下。 “任将军所言极是。” “只是……”他脸露难色,“我北海关作为边军,没有圣旨或兵部的命令不能在国内随便调动。” “不过本将一定会协同莫沧海莫郡尉,多派人手注意着南方各郡的状况。” 第416章 诱誀 第416章诱誀 两人出了北海关。 呸! 没跑多久,雷二回头愤愤不平地唾了一口。 “黄石涛这王八蛋,表面上说得好听,什么会协同莫沧海一起盯好南部沿海。恐怕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以后要真出了什么差错,老子看他怎么狡辩。” 雷二嘿嘿地冷笑,“也不想想雁回军团和田鸿雁现在一地鸡毛的名声!到时候就是他的下场。” 任宁点了点头。 以往交道不便加上各种路引限制,隔着一个郡便相当于远在天边。 如今有了份报纸,某地发生点什么事很快传得全云垂皆知。要是某些人干得太过火,有时候百姓的口水也是可以杀人的。 伴着雷二的骂骂咧咧,任宁到北海关附近的造船厂转了一圈,随后快马加鞭一路南驰。 云垂这边的驿路不知比百济要好多少倍。 第三天早上,两人到了九原马场。 没多久就见到前方有将领领着一行人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莫沧海远远地挥着手,“任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原来是莫大人。”任宁微微吃了一惊。 他东张西望,“这里虽然是九原马场的范围,但位置偏北。莫大人应该不是专程来接我任宁的吧。” 莫沧海点头,“的确不是。” “本官不是收到了韦将军的信息嘛。正好中央军团来了一批人,需要选一些战马。我便过来帮着挑挑。” 任宁了然。 云垂三大马场负责供应所有边军的战马。 虽然莫沧海如今镇守九原郡,但选马这些琐事自然不需要他这级别的人亲自出手。 不过此时情况有些不同。 莫沧海亲自过来就是希望借此认识一些中央军团的将领,并提醒他们关注东部沿海的状况。 任宁点头,“既然有中央军团的兄弟在,那本将就不合适到营地去向莫大人讨杯茶喝了。” “是啊。”莫沧海遗憾地点头。 两人一个为边关将领,另一个为地方备守军。打仗时还好说,平时多少都得注意避嫌。 特别是拱卫星纪城的中央军团,里面不知多少星纪城的纨绔子弟在镀金,稍微不注意就会传到长兴帝的耳朵里。因此更要避得远远的。 这也是莫沧海自己跑过来迎接任宁的原因。 两人交换一下彼此的情报,任宁接过粮食草料后很快告别了莫沧海,继续和雷二沿着驿路往南而去。 中午休息时雷二不由感概,“一年多不见,老莫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头发看起来似乎也少了许多。” 任宁回头朝北看了一眼。 追风跑得飞快,后面除了茫茫草场已经看不见莫沧海的身影。 “估计这些日子他有些紧张和焦虑吧。” 如今的莫沧海要镇守三个郡,责任重大。加上韦君谦传来的消息,更需要他高度警惕。 而莫沧海能求助的人手不多。 星落被长兴帝赶进了百济,东海壁垒赶不回来,北海关的黄石涛看样子没指望,中央军团的来人更是一直嘻嘻哈哈,他们对马的兴趣远比什么情报要大。 要是倭寇真的登陆而且人多势重,莫沧海手下就那么点人马,他还真不知怎么办。 如果不顾一切顶上去,估计他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夏邦为。 “难道韦将军没作什么提防吗?”雷二问。 “或许有吧。”任宁也不确定。 “不过陛下年初时把整个星落都强行赶进了百济,如今还有钦差在金龙滩和百济都城来回转悠寻找着陈修竹。韦将军除非抗旨,否则也只能呆在百济中部不动。” “他现在唯一能作的就是尽量修宽修好百济的驿路,同时把兵力摆在附近。要是发现倭寇要真的有大规模登陆的迹像,方便第一时间向回赶。” 操! 雷二骂了一句,忍不住朝着东方望去,“要是这样的话,那该死的倭寇还是快点登陆吧。” 任宁点头。 虽然倭寇登陆代表云垂受难,但此时还没下雪,星落还能沿着驿路赶回来。 要是再过些时日,北方下起了大雪军团寸步难行的时候,那才是麻烦事。 ———— 东海。 茫茫的海面,自西向东行驶着一支庞大的船队。 正南的阳光照射下,船头漆黑的撞角令人望而生畏。 鲁玉龙站在玉龙号的船头,目光深遂地朝南方望去。 亲卫呵呵地走了过来,“将军,你还是先回舱休息吧。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老家还远呢。” 他们玉龙舰队离开平海郡已经四年有余,所有人都已经归心似箭。 “我们不回平海郡。”鲁玉龙慢慢吐出一句话。 “不回平海郡?”旁边的几个亲卫面面相觑,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茫然,“将军,那我们去哪?” 鲁玉龙抬起手往前方一指,“先往东南,再绕个弯向西,去泗山群岛!” 嗤! 亲卫们大吃一惊,差点想伸手去摸摸鲁玉龙的额头。 泗山群岛海况复杂,周围暗礁遍布,大大小小的岛屿更是数不胜数。 以前上面盘踞着几群不同的海盗,到处杀人放火抢劫渔民甚至商船,可以说无恶不作。 东海壁垒曾经派兵去剿杀过。 然而不少海盗本身就是渔民或者渔民充当海盗的眼线,见势不妙便往泗山群岛通风报信。 岛上的家伙得知消息后往密密麻麻的芦苇或山林中一钻,兴师动众的东海壁垒多大无功而返。久而久之,屡屡剿匪无功的东海壁垒也就懒得去理睬。 后来不知何时成了石川泷的海上基地。 “将军,”亲卫们语气委婉,“我们是不是该先回去补充点战舰和人员?” 他们玉龙舰队原本拥有五十艘船。然而经过几次大战后,不少船只已经破破烂烂到了该返修的时候,同时伤亡的将士和水手也该及时补充。 现在整支舰队还不到四十艘船。 相对石川泷,可以说现在的玉龙舰队几乎不值一提。 这时候还主动找上门去,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各位放心。”鲁玉龙哈哈一笑,“我们不是杀上门去,而是作回诱誀。” 四十艘战舰,其中还有两艘是战将级,并且鲁玉龙还曾经在金龙滩外海碾压过石川泷的部下。 这个诱誀不可谓不大。 只要石川泷派船追杀,那么守在沿海的莫沧海就有理由向四周的驻军救援,届时星落军团才有理由赶在下雪前启程回来。 当然,这些话鲁玉龙不会对外细说。 呼~ 亲卫们一听是诱誀,虽然不明所以,但也长长松了口气。 吱呀吱呀。 没多久,各船划桨的声音愈加响亮起来。 第417章 运河上的新桥 第417章运河上的新桥 又过了几天,两人终于赶到了河内郡,到了星澜大运河边上。 任宁算了算时间,便在渡江码头稍暂休息。 两人上了临江的酒楼,要了个包间,边吃东西边往外面望去。 “船真不少啊。”雷二感概不已,“密密麻麻的,一艘接一艘。” 要不是天上没有乱飞的火球和大大小小的弩箭,水里没有拼死的喊打喊杀声,他都要以为是百济的东海了。 任宁哑然失笑,“是不少。” 此时正是收获季节又准备入冬。除了平时的客船商船外还有不少运粮船。 宽阔的运河上行船来来往往,挤得满满当当的。 咦~ 两人吃惊地咦了一声。 沿着运河往西方向望去,远处有座雄伟的大桥正在修筑。 两岸的田地里更是有着密密麻麻的工人在干着活。 修桥的修桥,筑路的筑路,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小二哥?”任宁掏出点碎银放到桌上,“我们刚从北边回来,才发现多了座新桥,那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闪了闪。 运河两边都是肥沃的土地,而且背后的主人几乎都是星纪城的高门。 想占用这样的田野修桥同时开辟道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往年就算是工部亲自出马调解,也往往无功而返。 店小二眼前一亮。 他可不管任宁是来自北方还是南方,果断收了桌上的碎银。 “客官算是问对人了。”他得意地嘿嘿一笑,“那座新桥呀,我可算是知根知底。它可没少被我们老板暗地里痛骂。” 任宁和雷二互视了一眼,倒也不意外。 此地方圆几十里只有渡江码头这里可以上下船或过河。北上南下的人马都要从这里挤过,人流量巨大。 那座桥的规模看起来不小。等它修好了,从这里经过的客人势必会减少,也难怪酒楼的主家会骂娘。 不过这渡江码头到底建设得早,面积相对狭小。 随着运河越来越繁忙,无论是码头还是原本的老桥都早已不堪重负。 比如去年秋天,星落军团移防北上时路过这里。结果整支军团就卡在了运河南岸,后来更是足足花十余天的功夫才过了河。 当时还被前锋主将楚今定狠狠抱怨了一通。 不过抱怨归抱怨,四周的土地大都归私人所有,背后主家又不容小觑。 当地的县府甚至河内郡守虽然都清楚这里已经成了过时的老破旧,但依然无法轻言扩建。 最后也只能将就着一直用下去。 “两位客官初来乍到,想必不知这运河两边的土地大多归哪家豪门所有吧。” 雷二脸色古怪地朝任宁挤了挤眼睛。 这他们倒是清楚。 果不其然,店小二嘿嘿地压低了声音。 “听我老板说,这里的土地啊,大多归星纪城的太师府所有。” “两位客官知道什么叫太师府吗?” 啧啧。 店小二连连摇头。 “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据说太师府的影壁上还刻了开国太祖陛下留下的圣誉,似乎叫什么永为帝师。” “县太爷厉害吧,郡守大人给力吧,然而在太师府前面连个屁都不敢放……” 咳。 任宁轻轻地咳了一声,打断了店小二的吹嘘。 “小二哥还是说说那座新桥还有那条路吧。太师府什么的距离我们老百姓太远。我们每年都要北上南下路过这里,还是桥比较重要。” 再说了,他花银子可不是来听自己“家”的故事的。 “是是。”银子为大,店小二连忙点头,“那座新桥和路么,其实也没什么好说。” “也就是去年吧,太师府的嫡长子叫任什么来着,” 店小二想了好一会儿才想了起来。 “对了,叫任荣。他回星落郡探亲路过这里。” “也不知道这任荣是吃错了药,还是有钱有势的人嫌手里的银子没处花,忽然决定要在北边修一座供人过河的大桥。” 任宁和雷二又互视了一眼。 任荣曾经和他们俩一起赛过端午龙舟,彼此也算了解。 那并不是个喜欢头脑发热或者嫌钱烫手的人。修桥修路肯定有他或者说太师府的原因。 “地太师府出了,那修路的银子呢?”雷二咯嘣咯嘣地嚼着最爱的豆子,“户部拔下来的?” “户部?”店小二满脸的鄙夷,“收税那些王八蛋倒是跑得快,怎么可能拨钱?” 任宁傻傻地问道:“建桥修路花费巨大,户部不出钱的话那谁出钱,难道是本地的善人吗?” “当然不是。”店小二答非所问,只是嘿嘿冷笑,“两位客官读过近来的报纸吧。” 他也不等任宁两人回话,就径直指着西边。 “定西郡上月月底发生大战,我们虽然把西凉人赶了出去但也伤亡惨重。据说定西备守兵上至郡尉下至小兵,全军战死……” 唉。 说着说着,店小二长叹了口气,眼都红了几分。 转眼间,他又变得咬牙切齿。 “可近来运河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说了,户部一直推托,不肯拿出银子和粮食去求援定西郡。” “最开始他们说报纸上的消息不足为信。后来岩陲要塞的霍将军终于把战报传了回来,可他们又说什么需要时间筹集粮草以及无人带队去西边。” “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干他酿。”店小二愤愤地骂了一声。 “没人带队?我们老百姓又不是傻,分明是户部觉得定西郡的百姓已经快死光了,不值得再出钱出粮去救人罢了。” 咳。 任宁又咳了一声。 “户部这么作是有些过份了,等有空我在报纸上写篇文章去骂死他们。” 扑哧。 店小二原本还怒火冲天,此时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任宁。 “那客官得加油。那份报纸整整一个月才发行区区两份,想在上面发表文章可不容易,不说什么状元至少也得有弘光大师的经历和文采吧……” 一说到弘光大师,店小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破口大骂,“锦麟卫真不是东西,他们无缘无故把弘光大师带走,至今还没放出来。” 看着任宁两人古怪的目光,店小二嘿嘿地挠了挠头。 “两位客官真不好意思。我叔父在西边迷雾郡服徭役时得了病,正好遇到了弘光大师这才活了下来。所以……” 任宁点了点头,问了几句关于弘光大师的消息,才把问题转回到新路和新桥上。 “那条路和桥啊,”店小二慢慢地擦着桌子,“户部不肯出钱,工部不肯出人。是太师府自己花钱找人修的。” “说真的,我是真想不明白星纪城贵人老爷们的心思。” “填掉的土地是太师府自己的。他们土地多,填着玩那也无话可说。但工部不出手,请来修路的人工都不是服傜役,那可是要花白灿灿的银子的。” “只能说他们钱多烧手了。” 第418章 祈福 第418章祈福 任宁两人又侥有兴趣地问了几个问题,作足了路过商客的模样,才让店小二离开。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雷二暴风般往嘴里塞着,吃得满口生津。 好半响过去,他才抬头看着任宁。 “老任,弘光大师真的到了星纪城?” 任宁收到的消息大多他也能看到,但雷二到底只是一名亲卫,有些事依然不清楚。 任宁点了点头。 “陈修坚也就是明王,他见陈修竹和我们在百济眉来眼去,就想办法去西边。原因嘛,你懂的。” 雷二情不自禁地扯了扯嘴角,默默地吐出两个字:“了解。” 无非是想去近距离接触岩陲要塞、盈灵和雁回军团的负责人罢了。 任宁呵呵一笑,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只是身为亲王,无缘无故想离开星纪城几乎不可能。陈修坚的幕僚也算机灵,让他以替长兴帝寻找民间神医治疾为名去了西边,然后把弘光大师给带回了星纪城。” “带”字他稍稍加重了语气。 “当然,锦麟卫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气。” 呸。 “一群杂碎。”雷二愤愤地放下筷子。 “那老和尚虽然一大把年纪,但向来喜欢东奔西跑。现在被锁在皇宫里,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任宁笑,“弘光大师什么样的日子没经历过?” “再说了他德高望重、医术高明,同时与皇权又素无瓜葛,在报纸发表的文章也大多是民间疾苦的见闻。长兴帝不会也不敢怠慢他的。” 星纪城,皇城。 吱呀。 晴云宫紧闭的宫门被推开,一名小待女快步走了进去。 “娘娘,奴婢刚得到一个消息。陛下下旨,弘光大师下午在英华殿开坛祈福,各宫娘娘、王妃和王女们都务必要到场。” “祈福?”晴贵妃眼光闪了闪,停下手上的剑招。 很快她恢复了平静,抬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冷哼道:“西边的军报送回来了吧。这个时候不讨论谁带队去支援要塞和定西郡而琢磨在英华殿为谁祈福?” 旁边的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默不作声。 “娘娘,”晴云宫的女官站了出来,“如今非年非节,而且祈福的地点选择在英华殿,估计是顾着弘光大师的身份。看样子应该是为某个普通的皇族成员祈福。” 晴贵妃点头。 如果是为天下苍生祈福,那应该是在专门的祈天神殿进行,而且很久之前就会全帝国张贴告示,规模宏大。 如果是为皇帝、太子或皇太后之类重要的皇族成员祈福,最不济也该到宗庙去。 如今选择在英华殿,情况就很明了了。 “是为了齐王吧。” 陈修竹的母妃梅贵妃虽不怎么得宠,但到底也是四妃之一,身份只微低于皇后。同时他的外祖罗垦还是六部之一的工部尚书,可谓位高权重。 如今陈修竹一直下落不明。爱子心切下,两人极有可能求长兴帝请弘光大师替他祈福。 “娘娘,”有侍女语气不甘,“近年来我们镇国公府牺牲了那么多……'' “要不您也去求求陛下?” 晴云宫上上下下都和镇国公府脱不了关系,不少侍女丫鬟的父兄也都在要塞戍边,近些日子传回来的噩耗也与她们有关。 “住嘴。”女官厉声斥责,“伱们作好自己的本份就行。其他事娘娘自然心中有数……” “没关系。”晴贵妃扬了扬手,打断了女官的斥责声。 “西边战事惨烈,将士多有伤亡。本宫对陛下提过,兵部和礼部对此也心知肚明,甚至随着报纸消息传遍了天下。只是……” 只是长兴帝无心理会,最后不了了之。 晴贵妃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往西方望去。 “今年本就是要塞送灵回乡的年月,可惜清明时定西郡依然战乱频繁,他们无法回家。” “希望四年后国泰民安,所有牺牲的将士们都能顺利回归故士吧。” 最重要的是她们久困深宫,无论想作什么都帮不上忙。 下午,艳阳高照。 英华殿内外人来人往,香风不断。 晴贵妃到的时候,偌个大英华殿里已经熙熙攘攘坐了不少的人,而且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几堆。 见到晴贵妃进来,所有人都朝她望了过来。 晴贵妃视若无睹,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默默地坐了下去。 “晴姐姐,妾身能坐这儿吗?” “坐吧。”晴贵妃和颜悦色地点头。 不大一会儿她身边也聚集了好几名嫔妃和王女。 这些妃嫔要么本身就和镇国公府有关要么没生下皇子傍身或者无儿无女,皇位与她们无关,只求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晴贵妃侧了侧耳朵。 不远处有哭声传来,一直有人在切切细语。 那是一些人在低声安慰着梅贵妃和齐王妃。 虽然陈修竹现在生死不明,但长兴帝既然请动弘光大师专门为他祈福,就说明对这个儿子的看重。 只要找到人,想必这太子之位很快就会尘埃落定。 想到这,晴贵妃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移到端坐在正中的皇后身上。 果不其然,皇后和秦王妃脸色不怎么好看,但围在她们身边的妃子同样不少。 晴贵妃微微一笑,对这些人的心思了如指掌。 秦王身为嫡长子,本是皇位最理所然当的继承人,但长兴帝一直没能定下储君之位,就是因为秦王实在不中用。 不过只要陈修竹人一直下落不明甚至找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那矮子里选高个,秦王的机会就大多了。 想着想着,晴贵妃的目光落到距离皇后不远处的一对言笑晏晏的婆媳身上。 正是陈修兰的母妃和晋王妃。 “陛下也真是的。祈福就祈福吧,还非要所有的王妃都进宫来。可怜婉儿你还大着肚子呢。万一……” 呸呸。 她反应过来,连忙呸了两声。 “什么乌鸦嘴。坏的不灵,好的灵。” 最后狠狠抱怨道:“陛下真是不知所谓!” 咳咳。 “母妃,”敢拿刀冲上街头砍人的晋王妃也不禁擦汗,“这儿人多嘴杂。” “您不用担心,孩子出生至少要年底呢,再说了儿媳身边这么多人。不打紧的。” 晴贵妃同样距离不远,自是听得清楚。 她微笑着侧侧脑袋。 身边的女官心有灵犀地附到耳边,“娘娘,我按您的吩咐带了礼物。一会儿等祈福完毕就送给晋王妃。” “嗯。”晴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几乎是孤家寡人的明王妃身上。 陈修坚的母亲身份卑微,而且早已去世。就算儿子成了亲王,长兴帝也只是按着礼部的规定追封了一个低阶妃子,完全上不了台面。 但明王妃到底也是出身名门,此时坐得端庄大方的,看上去完全不把那些异样的目光放在心里。 第419章 头铁的范文 第419章头铁的范文 四处看了一遍,晴贵妃闭目养神。 偶尔有嫔妃过来问候,她也只是轻聊几句,便不再作声。 很快到了时辰,须眉俱白的弘光大师捻着佛珠,领着几名徒弟走进法坛。 嗡~ 一阵细语响起。 弘光大师虽然名震天下,但长兴帝的妃嫔们都久居深宫,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他。 尽管妃子们个个都深知宫规森严,但此时仍忍不住一阵哄动。 哼! 皇后先回头冷冷地扫了一眼,才盈盈起立,“见过大师。” 四周的声音很快被掐断,所有人连忙跟着皇后站了起来,齐声问候。 “贫僧见过各位娘娘,娘娘们有礼。” 弘光大师抬起低垂的眼眸,四下看了一眼。 落到了晴贵妃身上,他的目光闪了闪。 相互行过礼后他不再作声,吩咐小徒弟们按着程序开始祈福。 “快,”下面突然有清丽的声音响起,“把大师的一言一行通通记录下来,回去后本宫还要背诵并熟记于心,以求上天保佑……” 大胆! 刚落坐的皇后愤怒地扭头寻声望去。 然而晴贵妃根本瞧都不瞧她一眼,只顾着吩咐自己的女官和贴身丫鬟。 “是,娘娘!” 丫鬟们早有准备,案上早铺了纸笔,这会各司其职一个个竖着耳机仔细地抄录着上面弘光大师的话。 咦! 其他嫔妃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古怪。 近来的镇国公府的确需要祈些福,可惜这场陛下下旨的祈福会与他们无关,还有抄录的必要吗? “娘娘?”主子们心思各异,然而丫鬟有些坐不住。 很快一群妃子们面面相觑。 除了一心一意想祈祷保佑儿子平安归来的梅贵妃,其他妃子原以为长兴帝会出现在这里,一个个的心思全花在了脸和衣裳上,几乎没人准备了纸笔。 而且各宫距离英华殿有段相当的距离,弘光大师也没有停下等她们的意思。现在想回去取纸笔估计是来不及了。 “祈福嘛,自是心诚为灵。姐妹们把大师的经文通通记在心里就好。” “大不了结束后,妹妹们找晴姐姐要一份。” “也是……” 祈福仪式就在这样一股古怪的气息中进行。 “阿弥陀佛,有一座七宝楼阁,舒畅为地,福慧为基,悲智为梁,性空为瓦,方便为门,六度为梯,菩提为顶,让她……” 法阵里滔滔不绝讲经布义的老和尚很快注意到下面的动静。 不知不觉他的语序也慢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想各妃嫔更好理解经义还是方便晴贵妃的丫鬟们抄录自己的话。 这样一来,原来计划末时结束的祈福生生又拖了小半个时辰,饿得一些妃嫔们两眼发直。 祈福会好不容易结束,一行人回到晴云宫。 砰砰砰。 很快宫门又被敲响。 无论信或不信、愿或不愿,包括皇后在内不少妃子都派了丫鬟过来抄录经文。 晴贵妃也大方,只要有人来抄,她通通没有拒绝。 这一折腾就折腾了半晚,晴云宫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子时临近,晴贵妃却没有休息。 她驱散了一些丫鬟才开口:“兰心,拿字典!” “娘娘,”女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老太师编写的拼音识字典吗?不知您要第几版的?” 晴贵妃点头,默默地看了抄下来的经文半晌,“第一版。” 很快第一版的字典送到了晴贵妃手中。 “七六九,四心……”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看着老和尚的经文一边哗哗地翻着字典,慢慢地一个个字出现在纸上,渐渐变成了一句话。 第二天,早朝。 金殿内外,文武百官济济一堂。 理完普通政事,长禄站了出来。 他习惯性尖起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下面一片静寂。 长兴帝一看,正准备起身离开。 “陛下,”白发苍苍的礼部尚书范文走了出来,“老臣有事要奏。” 长兴帝一阵头大,然而还是得耐得着性子出声:“爱卿身为礼部尚书,不知礼部有何要事?” 说到礼部两个字时,他咬紧了牙关,提高了声调。 “陛下,”范文装作没听见,“礼部确定有要事要报。” “说吧。”长兴帝松了口气。 如今立储一事暂停,礼部最多的事就是筹办中秋宫宴或处理那些进京王爷们的麻烦事。 对高高在上的皇帝来说都不值一提。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老臣以为良好的道德规范不仅能约束百姓,同时也可以约束并激励各地的将士。” 咳咳。 长兴帝忍不住咳嗽。 然而范文恍若未闻,继续向下说。 “今年为长兴三十二年,按本朝礼法本是岩陲要塞送灵回乡的年月。” “但清明时西部战事胶着,依然礼法只得向后推迟四年。” “如今西部战事大体结束,岩陲要塞的战报已经送回了星纪城。西陲的将士和百姓为国守边舍生忘死,可谓尽忠尽义。” “然而战报上说将士们伤亡惨重,急需救援。” 他扭头看向户部尚书,“过了这么多天,不知支援西部的人员和物质可钱尚书曾筹集完毕?” 没等钱良出声,范文又转头看向另一边黑着脸的兵部尚书。 “关尚书,兵部素有格言,军纪如铁、国法如天,令行禁止、治军要严。” “此役中,双方投入的兵力超过四十万,可谓决定西部生死的一战。霍凌霍将军的战报上已经证明雁回军团玩忽职守拥兵自重见死不救,导致我军兵力处于极大的劣势。” “幸好将士们个个舍身报国,尽管人数远不如对方仍然将西凉人打败并赶回了草原。尽管如此也付出惨列的代价。岩陲要塞、盈灵军团死伤过半,定西备守兵更是几乎全军覆没。” “如今此事闹得帝国上下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雁回军团及其军团大将田鸿雁更是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陛下,”范文回头行礼。 他向看着龙案后一脸阴沉的长兴帝。 “老臣日前上朝或上街。但凡遇到百姓,无论熟悉或是陌生无不追问老臣朝廷将如何处置田鸿雁。言语之中他们个个咬牙切齿双目喷火,看上去恨不得吃其肉吸其髓。” “因此,老臣恭请陛下尽快支援西部,同时召回雁回军团大将,待三司会审后给西部战死的将士以及天下百姓一个交待!” 哗啦。 金殿外突然哗哗跪下一片朝臣。 “请陛下尽快支援定西郡,召回雁回军团大将受审。” 第420章 更头铁的太师 第420章更头铁的太师 长兴帝眼神不好,但此时依然能看得清楚。 眼前的礼部尚书虽然老态龙钟,但满脸的都是不卑不亢。 他又抬头看看远在殿外那群跪在地上的朝臣,忽然有些头有些疼手也有些痒。 “陛下,先喝口茶润润嘴吧。” 长禄机灵,连忙斟了杯参茶送到了长兴帝的手中。 省得他一时愤怒,直接抓起龙案上的镇纸或其他物什朝着范文砸了出去。 范文年事已高,可经不住再被砸一次。 金殿里哑雀无声,除了呼吸外一片死寂。 呵呵。 工部尚书罗垦打破僵局,撸着胡子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赞同范尚书以及各位同仁所言。” “现在西凉虽然暂时退出了我边疆,但众所周知草原王亡我云垂之心不死,谁也不知下一刻他们到底会不会卷土重来。因此支援定西郡要快同时兵员和物质也要足。” 长兴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先让殿外跪着的朝臣站了起来,才默默地吐出一个字:“准!” “谢陛下!”罗垦朝着上面的长兴帝长长地行了个礼,“至于召回田鸿雁田将军,老臣则有异议。” 嗡~ 满朝文武刚露喜色,此时又忍不住一阵哄动。 长兴帝则眼前一亮,“爱卿说说看。” 田鸿雁虽然打仗不怎么的,无论在南边、北边或者西边,雁回军团几乎都毫无建树,不过他听话啊。 在帝皇心中,这比什么都重要。 民心难为民愤难平,长兴帝自是清楚,但他还是不大乐意换掉田鸿雁。 就如东海壁垒毁了那么多战舰,陆伏海现在还优哉优哉活在百济一样。 “陛下,现在西部三大主力中,要塞和盈灵军团伤亡惨重兵员不足,就算朝庭及时给予他们补充,形成战斗力也需要些时日。” “这时候西边几乎就等于不设防,要是再将雁回大将召回,万一西凉入侵,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到这,他望了身边的兵部尚书关邑一眼。 “边疆安危事关国本,因此老臣建议还是谨慎行事。至少等陛下和兵部讨论好雁回军团新的领军大将,再将田鸿雁……召回受审也不迟。” 长兴帝赞赏地看了罗垦一眼,缓缓地点头。 “罗卿家言之有理,不知各位爱卿可有适当的雁回大将人选?” 如果没有适当人选,那也只能暂时缓缓了。 众人纷纷朝兵部尚书看去。 关邑心头大喜。 云垂五大边防军团以及各地备守兵,理论上都归兵部管辖。说来憋屈,其实上至今为止关邑能稍稍说的上话仅有区区一个东海壁垒。 其他星落、盈灵、雁回及中央军团,除了旗下的将士晋升时需要报备兵部一声,基本没关邑什么事。 他站出来正好要开口,然而已经有人快了一步。 “陛下,”现任太师任奕行礼,“臣举荐一人,此人极为适合担当雁回军团领军大将。” 长兴帝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能站到金殿上的文武百官几乎都是人精,多少都能猜到上面保田鸿雁的心思。 可惜有人无欲则刚。 比如范文,他年事已高又心满的仁义道德,范家上下更是没什么想更进一步的意思。 要不然晋王妃也不会拿刀满星纪城追砍丈夫,估计他们就没想过什么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 当初星落和镇南关出兵南奉,这老东西已经被夷光公主敲了一凤头杖,但他仍然不知悔改。此时会跳出来,长兴帝多多少少都有心理准备。 然而太师府…… 一想到这个名字,长兴帝又有无奈。 永为帝师。 太师府大门口影壁上写着云垂开国皇帝的题词,注定了他们全府上下的荣华富贵。除非太师府造反或叛国,否则后继的皇帝还真拿他们任家没什么办法。 反过来,任家也和范文一样,只要他们想说就敢放心大胆地说。 “不知太师说的是谁?”长兴帝和颜悦色。 咳! 旁边的关邑提醒地咳了一声,“太师,按照规律雁回军团的领军大将应该是雁回人。” 任奕微笑着行了个礼,“关尚书所言极是,我推荐之人正是现任定西郡郡尉夏邦为夏大人。” 哄~ 文武百官又是一阵哄动,纷纷朝关邑望去。 武官还好说,或多或少都和夏邦为有过接触,思索了一阵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而对绝大多数文官来说夏邦为极为陌生,要不是近期要塞的战报上频频出现这个名字,恐怕他们未必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关尚书,”任奕笑容温文尔雅:“夏大人的故乡正是北边雁回郡,不是吗?” “确实。”关邑有心想拖一拖,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承认。 经过长兴帝前些年的备守兵改制,云垂现只剩下十名郡尉。 身为兵部尚书,要是关邑连区区十人的资料都忘不住,还要先回去查一查,估计他这尚书之位也快要坐不稳了。 任奕满意地点头,拱手向上面的长兴帝行礼。 “陛下,夏大人出身雁回郡,同时也是一名卓越的领兵将军。” “四年前陛下改制地方备守兵,三十郡尉最后只留下十人,而夏大人就是其中之一。可见其领军资格与能力陛下也极为认可。” 咳。 长兴帝咳了一声,只得轻轻地点了点头。 任奕呵呵一笑。 “三年前迷雾、涞谷、天水和盈灵四郡发生民乱,生生割裂了内地与定西郡之间的联系。” “夏大人第一时间判断出厉害关系,带着三万定西备守兵离开城高墙坚的砥石城,驻守在荒芜人烟的东西驿路及阳关古道。” “在极端缺衣少食、朝庭支援又遥遥无期的情况下他们生生顶住了西凉大军的轮番进攻,封住了敌人进入盈灵马场以及内地的妄想。最终将边关战事牢牢锁在了定西郡的范围,让内地的广大百姓免遭战乱的威胁。” “此举功劳不可谓不大,”任奕扭头望向关邑,“关尚书,不知我此言对或不对?” “太师言之有理,”众目睽睽下关邑只好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兵部上下正在加紧审核统计夏大人的军功,将会以最快的速度给予相当的嘉奖。” 任奕不置可否,继续说下去。 “上月底,岩陲要塞决定大反攻以将西凉人彻底驱逐出我国境。” “然而身为边防军团,雁回田鸿雁却出乎意料拒绝参战。夏大人明知我方兵力不足,此去恐怕九死一生,却义无反顾地率部下离开驻守已久的阳关古道和东西驿路。” “因为缺少战马,他们只得凭着两条腿日夜赶路。先是攻下敌人一座坚固关卡,沿途又数次击退西凉的阻军,最后跨过半个定西郡按时抵达砥石城外,为最后的胜利大反攻垫定了必要基础。” “这样有勇有谋忠肝义胆的将领,谁敢说他不配担当雁回这样一个懦弱军团的领军大将?” 第421章 新南舒城 第421章新南舒城 “夏邦为的确是个好人选。” 长兴帝点头赞同。 “不过帝国五大军团共同守护着漫长的边疆。每一位军团大将都非同小可,务必要多几个选择,再从中择优录取。” “这样吧,各位爱卿先回去多考虑几个人选,再呈上来一起讨论。” “朕今日身体不适,退朝!” 说完他一扬袖子,转身匆匆离开,留下一堆面面相觑的朝官。 朝会散去,宫门刚关却又很快打开。 成年的皇子们纷纷进了宫,没多久又各自回了府。 晋王府。 陈修兰摇头晃脑进了自家正厅,边走边埋怨,“这破天气怎么那么热?” “王爷,”晋王妃语气古怪地斜了他一眼,“早朝时父皇不是说身体不适吗?这么急召你们进宫作什么。” “也没什么事。”陈修兰坐下来慢悠悠地品尝着丫鬟们刚送上来的好茶。 唉。 好大一会儿,他一声长叹。 “喝来喝去还是韦将军泡的茶最好。可惜他人现在在百济,本王一时难有口福啰。” 嗯? 晋王妃不满地盯着他。 陈修兰打个了哆嗦,讪笑道:“王妃勿恼,本王不正要说详情嘛。” “赶紧的。” “是是是!” 陈修竹狂点头。 “前些时候么,要塞的战报已经送了回来。如今整个云垂上下对雁回军团和田鸿雁可谓恨之入骨。父皇嘛,不知什么原因暂时压下了召回田鸿雁的折子,只好在其他方面作出妥协。” “这不,召我们兄弟几个进宫就是想挑人带队去支援定西郡。” 砰。 晋王妃愤怒地拍了一巴掌身边的桌子。 “大战期间田鸿雁身为领军大将却玩忽职守证据确凿,理应罪该万死。父皇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压下召回他的折子?真是岂有此理……” 咳咳。 身边的大丫鬟兰芝大惊失色,连忙压着嗓子着打断主子的抱怨。 “王妃,慎言慎言。” “慎什么言,”晋王妃坐直身子,一双美目凛冽地四下张望,“这里是晋王府。本王妃到要看看谁敢乱嚼舌头……”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转头愤怒地盯着丈夫。 “那带队西去的人选不会是王爷你吧?” 想当初皇子边疆历练,别的皇子大多皱眉苦脸,磨磨蹭蹭的不愿出行。 唯有陈修兰和陈修竹是其中的两个异类,一个两个迫不及待地想尽快离开星纪城。 至于原因嘛,陈修竹就不用说了,陈修兰则是想离他的暴力王妃远上那么一点。 “当然不是本王。” 陈修兰脸色一正,连忙嘿嘿地摆手。 “爱妃如今身怀重孕,天大地大不如咱们的孩子大,本王怎会轻易远离?王妃放心吧,就算父皇下旨逼我,本王也绝不会去。” “大不了咱不当这个王爷就是。” 哼。 晋王妃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那父皇选中了谁?” “选中了谁?” 嘿嘿。 陈修兰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家兄弟们的鄙弃。 “所有人都不想去。哪怕老四老五和老六的身份至今还是区区的皇子,他们也不愿意去。” “这些都是没脑子的。他们也不想想,如今涞谷四郡百姓算得上安居乐业,定西的西凉人也被打退了出去,此行绝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完全可以说是去西边转一圈就可以回来。” “要是他们主动接下任务,从西边回来后没准就会升为郡王甚至亲王,不比一个破皇子强……” 晋王妃瞪眼,“少啰嗦,说正事。” 呃。 陈修兰卡了一下,连忙擦着汗回归正题。 “没人愿意去,父皇只好又拿出了以前抽签的老法子。谁抽中谁就去。” “结果是老六中了奖。估计三五天内就会带队出发了。” 呼~ 晋王妃长松出了口气,“管他是谁,只要不是王爷你就行。” 说完,她下意识地安抚着肚子,反应过来后抬头朝着南方望去。 “也不知盼盼现在怎么样了。她的临产期快要到了。” 广信郡。 原本的南北驿路被拓宽了不少,沿途各色的商队和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嗒嗒嗒。 一黑一红两骑快马飞奔而至,瞬间越过长长的商队,风一般消失在了南方。 南舒城郊。 吁。 任宁两人翻身下马,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像。 此时的南舒城已经变了个模样,远比他们离开时要大得多。 不远处新的城墙正在修建,数不清的百姓拿着工具扛着石头木料进进出出,个个行色匆匆。 原本的大片树林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又一片整整齐齐的村庄,完完整整被围在了新建的城墙里。 房子各式各样都有,有木头建的也有石头修的甚至还有竹子作的。 不少屋檐下坐着老人,一个个正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旁边尽是些嘻嘻哈哈打着闹的孩童,处处一副天伦之乐的模样。 甚至一些孩子见到追风和奔雷两匹雄纠纠气昂昂的高头大马,他们也不怕生,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 “老任,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雷二左张右望,有些怀疑自己的眼晴。 这繁荣的景像可不像他们记忆中蚊子比人还多的南舒城。 任宁笑笑,四下看了看,便牵着追风向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走去。 “这位大娘,我们俩是路过的行商。因为赶路赶得急,水都喝光了。不知能否借口水喝?” “要水啊,当然可以。这南舒城最多的就是水啦。”头发花白的主人家呵呵一笑,“小伙子先坐会,老婆子这就去给伱们打。”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 他们也算走过南闯过北,这老大娘的口音一听就知道是云垂中部河内到九原郡一带的人士。 “大娘,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雷二嘻嘻问。 “是咧。”老大娘点头,“我们一家四口都是华阳郡人。” 说着她进屋拿出个干净的水桶。 三人绕过房子,眼前便是一口小井。 井口用青石铺就,井里碧水盈盈,一看就让人觉得清凉无比。 任宁连忙伸手,“原来井就在屋子边上。大娘,我们自己来吧。” “也好。老了,不忠用了。” 老大娘也不勉强,把桶递了过来,嘴上却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故事。 “两位小哥有所不知,几年前我们在老家呆不下去,便牵家带口出来乞讨。那会我们一家去过华阳郡府、到过苏澜城最后还去了帝都星纪城。” 唉。 她一脸的不堪回首。 “那段日子真是难啊,要么几天吃不上一口粥要么被大雨浇个透心凉……老婆子都不敢回想当时我们到底是怎么挨过来的。” “后来听说广信郡这边只要辛勤干活,就有人给百姓分田分房。我们一家实在走投无路,半信半疑中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说到这,她开心地拍了一下大腿。 “结果居然是真的。真是苍天有眼。” 第422章 新将军府 第422章新将军府 老大娘坐下来絮絮地说着,任宁和雷二则边喝水边点头倾听。 待她说完自己的故事,两人已经喂饱坐骑甚至从头到尾把它们给刷了一遍。 “那大娘你们家其他人呢?”雷二好奇地左张右望,“大热天的他们似乎不在?” “他们啊,”老大娘微笑着朝城墙的方向指去,“他们在修城墙呢。” 雷二恍然,“原来是去服徭役了。” 云垂这里的长城、城池、驿路、河渠、河堤等等基础设施,几乎都是服徭役的百姓辛辛苦苦修出来的。 “服徭役?看样子两位小哥果真是刚来广信啊。” 说到这,老大娘微微昂起头,有种向外人展示自己家底时的得意。 “我的孩子现在既可以说是在服徭役,可以说也不是。” 呃。 “不知大娘这话什么意思?” 雷二兴趣大增。 见任宁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干脆拉过两张凳子,两人坐下来。 呵呵。 老大娘笑容里有些骄傲。 “因为在广信郡这里服徭役,不仅能吃好休息好,只要努力干活朝庭还付工钱……其他地方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服徭役还有工钱?” 雷二愕然地看了旁边的任宁一眼。 广信各地的县太爷和住在南舒城里的郡守当然不会自掏腰包或税银出来付工钱,这应该是盈盼或者任宁的意思。 “是啊。”老大娘也有些难以置信,“听起来是很奇怪吧。但朝庭确实会付工钱。我家儿子和儿媳每个月都按时拿到了铜板呢。” 啧啧。 “这么好。”雷二连连地磕着嘴巴,“听了大娘的话,连我都想让家人搬到广信来了。” “来吧。”老大娘笑着点头,“这里是个好地方。虽然蚊虫蛇蚁多了点,但比起活命来什么都不是了。” “想当初我们一家原来就几条烂命,过了今天就不知明天在哪,哪天死在路上或者垃圾堆里也没人管。而这里的郡守大人不仅给我们粮食吃还给我们房子住、给我们土地种,甚至服徭役还有银子拿。” “对这样的再生父母,我们老百姓除了感激和努力干活还能作什么呢?” “说得是。”雷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呵呵。 老大娘见有人同感,谈兴更浓。 “老婆子一家虽然大字也不认识一个,但还是知道什么叫活命之恩必报。” 说到这,她指了指头顶一碧如洗的天空。 “现在已经九月份,可老天还是像下了火一样热。但所有的年轻人都不在意这点,全都在工地上卯足了劲地干活。” “一部分嘛,是为了工钱;另一部分就是为了报答这里的活命之恩。” 啪。 雷二突然重重拍了一巴掌大腿。 “这里官员仁慈、百姓勤快,商路还繁华。我敢打赌这地方肯定会越来越好。大娘,不知这广信还要不要人手?” “要的要的。”老大娘见雷二心动,顿时更加高兴,一张老脸都快笑成了朵菊花。 “郡守大人曾经发过公告说广信山高林密人广人稀,还有很多地方人手不足。前来定居的百姓越多越好。先来的百姓还可以选择好的住所和土地呢。” 嘶拉。 “太好了。”雷二抹了一把羡慕的口水,“那我得赶紧忙完手上的活,然后回家去接家人过来。” 老大娘也急了起来,“这么好的地方可不多见,小哥你得尽快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 待两匹马休息好,任宁两人才告辞老大娘,转身向老城区走去。 “老任,”走了一段路,雷二忍不住开口,“付钱服徭役是你的意思?” 嗯。 任宁点头。 “工钱其实没有多少,但能鼓励服徭役的百姓更加努力干活,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拖拖拉拉,其实算起来也是好事。”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呢。” 更重要的是广信处于云垂南端,人烟稀少,消费能力不足。 虽然这里的橡胶制品越来越受其他地方欢迎,引来无数的商队采购。商路渐渐繁荣起来。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各家商队南下时通常是不怎么带货物的,或者在到达百花郡前就已经大底将货物出售完了。 因为广信这边根本消费不起,如果将货物运过来最后只能砸在自己手里。 如今百姓通过服徭役或者其他劳动获得一定的银两,虽然不多,但天长日久积累下来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消费潜力和需求。 俗话说有需求就会有供应。 届时无论对百姓的生活水平还是那些习惯走南北线的商队都是大利好,至少它们以后不用再空着车子南下。 兜兜转转,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人终于到了新建的将军府前。 雷二看了看对面李荷白的将军府,朝着任宁挤眉弄眼,“原来伱们家在这啊。真巧!” “巧什么巧,”任宁没好气,“不进去喝杯茶?” “不了。”雷二摇头拒绝。 进去了肯定会被盈盼拖住,不可能那么快就离开,还要被两人喂一嘴的狗粮。 他还是先回家看看自己家和老婆才是正事。 “过两天我再过来吧。”说完,雷二骑马离开。 他们俩都是人中龙凤,追风和奔雷更是万金难求。两人刚到将军府门口不久就引起了两座府邸门人的注意。 不多时就有人认出他们,纷纷回去通报主子。 “将军,真的是你!”老管家匆匆迎了出来,又惊又喜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下马。” 任宁四下打量着眼前的新家,感概地拍了拍对方,“邹管家,别来无恙。从繁华的星纪城搬到这遥远偏僻的南舒城,大家还习惯吧?” 哈哈。 邹大河爽朗大笑,“对老奴来说,去哪都一样。将军和夫人搬去哪,老奴就跟去哪。” 他招来下人把追风牵去马厩。 “至于府上的护卫兄弟嘛。他们当了一辈兵,每隔几年就跟着军团移防,天南地北什么地方都去过。说来他们比老奴还习惯得快呢。” “京城繁华归繁华,但那里的高门豪族实在太多。大家都说在星纪城里说话作事总感觉碍手碍脚的,还是这山高皇帝远的广信郡比较好。” “那就好。”任宁松了口气。 他信步走进正厅,欣赏着里面的阵设,“现在这座府邸修建得怎么样了?” “回将军,经过一年多的改建扩建,将军府基本完工。只要等府中各处的植物完全生长起来,就是一座风水极好的宅子。相信在以后的日子它定能保佑将军一家人身体健康前程光明合家幸福。” “那就好。”任宁满意地点头,“辛苦各位兄弟了。吩咐下去厨房今天加餐。” “是!”邹大河连忙应下。 吱呀。 这时,正厅后门猛地被推开。 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哥,真的是你回来了?” 哟。 任宁感概在看着眼前娇俏的苗冬,“长大成大姑娘了呢。对了,你嫂子呢?” 嘻嘻。 “嫂子在后宅呢。” 苗冬两眼欢喜得成了一道缝。 “听说哥回来了,嫂子十分高兴,她原本还想到前厅来的,只是身子重,被吉祥拦下了。” “吉祥干得好。”任宁急走几步,“走!哥还不熟这里的路,带我去见见你嫂子。” 第423章 到家 第423章到家 “好咧。” 苗冬欢快地应了一声,像只快活的兔子般蹦蹦跳跳在前面引路。 任宁摇了摇头,微笑着跟在后面。 眼前的将军府虽然经过一年多的改建和扩建,已经颇具规模,实际上比星纪城的老家来还要小一些。 当然,在南舒城这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型府邸。 没多久两人到了后宅。 “嫂子,”苗冬远远地嚷嚷,“我哥回来了。” 任宁急走几步,推开房门。 屋里,盈盼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椅子上,正扯着脖子朝着房门的方向张望。 看到丈夫出现的刹那,一双美眼都红了几分。 很快她又默默忍住,嘴角扬了起来,“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任宁百感交集。 他几步走到盈盼身边,蹲下来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辛苦你了,身子还好吧?” 嘻嘻。 “我当然好了。” 盈盼笑着点了点头。 她四下张望,这才发现苗冬和吉祥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屋里。 “苗冬和吉祥这两破丫头就天天拦着我,哪儿也不让去,什么活也不准干。现在的我真成了传说中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要是可以的话,她们估计恨不得替我把饭也给吃了。” “没事就好。”任宁松了口气,目光落到发妻高耸的肚皮上。 半晌后,他情不自禁侧着脑袋轻轻贴了上去,很快听见了里面血脉的律动。 “不用担心。”盈盼温柔地摸娑着丈夫浓密的头发,“稳婆说了我们的孩子很健康,胎位也十分正常。到了日子肯定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生下来。” “倒是你……看上去又黑了一圈。百济是不是很苦?” “这就好,这就好。”任宁感受了好一会儿才坐直身子。 他笑着洒脱地摇了摇头,“在外嘛,当然没自个家里轻松舒服,不过还可以接受。至于黑,那是因为百济的太阳毒了点……” 两人细细地聊着彼此的近况。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天已经暗了下来。 砰砰。 房门轻轻被敲响,外面传来吉祥开心的声音。 “将军、夫人,时间不早了,该吃晚饭啦。” 屋里的夫妻二人才恍然惊醒。 任宁抬头看看天色,伸手搀起盈盼,“天色真不早了,走。我们先去吃饭。” 三人到了饭厅。 厅里人不多,除了苗冬外还有一名俏丽的姑娘。 正是对门的李荷珠。 “李姐姐也过来了啊。”盈盼笑着打招呼。 她也不意外。 毕竟两座将军府仅隔了一条街,生意上两家又紧紧抱在一起,李荷珠时不时就会过来串串门。 “是啊。”李荷珠的目光落在任宁脸上。 “下午时他们俩刚回到外面的大街,就被我家的门人看见了。我想任宁从百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府上应该会办大餐,便想着过来蹭盼盼伱一顿饭。” 她嘻嘻地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抚掌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今晚有口福了。” “既然来了,那就都坐下吧。”任宁搀着盈盼坐下,“民以食为天,其他什么也别说,先吃饱饭才是正事。” 分宾主落座。 一圈人要么生在草原要么长在广信,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因此并没有食不语的习惯。 “哥,”苗冬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百济那边的暴风雨真的很厉害吗?就连……” 就连堂堂的齐王即陈修竹,也在那场暴雨中失去了踪迹。 任宁看了义妹一眼,顿时恍然。 苗冬在涞谷和星纪城长大,自是没见过什么大台风。 广信这里雨水虽多,往往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但大多都是绵绵细雨。浇在身上除了腻歪以外通常都是不痛不痒。 她的确很难想象大海上的狂风暴雨到底是什么模样。 其他几人也不由感兴趣地竖起了耳朵。 任宁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去过老镇南关外的虎愁河吗?” “没呢。”除了李荷珠外其他人都纷纷摇头。 年初的时候一家人从星纪城迁到南舒城,刚安顿好盈盼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下来的日子她几乎被禁了足,顺带着苗冬和吉祥也极少出去。 任宁点头,他也不意外。 “没去过虎愁河,那你们应该没见过镇南关的战将级战舰。” “其实……”李荷珠嘻嘻一笑,“我见过。那是一种十分庞大的船。” 她哥李荷白就在镇南关戍守,而且广信郡大多数土地已经被他们几家人买下,李荷珠出去巡视时就曾经到过虎愁河边上。 任宁点头,望着盈盼这些脸色茫然的人。 “那船有多大呢?这么说吧,古家商队你们应该了解。以前他们是中小型商队的时候,整支商队连车带人马只需两艘战将级就能全部装下运走。” 嗤。 几人大吃一惊,“那可真不小。” 任宁笑着给自家夫人挟菜。 “这样的船够大了吧。然而在七月底百济那场狂风暴雨前,它仍然脆弱得像张纸。可以说大风一吹就翻,大浪打过来就沉。” 几人面面相觑,脑子里终于有了大至的感觉。 盈盼忍不住紧张,“那当时的星落在哪?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没事。星落有专门的军师可以预测这样恶劣的天气。我们早早躲开了。” 任宁不想她们担心,避重就轻地将情况说了说。 “没事就好。”几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齐王呢?”四女都有些八卦,一个个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任宁,“现在还没找着吗?” 现在的报纸更侧重在定西郡的大战上,陈修竹的消息一直没有传过来,因此她们并不知情。 任宁摇头,“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 “我一直在百济东海岸打仗,而齐王所在的位置是百济都城,那是半岛中部。两地相距差不多就是虎愁河到南舒城的距离。” “哦。”几人了然。 因为半岛上有自已关心的人,她们不时就会看看百济的地图,因此也算得上熟悉。 “李姑娘,”战争残酷,为免多说漏嘴,任宁便有意把话题扯开,“李老将军和荷白近来有报过平安吧。他们怎么样了?” 几人情不自禁扭头看向李荷珠。 盈盼的目光更是微微地闪了闪。 李荷珠已经二十五岁,以这个时代的看法绝对是名老姑子。但因为没有成亲,还一直作着姑娘打扮。 所谓见多了不怪,几人平时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此时任宁一称呼,盈盼才回过神来。 李荷珠微微一笑,“我哥没事。” “自从南奉被打倒,镇南关附近一直平安无事。他不时还能回家来探探亲。” 盈盼几人点头。 上个月底,她们就见过回来探亲的李荷白。 “至于我祖父,” 李荷珠有些失神。 “西边的消息已经通过风车传了回来。老天保佑,他老人家现在平平安安的。只是无论我怎么劝,他也不愿意回来,至今还在要塞附近守着陵。” 第424章 盈盼的交待 李荷珠也识趣。 说了几下铁柺李的近况后,她便把话题扯开,转到近些日子南舒城发生的趣事上,听得几人直乐呵。 餐厅上欢声笑语一片。 欢乐的时光过得很快。 饭毕,任宁搀起盈盼回了两人的院子。 没多久,他刚洗漱完毕,房门轻轻地被敲响了。 在吉祥的怂恿和威逼下,早早住进府里的几个稳婆战战惊惊地出声。 “任将军,将军夫人很快临盆,这时候孩子平平安安最重要……按照规则这会夫妻二人不适合住在一起。” “要不,您休息时换个房间?” 屋里的两人哑然失笑。 “知道了。”任宁没有为难稳婆们,“这会天时还早,我再陪夫人坐会。你们都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任宁这么好说话,并没有传说中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杀的鲁莽,稳婆们胆子就大了许多。 她们又拿了将军府的大把银子,便上上下下仔细地叮嘱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你还大着肚子,要不先到床上躺着?” 盈盼坐在桌前不起身,只是微笑地看着丈夫熟悉的脸庞,心底被填着满满暖暖的。 “我没事。这些日子苗冬、吉祥和稳婆一直把我盯得紧紧的,早躺腻了。” “到是你一路南下,赶路累了吧?要不你先好好休息。甚么话留到明天再说。” 任宁呵呵地笑着摇头,他比了个雄壮的姿势。 “看见你和孩子,我呀便浑身是劲,一点也不觉得累。说来追风一路狂奔了两个月,它才是辛苦。” “追风?”盈盼转头雀跃地朝马厩的方向望去,“追风确实是匹好马儿。对了,我今天还没见到它呢。” 说着说着,她眼露羡慕。 作为草原长大的女儿,最是和马亲近。 只不过到了云垂后盈盼已经极少骑马,怀孕后更是连马都没让摸过。 如今听到马字,她心难免痒痒的。 任宁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想见它呀,这好办?明天我带过来给你摸摸就是。” “至于骑马。等以后仗打完了,我就带你和孩子到西凉见大哥去。到时候你想骑多久就骑多久。” 盈盼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憧憬地朝西方望去,“希望有那么一天吧。” “放心吧。”任宁安慰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向你保证,这天不会太久。而且我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话。” “嗯。”盈盼开心地点了点头。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夫君,我要说几件事。” “说吧。”任宁捏了捏那张因为怀孕而丰腴起来的脸庞,“什么事这么严肃?” 盈盼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把话题叉了开去。 “早些时候,我已经把办报一事全权托给了原本的护卫长吴新田。现在将军府上换了个新的护卫长,叫秦雨石。” 任宁点头。 他知道这些事。 无论是盈盼还是苗冬,因为对自己忠心不二,刚开始时是适合办报的人选。 但说到底她们的眼界和知识都相对有限,随着报纸的影响力持续扩大,已经不适合再主导办报的过程。 而吴新田是任宁信得过的人,要不当初在星纪城时也不会选他作护卫长。 报纸交到吴新田手中,任宁没有意见。 “明天我见一见秦雨石,让他务必保证府上的安全。” 盈盼嘻嘻一笑,显然没把这放在心上。 “广信和涞谷郡的土地,我都按你的安排租给了前来定居的百姓。一开始通通免三年租,同时提供必要的住所、种子和农具,三年后租子约是其他郡县地主的五三分一。” 任宁想起城郊的景象,点头赞许:“真是辛苦你了。” “没什么。”盈盼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培育高产种子一事一直都在开展着,各试种区的老农传来话说已经有所进展,似乎找到了一些高产种子。但还需要几季的时间来确认。” “这么好?”任宁惊喜交加,“让各老农不要急,慢慢来。我们不急。” 嗯。 盈盼点头记下。 “古家商队因为想升为大型商队,胜楠姐姐向我们和忠勇伯府各借了一笔钱。这是借条。” 任宁随意地瞧了一眼,“知道了,你收着吧。” “橡胶林……” 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商业上的事,盈盼转到身边的人身上。 “吉祥这丫头虽然有些调皮,但她自小陪我一起长大,就像我的亲生妹妹一样。如今她也已经及了笄,似乎还有了心上人。” “等她成亲时,我希望她能以我妹妹而非丫鬟的身份出嫁。” “夫君,你看行吗?” “当然可以呀。”任宁笑着点头,“等有了确切消息,我们给她准备份厚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不过,”任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种事你自己作主就好,跟我说作什么。” 盈盼婉尔一笑,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头默默地看了丈夫半响。 “云垂传统里有平妻的说法。对面的李姐姐年纪不小了。她的为人秉性你我都清楚,是个善良好相处的人。而且无论是掌家还是待人接物她都落落大方,是能撑起一个家族的。” “最重要的是她等你等了好几年。” “要不趁夫君你现在在家,咱们商量着选个好日子娶她过门吧。” 咦。 任宁吃了一惊,伸手狐疑地摸了摸盈盼的额头。 “你这是怎么了?现在怎么说这个?” “没什么。”盈盼垂下了眼帘,轻轻地抚着肚子。 这个时代女医匮乏,而男大夫通常也不能进高门的后院看病。因此无论贫贱或富贵,无论请再多的稳婆,女人生孩子都像过鬼门关一样。 顺顺利利还好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把一切该安排的事给安排好了。 “夫君,这事答应我好吗?” 任宁很快也想明白了原因,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小心翼翼地把盈盼扶着床上躺下。 “傻瓜,别胡思乱想。我们的孩子肯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出生并长大成人的。” “有我在旁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盈盼倒不担心自己,她追问道:“那李姐姐呢?” “上次李荷白不是回来探亲吗?他说他姐姐要再嫁不出去,他就到星落军团砍死你。” 任宁擦汗,只好安抚道:“这事等咱们孩子出生了再说,好不好?” 盈盼不答,只是提高了声音喊住在侧厅随时待命的稳婆。 “李大娘、花大娘还有罗大娘,来把将军请出去。他老是……” 咳咳。 三个稳婆硬着头皮推门走了进来,虎视眈眈地望着哭笑不得的任宁。 第425章 自己养马 第二天一大早,任宁在校场练过武,又和几个手痒痒的护卫切磋了下武艺。 见时间还早,他绕着自家的府邸转了一圈。用金手指仔细查看过四处的防御,见没有甚么发着红光的地方,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回到主院。 院子里人来人往,仆人们纷纷见礼,“见过将军……” “都别停下呀。”苗冬此时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掐着腰站在一边,两只眼睛四下瞪望。 “梳子、尺子、铜镜、剪刀、压钱箱、箩斗、如意秤还有算盘,都准备好了吗?通通给我检查一遍。” 仆人们好一阵翻找检查,“回大姑娘,都准备好了。” “苗冬,”任宁有些诧异,“大清早的,你们这是作什么?” 苗冬满面笑容地跑过来,“哥,我们在准备聘礼呀。” 聘礼? 任宁很快反应过来,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真是胡闹。” 他四下张望,并没有看见盈盼和吉祥的身影。 “你嫂子她们呢?” “都在内室呢。不过这个时候稳婆们在给嫂子检查身子。你一会儿再进去吧。” 任宁点头不再理会她们,先去洗漱吃早饭。 再出来时,盈盼已经站在花园里,正笑语盈盈地看着他。 身边是憋着嘴不作声的吉祥。 “夫君,吃饱了吧。” “饱了,”任宁点头感概,“都快吃撑了。还是家里好啊……” “那就好。”没等任宁开口,盈盼已经把他的嘴给堵上,“昨晚说过了,今天我们一起去看追风。现在走吧。” 任宁指着四周忙碌准备聘礼的下人,原本还想斥责一番,但看着面前那张盈盈的笑脸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只好走过来,“想看追风是吧,我去把它牵过来就是。你身子重,吉祥快快扶夫人回屋里坐着。” “将军,”旁边闷闷不乐的吉祥开口,“这个时候只要不累着不伤着,夫人适当走走是好事。稳婆说有利于孩子的出生。” 任宁恍然,连忙接替了吉祥的位置,扶着她慢慢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吉祥原本想跟上来,不过被盈盼拒绝了。 “苗冬一个半大的丫头,待人接物还乍乍呼呼的。吉祥你留下来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周全的。” “哦。”吉祥只好停下脚步。 任宁摇了摇头,“这鬼丫头一大早怎么气呼呼的?像别人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一样。” 盈盼笑而不语。 早上时分她就跟吉祥说了昨晚两人的谈话。 虽然语气轻松,但小丫鬟心理估计多少有些不好受。 两人也不急,相互搀扶着慢悠悠地向前走,不时还坐下来观赏一番。 花了近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马厩。 咴咴咴。 作为武将的府邸,马厩里养了不少的马。 刚靠近就听到不少马在中气十足地嘶叫。 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都是懂马和爱马的,听到马的叫声不仅不觉得烦闷和刺耳,反而觉得如沐春风一般。 “马儿的数量听起来不少,似乎都很年轻健康?” 嗯。 盈盼得意地点了点头,“涞谷往北一点就到了盈灵郡,在那里花点钱还是可以买到一些良马。” 而以他们现在在西部四郡里的威望,想买些马还是不难的。 不过也就仅限于良马了。 这些马的资质不仅远远比不上任宁的追风和雷二的奔雷,甚至比起盈盼从老开伦部族带过来的小红马也颇有不如。 任宁心里清楚这点,但还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将军府里的护卫们虽然大多身体有所残缺,然而不少人依然能骑马甚至作战。 而马这东西和铁还有盐一样都是各国的战略物质,同时它们也是消耗品。没有足够的背景,就想着光靠买来维持不大靠谱。 盈盼便想着先买些良马回来,然后想办法培育出自己的上等马。 “广信这里大多地方都是山林,并没有足够的草料喂马。幸好的是这里气候炎热,无论什么植物都长得飞快。” “我已经吩咐人在周围找些土地,准备开辟成草场,用来专门用来种草料。” “试种成功的话,相信以后我们的马应该够用。” 任宁点头,怜惜地把盈盼脸上的秀发撩到耳后,“想得比我还周到,真是辛苦你了。” 这些事他可从来没有安排过。 “现在知道我辛苦了?”盈盼嘻嘻地抚着肚子,“那还不赶紧早日把李姐姐娶了,让她给我分担分担?” 任宁无语地握住她的手,“盼盼,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好吗?” 盈盼点头,“刚才你也看到了,反正我已经吩咐苗冬准备了聘礼,下午就找媒婆送过去……” 说着,两人进了马厩。 场地不大,四周围了围栏。 马厩里的马不多,包括追风在内只有二十余匹。 槽头刚刚喂了马,主人们暂时又没有用马的需要,他便让它们在场地里踱步溜圈。 这么多马中,两人一眼就看到了中央油光滑亮的追风。 咴咴咴。 虽然马数不多,但天性使然,它们还是要选出一个头领。 追风可谓初来乍来,四周除了盈盼的小红马,其他不少马纷纷对着它嘶叫,甚至还作出攻击和挑衅的姿势。 然而黑马像个骄傲的将军一样高高地昂着头,对四周的良马不顾一屑。 “追风!”盈盼扬着手招呼,“过来这里。” 黑马扭头望了过来,看见两主人,漆黑的大眼睛闪烁着欢喜。 它咴咴地应了一声,挤出马群,得得地走到两人的围栏面前。 “夫君,看!追风还记得我呢。” 哈哈。 “当然,”任宁大笑,“俗话说老马识途。它们记忆好着呢,当然记得你。” 槽头机灵,早早地送了马爱吃的零食过来。 盈盼连忙取了些,眉开眼笑地边喂边撸着黑马,“这些日子它没有受过什么伤吧?” “当然没有。”任宁飞快地摇头,自傲地指了指自己,“别忘了你家夫君是星落军团的八大将军之一,冲锋陷阵这种事已经用不着我啦。追风自然也就没怎么受伤。” 盈盼垂下眼帘,微笑着点头称是。 她知道丈夫只是想让自己安心,手里便慢慢地喂着战马,并没有再说什么。 如今定西大战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云垂,甚至盈盼手里还有着比普通百姓更为详细战况资料。 如果战场上有必要的话,别说任宁只是八大将军之一,就是韦君谦这样的军团大将、霍凌这样的守塞大将也得填进去。 第426章 秘闻 下来两三天,除了被盈盼赶到对面李家一趟,任宁一直泡在府里陪自家夫人,几乎没有出过门。 这天早上任宁刚练完武,管家邹大河已经在校场边上等着了。 “将军,郡守秦鹏举秦大人一早到了府里,现在正在客厅。” 任宁点头,他也不意外。 广信地处南疆,气候潮湿、山高林密且蚊虫众多,往日南边一众小国还常常北上作乱,几乎没什么豪门把目光投在这里。 可以说以前稍有影响力就只有对门的李氏将军府。 如今自家搬了过来,还联合李家一起购买土地、招收各地的流民、扩展驿路城建以及操办橡胶工厂,大力发展民生经济。 这等大户,可谓举足轻重。 作为地方的最高长官,郡守府自然会多瞧他们几眼。 任宁千里迢迢从百济回来探亲,秦鹏举不一定知道。 但前两天他们向李家下聘,绝对会在南舒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因此这会秦鹏举会亲自上门,任宁也不奇怪。 “管家你去告诉秦大人一声,说我刚练完武混身都是汗,待洗漱干净就去见他。” 邹大河应下离开。 秦鹏举? 任宁边往回走边默默地想着这个人的资料。 云垂的三十郡守除了寥寥的几个,比如现任迷雾郡守任杰,几乎都是举人出身。 秦鹏举也不例外。 说来他和定西郡守祝嘉良还是同一届的进士。 同样的两人的命运也大抵相似。 尽管尽忠尽职,但两人都没有靠山,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学会钻营找靠山。 最后一个到了土地荒芜战乱纷扰的西部边陲,另一个则在山高林密蚊虫众多的南疆任职,反正都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地方。 前院,客厅。 秦鹏举端着杯茶,感概万千地四下打量着眼前的屋子。 此时已经九月底,传统上正是中原收获庄稼以及各郡税收上缴国库的时节。 换句话说就是评价各地郡守一年成绩的时候。 一般说来,往年除了中部和东部那些富庶的上等郡,其他地方的税银或多或少都交不齐。 当然某些特殊的中等郡也例外。 比如盈灵、九原这些云垂马场所在地,盛产药物的百花和沧澜郡,盛产铁矿的青石郡等等,正常情况下也能凑齐当年的税收。 至于涞谷、迷雾、定西、广信等等这十个下等郡,中央不倒贴财政就已不错,更别说收齐它们该缴的税银了。 但这两年有个下等郡却突然冒出来,让户部以及各地郡守刮目相看。 不仅郡里的税银能按时收齐,甚至除去上交给中央国库的外,地方手里还颇有盈余。 这个下等郡,当然就是他主管下的广信了。 秦鹏举摇了摇头。 一开始他和师爷还以为是因为隔壁南奉被打倒,广信周边的环境大为好转,百姓开始安居乐业的原因。 后来又以为是大街对面的李氏将军府起了作用。 最后才反应过来,主要的因素是这个刚迁来广信还不到一年的宣武将军府…… 任宁没有让人等待的习惯,不多时就已经到了客厅。 听到门响的刹那,秦鹏举已经恭谨地站了起来。 “这位就是任将军吧,果然年少有为,本官久仰久仰。” “对了,听说将军很快双喜临门,本官在些先说声恭喜,到时候再来讨杯水酒喝。” 任宁笑着微微点头。 他手里有秦鹏举的所有资料以及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虽然两人是第一次见,但任宁对这名郡守的印象还不错。 “秦大人什么身份,只要您愿意来,本府上下自会倒履相迎。您请坐。” 两人客气地相互恭维了一番。 任宁很快转入正题,“郡守大人这次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不敢。”秦鹏举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前年轻得有些过份的将军一眼,“不知任将军有没有看过近期的报纸?” 任宁目光闪了闪。 之前为了尽快到家,他和雷二一路飞驰。 除了必要的补给和休息,否则尽量不停下。就连晚上住宿也是随遇而安,并不苛求非要到村镇城池才停下来。 因此,他还真没关注过近来的报纸。 而回到了家,偌大个将军府各种事务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几天时间眨眼而过,他同样也没有拿起报纸。 “没怎么关注,”任宁摇头笑了笑,“不知近来云垂又发生什么大事?” 居然严重到堂堂郡守还专门提起。 秦鹏举并不意外,翻出份报纸递了过来,“要不,将军您先看看?” 任宁飞快瞄了头版头条一眼,脸色微微一变。 华阳郡以东的大洋里出现数量庞大的倭寇舰队,莫沧海紧急向四方求援。 新闻不长,就寥寥几句。 任宁仔细读了一遍。 就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相互补允,刹那间他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倭寇被鲁玉龙引了出来,总比他们自己突然冒出来偷袭好。 唉。 任宁叹了口气。 “东有狼西有虎,刚打退西边的草原人,倭寇又在东边蠢蠢欲动。云垂真是流年不利。” “不过,”他茫然地扬了扬手里的报纸,“本将正在休假,而且广信与华阳郡之间相隔千里可以说遥不可及,不知郡守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 秦鹏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过报纸向后翻了几页,重新递到任宁手中。 “任将军请看这则皇家秘闻。最近它在整个云垂都广为流传。” 秘闻? 任宁撇了撇嘴。 市面上的皇家秘闻或者说野史,就和后世的营销号一样,大多都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胡编乱造出来吸眼球的。 反正内容真真假假,无人求证也没法求证。 偏偏百姓对此趋之若鹜,偶尔听之还个个坚信不凝。 不过这样的故事也有好处,比如能大幅度提高报纸的销量。 任宁不感兴趣地瞄了一眼。 “弘光大师在宫中发声,有皇子自小流落民间。” 下面则是一名已出宫的宫女陈述的故事,说得曲折动人。 然而作者到底是名普通人,并不了解高门贵户的生活习惯,更别说皇宫里的情形,内容全靠个人臆想。 任宁只瞄了前面两行文学,就发现不少常识性的错识,随即放下了报纸。 他的语气有些淡也有些冷。 “秦大人,堂堂郡守理应操心郡里的公事。如今专门跑到我府上,让本将看的就是这种东西?” “不知所谓!” 然而秦鹏举脸色不变。 “任将军,这则故事看起来是有些荒谬。但您肯定没看完内容,上面说的那名流落民间的皇子,隐隐指向将军您呢。” 第427章 将士的另一条出路 任宁微微一怔,很快又嗤之以鼻。 虽然大多时候他都征战在外,但皇家各种稀奇古怪的秘闻任宁也听得不少。 不少是为了神化皇族,说得天花乱坠,让百姓更易驯化罢了。 有的则是完全的胡说八道。 但关连上自己,任宁倒是第一回遇到。 他哼了一声,瞧都不瞧那份报纸一眼,“秦大人,这故事里可有我任宁的名字?” 秦鹏举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但……” 任宁坐直了身子,直接打断对方的话,“那敢问郡守大人,为什么会联想到我?” 刹那间,他身上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气息隐隐压了过去。 呼。 秦鹏举的呼吸不由重了几分。 作为边疆的郡守,而且南奉灭国之战也没过去多久,他自然也是见过战场的,但此时仍忍不住心头发寒呼吸困难。 “任将军见笑了。”秦鹏举暗暗地擦了把汗,“本官只是偶尔听到些坊间传闻,加上又在贵府作客,便当个乐子说给将军听听。” “本官并无他意。” “乐子?”任宁呼地站了起来。 他满脸的寒冰,“本将长年领兵在外,见多了手下战功累累的将士就算磨破了嘴皮,都换不来寥寥的几天探亲假。我们不像秦大人全家老小都悠哉悠哉住在郡守府这么有空。” “如果郡守大人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管家,送客!” 候在厅外的邹大河飞快走了进来,右手向外一引,“郡守大人,我家将军还有些事要忙。这边请。” “误会识会。”秦鹏举连忙摆手,急得都忘了自称本官,“我这次来找将军的确要有事相商。” 任宁瞥了一眼报纸,“郡守大人所说的不是那些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坊间传闻吧?” “当然不是。”秦鹏举讪笑着连连摇头,“都是些关系广信将来的要事。这也是本官此次来找将军的主要原因。” 说完,他眼巴巴地望着任宁。 虽然很多事盈盼和李荷珠也可以作主,但两人到底是女性。 秦鹏举是考出来的举人,就算有心想找两人商谈,但为了避嫌他也不敢轻易上门,更不会把两人招过衙门。 任宁哼了一声。 他看了秦鹏举几眼,量他也不敢骗自己,这才重新落坐。 秦鹏举松了口气,连忙接过师爷递过来的文件。 “任将军,请看这些文书。” “多亏了府上的大力开拓,我们广信如今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相当通畅。郡里的橡胶以及各种水果产品、杀虫粉剂在北边深受欢迎。可以说这些东西只要能运出去,有多少卖多少,简直供不应求。” “早些时候,以苏澜为首各上等郡来了些人,希望在我们郡里设立专门的商点,以期更好地作交易……” 说到这,他迟疑了一下。 “不知将军知不知道这事?各郡派来的人都还没走,一直在等本官的答复。但眼下快过年了,不久后他们也是要赶回去过年的。” 秦鹏举也是有些苦逼。 设立商点自然不需要任宁允许。 但现在南舒城人满为患,甚至城郊十几里内都住满了其他地方迁过来的百姓,而且郡里的绝大部分土地都归属于任李两座将军府。 苏澜这些上等郡想过来设立商点,秦鹏举清楚这绝对是好事。但如果任李两家府邸不开口,他再心动也给不了对方承诺。 “刚知道。”任宁沉吟了半晌,“这事我得先考虑考虑。无论结果如何,三天内必定给郡守大人一个准备答复。” 秦鹏举大喜,连连点头。 “第二件事就是开办学堂的事。” 他本身就是穷苦人出身,自是清楚学问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多么的重要,可以说是唯数不多能让他们翻身的前提条件。 而广开学堂免费授课,对秦鹏举一个普通郡守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如今既然郡里最大的财主提了出来,而且提供足够的资金,他身为郡守自然乐意帮忙。 毕竟要是有人从中考出名堂,那也是他秦鹏举的政/绩。 “这有什么困难吗?”任宁问。 秦鹏举尴尬地搓着手。 “将军您是知道的,建立一座学堂容易,但学堂所需的夫子却不是那么好找。更何况按将军的意思整个广信都要设立学堂。那所需的夫子那就更多了。” “尽管本官已经让下面的县令努力寻找了,然而缺口还是很大。” “不知将军有何解决办法?” 任宁沉默了半响,“继续对外招收夫子,大力鼓励他们迁来广信。同时我们自己也要培养。” “另外不妨主动接触各大军团。” “各大军团?”秦鹏举有些茫然。 很快他反应过来。 近些年朝廷或者说太师府一直在推广拼音识字法。 最先受益的就是各大训练有素的边防军团,比如不少像顾大头这样的莽汉也都识了不少的字。 而近来战事纷繁,特别是刚刚结束的定西大战,各军团伤亡惨重。 他们中的不少人在战场上受伤后,如果太过于严重往往只能退役。 这些识字的将士们虽然身体残缺,但脑子里的知识还在,其实是可以来担当学堂的夫子的。 “这……”秦鹏举为难地深深皱起了眉头,“不大妥吧。” 他不是迷雾郡前郡守那样的人,胆敢无视朝廷律法到处苟且钻营,最终弄得郡里政、军、监察不分彼此。 让秦鹏举派人去接触边防军,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咳。 任宁脸色古怪地咳了一声。 他自己也是边军将士,而是还是星落军团的八大将军之一,然而秦鹏举似乎忘了这点。 “这样吧,本将派人接触各大军团,寻找那些能当夫子的受伤将士。如果他们有意前来广信,届时请郡守大人务必妥善安置,怎么样?” 秦鹏举松了口气,“这个自然没问题。” “将士们为国守边奋勇杀敌而血洒沙场,理应受到各界尊重和推祟。但是以前他们受伤后如果退役的话往往只能到各大将军府担当护卫,要不就回家孤苦一生。如今总算又多一条出路,自是最好不过了。” 任宁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絮絮聊了其他不少事。 秦鹏举越聊眼睛越大。 任宁身为星落军团的前锋副将,对兵家事务了如指掌,他半点也不感到惊讶。 如今两人谈起郡里的各项事务,任宁同样说得头头是道,甚至有些见解比他这个郡守还要高明得多。 这就不免让秦鹏举刮目相看。 两人越聊越投机,直接聊了一上午,然而秦鹏举还觉得十分不过瘾。 要不是他还记得将军夫人马上临盆,而自己身为郡守也有不少要公务要忙。否则秦鹏举还有些不愿意离开。 出了将军府,师爷回头感概万千地望着门楣上的匾额。 “大人,这任将军真了不起,文武双全啊。” “如果他真是那风闻中流落民间的皇子,那帝国的未来就真的一片光明了。” 咳。 秦鹏举咳了一声,“流言而已,别往心里去。走吧,我们回府。” 第428章 秘闻?给朕查! 星纪城,皇城。 御书房里一片静寂,龙案前人影寥寥。 锦麟卫统领杜自明半弯着腰孤怜怜地站在那里,背后微微泛着冷意。 叭。 长兴帝放下手里的折子,脸色不愉地看着他。 “这些就是你们锦麟卫几个月来的成绩?” 杜自明暗暗叫苦。 近年来星纪城和整个云垂没什么大事。 明明立储将近,然而各皇子一直没有传说中的相互刺杀或耍手段,平和的像是一家人般。 作为皇帝的耳目,无所事事的锦麟卫只能继续追查报纸的来源。 杜自明自认一直勤勤恳恳地工作,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然而始终没能找到报纸的确切来源。 现在又是月底,他只好呈上来一篇所谓的皇家秘闻。 “陛下息怒。微臣在追查报纸来源时,无意中发现各地的百姓们对这则消息十分感兴趣,而且个个说得有板有眼。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陛下真有皇子流落在民间。” “因此微臣觉得十分有必要报知陛下。” 长兴帝深深地看了下面的臣子一眼。 自从这份云垂半月报诞生后,虽然头版头条经常让他手慌脚乱,恨得牙都痒痒的。 然而禁宫无趣,忙里偷闲时长兴帝也喜欢看看上面的故事。 甚至有时候,他都想让锦麟卫别再追查报纸的来源。 否则一旦查出来,以后他就没法再看这么有趣的东西了。 至于眼前这则“皇家秘闻”,长兴帝自然也看到过。 和任宁一样,他就当个荒谬的故事随意瞧了几眼,随即抛之脑后。 要不是杜自明重新把这则故事送到眼前,估计长兴帝忘了个七七八八。 “陛下,”杜自明硬着头皮开口,“这则故事虽然荒谬,但文中提到弘光大师。” “这老和尚佛法高深医道高明,在整个云垂都有着巨大的影响。文中说他在宫中掐指一算,算出陛下有皇子流落在外,因此百姓们都信以为真。” “现在外面都在说……在说……” 他吞吞吐吐的没敢说下去。 “外面在说甚么?” 长兴帝坐直了身子,终于多了几份兴趣。 杜自明咽了口口水,“外面都在说陛下的王爷和皇子们个个都不成器,将来恐怕难当大任。或许这名皇子……” 砰。 长兴帝心一惊,抬手重重地一拍龙案,“荒谬!” 扑通。 “陛下恕罪!”杜自明吓得连忙跪到地上。 长兴帝一声不哼阴森森地望着他,然而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想想自己几个儿子,一时间,他居然觉得外面百姓们说的有些道理。 晃了晃脑袋,长兴帝低下头,认真地读完那篇“皇室秘闻”。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杜自明!” “微臣在。” “好好查查这则所谓的秘闻是谁写的,外面的流言又是怎么发起的,以及这些人到底是何居心!” “微臣遵旨!”杜自明连忙领命。 长兴帝点了点头,深深地朝宫门的方向望去。 云垂立国六百余年,陈氏皇族人数庞大,可以说遍布全国各地。 这么多人中总会有些异想天开的赖蛤蟆。 散布流言蛊惑人心吗? 就算几个儿子不中用,那也是他的儿子。 高高在上的皇权不是那些旁系偏枝可以肖想惦记的。 “陛下,”杜自明壮着胆子提醒,“这些日子弘光大师一直在宫里作客。要不……” 长兴帝看了看报纸发行的时间,扭头看着身边的老太监。 “长禄,大师近来在作什么?” “回陛下,自入宫作客以来,除了每日的佛课外,大师以及他的小徒弟一直和御医们琢磨……” 咳咳。 长禄咳了两声。 “琢磨……药理。几乎不出他们的院子。” 长兴帝眼神暗了暗。 世人都惜命,更何况堂堂的帝皇? 因此弘光大师居住的院落有专人驻守,外人不得擅闯甚至靠近。 既然弘光大师不出门,那么报纸上的什么掐指一算就是胡说八道。 “对了,”长禄一拍额头,“前些时候大师去了趟英华殿,为齐王殿下举行祈福法会。” 长兴帝点头。 这事他记得。 梅贵妃和工部尚书罗垦一直恳求尽快找到失踪的陈修竹,长兴帝烦不胜烦,便顺他们的心思安排了这次法会。 “去查查看大师在法会上都说了些什么。” “是!”长禄走了出去。 没多久后他又回到了御书房,手里是厚厚的手抄经文。 “陛下,大师在法会上说的话都在这里了。老奴查看了一遍,就是些祈福经文,并无异常。不过这里有篇经文看起来是他自己开创的。” “大师自己开创的经文?”长兴帝感兴趣地伸出手。 弘光大师是现世少有的得道高僧,佛法精堪。早些年他就曾经自创过一部佛文,引得无数高僧前往龙首寺观摩。 当时还轰动整个云垂。 长兴帝自然也听过。 他随手翻了翻。 上面是密密麻麻拗口难懂的经文。 长兴帝才看了两行,脑袋就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 “都在这里了,一句都没落下?” “陛下,”长禄习惯性地嘻嘻一笑。 “老奴询问过当时在场的小明子几人,大师和他徒弟们到了英华殿后直接就举行法会,除去这些经文并没说过其他话。” 他又把当时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特别指出这些经文是晴贵妃让丫鬟们抄录的。 “晴贵妃……” 说起这个名字便想到镇国公府,长兴帝顿时了然。 他沉默了会,才问道:“梅贵妃和齐王妃抄录的经文呢?两者对照过了?” 特别是齐王妃。 她丈夫陈修竹至今杳无音讯,自己又住在宫外的王府中,谁知道会不会被些头脑发热的人挑拔从而折腾些什么。 咳。 长禄咳了一声。 “陛下,法会上除了晴贵妃带了纸笔,其他嫔妃和王妃都没有。她们手里的经文都是法会结束后才去晴云宫抄回去的。” 长兴帝哑口无言,半晌后站了起来,“移驾晴云宫。” 晴云宫,主殿。 晴贵妃难得没有练武。 见到突如其来的长兴帝,她只是随意地行了礼,接着又瘫回贵妃椅上。 “陛下,臣妾听报纸上说倭寇大军已经杀到了华阳郡沿海。唯一抵挡他们的是莫沧海。而他只是一名郡尉,势单力薄的,急得头发都白了。” “这时候陛下不和六部长官讨论如何调兵支援,却到了我这晴云宫,是有什么事吗?” 报纸, 又是报纸。 长兴帝很是没好气。 “区区倭寇小贼,在水里他们还能浪荡,上了陆地则不足为惧。” 哼! “要不是他们本土远离我云垂,朕早派大军踏平那座破岛了。” “爱妃请勿担忧。” 哦。 晴贵妃不置可否,“最好是这样。” 否则东部又将生灵涂炭。 第429章 不为所动的石川泷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天。 大多是长兴帝问,晴贵妃答。 不过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多久就又沉默了下去。 长兴帝对此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习以为常。 毕竟每次来晴云宫,这种沉默的状况时不时就会发生。 咳! “爱妃呀。” 长兴帝身子不好加上政事繁多。他呆不了多久,只好开门见山。 “近来的报纸又闹得沸沸扬扬,想必你看了吧?” “看了!”晴贵妃点头承认,“报纸的内容一向有趣。只要有人敢送过来,本宫自然敢看。” “要不然在这深宫里,臣妾还能干甚么?” 长兴帝心里发堵。 他没明令禁止后宫上下看报纸,但早已下令让锦麟卫调查报纸的来源。 识趣的嫔妃们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就算后宫妃子们一个两个私底下在自己的宫里把报纸翻到烂,但在他面前那怕是装也要装着没看过。 然而晴贵妃根本就没打算伪装,直接点头承认。 “那爱妃想必也看过那则故事了吧?” 晴贵妃沉吟了一会,“报纸登载的故事众多,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 “是六皇子带队支援定西郡,还是田鸿雁稳居雁回军团大将军的位置?或者倭寇出现在东海?” 咳。 长兴帝只得直言,“就是那则皇家秘闻。” 晴贵妃脸色古怪地哦了一声,“原来陛下说的是百姓们的饭后谈资啊。” 一国之君看这些…… 长兴帝一向不动如山,此时脸皮也不禁有些发红。 “当然看过了。”晴贵妃似乎没发现对面的脸色,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自己的纤纤十指。 “那故事虽然写得有些假,不过怪有趣的。臣妾还一连读了好几遍。” 咳咳。 长兴帝心里更堵,连着咳了两声才继续问道:“如果朕说那故事是真的。朕真有位皇儿流落在外,不知爱妃会怎么想?” “如果故事是真的,”晴贵妃感概,“那臣妾可就真的羡慕死了。” “也不知是哪位姐妹这么有福?” 长兴帝哑然,很快又反应过来,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他已暮暮垂老又身染顽疾,就连众多的御医和精通医术的弘光大师都只能暂时控制病情而无法根除。 这消息早就在宫里传了开来,明眼人都知道他时日不多。 这种情况下,对于后宫的绝大部分女人来说,什么母仪天下宠冠六宫实在太过遥远和飘渺。 她们最渴望就是能有位亲生儿子傍身,免得皇帝驾崩后只能到太庙或皇陵孤独终老甚至殉葬。 “陛下,”长禄向来机灵,一看长兴帝脸色不对,连忙给他找台阶下。 “关尚书早些时候进了宫,估计是要商谈调兵支援东部沿海的事宜。您看?” “回宫!”长兴帝哼地一甩袖子,气乎乎地摆驾离开。 ———— 东海,泗山群岛 主岛,上阳岛。 石川泷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大大小小的各级将领。 砰! 他重重拍了身前的桌子一巴掌。 “土肥勇人,你好大的胆子。说!是谁让你发兵追击玉龙舰队的?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将!” 十余天前,玉龙舰队出现在了泗山群岛以西约百里处。 岛上的倭寇很快得知了消息。 如果是以前,岛上的海盗一旦得知这样的消息,必定早早跑到山上或芦苇中躲了起来。 但石川泷的舰队过于庞大,就算把各舰分散到众多的岛屿间也绝对藏不住。 而且, “玉龙舰队?” 石川泷念着这个老对手的名字。 两年来双方在金龙滩的遭遇历历在目。 此时正是仇人相视,分外眼红。 不过石川泷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他们是路过这里回平海郡的大本营,还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准备设伏?” 探子站了出来。 “回将军,属下们已经查明方圆百里内除了玉龙舰队并没有其他云垂战舰,看样子不像埋伏。估计是鲁玉龙返回云垂时路过这附近,舰上突发状况便停了下来。” 探子们也是无奈。 海上不是陆地,到处无遮无挡的,可谓一览无疑。 他们就算有心想靠近彻底摸清敌人的情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之所以发现玉龙舰队还是他们乔装打扮成渔民在附近打渔才碰上的。 “将军,”不少舰长蠢蠢欲动。 “鲁玉龙是东海壁垒中最坚决的主战派将军之一。他为人性格谨慎,但发起进攻时又疯如猛虎,加上目光极其毒辣刁钻,常常能出其不意派船卡到我们的舰队中间,弄得大家如梗在喉进退两退,是个极其难緾的对手。” “他们现在孤军深入势单力薄。要不我们去干掉他们,也算为以后除掉一个强大的敌人。” “对啊。”其他将军纷纷赞同。 “玉龙舰队以前毁了我们不少战舰,杀了我们众多的兄弟。现在老天开眼,把他们送到我们眼前,为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 石川泷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地看着泗山群岛周围的海图。 半晌后他以玉龙舰队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本将明白各位的心情,不过他们距离泗山群岛一百里……” 这个距离有些尴尬,不远不近。 想追不好追,偷袭那更不可能。 “云垂战舰的行驶速度一向比大和的要快。这个差距我们得认。” “此外现在是深秋,东海的风时而向西吹、时而向东刮、时而来回旋转,难以捉摸。假如我们运气不好,追击玉龙舰队时风一直向西刮……” “以鲁玉龙谨慎的性子,只要发现不对劲,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向最近的海岸驶去,然后向岸上求援。” 鲁玉龙的求援并不怕,怕的是从此岸上的守军有了提防,他们的偷袭计划将功亏于溃。 “将军说的是,”大大小小的将军纷纷点头。 然而还是有许多人不甘心这块到嘴的肥肉。 “将军,我们可以先派支舰队绕到玉龙舰队的西边拦着他们嘛。” “不妥。”石川泷摇头。 玉龙舰队足足有四十艘船,只要在围攻时逃脱那怕一艘都是件麻烦事。 “兵法有云,勿因小而失大。玉龙舰队虽是块肥肉,但要是攻击他们而引起岸上守军的注意,对我们大和来说就是得不偿失。” “因此只要他们不靠近泗山群岛进而发现我们,就先让他们呆着吧。” 估计鲁玉龙处理好船上的状况,很快就会南下返回平海郡。 第430章 土肥勇人 第二天,玉龙舰队依然停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没多久探子兴冲冲跑了回来。 “将军,好消息。” “玉龙舰队之所以停在那里不动,原来是主舰的龙骨出现了问题,现在不能动弹,正在维修。” 嗡~ 众人一听顿时大喜。 然而石川泷却依然有些迟疑。 他深深地皱起了眉,“这么巧?” “将军,不巧,一点也不巧。” 其他将士大急,连忙七嘴八舌地发声。 “这几年玉龙舰队一直跟着萧正驻扎在外,几乎没有返埠检查或维护,偶尔出现问题也是正常的。” “以我看来,这消息十之九八是真的。鲁玉龙和我们在金龙滩干了好几仗,后来又跑到百济东部和久堂将军打了一场大仗。这么折腾下来,各舰出现点毛病实在正常不过了。” “对呀。据说在百济东海时玉龙号还亲自上阵,和柴尾将军的柴尾号迎头相撞。同为战将级,结果柴尾号船沉人亡,估计玉龙号也伤得不轻。” 其他人更是眼前大亮。 “难怪他们会孤身返回云垂,应该是主舰破得不成样子,不得不回去修补。” 说完,所有人齐齐地望着石川泷,一个个眼中都充满了渴望和战意。 石川泷恍若未闻,默默站在地图前,也不知在思索着甚么。 “将军?”有人忍不住开口,“战机千载难逢,稍纵即逝呀。” “将军,不必想那么多。玉龙号坏了,周围又没有埋伏,另外那位置距离云垂本土还很远。我们直接去干他酿的。” …… 众将又纷纷说了一通理由,石川泷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砰! 他重重地一指点在玉龙舰队的停泊点上。 “铃木大和、根井正人、左岛和真。” 三名将军喜形于色,哗啦一下子站了出来。 “属下在。” “你们马上回去准备。今晚趁着夜色出动,日前赶到玉龙舰队的停泊点将他们围住,务必保证一条船不漏全部都留在那里。” “听清了吗?要是走漏一条船,你们就自己跳进海里自裁吧。” “是!”三人大声回应。 其他将军又是羡慕又是遗憾,但杀鸡用不着这么多牛刀,他们也只能无奈离开。 然而午时刚过,又一条探子的小船箭一般向上阳岛驶来。 土肥勇人正领着兵在上阳岛周围巡逻,见状便迎了上来。 “你们急急忙忙的,玉龙舰队又发生了什么事?” “回将军,”小探子们边喘着粗气边抹掉脸上的水迹,“玉龙舰队似乎修好了船,看样子很快就要拔锚离开。属下得尽快向石川将军报告。” 说完,这只小船吱呀吱呀地又匆匆离开,往上阳岛而去。 “糟糕!” 土肥勇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急得团团转。 现在才正午,铃木几人的舰队要等到晚上才出发。 双方又隔了上百里,就算鲁玉龙慢慢挪,到时候铃木三支舰队想追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将军,”旁边的亲卫凑了过来。 “既然石川将军已经决定要吃掉玉龙舰队,同为大和将士,谁吃不是吃?” “就是,”旁边有人附和,“石川将军向来谨慎,让铃木等人晚上才出发只是为了更保险。如今鲁玉龙要跑,不如我们直接过去将他们拦下。” “对呀。”另一位亲卫更是欲欲跃试。 “玉龙号龙骨受损,草草修那肯定是修不好的。所以玉龙舰队现在就只剩下一艘战将级和不到四十艘战营级。我们土肥舰队想一性次吃掉他们的确有些难度。但拦嘛,绝对没有问题。” “对。将军!我们土肥舰队难道会怕鲁玉龙那支半残的舰队不成?现在再不去拦的话,他们就走远了。” 土肥勇人越听越是心动。 呸! 他狠狠地向风中吐了口痒。 “天助我土肥也。现在刮的是东风。立即传令下去,所以兄弟挂满风帆。我们先去拦下鲁玉龙……” 最好能一举将他们消灭。 让其他人看看他们土肥舰队的厉害。 哗哗。 旗语飞快发出。 土肥舰队飞快转了个方向,箭一般向西驶去,没多久消失在地平线上。 这么庞大一支舰队转向离开,上阳岛里的石川泷几乎同时得到了消息。 “混帐,土肥勇人这是要干什么去?” 四周一片安静。 探子的小船这会还没划到上阳岛,周围的人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久,探子的消息终于送到。 石川泷听完更是怒火中烧。 “这个混帐,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鲁玉龙要走就让他走好了。” 军师站了出来。 “将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要么赶紧去支援,尽快将玉龙舰队送进海底;要么立即下令让土肥勇人撤回来,以免打草惊蛇。” “下令?”石川泷嘿嘿地冷笑,“怎么下令。” 大海不是陆地,无法八百里加急将命令送到土肥勇人手里。 至于旗语,茫茫大海旗语传不了多远。 就算派小舰追上去发旗语,然而如果土肥勇人说没收到,那也没半点办法。 “铃木等人呢,让他们立即出发支援。” 收到消息的铃木大和等人毫不惊讶。 他们早作好了登陆云垂沿海的准备,近段时间里各船可以说几乎都在整装待发,只等上面的将领一声令下而已。 石川泷的命令刚到,没一会儿三支庞大的舰队就气势汹汹向西驶去。 土肥舰队快马加鞭,从中午一直追到晚上亥时,才隐隐约约看见前方稀稀落落的灯光。 “快快。”土肥勇人精神一震,“前面就是玉龙舰队。兄弟再加把劲,赶上去把他们拖住。” 至于作战计划,在追击的路上土肥勇人与各舰已经作了规划。 土肥舰队共有三艘战将级,其中两艘带着一部分战营级绕到西边拦截,至于他所在的主舰则在后面骚扰拖延对方的速度。 ———— 玉龙舰队,主舰。 鲁玉龙四平八稳地坐在玉龙号的甲板上,抬头默默地看着满天的繁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轰。 一声闷响。 有亲卫从高高的桅杆上跳了下来。 “将军,后面有支倭寇的舰队追了上来。” “他酿的,终于有鱼上钩了。” 鲁玉龙点头,站起来走到船尾,举起望远镜望去。 星光灿烂,后面的舰队旗帜飞扬,上面写着“土肥”两个大字。 呵呵。 “原来是土肥勇人。” 鲁玉龙念叨着这个名字。 出来领军,无论交锋的敌人还行同行的友军,都要尽可能了解。这是鲁玉龙的习惯。 其中包括对方将领的名字、性格,部下的数量、船只的战力,甚至与主将的亲疏关系。 “这家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而且好大喜功。只要旁人稍稍吹捧,他就会打肿脸充胖子。另外土肥勇人一直不受石川泷的重视,因此总想打个大胜仗,然后在同级将领面前挣个面子。” 这样的人比较好对付。 “传令下去,舰队队形变幻呈菱形防御状态,转向华阳郡定海码头。” “所有船只提高速度,不过不用太快,与土肥舰队保持八到十里的距离即可。让土肥勇人觉得自己再加一把劲能追上我们就行。” 没人有异议,传令兵飞快把鲁玉龙的命令传给其他船只。 刹那间,哗哗的拔水声响起。 玉龙舰队变幻阵形的同时提起了速度。 第431章 调戏土肥号 他们发现了我们,现在要逃! 哈哈! 土肥勇人豪气大增,“现在才想跑?来不及了。” “传本将命令,所有的水手们再加把劲,我们追上去干掉他们。” 哗啦啦。 水手们加大了摇桨的力度,土肥各舰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然而过了小半个时辰,双方的距离并没有明显变小,前面的玉龙舰队依然可望而不可及。 “怎么回事?”土肥勇人难以置信地来来回回转了几圈,脾气渐渐有些暴燥。 “将军,”亲卫们赶紧安慰,“现在刮的是东风。都是顺风嘛,一时追不上十分正常。” “不过,敌人现在的灯光看起来明亮了些,说明敌我之间的距离还是拉近了不少。” “一来应该是我舰多了将军的鼓舞;二则是他们的船破损得太严重,速度已经提不起来了。” “对,鲁玉龙他们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土肥勇人仔细观察了一阵,不由觉得言之有理顿时松了口气。 “通知下去,让水手们把吃奶的劲都给本将使出来,一定要在子时前将他们围住。” 子时? 各水手你看我看你,个个嘴角发苦。 从中午开始,他们就已经拼尽全力追了大半天。 虽然中途水手们都有进行过轮换和休息,但因为粮食少的原因,最重要进食却是马马虎虎。 他们的体力哪有那么容易恢复,这会大多数水手都已经手脚发软。 可以说想再提高行船速度几乎不可能。 玉龙号。 鲁玉龙哈哈一笑,“土肥舰队追不上我们,看上去有些气馁。大家速度适当减慢一点。” 要不是现在一直刮的是东风,不利于玉龙舰队。否则鲁玉龙早就想干他们了。 前边速度一降,双方距离很快缩短,后面的土肥勇人立即感觉到了。 他精神一振,扭头看向围在身边的亲卫们,“水手们都累了,你们也别傻傻地张望,快下去帮忙摇桨。先追上他们,再上来帮忙打仗。” 亲卫和一些附近的将士苦着脸下了底舱。 船舱里又闷又热还有一股浓烈的汗臭,一行人刚走进去差点没吐出来。 但是军令如山,再难受还是得上。 土肥号的速度总算又快了些,最后驶着驶着甚至越过行驶在最前面的护卫舰。 没有了护卫舰挡着,土肥号的视线好了不少。 尽管此时已近深夜,土肥勇人仍然能看到前方被严严实实护在了舰队中央的玉龙号。 “堂堂的战将级,居然这么怕死。”土肥勇人很是不屑,“看起来玉龙号的确受损不轻,估计很快就跑不动了。” “让所有的兄弟们加油。我们追上去!” “是!”四周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 两支舰队你追我跑,一直到了子时,然而前方的玉龙舰队始终还是保持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鲁玉龙举起望远镜看了几眼。 “传令后面的宜春、康宁和惊鹏号护卫舰,让他们发射一轮重弩,挑衅挑衅土肥勇人。” 旗语闪烁。 宜春等三艘战营级很快收到信号。 他们速度不变,船尾蓄势待发的重弩车吱呀吱呀地抬高了箭头。 此时两支舰队的距离有点远,别说重弩就是破弩也大大超出了射程。 于是三舰也不瞄准,轰一声,随随便便让小兵们砸开硝锁。 咻咻咻! 九支带着火光的重弩箭从三艘船上腾空而飞,在天空里拉出一道道闪耀的光芒,最后哗啦啦地齐齐扎进了土肥号前方的海中。 哈哈。 风中甚至隐隐传来宜春三舰将士们的嘲笑声。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土肥勇人一巴掌扇在旁边的船舷上,气得脸色发紫。 射的乱七八糟也就罢了,还用的是重弩。 鲁玉龙这是瞧不起谁? “来人!下去让水手都争气点,争取再缩短点距离。” “所有破弩准备,老子让那几艘破战营级好看。” 正常情况下,倭寇武器的射程和威力都不及云垂。 但此时他们处于上风的位置,箭助风势可以飞得更快更远,只要再缩短点距离,破弩就有可能攻击到玉龙舰队。 哼哼。 土肥勇人阴森森地盯着前方。 一旦敌人为了抵挡弩箭而降下一些桅帆或升起鱼网,速度就会大幅下降,到时候就是他们的天下。 “是!”传令兵又匆匆下了船舱。 没多久有累得两眼发直的亲卫跑了上来。 这人四下一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将军,我们各舰的阵形快拉成了一条直线。要不,咱们还是适当慢一点,让其他兄弟舰船先赶上来吧。” “你怕毛?”土肥勇人满不在乎,“我们舰队处于上风的位置。鲁玉龙除了发箭吓唬,根本不敢停船和我们对攻。” “可是,”这亲卫咽了口口水,“现在是深秋不是盛夏和隆冬,海面上的风向一直变幻莫测。万一……” “那又怎么样?” 土肥勇人久追无功,早已心浮气燥。 “战舰威力最大的不是什么重弩和破弩,而是船头的撞角。” “现在鲁玉龙光秃秃的屁股一直对着我们的撞角。我倒希望他们敢停下或回来碰上一碰。看看他们的船尾到底是不是和撞角一样硬。” 亲卫见他不悦,不敢再多说话,只好默默地退开。 咻咻咻! 前方宜春三舰又发射了一轮重弩。 九支弩箭掠过天际。 鲜亮的光芒就像一记又一记的耳光,重重扇在土肥勇人的脸上,气得他浑身颤抖。 两支舰队好不容易近了一点。 “所有破弩瞄准,放!” 一声令下! 咻咻咻! 三支巨大的破弩箭破空而去,尖叫着瞬间飞到宜春号附近。 轰! 其中一支射在了船身上,将船撞得微微一抖。 另外两支则稍微偏了些方向,最终扎进了两边的海水里,哗啦哗啦两声,激起了半天的水花。 似乎感觉到了危险。 包括宜春号在内的整支玉龙舰队速度又提了一些,很快脱离了土肥号破弩的射程。 土肥勇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弩箭落到海中,又气又急然而却是无可奈何。 又过了一会。 “将军,”小亲卫又跑了过来,“海面上的风停了。” 海面上有风刮就有风停。 土肥勇人抬头一看,果然各风帆已经萎了下来。 哈哈。 他不惊反喜。 没了海风,船要想动那就得看两边的船况、船重和上面水手的力气。 “云垂的战船普遍比我们重,船况又不好。他们已经跑不了了。命令各舰立即降下风帆,我们杀上去。” “将军,”小亲卫婆口妈心,“我们现在的阵形太危险了,还是等等其他的兄弟们吧。” “滚!”土肥勇人一脚把这胆小的家伙踢了个跟头。 第432章 围攻土肥号 哗啦啦。 趁着夜色,玉龙舰队开始消无声息地变幻阵形。 由原来东西长南北短的菱形逐渐压缩,最后变成了南北长东西短。 而后面的土肥舰队依然毫无察觉,拉成东西向的一字长蛇阵继续捅了过来。 寅时。 一天中人类最困乏的时候。 土肥舰队绷紧神经追了一路,此时上至桅杆瞭望员下到水手都已困得不行。 特别是一直拼命摇桨的水手,几乎站着都能睡着。 土肥勇人怒不可竭,转头瞪着身边的小亲卫,“怎么回事?船怎么又慢下来了。” 哈~ “将军,”小亲卫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抬起手摇摇晃晃指着前方的灯光,“没慢啊。我们差一点就能打到玉龙舰队的尾巴了。” 事实上不仅土肥号慢了下来,玉龙舰队也跟着慢了下来。 甚至还从中间裂开,分成了左右两部份,呈“八”字形将土肥号装了进去。 只是左右裂开时,舰队后方的船只渐渐熄灭了灯火。 这小亲卫看见的灯火早已不是先前挑衅他们的宜春、康宁以及惊鹏号,而变成之前处于舰队中央的玉龙号。 只不过夜色沧茫,海面辽阔,土肥号大小小的将士都困得睁不开眼睛,竟然没人发现,船只渐渐闯了进去。 玉龙号。 “将军,土肥勇人进套了。” 鲁玉龙点头,放下手里望远镜。 “传令各舰,所有舰船瞄准土肥号,集体发起攻击。两刻钟后,无论战果如何,所有人一律脱离战场,继续驶向定海码头。不得有误。” 下完令,鲁玉龙抬起头,朝着东方漆黑的夜空深深地望了过去。 石川泷这个对手性子极为谨慎。 当初他们偷袭金龙滩,为了保证主力安全无忧地撤离,他愣是眼睁睁地抛弃了那些已经冲杀到岸边的将士。 那可是数千小兵以及上百艘战营级,别更说密密麻麻的小筏子了。 可以说作为领兵将军,石川泷的心不可谓不谨慎狠绝。 想到这,鲁玉龙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土肥号上。 以土肥勇人的性子,极有可能是没拿到石川泷的命令就自己过来试图拦截。 但以石川泷的性子,想必倭寇其他的追击舰队应该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正在全速赶来。 这也是鲁玉龙决定只攻打两刻钟的原因。 能击伤甚至击沉土肥号最好,作不到的话也可以继续刺激土肥勇人,引得他下令继续向西追。 而这个位置已经靠近了云垂近海。 再往西一点就大概率会碰见云垂众多的渔船甚至南下北上的商船。 只要渔民和商人们四处一宣扬,云垂沿海各郡提高了警惕,那他们这点折腾就是值得的。 哗哗哗。 令旗翻飞,黑暗中的各舰很快到了鲁玉龙的命令。 吱呀吱呀。 绞车上弦。 各舰船尾、甲板甚至两侧船舱的弩车、抛石机齐齐转向扬起头,瞄准了正中灯火通明的土肥号。 咻! 玉龙号上赤红色的火光一闪。 所有将军眼里掠过凶光,不约而同地大吼:“放!” 咻咻咻。 轰轰轰。 几乎所有重弩破弩和磨盘大小的石头齐齐朝着土肥号飞了过来。 有的带着了火,半空里划过一道道璀璨的火光。 但更多的却是消无声息,人眼尚未没发觉,只听到撕开空气的声音,已经一头扎到了土肥号上。 第一轮炮火向来最是饱和,尽管不少弩箭和石头落在四周的海中,但正中的土肥号从头到尾几乎每寸地方都被命中了个遍。 高大的主副桅杆当场被打断,吱呀吱呀地倒了下来。 甲板四周厚厚的船舷被打得稀烂,扶在上面休息的小兵们还没反应过来,要么一头栽进了海里,要么当场被弩箭的余劲撕成了一团破布。 两侧的船身面积大,抗打能力最是薄弱。此时更是休无完肤,到处都是破洞,隐隐能看见船舱里躺了一地的人体和杂物。 至于划水的船桨不知被射断了多少,反弹回去的力量瞬间将里面昏昏欲睡的水手们打得手断脚残牙崩嘴裂。 嘎嘎嘎。 一轮攻击,土肥号被打蒙了,加上海面无风,便渐渐地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土肥勇人昏呼呼地从一根桅杆下爬了出来。 他算幸运的。 只是被倒下的桅杆擦破了点皮。 但身边那几名忠心耿耿的亲卫就没那么好命了。 有的被石头直接砸成了肉酱,死得不能再死。有的被沉重的桅杆砸中,此时还剩下半条命,正呻吟着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血,眼看就要不能活了。 哗拉。 抛石机抛过来中有不少火油,瞬间点燃了甲板上的东西,轰地燃烧了起来。 “将军,玉龙舰队突然发起袭击,我舰伤亡惨重。” “你他酿的……”土肥勇人气极,差点踹了这小亲卫一脚。 自己又不是没有眼睛,这还需要他来提醒? “赶紧组织救人和救火,拉起渔网防御。要快!” “同时命令其他舰赶上来,杀鲁玉龙这狗日的。” 亲卫不敢担耽,连忙哎哟哎哟地捂着伤口匆匆离开。 这么大一艘船,平日里偶尔发生火灾,只要及时扑灭的话并不足以为惧。 但此时到处人翻马仰,各种东西更是碎了一地,加上到处流淌的火油,想扑就不是那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船上不少人都在偷袭中受伤甚至死亡,人手不足的情况,想灭火那是难上更加。 更何况…… 小亲卫边跑边缩着脑袋往四周海面望去。 等他看清四面八方闪亮的灯光后,心底一片冰凉。 趁他命,要他病。 这个理由谁都懂。 更何况敌人已经原地停了下来成了个死靶子,这种情况只要瞄准就不会打偏。 “放!” 各位云垂小兵兴奋大吼。 咻咻咻。 四面八方的弩车发动,巨大的弩箭纷纷飞了出去,最终狠狠地一头扎进了土肥号中。 “他酿的,时间不多,你们上弦装载的能不能快点?” 开炮的小兵早早地举着大锤,看着弩箭迟迟没有装好,急得两眼发红。 土肥舰队的其他船只发现了主舰受袭,这会就算再困也已经完全惊醒,一艘艘上足了马力正向这边驶来。 双方其实拉得并不远,只要半会儿的功夫,敌人就能攻击到他们。 绞弦的小兵们比谁都急,但上弦需要时间,再急也没有用。 他们破口大骂,“干他酿的,兵部养的都是群吃白饭的王八蛋。他们到底在作什么,这么久过去还没弄出个更好的绞弦工具……” 骂归骂,弦还得绞。 好不容易上好弦, 放! 一声令下,小兵们手里的大锤迫不及待地重重砸开硝锁,弩箭又咻一声飞快地射了出去,最后重重地扎进了土肥号破破烂烂的船舱中。 这下轮到绞弦的小兵发怒。 “瞄手们你们他酿急个毛,都睁大点眼睛,这么久还没有打到土肥号的油库吗?” 自从上次金龙滩发生过油库争夺战后,所有小兵都知道了船上油库被点燃的后果。 现在没什么人在意敌人甲板上的破弩或抛石机,心里都在想着尽快打中对方船舱里的油库或火药库,那才是最快解决敌人船只的手段。 第433章 土肥号沉没 “靠过去,我们靠过去!” 宜春号舰长急得大吼:“敌人的护卫舰要赶过来了。在他们赶到前,我们务必干掉土肥号。” 哗哗哗。 船桨划动。 宜春号直接往土肥号靠了过去。 动不了的船只,就是头没牙的老虎。那怕土肥号是比他们宜春舰高上一大截的战将级也不例外。 两船越靠越近。 甲板上小兵的总人数比武器要多,而且要多的多。 不少人抢不到操纵武器的位置,干脆拿起了手弩或强弓肆无忌惮跑到了船舷,遥遥对准了土肥号的甲板和船舱。 咻咻咻。 手弩或强弓威力虽弱,但发射的频率可比固定在船上的重弩或破弩要高的多。 土肥勇人最初还能站起来指挥,不过他的披风实在醒目。小兵们很快发现了这条大鱼,纷纷瞄准了他的位置,疯狂地放着箭。 不一会儿土肥勇人就被这些乱飞的箭支彻底地压在了甲板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传本将命令,所有人放弃重弩和破弩,分一部人去救火,其他人一律下底舱去划船。” “一定要尽快让船动起来。” “快!” 再动不起来他们都得死! “是!” 土肥勇人的命令飞快传了开去。 各处的小兵也知道此时情况危险,纷纷拿了些船体或武器残骸当成盾牌护着自己,飞快向底舱跑去。 然而没跑多久,他们要么被漫天乱飞的石头、弩箭或杂物砸中,很快没了声息。要么被熊熊的大火堵住了去路,无法前行一步。 幸好土肥号到底是艘战将级别的大船,船上众多的小兵中总有人溜到了底舱。 他们飞快换了船桨,吱呀吱呀地摇了起来。 只是这么大一艘船,光凭寥寥的几个人,是没办法开动的。 再者这些船桨刚伸出船外,云垂将士就看见了,纷纷瞄准攻击,于是很快又没了动静。 土肥勇人急得嘴巴都起了泡,“船怎么还不动?” 然而这时周围根本没人回应他。 “想跑?”康宁号看在眼里,舰长一声怒吼,“给老子调转方向,撞角对准土肥号中部船舱的位置。” “我们撞他酿的!” 小兵们一听,不仅不怕反而兴奋异常。 “明白!” “对嘛,就该上去撞死他狗日的。” “兄弟们,跟我走!” 留下操纵武器的人员后,其他人跟着自己的将领飞快下了底舱,伸出船桨吱呀吱呀地帮着水手划起船。 哗啦啦。 划水声越来越激烈。 康宁号速度渐渐提升,朝着土肥号的中段直冲而去。 土肥号体积庞大,土肥勇人很快发现了康宁号的航向。 刹那间他便明白了敌人的用意,顿时心都凉了几分。 怎么办? 土肥勇人四下张望,又急又悔。 这会能阻挡康宁号的,要么是撞角要么是船开动后泛起的水浪,最后才是船上的破弩或擂木。 可现在土肥号别说开动就连挪一下位置都成了问题。 船上更是一无所有,绝大多数武器都在围攻中损失殆尽。就算没有毁坏的也找不到足够的小兵来开动。 他只能希翼地朝东方望去。 然而待看清海面上的状况后,土肥勇人绝望地闭上眼晴。 土肥号原来有五艘护卫舰专门守在前方保证它的安全,这会这五艘护卫舰终于陆陆续续进了攻击的射程。 但看着前面虎视眈眈的四十个对手,以及它们摆出的“八”字阵;又看看正中休无完肤摇摇摇欲坠的土肥号。 这五艘战营级就没有勇力气闯进来,只能一边拼命向后方求援,一边远远地在外围咻咻地发着破弩。 破弩而已,威力再大也就只能在侧舷开个洞,这会的玉龙舰队的目标在土肥号上,根本没人在意。 轰! 一声巨响。 康宁号如枚巨大的炮弹,重重地撞在土肥号上。 哗啦。 两条船猛地一抖。 康宁号瞬间给敌人的腹部开了个巨大的口子,海水见缝插针地哗哗往里灌。 没多大会儿。 咻咻咻。 最靠近康宁号的友舰纷纷射过来众多的飞爪,勾住了它的船舷。 两艘船一起反方向划桨。 嘎嘎嘎。 一阵阵牙酸的声音响起。 康宁号缓缓后退,把那深深撞进敌人腹部的船头给拔了出来…… 玉龙号。 亲自爬上桅杆查看情况的鲁玉龙放下望远镜,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沙漏。 说时长实时短,此时距离约定的二刻钟还有点时间。 轰! 他跳下了桅杆。 “传令下去,所有战舰退出战斗,重新组成防御阵形,以一半的速度向西撤离。” 说完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土肥号。 土肥号上的小兵和水手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上上下下都熊熊燃着大火,侧壁又破了那么大一个洞。就算其他船只赶到,十之九八也已经没救了。 他们已经不需要再打下去,见好就收才是正事。 哗拉拉。 主舰令旗纷飞。 鲁玉龙的消息飞快传了开去。 没人有异议,各舰毫不迟疑回归自己的位置,破开波浪重新向西开去。 看着玉龙舰队走远,土肥号的护卫舰终于松了口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主舰旁边。 然而看着已经处于半沉没状态的主舰,他们急得团团转,却是束手无策。 “将军,土肥号火势太大,我们根本扑不了。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看看海里有没有活人,把他们救上来……” 其他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啪啪啪! 土肥号左边的水里,土肥勇人趴在一块破木板上。 他用力地拍着水,试图让人发现自己。 说来土肥勇人的命既好也不好。 康宁号高速撞过来的刹那间,土肥号体积再大也不由狠狠打了个哆唆。 这一哆嗦就把趴在甲板上的土肥勇人给抖进了海中。 但他命不该绝,愣是抓住了一块漂浮的破木板,这才侥幸地活了下来。 尽管身下的海水冰凉刺骨,但土肥勇人却无动于衷。 他抬着头,咬牙切齿地望着远方的玉龙舰队,眼里的恨意一点一点地流了出来。 很快有护卫舰的小兵发现了他。 “下面的是土肥将军吗?” “是本将。”土肥勇人应了一声,“快把我拉上去。” 玉龙号。 亲卫端了碗热汤过来,“将军,您站了一夜,先喝口汤吧。” 他抬头向东看去,“天快要亮了,也不知道倭寇还会不会追过来。” “会的。”鲁玉龙灌了口汤,抬头看了看天色,“吩咐下去,让所有人立即进食和分配轮班休息,务必保证充沛的体力。” 以他们现在航行速度,只要土肥舰队的其他船只想追,肯定能追上。 “可是土肥号已经没了,他们现在是群虫无首,应该不敢追了吧。” 鲁玉龙呵呵一笑。 “正是因为土肥号毁了,他们才会努力追上来。” 土肥舰队是土肥家族拿真金白银捐献出来的。无论土肥勇人是生是死,他们都得追上来找个场子。 否则空手回去的话,不仅是石川泷就是他们本家也要大发雷霆。 第434章 惊动 铃木、根正和左岛舰队从南到北排成一列,纷纷上足了劲,一路向西狂追。 然而追到第二天旭日东升,前方的海面上仍然一片平静。 举目四望。 既没发现玉龙舰队的身影,同时也没有土肥舰队的踪迹。 虽然没有约定,三支舰队却是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一来是水手们都累了;二来则是再往西走,他们就有暴露的危险。 旗语纷飞。 处于中间位置的铃木大和发出信号。 不一会儿,三支舰队又继续往西开去,并且南北向拉大距离进行搜索。 三支舰队走走停停,直到正午,海面上始终没有发现玉龙或土肥舰队的踪迹。 又是一阵旗语挥舞。 没多久,三支舰队放弃了继续向西搜索,吱呀吱呀地集体调头向泗山群岛的方向驶去。 “将军,”亲卫语气委宛,“我们就这么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铃木大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事。” 昨日土肥勇人擅自下令追击,本就是抢了他们应得的功劳。 如今三支舰队已经追了一天一夜却依然没有追上,这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回头。 再往西的话是有可能追上玉龙舰队。 只不过届时他们的位置已经十分靠近云垂近海,随时都能遇到云垂的渔民甚至是路过的商船。 那时候想整体击沉玉龙舰队已经绝无可能,更有可能是惊动云垂沿岸的守军。 遇上了敌人没能干掉,那将是他们的责任。 如果努力追却没有追上,那责任还是土肥勇人的,与他们三家无关。 两害取其轻,加上土肥勇人又抢他们的功劳在先,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 土肥舰队。 土肥勇人最终上了另一艘战将级,琉斗号。 “将军,”琉斗原来的舰长自动降为了土肥勇人的副手。 他满脸的焦急,“这里已经靠近云垂近海。咱们是不是该停下?比如等等后方的支援?” 黑锅如今他们已经背定了。 要是能再多来几个倒霉蛋,大家一起分担总是好的。 只是土肥勇人没有休会副将的心思。 他回头看了一眼辽阔的海面,很快变得气极败坏。 “后面有个屁的支援!” 时间过了这么久,而泗山群岛仍然没有舰队赶过来。 估计又和以前一样,其他人在等着看他土肥勇人的笑话呢。 “传令下去,让所有兄弟加把劲。咱们追上去。” 前面玉龙舰队的最后几艘护卫舰就刚好卡在他们破弩的射程之外,只要水手们再努力一点,他们就能追上去攻击到对方。 当然,吃一堑长一智。 这回土肥勇人没有再拼命催促身下的琉斗号上去出风头,而是老老实实蹲在护卫舰们中间。 只是他依然满心的不服气。 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玉龙舰队时,两只眼晴更是差点喷出火来。 昨晚黑灯瞎火、人困马疲,玉龙舰队才能埋伏到自己。 现在风平浪静、阳光灿烂,视野开阔。 除非土肥舰队所有将士都瞎了或者睡着了,否则也决不可能再发生昨晚上的情况。 因此可以放心大胆追上去攻击。 吱呀吱呀。 两支舰队你追我跑,一路向西。 没过多久,土肥勇人忍无可忍。 砰! 他一巴掌重重地拍着船舷上。 “来人,传本将命令。各舰的将官立即下底舱亲自督战。” “水手不力就砍了水手,人员不足就换小兵划桨,将官督战不力就撤了将官。一定要在半个时辰内追上玉龙舰队!” “哪艘船敢拖舰队的后腿,斩!” 传令兵们匆匆应了声,飞快地挥动旗语传令。 没多久,土肥舰队所有船只变得热闹非凡。 将官们咣咣地跑下了底舱,一边气急败坏地捏着鼻子,一边气呼呼地挥着鞭子驱赶。 要是哪个水手的行动稍微有点迟疑或缓慢,浸过麻油的鞭子就啪一声狠狠地抽在他身上…… 没多久,两支舰队的距离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缩短。 ———— 玉龙舰队。 鲁玉龙放下望远镜,“画完敌人的旗语了吗?” “回将军,全画好了。旗语看上去和以前倭寇使用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鲁玉龙满意地点头,“立即破译!” 当初在金龙滩和百济东部的南离岛,玉龙舰队就试图破译过倭寇的旗语。 虽然译出来的信息不完全准确,但绝大部份都是正确的。 很快土肥勇人的命令就被送到了鲁玉龙前面。 他看完哈哈一笑,随即吩咐下去,“敌舰要提速了,所有兄弟提高警惕。适当提高速度,我们在继续溜土肥这条狗。” ———— 华阳郡以东,云垂近海。 海面上孤帆点点,四下响着苍茫的渔歌。 “摇呀摇船桨,慢呀慢撒网,东撒西撒拨剌呀。 鱼厥呵,鱼肥呀。 收网呀收网呵,浪花浮,鱼满舱……” 老孙头悠哉悠哉坐在自家渔船边上,边抽着水烟斗边听着海面上传来的渔歌。 他不时和上一两句,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爹,”黑黑壮壮的孙满舟满脸喜色地走了过来。 “今年妈祖娘娘仁慈,每次出来海面都风平浪静,随随便便撒网也能捞起满满的大鱼。现在出海已有了一段时间,船又快满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老孙头站了起来,“那还不赶紧多谢妈祖娘娘恩赐?回去后记得多多给娘娘上香。” 孙满舟赶紧点头,“是是是!” 老孙头瞪了儿子一眼,恭恭敬敬地对着妈祖娘娘所在的方位弯腰拱手行礼,又往水里抛了几条小鱼回去,然后才大手一挥。 “别发呆了。喊下你的堂哥和姐夫们,让大家收拾收拾。咱们今天回家!” “好咧!” 孙满舟猴子般咻咻地爬上高高的主桅,双手拢在嘴巴旁大喊,“大哥、二堂哥、大姐夫还有二姐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啦……” 喊着喊着,他吃惊地望着东面。 远处的海面上渐渐出现一支庞大的舰队。 距离还远,一时分不清对方的身份。 但孙满舟是海边长大的孩子,一看那些船头黑黝黝的,立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爹,快来看,东边好像来支了水师。” “什么?”老孙头大吃一惊。 尽管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但身手依然敏捷,没多久也爬上了主桅。 这时,远方的舰队又近了一些。 老孙头看清了船头飞扬的军旗,很快松了口气,“是东海壁垒,我们的水师舰队。” “爹,”孙满舟比他要爬得高的多,看得更远,“东海壁垒后面还有一支舰队。他们似乎在相互攻击。” “没错。他们就是在打仗。” 老孙头心一顶,又看了几眼,轰地从桅杆上跳了下来。 “别看了。那是该死的倭寇。” 铛铛铛! 他翻出一面铜锣,敲得又急又响。 “快通知你哥和姐夫他们。倭寇来了,我们得赶紧走人。” 没多久,刺耳的锣声四面八方传了开去。 第435章 溜土肥的原因 玉龙号。 小亲卫满脸兴奋地跑到鲁玉龙身边。 “将军,你听!” 鲁玉龙急走到船头,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阵,眉头松了几分。 “是锣声?” “对。”小亲卫眼里全是光芒,“我们渔民的警锣。” 这种铜锣一般是海上发生意外后,渔民们用来向四周求援的。 当然,要是遇了敌,也可以用来传讯警示。 只要轻轻一敲,它便能响彻四方。 比起穿云箭来虽然传讯距离短了点,但还算方便好用,至少不用担心火药会被水浸湿。 “这么多锣声,应该惊动了不少的渔船和商船。” 说着说着,鲁玉龙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朝着西方的天空望去。 “这回这里的消息想必能及时传到陛下耳中了吧。” 小亲卫使劲地点头,“将军放心,一定能的。” “最好如此!”鲁玉龙叹了口气,默默地收回目光。 当初西部发生民乱,涞谷当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前途和钱途,使劲地压着消息不报。 直到西部四郡的民乱都快成联成一片,不少官员杀被死,消息才传了出去。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到星纪城,结果又被那些在西部四郡有利益关系的豪族压下。 最后还是另一批损失惨重的官员上奏,民乱的消息才展转地传到了长兴帝的耳中。 而这期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最终的结果就是西部一片糜烂。 西部如此,这东部沿海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之前韦君谦还驻扎在北海关时,就已经上过奏。 奏折里,他一直提醒帝都方面关注东部沿海,作好防范倭寇登陆本土的准备。 韦君谦的折子也不知有没有出现在长兴帝的龙案上,反正最后整支星落军团被赶进了百济。 而莫沧海,自从岩上真也偷袭九原马场后,他也同样上书过兵部,请求过支援。 结果兵部一直没有个正式的回复。 最后逼得他堂堂一个镇守三郡的郡尉跑到九原马场,低三下四地给中央军团那群公子哥相马…… “将军,您就放宽心吧!” 小亲卫见鲁玉龙眉头不展,不由出声安慰。 “渔民也就罢了,这儿附近的商船绝大多数的目的地都是苏澜城。作为云垂的经济中心,那儿的消息谁也堵不住。” 鲁玉龙点头。 这也是他不惜冒险,一直溜土肥舰队的原因。 “传本将命令,咱们不溜土肥勇人了。集体加速,驶向定海码头。” “咱们回家!” “好咧!”传令兵一声欢呼,眉头眼笑地跑了。 事实上,定海码头位于华阳郡。 而华阳郡与东海壁垒的大本营平海郡之间还隔了三个郡,因此这里算不上什么“家”。 但对舰队里的小兵和水手来说,他们已经离开云垂足足两三年。如今回到本土自然也就约等于到了家。 鲁玉龙微微一笑,目光落到玉龙舰队最后几艘护卫舰上。 很快,他的笑容又收了起来。 要溜土肥舰队,自然要给对方一些甜头和希望,它们才会乖乖追上来。 因此玉龙舰队的最后几艘船开得不快不慢,离得不远不近,时不时就会受到土肥舰队猛烈的攻击。 虽然绝大多数的攻击都落到了海中,但依然有不少破弩命中了船身。 伤得最轻的也就打烂了甲板和船舷,扑灭了火,再让工兵补一补就没事。 至于伤最得最重的则已经处于半沉没状态,船上还到处燃着熊熊大火。 这艘船只能被其他战营级拖着走,抵挡后面的攻击的同时努力转移船上的将士和水手,所有人忙得团团转。 鲁玉龙一一看在眼里,虽然口上没说什么,其实上心里疼得要命。 这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想和土肥勇人再继续玩了。 ———— 后方,土肥舰队。 琉斗号。 副将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将军,快看。” 他婆口码心道:“我们不能再追了。” “看什么?” 双方你来我往,头顶的天空里火球和弩箭乱飞。 自方舰队步步逼近,杀得顺心如意;而敌方舰队节节败退,顾得东头顾不了西头。 土肥勇人正看得心旷神怡,甚至都想下令追上去开上几箭玩玩。 只是有过前车之鉴,他只好默默忍住。 这会被副将打扰了好心情,土肥勇人便有些愤然。 “陆地。将军看,那是陆地。” 副将可没心思顾及土肥勇人的心情。 “我们现在已经近入了云垂近海。还被渔民们发现了。” “那又怎样?”土肥勇人毫不在意。 渔民而已,只要他们敢过来参战,数量再多也都是炮灰。 副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换了一种说法。 “将军,这个方位靠近定海码头。而我们是被玉龙舰队引过来的,不是自己主动杀过来的。谁也不知道码头附近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因此,末将觉得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码头? 土肥勇人沉吟。 这个时代的码头通常代表着繁华、人多和地理重要,周围通常有一定的驻军。 土肥勇人不由打了寒颤。 他一下想到了百济的金龙滩港口以及上面的防海破弩。 想到那威力巨大的武器,就连战将级也要退避三舍。 刹那间,土肥勇人的脑袋便清醒了许多。 两人再抬头往前方看去。 不知何时玉龙舰队的速度提了起来,渐渐拉开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看着发射出去的弩箭尽数落进了海里,副将更是如梦初醒。 “将军看!他们之前的船速一直很保守。鲁玉龙那王八蛋一直压着舰队的速度,根本就是引我们到这来的。” 土肥勇人半信半疑,抬头看向的测速和引导兵:“到底是我们慢了,还是敌人又提速了?” “快测!” “是!”小兵应了一声。 他带拿着打了许多结的绳子和沙漏跑到船舷边。 呼一声, 把系在大空桶的绳子扔到水里,同时盯紧了沙漏。 桶落到了水里便原地浮起来,绳子则随着船的前行哗哗地拉抽离着。 “一节,二节,三节……” 小沙漏漏完,小兵已经得到绳子抽离的结(节)数,又匆匆跑了回来。 “回将军,琉斗号的船速已查清,节数和一个时辰前一样。” 土肥勇人点了点头,阴森森地看着越驶越远的玉龙舰队。 “看来真是他们快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即调头,我们返航。” 第436章 还是只能靠自己 望川跑死马,同样望见陆地也依然能划死水手。 下午时鲁玉龙就已经能遥遥看见陆地,然而直到深夜亥时,玉龙舰队才靠了岸。 因为近海发现了倭寇的大型舰队,原本繁华忙碌的定海码头此时却已是人影稀疏,船只寥寥。 所有商队或商船得到消息后,都赶在第一时间离开。 岸上,笑容满面的莫沧海正在迎接他们。 “鲁将军,”他感概万千地拍着鲁玉龙的胳膊,“你们终于回来了。这些天差点没急死我。” 自从上月收到韦君谦发来的消息,莫沧海早早吩咐属下赶到定海码头,作好了迎接玉龙舰队以及应对倭寇可能发起攻击的准备。 只是左等右等,属下们等了近半个月,海面上却是风平浪静,始终不见玉龙舰队或倭寇的影子。 莫沧海心底更是着急。 在南方沧澜郡,他亲手训练过水师也算精通海战,最是了解大海的恐怖。 表面上海水看起来一片平静,然而只要变脸随时能将一支庞大的舰队集体送进海底。 更别说玉龙舰队这次回来还要专门跑到泗山群岛去挑衅岛上的倭寇。 茫茫大海上,他们势单力薄,而且敌众我寡、苦无支援。可以说只要被倭寇围上,那玉龙舰队就是十死无生。 身为军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本没什么好说的。 但如果玉龙舰队没能达成此行的目标,这才是最麻烦的事。 随着时间过去,莫沧海越等越是着急。 在马场见了任宁一面,又送走了那批中央军团的公子哥,他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可惜的是莫沧海手里并没有几艘战舰,连组舰出海探看情况的资格都没有。他再急也没有用,只能在岸边心急如焚的继续等下去。 幸好天遂人愿。 中午时分,出海的渔民和路过的商船纷纷靠岸,同时也带回来了大洋深处的消息。 “莫大人,”鲁玉龙礼节性地拱了拱手,没有时间和他寒喧。 “大夫都在哪?让他们先来救人。” 玉龙舰队自然也有随船大夫,只不过人数不多,这会根本忙不过来。 莫沧海了然。 他打过仗有过经验。 中午时分得到玉龙舰队消息的刹那,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大手一挥。 “所有人都去帮忙搬运伤员。都注意点,别把受伤的兄弟碰着了。” “大夫立即救人。要甚么药尽管说。” 至于其他的,如布置海防、盯紧海面、安排舰队将士的食宿,自然有副郡尉或副将操办,用不着他们操心。 兜兜转转,直到子时,两人才忙完一切回到营地坐下。 鲁玉龙一口气灌完整壶浓茶,又狼吞虎咽下几块点心,才四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厅。 哈哈。 他感概地笑道:“莫大人这里的环境不错嘛。” 至少比战舰上狭窄、潮湿还晃荡不休的舱室要多好了。 “你喜欢呀,”莫沧海左手一引,“要么换我上舰,你来守岸边?” “别!”鲁玉龙忙不迭地摆手拒绝,“打战海还马马虎虎,守岸我可不熟。还是算了。” 唉。 莫沧海一声长叹。 云垂东部的海岸线那么长,有的是地方可以登陆。 俗说话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莫沧海不知道倭寇到底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只能将人平均分到漫长的海岸线上盯睄。 但他手头又只有那么一点人,还有分出近半力量保护九原马场。因此,别说守了就是盯好那些需要重点防范的海岸,都是捉襟见肘的。 “经此一闹,希望沿岸的其他郡尉都能提高警惕,同时陛下尽快派人过来支援吧。”莫沧海说。 “确实该如此。”鲁玉龙点头。 这样一来,也不枉他带着舰队冒着巨大的危险在海上兜了那么久。 忽然,鲁玉龙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古怪。 “莫大人,我看了报纸,说你为了此事急得头发都白了……” 他上下打量着莫沧海。 此时的莫郡尉虽然难掩脸上的疲惫,但至少大半个脑袋的头发都是黑的。 可见报纸的内容多少有些夸张了。 莫沧海一怔,下意识摸了摸头顶,随即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芝麻小事罢了。” “只要能引起星纪城的重视,就算报纸上说本官累断了四肢。我也乐意。” 哈哈…… 两人笑着又就着报纸聊了几句,莫沧海才扯回正事。 “这个多事之秋,韦将军突然让任宁任副将回家探亲,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询问地望向鲁玉龙。 “鲁将军,你们从金龙滩出发返回前,韦将军或萧伯爷有没有什么提示?” “没有。”鲁玉龙细细想了一会,才默默地摇了摇头。 “任副将我不熟,也从来没有见过。” “至于韦将军,我虽素来仰慕星落军团,但到底归属于东海壁垒,与他也只是偶尔见过一两面。” “这次回云垂的命令,还是韦将军通到萧将军传达的。” “而萧将军,”鲁玉龙想了想萧正的模样,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他的处境比较艰难。” 倭寇的进攻还好说,所有人都会同仇敌忾地一起抵挡。 只是自从陆伏海到了百济半岛,金龙滩的绝大多数将士在某些人挑拔下便动了心思,不少人都嚷嚷着想要回归东海壁垒。 说来要不是齐王陈修竹突然失踪,打乱了一切。而陆伏海需要多几个人一起背黑锅,否则萧正早就被架空了。 可以说萧正现在真正能指挥的,也就是鲁玉龙的玉龙舰队和自己的亲卫了。 操! 莫沧海理清思路后不由骂了一声,脸色很是难看。 过了一会,他才平息了心情。 “今天的消息传到金龙滩,不知陆将军会不会带着东海壁垒回来支援?” 东海壁垒,顾名思义,守住云垂的东海才是他们的主职和正事。 “不好说。”鲁玉龙细细地沉吟了一阵,才缓缓地说了下去。 “上次倭寇偷袭金龙滩,烧了东海壁垒大量的战舰。陛下以及兵部都大发雷霆。陆将军生怕陛下责罚,满头满脑都想着将功补过。” “从这点来说,他极有可能立即带着东海壁垒回来支援,甚至直接带队进攻泗山群岛。” “但是,” 说到这,鲁玉龙迟疑了一下,“百济半岛上还有另一件事可能会绊着他。” 莫沧海立即反应过来,“失踪的齐王?” “对!”鲁玉龙坦然地点头,“明眼人都知道齐王其实是陆将军和几个幕僚弄丢的,这会人又没找到。说不定他会想留下来先把人找着。” “当然,表面上陆将军绝不会这么说。” 说着,鲁玉龙走到地图前,伸手一点就点到了百济东岸的大海里。 “这里还有一座倭寇的粮食岛,东景岛。陆将军极有可能借此推托着继续留在百济半岛。” 莫沧海深深地看了地图几眼。 “看来还是只能靠我们自己。” 第437章 要不去找萧将军? 经过两天的修整,稳定了在海战中受伤将士们的伤势。 第三天一早,在莫沧海的声声保重中,鲁玉龙又领着整支舰队拔锚起航,开始南下回平海郡。 定海码头到底只是民用码头,不俱备修理维护战舰的能力以及补充兵员水手的资格。 虽然倭寇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进攻,只是玉龙舰队屡经大战,如今缺人少船而且各舰太多伤痕累累。 不彻底返埠修理补给一番,恐怕石川泷全军出动时,他们也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敌人在自家海岸线上耀武扬威。 因此不如趁早返回平海郡,争取早日恢复舰队的状况。 铛铛铛,咣咣咣。 警锣声从北到南,一路响起。 倭寇舰队出现在云垂近海的消息随着广大的渔民、商船以及报纸四面八方传了开来。 临海的各郡以及其他接壤的郡县纷纷提高了警惕,设立哨岗的同时也开始集体上奏星纪城,请求朝廷尽快派兵支援。 消息同样也传到了百济半岛。 一时间,陆伏海大帐的门坎差点被来来往往的将官给踩平。 他们一个个纷纷提出要带着舰队尽快返回云垂去。 毕竟东海壁垒的责任就是守护云垂海疆,而且将士们大多来自于沿海的郡县。 万一倭寇大规模登录,他们家人的命运便可想而知。 “各位先听本将说,这时候回去并不是个好选择。” 陆伏海婆口码心,“兵法有云,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 “将军,”一些大头将军眼露茫然,“您直接说大白话吧。末将是个粗人,之乎者也这些的东西完全听不懂!” 呃。 陆伏海一口气就哽喉咙里,差点就没提上来。 回上气后,他只能慢慢解释。 “就是说我们的海疆太长,倭寇随时能绕到不知名的地方上岸偷袭,令人防不胜防。” “我们东海壁垒兵强马壮,与其在漫长的海岸线上被动地守来守去,不如直接进攻倭寇的要害,切断他们的后路。这才是最直接的解决之法。” 有人反应很快,“将军说的是泗山群岛?” 咳。 陆伏海的军师适时站了出来。 “攻击泗山群岛的确是其中一个选择。” “不过那里如今已经成了百济东岸外,倭寇的另一个大本营。那里水况复杂,而且倭寇的舰船与我们东海壁垒相比,只多不少。” “我们要是长途赶过去,水手们肯定精疲力尽。万一遇上埋伏或者恶劣的天气,四周都是茫茫大海,那就要吃大亏的。” 众将军可能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但打起仗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听完后不由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伏海松了口气。 哈哈。 他一声大笑。 “各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没了吃的,天就会塌下来。到时候再多的船,将士们也没心思去划;再好的计划,也没人会去实行。” “一句话,没了吃的,无论倭寇想作什么,他们都干不成。” 说着,陆伏海走到地图前,抬手敲了敲百济东岸附近的东景岛。 “而这座东景岛是倭寇仅存的粮食岛。只要打掉它,所有的倭寇就只能吃草。” “这样重要的岛屿,是他们的命脉。只要我们将准备攻击它的消息传出去,想必无论是东岸的久堂直人还是泗山群岛上的石川泷都要带兵过来救不可。” “这样也就解了云垂沿海之危。” 所有将领你看我看你,都有些迟疑。 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 “将军,现在是九月,很快就是金秋十月。这两三个月都是我们本土粮食丰收的季节。” “久堂直人远在百济东岸就不说了。泗山群岛一旦没了粮食,石川泷更有可能发兵西进,直接登陆帝国本土去抢吃的。” 其他人脸色一紧,纷纷赞同。 “的确有这个可能。” “以前倭寇和海盗就屡屡作过这样的事,咱们不得不防。” “咱们的海疆是很长很难守,但不是置之不理的理由。我们身为水师,还是应该尽快赶回去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 叨叨扰扰,陆伏海说得口干舌燥,然而还是没能说服手下众多的将军,最后只能让他们先行回去整理部下。 至于是回还是留,日后再说。 中军很快静了下来。 陆伏海焦灼地转了几圈。 “齐王殿下到底找得怎么样了?”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部下当面质疑,不免有些心浮气燥。 军师们面面相觑。 “将军,在百济王以及星落军团的帮忙下,搜寻队伍以百济都城为中心,正一座村子一座村地核查陌生的人口。” “现在已经核查完整座都城,尚未发现殿下的踪迹。” 说到这,这军师迟疑了下。 “如果查完都城附近二百里内所有的村子,找到殿下的话自然好说;如果依然没有殿下的消息,属下觉得……觉得……” 这人目光闪烁,嘴里吞吞吐吐,没敢再说下去。 唉。 陆伏海明白他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但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仔细点找,在下雪前尽快查完。到时候无论是什么结果,直接上报星纪城吧。” 说着说着,陆伏海的双肩垮了下来。 折腾了这么久,他已经有些心灰意冷。 最重要的是长兴帝派来的钦差就在眼皮底下,一直紧紧地盯着他。而且同级的萧正和韦君谦也从头到尾都不愿意配合。 因此无论陆伏海想玩些什么移花接木的把式,也都处处受制。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帐外。 那些刚走出来的将军们却没有第一时间返回自己的主舰。 他们重新聚到了一起。 唉。 有人吃着东西仍然忍不住长叹。 “看样子无论如何,将军近期打定了不会回去的主意。” “有什么好奇怪的,”旁边的将军往嘴里扔了几颗花生,“上次暴风雨后毁了那么多船,又弄丢了……暂时不回去也可以理解。” “其实,”有人沉吟,“在我看来将军未免有些过虑了。” “上次倭寇偷袭,我们的确损失惨重。但陛下和兵部至今没有强行诏返的意思。因此上头要真有什么责罚,应该也不会太重。” “肯定的。”其他人也不意外,“帝国五大边防军团里,就我们东海壁垒最亲近兵部。无论如何关尚书都会保住陆将军的。” “将军之所以选择继续留下来,还是希望能找到王爷,将功补过的同时弄个未来的从龙之功。” …… 然而有人突然愤然出声,“可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吵杂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四周一片寂静。 不少将军心里摇了摇头。 大多数将士这会已经没了在百济打仗的心思,就算陆伏海强行留下来,估计打仗时也讨不了好。 “要不,”有人左张右望,“我们去找找萧将军?” 萧正么? 第438章 任战 广信,南舒城。 送走郡守秦鹏举,任宁又仔细读了一遍报纸上的头版头条。 至于那则皇室秘闻,前世久经各种营销号考验的他瞧都不会瞧上第二眼。 看完报纸,任宁目光闪了闪。 如今玉龙舰队回到了云垂,也提醒了沿海的各郡。 一切都按着韦君谦的规划进行着。 届时如果石川泷挥军西进,应该讨不到太大的好处。 他松了口气。 放下报纸后,任宁不再关心北边的事。 下来的日子,他安安心心地陪着盈盼,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妻子,等着自己的孩子出生。 又过了几天,已是十月初,雷二带着他的娘子上门作客。 女客自有苗冬接待。 雷二边嚼着豆子,东张西望地打量着眼前的新宅,“宅子真不错。回去后我也要造一座。” “造吧。”任宁点头。 雷二手里的银子也有不少,想造座同样规模的庄园居情,根本不是问题。 两人聊了几句眼前的府邸,雷二的目光落在任宁脸上。 “老任,几天不见,你胡子长了不少。家里一切还顺利吧?” “有甚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任宁哑然,摸了摸下巴,还真是胡了拉碴的。 他掏出那把不知收割了多少敌人性命的军刀,慢慢地刮着。 “一切还好,不用担心。” “至于你呀,”任宁斜了雷二一眼,“记得给你侄子准备好生辰礼物。” “这就好,”雷二松了口气,“至于礼物,还用得着你提醒吗?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 “对了,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吧。” 任宁点头,“大夫和稳婆都说了就这一两天。” 下午时,对门的李荷珠以及任宁的庶妹也就是嫁到南舒城的任惜,也一起上了门。 任惜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比李荷珠、苗冬、吉祥以及雷二的娘子这些人要有经验得多。 “哥,我去看看嫂子。” “去吧。” 这个时代女人生产危险性极高,因此各种规矩繁多。 任宁虽然是丈夫,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院子里,不能进屋去安慰妻子,更别说什么围观了。 虽然任宁对此不屑一顾,但为了避免妨碍稳婆行事,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在外面等候。 听着屋内纠心的呻吟,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 呱! 内室传来一声细细的哭泣。 要不是任宁一直竖着耳朵,否则还真没听见。 没多久,房门吱呀地推开。 满脸福像的稳婆喜滋滋地跑出来道喜。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已经生了,是个大胖儿子。现在母子平安。” 呼! 任宁长舒了口气,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他有些喜不自禁。 真没想到,生个孩子比打一场仗还要累人。 “苗冬,”他看着旁边喜极而泣的义妹,“府上添了人口,夫人母子平安。吩咐下去,这个月全府上下多发一个月的月银。” 苗冬回地神,边擦着眼睛边点头,“知道了。” 说完,她把事先准备好的赏银塞到报喜的稳婆手中。 掂了掂银子的重量,稳婆更是笑得像朵花一样。 她吱哩呱啦地又说了长长一通吉祥话,才乐滋滋地重新进内室帮忙。 早上生了孩子,然而直到下午未时,任宁才能进屋看妻子和孩子。 盈盼已经醒了,精神很好。 虽然脸色苍白,然而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的笑容。 小小的孩子正沉沉地睡在她旁边,不时张一张小嘴,甚是可爱。 “辛苦你了。”任宁吻了吻妻子的手,柔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辛苦。”盈盼用脸轻轻蹭了蹭孩子,“感觉很好。看着孩子的小脸,我觉得以前一切的辛苦都是值的。” “夫君,要不要抱抱你儿子?” 任宁点头,细心地把妻子的手放回被子,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 看了好半响,他笑道:“之前我们准备好的名字,不知夫人准备选择那个?” 自任宁回府后,夫妻两人就详细讨论过这个问题。 因为不知生下来的会是男或者女,因此无论男女,他们都各取了好几个名字。 现在已经瓜熟蒂落,终于到了确定名字的时候。 盈盼嘻嘻一笑,“你是一家之主,孩子的名字就由你来决定吧。” 任宁点头。 “父亲给我取名‘宁’,是希望我以后能安安宁宁平平和和的。只是事与愿违,如今的世道安宁平和不下来,我最终走上了战场。” 嘻嘻。 盈盼笑,“正因为你上了战场,我们才会相遇呀。这就叫缘份。” “的确是缘份,”任宁伸手撩开覆在妻子脸上的长发,“所以我们孩子就取名为‘战’吧。” “他爹在战场上遇到了他娘,这才有了他。长大后,他也要他爹一样征战沙场,为国守边。” “任战么?”盈盼细细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有点拗口。不过还是挺好听的。” “那就叫任战吧。” 定好名,很快到了三朝洗礼。 雷二等一堆亲朋好友乐呵呵地来见新生儿,甚至秦鹏举这个郡守也派夫人带了礼物过来。 洗礼完毕, 任宁拿出韦君谦送的银质刀子,众目睽睽下放到了儿子的小被子边上。 “战儿,这是韦将军的礼物。等你拿得动时,就用来练武或防身吧。” 咿呀咿呀。 小任战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乐呵呵地挥舞着小小的胳膊。 其他人则看着比孩子还要长一些的刀子,情不自禁擦汗。 任宁恍若未闻,接着又取出自己的礼物。 一张强弓。 “你爹我是军团里出了名的神箭手。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以后记得要努力练箭,别堕了你爹的威名。” 盈盼白了丈夫一眼,把一个平安长命锁套在孩子的小手上。 “战儿,为娘不求其他,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姑姑苗冬则送给侄儿一支毛笔。 哈哈! 旁边的雷二笑着不知从哪拿出一支马鞭。 “苗冬呀苗冬,我家侄儿出身将官之家,将来就是沙场悍将。还玩什么毛笔,参加什么科举嘛。他要会的是舞刀弄枪以及骑马!” 喏。 “雷二叔在这里先送侄儿一根马鞭作信物,等到你将来能骑马时,再补你一匹千里马。” 他娘子赶紧拉了一把。 “雷二你胡说什么。苗冬的意思是咱们战侄儿以后要像他爹爹一样能文能武,文武双全。” “没关系,”盈盼嘻嘻地笑着安慰,“咱们不讲究那个。所谓礼轻情义重,大家只要心意到了就行。” 第439章 顾大头的决定 又过了几天,夫妻俩正逗着孩子,享受着天伦之乐。 只是时不时盈盼会微微失神。 任宁明白妻子的心思,他抬头往西看去。 “夫人,要不我派人去一趟西凉草原,向大哥报喜吧。” 草原? 盈盼心一动,半晌后却缓缓地摇头。 “算了。这个时候去,万里迢迢的,实在太危险了。” 如今已经深秋,北方很快就会下雪。 要是像右蒙走商时那样先一路往北,贴着云垂和北雄的边境一路往西,再从北方绕过落霞山脉最终进入西凉大草原。 路途遥远不说,而且沿途还十分危险。 “要不明年春夏之交、大雪熔化后再去报信吧。”她建议。 只要母子两人平安健康,早一点或晚一点告诉铁勒,其实不大重要。 任宁哈哈地逗着包袱里的儿子,“没那么危险。” 九月初,西凉大军战败,已经彻底退出定西郡,回到了奔鹿部族。 不少残存的中小部族心灰意冷,更是不顾安吉尔部族的强烈反对,纷纷踏上了返回老家的路。 而要塞缺人少马,无力发起进攻、扩大战果。 因此现在两国边境还算安稳。 不久前甚至已经有几支商队传出话来,希望尽快恢复东西线商路。 盈盼吃了一惊,不由啧啧地感概。 “这些商队,心真是大。” 各国之间的确有着不允许攻击过往商队的规定,一般说来大多数势力都会遵守。 但商路漫漫,总有例外。 比如当初西凉王庭决定攻击云垂,苏澜的凌家商队就差点困在草原深处回不来。 如今两国战乱刚休,商队们居然就立即动了西去的心思,不得不说他们勇气可嘉。 任宁哈哈一笑,“商人嘛,不都是这样?” 只要能赚大钱,各商队的商首自会无视那些危险因素。 盈盼了然地点头,“所以夫君你准备跟这些商队一样,走传统路线去西凉?” 即通过迷雾、涞谷,越过落霞山进入定西,最终从要塞附近进入草原。 任宁沉吟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仔细考虑过了,走传统路线应该没有问题的。” 嗯。 盈盼不再过问。 她也抬起头遥遥看向西方的天际。 “也不知大哥那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右蒙哥不知回到部族了没有。” 哈哈。 任宁大笑,“现在都甚么时候了?十月上旬了。” “据我估计最晚八月底,右蒙就该带着商队回到了新开伦。说不定现在商队已经休息好,又准备出发去西凉王城了呢。” 盈盼眼露憧憬,“希望如此吧。” ———— 西凉大草原,中北部,新开伦部族。 石林外围草场。 呼,杀! 呼,杀! 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正在努力地训练着刺杀。 旁边顾大头等人摸着下巴审视着队伍,不时提醒纠正一两句。 突然。 踏踏踏。 一匹快马自南方飞奔而至。 马上的小兵眉飞色舞地跳下马来。 “两位仟长,好消息!真是好消息呀。” 顾大头和吕有田双双精神一振,随手递过去一袋水。 “小李回来了?先喝口水,其他的慢慢说。” “到底什么好消息?” 嘿嘿。 小李一路快马加鞭,此时已经口干舌燥,但他却没心思喝水。 打开水袋放到马嘴边,小李笑容满面地喂着自己的坐骑。 “刚刚得到消息,定西郡八月底发生大战,西凉战败。血月部族全军覆没,其他部族也死伤惨重。现在所有西凉人已经退回了草原。” 嗡~ 附近的云垂小兵不由精神大振。 “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 这种消息太爆炸太骇人听闻,探子们不打探详细真切的话是绝不敢回报的。 “那太好了。”所有人纷纷围过来催促,“小李,快说说详细的情况。” 小李嘿嘿点头。 不过他也是在从路过的西凉人口中得知的消息,具体的战情并不大清楚,只好将自己听到的一切都如实告之。 但仅这点内容也足够让包括顾大头和吕有田在内的云垂将士们都乐开了怀。 哗哗哗。 所有人抚掌欢呼。 “仟长,我们打赢,现在是不是该回要塞了?” 现在已经十月,慢慢走的话,回到要塞也快要过年了。 届时正好在要塞里过个好年。 “回什么回,”有人摇头表示反对。 “现在西凉大军打输了,甚至血月都全军覆没。估计很多中小部族会灰溜溜地跑回老家。” “他们急着回家,可以说完全处于不设防的状态。不如我们在半路上拦着,狠狠干这群落水狗一票。” 顾大头和吕有田相视一眼,彼此有些心动。 两国边境已经息战,要回去的话自然可以回去。 只是这次出来,他们总共就灭了几支小部族和烧了血月定居点的一些草场。 拿这么点战绩回去,实在有点些寒碜。 踏踏踏。 这时,马蹄声又响。 铁勒、右蒙以及西沫匆匆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正如任宁所言,八月底右蒙带着商队回到了开伦,同时也带回了繁多的物质。 现在商队已经整修完毕,他们在整理打点,正准备出发西去草原王庭。 刚刚听到外面的喧嚣,便出来看看情况。 哈哈。 “铁勒公子,好消息呀。” 顾大头也不瞒几人,把刚刚收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什么? 铁勒几人瞪大了眼睛。 定西大战结束,血月全军覆没,安吉尔仓皇而逃? 两个大型部族有多强大,他们是十分清楚的,这会不免有些发蒙。 “走!先回石林好好商量。其他人继续训练。” 没人有异议,一行人回了石林。 会议厅。 顾大头看着这熟悉的地方,笑呵呵地撸着自己的光头。 “呼廷托迟这个草原二王子,现在还好吧?” 铁勒点头,“他还活着,现在能吃能走的。” 几人草草聊了几句关于呼廷托迟的事,飞快进入正题。 “大头还有有田,”铁勒看着两人,“你们准备怎么作?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不需要。”顾大头两人相视一眼,“九月初西凉兵败,想必溃兵们这会差不多到了老洛夕部族的地盘,我们正好去招呼一番。” “你们就作好收拢逃兵溃兵的准备吧。” “这个,”铁勒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些溃兵都是从战场上逃出来的,恐怕对云垂抱着深深的敌意和怨恨。应该不适合我们收留。” 哼哼。 吕有田冷笑,“要是他们本身是被血月和安吉尔坑杀的呢?” 第440章 铁勒的想法 会议厅里正讨论着,外面突然变得沸腾喧嚣,各种吵杂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 铁勒刚皱眉,门就被推开了。 守卫快步走了进来。 他满脸的为难,“公子,门外聚集了许多族人,都说要见您。” 铁勒点头,“出去看看。” 一行人出了会议厅。 外面是个小广场,此时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阿伦和阳兰也在其中。 看到会议室的门开了,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铁勒四下张望,沉声道:“活都干完了?训练完毕了?” 四周一片安静。 铁勒温文尔雅,向来极少生气。此时所有人一见他这模样,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吭声。 咳! 右蒙咳了一声,站出来问他妹妹和妹夫。 “阿伦、阳兰,发生了甚么事?” 阳兰正喂着站在肩膀上小鹰鹄,闻言不由吓了一跳。 她吞吞吐吐地开口,“哥,各位叔伯们听说老家那边战争平息了,都想……都想回去看看。” 嗯。 阿伦不管三七二十一,自是帮衬妻子。 他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大家说想回去看看。” 开伦石林这里有水有草场,也没什么敌人打扰,战乱四起时的确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但这里毕竟靠近不归荒漠,气候相当干燥,而且不时风沙漫天。 可以说对老人、小孩以及初生的牛羊马幼崽都极不友好。 如今听到老家息战,不少人便动了心思。 “对,我们想回老家看看。” “公子,西凉大军已经撤退,要塞方面又没有进攻的意思。两国边境很快就会安宁下来,咱们是可以回去看看的。” “据说三泰叔他们还在老家南边等着我们呢,听说他们也发展得挺好。” …… 纷纷拢拢中,铁勒提起声音。 “你们是想回去看看?还是觉得部族现在已经足够强够大了,想去找奔鹿部族报仇?” 静。 安静! 铁勒此话一出,显然说中了很多人的心思。 四周一下子又变得落针可闻。 “我知道你们都很想尽快为老家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公子。” 突然,人群中有人出声。 他指了指顾大头。 “顾教官方面的消息说西凉战败,各部族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奔鹿部族,准备返回他们的老家。如今的奔鹿正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我们开伦训练了这么久,现在是要人有人,要武器有武器。如果这时候还不是报仇的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 铁勒默默地听见,随后四下张望,“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四周又是一片沉默。 但每个人的眼睛中都闪烁着赞同的光芒。 铁勒沉吟了半晌,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可我不觉得。” “第一,”他慢慢地扣着手指。 “现在西凉大军的确暂时退回了草原,但这并不意味着王庭会放弃东征计划。” “据我们估算,用不了两年,王庭就会重新派大军向东。到时候两国边境又将是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两位仟长,”铁勒扭头看着旁边的顾大头两人,“你们认为呢?” “别问我,我不太清楚。”顾大头眼里光茫四射,却是呵呵地摸着光头,“我大头就一个粗人,上战场拿锤子砸人还行。其他根本没想那么远。” 吕有田则点头赞同。 “铁勒公子言之有理。除非王庭发生叛乱或分裂,各部族自已都顾不了自己。否则迟早都会纠结起来继续派大军东征。” 铁勒松了口气。 “战乱一起,老家很快又会再次沦为两国相争的区域。各位想想以我们的实力能不能抵挡两边的铁蹄?” 一群人你看我看你,脸色都有些难看。 铁勒没有理会这些,继续扣下第二根手指。 “第二,情报显示各中小部族都陆陆续续返回自己的定居点,但安吉尔例外。安吉尔有近五万精锐从定西大战中逃了出来,如今依然驻扎在奔鹿部族。” “如果我们要去找奔鹿报仇,安吉尔部族这五万人我们拿什么去对抗?” “公子,”又有人忍不住开口,“安吉尔现在是没有离开奔鹿。但其他部族都撤了回来,说不准过阵子它们也会离开。” 咳! 这回是吕有田站了出来。 “各位,据我们所探得的情报。这次定西大战,草原大军被云垂将士四面围攻。安吉尔部族见势不妙,带着自己族人独自突围。结果导致包括血月在内的不少草原部族全军覆没。”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呵呵。 吕有田笑着展开一张地图。 他从东往西指。 “各位请看,要塞和边境在这;奔鹿和老开伦在西边这个位置;继续向西,则是血月及其附属部族;下来就到了我们以及南边的老洛夕部族,再过去是安吉尔……” “血月和安吉尔平时就不和,打了战败就一直你指责我我指责你的。如今血月又被安吉尔的擅自突围而被坑得全军覆没,甚至连少族长血月鹰翔都不知所踪。” “两部族可谓结下了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而安吉尔要想回老家的话,就得先经过血月的地盘。” 嘿嘿。 吕有田指着地图上血月广茂的领地,嘴角泛着冰冷的微笑。 “这种情况,各位觉得安吉尔这五万人敢不敢离开奔鹿部族通过血月的地域回家?” 四周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虽然没人出声,但很多人眼里中的光茫一下子暗了下去。 叭叭。 铁勒拍了拍手,重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说了第一和第二,现在说第三。” “各位叔伯兄弟之所以希望尽快回去,八成是觉得我们现在今非昔比已经兵强马壮了,对不对?” 他没待众人回话,直接说了下去。 “其实上我们并没想象中那么强。” “之前能打败北雄过来的兰斯顿大公,后来又打败马贼占据脚下的石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们姑爷或者说各位云垂兄弟的出手帮忙。” “不信的话,大家可以来场友谊赛。”铁勒扭头问道:“我妹夫叫它作什么来着?” 顾大头这回很醒目,哈哈一笑。 “任将军叫它军事演习。” “没错,”铁勒点头,“就是军事演习。” “现在族里有大头和有田带领的三千云垂将士。我们则有四千人马,七七八八凑一凑,应该能凑够四千五百。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觉得能打败他们吗?” 下面又是一片沉默。 开伦众人本来就是顾大头一行训练出来的,最是清楚对方的能力。 别说实战打,就是想他们都不敢想自己会赢。 “云垂有句古话,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训练,多生孩子多养牛羊,商队呢则努力跑商,带回足够的物质。” “等以后部族切实壮大了,自有大家报仇雪恨的机会。” 第441章 还不能走 奔鹿部族。 偌大个部族一片狼籍,到处空荡荡的。四周随处可见已经被抛弃的帐篷、衣物以及食物残渣。空气里尽是一阵又一阵令人作呕的异味。 安吉尔驻地。 康安胜烦燥地在中军大帐里转来转去。 深秋的气温虽然变得凉爽,然而此时似乎也不能让他平静下来。 砰! 康安胜重重地擂了一拳面前的架子。 “岂有此理!所有人都走了,居然没有一个部族愿意听我等命令。真是岂有此理!” 东长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垂下眼皮。 原本东征大军里有不少中小部族愿意听命于他们。 不过在定西一战中,这样的部族几乎都已经被灭得七七八八。逃回来的也只是些游兵散勇。 剩下的自然也就视他们为无物了。 “多吉,”康安胜望向自己现在最信服的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到底是回还是留?” 东长老沉吟了一会,“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你不是是担心……” 康安胜说着说着,情不自禁抬头朝悬挂在帐内的地图望去。 这张地图比任宁画的还要简陋,只草草标出几个部族以及相应水源的大体位置,其他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而这会的地图上,血月部族的领地已经被东长老用红色框了出来,正如一道高不可攀的山峰般,死死地挡在他们回去的路上。 多吉摇了摇头,“副族,我担心的并不是血月,而是这里。” 说完,他伸手重重地点在草原深处。 呃。 康安胜迟疑了一下,“你说的是王庭?” “对。”东长老点了点头,“在大王眼中,那些中小部族都是可以随时舍弃的率子。它们和我们这些大型部族不一样。” 康安胜反应过来,默默地点了点头。 中小型部族如果不听话,王庭里的草原王就算知道,估计眼皮都不撩一下。 而他们这些大型部族要是不听话,那一准会被草原王在心底默默地记上一笔。 “因此其他部族可以走可以离开,但我们没有收到王上的命令前,绝不能擅自离开奔鹿这里。” 哎。 康安胜一声长叹,“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再不离开这里,兄弟们就快没吃的了。” 之前草原大军的人吃马嚼大多由中小部族承担以及运送。 如今绝大多数中小部族灭的灭,离开的离开。 他们这五万人马眼看就快要断粮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东长老也不由皱起了眉。 将士们肯定不能空着肚子。 但他们不能走,又没人送粮过来。 就算安吉尔老家派人送粮过来,路途遥远不说,还要经过血月部族,鬼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 “副族,奔鹿这里还有多少牛羊?”东长老问。 “奔鹿?”康安胜苦笑,“应该没几头了。” 草原大军驻扎在奔鹿已经四年有余,刚开始奔鹿还像以前一样蓄养了不少的牲畜。 然而后来随着驻扎在附近的人马越来越多,总有些部族的食物没带够,于是就征用奔鹿的。 刚开始对方还说会还,只不过越征越多,渐渐没了下文。 日子一久,奔鹿手里的牲畜几乎被征得七七八八。他们再也撑不下去,只能向当时驻扎在部族里的血月族长求助。 血月志勇那可是作大事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便随手推给手下,手下再推给手下…… 最后就不了了之。 “少归少,挤一挤总还是有的。”东长老沉吟,“让他们先交出来,大不了我们以后还他双倍就是。” “不过,”他又补了一句,“还是让族长尽快上报王庭才是正事。” 康安胜赞同地点头,“确实。” 毕竟他们有近五万张嘴,光是每天的消耗就是个无底洞。 只有王庭下了命令,要么尽快让他们撤回去,要么让人送粮过来。 到时候除非血月志勇想造反,否则血月部族就是再愤怒也得乖乖让开道路,甚至还要给他们安排食宿。 安吉尔征召粮食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奔鹿族长的耳中。 小族长差点吐了口血,“又要挤?” 送走安吉尔的使者后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叫我们拿什么来挤?” 奔鹿能留到现在的畜牧几乎都是些没几口肉的幼崽或怀孕的母牛羊。 如果连它们都被杀了吃掉,那奔鹿以后就吃草吧。 屋漏偏逢连雨夜。 没多久就有人匆匆跑了进来。 “族长,昨晚火狼、青优共十余家各带着十几条牛羊离开了。” “哦?”小族长正心烦意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要去哪?” “族长,”这人见族长浑不在意,只得坦言相告:“他们是脱族,不打算回来了!” 事实上自从东征战事不顺开始,久不久就有人默默地离开奔鹿部族,从此不知去向。 奔鹿族长终于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嘴里发苦。 他黯然地呆坐了一会,才问道:“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回族长,半个月前前线战败的消息传回来,族里就已经不足两万人了。” 奔鹿族长嘴巴更苦。 当初打散了老开伦,他们从两万多人直接飙到四万出头,牛羊等等牲畜更是数不胜数。 后来战事开打,奔鹿可谓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结果打到现在,族人不仅比以前少了一大半,赖以生存的畜牧更是几乎被吃光。 甚至连所剩不多的牛羊种子还要被征召…… 哎。 他一声长叹,“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快被灭族了。” ———— 血月定居点。 踏踏踏。 几匹瘦马从北边飞奔而至。 “什么人?”哨兵远远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连忙高叫着出来阻拦。 双方进入弓箭射程,满脸疲惫的血月鹰翔才抬起头,“是我。” “少族长?”哨兵们一声惊呼,连忙放下弓箭过来引路。 “少族长,近来部族情况严峻。而我们的城墙又没建好,族长便命令我们在外围布置了些陷阱。请您跟我们走,免得触发陷阱。” 说完,他们迟疑地望向血月鹰翔身后寥寥的几人。 尽管心里充满了疑问,然而张了张嘴,却是没说话出来。 血月鹰翔点头表示明白后没有再理会哨兵。 他回过头,感概万千地望着护送自己回来的几个亲卫。 “到家了。都先回去好好休息,其他再说吧。” “是!”几人勉强地睁着血红的眼睛,驱马跟了上去。 第442章 血月志勇 血月定居点。 砥石城距离虽远,但西凉战败血月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不可阻挡地在偌大个部族中传了开来。 深秋的草原通常阳光明媚,然而此时却到处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族长血月志勇以及各族老不得不站出来分成几路在帐篷间巡视慰问。 前面一座破旧的帐篷外,一名老妇人坐着晒太阳。 两只眼睛失神地望着东方的天际。 咳。 血月志勇亲切地走了过去,“老阿姆,坐着晒太阳呢,您老身子还好吧?” 老妇人听到声音,好半晌才望了过来,“一时还死不了。” 她上上下下迟疑地打量着面前气势非凡间的中年人,“这位老爷,不知你是谁啊……” 越打量老妇人身子越是发颤,两行泪水更是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这样的人肯定是部族的贵族。 前线大败,血月全军覆没,这人莫不是来给她报丧的吧? 呜呜…… 老妇人忍不住哭出声来。 咳。 旁边的护卫连忙上来介绍,“这位阿姆,这是我们血月族长,是族长来看您了。” “族长?”老妇人大吃一惊,很快变得拘谨不安,连忙挣扎着站起来鞠躬行礼。 血月志勇默默地接受了。 他左右看了看,“老阿姆,天气很快要转凉了。家里过冬的衣物还有牛羊吃嚼的牧草准备好没有?” 老妇见不是甚么报丧,顿时长出了口气。 “多谢族长关心,这几年老妇家里都没什么人,只要整两三件羊皮衣穿穿就可以过冬。” “虽然没有往年商队买到的棉衣舒服,闻着也有些味道。但老妇已经很满意了。” 至于过冬的牧草,她没有回答。 然而血月志勇以及身边的护卫却是听得了然。 这老妇其他家人都不在,那还有什么牛羊? 进帐篷转了一圈。 里面家途四壁。唯一的值钱物恐怕就是一些腊肉、一张弓以及几袋晒干的牛粪。 血月志勇默默地看着。 出来后他安慰了几句,又吩咐亲卫送些吃的和用的过来,才继续向前走去。 后面的老妇人默默看着他走远,张了张干憋的嘴,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血月志勇没回头,但也能感受到后面的针刺一样的目光。 “查一查她的家人。” 护卫们早有准备,飞快取出名单查了一遍。 “回族长,这阿姆家里现在就只有她和媳妇。她的男人、儿子还有两孙子全在东线战场……” 血月志勇耳朵听着,脸上笑容不变,甚至不时还向路过的族人挥手致意。 直到走到人少的地方,他才收起笑容。 “还没收到鹰翔的消息吗?” 护卫们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没有吭声,最后默默地垂下了头。 唉。 血月志勇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和煦的笑容。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自从从前线返回部族,血月的老鹰鹄就一直在定居点和砥石城之间来回送着信。 因此云垂各方一反攻,血月志勇第三天就得知了东边的战况。 云垂来势汹汹,他有心派兵支援。 奈何两地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最后血月志勇只能下令让驻扎在奔鹿部族的两万血月将士赶去砥石城支援。 可惜的是血月定居点与奔鹿之间也十分遥远,鹰鹄飞得速度再快也足足花了一天的时间。 等血月志勇的命令传到奔鹿部族时,砥石城外的战斗已经到了第四天。 这时候就算奔鹿里的血月人能像霍离一样不要命地往砥石城赶,恐怕也来不及了。 于是所谓的支援就是这两万余人向东跑了不到二百里路,最后得知前方已经溃败,便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最后更是探得安吉尔脱离战场的五万人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二万对五万。 这群人不进反退,果断缩回了奔鹿部族。 最后在担心受怕中,和其他中小部族一样踏上了回家之路。 “族长,”一片沉默中,有会说话的人站了出来。 “您也别太担心。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既然岩陲要塞的战报中没提到少族长的下落,那么少族长应该已经回了草原。” “只是草原茫茫,暂时不知在什么地方而已。” “对对。”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点头赞同。 “族长,少族长自小聪明过人深受狼神保佑,遇事总能随机应变最后逢凶化吉。想那云垂二十余万人尚且奈何不了少族长,更别说辽阔的草原了。” 这人笑呵呵总结,“属下觉得少族长很快就会安然无恙地回到部族来的。” “老梁所言极是!” 这时候,其他护卫的话闸子也纷纷打开,七嘴八舌地出声安慰。 “族长,少族长英明神威,草原寻常的威胁根本奈何不了他。真正的威胁是安吉尔那些吃里扒外卖国求荣的王八蛋。” “他们为了洗脱自己临阵脱逃的罪名,极有可能会对少族长不利。而少族长势单力薄,为保安全只能绕开传统的东西粮道往回走。因此我们派出去的人才没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如果少族长还带着坐骑的话,算算脚力,这几天应该就回到我们的领地了。” 血月志勇深深地朝着东方望去,好半响才开口,“希望如此吧。” 咳! 说完血月鹰翔,又有护卫咬紧了牙关。 “族长,那下来我们该怎么对付安吉尔那些王八蛋?” “安吉尔?”血月志勇回头往西方看去。 哼哼。 他的嘴角上满是冰冷的笑意,“你们先回去作好准备就是。” 刷! 护卫们毫不迟疑地整齐应了一声,“是!” 他们也不意外。 无论是血月还是安吉尔,都是草原上最大的部族之一。 双方一旦相互发生战争,其影响极其深远。 别说什么东征云垂,恐怕连草原自己都动荡不安。 因此血月志勇虽然满肚子怒火,打心底认定是安吉尔在捣鬼,但没有确切证据前他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鹰鹄从前面传回来的消息虽然及时,不过都是只言片语。 他们身在草原深处,只能就着上面寥寥的几行字猜测砥石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算不得准。 再等几天吧。 血月志勇抬起头,冰冷地看着眼前半成品的城墙。 如果血月鹰翔能跑回来亲口述说具体战况还好。 要是血月鹰翔回不来或者被安吉尔暗中扣下甚至杀害,那别怪他先下手为强了。 第443章 军医营 岩陲要塞。 霍凌没有骑马。 他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扶着配剑,默默地走在要塞四通八达的主干道上。 “大将军。”路过的小兵们认出了他,纷纷问好。 “大家好。”霍凌不厌其烦地回答。 “将军,”身边的亲卫们神经兮兮地盯着四周,“不知您这是要去哪个营?” “慌甚么。”霍凌浑不在意四下张望,“本将只是到处走走。” 定西郡打了那么久的仗,坏处一大堆,要说好处倒也不是没有。 以前那些活跃在要塞里到处打听消息的各路人马几乎已经全部销声匿迹。 要么被主家撤了回去,要么已经战死在沙场。 眼前的要塞可是安宁详和的很。 走走停停,霍凌不时和路过的小兵聊聊天,问问对方的情况。 兜兜转转,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到了军医营。 霍凌停下了脚步。 “小李,”他吩咐旁边的小黑个亲卫,“去把张大娘子喊来,本将要见见所有军医。” “是!”跑腿小李匆匆上马跑了。 通常说来,为了方便管理,要塞的军医大多都住在军医营。 但张大娘子例外。 为了避嫌,她一直都是自己独住一屋的。 没多久,得得的马蹄声响起。 张大娘子背着药箱,带着小徒弟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 翻身下马,她连忙上下打量着霍凌:“大将军,您哪里不舒服吗?” 哈哈。 霍凌拍了拍胸脯,“大娘子请放心,本将好的很。这次过来只是想见见救了众多兄弟的各位。” “没事就好,”包括张大娘子在内的一群军医齐齐松了口气。 霍凌点头,朝两人的来路望去。 “本将记得你有条黑狗,名字好像叫大黑,应该没记错吧?” “它呢?”霍凌问。 “这……”张大娘子迟疑。 “回大将军,它是叫大黑。之所以没有跟来,因为它在睡懒觉。” 张大娘子呵呵地解释,“要塞现在挺清净的,没有以前乱七八糟的事。加上出门出得急,我便没特意弄醒它。” 霍凌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张大娘子的小徒弟上。 “你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小徒弟情不自禁一挺胸脯,然而眼角瞥见张大娘子警告的目光时,他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吞吞吐吐一阵后,他还是坦白。 “回大将军,师父在说谎。前阵子大反攻时,大黑跟着我们一起出塞去打仗,已经战死。” 所有人一阵沉默,但没什么人有意外的神色。 “小李,”好一阵子过去,霍凌突然吩咐:“三天内找条小黑狗过来给张大娘子,不得有误。” “现在就去吧。” “是!将军。”小李眉都没皱一下,立即爬上马背调头离开。 进了军医营。 霍凌站在台上,逐一看了过去,像是要把他们给全都记住似的。 只是军医难培训,而且不时还要上战场,任务繁重且危险。是以人数一直不多。 “各位大夫辛苦了。” 他突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本将代所有将士感谢各位。” “正是因为你们一直以来不辞劳苦的拼死相救,前线将士们在冲上前线时才无后顾之忧,而那些不幸受伤的兄弟们也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可以说每场战斗的背后,都有你们的一份功劳。” “本将谢谢各位!” 嗡~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以霍凌镇国公之尊鞠上一躬以及说出这么一番话,那可了不得。 所有军医心潮彭湃地站起来,激动地满脸潮红。 “谢大将军夸奖,什么荣耀的不值一提,只是属下的职责所在罢了。” “就是。要想打胜仗得靠全要塞将士甚至全帝国上下一心。可以说谁都缺一不可。属下们只是尽自己的能力。” …… 霍凌默默地听见,又和他们好好聊了一阵,随后问各军医缺些什么。 只要有人开口,他就让亲卫们逐一记下。然后像张大娘子的黑狗一样分别定下解决办法和解决期限。 许久过后,霍凌环顾四周,“还有人有问题吗?” 张大娘子见周围没人作声才站了起来。 “大将军,西凉狼子野心,亡我云垂之心不死。他们迟早都会卷土重来。未来大战恐难避免。” 众人纷纷点头。 张大娘子继续说下去。 “如今要塞的军医明显人手不足,上次反攻时便可见一斑。明明手上有药然而来不及用,结果导致一些将士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因此,属下建议再多培育一些军医。” 霍凌点头,“本将也是这么想的,问题是要塞里没什么年轻人愿意学医。” 学医首先要识字,本身就阻挡了一大批人。 另外云垂的军功只赏给上战场的武将。 军医功劳再大,朝庭也顶多奖些银子,想像其他将士们一样加官进爵是不可能了。 这才是小兵们谈起学医来一直兴致缺缺的原因。 “大将军,”张大娘子迟疑了一下,她突然换了个话题,“属下看了最新发行的报纸,上面有句话让我感概良深。” 哦? “不知是什么话?”一群人都好奇起来。 咳! 张大娘子轻咳了一声。 “上面说女子也能顶半天。男人能办到的事,女人大多也能办到。” “要不试着问问要塞外的姑娘们,问她们愿不愿意学习医术?” 比起到了年纪就让她们回老家嫁人,从此教父相子,也算是一条出路。 嗡~ 其他军医一阵低语,很快又平息了下来。 张大娘子如今的医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他们能治的她也能治;张大娘子治不了的,他们同样没办法。因此没什么好指责的。 哈哈。 霍凌回过神,不由哈哈大笑。 “女子能顶半边天?这文章也不知是谁写的,这等破天荒的话也敢说出来。要是被星纪城的老夫子们看到,准得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不过……”他语气一转,“如果让我母亲看到,想必定会引以为知己。” 下面的各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霍凌的母亲夷光大长公主,那是帝国的超品将军。 她的军阶都是自己在战场上带着军队一刀一剑杀出来的,是实打实的战功。 包括长兴帝在内,全云垂都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女子不如男。 “这个可以考虑。”霍凌先定下基调,“我们这里是边疆,活下去比什么狗屁规则都重要。姑娘家心细,对她们来说作个救死扶医的大夫应该不是问题。” 众人情不自禁点头。 之前的定西大反攻,要塞外的村子、定西城的老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拿起工具上阵杀敌。姑娘们别说救人,就是冲锋陷阵砍起人来也没见谁比谁差。 “本将一会儿回去好好规划一番,尽快将它落实。” “对了。”说到这,霍凌一拍脑袋:“本将差点忘了说一件事。工部和太医令共同发了份文书过来……” “说感于边疆医术相对落后,许多将士或边民用了大量的药,结果小病还是医成大病,大医医成不治。因此准备招一批军医回星纪城进行培训。” “你们谁愿意去?” 第444章 继续逛逛 去星纪城向太医们学习医术? 这可是大好事。 众军医不由心动起来。 然而他们抬眼一看,很快又息了心思。 虽然霍凌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不过双眼却是微笑地看着下面的张大娘子。 于是其他军医便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张大娘子擦了把汗,“大将军的命令,我本不该拒绝。“ “不过……”她有些迟疑,“这不太合适吧。”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身在战乱不休的边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甚么男尊女卑都可以退一步。 必要的时候,不管男人女人都要拿起武器冲上前线,就为了活下去。 而到了星纪城甚至太医院那种地方,女人们就算嚷嚷着女子能顶半边天,但也不能再像定西郡这里可以肆无忌惮地抛头露面。 因此张大娘子过去,恐怕不大适合。 “放心吧。”霍凌笑着摇头,“你去很合适。” 既可以替他到国公府探望久违夷光公主以及其他家人,又可以进宫探看晴贵妃。 其他人一听顿时了然。 张大娘子也反应过来,立即垂手道:“那我回去就作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霍凌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军医营又呆了一阵,才起身离开。 “将军,这边是回守塞大将府的方向。” 霍凌瞪了说话的小亲卫一眼,“时间还早,本将再四处走走。” 说完,他再次信步前行。 咣咣咣。叮叮当当。 各种敲打声不绝于耳。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转到了打造营。 尽管秋意已浓,然而铁天工却还是赤果着上身,正哗啦啦地在一声大木板上忙碌着。 小徒弟打了水回来,正好看见霍凌站在自己师父身边,不由吓了一跳。 不过霍凌见铁天工还在忙碌,便安静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出声打扰。 “师父,师父?” “师什么父,”铁天工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开口就骂:“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没见老子忙着呢。” 他原本是铁匠。 然而自从几年前青石郡发生地震毁了矿洞和出郡的道路后,云垂的铁矿产量就开始大幅减少,其中运到岩陲要塞的数量更是少之又少。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塞没了铁,铁匠们平时只能对损坏的武器或犁具修修补补。 甚至铁天工偶尔有些新奇的想法,也只能先在纸上把设计图给画出来。 至于现在,他更是沦成了木匠。 或许说现在整个要塞的打造营,绝大部份铁匠都变成了木匠。 定西大反攻时,要塞、盈灵军团和定西备守兵三军的伤亡数字大太。不仅是小兵就是各级将官,阵亡的都比比皆是。 要塞储存的那点棺木都用光了。 为了让那些阵亡的将官们尽快得到应有的待遇,他们不得不日以继夜地造着棺木。 咳。 被铁天工喷了一顿,小徒弟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忍不住提醒,“师父,大将军来了,就在你身后。” “累了就直说,又不是不让你休息。”铁天工破口大骂,“大战刚过去没几天,这时候大将军最是忙碌。怎么可能有时间到我们打造营来?”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揍你。” 话虽这样说,铁天工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老铁匠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回过神后连忙站起来。 “大将军好!属下不知将军……” “不碍事!”因为打造出望远镜,霍凌还认得铁天工。 他和颜悦色地摆了摆手,“不用理我,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说完,霍凌也不忌讳,直接抱起旁边地上刨好的棺材板,翻来覆去地细细打量着,随后还砰砰地敲了敲。 “手艺不错,棺木修得十分漂亮……对了,要塞储存的老木还能用多久?” 铁天工垂手肃立。 “回大将军,要塞里的老木已经不多,估计这两三天就会用光。” “不过早些时候兄弟们已经分批赶往落霞山,想必很快就能采伐到足够的木料并送回来。” 说到这,老铁匠的眼神黯了黯。 要想造口上好的棺木并不容易。 其中最重要的是木料。 木料伐下来后最好先晒凉一段时间,再放到水里或泥浆里浸泡个几年。这样制成的棺木上油后,那怕埋到土里也能长时间地防腐防虫。 不过现在急需棺木,也就只能权宜行事了。 希望四年后的送灵回乡,那些匆匆进土的将官们遗体还能大致保存完整吧。 霍凌看在眼里,无言地拍了拍铁天工的肩膀,“辛苦了。” “不碍事。”铁天工摇头,“为了让牺牲的兄弟们早日入土为安,属下这点苦不算什么。” 霍凌点了点头。 他沉吟了一会。 “这么吧。新木料过于沉重,运来运去也麻烦。木匠们直接带上工具到落霞山去吧。” 等修好了棺木再运回来就是了。 “是!”木匠们纷纷应下,立即转身回去作准备。 “铁匠们等等。” 霍凌叫住铁天工等人。 他的目光落在铁匠们那一双双粗糙的手上。 “你们都是要塞最好的铁匠。只是这几年要塞一直缺铁,委屈了各位。本将在这里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没关系。”众铁匠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和大将军又没有什么关系。” 青石郡发生地震,不仅矿洞就连出郡的驿路都毁得七七八八。 包括要塞在内的云垂各地都缺铁,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霍凌不置可否。他抬头朝着东方看了一眼。 “本将近来已经得到消息,青石郡被埋的矿洞早已修复并重新打开,甚至已经采出了一些矿石。同时经过一年多的修筑,迷雾郡南北向的驿路已经大致能通行。相信用不了多久,铁矿就能源源不断运出来冶炼。” “到时候本将一定会尽快向工部申请生铁,让打造营这里重新火热起来。” 不过这时候,各位铁匠还是得先去帮着造些棺木。 各铁匠精神一振,那里还管这些,纷纷高声回道:“明白。” “将军,”有人急道:“不少将士们的武器盔甲以及战马的马蹬都到了该修的时候,生铁可得尽快运过来啊。” “别说武器了,城外百姓的犁具也到了该换的时候。” 霍凌自是一一点头记下。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才出了打造营。 霍凌身边的小亲卫有些茫然。 他压低了声音,“将军,你到打造营来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话?” 这种琐事完全可以让亲卫或其他人过来说一声就是。 堂堂的守塞大将根本无需亲自跑一趟。 霍凌摇了摇头,也没有解释原因。 “走,我们继续逛逛。” 第445章 俘虏与伤兵 第445章俘虏与伤兵 小亲卫这回没再问什么,埋头跟着霍凌往前走。 等停下脚步时,他抬头一看。 前面道路上有两人在聊着天。 一个是先锋大将霍离,另一个则是黄明。 “好巧,”霍凌微笑着走了过去,“你们在这聊什么呢?” “大将军?” 两人转身一看,齐齐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站直问好。 霍凌随意地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别那么拘束。” 他的目光落在霍离腰间的绷带上,“你腰上的伤好点了?” 哈哈。 霍离大笑,“一点皮外伤而已,现在已经无大碍。” “如果将军要发兵去攻打奔鹿部族,末将立即可以领兵出发。” “你呀,”霍凌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战刚息,全军将士急需修整。因此攻打奔鹿一事暂时不急。” “伱先好好休息,尽快把身子养好。以后有的是战事。” “是!”霍离响亮地应了一声。 霍凌没再理会他,目光转到旁边的黄明身上。 “明儿,你母亲的信我收到了。” 咳咳。 “什么信?”黄明左张右望,脸色尴尬。 他的母亲也姓霍,和眼前的霍凌还有霍离其实是堂兄妹关系。 说来他还得叫两人一声堂舅。 “什么信?你个猾头。”霍凌笑道:“大战已了,要塞这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你且收拾收拾,带着护卫们先回家一趟吧。省得你母亲提心吊胆的。” 说完,他不等黄明回答,又重新望向旁边的霍离。 “离弟,把我们霍氏以及像黄明这样的姻亲外甥都一一统计好。没成亲的全放个假,让他们回家成亲去。” 霍离一怔,很快想起报纸上那则关于镇国公府的新闻。 他脸色微微有些发沉,点头应下:“小弟记下了,一会儿就去办。”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 霍凌抬起头,“这里离战俘营不远。既然碰上,大家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客人吧。” 霍离和黄明没有异议,转身跟了上来。 “大将军,”黄明十分好奇,“这次抓了这么多西凉人,一直养着也不是回事。您准备拿他们怎么办?” 霍凌微微一笑。 “当然不能一直养的。一部分拿去和西凉交换战俘。” 说到这,他的脸色阴了阴。 西凉粮食不多,战场上向来是不怎么留战俘的。 但凡遇到受伤或投降的敌人,他们大多毫不犹豫杀死。 估计这次也换不了什么人回来。 “另外要献一部分回星纪城。” 黄明点头。 这是惯例了。 “其他的挑掉右手筋和一条脚筋,分批放回草原去。” 事实上,半个月前已有两千名挑了手筋和脚筋的血月俘虏,被赶进了草原。 “分批?”黄明有些疑惑,“干嘛要分批,要塞的粮食和疗伤药不多,连我们自己都不够吃和用。” 而且就算够用,也没必浪费在这些敌人身上。 哈哈。 霍凌也不意外,他大笑着拍了拍黄明的肩膀。 “你应该不知道草原现在的大体情况吧?” 黄明一愣,很快变得若有所思。 “说来我确实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所有入侵定西的西凉人都已经退回了草原。” 咳。 旁边的霍离咳了一声。 “西凉人是退了回去,但事实上各部族退的程度并不一样。” 有的部族逃跑中还能形成完整的小团体,担惊受怕下一路狂奔回到了老家。 有的部族已经没剩几个人,走着走着便四分五裂,最终一轰而散消失在草原上。 更有的,比如安吉尔,近五万人只退到了奔鹿部族,然后就停在那里。 黄明哈哈大笑。 “这个我知道。定西一战,康安胜私自带兵逃跑,把血月坑得全军覆没。他们现在之所以停在奔鹿不走,应该是不敢经过血月的领地。” “你说的没错。”霍离赞赏地点头。 霍氏一族死伤太多,他有意教导每一个还活着的子侄。 “我们手里的战俘大多都是血月人。” “而血月作为西凉最大的部族之一,族人的自尊心向来十分强烈。这次战败投降结果被俘,事实上他们并不觉得是自己打不过我们,而是安吉尔在他们背后狠狠捅了一刀。结果背腹受敌,才最终落败。” 说到这,霍离呵呵地冷笑。 “这些天,我不时会在战俘间转转,常常能听到他们在咒骂安吉尔人。骂得那一个叫难听……” 霍凌淡淡地看了堂弟一眼。 霍离可不只是在战俘间随意转转,还派人下大功夫去挑拔离间。 现在被俘的血月人中,几乎一提起安吉尔,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两万俘虏中,总有些一心坚持西凉各部族是一家的顽固份子。 这些人早被霍离纠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送他们去见了狼神。 “这种情况下,分批放他们回去,对我们比较有利。” ———— 奔族部族,安吉尔驻地。 康安胜最近有些焦头烂额。 驻地的食物快吃光了,药物更是早已消耗殆尽,然而后方的粮草却始终遥遥无期。 现在整个驻地上到处都是伤兵痛苦的呻吟,以及小兵们时不时聚在一起,讨论该不该杀掉战马充饥。 “奔鹿是这里的地主,最熟悉这里的情况,立即让他们想办法到四周弄点吃的。快!” “是!”传令兵匆匆走了。 东长老看在眼里,默默地摇了摇头。 奔鹿的族人越走越多,有时候甚至一天就有上百人离开。 现在他们都已经自顾不瑕,那还有什么心思再帮安吉尔弄什么吃的。 而且就算奔鹿暂时能找到些食物,恐怕也就只能供五万人吃上一两顿,根本不顶事。 “多吉。”康安胜期待地看着最信赖的东长老,“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没等东长老开口, 报! 外面响起传令兵嘹亮的声音。 “副族长,东边百里外出现支约一千一百人的队伍,看上去全是伤兵。他们正朝我们而来。” 呼。 康安胜一下子跑了出来,“都是什么人?他们带有粮食吗?” 小兵脸色古怪,“回副族长,他们应该都是血月部族的将士,个个饿得两眼发绿,看上去并没带有什么粮食。” 血月人? 康安胜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回头看了刚出来的东长老一眼。 “确定是血月人吧,”东长老沉吟,“说说他们的具体情况。” 至于会不会是云垂人,那倒不用担心。 因为除了开伦部族,其他西凉人与云垂人长像迵异,根本不可能搞混。 “绝对是血月人。”小兵就把自己看到的详细地说了一遍,听得两人满脸的凝重。 “多吉,”康安胜有些头大,“我们该拿他们怎么办?” 自己的粮食和药物已经不多,再来一千伤员,那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对方到底是血月人,草原上的另一支强大力量。 要是置之不理,甚至拒之门外让他们活生生饿死在草原上,消息一旦传到血月部族,其结果可想而知。 到时候就算有是草原王在中间调停,恐怕也不起作用。 而他们急需的粮食更是别想运到东边来。 唉。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东长老一声长叹。 “杀是肯定不能杀的。一千张嘴而已,把他们收下来吧。” 没准还能借此缓和一下与血月之间的关系。 第446章 安吉尔的难题 草原秋高气爽。 然而安吉尔部族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众多的族人一如既往地来往干着自己的活,只是每个人的脸上多少有些忧心忡忡。 定居点,中央。 族长安文康四平八稳地坐在正座上,听着下属们的日常汇报,有条不紊地作出决断。 很快大帐里没了甚么人。 安文康望着最后几个长老,“你们还有事吗?” 几人你望我我望你,没人出声。 安文康皱眉,“要是没事了的话,都出去干活吧。” 咳。 有人站了出来。 “族长,早上时分鹰鹄已经从东边飞了回来。” “副族长紧急求援,他们手里的粮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希望族里能尽快送粮过去或者让他们撤回来。” 说完,他把鹰鹄带回来的情报条送了上来。 安文康接过看了几眼,越看脸色越是难堪。 之前血月全军覆没而安吉尔大军却有惊无险地撤回了草原,听到这个消息时,安文康第一感觉是庆幸。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变了现在的骑虎难下甚至焦头烂额。 安文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血月鹰翔还没找到吗?” “回族长,暂时还没有血月少族长的消息。此外血月定居点近来戒备森严,人员调动频繁。兵锋似乎隐隐有转向我们的迹像。” 砰! 安文康愤愤地擂了一拳身边的桌子。 虽然血月的目标似乎是自己的部族,但他倒是很能理解。 如果自己的军队被人坑了,最为珍视的儿子还至今杳无音讯。 他九成也会坐不住。 “继续打听血月鹰翔的消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继续派人送粮去东边,同时向王庭发信,请求大王介入……” 毕竟奔鹿部族可有他们的五万精锐,可不能丢下这些人不管。 而康安胜把兵力撤回部族的请求,安文康想都不会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 踏踏踏。 外面传来匆匆的马蹄声。 报! 一名浑身染血的小兵冲了进来。 “族长,大事不好了。” 呼~ 帐里所有人脸色剧变,安文康更是猛地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回族长,小的是第五批送粮队。四天前的晚上,粮车队在老洛夕定居点附近遭到大批骑兵袭击。对方估计超过三千人,个个凶猛无比。我队伍损失惨重。” 安文康点头,长长松了口气。 粮车受袭虽然可恶,但只要不是血月派出大军向他们安吉尔发起进攻,其他事都还好说。 “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了吗?” 小兵脸色难看,吞吞吐吐地开口。 “回族长,对方突然出现、下手狠辣而且来去如凤。小的没反应过来就被已经击昏,这才捡了条性命。因此……” 咳。 旁边的持鼓长老替他解围。 “族长。现在只是十月上旬,晚上到处黑灯瞎火的。对方兵强马壮,如果他们有意偷袭,我们的人一时不查也情有可原。” “兵强马壮!” 安文康念叨着这个词,砰地一声又重重地擂了一拳桌子。 现在能出现在老洛夕定居点附近,而且还胆敢袭击他们安吉尔车队的,用脚底板想想都知道是谁。 “血月志勇这是想饿死我们前线的将士吗?” 咳。 持鼓长老先又咳了一声。 他先喝退了那个报讯的小兵。 “族长,四天前的这场袭击已经表明了血月的态度。如果暂时不考虑把前线的将士撤回,我们现在该想其他办法给他们送粮了。” 安文康点头,原地焦燥地转了几圈。 “向东的粮道被堵了。除了等王庭方面介入并调停,哪还有有什么办法!” 他们安吉尔现在理亏,要是再因为粮道而主动对血月开战的话。 恐怕到时候就连王庭都不会站在安吉尔这边。 “要不,派个使者过去跟血月族长接触接触?”持鼓长老建议。 康安胜点头,苦笑道:“派人接触可以。不过恐怕没什么意义。” 血月全军覆没,血月鹰翔至今又生死不明,估计血月全族现在正在悲愤和气头上。 这会要是派人去谈判,说什么让条粮道出来。 没准悲愤交加的血月就敢直接把人扣下甚至直接抹了使者的脖子。 “族长,那我们得先作其他选择了。” 说完,持鼓长老哗啦地摊开一张地图。 然后他拿起炭条,自西向东地在上面画了一条长长的线。 “族长请看。” “血月的确卡在传统的东西粮道上。但血月再大也只是一个部族。草原茫茫,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走的。” 安文康连忙走过来,看清楚路线后顿时眼前一亮。 “你是说我们先向北走到不归荒漠附近,然后从马匪石林绕过去?” “没错。”持鼓长老点头。 “这路是有点远,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我们既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和血月开战,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五万将士饿死,就只能绕些远路了。” 至于马匪石林里的马匪,作为大型部族,安吉尔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思索了半晌。 砰。 安文康重重地一敲地图, 作了草原上的霸主,他也不是什么忧柔寡断之人。 “你说的是。在王庭介入前,就先这么办吧。” 不过这条路对他们安吉尔来说到底是陌生的路线,而且靠近干旱的不归荒漠。因此至少要先探明沿途的水源才敢让车队出发。 否则粮草没送到东方,车队反而渴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呵呵。 持鼓长老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族长,说来也巧。虽说东西线商路四年前就已经断开,但商人嘛,只要有钱赚,再难再远的商路他们都敢走。” “有支来自北雄的驼商队就常常走这一条路线。他们甚至还能沿着不归荒漠一直走到云垂的北方,最终进入云垂境内行商。” “属下觉得他们肯定知道沿途的水源位置。” “哦?”安文康眼睛大亮,“你说的莫不是那支兰斯顿的驼商队吧。” “没错,”持鼓长老矜持地撸着胡子,“我说的就是它!” 安吉尔东北方。 右蒙一马当先,后面跟着一支长长驼商队,正朝着安吉尔部族定居点一步一步走来。 “我们距离安吉尔还有多远?” “回护卫长,以商队现在的速度,如果下来没遇上什么大风雨的话,太约还有十天的路程。” 右蒙点了点头,抬眼朝着东方看去。 十天, 顾大头他们应该能干掉不少残兵败将了吧。 第447章 去镇南关 草原暗流涌动,而定西郡相对安宁。 十月中旬,要塞又释放了两千名挑了手筋和脚筋的俘虏。 同时黄明带着镇国公府所剩不多的护卫踏上了回星纪城的归途。 同行的还有前去太医院进修的张大娘子以及另一名军医。 两人虽然都是大夫,但都会骑马。 因此一行人赶起路来要比当初任宁送灵回乡时要快得多。 一路向东,除了在落霞山卡了一会儿,其他的时候都畅通无阻。 很快到了涞谷郡山南县,牛树生等人一大早便乐和和地城门口外等着他们。 “黄公子以及各位镇国公府的护卫,终于等到你们了。” “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什么客套的话都不用说了,先进城去吃饭休息吧。” 黄明哈哈地拱手,“树生以及各位百姓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还有要事要办,紧着赶回星纪城,就不进去了。” 牛树生自是不信,“真的假的?” 西凉人不是都退回草原了吗?还有什么事这么急? 黄明笑笑,让开身子,露出后面的张大娘子两人。 “这两位是要塞派遣的军医,年底前要到星纪城去。现在已是十月中旬,云垂很快就会下雪。下了雪可不好走,我们得尽快赶路。” “原来是张大娘子。” 牛树生看见张大娘子,不由信了几分。 他参加过定西大反攻,甚至还冲到前线杀过人,自然也见过要塞的一些军医。 男军医太多,牛树生一个也记不住。 但张大娘子作为绝无仅有的女军医,他自是记得牢牢的。 牛树生的娘子笑呵呵地走了上来。 “黄公子,你们有要事急着赶路。我们都理解,也不会阻拦。不过时间再紧,也不差一顿饭的功夫吧。” “镇国公府那可是我们山南县全体老百姓的再生父母。我们还不了国公府什么,就只能请各位路过的兄弟吃顿饭,以表我们心里的感激。” 其他人纷纷点头应和。 “树生媳妇说的是,各位兄弟吃一顿饭再走吧。” “就是,你们再急,但马儿也是要休息的。正好趁此机会坐下来吃顿饭。” …… 牛树生连忙趁热打铁。 “黄公子以及各位兄弟请放心。饭菜大家早已准备好,你们都不用等,进去坐下就可以开吃。吃完就继续赶路,我们绝不阻拦。” “对对,”其他人连忙应和,“绝不阻拦。” …… 黄明回头看了看其他人,随后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们就进去叨扰麻烦各位一番。” 乌拉。 百姓们顿时大喜,个个齐声欢呼。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这种麻烦我们还恨不得多多益善呢。” “走吧走吧。” 一顿饭毕,一行人又继续上路。 张大娘子要避男女大嫌,向来言语不多。 但此时见山南县的百姓这么热情,她也忍不住好奇。 “黄公子,这里的百姓怎么对镇国公府这么亲近?” 她与丈夫成亲前,对老家的各种地方长官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印象可不怎么好。 黄明微微一笑。 张大娘子以及另一名军医能被霍凌选中,自然不是外人。 他无须遮掩便粗粗地解释了一番。 “以前涞谷郡民不聊生甚至还发生了民乱。后来山南和苍山两县所有的土地都被镇国公府以及任宁任将军买了下来,再一一分给百姓们耕种,而且三年内不收税子……” “难怪了。”张大娘子感概不已。 如果当初她老家也遇到这样的好心地主,小两口也不至于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到要塞去参军。结果年纪轻轻,夫妻便生死相隔。 张大娘子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往事甩开。 “几年不见,原来任宁那皮小子现在已经成了将军了啊。” 哈哈。 黄明脸色古怪,忍不住大笑。 “张大娘子你一直不怎么和其他人接触,因此不清楚任将军现在的情况吧。” “他呀,可威风了。打起仗来所向无敌,现在已是星落军团的八大将军之一,甚至陛下都亲手挥动御笔给他写了将军府的府名呢……” 赶路无聊,黄明便事无巨细地说着任宁的往事。 听得张大娘子目瞪口呆。 “真好。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不过……” 张大娘子皱了皱眉。 虽然久居要塞,但到底是女人,她不由关心任宁的终身大事。 哈哈。 黄明又笑。 “张大娘子,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任将军呀,四年前送灵回乡后他就已经成了亲,现在孩子快满月了吧。” “真的?”张大娘子十分高兴。 “当然是真的,”黄明点头,“说来,他夫人的老家距离我们要塞并不是太远。” “定西郡人?” “不是,是开伦人。” 呃! 张大娘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她才出声,“那也挺好的。” 反正开伦向来亲近云垂,而且很多族人相貌也云垂人一样。 “任将军现在住在星纪城吧,我不方便上门。到时候黄公子替我送份礼物给他孩子吧。” 黄明点头,“小事一桩,当然没问题。” 说完,他情不自禁朝着南方望了一眼。 ———— 广信郡,南舒城 自任战出生后,任宁一直宅在家里,悠哉悠哉地陪着老婆和孩子。 这天,他第一次踏出家门。 雷二已经牵着奔雷等在了外面。 咴咴。 两匹战马已久不见面,此时忍不住欢快地嘶叫着打招呼。 “老任,我们去哪?”雷二安抚着自己的坐骑。 任宁眼皮一抬,“镇南关!” 雷二也不意外,嘿嘿地朝着对面的李家大门挤眉弄眼。 “是不是准备要和李荷珠拜堂成亲了,所以赶紧去请小舅子回来?” 任宁恍若未闻,甚至眼角都不给雷二一个。 他直接翻身上马,“啰嗦,走吧。” 很快,两匹马便了出了南舒城,一路朝着南方飞奔而去。 没跑几里,雷二就闲不住嘴,“这驿路修得不错。” “确实。”任宁赞同。 现在的广信人口又多了不少,同时通往镇南关的南北驿路也在拓宽平整。 相比以前,路况的确好了许多。 两匹千里马跑得那一个叫又快又稳。 夜暮降临时,两人已经过了虎愁河,到了新镇南关即以前的虎愁关下。 “边关重地,闲人不得擅闯。下面什么人,速速表明身份?”” 任宁拿出身份证明,“星落军团前锋副将任宁,求见镇南关守关大将袁将军。” “任将军?”城头的护卫将信将疑。 “的确是任将军。快开门。” 星落军团移防北海关并没有多久,不少人还认得任宁这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很快就有守卫将他认了出来。 吱吱吱。 城门打开。 两人下马走了进去。 第448章 暴怒的袁兴文 第448章暴怒的袁兴文 “任宁?他怎么来了?” 袁兴文抬头看了看天色,连忙吩咐亲卫准备饭菜。 任宁走进中军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像。 袁兴文和李荷白坐在一桌热腾腾的饭菜旁边,正满脸古怪地看着自己。 “任宁见过袁将军……” “啰嗦!”袁兴文满脸的不耐烦,直接挥手打断他的话。 “我们又不是不熟。本将和荷白忙了一天还没吃饭,没空和你客套。” “过来坐下一起吃饭。” “是!”任宁自是知他心意,只好哭笑不得地走过来坐下。 “姐夫,”李荷白呵呵地把饭递过去,“赶了一天的路,你也应该饿了。什么别说,先吃饱再聊。” “行!我也确实饿了。”任宁点了点头,哗哗地扒起饭来。 饭毕, 三人换了个房间。 李荷白拿起茶壶正准备泡茶,然而却被袁兴文伸手拦住了。 “你忙什么,让任宁去泡。” 李荷珠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笑着点头。 “也是。听说姐夫伱跟韦将军学过茶艺。他的茶最是好喝。当初在南奉时我跟着袁将军有幸蹭过几次。 啧啧! 他连连感概,“那茶的味道……虽然已经过了几年,但至今仍觉得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荷白说得是,”袁兴文呵呵地点头赞同,“老韦的泡茶功夫确实不错。” 任宁情不自禁擦汗,“韦将军的茶艺固然没得说,但问题是我并没学到几分……” 再说了他整天在外带兵打仗,也没空再去学什么茶艺。 尽管如此,任宁还是拿起茶壶烧水泡起茶来。 泡好茶。 袁兴文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直接皱起了眉头。 “任宁你这手艺和韦将军相比,确实有一定差距,以后还得继续学。” 任宁只能点头称是。 旁边的李荷珠开口:“姐夫,家里现在怎么样?孩子还好吧?” “一切都好。”任宁想起任战的模样,嘴角都咧了几分,“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能吃能睡爱哭爱闹。大夫和奶娘都说十分健康。” “这就好。”李荷白松了口气。 旁边的袁兴文算了算时间,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的孩子应该没满月。这时候不呆在家里,跑来镇南关这作什么?” 他脸色古怪,“难道是准备请我们去吃满月酒?” “当然不是。”任宁摇头。 李荷白还好说,只要拿到批准还是可以离开镇南关。 而袁兴文那是守关大将,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或者不提前作好足够的准备,轻易不会离开关卡。 否则一旦被监军发现并上报,那就是重罪。 赶去喝满月酒,显然不在此例。 “将军请看!”任宁不知从哪取出一则纸条,放到袁兴文面前。 “前段时间大批倭寇出现在云垂东海的消息,想和袁将军已经知道了。” 袁兴文点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本将自然知道!” 他接过纸条飞快地浏览了一遍,顿时脸色一正。 随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悬挂的地图前,默默地凝视华阳郡周边的位置。 任宁走到他身边。 “倭寇大规模出现在云垂沿海的消息被渔民和商队传得到处都是,沿岸的郡尉莫沧海又声泪俱下地四处求援。陛下和兵部不得不作出回应。” 哼哼。 袁兴文突然冷笑。 “莫沧海四处嚷嚷,他是指望北海关、东海壁垒以及中央军团过去支援吧。” 可惜他只能失望了。 “是啊。”任宁点头,“虽说背后议人不对,但不得不说无论是北海关还是中央军团都是滩扶不起的烂泥。”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星纪城南边的瑞南山上。 “特别是中央军团,成立之时原本指望它能拱星纪城这个帝都,成为云垂的最后一道防线。” 可惜成也帝都败也帝都,中央军团终归离星纪城太近,如今已经成了皇室子弟和各高官贵族的狩猎场地或镀金场所。 “其战力估计连莫沧海以及夏邦为带领的地方备守军都不如。” 砰! 袁兴文沉沉地砸了一拳墙壁。 “你说的保守了,应该是远远不如。” 任宁不置可否,目光落在自己带来的纸条上。 “消息上说,兵部尚书关邑已经上书给陛下,莫沧海需要支援,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中央军团不可轻举妄动。那估计……” 听到这,袁兴文哈哈大笑。 “关邑这兵部尚书倒是很清楚中央军团难挡大用……” 他话语一转,“因此这支援华阳郡的任务估计会落到我镇南关头上。对吧?” “十之九八。”任宁点头。 镇南关兵强马壮,袁兴文手里除了战马还拥有数量不少的战舰,可以说他们同时擅长陆战和水战,而且战力远不是萎靡不振的北海关或中央军团可以比拟的。 更重要是南奉被灭,如今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王世子和周边小国纠緾,短期内对云垂南疆已经无法再构成威胁。 可以说现在袁兴文手里的兵力一直无所事事。 关邑便想着物尽其用。 操! 袁兴文狠狠地骂了一声。 他飞快地用手量了量镇南关到华阳郡的距离,眉头皱得差点能夹死蚊子。 “抵御外敌乃我等军人的天职,这本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两地的距离实在太远了。” 甚至比百济金龙滩到华阳郡的距离还要远些。 袁兴文原地转了几圈,越转越生气。 “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火。当初涞谷、迷雾等西部四郡发生民乱,兵部既然异想天开,直接把东部沿海的备守军调过去平乱,结果被倭寇摸上岸狠狠掠夺了一番。” “这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南边几个小国虽然现在打生打死,表面看上去结下了生死大仇。但国与国之间最重要的是看没有利益。 只要两国间有了足够的利益,再大的仇恨他们都能放下。 如果镇南关守军真的离开北上,他们见有机可趁,没准会团结起来向北进攻。 到时候南疆又会是一片狼藉。 袁兴文越想越是不安。 他又砰砰地敲了敲地图上的百济半岛。 “陆伏海是准备带着东海壁垒呆在百济,暂时不准备回来了?” “差不多吧。”任宁微微点头。 “东海壁垒在金龙滩时被倭寇烧了大量的船只,而陆将军又弄巧成拙地把齐王给弄丢了。他一直想将功补过,同时更想先把齐王找到。所以一直东拖西延不愿意返航。” “混帐。”袁兴文破口大骂,“陛下还健在呢,就一个个都想着什么从龙之功从龙之功。他们到底把军人守家卫国的职责放到了哪里?” 第449章 人心异动 第449章人心异动 很快,袁兴文冷静了下来。 他扭头望向任宁,“这齐王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死还是活?” 百济就那么点地方。 只要各方想找人,无论陈修竹是生还是死,也早该找出来了。 任宁苦笑着摊手。 “袁将军,你应该清楚我的行程才是。我当时一直在百济东岸附近的源宁山脉带兵打着倭寇。” “至于齐王,我是真不清楚。” ———— 百济半岛,金龙滩。 东海壁垒主舰,护国公号。 陆伏海站在船头,拍了拍船头沉甸甸的撞角,随后一言不发地望着前面的蔚蓝大海。 “将军,各舰准备就序,将士以及物质已经如数登船,舰队随时可以出发。” 陆伏海点头,“传本将命令,立即出发!” 哗哗。 桅杆上的令旗挥舞。 吱吱吱。 众多的船桨划开波浪。 护国号庞大的船体缓缓开出金龙滩码头,徐徐转向了东方。 其他战舰纷纷跟在后面。 “将军,”副将于信鸥忍不住走到陆伏海身边,“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陆伏海有些漫不经心。 于信鸥硬着头皮指了指西方,“比如返回我们国土,帮沿海各郡抵御倭寇?” 他呵呵讪笑着解释,“毕竟那才是我们东海壁垒的主职嘛。” 陆伏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本将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们现在去攻打倭寇唯一的粮食岛。这就是在帮本土抵御倭寇的进攻。” “这是一种釜底抽薪的行为。明白吗?” “将军您说的是。可是……”于信鸥迟疑了下。 “可是手下的将士们都不理解,而且国内的老百姓也看不见。他们只知道倭寇出现的时候,我们身为水师却没有出现;而往常倭寇不出现的时候,我们却一直在沿海晃悠。” “听说……现在很多人都在骂我们不知所谓,只拿军晌不干活呢。” 哈哈。 “不知所谓?”陆伏海不以为然地大笑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本将是将军,而他们只是小兵或普通的老百姓的原因。” “这叫格局,这叫眼界!相信陛下和兵部尚书关大人会理解的。” 于信鸥哑口无言,半晌后才转了个话题。 “将军,如果我们此行毁了倭寇仅剩的东景岛,下来会继续驻扎在金龙滩还是直接返航?” 陆伏海忍不住皱眉,“你问这作什么?” “将军,”于信鸥的声音激动了几分。 “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不少战舰的将士,上至舰长将军下至水手厨子,很多人都无法理解您的意思。因此个个斗志不高。” “将军不信的话,请您回头看看各舰的船速以及将士们的面貌精神……” 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倭寇只剩下这么一座粮食岛,久堂直人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守护。 这种情况下东海壁垒还强行去攻打什么东景岛,恐怕只会碰得灰头土脸,甚至还有可能打个败仗,最终得不偿失。 陆伏海情不自禁回头望去,很快脸色严峻了起来。 于信鸥心底一喜,连忙趁热打铁。 “将军,如果您有确切的计划,比如打完东景岛立即返回云垂本土或者去进攻倭寇盘据的泗山群岛,给各位将士一剂强心剂,估计大家此行的斗志都会高上许多。” 到时候就算碰上久堂直人全军出动誓死抵抗,东海壁垒就算打不下东景岛,也不至于吃什么大亏。 陆伏海点点头,正若有所思,然而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猛地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于信鸥。 “这些是伱自己的想法,还是谁派你来说的?” 于信鸥心突突一跳。 “将军何出此言?属下自参军以来就跟随在您的身边,一直忠心耿耿,而且向来以成为东海壁垒一员为荣。这些您都是清楚的。” “至于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各舰将士的想法。属下知道您不喜欢听,但还是坚持着说出来,只是不希望我们打败仗罢了。” 陆伏海沉吟了半晌,凌冽的目光才收了回去。 他拍了拍于信鸥的肩膀,“你的话本将会记在心里,会好好考虑的。” 呼~ 于信鸥松了口气。 没多久他又壮起胆子。 “将军,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属下还有一句话,已经埋在心底很久了。只是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话?说吧!” 于信鸥点头,回头往金龙滩的方向望去。 他又沉吟了会,才吞吞吐吐地开口。 “将军,属下觉得您或许不该再把目光和前途全押在齐王身上了。” 陆伏海脸色一正,双手一紧,差点捏碎了护国公号厚厚的船舷。 他杀气腾腾地盯着于信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咳。 于信鸥咳了一声。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他反而坦然了许多,语句也流畅了起来。 “将军请勿动怒。属下头再铁,也总不会无源无故说些废话惹您生气。是不是?” “要不您先听听属下的理由?” 陆伏海目光闪烁地盯着他,许久过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重新沉沉地看着远处平静的大海,“说吧。” 咳。 于信鸥整理了下思绪。 他四下望了几眼,确认最近的亲卫都在三丈之外,应该听不到两人的对话,才说下去。 “首先,这么久过去,齐王殿下依然杳无音讯,我们不能排除他已经在不人世的可能。” 陆伏海微微叹了口气。 显然不只于信鸥,他也曾有过这些的想法。 只不过当着长兴帝派来的钦差,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 事实上随着时间流逝,陆伏海也灰了心。 干脆借口攻打东景岛,直接离开了金龙滩。 免得要真发现了陈修竹不测的消息,钦差或者说长兴帝又记他一笔。 于信鸥不知主将在想什么,继续说下去。 “其次,就算齐王殿下还在人世,而且身心精神正常。但经此一劫,他狼藉的名声已经通过报纸在整个云垂都广为人知。” “将军请想想,众皇子中齐王殿王虽然相对出众,但陛下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他还会选择齐王作太子吗?” “名声狼藉?” 陆伏海突然嘿嘿冷笑。 “殿下不就在军中休息时跑出去与女子幽会嘛?这么算什么名声狼藉。” 在民间的传闻中,此类故事向来倍受百姓们欢喜。要是落到自家女儿头上,别说什么责怪,就是欢喜都来不及。 “就算齐王因为粘花惹草而一时失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个皇子年少时没糊涂过?” 比如当初各皇子在外历练,秦王在雁回郡就惹了不少风流债,甚至还生下了两个庶子女。 现在这秦王不还活着好好的? 别说民间百姓,就连长兴帝也不会怪罪于他,甚至还要称赞秦王壮大了陈氏皇族的子嗣。 百万字 百万字 终于又写到了一百万字。 很不容易。 去年七月一号发的书,九月三号更新第二章。 现在九月九,所以整整一年才码了一百万字。 可谓手残中的极品手残。 在此向各位说声对不起。 至于断更理由,那就多了。 一,是因为懒吧。 疫情,常常宅在家,然而宁可坐在电脑前发呆,手也不愿意动。 二,则是想写些和其他人不同的东西。 比如任宁第一次到开伦部族,第一次回到了要塞,到星落郡龙渊城,到帝都星纪城。 要想水的话,直接让主角其他人发生冲突。又或者每到一个地方上次青楼酒楼吟诗作对,泡妞装逼。 这样下来,几十章就到手了。 可惜主角是个坚定的军人,上青楼找妓女聊天这种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于装x,他一出手非死即伤,所以还是不要装了吧。 而且我每写一段内容,都不是为了字数而写,其实为了引出一些配角。 比如镇国公府霍氏,太师府任氏一族,忠勇伯府萧氏一族。 又比如很多历史读者喜欢主角尚公主。对盈盼很是不满。 一般来说网文的女主都很特殊,可以说如果你不是公主、郡主或者什么首富重臣的女儿,理论上都不应该靠近主角三丈之内。 可惜云垂的公主没几个,王女到底是有一批。然而她们都住在深宫,主角想聊也那不可能见得到。 而盈盼,她的确是开伦人,但必要时大可以名正言顺把那片土地给打下嘛。 三,思路冲突。 记得写完南奉,我收到朱砂(编辑)的短信,她说只要存上十章稿,就给我上畅销。 那是可以用麻袋装钱,均订猛涨的推荐位。 可惜收到短信那天,我就断更了,好像还一断就是十几天。 不是作者不想要钱,而是写完了南奉后,我的思路就和书上的一样,准备移防去百济。 但那会上了上b站,突然发现现在很多人讨厌韩/国更甚于小日子。 我写历史,其实只是想写个故事。本身并不是个关心国际关系的人,对历史更是一窍不通。 比如军阶,我也曾想过写些繁花似锦的名称出来,还为此百度了很久。 后来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律称之为将军。 比如穿云箭,写了这书被人嘲笑后,我才知道这原来是星爷功夫专有的东西。历史是没有的。 哈哈。 因此发现反韩甚过于反日后, 当时我就愣了,手落在键盘上,愣是不知该按那个字母。 过了十几天,想想就算了。管他反什么。唐太宗这么伟大的帝皇,在起点还动不动就被称为李二呢。 按自己的思路写就好。于是就继续写了下去。 ———— 起点其实挺严厉的。 现实无论是996还是007,多少是有节假和周末的。 但起点没有。 只要有一天没码字,那怕是春节,全勤就没了,还好有请假条,就是次数多了会比较贵。 只要连着四天不更新,别说全勤往后所有的福利也没了。 因此,只要一本书断过四五天,作者随后又捡起来继续更新。 他们几乎都是在用爱发电。 因为根本没什么钱可拿了。(当然有一定粉丝影响力的业绩作者例外,他们会慢慢恢复订阅。) 尽管如此,上架时我说过要码一百五十万字,就会码下去。 因此这还不算完结。 或许有时候头会很疼,错字漏字也会不少,但会写完这本书。给所有主配角一个结局。 如果文中有错漏,各位尽可以提出来。 如果看见了我就尽量改改补补。 只是太多喜欢指点江山的读者只看了前面几章就喜欢开骂, 因而我极少打开后台,不一定能看到书评。 哈哈。 感谢能读到这里的各位。 第450章 陈修竹的下落 第450章陈修竹的下落 皇子拈花惹草并不是什么大事,前提是他能活着回来。 “将军,”于信鸥迟疑了一下。 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迷雾郡近来热闹了许多?” “莫名其妙,”陆伏海有些心不在焉,一听便没好气地斥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迷雾郡离百济那么远,他一直忙着找陈修竹而自己又没长千里眼和顺风耳,怎么可能清楚那边的事情? “本将正在思考如何攻占东景岛,没心思在这里和你打哑谜。” “是是!”于信鸥连忙点头。 “将军,听说迷雾郡南北向的驿路马上就要开通了。那可是连通盛产铁矿石的青石郡的。” “所以呢?”陆伏海疑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和我们东海壁垒有什么关系?” 咳。 于信鸥咳了一声,不得不说得更清楚些。 “将军,以前齐王殿下名声鹤起的时候,不少文官武将都暗暗附靠了过来。” “殿下想办什么事都自有人替他开口或出手帮忙;甚至不小心犯了过错,还有人在陛下面前替他求情或者代他担责。” 陆伏海点头。 于信鸥见主将听了进去,不由精神一振。 “现在殿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持续了数月。那些重臣们早已心灰冷意,就连青石郡这么重要的地方,也已经没人再替殿下跑腿问路。” “属下得到消息,现在进进出出涞雾郡郡守府的都是其他王爷或皇子的人马。至于齐王殿下,除了他外祖家,基本已经没人了。” 于信鸥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 唉。 陆伏海听完,心底一片冰凉。 俗话说好马不吃回草头,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算陈修竹能及时平安地找回来,云垂国内的形势已大不相同。那些转身离开的文官武将已经不大可能再调头回到他的身边。 当然,就算他们想回头,估计陈修竹这边也不敢再相信他们。 “殿下,你到底是生是死,现在在哪?”陆伏海遥望青天,喃喃自语。 ———— 百济都城以北,两百里。 平陀村。 陈修竹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正哼哧哼哧地用石锄锄着地。 浑浊的泥水已溅了他满头满脸,手心也磨起了重重的茧子。 然而陈修竹似乎没注意到这一切,依然在努力地干着活。 因为再不趁着天暖多干点活,一旦老天下起大雪,他一家真的有可能冻死在这一方荒村里。 只是这片土地贫瘠,土里多的是乱石,锄起来很是不容易。 陈修竹已经锄了小半天却没锄开多大的地方,然而早已手酸脚软,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呼呼。 他边喘着粗气边四下打量着这座偏僻的小村子。 “平陀村!” 陈修竹不懂百济语。 他只是依样画葫芦地复述着村民口中的村名,并不清楚这名字的含义。 平陀,在百济语里其实是山角落的意思。 自己怎么到的这里呢? 陈修竹有些失神。 七月底整个百济风雨大作。 他正躲在百济王城里一位姑娘的闺房中抱着美人听着雨声喝着小酒,日子过得悠哉悠哉甜甜美美的。 也不知怎么的,呼啸的风雨声突然有“嚓咯”一声特别清脆。 姑娘闺房外是条檐廊,其中一个雕花翘角竟然被风吹折,呼地朝着小两口飞过来。 陈修竹学过武,虽然武艺不算太高,但平时要想躲过这样的袭击还是不成问题。 只是他如今喝了酒,怀里还抱着娇滴滴的姑娘,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 翘角直接把窗口下卿卿我我蜜里调油的两人砸个正着。 尼码。 陈修竹骂了一声。 在昏迷过去前,他只看见眼前天番地覆,自己则一头栽进了那姑娘闺房外的小湖泊里。 等他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浑身腰酸背疼,正随着流水哗哗地向前飘去。 而四周已不再是姑娘家的闺房,甚至不是百济都城,而是一个陌生的山林。 陈修竹好不容易碰到一根枯木,才勉强停下了身子。 等了好半天,他才终于看见一名砍柴的老农冒着风雨赶路,连忙求救。 老农人很好,见陈修竹伤得不轻还得了严重的风寒,便把他从水里捞上来带回了家。 “请问老先生,”陈修竹只要醒来便追问,“这里是哪儿?距离百济都城有多远,我该怎么走?” 只是身为云垂皇族,他自是不会学习百济这些蛮夷小族的语言。 而这名叫管大山的老农一生都在村子附近刨地,基本没离开过平陀村,也是听不懂云垂语。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指手划脚想尽一切办法,却是始终没法沟通。 最后陈修竹只能放弃。 过了小半个月,暴风雨停息的时候,他终于可以勉强下床走动。 尽管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但陈修竹知道自己失踪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连忙谢了又谢后便告别了管大山一家三口。 只是他出了村子后无论选哪个方向,看上去都没有路。 而且没走多久就能听到山中猛兽的吼叫,甚至还能看到一条条毒蛇在树林中游走。 陈修竹惜命,不得已又退了回来。 “这位公子,”管大山安慰他,“伱身上没有路引,走不了也没法走。万一被官府捉住,轻则投进监牢重则当成倭寇的奸细直接砍头,” “不如先留下来帮我们种粮。” “粮熟了,地主老爷就派狗腿子过来收租。他们虽然人见人恨,但也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没准有人能听懂你的语言。到时候再求他们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就是了。” 他的女儿管小草更是欢喜不已。 平陀村太小,环境又偏僻闭塞。 姑娘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交见到村外的男人。 而陈氏皇族的男儿除了陈修兰那个大胖子,其他个个都长得英俊潇洒。 姑娘照顾了陈修竹小半个月,早就秀心暗许。 而陈修竹一直找不到出路,说了也没人能听懂,正是满肚子的气。 不知怎么地,某个晚上两人糊里糊涂就滚在一起。 管大山知道后大发雷霆。 他看得出陈修竹和他们不一样,迟早都会离开村子。 虽然不愿意女儿就这么糊里糊涂跟了一个连百济语都不会说的外人。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让两人拜堂成亲。 陈修竹嘛,说好运不好运,说不好运又有些好运。 在星纪城时他娶了王妃那么久,也没见齐王妃肚子大起来。 到了百济都城后,和人家姑娘偷偷摸摸来往,至今也没见动静。 但在这偏僻的平陀村里,他却是一针见血。 没多久,管小草的肚子就以看得见的速度涨了起来。 陈修竹还算是很有责任心的男人,虽然一直心心念念要走出去,回云垂继续当他的王爷。 但看在孩子的份上,他再不乐意,也得乖乖下地干活养家。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模样。 胡思乱想中,陈修竹叹了口气,站起来正准备抓起锄头继续干活。 突然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铜铃声响了起来。 “铜铃?” 平陀村一片荒凉,村民有上顿没下顿,哪来的铜铃声? 陈修竹精神一振,连忙寻声望去。 不远处的密林里,忽然出现一面鲜艳且熟悉的旗帜。 第451章 找到人了 第451章找到人了 一刀一剑挡落星。 星落! 陈修竹心一跳。 原以为自己很坚强,然而此时看见这面耳熟能详的旗帜,他两眼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马背上的萧纲东张西望。 他骑的白羽和任宁的追风一样,向来都不会带铃铛。 但有时也例外,比如要找人或想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亲卫骑马走了过来。 他指着前面山窝里的平陀村。 “仟长,按着当地官府的记录,前面就是这条小河最后一座村子。如果这里也没有殿下的消息,我们没必要再翻山越岭,该重新换个方向寻找了。” 萧纲点头,“赶紧走吧!” “这他酿的也不知是什么破地方,到处都是毒蛇猛兽。让老子想起了广信和虎愁山。简直不是人呆的。” 哈哈。 亲卫们感同身受地笑了起来。 以前在广信郡,任宁常常带着他们上山训练,大伙可没少被蛇虫叮咬。 没走多久,前面有人赶回来。 “仟长,田里站着一年轻农夫。” “有人就好。”萧纲松了口气。 驾。 他边骑马赶上去,边哗哗地翻出随身带的百济语空耳版。 上面有普通的日常对话。 “老乡你好……” 萧纲走到了田埂边,正要开口,突然就哑在那里。 随行的亲卫中没几个人见过堂堂的齐王殿下,因此见了也认出不来。 但他身为忠勇伯府的二子,在星纪城时时不时就能入宫或者参与各王府的宴席,自然认得陈修竹。 “齐王陛下,”萧纲呼地跳下马,又惊又喜跑了过来,“原来你在这,我们可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 后面的亲卫一个个惊得呆若木鸡。 他们迟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满身污泥的农夫以及他手里的石锄。 要不是萧纲口齿伶俐而且云垂语极其标准,他们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还发呆什么。”萧纲回头大吼,“还不赶紧回去报告将军,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殿下!” “是!”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调转马头朝着原路飞奔而去,不大一会儿更消失在山林中。 陈修竹恍若未闻。 好半晌过去他的目光终于从那面鲜艳的星落军旗中收了回来,落到了眼前人的脸上。 “萧纲,伱们怎么现在才来?本王……” 等你们等得好苦。 陈修竹反应过来,及时住了嘴,生生地把这话给憋了回来。 “殿下,”萧纲有些委屈:“这里已经离百济都城足足两百多里。我们可是大海捞针般一座一座村子寻着过来。需要点时间。” 两百里? 陈修竹吃了一惊。 他扭头四下张望,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山林很快反应过来。 “什么都不说了。”萧纲替陈修竹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找到了就是好事。我们先回去吧。各位将军以及陛下派来的钦差大臣可急坏了。” “嗯。”陈修竹点头。 很快,身为皇族的气势又回到了身上。 “本王流落到此地,幸得一农户倾力相救。俗说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恩?因此离开前得先过去跟他们说一声。” “应该的,应该的。”萧纲点头。 一行人便跟着陈修竹向平陀村走去。 管大山家。 管小草听到了山林里铜铃的声音,好奇地挺着个肚子走出来查看。 此时看着丈夫带着一队人马走过来,她不由愣在那里。 特别是看着萧纲等人身后的高头大马时,管小草更是眼都大了几分。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一头老得快走不动的牛都是传家之宝。 至于俊马,那是作梦也不敢想的东西。 陈修竹看得清楚,想到自己的长子或长女居然出自于这样一位没见过世面的农妇,心里不由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咳! 萧纲咳了一声。 他掏出些银子,目光落在管小草高挺的肚皮上。 “殿下,这位是?” 陈修竹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喃喃地不知该说什么。 萧纲不傻,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左拉右扯地替陈修竹把这尴尬的问题给搪塞了过去。 很快,管大海赶了回来。 陈修竹虽然在这里呆了几个月,然而会的百济语还不如拿着空耳指导书的萧纲。 双方结结巴巴地聊着天。 只是十句话还是有五句不知所云。 但无论如何,管大山父女还是知道了萧纲等人的来意。 “殿下,”萧纲东张西望,“这个山村荒凉无比,周围山里又全是见血封喉的蛇虫猛兽。您的救命恩人是何等重要,如果回到云垂,那也得是各王府的座上宾。他们可不能再住在这里。” “如果两位愿意的话,要不我们把他们一同带回去?” “嗯。”陈修竹曾千百次想过自己被人找到时的情形,然而此时脑子却是一片混乱,只得随口应了下来。 萧纲连忙让人操办。 管小草自然是要跟陈修竹走的。 但管大山一辈子都住这里,却是不愿意离开。 他摇了摇头,一直在叮嘱陈修竹好好对他女儿。 “殿下,”萧纲出声,“管大叔既然不愿意离开,那就让他留下吧。回头我们告诉本地官府一声,自然会有人来处理,定让他在这里安居乐业。” “你用不着替他担忧。” 陈修竹点头,随即让管小草坐到刚弄出来的担架床上。 一行人离开了这座小村子。 —— 百济都城,南郊,星落军团驻地。 中军大帐。 “将军,钦差李大人求见。” 韦君谦正在煮茶,闻言提起声音,“让他进来吧。” 呼~ 李钦差风一般窜了进来。 他兴奋得满脸潮红,“韦将军韦将军,听说星落的将士已经找到了殿下?” 哈哈。 他情不自禁地高高翘着大拇指。 “星落军团果然名不虚传,确确实实是帝国的顶梁柱定心骨。怪不得众人都说只要星落出马,就没有作不到的事……” 李钦差哗哗地夸了一通,才问道:“韦将军,不知殿下现在在哪,身子怎么样了?” 然而韦君谦恍若未闻,一心一意地煮着茶水。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李钦差急得挠头抓腮。 但他还记得眼前人的身份以及清楚韦君谦的爱好,尽管不满也只能坐立不安地等着。 好半晌过去,韦君谦终于煮好了茶,先给钦差满上。 “李大人消息果然灵通。本将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你就跑了过来。” 呵呵。 李钦差干笑,端起茶水讨好地喝了一大口。 “韦将军的茶果然是……” 扑~ 他正想恭维几句。 只是忘了杯中茶刚刚出炉,顿时烫得嘴都麻了,嘴里的茶更是直接喷了出来。 呵呵。 韦君谦笑,“钦差大人这样急燥,可不大适合近身侍奉陛下。” 中秋及教师节快乐。 第452章 立储 第452章立储 咕咚咕咚。 李钦差拼命往嘴里灌着凉水。 好半晌过去,肚子都涨了一圈,他才感觉嘴巴、舌头和喉咙舒服了些。 然而说起话来已经变得含糊不得。 “唔交棍,大虾鲜截刀在哪?” 韦君谦看了他一眼,拿起笔走到地图前。 砰砰。 他轻轻地敲了敲地图上的百济都城。 “李大人请看,殿下当时和姚姑娘……” 咳, 韦君谦咳了一声。 “殿下一不小心落在了姑娘闺房外的荷花湖里。那片湖水连着百济的护城河,也就是柏河。” 说到这,韦君谦找到地图上的柏河,随后沿着河流向北画了一道长长的线。 一直画到百济半岛北部山区才停下。 “殿下福大命大,随着河水一直向北漂。最后在这个叫平陀村的地方被路人救了下来。” 呼。 得到确切消息,李钦差长长出了口气。 他心里还有种种疑问,只是一张嘴,舌头嘴唇和喉咙就火辣辣的疼。 拼着老命说出的话一片含糊,别说韦君谦就连他自己都差点没听懂。 李钦差强行说了几句,疼得眼泪都差点流了下来,只好默默闭上了嘴巴。 “钦差大人莫急。”韦君谦呵呵地端起茶慢慢地喝着,“两天前,我的部下在这个叫平陀村的地方发现了殿下的踪迹,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来报讯。” “因为走得急,殿下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为何一直呆在那村子不回来,本将其实和大人一样没有答案。” “不过用不了几天殿下就从会那座村子回到这里。到时候钦差大人想知道些什么,尽管去问殿下好了。” 舌头肿了一圈的李钦差只好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 星纪城,皇城 待奉弘光大师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走到长禄身边。 “公公,弘光大师求见陛下。” 长禄吃了一惊。 这还是弘光大师自“作客”星纪城以来,第一次主动求见长兴帝。 以前要是长兴帝不召见,老和尚就和他的徒弟们在客殿里吃斋念佛钻研佛法医术,安静得像几座佛像。 长禄不敢怠慢,连忙进去报告。 不一会儿弘光大师便到了御书房。 呼。 刚进门,一般热气迎面扑来。 十月的星纪城并不算寒冷,但御书房里已经放了暧炉。 弘光大师抬头望去。 一如既往,龙案上堆满高高的折子,似乎主人永远也批改不完一般。 长兴帝又老了些,精神更是萎靡。 他手里拿着朱笔,却一直没有落下。 长禄在后面细心地帮按着摩,然而似乎不大起作用。 “老纳弘光见过陛下。” “大师你来了,不知见朕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 弘光大师先是单掌竖起念了个佛号。 他满脸的愧疚。 “陛下国事繁忙,老纳本不该打扰。只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老纳确有要事要坦然相告陛下。” 长兴帝心里突然隐隐有些不安。 他定了定神,“大师乃云垂得道高僧,深受万千云垂百姓爱戴。无论大师想说什么都请直言相告,朕定会洗耳恭听。” 弘光大师微微颔首。 “陛下,您贵为天子,龙体关系着云垂的江山社稷。正所谓陛下好,江山才安宁。” “老纳虽投身佛门早已不问世事,但身上这副臭皮囊到底受云垂水土供养多年,不敢忘恩。如今陛下龙体微恙,老纳责无旁贷,自当全力相助。” “只是医道高深佛道奥妙。老纳虚涨年岁,纵然白了须眉依然才疏学浅,苦研数月至今仍拿顽疾无能为力。” “老纳无能,请陛下恕罪。” 长兴帝的脸便一下子阴了下去。 阿弥佗佛。 弘光大师视若无睹,又念了一句佛号。 “幸好茫茫云垂广茂无力,民间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老纳恳请陛下尽快另请高明。” 尽快? 长兴帝口里重复着这个词,心都漏了几拍。 砰砰。 像是回应他一般,额头的青筋又开始狂跳。 脑子里顿时又一阵阵涨痛起来。 长禄脸色大变,“陛下陛下,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是要叫太医?” 呵呵。 长兴帝苦笑。 弘光大师就在眼前,他都尚且束手无策,更别说太医院里那群庸医了。 弘光大师连忙上来施针。 半晌过去,情况稍缓,长兴帝松了口气。 回过神后他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朱笔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龙案上,把最上面的折子污染了一大片。 长兴帝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开口:“大师,朕还有多少时日?你但说无妨。” “这……”退回原位的弘光大光脸露难色,迟迟不语。 长兴帝的心又沉了些。 “陛下,先喝口茶吧。”长禄连忙过来转移主子的主意力,“您贵为天子,承受天恩,定能吉人天象……” 长兴帝根本没有理会絮絮叨叨的老太监。 他抬起灰暗的眼睛,朝御书房左侧的大幅云垂地图望去。 唉。 长兴帝一声轻叹。 他的眼睛不好,就算趴到地图跟前,上面大部份的细节也早看不清。 但长兴帝心里清楚自己从祖宗手里接过的疆域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还扩大了些。 想到这他又是欣慰又是懊恼。 “大师,朕虽然比不上祖上的各位帝皇,但是这一生也算尽心尽力。治下的疆土不减反增,百姓大多时候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自问到了九泉见了各位祖上,也能抬头挺胸。” “因此朕并不怕死,只是心里还有些事没有完成……请大师再施妙手,务必再给朕一些时间。” 阿弥佗佛。 老和尚没有正面回答。 “陛下,每个人的精力都十分有限,过度消耗不是好事。” 他的目光落在长兴帝面前的龙案上。 “龙案上的奏折堆积成山,不如让皇子们分担分担?也好让陛下能聚中精力处理心中的事务。” 长兴帝若有所思。 第二天。 宫中传出消息,陛下有意立秦王为太子,正命令司天监立即测算吉日,以早日完成立储程序。 秦王府。 哈哈。 当着一众幕僚以及外祖,秦王欢喜得手舞足蹈,差点笑掉了下巴。 “伱们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哈哈,本王马上就是太子了。太子啊!” 这么大个帝国就要落到本王手中。 到时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咳。 头发花白的承恩伯咳了一声。 “殿下,冷静,冷静!现在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 秦王被打断了美梦,脸色有些不愉。 但面对这个一心一意支持自己的外祖,他还是不敢太放肆,便收起了笑声。 “外祖父,这些年本王一直战战惊惊小心作人,这也不敢那也不行,还要时时装作勤读诗书的模样,差点没被憋死。” “如今父皇已经下了圣旨,而且这里又没有外人。用不了那么小心翼翼的。” 承恩伯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 “殿下,您生来就是嫡皇子,这太子之位原本就该是你的。但陛下一直拖着不立,就说明陛下心另有所属。” “陈修竹!”秦王咬牙切地念着这个皇弟的名字,“他不是失踪了吗?” “就是因为齐王失踪了,而且迟迟没有找到。再者陛下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拖,所以太子之位才落到了殿下头上。” 说到这承恩伯脸色阴沉。 “百济距离星纪城太远,那边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一无所知。万一齐王已经被找到了?” 第453章 杀意 第453章杀意 “另外,”承恩伯四下望了一眼,“从现在起到殿下搬入东宫,王府需要加派更多的人手,仔细盯着周边的一切。” 呃? 厅里的众人愣了一下,个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伯爷,您的意思是?” 这是可是星纪城,天子脚下,难道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韪? 哼哼。 承恩伯冷笑,“诸位可曾记得报纸上出现过的那则皇室秘闻?” “什么皇室秘……” 秦王刚张嘴,一下子反应过来,便若有所思地闭上了嘴。 承恩伯望着外孙,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轻轻地吹着手里的热茶,感概道:“陈氏皇族子嗣繁茂啊!” 不仅长兴帝有好几名成年的儿子,云垂各地还有着无数的皇室旁枝。这么多龙子龙孙中要真有人蠢蠢欲动,那还真是不得不防。 秦王一想到这,脸色也沉了下来。 四年前西部发生民乱,长兴帝派陈修坚去负责平乱。 这位皇子无权无势,大家都当他是个吉祥物般的存在,谁也不期望陈修坚能在平乱中起什么作用。 哪知他突然就冒了出来,出乎意料地发布一系列惊人的措施,飞快地瓦解了各地的乱民,最终加快了平乱的过程。 这消息传到星纪城,可没少亮瞎帝都里众高官的眼睛。 不过当时的秦王府丝毫不担心。 因为陈修坚再能干,也马上要按长兴帝的旨意去娶来自百济的和亲公主为妻。 这就代表着他终生与帝位无关。 结果没过几天,好好的一个百济公主突然就被袭击身亡。 虽然锦麟卫的调查结果是倭寇所为,最后气得长兴帝把星落军团调到北方去,要给倭寇一个好看。 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应该是陈修坚出手杀了未婚妻。 而那时的他明面上可没有任何助力。 至于齐王…… 秦王一想到这个皇弟,脸色更是阴沉。 虽然他心底不愿意承认,但长兴帝更看好陈修竹,这在几位皇子中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 结果最紧要的时刻,这最大的对手突然就失踪了。 一时间,包括锦麟卫在内的所有人,目光都转向了秦王府。 其中的确有些是过来靠拢的,但更多的人却是怀疑。 帝王之位,有德者居之。 无德之人纵然偶然窃取,素来也坐不久。 秦王自是明白这一点。 当时的他那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哼哼。 胡思乱想中,一阵冷笑打断了秦王的思路。 他抬头望去。 只见承恩伯眯着眼睛望向东北方向。 “陛下已经定下储君人选,不日就将举行大典。某些见不得光的小人要是还存着痴心妄想,估计近期会搞出些事情来。咱们不得不防。” 厅里的幕僚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等吧。”承恩伯放下手中一口未动的茶水,“如果这几天真发生什么能影响储君之位的事情,就说明我们的担忧是正确的。真有些旁系皇族在肖想帝位。” “各位该想个办法提醒一下陛下。” “是!”幕僚们相视一眼,纷纷应下。 砰! 秦王重重一拳砸在茶几上,“若真是如此,本王先谢过各位先生了。” 如果努力争取后仍然败于其他兄弟,他陈修梅虽然不服气但也无话可说。 要是那些突然从什么“皇室秘闻”里冒出来的旁系偏枝胆敢肖想云垂至高无上的宝座,那他第一个就不答应。 ———— 晋王府,正厅 范文难得到孙女家作客。 得到消息的晋王妃又惊又喜。 出嫁后的这些年她偶尔还能见到父母,但范文太古板,祖孙俩近距离相见那是少之又少。 她不顾大着肚子,连忙换了衣裳从后院赶到正厅。 厅里陈修兰也在,两人正说着什么。 “祖父!” 晋王妃跑了进去,“你老人家还好吧?” 范文皱眉,“兰芝,你怎么当的大丫鬟,还不赶紧扶好王妃娘娘?” 他也不答孙女的话,起身整理形容,规规矩矩地行礼。 “老臣见过王妃娘娘。” 礼节很正式,当然也很繁琐。 陈修兰在一边挤眉弄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晋王妃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只不过她熟知自家祖父的性子,只好耐着性子等待而不敢多言,免得待会儿遭受一轮又一轮连绵不绝的教诲。 好半晌过去,范文行完礼,仔细打量自家的长孙女,见她脸色红润神情欢喜,这才宽了心。 祖孙俩聊了一会儿家常,晋王妃忍不住有些好奇。 “祖父,这时候您怎么过来了?”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要是再过两三个月她孩子出世,那时过来谁也不会说什么。 看着眼前和谐的夫妻俩,范文难得露出微笑。 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祖父过来跟王爷说些要事,一会儿就回府。” 晋王妃了然。 尽管心里痒痒的,她也只好先行退下,“祖父难得到王府,别急着走呀。孙女这就去吩咐厨子作点您喜欢吃的。” “去吧去吧。”范文含糊地应下。 陈修兰目送妻子走远,轻轻地摇了摇头。 以晋王府与礼部尚书府的关系,就算范文下了朝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难道锦麟卫或者说长兴帝就会真以为他们两家毫无联系吗? 他坐直了身子,“长史,去外面盯着!本王要和尚书大人商谈要事,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是!王爷。” 王府长史脸色凝重,赶紧退出了正厅。 两人进了书房。 范文还是第一次到陈修兰的书房,抬头打量着四周的布置。 咳。 陈修兰有些脸红。 “本王不大喜欢读书,书房里的藏书大多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奇文异志或者民间传闻,外祖父见笑了。” 范文自是清楚孙女婿的性情,也不意外。 他的心突然微微一动。 “九月份的报纸有篇皇室秘闻,不知王爷有没有看过?听说锦麟卫一直在查找那篇故事的作者,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陈修兰一怔,随后点头笑道:“那篇所谓的秘闻啊,本王还真知道。” 咳。 迎着范文古怪的眼神,他稍稍解释了一下。 “王妃平时闲着没事,报纸一到手便恨不得从头到尾读个几十遍,那篇故事她还当成个笑话跟我说了好几遍。” “对了。”陈修兰好奇,“锦麟卫近来是不是闲得没事作了?那样一则错漏百出的故事,还引起他们的注意?” 范文点头,“不只引起注意,看样子还派了大量人马去调查。” “是嘛。”陈修兰哈哈一笑。 “那杜自明这位锦麟卫统领看来又有些难过了。上次他大张旗鼓调查报纸的来源,至今还拿不出像样的结果。这篇民间传闻没头没脑还没置名,估计最后也是桩无头悬案。” 范文看了孙女婿几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聊了几句,终于转到正题。 范文向来祟尚光明磊落,此时也不禁压低了声音,“王爷,老臣不宜久呆,所以长话短说。” “您说。” “嗯。”范文沉吟了一下。 “据老臣观察,陛下龙体欠安,这几天早朝常常易怒易爆,性情越发反复无常。偶尔提到各大军团时脸上都隐隐露出杀意。” 陈修兰心一凌,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杆,“您的意思是……” 他飞快地摇了摇头,“不至于吧。” 各大军团都是云垂的支柱,几百年不倒,哪是长兴帝想动就能动的。 范文深深地朝东方看了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各大军团长真有什么把柄落到陛下手里,那就难说了……” 他没有等孙女的美食,说完事情后直接离开,留下陈修兰一个人默默坐在书房中。 第454章 代君批正 第454章代君批正 三天后,御书房。 龙案后的长兴帝不在,然而却不时响起低低的人声。 “殿下,云垂三十郡,无论是富裕的上等郡,普通的中等级还是相对贫瘠的下等郡,哪个都至关重要,忽视不得。因此处理各郡呈报上来的折子时宜分轻重缓急,但不应按贫富分三六九等……” “是是是。”秦王连连点头,“太师说得是。本王记着了。” 因为未到立储的吉日,陈修梅尚未进行立储大典,因此他还不算正真的太子。 但长兴帝近来身子欠安精神不济,便许秦王先进宫学习处理政/事。 当然,暂时还需要太师以及六部尚书在一边辅导。 任奕长舒了口气。 “殿下,现在龙案上共积存有二百三十多本折子,但只有三十五本奏折急需批阅。臣以及几位尚书大人已经按着紧急程度分好了次序。您可以开始了。”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十分机灵,赶紧把任奕以及几位尚书分好的折子抱到秦王的案桌前。 激动过后,秦王微微皱了皱眉。 他面前是张古朴大方的案桌,就放在长兴帝龙案下方的台阶上。 案上同样绘了数条张牙舞爪吞云吐雾的龙,但相对长兴帝的五爪金龙,他的只有四爪。 表面上没什么,但秦王此时却莫名觉得缺了一股至高无上的霸气。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絮絮叨叨说着话的太师。 任奕或者说太师府一族的男儿个个身材高大。 就算任奕一直站在台阶下而且毕躬毕敬地弯着腰,然而比起端坐在四爪龙座后的秦王似乎还要高些。 害得他不得不一直仰着头说话。 秦王忍不住就是一阵不爽。 咳。 见陈修梅走神,任奕咳了一声。 “殿下?” 秦王连忙回神,垂下眼帘后连连点头,“本王这就开始。” 他拿起最上面的折子,刚打开第一页,就忍不住有些头大。 秋收已至,倭寇战舰大规模出现在我沿海,东部急需支援…… 秦王下意识地瞧了一眼奏折后的署名,果然是戍守九原马场的莫沧海。 “太师,这派兵支援东部沿海一事事关重大,稍有不甚可能打乱父皇及兵部数年的布置,本王也能作主……” 咳。 他反应过来,连忙咳了一声。 “您说本王是不是该先和父皇或者兵部关大人商量商量?” 堂堂帝国,国事繁忙。因此秦王代君批阅奏折处理政/事的这段日子,都是由太师及六部长官轮着来教导的。 不过说来各部尚书一般只能教他如何处置本部事宜。比如兵部的关邑就只能教如何调军去打仗,户部钱良就是教如何处置云垂的财政问题…… 但太师例外。 作为帝王名义上的老师,云垂里发生的任何事务,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民舆民情,太师理论上都能说上一说。 唉。 任奕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殿下,这些国家大事的确是要和陛下及各部长官商量,但是您马上就是太子,帝国的各项事务心里都该先有个底。” 是准备支援莫沧海还是继续无视倭寇的到来;如果要支援的话兵力和物质从哪出,如何调调配,他都该有个大体想法。 剩下才是各级官员的具体操作。 “太师,”秦王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他外祖承恩伯的警告,“本王刚接触这些军国大事,千头万绪的一时也捊不清楚。要不咱们先换一本折子?” 任奕眼光闪了闪,便没有反对。 “既然如此,那殿下就先批阅其他奏折吧。如果对折子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殿下尽管喊臣。臣定知无不言。” 说完,他拱手后退几步,准备随时听宣。 秦王大喜,连忙把莫沧海的折子扔到一边,看起下面的折子来。 任奕看在眼里,更是心灰意冷。 原本他也没指望眼前的秦王刚接手政事,就真有勇气一举作出调兵谴将的举动来。 况且就算秦王敢批,估计长兴帝也会出声按下或加上自己的指示。 只是周边这么多大小国家中,云垂的实力和军力向来首曲一指。 只要它兵锋所向,各国无不谨慎对待。 而秦王身为这么大个帝国的未来之主。虽然暂时说了不算,但只要他说句话,无论是战是和,只要消息传到周边各国,他们的君王就算有什么心思,都得三思而后行。 但陈修梅的第一想法就是想先看看长兴帝的眼色,自已则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唉~ 任奕又叹了口气。 秦王可不知前面的太师在想着什么。 第二本折子虽没有莫沧海的要求那么赫手,但既然能排在最前面,自然也是件十分麻烦的大事。 “这这这……”看着上面的内容,秦王脑子一片空白,额头更是一阵一阵发涨。 只是刚刚才换了一本,当着任奕的面他不好意思再马上换一本,只得拿着朱笔咬牙琢磨。 好半晌过去,别说下笔了秦王愣是吭都不敢吭一声。 任奕只得上前一步,“殿下如此为难,不知折子里是何需求?” 秦王刚想开口。 报! “百济军情,八百里加急。” 外面突然传来高亢的叫喊,打破了御书房的沉寂。 君臣两人相视一眼,连忙朝御书房门口望去。 “太师,”秦王有些坐立不安,“不知百济有何要事,本王也能出手处理吗?是不是该派人去禀报父皇一声?” 未经允许,他可不敢擅自出手,免得惹长兴帝生气。 任奕哭笑不得。 这里是御书房,长兴帝的地盘。里面发生的一切大小事情,他大多心里有数。 因此无论秦王通或不通报,长兴帝都是知晓的。 “殿下,您即将是云垂的太子,应该有帝国太子的定气。遇事不可先慌了手脚,更不应怀疑自己的能力。区区一封百济军报而已,先看看再说。” “是是。”秦王脸色发红,努力挺起胸膛,“太师教训得是。本王必记在心里。” 御书房很快打开。 小太监从风尘仆仆的传令兵手中接过牛皮封子,验了火漆和毒性,才一路小跑进来。 “殿下,火漆完好,运送时间无误。” 秦王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突然就豪气大发,身子更是激动得微微颤抖。 以往的他都是站在下边看着长兴帝从传兵令手里接过各地的情报,或者在默默呆在王府里听着这样的故事。 现在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发觉其中的滋味。 一个字:爽! “殿下,殿下?”任奕又咳了一声,“既然是八百里加急,那百济军情应是刻不容缓。您该查看里面的内容了。” “是是是。”秦王这才发现自己又走了神,连忙撒开火漆,“本王这就看。” 嘶。 他过于激动,两手一抖,差点没把牛皮封子里的折子撕成两半。 打开一看。 秦王脸色剧变。 “齐王爷已寻获,身心无异恙,不日将由星落军团护送返回云垂。” 第455章 宜静不宜动 第455章宜静不宜动 百济中部,星落军团驻地。 新开辟的第十三个训练场上,整齐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队伍。 杀!杀!杀!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腔调古怪的喊打喊杀声,场中的小兵们正在一下一下地认真操练。 “将军,”有小兵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星落军团韦君谦韦大将往这边来了。” 什么? 巫思远狠狠地吃了一惊,连忙整理衣服后快步迎了上去。 “百济东部守……巫思远,见过星落韦大将军。” 韦君谦笑着上下打量巫思远,“久仰巫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他手里有着巫思远详细的资料,因此也算了解眼前这人的情况。 巫思远也算武将之后,父辈曾是百济大名鼎鼎护国将军。 他早些年曾到星纪城留学,精通云垂语。 归国后还成了百济的附马,随后就被派到了东部的源宁山脉抵御久堂直人的进攻。 战绩有胜有败。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韦君谦醒眼的则是一件事。 几个月前,巫思远趁着狂风暴雨席卷整个百济半岛,直接把东部守军里那些反对他或者无心抗敌的百济将领通通都给“失踪”了。 山洪肆虐,东部守军的人数因此少了一大截,然而战绩却是越来越亮眼。 于是半个月前,巫思远就被“回家探亲”,顶替他位置的则是百济的二王子。 现在的巫思远无所事事,除了回家和公主卿卿我我外,只能趁着天尚未下雪把百济的预备役组织起来训练。 而这些百济新兵的教官则是驻扎在都城南郊的星落人。 “百济终归是百济人的百济,迟早都要靠你们自己来守护这片国土以及抵御倭寇的侵袭。我们云垂军人能帮一时,但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这是韦君谦的原话。 于是就出现了前面的状况。 两人随口聊着话,缓缓地绕着训练场转了一圈。 静下心来的巫思远彻底丢掉他之前什么东部守将的身份,一直以星落下属的姿态回着话。 韦君谦纠正了几次,然而巫思远一直坚持,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报! 刚转完圈,有亲卫匆匆跑过来行礼。 “大将军,云垂八百里急报。” 韦君谦神色一正,“本将马上回去。” 他扭头看向巫思远,然而还没开口,巫思远就识趣笑了起来。 “大将军,星落军团的威名响彻整个大陆,所到之处敌军无不望风而逃。百济的新兵们能得星落的悉习教导是他们毕生的荣幸,我等上下定会谨记于心。” “大将军军务繁忙的话,敬请自便。这里末将仔细替您盯着,保证训练结束后他们要是上了战场,绝不会堕了星落军团的威名。” 韦君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交待了几句,这才转身匆匆离开。 “将军,”巫思远的亲卫兴奋地凑了过来。 “星落军团上上下下这么多仟长佰长,训练新兵自然无需将军们出手。韦大将是何等人物,居然会亲自来视察我们。可见他对您的关注。” “要不……” 巫思远正好奇韦君谦为什么会专门过来,此时一听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卫。 “你是想让大将军进宫去跟咱们大王求情?” 然后让百济王恢复他巫思远东部守将的职权? 唉。 巫思远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韦君谦真的因此而进王宫面见百济王,那他就算恢复领兵将领的身份,也绝对是个空架子。 “让新兵们继续训练吧。” 巫思远朝北方看了一眼,有些心灰意冷。 ———— 韦君谦回到中军大帐,接过星纪城刚传过来的信息。 上面仅有寥寥几字。 “陛下的杀意?宜静不宜动?” 廖风雨等几名军师脸色凝重。 “将军,按情报字面上的意思,估计就说陛下时日不多,在下来日子里他可能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抓到各军团明面上的把柄,就准备大开杀戒,准备替新帝开路?” 其他人纷纷点头。 “新老交替,这情况不得不防。” “前车之鉴啊。”有军师下意识地向南方看了一眼,“四十多年前帝驾崩,差点就把当时的萧家给灭了。” 要不是这几年出了百济这档事,估计萧正也只能在家当个得过且过的忠勇伯,最后看着没落的家族郁郁而终。 “将军,”廖风雨看了眼外面铅灰的天色,他换了个话题。 “百济很快要下大雪。齐王殿下再不走的话今年恐怕就回不去了。” 如果冒雪而行,陈修竹金枝竹叶的,而且还带着个孕妇,万一路上出点什么差错那就不好了。 到时候爱子心切的长兴帝要真给他们星落盖个“护卫不周、不尊王权”的帽子,他们还真没法辩解。 “诸位,”又有人开口,“今年三月时陛下曾给我们星落下令,要求全体进驻百济把倭寇打下海去。如果我们现在派兵护送齐王回去,陛下会不会以此为借口?” 嘶。 一群人面面相觑。 “不至于吧。从百济到星纪城,何止千里。我们总不能让殿下自己孤身回去。” 陈修竹已经丢了一次,要是路上再丢一次,那才是有嘴都说不清。 “很难说啊!” “以陛下现在状况,我们确实不得不防。” “各位,”廖风雨哗哗地抖着那张情报,脸色十分难看,“比起送殿下回星纪城,出现东部沿海的倭寇才是大事吧。” 众人顿时哑雀无声。 他们之前还想着让鲁玉龙带舰队回去闹上一闹,把倭寇准备登陆的消息搞得天下皆知,星落趁此机会正大光明地调头回去助防。 现在情报上显示“宜静不宜动。” 那他们之前的计划就不宜实行了。 这时候要真的擅自调动大军回国,那才是真撞到了长兴帝的枪口上。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我们眼瞪瞪看着倭寇上岸烧杀抢掠不成?” …… 纷纷扰扰中,韦君谦恍若未闻,一如既往淡定地煮着他的茶。 没多久,醉人的茶香飘满了整个中军大帐。 闻着茶香,所有人不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韦君谦先给众人一一斟满茶,才站起来笑笑。 “齐王殿下虽然刚找回来,想必他也坐不住了。既然如此,我们就赶紧送他回国吧。” “至于诸位的担扰,的确不得不防。那就由本将亲自带队护送殿下回国好了。” 第456章 回归 星纪城,御书房。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秦王和任奕刚转头,就见长兴帝冷着张脸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两人连忙肃立。 “儿臣见过父皇。” “臣见过陛下。” 长兴帝根本没空答理这些虚礼,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秦王手里的折子。 “听说齐王已经找到了?” 秦王脸抖了一下,然而还是不得不恭恭敬敬地把没看完的情报送到长兴帝面前。 “回父皇,这是百济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消息。李钦差在里面说了皇弟于日前已经找到,正准备返回云垂。” 长兴帝点头,一把接过沉甸甸的折子。 他打开一看。 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而且还是厚厚的一沓。 然而没等他看完第一行,眼前立即一阵阵地发黑,同时脑袋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唉哟~ “我的脑袋。”长兴帝忍不住扔掉折子抱头呻吟。 任奕大惊失色。 顾不上什么君臣有别,他连忙几步跨过来。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身子要不要紧?” “来人,快去叫太医!” 守在旁边的小太监早慌了手脚。任奕一吼他终于回过神,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而长禄早知如此,及时出手扶住长兴帝,摸索着让他坐到龙椅上。 “陛下,你龙体要紧。要不您坐着好好休息,老奴为您读里面的内容吧?” 长兴帝正头昏目眩。 他也不管什么太医之事,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看看上面说韦君谦什么时候找到的齐王?” 这几个月陈修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长兴帝都已经有些心灰意冷。 结果他刚刚明确储君的人选,百济那边就传来消息说人找到了! 再想想当初仅仅一场大暴雨,重重保护下的陈修竹居然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翻遍整座百座都城也不见人影。 这样的巧合,要说没人在其中捣鬼,长兴帝是不信的。 “陛下稍等。小李子写得有些……详细。老奴得好好找找。” 长禄哗哗地翻阅着厚厚的折子。 边翻他边在心底咒骂。 这小李子没事写那么啰嗦作什么? 事无巨细的,生怕别人怀疑他在百济蹉跎度日一样。 翻了好一会儿,长禄才找到答案。 “陛下,小李子在上面说星落军团于十月初五在一个叫平陀村的地方找到了齐王殿下。” 十月初五? 长兴帝的头疼稍减。 然而这会的他根本不敢多用脑子。 “是不是在朕确定秦王为储君后,星落才找到的人?” 长兴帝的声音冰冷,听得老太监心底一寒,喃喃地说不出来话。 咳。 任奕轻轻咳了一声。 “陛下,按照李钦差说的日期,应是星落军团先找到了齐王殿下,过了几天后您才决定秦王为储君的。” …… 长兴帝没有再出声,只不过他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光般,身子一下子跨了下去。 “陛下!陛下?” 包括任奕在内的几人都有些大惊失色。 趴趴趴。 这时太医正好匆匆赶到,熟门熟路地又是针灸又是喝药又是按摩。 好大一会儿过去,长兴帝才微微抬了抬手。 “朕没事。” 呼~ 几人长长出了口气。 “长禄,你给朕从头念一遍小李子的折子,同时召六部长官进宫议事。” 旁边的秦王坐立不安,不知该是去或留。 他忍不住扯直了脖子,“父皇,那儿臣?” “你呀。”长兴帝像是刚记得御书房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秦王一眼。 “朕不是让你跟着学习处理政事吗?也留下来听一听吧。” “真的吗?” 秦王大喜,刹那间只觉得眼前的御书房似乎都鲜亮了几分。 “谢父皇,儿臣一定好好向太师以及各位尚书大人学习,不负父皇的期望。” 然而长兴帝已经不再理他,垂下了眼帘重新闭目养神起来。 ———— 百济都城,南郊。 星落军团驻地。 长长的队伍摆成一列,护着中间陈修竹以及他两名妾室的车架,徐徐向西而回。 “殿下殿下,你这是要去哪?” 自从陈修竹找了回来,李钦差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甚至睡觉也不敢闭眼,生怕一觉醒来陈修竹又不见了一样。 然而陈修竹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回答,反而驾一声加快马速向队伍的前方而去。 李钦差再次追了上来。 “殿下,百济的破天气越来越阴冷,看样子快下雪了。您金尊玉贵的,要不还是坐在车子里暖和身子吧。” “殿下要是想见谁?老奴替您找来就是。” 如果没有失踪这破事,眼前的人可能已经是云垂的太子甚至皇帝。 但也正因为出了这破事,李钦差才能搭上陈修竹这条线,他自然不想轻易放弃。 陈修竹只得放慢马速。 “韦将军军务繁忙,如今不辞辛苦亲自带队护送本王回国。本王感谢不尽,特地去向他说声谢谢。” “原来如此。”李钦差也是妙人,知道陈修竹绝不是去跟韦君谦说声谢谢那么简单,便乖乖地勒住了马。 “那殿下小心,百济的破驿路可难走啦。” 一路向前。 没多久,陈修竹就见到了一身戎装高大挺拔的韦君谦。 “殿下怎么过来了?” 韦君谦抬头看了看天。 “天气快要变了,殿下身子又尚未完全恢复元气,该在车子里好好休息才是。” 哈哈。 陈修竹笑着拍了拍胸脯,“大将军说笑了。” “本王也是上过战场和兄弟们一起并肩杀过敌的,对自己的身子也算了解。说来惭愧,本王只是稍稍缺些营养,并无大碍。” “要不是父皇急着召本王回国,否则吃上几顿香喷喷的肉,本王照样能拿起刀枪和星落的兄弟们一起上战场杀敌。” 说到这,他敬仰地看着韦君谦。 “倒是将军您既要处理军团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操心云垂和百济两国的邦交;同时还要担心本王的安危以及想方设法打退那些凶残狡滑的倭寇。一心数用,才真的是辛苦了。” 韦君谦摆了摆手,“职责所在,都是职责所在罢了。不值一提。” 两人商业互吹一番。 半晌过去陈修竹见气氛还好,忍不住转入正题。 “韦将军,这段日子本王身在闭塞的小山村里,消息不灵通。也不知星纪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想必父皇母妃那边该急坏了吧。” “是啊。”韦君谦感概地连连点,“陛下和贵妃娘娘的确是急坏了。” “消息刚传到星纪城,陛下就马不停蹄地派了李钦差过来查看情况。听说贵妃娘娘还在宫里替殿下举办了个祈福法会。” 陈修竹心里一阵腻歪。 他刚从平陀村回来时,这些事几个幕僚已经一五一十跟他说过,根本无需韦君谦亲自告知。 第457章 原则 队伍一路西行。 尽管百济西部的驿路已经被星落军团全力修缮过,但难免还是有些沟沟坎坎。 加之队伍里有个孕妇,因此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有传令兵风一般赶了回来,打断了陈修竹的喋喋不休。 “将军,前方三十里处来了支后勤队伍。萧仟长派小的回来问将军怎么办。” 萧仟长? 陈修竹忍不住皱眉。 就是萧纲吧。 遇到其友军车队这种琐事也要回来问韦君谦? 他参军这些年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前面三十里,”旁边的韦君左右看了几眼,沉吟道:“那快该到了瑞玉河。” 瑞玉河东西走向。 东西驿路沿河修筑,另一边全是悬崖峭壁,道路十分狭窄。 两支队伍要是在这里相遇的话,估计难很通过。 “传令下去,我们再赶十里路,就在路边休息。等从那支后勤车队过了再说。” “是!”传令兵一挺胸脯,转身跑了。 啪啪啪。 陈修竹咳了一声,哗啦啦地鼓着掌。 “百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本王如果不看地图,根本不会知道前方到底是山还是水。” “以小见大,难怪星落军团战无不胜,原来是因为有韦将军这样胸有沟壑且爱兵如子的军团大将在。” “殿下说笑了。”韦君谦摇头,“记得住路,只是因为本将整天看地图罢了。” “至于爱兵如子。”他哈哈一笑。 “百济马上要下大雪。一旦大雪封山,将士们需要的各种物质比如防海破弩、军粮、草料衣物、药物、索具等等就很难再运得过来。” “因此路上遇到,还是尽量让他们先过。” “希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本将担耽了您回国的行程。” “哪里哪里。”陈修竹连忙摆手,“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本王也是行过军打过仗之人,自然清楚后勤辎重的重要。” “现在只不过在路边稍等一会儿而已。不打紧,一点也不打紧。” 十里,不算太远。 没多久韦君谦一行人就到了。 几人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一支长长的队伍迎面而来, 领头高高飘扬的同样是一面熟悉的星落军旗。 “这支队伍是谁在带队?”韦君谦问。 “回将军,是后血三营的陶丰明陶仟长。” 嗤! 旁边的陈修竹吃了一惊。 “星落后血营?那他们岂不是来自星落郡?” 那距离可不近,几乎跨了大半个云垂帝国。 “没错。”韦君谦看着那面鲜艳的军旗点头,“他们的确来自星落郡。” “这两年国内算得上风调雨顺,各地的庄稼都喜获丰收,因此国库颇有赢余。只不过定西郡那边一直在打仗,而发生民乱的西部四郡也尚未恢复元气,需要朝廷支援不少粮食。” “我们便先从星落老家调些粮草过来,以免兵部和户部调派不及。” 调派不及? 陈修竹在军中呆了不短的时间,自是清楚情况,脸色不由有些发黑。 “韦将军,”他连忙转移话题,“听说定西那边已经大败西凉人并将他们完全赶回了草原?” 嗯。 韦君谦点头,“西凉人是走了,但留给我们一个破破烂烂的定西郡。” “可惜了那么多英勇善战忠心报国的将士,他们中的很多人本不该死的。” 陈修竹心一动。 他咬了咬牙。 “韦将军请放心。本王也上过战场,与无数兄弟生死与共性命相托,最是痛恨那些贪生怕死之辈。” “回国后本王定向父皇进谏,要求重处那些玩忽职守不司其职的将领。那怕惹恼父皇也在所不惜。” …… 两人正聊着。 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仟长骑着马跑到韦君谦前面。 “末将后血营三仟长陶丰明见过大将军,见过齐王殿下。” 哈哈。 韦君谦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陶仟长与各位兄弟辛苦了。好久不见,路上还顺利吧?” “谢大将军关心。此次运送的大多是些粮草以及过冬的衣物,并没有多重。一路过来除了坏过几辆车子,其他还算顺利。” 韦君谦皱眉,“没带防海破弩箭?” 如今陈修竹已经找到,东海壁垒去攻打完倭寇仅剩的粮食岛后就会从海上返回云垂。 届时防守金龙滩的任务又会重新回到萧正以及星落军团的肩上。 而防海破弩威力巨大,就连战将级都要退避三舍。 因此这种武器要尽可能地多多储备。 只不过这种威力巨大的弩箭需要用到大量的铁,百济根本造不出来,只能在云垂国内造好后再运过来。 “回将军,”陶丰明差愧地抵下了头。 “迷雾郡南北向的驿路刚刚修通,青石郡的铁矿才运了一些出来,根本不够各地分的。管路平管将军已经很努力去抢,然而抢到手的也不多。” 他喃喃道:“这次运过来的只有十支防海破弩箭。” “这么少!”陈修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防海破弩威力巨大,但至少也要五支命中龙骨才有可能将一艘战将级击沉。 如果加上射偏的或者没射到龙骨上的,那需要的数量就更多了。 这么一算,此次运来的十支箭估计也就只能对付一艘战将级。 再想想倭寇战将级的数量…… 陈修竹不禁有些心底发凉。 “韦将军,咱们是不是该立即传令回去让工部和兵部无论如何也要尽可能多的制造破弩箭,同时尽快将它们运到百济这里来?” 他越想越着急。 倭寇的三座粮食岛尽数被毁,久堂直人十之九八会发疯。 要是他像上次一样再派大规模战舰过来围攻金龙滩。而岸上守军手里如果没有足够的防海破弩,那只能靠人命去堵。 到时候又不知会死多少人。 这可都是云垂的老兵,一等一的精兵强将。 “不急!”韦君谦笑笑,抬头看了眼天色, “百济马上大雪纷飞,倭寇的进攻力度也会随之减弱。我们星落加上萧将军的兵马,守住金龙滩绝对不成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东部沿海恐怕比我们更需要这些防海破弩,该优先让给莫沧海他们才是。” 说到这,韦君谦扭过头。 “陶仟长,你们从国内过来,可曾听说陛下决定调哪支队伍过来防守东部了吗?” “这……”陶丰明脸色古怪,“回大将军,末将一路北上并没发现各地军团有调动的迹象。” “父皇糊……”陈修竹差点骂了出来。 反过来后他连忙刹住嘴。 “韦将军,自星落军团建立起,它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如今云垂最富饶的沿海已经出现大量的倭寇。情况紧急,要不趁着天还没下雪,您立即下令将星落撤回本土协助防守沿海吧。” 至于百济,守不守得住与云垂何关? 韦君谦不置可否。 “殿下说的有理。只不过军团并不是我韦君谦一个人说了算。星落军团所有的行动都有个前提,那就是遵从陛下的旨意。” “今年春陛下曾发来圣旨,严令我等全体星落将士进驻百济,务必不尽余力为百济驱赶倭寇。” “本将自是不敢违抗。” “说来此次送殿下回国,本将也只是准备送到北海关而已。” 第458章 北出 第458章北出 “韦将军,现在国内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 “从北海关到星纪城,千里迢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没有将军以及星落军团的保护,本王实在寝食难安。” 哈哈。 韦君谦大笑。 “王爷不用担心。队伍不仅有您还有李钦差在呢。钦差代表着陛下,谁吃了豹子胆,敢在钦差身上动脑子?” 陈修竹眉头更皱。 “话是这么说,但难保有人脑子糊涂呢?韦将军,这种事咱们不得不防啊。” 呃…… 韦君谦若有所思。 陈修竹见状顿时心花怒放。 “韦将军,多一事不如少一时。要不您就和各位星落将军一直护送本王到星纪城算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况且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等回到了星纪城,本王一定在王府好好招待各位星落的兄弟……” 没等他说完,韦君谦已经挥了挥手。 “星落是边防军,没陛下的命令不宜乱动。王爷的好意本将替兄弟们心领了。” “至于安全问题。”他哈哈地向西一指,“到了边界后自有北海关守军在等着王爷。黄将军不是一向与王爷交好吗?他自会保王爷一路平安的。” 陈修竹大急。 黄石涛是什么东西,无论在声望和人脉上都远远不及韦君谦。 他赶紧絮絮叨叨又说了几句,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然而韦君谦左右言它,要么没有正面回答要么抬出长兴帝的圣旨阻拦。 陈修竹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也只能暗自懊恼,就此作罢。 小小的百济半岛,从都城到云垂边境并不远,但这时代的驿路都是绕着山脚修筑,弯弯绕绕的算起来并不近。 一行人晃晃悠悠连走了四天,差点把没陈修竹给憋出病来,队伍才回到雄伟的北海关下。 满面笑容的守关大将黄石涛已经早早地迎了出来。 “末将见过齐王殿下,见过韦将军。” 双方一阵礼尚往来的寒喧。 “驿路颠簸劳累,大家啥也别说了。回到这里就是回到了家,殿下和各位星落兄弟先入关休息吧。” 陈修竹扭头希翼地望着韦君谦,“韦将军?” 哈哈。 韦君谦摆手,“多谢殿下和黄将军美意,本将心领了。” “只是现在东海壁垒不在,金龙滩防守空虚,萧将军那边独木难支。倭寇极有可能趁机偷袭。本将还是先走一步,等日后大胜归来,再与北海关将士把酒言欢。” 话音未落。 哗啦啦。 所有的星落将军已经集体调转了马头,在将领们的带领下依序向东而去。 根本没人回头看上北海关一眼。 “这韦君谦……” 城门口下的陈修竹和黄石涛看得满眼的复杂,然而只能东扯西拉说了几句将眼前这尴尬的情形遮掩过去。 星落军团一行直走了三十余里,才集体停下来休息补充。 “周围没其他人吧?”吃饱喝足,韦君谦突然开口。 “回将军,周围除了我们这支队伍外什么也没有。” “很好。”韦君谦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从三月初星落军团进入百济,他就下令都要牢牢掌控好从北海关到百济都城这段路。 既为了保证后勤物质的陆路供应,同时也为了必要时军团庞大的人数能及时返回本土。 而四天前韦君谦带队护送陈修竹返回云垂,四周监视的星落小兵更是放大了监控范围。 可以说现在附近除了他们这队人连一只苍蝇都没有。 休息过后,长长的队伍继续东行,然而当天夜里却是少了几个人。 第二天,韦君谦已经出了长城,走在了北方茫茫的草原上。 他旁边的沈大柱紧张地抓着武器,一直在东张西望。 “将军,这里已经是北雄的势力范围。我们就这么几个兄弟,真是太危险了。” “大柱,你错了。”韦君谦摇头,“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是我们云垂的牧场。看见眼前这片辽阔的草原没有?过去千百年间我们百姓们一直都在这放牧。” 说着,他举起望远镜远远地望了一眼盘踞在南边祟山岭间若隐若现的长城。 “只是后来帝国花大力气建起了长城。” “那道城墙的确挡住了一些来自北方的进攻。但它同时也困住了守关将士们的手脚以及束缚了历史学家们的眼界。从此大家以它划分国界罢了。” “将军说得是。” 沈大柱等亲卫自然以韦君谦马首是瞻。 “可是将军,这里四周荒芜人烟,老天又快下雪了。我们准备去哪?” 哈哈。 韦君谦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雪是件好事呀。本将希望它能越下越大,最好冷得百年一遇甚至千年一遇。” 这样一来,长城以北的游牧民族就得停下来寻找地方抱团取暖。 这样的地方隐蔽难寻,但通常在对抗大自然比如暴风雪时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它就和西凉各族的定居点一样几乎都是固定的。 只要把它们找出来,以后无论云垂想作什么都有个大致的目标。 “将军,”沈大柱更是紧张,“要找这样的地方,让军团的探子来就行了。何必要您亲自出手?” 韦君谦是什么人? 万一在这里茫茫的雪原中有个三长两短,那整个军团上下就麻烦了。 “没事。”韦君谦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当初星落军团刚移防到广信郡,他也是亲自到了南奉的邻国,说服万象和宝象一起出兵南奉的。 “再者,”韦君谦看了沈大柱一眼,“你小子怎么知道军团没有探子在这里?” 年初时星落移防到北海关,韦君谦就定下了北出北雄的计划。 军团上下自是早早作好了准备。 只不过被各种事情一拖再拖,直到现在才有空施行。 但探子到底只是探子。 他们能探清敌人的情况,或者像任宁当初在老开伦部族时稍稍制造一些意外,然而对国与国之间真正的结盟或分化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而韦君谦则不同。 他和星落军团在周边大小国家里那都是大名鼎鼎的存在。 此行的确有危险,但正所谓危险与机遇并存。 到时候无论是结识盟友或者化分敌人,韦君谦亲自出手的话,都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原来是这样,”沈大柱才反应过来,不由讪笑着挠着脑袋,“原来是小的多嘴了。” “没事,我们走吧。” 说完,韦君谦驾一声带头向北而去。 第459章 中央军团 第459章中央军团 南疆,镇南关。 任宁不知星纪城及百济里发生的事。 第二天一早,他就和雷二一起离开了镇南关。 两人刚走,新派驻到镇南关不久的冯监军就讪笑着凑到中军外,想求见袁兴文。 “让他进来吧。”袁兴文没有拒绝。 “袁将军,”冯监军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听说星落军团的前锋副将任宁任将军昨晚到了咱们镇南关?” 袁兴文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消息不知监军大人是从哪知道的?” 咳。 冯监军咳了一声。 “虽然本官到南疆已有大半年,但还不习惯这里潮湿闷热的气候。昨晚吃完饭出来溜食,正好看见两骑进了关,所以……” 袁兴文点头,也没有在意对方说的是真还是假。 他没再理会冯监军的问题,自顾自地摘下配剑,拿起油布开始上上下下仔细地擦了起来。 守关大将的配剑自是锃光瓦亮寒气逼人。 窗外的朝阳正好射在剑身上,忽明忽暗的。 冯监军原本还有些不耐,但看着看着他忽然心底一凉,反应过来后腿都有发些软。 三年前,有位派往镇南关的钦差就是因为多嘴问了几句,后来就在南奉大战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南奉被灭后,兵部还派人过来查了好久,然而却是什么也查不到。 这样一想,再看看袁兴文那阴沉的脸色,冯监军更是吓得瑟瑟发抖,都有些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这又不是吃喝玩乐的中央军团。 还摆什么家势背景? 作为监军,乖乖宅在自己的住所不就好了? 只要任期一过就回兵部守个闲职养老去。 没事多什么嘴? 冯监军越想心越惊,再看着对方手里那把杀气腾腾的配剑,差点就想跪地求饶。 咳。 “冯大人还在啊。” 好半晌过去,袁兴文似乎才记住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真不好意思,本将喜欢擦这把配剑,只有遇到难事的时候就喜欢擦拭它。擦着擦着思维通了。” “如有贻慢,还忘大人见谅。” 呼~ 冯监军长出了口气。 忘了自己的存在无所谓,只要不让自己忽然消失就行。 呵呵。 他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不是将军的错,是本官来的不是时候。” “本官曾听说各位军团大将和守关大将在行军打仗之余私底下都有些个人独特的爱好。比如星落韦将军喜欢煮茶,要塞霍将军喜欢拼地图,估计袁将军您就是喜欢擦拭配剑了吧。” “原来将军在思索要事,要不本官先行告退?” “别!”袁兴文摆手,终于放下了那把闪闪发亮的将军配剑,“也不是什么紧要事。大人既然来都来了,就坐下来一起聊聊天。” 冯监军原本已经准备挪脚准备闪人,此时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也不得不停。 袁兴文的亲卫已经门神一样堵住了门口,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然而袁兴文像是没有看到这一切,他伸手一引:“监军请坐!” 冯监军只得苦着脸坐了下来,乖巧得像遇到了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 “大人眼神不错,”袁兴文坦白,“星落任宁任副将昨晚的确到了镇南关。” 呵呵。 冯监军讪笑,眼神躲躲闪闪,不知该接不接下一句。 “监军大人不准备记录本将的话吗?”袁兴文好奇。 这可是监军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冯监军差点要哭了,“本官可……可以记吗?” “当然,”袁兴文两手一摊,“我们镇南关上下一向循规蹈矩,最是听从陛下和军部的调遣。大人是兵部派来,那就是镇南关的坐上宾。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想记录什么就可以记录什么。” “难道还有关上有人阻拦过大人?” “没有没有。”冯监军脸皮一扭,情不自禁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亲卫。 哈哈。 袁兴文满意地点头,“本将就说这种事绝不可能在镇南关发生嘛。” “至于任将军,”他把话题扯了回来,“他月前回家探亲,同时近期准备成亲。这次之所以到镇南关,只是来请他未来的小舅子回去参加婚礼的。” “原来如此。”冯监军也不知信没信。 见袁兴文笑意盈盈,不像会随时拔刀杀人的模样,他不由松了口气。 “也不知任将军的小舅子是咱们关上哪位将士?” “他呀,大人也认识,”袁兴文哈哈一笑。 这种事没有必要隐瞒。只要冯监军随便在镇南关问一问,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就是前锋营荷白那小子。” “原来是李将军,这就巧了。”冯监军吃了一惊,随后乐呵呵道:“也不知任将军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不过不管什么时候,本官还是得早早准备些道喜的礼物才是……” 两人又随口聊了聊李荷白,气氛愈加和谐。 末了,袁兴文看了冯监军一眼。 “听说冯大人在派驻到我们镇南关之前,是在中央军团任职?” “这个,”冯监军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如将军所言,本官在来镇南关之前的确是在中央军团任职……” 说着说着,他都有些感概。 那里四季分明气候宜人,夏天不会太热,冬天也不会太热。 最重要是的没有镇南关这里这么多扰人的蚊虫毒蛇和蟑螂。 而且中央军团所在的瑞南山周边除了马场还有不少繁华的城镇。 要是在军营和马场里呆腻了还可以到城镇上找找乐子。 哪像镇南关这里。 关卡森严,关上将士没事轻易不能外出。 就连最近的镇子都在上百里外,而且镇上人烟稀少,还全是言语不通的少数民族,想找些乐子都找不到…… 看着冯监军脸上的神色,袁兴文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大人姓冯,不知道中央军团的冯浩瀚冯大将军是你什么人?” 嘿嘿。 冯监军略有得意地搓着手。 “镇南关地处偏僻的南疆,没想袁将军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就连本官这点小背景也能打听到。” 说着说着,他腰不禁直了几分,“冯大将军是本官的堂伯父。” “原来如此。”袁兴文恍然大悟,“说来当初在星纪城,本将还和冯将军打过交道。哪想时光飞逝,眨眼十几二十年过去,他已经成了中央军团的军团大将。” “真是想不到啊。” 冯监军更是精神一振,连忙顺着话问下去。 “不知袁将军当初是怎么认识我堂伯父的?” 袁兴文笑笑,却是没有说下去。 他的确认识冯浩瀚,或者说现在云垂的五个军团大将以及各边关的守关大将几乎都是同一时期的人。 每一个在当时都算得上星纪城里的风云人物。 而袁兴文和冯浩瀚则是在一场皇家狩猎中认识的。 只不过袁兴文是骑马狩猎箭不走空的那种。 而冯浩瀚则是巴在长兴帝身边,逗得他哈哈大笑的那种。 第460章 冯浩瀚 第460章冯浩瀚 星纪城,南郊。 瑞南山。 中央军团驻地 早上有点冷,刚起床的冯浩瀚情不自禁地多裹了一件大衣。 他拍了拍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星纪城方面有没有消息传过来?” 娇滴滴的声音不知在哪响起。 “将军,奴家也是刚刚起来呢。人都还没有洗漱,哪会知道这些?” 呵呵。 冯浩瀚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径直出了卧室。 正吃着早餐,外面砰砰砰地响起文雅的敲门声。 “将军,”亲卫的声音响起,“王大龙回来了。” 冯浩瀚一惊,正准备送进嘴巴的汤水差点洒到了衣物上。 “让他到议事厅等着。本将吃完早饭马上过去。” “是!” 议事厅。 王大龙,听名字似乎是个顾大头一样高大威猛的汉子,实际上却是个满脸堆笑习惯偻着腰的瘦削中年人。 冯浩瀚刚进议事厅,他连忙站了起来,“将军!” “坐吧!只有你一个人?” “是!”王大龙笑着点头,“将军您是知道的,小的腿脚利索。” “其他兄弟这会还在星纪城,知道将军着急,便吩咐小的赶回来通报一声。” “很好。”冯浩瀚十分满意。 他在主位上坐下,“那就说说看你们查到了什么吧。” 咳。 王大龙理了理嗓子。 “将军,据多方情报汇总,秦王殿下近日已经开始代替陛下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处理国是。” “真的?”冯浩瀚精神一振,反应过来情不自禁砰一声擂了左手手心一拳。 “太好了。” 身为军团大将,本职是领兵打仗保家卫国。 但战场太危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像镇国公府众多的霍家儿郎一样身受重伤甚至人死道消。 因此,还是在陛下或者未来陛下前多多露面多多晃悠,这才是永保富贵荣华的决窍。 不过凡事有好就有坏。 避战虽然安全,但云垂的历法规定将领们的门楣或者说爵位三代而折。 他们冯家要是再不像忠勇伯府一样努力争些军功,很快就会从星纪城的高门中除名了。 “将军,”王大龙抬眼小心翼翼瞄了一下兴奋的主子,“秦王殿下虽然已经在批奏折,但并不是随心所欲的。据说太师和六部长官一直在旁边盯着。” “没关系。”冯浩瀚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殿下到底是初理国事,一些事务不大精通,太师和六部尚书在旁边协助免得出什么差错,这是必要的过渡。” “当初陛下也是这样过来。” 王大龙点点头,“可是小的打听到一则与我们有关的折子,据说被兵部尚书压下了。” “兵部?”冯浩瀚两眼一瞪,“别吞吞吐吐的。打听到什么就赶紧说。” “是是是。”王大龙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将军,东海不是出现了倭寇的大批舰队吗?东海壁垒现在又在百济未归。听说有大臣举荐我们中央军团出兵去抵御倭寇。” “不过兵部尚书关大人似乎一直反对这项提议。而海上的倭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上岸杀烧抢掠。因此殿下现在有些左右为难。” “关邑这是想干什么?”冯浩瀚有些愤愤。 打仗是危险,关邑反对调派他们中央军团似乎正合心思。 但倭寇是什么人? 那只是些东洋深处没见过世面的蛮夷。 因为本土被毁,他们不得不横跨大洋来到百济和云垂东海,试图抢些地盘过活。 按照往年的习惯,倭寇通常会避开云垂的精兵强将,偷偷摸摸上岸抢些东西就跑。 可以说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 与西边马背上长大、骁勇善战的西凉人或者北边身材高大毛发众多、力大如牛的北雄人相比,倭寇都不值一提。 甚至与南边长年打仗的各小国相比,还颇有不如。 这样敌人,没准中央军团十万余人威风凛凛地往东海岸一站就吓得他们不敢上岸。 军功可谓唾手可得。 结果被关邑拦下了? “不调我们中央军团,那关邑准备找谁去抵挡倭寇?”冯浩瀚呵呵冷笑,“难道就靠莫沧海这些地方备守兵?” 口里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的眼光已经上挑,落到了地图的上方。 那是北海关的位置。 “将军,”王大龙轻轻咳了一声,“据兄弟们打听,关尚书意属的似乎是镇南关的将士。” “镇南关?”冯浩瀚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他连忙向地图下方望去。 可没等冯浩瀚找到镇南关所在,王大龙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地图前。 “将军。三年前南奉被灭,镇南关已经南移至了虎愁关。议事厅这地图还没更新。” 说完,他哗哗地在一堆杂物里找了找。 很快找到了兵部两年前发下来的新云垂帝国疆域图,把它挂了上去。 冯浩瀚没理会这些,只是有些愤愤不平。 “关邑脑子有病吧。” 无论是新老镇南关,它们到华阳郡的距离比北海关或者中央军团要远,而且远得多。甚至可以说比从百济绕道北海关再下来还要远些。 “关尚书的意思是镇南关军纪森严、作战勇武而且精通水陆两战。他们能双管齐下从海上和陆上一起抵挡甚至反击倭寇的进犯。” 哼哼。 冯浩瀚一声冷笑。 “关邑舍近求远,恐怕不只是这些理由吧。” 他看了一眼地图上方的百济。 “东海壁垒在百济犯了大错,陆伏海玩忽职守疏于防范,被倭寇偷袭而毁了大批的舰船,后来又弄丢了齐王那个浪荡王爷。” “而在云垂的五大边防军中,东海壁垒是兵部唯一能说得上话。因此无论如何,关邑都会想办法保住陆伏海。”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在地图的北海关上。 “说来北海关靠得最近。而且和镇南关一样,它同样既有陆路又有水路相连,武器辎重等等只要搬上船,不出两日就能赶到华阳郡的定海码头。” “但黄石涛是什么人?不用本将说,大家都懂的。” 咳! 王大龙轻咳了一声,脸色古怪地点了点头。 在星纪城的高门贵户中,“躺地黄”的大名那真是如雷贯耳。 据说有次在宫城举办宴席,长兴帝不知什么原因而弯了弯腰。他身边的黄石涛立即毫不犹豫趴到地上,以示尊敬…… 这样的人,眼怔怔地看着星落和萧纲在百济打得风生水起,只要派兵出去就能蹭到些军功。 但黄石涛愣是不为所动,一直呆在北海关打死也不动弹。 可谓十打十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因此估计除非长兴帝亲自下令,否则别想他黄石涛挪一挪屁股。 想必关邑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这才没有提议北海关南下。 第461章 打乱计划 第461章打乱计划 “至于我们……” 冯浩瀚脸色不由有些阴森。 中央军团拱卫帝都,而星纪城附近向来是云垂基础建设的重中之重,驿路可谓四通发达,宽大平坦。 除了众多的驿路,还有星澜大运河可以直通海上。 如果调派中央军团去东海支援,大军可以走陆路向东,各种辎重则可以上船。 虽然船只要先绕道苏澜城才能出海北上,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至少比南边的镇南关出发北上要快得多。 “将军,”王大龙有些迟疑:“关尚书没有考虑我们,或许是觉得拱卫星纪城是我们中央军团最重要的使命?” 说来中央军团虽为边防军,但自成立以来,却极少参加各边疆的抵御外敌行动。 比如四十多年前云垂被四方强邻围攻,南奉小蛮更是势如破竹一路往北差点打到星澜大运河。 当时的皇帝也没有让中央军团出动,而是在当时的护国公也是就是现在的忠勇伯萧家落败后,才让镇国公世子霍征匆匆忙忙组了支杂牌队伍迎战…… 哼! 冯浩瀚冷哼了一声。 关邑没有考虑他们,只是纯粹的看不上中央军团罢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长兴帝时日不多,东海壁垒又一直在百济与陈修竹眉来眼去,因此关邑将来的站位已经不是秘密。 而他们中央军团更倾向于秦王罢了。 这样一来,也难怪关邑宁可舍近救远也不想让中央军团去挣军功。 不过这些话冯浩瀚无需告诉王大龙。 王大龙也识趣,又把其他一些发生在星纪城里的趣事怪事当成乐子说了说,这才就告辞出了中军大帐。 他刚走,一个妖娆的美人就从后门进了议事厅。 哎呦。 “我的好将军,瞧你的脸色……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有趣的故事?说给奴家听听嘛。” 哈哈。 “本将这里确实有个有趣的消息。” 冯浩瀚大笑着伸手抱住那玲珑苗条的身段,深深地吸了一口对方身子散发的幽香。 “前些时候工部和太医令不是一起发了个文书过来吗?说什么召集各地及各军团的大夫回京,准备让太医教导提升这些大夫的医术。” “将军好坏。奴家不理会你了。”美娇娘抓住冯浩瀚乱动的手,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不就是召集一些大夫回京吗?哪有什么乐趣?” 冯浩瀚被吹得心痒痒的,更是上下其手。 “召集大夫回京的确不算有趣。但娇娇你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大夫中却有一名女大夫,而且还是名女军医哟。” 咦! 美娇娘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 “将军是在骗奴家吧。不是说女人不能进军营吗?还能作军医呀?” 此话一出,粘在一起的两人脸色都有些异样。 咳。 冯浩瀚咳了一声,又把头凑过去在美娇娘怀里深深吸了一口香气。 “是真的。这名女军医来自是岩陲要塞。估计是要塞真的快打光了手下的将士,逼得连女人都上了战场。” “这就难怪了。”美娇娘若有所思,反应过来后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连忙撒娇地紧紧抱着冯浩瀚。 “西边真是太可怕了。将军您千金之躯可千万不能去那里涉险。要不然以后娇娇该怎么办哟?” 哈哈。 “美人请放心。”冯浩瀚笑着安慰地拍了拍女人的小手。 “当初西部危急,不少大臣曾向陛下提议派我们中央军团去支援。可我们中央军是什么人?在陛下心中那是顶呱呱的,他丝毫没有松口……” 如今的他更是攀上了秦王。 而秦王储君的位置还没坐稳,因此中央军团更加不可能会被派到西边去。 至于东海…… 冯浩瀚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深深地往东方望去。 一群小倭寇小蛮夷而已,是个军团都能挡住他们。 关邑看不起中央军,非要舍近求远调派南边的袁兴文。 他冯浩瀚比起袁兴文来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因此,此战中央军团还非要去不可了。 砰! 他轻轻拍了下身边的桌子。 “来人,传本将命令,全军上下准备动起来……” 冯浩瀚话音未落。 踏踏踏。 忽促的马蹄声响起。 “报!” 有探子匆匆而至。 “将军,刚刚得到消息,齐王殿下已经被星落军团寻获。据悉殿下身心无异常,现在正在回京的路上。” 什么? 冯浩瀚脸色大变,呼地一下子把怀里的女人推飞了出去,任其重重砸在桌子上也无动于衷。 “出去!” 女人见他脸色严峻,不敢再多嘴,赶紧捂着撞疼的腰肢一拐一扭地回了内室。 “情况可属实?”冯浩瀚问。 “属实。”小探子对议事厅里的情况视若无睹,他连连点头,“此消息已在整个星纪城传得人尽皆知。” “据说齐王殿下如今已经回到了北海关,随车同行还有两位来自百济的妾室,其中一人还怀了身孕。北海关的黄石涛黄将军正派了大批将领保护他们回京。” 什么狗屁百济妾室? 冯浩瀚根本不理会这些,急问道:“那星落军团呢?没有跟着殿下一起回来?” 北海关黄石涛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星落军团地位特殊。 将来它会站在谁一边,必须得打探清楚。 “这,”小探子一阵迟疑,“据目前的消息,星落军团应该是没有跟着殿下一起回京。” “应该?”冯浩瀚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探子吓了一跳。 “将军,事发突然,兄弟们刚打听到消息便急着让小的赶回来报讯。至于星落军团到底有没有跟着回来还不清楚。不过兄弟们已经在核实。小的现在就去打听情况。” 冯浩瀚挥了挥手,“去吧。” 探子离开,好大一会儿过去,中央军团的军师们才从各自营帐匆匆赶来。 几人见面就是一阵寒喧。 “将军、李军师还罗军师,好久不见,近来身子可好。” “还行。多谢黄军师关心。您近来怎么样?” “差不多吧。” …… 砰砰。 冯浩瀚脸色不悦地敲了敲桌子,这才打断了几人的相互问候。 “齐王已经找到了,而且不久就会回到星纪城。各位说说我们下来该怎么办?” 唉。 几人确认了消息,忍不住长吁短叹。 “真想不到啊。” 从七月底到如今十月下旬,陈修竹都一直没有消息,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把他当成了死人。 各种计划也随即调整。 如今陈修竹突然出现,而且身心无异常甚至还带回了个孩子,真是打得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有人忍不住出声,“将军,齐王快回来了。陛下不会又动了什么心思吧。” “谁知道呢。”其他人纷纷摇头。 自从报纸一发行,很快畅通无阻地出现在皇宫各院,长兴帝已经派人捊了好几遍宫中的人员。 该杀的、不该杀的、有嫌疑的、没有嫌疑的通通都被抓了起来,一刀了事。 如今宫外的消息好打听,宫里的消息就很难知晓了。 第462章 李荷白出征 三天一眨眼就过去。 这些,任宁正在将军府的花园里陪着老婆孩子顽耍,共享天伦之乐。 管家邹大河快步走了过来。 “将军,刚刚得到的消息,有星纪城的八百里加急一路南下,刚刚进了我们广信郡的范围。” 任宁抬头往南方望了一眼。 “知道了,所有人继续干自己的活,不用理会。” “是。”邹大河称了声是,转身离开。 作为将军府总管,他有很大的权力,同时手上有很多事要干,一直分身乏术。 “夫君,”盈盼有些着急,“那八百里加急是来找我们的?” 隔壁李荷珠的婚期可还没到呢。 要是这会任宁应召回营,这可就麻烦了。 “夫君,要不去我跟李姐姐说一声。出嫁仪式一切从简,先把她抬进我们家吧。” 呵呵。 任宁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那不是我们星落军团的传令兵,应该是陛下或兵部来找镇南关袁将军的。” 要是韦君谦想传讯给他,自然用的是风车,那可要比八百里加急要快多了。 “那就好。”盈盼长松了口气。 三天前任宁和雷二去镇南关的事她也知道,自是不会多问。 ———— 很快,袁兴文就收到了兵部的命令。 镇南关兵力一分为二。 陆地将士原地驻守,水师部份则乘船北上,参加华阳郡附近抵御倭寇的战争。 袁兴文细细念了几遍才松了口气。 他放下兵部的调派令,抬头看着面前一众年轻的将领。 “各位,兵部发来命令,要我们镇南关近日立即出兵,派舰队北上去打倭寇。你们谁愿意去?” 刷! 几个年轻的将军一下子站了出来。 “将军,末将愿意。” “很好。”袁兴文欣尉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一脸坚毅的李荷白脸上。 “荷白,你小子捣什么乱!你姐的婚期还有段日子吧。” 自从三天前任宁把消息传到了镇南关,袁兴文已经开始让将士们进行各种出征前的准备。 现在拿到了兵部的出兵令,几乎这两日战舰就可以拔锚起航。 如果这时候李荷白带兵出征,那就没办法参加李荷珠的婚礼了。 嘿嘿。 李荷白抬头往西北方向望了一眼。 “将军,前些时候我祖父从要塞那边寄信过来,说我姐只要嫁对人就行,至于婚礼只是个仪式,参加不参加都无所谓。咱们当兵的人嘛,自然是以战事为上。儿女情长什么的,以后再说。” 说到这,他有些愤愤。 “再者我姐夫现在已经是星落军团八大将军之一。我这小舅子可不想被他拉得太远。免得以后末将的孩子都不好意思往他的表兄弟身边凑。” “什么乱七八糟的。”袁兴文哭笑不得,“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带兵出征?” 李荷白自小在广信出生长大,除了三年前押囚到过一次星纪城,几乎从来没有在北方生活过。 现在已是十月下旬,北方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冷,到时候天寒地冻北风呼啸的,他可能习惯不了。 李荷白点头,“将军,打仗需要天时地利和人,您的顾虑末将都明白。不过近几年以来,末将一直在探索北边的气候及风土人情,自信能应付得来。”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站出来的将军。 “再者这几位兄弟也和末将一样,大多是广信、百花和沧澜郡人,同样也没有在北方生活过的经历。” “说得也是。”袁兴文看了一圈站出来的几个小将:“广信或者说南疆太小,你们这几个小子都呆不住了,是吧?” 嘿嘿。 几人不发意思地挠着头。 “行。”袁兴文一锤定音,“那就由荷白你带领舰队出发,其他几人辅助,一起去把倭寇杀得个落花流水。” 李荷白几人大喜,砰砰地拍着胸膛。 “谢将军。末将等一定不负您的期望,让倭寇看看我们镇南关舰队的厉害。” 嗯。 袁兴文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挥了挥手。 一边的亲卫立即过来给李荷珠几人授旗。 收好沉甸甸的军旗,李荷白心底大定。 他嘿嘿地搓着手:“将军,不知末将可以带几艘战舰出发?” 袁兴文毫不犹豫举起三根手指,“三艘战将级,六十艘战营级,外加战队级和后勤船各一百艘。” 啊? 什么战营级和战队级,李荷白根本没听进耳朵里。 他有些不爽,“将军,才三艘战将级啊,这多少有点不够用吧。” 情报上显示倭寇的战舰几乎能布满云垂东面的大海,战将级少说也有几十艘。 “要不,您再给多几艘战将级?” “三艘还不够呀。”袁兴文气得直瞪眼,“你小子还想要多少?” 镇南关到底不是东海壁垒这样的职业水师,在兵部的限制下,袁兴文手里总共也才六艘战将级,一百二十艘战营级。 现在几乎已经把一半的兵力都分给了李荷白,他还想怎样? 李荷白有些委屈,“将军,南边近来不是一直很安静嘛。” 战将级这等威力巨大的武器,放在家里不用,那得多浪费。 哼。 袁兴文瞪了他一眼,“谁说南边安静的?” 南奉和其他南边的小国现在的确都是只些死蛤蟆。但为防万一,家里该有的还是得有。 “那战将级就算了。”李荷珠果然转移目标,他嘿嘿地恬着脸,“将军,那战营级和运输船多给末将一些呗。” 运输船? 袁兴文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地图上的北海关。 三年前星落军团移防至广信郡,韦君谦曾经偷偷跑过来和他聊了几天。 自那时候起,镇南关就开始不断建造运输船。 当然,这些船只要将稍稍改造,比如在船头加上铁质撞角,甲板和船舱装上破弩车和抛石机,那就是一艘战舰。 而一些体积大的,说是战营级也未尚不可。 “将军?” 回过神的袁兴文没有吭声,只是抽出自己配剑慢慢擦了起来。 呵呵。 立即有人干笑。 “将军,出征在即,如果您没什么事了。末将得赶紧回去监督手下收拾行礼。” “末将也是,手下那些滑头要是不仔细盯着一准会抽风。” “一起一起。” …… 刹那间,包括李荷白在内的众将纷纷找了个理由退出了中军大帐。 第463章 准备登陆 第463章准备登陆 东海,泗山群岛。 主岛,上阳岛。 石川泷坐在主位上,眉头紧皱。 前面坐满了各舰队的指挥官,一个个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或者说望着石川泷前面的情报。 那是大和主将久堂直人发来的消息。 茫茫大海,一目了然。 无论是行船还是隐蔽都不易。 来往的信使一旦被敌人盯上,几乎无处可藏。携带的情报如果不及时销毁,自然也会落入敌人之手。 因此石川泷面前的纸上只有寥寥的四个字。 “权宜行事。” 哗啦。 石川泷摊开地图,目光深深地落在在大洋的东方。 那里是他们的老家。 他的目光缓缓西移,最后落在了百济东边三个小点上。 那是三座粮食岛的位置。 砰。 石川泷重重地砸了一拳桌子。 轰一声,吓了满厅的将军一跳。特别是前些日子闯了祸的土肥勇人,更是深深地埋下了头。 “陆伏海!东海壁垒!” 手下们的反应石川泷恍若未觉,他咬牙切齿地将这老对手的名字从牙缝间挤了出来。 这三座粮食岛又被陆伏海带着东海壁垒给轮了一遍。 你来我往打了几仗后,三座岛上花了大力气好不容易补种出来的粮食蔬菜,眨眼间又损失贻失颗粒无收。 这还不算。 当时大和正好有支船队从南离岛旁边经过,正准备驶往泗山群岛,为石川泷送来更多的兵员和船只。 一方是运兵船和寥寥的几艘护卫舰,另外一方是武装到牙齿整支云垂水师。双方刚遇上没多久,那支舰队就被东海壁垒直接送进了海底。 操! 石川泷又狠狠骂了一声。 没了这些源源不断从本土送过来的兵力和船只,以后要是再想让旗下的小兵们奋不顾身地去战斗或者说送死,他就得三思而后行。 “将军,东海壁垒现在已经向西驶来,估计它们会先到金龙滩休整和补充。至于下来它们是准备继续留在金龙滩还是返回云垂本土,暂时还不得而知。” 砰。 石川泷又砸了一下桌子。 要是陆伏海在金龙滩补充后,重新带着舰队回到三座粮食岛边上,就守着大和的那条运兵航道,彻底将泗山群岛与大和本土隔绝起来。 那就麻烦了。 “让探子们赶紧查明他们的动向!” “是!” “将军,”铃木大和站了出来,“天气越来越冷,岛上的粮食和过冬的衣物都不多了。久堂将军让我们权宜行事,您看?” “铃木,”石川泷先是平复了心境,才看着这个自己的心腹爱将。他反问道:“你的意思呢?” 咳。 铃木大和走到地图前。 “将军,大军一直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岛上也不是办法。我们现在有三条路,确实说只有两个方向可以进攻。” 议事厅的众将了然地点了点头。 三条路,一是向东,回到久堂直人所在百济东岸;二是往北,继续进攻金龙滩;三则是向西,登陆云垂本土。 向东那是不可能的。久堂直人还有很多人要养,同时他手里也没有什么粮食。 至于向北…… 唉! 石川泷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看着贴在金龙滩上方的“一刀一剑挡落星”的星落军旗,都有些心灰意冷。 星落军团,陆战无敌,可谓天下闻名。 就算他们打败了守在金龙滩码头的萧正,估计也难在星落军团手下讨到好,更别什么跨过他们进入百济腹地抢吃的了。 剩下的就是向西。 一想到这,石川泷就杀气腾腾地瞪了土肥勇人一眼。 要不是这王八蛋擅自出动,去追击鲁玉龙的玉龙舰队,没准他们这些人现在已经站在云垂本土上吃香喝辣的了。 如今云垂沿海到处都设立了警哨。 他们再想偷偷登陆趁着云垂人没反应过先抢掠一番,基本已经不大可能。 石川泷缓了缓眼中的杀意,扭头问主管情报的左岛和真。 “左岛将军,云垂东岸现在是什么情况?” 左岛和真瞟了一眼土肥勇人,脸上满是为难的神色。 “回将军,如今云垂沿岸各郡十分警惕。” “无论白天黑夜,都有人盯着海面。同时任何出海的船只都要经过守岸官兵的仔细甄别和审问。我手下的兄弟们因此暴露了不少,损失惨重。” “可以说现在已经很难再向过去一样轻轻松松把消息送回岛上来。” 嗯。 石川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其他表示。 左岛和真机灵,赶紧收起其他心思。 他微微咽了口口水。 “将军,虽然兄弟们送回来的消息少了许多,但多少还是有的。” “长兴帝和云垂兵部虽然早知晓了东海的情况,但根据在星纪城里的兄弟传出来的消息,似乎他们现在更在意立哪位皇子为储君,从而迟迟没有往东海这边调兵。” 嗡~ 满议事厅的人都是精神一振。 有人迫不及待出声,“也就是说现在的云垂东岸只有莫沧海的地方备守兵?” “没错。”左岛和真肯定地点了点头。 哈哈。 众人喜上眉梢。 这真是个好消息。 “将军,”左岛和真迟疑了下,“星纪城的兄弟还打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似乎近来长兴帝的身子已经不大好,所以云垂皇室这才着急着立储一事。” 说到这,他顿了顿。 “这只是坊间的小道消息。末将不敢保证其真实性有多大。” 砰! 石川泷目光闪烁,又轻轻地擂了一拳面前的桌子。 “无论长兴帝身子是好是坏,都与我们无关。当然,要是他的身子真的再也撑不住,导致各皇子忙着争夺皇位,无瑕关注东海。那对我们而言自然是件大好的事情。” “而我们岛上的粮食已经不多,久堂将军又允许了我们的行动。因此大军不宜再拖下去。” “各位将军,听令。” 哗啦! 议事厅里的所有人一下子全站了起来,个个紧张而兴奋地盯着主将的嘴巴。 终于又要开打了。 “明日午时正,杀了那几个抓住的云垂小兵祭旗。所有人准备出征。” “是!” 石川泷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土肥勇人的脸上。 “土肥将军为登陆前锋,带领土肥舰队、古守舰队、山本舰队共十艘战将级,以及三支舰队附属的所有战营队和战队级,从岛上出发直奔这里。” 他轻轻敲了敲地图上华阳郡的定海码头。 “前锋舰队什么时候赶到定海码头,就什么时候发起进攻。无需等天黑或者其他。明白吗?” “末将明白!”土肥勇人大吼。 “很好。占领定海码头后,留下两千人守住码头等待后继舰队,其他人向南进攻,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把最近的滨宝县城给打下来。” “然后立即派人加固滨宝县城的城防,那就是我们的第一座城。清楚了吗?” “清楚!”土肥勇人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赶紧用尽全身力气大吼,“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第464章 真正的目标 第464章真正的目标 长兴三十二年,十月二十五日。 九原马场。 忙了一夜的莫沧海裹紧了衣裳,正在榻上小睡。 啪啪啪。 忽促的脚步声响起,沉睡中的他立即像弹簧一样从榻上绷了起来。 “大人!”几名军师冲了进来。 莫沧海抹了把脸,下意识地抓起旁边的配剑扣到自己腰上。 “什么情况,是不是倭寇杀过来了?” “对。”柳军师点着地图上的定海码头。 “刚刚华阳郡的风车传来消息。兄弟们监测到东海海面上,倭寇一支由十艘战将级领头的庞大舰队正毫无遮挡地直奔定海码头,估计傍晚时间就能抵达。” 莫沧海点了点头,心理没多大意外。 云垂和百济一样海岸线极其漫长,看似很多地方都可以登陆。 但一些地方的海岸尽是悬崖峭壁,猴子看了都发愁,更别说人类。 另外不少地方的水深都相当浅。战队级、木头阀子或小渔船还好说,那些庞大的战营级和战将级一旦靠近就非搁浅不可。 是以往年小规模的倭寇还能偷偷摸摸找到空子上岸,但要是大规模登陆,别看海岸线漫长,倭寇还真没多少地方可选择。 而华阳郡的定海码头就是其中之一。 “十艘战将级领头,人数不少呀。” 莫沧海锁着眉头沉吟了好大一会,“其他地方呢?没有发现倭寇的踪迹?” “回大人,暂时没有发现。” 莫沧海点头,吩咐道:“让所有眼睛们继续盯好海面,不得懈怠。” 柳军师连忙应下,他迟疑了一会,“大人,我们现在是不是该立即带兵赶往定海码头?” 莫沧海的三万备守兵,如今分成了两部份。 一部份二万人,依然驻扎在九原马场。 另外一部分一万人,则分布在华阳郡几个倭寇最可能登陆的地方。 “不去。”莫沧海紧紧盯着地图,“本官了解石川泷,他十之八九是声东击西。我就守在这九原马场。” “声东击西?”有军师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迟疑道:“大人,那可是十艘战将级领头的舰队,怎么看都来势汹汹的。” “虚张声势而已。”莫沧海看了这军师一眼,根本不为所动。 他的目光落到华阳郡上。 “至于定海码头,那边有张副尉在,而且码头近来也一直在加固海防。相信他定能带领兄弟们守住倭寇前期的进攻。” “大人,”有军师急得差点跳脚,“张副尉只有区区一万兵力,倭寇十艘战级将就不止一万人马了,更别说还有密密麻麻的战营和战队级。” 两者兵力根本不成比例嘛。 莫沧海呵呵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放心吧。” “登陆战易守难攻,张副尉那边准备充分,暂时不是问题。” “不过大家还是该立即继续向周边地区求援,让邻近的地方备守兵立即赶来支援。” 军师们脸露难色。 一个个情不自禁抬头朝地图上面的北海关和中间的中央军团看去。 他们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应了一声赶紧吩咐下去。 ———— 东海,泗山群岛。 石川泷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 厅里坐满了人,然而却是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 “大将军,云垂地大物博人员众多,沿海富裕的郡县更是如此。一旦星纪城反应过来发起动员,土肥将军那点人马就算上了岸,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吧。” 他小心翼翼道:“同为大和子民,我们是不是该派船增援?” 石川泷呵呵地看了这将军一眼。 “放心吧。本将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 满厅的将军中有不少人脸皮抖了抖,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以往进攻金龙滩的战役中,石川泷就是出了名的心里有数。 无论进攻顺利与否,岸上或水里还有多少大和将士,他说烧就烧、说弃就弃。 石川泷似乎读出了这些人的想法。 他呼地站了起来,重重敲了敲地图上的某处。 “各位将军,攻打定海码头只是个幌子。我们的真正目标是这里。” 所有人一愣,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九原马场。 “茫茫大海,靠得的是船;云垂国土辽阔,上了岸后靠的则是马。” “之前久堂将军想派人毁掉九原马场,结果偷袭的将士一去不回。既然如此,我们就把它给夺下来转为已用吧。” 议事厅里一阵哑然。 好半晌过去,根井正人站了起来。 “大将军攻击九原马场的计划倒是出乎末将的意料。不过,末将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石川泷脸色不愉,但还是很快收了脸色。 “根井有不同意见?你且且说吧。” “谢将军。”根井正人咳了一声。 他朝议事厅里的所有人拱了拱手。 “众所周知,我们最初之所以决定攻击华阳郡,是因为这个郡距离泗山群岛最近。如果要支援,那我们援军也一定来得最快。” “此外华阳郡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只要占下来就不怕饿着兄弟们。” “特别它还有坚固的县城可以给我们挡据点,而且境内田野众多、大小河流纵横,能轻易挡住云垂各方援军的辎重。” “云垂人的城池是好个东西。如果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只要里面的守军又万众一心,外面就算多十倍兵力,恐怕也难以攻克。” 嗡~ 其他将军们一阵交头接耳,不少人纷纷点头。 “根井将军说得没错。比如定西郡的砥石城,西凉派了那么多人打了整整快四年,然而愣是无攻而返。” “说得是。先在华阳郡站稳脚跟,日后再慢慢向四周扩散以扩大地盘。这样稳打稳扎才是最适合我们生存的路子。” 纷纷扰扰,根井正人微微一笑。 砰砰。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 议事厅很快安静了下来。 根井正人这才抬头往华阳郡上方的九原郡望去。 “众所周之,马和铁一样都是稀罕的战略物质。云垂的三大马场更是云垂朝廷的眼珠子,轻易触碰不得。只要有人胆敢触犯,必遭整个云垂帝国上下一心的雷霆怒击。” “而九原马场之所以称为马场,则是一片广茂平坦的草原。就算我们把马场占下,但也基本无险可守。” “加上它距离北海关不远,西边宽大的驿路又直通星纪城。一旦北海关南下,中央军团东来,南边的华阳郡河流纵横,身后又是大海,我们将退无可退……” 啪啪啪。 石川泷微笑着鼓掌。 “根井将军分析得有条有理,本将深感欣慰。” 唉。 他一声叹息。 “说来我们大和百万子民中能攻能守的将领举目皆是,但打仗时还懂得用脑子的都不多了。” 说到这,石川泷话题一转。 “不过根井说得都是最坏的状况。要是北海关不动,星纪城南边的中央军团也不来呢?” “况且久堂将军在云垂留过学,他说这两个边防军底子早烂了。就算他们来,也不足为惧。 第465章 乱象又起 第465章乱象又起 倭寇大规模来袭,华阳郡紧急求援。 嗒嗒嗒。 急促的马蹄声一闪而过。 信使们再一次带着莫沧海声泪俱下的求援信四面八方离开。 静湖郡。 因为车队里载有孕妇,往南的驿路上,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正蜗牛般慢慢挪着。 马背上的陈修竹左右为难。 “殿下,尚书大人建议您什么都不要管,一切等回到星纪城见过陛下再说。” 陈修竹点头,然而却是情不自禁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 走了这么些天,如今的他也已经大至理清了云垂境内的现状。 “那华阳郡……” “殿下,”尚书府的家丁连忙出声阻止,“华阳郡不关我们的事,而且它并不在回程的路上。您根本无需过问,还是回了星纪城再说。” 说着,他抬头往车队的后方看了一眼。 “而且咱们这支队伍就只有三千人,就算全部人都堵到定海码头,估计也是白白送死,对战局起不到什么作用。” 陈修竹深深地看了这人一眼,默默地收回目光。 之前皇子奉旨到边关历练一年,原本期满后就可以返回繁华的星纪城。 而陈修竹最后却选择了留守北海关,后来更是到了百济金龙滩,与萧正的平倭军一起抵御倭寇。 事实上,这些并不全是陈修竹本人的主意,更多的是他外祖工部尚书罗垦的想法。 即,在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结交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 不求对方将来完全站在自己身边,只求至少不交恶。 北海关黄石涛如此,平倭军萧正如此;东海壁垒陆伏海亦是如此,星落军团韦君谦更是如此。 至于莫沧海…… 陈修竹不了解这名郡尉。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眼西方的天际。 在北海关时,除了守关大将黄石涛外,陈修竹还曾接触过当时共同驻守在北海关的雁回军团,与军团大将田鸿雁也算有几分交情。 只是现在的田鸿雁不大好过。 几乎全云垂上下都在声讨他在定西大反攻时拥兵自重,对友军见死不救。 甚至星纪城方面还隐隐传出要让夏邦为取而代之,成为新的雁回军团大将。 想到这,陈修竹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 既然夏邦为都有可能从地方郡尉升为军团大将,那莫沧海自然也有可能。 因此陈修竹看见了他发出的求援信后,不由动了心思。 毕竟,雪中送炭总比什么锦上添花好吧。 只是,如今外祖已经明确表示反对,陈修竹只得慢慢收回了心思,不再多想。 ———— 定海码头。 呼呼。 海风不大不小地朝东刮去。 东海海面依旧一片宁静,目之所至,根本看不到倭寇的只影片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大战前的宁静。 咣咣咣,铛铛铛。 码头周围人来人往,各种敲击的声音夹在一起,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在忙着加固海防。 这么多人中一些是莫沧海的地方备守兵,但更多的是邻近的普通百姓。 他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只要倭寇上了岸,其家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莫沧海的副尉张扬手扶着配剑,正在四下巡视着,不时高声提醒。 “大家再加把劲,都认真点。现在多流汗把反登陆工事筑好筑牢,倭寇到来时就能少流血,同时干他丫的。” “是!” “知道了。” “大人放心好了。我们在努力呢。” …… 四周纷纷回应。 “很好。”张扬满意地点头。 巡视完,他上了高高的瞭望塔,举起望远镜朝东方看去,见海面依然没见敌人,这才松了口气。 倭寇来得越慢越好。那样的话岸上和近海的工事就能多筑一点,呆会打起仗来会更有把握些。 “大人,”一名小兵爬了上来,“刚刚得到消息,西边通往帝都的驿路和南边通往平海郡的驿路都被堵住了。” 张扬不由皱眉,“怎么回事?” 这里是定海码头。 只要是码头就代表着货物人员来往密集,因此朝廷在附近修有着四通八达宽阔平坦的驿路或道路。 因为路修得好,平时就算是快过年,无数百姓和商队赶着回家,也极少会出现堵路的现象。 “有倭寇在搞破坏?”张扬心一凛。 定海码头和华阳郡正急需各郡驰援。 驿路要是被堵死甚至破坏,到时候消息传不出去,人员物质也进不来,那可就麻烦了。 “不是。”小兵连忙摇头。“副尉大人,是那些地方豪绅在带着大批家奴和家产在向星纪城方向或苏澜城方向逃难。” “这些王八蛋人多车大,还不舍得各处的财产,他们边走边收拢甚至让人原地叫卖。走走停停,聚在一起便生生堵住了驿路。” “混帐!”张扬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土豪劣绅,平时养尊处优只知道利用田地鱼肉乡民,弄得百姓民不聊生。” “现在倭寇来了,一看情况不对,他们就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己金银珠宝直接逃跑。” 现在更是堵住了驿路。 “这种既不能同富贵也不能共患难的王八蛋,该一刀杀了了事。” 说归说,张扬急得原地转了转,却是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最后他只能黑着脸大吼:“立即通报尉守郡尉大人,说明周边的情况。” “是!”小兵应了一声,匆匆下了瞭望塔。 唉。 张扬长叹了口气。 现在是战时,按照云垂律法,保家卫国的将士职权最大。 土豪劣绅不留下抵挡敌人也就算了,还带走大批家丁甚至堵住来往驿路,将士们抽刀杀光他们都是轻的。 不过倭寇很快就会杀到定海码头,而张扬手里没有多少兵,这会根本不敢分兵去疏通道路。 ———— 华阳郡西部,东义庄。 往日繁华的小镇子现在一片混乱。 “王员外,你家大门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这是准备去哪?” “原来是李员外。”王员外擦了把汗,“我们准备去星纪城躲一躲。” “星纪城?”李员外皱眉,“这也太远了吧。我们全家只准备到了隔壁郡的亲戚家呆上一阵子而已。” 嘿嘿。 王员外左右一看,压低了声音。 “员外你有所不知了吧。” “我们在星纪城的主家派了人过来,说朝廷不准备管华阳郡。因此定海码头那边估计守不住。主家要我们立即变卖这里的一切,然后带着家人和银子离开。否则……” “真的假的?”李员外大吃一惊。 “当然是真的。”王员外有些得意,“倭寇出现在东海的消息早通过报纸和百姓们的嘴巴传得人尽皆知。但你没有发现各地的边防军都驻扎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吗?” 嘿嘿。 他又压低了些声音。 “据主家派来的人说陛下近来身子不大好了,各皇子蠢蠢欲动,所以星纪城方面根本没心思理会这边。” 我操。 李员外大吃一惊,“那我也得赶紧收拾变卖东西走人。” 第466章 运输问题 第466章运输问题 广信郡,南舒城。 任宁正在书房里写着东西。 砰砰。 书房门轻轻地响了起来。 他头也不抬,“进来!” 门开了,外面是一脸沉稳的管家邹大河。 “你来了,”任宁示意,“坐下再说!” “北边又有新情况?” “谢将军!”邹大河没有第一时间坐,而是先送上刚收到的风车讯息,“华阳郡的确有新情况。” “昨天中午,倭寇三支舰队从泗山群岛出发直奔定海码头。莫大人再一次向四周发出紧急求援。现在华阳郡一片混乱,不少地主豪绅们都在举家迁移,人多到甚至把驿路都给堵住了。” 任宁默默地看完信息。 他抬头看了一眼沙漏,“现在已经临近冬天,东海附近该刮得是西风吧。” “将军说的没错。”邹大河点头。 他以前也是星落将士,二十几年的军旅生涯中每隔三年就跟着军团四处移防,也算大抵了解各防区的气候。 “华阳郡以东的气候和百济半岛相差不大。夏季时大多刮得是东风,风从海上向陆地吹。而到了冬季,风则反过来,大多由陆地往海里吹。” “那倭寇就是逆风行船,”任宁走到地图前估算了下泗山群岛到定海码头的距离,又看了一眼沙漏,“想来倭寇的前头舰队现在差不多该抵达定海码头了。” 邹大河自然心里有数,点头赞同,“就算没到,估计也已经出现在岸上守军的视野里。” “大战一触即发啊。”任宁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星纪城以南,“中央军团开拔了?” 早些天李荷白带着舰队从镇南关北上时,他也收到了星纪城传过来的消息。 秦王代长兴帝批准了冯浩瀚的支援计划,中央军团已经整装待发。 “回将军,冯浩瀚说得好听,但中央军团行动缓慢。截至今天,只有先头部队一万多人离开了瑞南山大营。辎重什么的更是还没有装车和装船。” 唉。 说到这,邹大河叹了口气。 “俗说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辎重和粮草还没装车装船,也不知道中央军团这些年是怎么训练。” “而且从瑞南郡到华阳郡,两地相距遥远,现在的驿路还被难民们给堵了,也不知道这一万多人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定海码头。” 任宁一阵沉默,半晌后才出声,“他们要有心想走的话,这些都不问题。” 要是中央军团不想走或者有意拖延,任宁他们人在广信郡这边,再着急也没有用。 “希望莫大人能守到援军抵达吧。”邹大河说。 任宁点头,他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手里还有什么要事?” “回将军,”邹大河语气轻松了许多,“小事一堆,大事就两三件。属下正按您的吩咐继续购买涞谷郡的田地,目前进展顺利。” 咳。 任宁咳了一声。 这任务并不是他下的,其实依然是夷光大长公主的意思。 只不过镇国公府一直被锦麟卫等各方人马紧紧盯着,这才让任宁这边想办法。 但奇怪的是,买田地山林所花的银子由镇国公府出,然而所有的地契上写的却都是任宁的名字。 “此外往平海郡运送木料一事,上月终于成行。不过商队的数量暂时还没达到将军的要求,还得继续找。属下正在努力。” 任宁点头。 这就是韦君谦的意思了。 云垂的水师也就是东海壁垒,大本营在古家商队的老家平海郡。 如今东海壁垒屡打大战,不少战舰已到了急需修缮的时候。 而石川泷摆明要强行登陆云垂本土,因此下来的岁月里,云垂急需修建大批新的战舰及运输船。 一时间,储存在平海郡的木料和铁已经不大够用。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战来临,东海壁垒却缺铁缺木。这讯息传到兵部和工部,关邑和罗垦两位尚书大人也是急得团团转。 铁矿是帝国的命脉,正常情况无人敢碰,这里舍去不谈。 至于造船的木料,找木伐木还好说,如何运输才是个问题。 毕竟云垂盛产木料的地方大多位于边疆。 比如东北的玉木和雁回郡;南边的广信郡;西南的星落、萤川和云中郡;以及西边的涞谷、天水和落霞山脉。 这些地方都有个同共的特点,那就远离东部平海郡。 虽说朝廷有自己的车队可以派上用场。但众所周之,铁饭碗们的效率那是一言难尽,低到令人发指。 或许没等它们把木料运够,东海壁垒或者倭寇的舰队都灭了好几轮。 因此在金龙滩时,有先见之明的韦君谦主动和陆伏海聊了聊,两大巨头很快达成了共识。 陆伏海便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回星纪城,建议兵部和工部除了派遣朝廷自已的车队输运木料外同时征用商队帮忙。 而两个军团中唯一与商队有着紧密联系的只有任宁,于是这任务又落到了广信这里。 只要有活干,那就有银子收。 况且运送木料是商队,他们只是接头人或者说中介,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于是邹大河征求过主子的意见后又乐呵呵接下。 “商队还不够数,它们是不乐意运木头?”任宁问。 “当然不是。”邹大河呵呵地摇头,“说来他们还迫不及待呢。” 想想也是。 云垂传统上有两条商队,一条东西线一条南北线。其他商路几乎都是从这两条线中分离出去的,只不过走的目的地或者路程长短不同而已。 而东西线早就断了三四年,原来走东西线的大批商队要么一直在家歇着要么缩短行程或改变方向,日子过得很是不如意。 如今西凉好不容易退回草原,有些商队就已经再也坐不住,开始蠢蠢欲动咨询着东西商路恢复的时间,但说到底未来两年内真正敢踏上西去道路的商队还是不多。 毕意,商人是爱财,但同时他们也惜命。 至于南北线,这条线因为大雪封山的原因,每年都有相当长的时间不能行走。 如今倭寇又在东部试图挑起战火,估计商队连走到华阳郡不敢,因此走南北线的商队很快也得暂停或缩短改变行程。 这样的情况下,好不容易出现个稳定活,虽然送是沉重的木料,但各商队仍然趋之若鹜。 毕竟木料就算再重也没有定西郡的石头重吧,往年还有不少商队专门送石头呢。 “将军,报名的商队很多,但我们广信到底偏居南疆。不少商首心底有疑问但也一时间赶不过来,所以签定的数量暂时还不够。” “不过属下相信用不了多久,定能找到足够的商队运送木料。” “很好。”任宁十分满意,“继续努力。” 第467章 继续买地 第467章继续买地 “星纪城那边,苗夏近来在作什么?”任宁又问。 “将军的义弟吗?”邹大河笑,“他可忙了。” “一边提防被无孔不入的锦麟卫盯上一边继续打听和收集星纪城各方面的消息。对了,前几天他还送了些礼物过来给夫人和公子。” 嗯。 任宁知道这事,吩咐道:“华阳郡有我们的人,让他想办法收购里面的田地。” 啊? 任宁话题转换之快,让邹大河有些傻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怎么,”任宁皱眉,“府里拿不出银子来了?” “这倒不是。”邹大河沉吟了会。 “将军,华阳郡可是上等郡,平时郡里的田地产业几乎没人会出售,偶有出售的话价格也是挺夸张的。” “就算现在有地主员外因为逃难而大肆贱卖田产,我们想买下所有田地的话,估计府上的银子真不大够用。” 任宁哈哈一笑,“这点我自然清楚。” “这么吧,留下府里未来一年需求的银两,其他全拿出来给苗夏,让他优先把驿路两边的田地给买下来。” 邹大河也是军人,顿时明白了几分。 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会,“将军,这事您跟夫人提起过吗?” 华阳郡和广信或涞谷这些下等小郡不同,田地那怕是贱买,所耗费的银两也绝对不是笔小数目。 “嗯。”任宁点头。 如今将军府的田地已经不少,可以说差不多已经买下了两个郡。 盈盼虽然不清楚任宁为什么还要买田地,但她却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甚至还问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可以去隔壁李荷珠那借一点。 邹大河松了口气。 “将军,我们现在花银子的地方的确不少,不过幸好橡胶和报纸来钱都很快。” “至于涞谷,那边暂时收不到租,但也不是个无底洞。涞谷涞谷,它本来就是个鱼米之乡。如今迷雾郡的驿路已经修复,只要把里面的木材和瓜果运出来,也是个不少的数字。” “因此银子上并不是问题。” “不过,”他有些迟疑,“您确定华阳郡真的不会被倭寇一直攻占吗?” 要是那里一直被倭寇占着,那他们买到的地契就是堆废钱了。 “放心吧。”任宁哈哈地拍着他的肩膀,“我心里有数,你只管作事就行。” 邹大河一听,赶紧喜滋滋地走了。 ———— 华阳郡。 到处人心惶惶。 倭寇密密麻麻的战舰已经出现在定海码头附近,正气势汹汹地朝着码头而来。 昨天王员外一番神秘兮兮的途述,华阳郡被星纪城放弃的消息如今已在各员外地主中一传十十传百地扩散开来,而且个个添油加醋说得煞有其事甚至越说越离谱。 那些原本还准备留下来看看动静再说的人也被这样那样的消息吓到了,赶紧收拾细软准备走人。 不知何时,往外逃难的人群里出现一些逆行者。 他们的身份各式各样,有来往的行商也有赤脚游医甚至还有好为人师的夫子,一个个都在悄无声息地收购着田产土地。 员外地主们正愁着不知如何处置那些带不走的东西。 如今不好容易听说有人要,他们甚至让管家主动带着地契找上门来。 卖了地契还不说,他们还恬着脸追问要不要把仓库里的粮食也收下。 平时满仓的粮食是笔丰厚的财富,但如今急着离开,那些又沉又重的粮食就成了累赘。 如果有人要,地主豪绅们还是更愿意把它们换成轻飘飘的银票。 有个马背上的年轻男子看见这一幕,果断吩咐,“只要价格合适,通通都收下。” ———— 定海码头。 张扬张副尉不知后面驿路发生的事情。 他站在瞭望塔上,举着望远镜冷冷地盯着东边的海面。 海面上十艘战将级押后,密密麻麻的战营级和战队级已经迫不及待往岸边靠了过来。 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的声音响起。 那些冲在最面前的战舰们一阵摇晃,很快咯吱咯吱地停了下来。 叭叭叭。 有底舱的小兵满头大汗地跑上甲板,来到秋田船长面前。 “将军,云垂人在海里放了礁石或者其他反登陆工事,我们一时不查船只触礁搁浅了。” 秋田一点也不意外,“船底破损得厉害吗?” “回将军,因为撞上礁石时船速不快,船底只撞破了一个洞,破损程度不算大。只要给工兵们点时间修补,相信很快就能修好。” 哈哈。 秋田笑着摆手。 “土肥将军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靠岸,船就不修了。” “传令下去,继续往前开,不管什么礁石或反登陆桩都直接撞过去,给后面的兄弟战舰撞出一条平安的航道来。” 什么? 底舱小兵目瞪口呆,然而其他人却是毫不迟疑抵行秋田的命令。 哗哗哗。 密密麻麻的船桨重新开拔。 咔咔咔。 一阵阵龙骨呻吟声响起,这艘战营级颤抖着继续向西驶去。 底舱里正修着船的工兵们那会料到有这么一遭。 他们只见哗啦一声,眼前的破洞一下子撕大了好几倍。 又腥又咸的海水一下子喷了进来,工兵们脚下一滑,眨眼间吸入海中不见了踪迹。 甲板上的秋田并不知道底舱的情况,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 “进入射程没有?进了就将船上的弩箭石头全发出去,不用管目标。” 旁边的亲卫擦了把汗,“将军,这里距离岸边还远,而且老天刮着该死的西风,导致我们武器的射程更近,船还得继续往前走一段路才能够得着。” 只是船底破了个大洞,也不知道那时这艘战营级还能不能浮在水面上。 亲卫的话音未落。 轰一声巨响。 这艘本就半沉没的船又撞上了座反登陆桩,船身猛地一抖后就彻底停了下来。 哗哗哗。 水手和将士们纷纷从船舱里跑到甲板上,然而个个浑身湿漉漉仿佛落汤鸡一般。 十月底的海水冰冷刺骨,西北风呼呼一吹,这些人顿时冷得瑟瑟发抖。 怎么办? 所有人面面相觑。 “各位兄弟们,”秋田站了出来,他重重指着面前不远处的海岸,“富饶的大陆就在眼前,为了大和三百万无处可去的父老乡亲,咱们为天皇尽忠的时候到了。” “立即放下船舷上的小船和木筏,所有人带上武器划水向西,能上多少就上多少,都不许后退。” “那怕是死,也要死在前面的海岸上。” “是!”无数声音响起。 这一幕同样出现在秋田号附近许许多多的战营和战队级上。 第468章 张扬的判断 第468章张扬的判断 “大人,以倭寇这不要命的攻势,海里的反登陆桩估计撑不了多久。” 张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里也没什么意外。 定海码头是有名的深水良港,往年通行着大大小小的官船和商船,出入无障碍。 但也正因为水深,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器械帮助下,备守兵们想在码头近海设下众多且坚固的反登陆桩,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事。 “海里的障碍只能挡一时不能挡一世,毁不了倭寇多少艘船。吩咐下去,所有兄弟都要打起精神各司其职。要想抵挡住倭寇,靠得还是岸上的工事以及各位兄弟。” “明白。”小亲卫郑重其事地点头。 两人继续朝海里望去。 此时秋田带着一大批落水的将士和水手划着小船或木筏已经进入了岸上的攻击范围。 然而岸上却是一箭不发,那些严阵以待的云垂将士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们似的。 咯咯咯。 又一阵刺骨的西北风吹过,牙齿打架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 “将军,咯咯,云垂人好狡猾,咯咯,他们根本不理会我们。” 秋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此时的他被海水打湿了半个身子,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半个身子都冷麻了。 哈哈。 他勉强挤出个轻松的笑容。 “这点冷怕什么!” “给所有人喊话,就说天皇陛下会保佑我们的。呆会儿上了岸,只要手里的刀剑深深扎进那些云垂人的身体里,到时候溅出来的鲜血够我们暖和身子的。” “是!”小兵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用尽全身力量大吼:“秋田号所有的兄弟们……” 轰! 一声巨响。 这小兵的话还没说完。 岸上的攻击终于来临。 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被抛石机呼地抛了过来,重重落在秋田所在的小船旁边。 哗啦。 巨石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掀起的波浪一下子扑过来,小船瞬间猛烈地左右晃动。 扑通。 喊话的小兵直接就被晃进水里,转眼就没了踪迹。 岸上,抛石机群。 干! 陈佰长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 “谁他酿在乱搞!我们储备的石头不多,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守多久。没有命令,所有的抛石机都不准发射。” “可是,”有小兵指着海面质疑,“佰长,水里的敌人已经很近了,马上就靠岸……” “没什么可是。”陈佰长大吼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眼下的这批敌人算个屁啊。他们的战营和战队级老远就沉了,如今逆着风划着小船和木头筏子试图上岸,一路过来绝对会累死他们个狗日的。” “等他们靠了岸,八成累得连武器都拿不起来。岸边的兄弟以逸待劳轻而易举得就能收拾了他们。犯不着浪费我们的石头和火球。听见了吗?” “是!”所有抛石机手忙不迭地回应。 瞭望塔距离抛石机群有点距离,上面的张扬勉强听了个大概。 他举起望远镜朝北望去。 一支长长的队伍正沿着驿路缓缓向着定海码头而来。 张扬深深地看了那支队伍几眼。 脚下的华阳郡是云垂的十大上等郡之一,境内几乎都是良田沃土,并没有什么大石头。 而那支车队正是些普通老百姓在用自家的牛车从远处帮着运来石头,供守岸将士的抛石机或防御工事使用。 放下望远镜,张扬转头问:“之前的消息送到郡守大人手里了吧,他现在在作什么?” 大敌入侵,富人地主可以跑,甚至县令衙役也可以逃,但一郡之守例外。 只要他敢跑,别说敌人就是星纪城也不会放过他。 小亲卫点头。 “回大人,消息已经第一时间送到了郡守柳大人手里。他下令搬了许多粮食出来,就放在郡府阜江城的四个城门下。” 说到这,小亲卫脸色有些古怪。 “同时柳大人还下令让华阳郡所有的县令、村长和里正发布通告。” “说我们一定能守住定海码头这里,而且华阳郡今年粮食丰收,各地的粮仓都存有足够多的粮食。只要百姓留下来安居乐业,保证不会饿着任何一个人。” “很好。”张扬长长松了口气,“看来郡守大人的头脑还是很清楚的。” 对普通百姓来说,故土难离而且身上的银子不多,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真不愿意背井离乡。 如今官府既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又保证有足够的粮食吃,想必下来的日子那种一窝蜂向外逃的现象多少会降轻些。 “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守住这里了。” “是的!”亲卫点头。 他迟疑了下,扭头朝南方看去。 “大人,不知道鲁将军的玉龙舰队什么时候出发北上?” “玉龙舰队吗?”张扬摇头,“东海壁垒没有回来前,他们肯定不会北上了。” “啊?”小亲卫眼都大了几分。 如果海里没有东海壁垒阻拦或进攻倭寇,任凭他们肆无忌惮向西而来。那么光凭岸上区区的一万人马,想长期守住这定海码头可不大现实。 咳。 张扬咳了一声,“鲁将军不是不想来,是他不能来。” “为什么?”小亲卫有些茫然。 哈哈。 张扬笑,“你小子好好动一动脑子。” “平海郡距离定海码头这里不远,只要鲁将军想过来支援,用不了多久玉龙舰队就能赶到。” “但平海郡是什么地方?” “它除了是东海壁垒的大本营,郡里还修有云垂最大造船及维修厂,里面存放了大批东海壁垒的备用战舰,不少是战营甚至战将级。” “这些东西要是被倭寇闯进去攻击甚至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呃。 “原来如此。”小亲卫恍然大悟。 嘿嘿。 张扬笑了笑。 海面上暂时平安无事,他饶有兴趣地继续教导眼前的小子。 “此外,从平海郡再往南走走就到了苏澜郡。” “苏澜城,那里是云垂的经济中心,其地位和重要性几乎是另一个帝都星纪城。因此同样也不能被敌人破坏。” “同时它还是星澜大运河的出海口。要是倭寇的战舰驶入了运河,无人阻挡的话,不出几日就能开到星纪城下。” “因此,东海壁垒没有回来前,鲁将军是绝对不会过来了。” “哦。”小亲卫了然。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瞬间脸色大变。 “大人,眼前海面上只有十艘战将级,后继似乎并没跟有倭寇其他的舰队。他们的主力莫不是真的去攻打定海郡了吧?” 张扬心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向海面。 要是石川泷真的如小亲卫所说般已经调集主力去进攻平海郡。就算他们守得住脚下的定海码头和华阳郡,恐怕也得第一时间放弃直接跨郡南下支援。 当然这句话张扬没有说出来。 “放心吧!” 回过神后,他哈哈地拍着小亲卫的肩膀。 “莫大人和鲁将军是什么人?他们肯定早预想过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自是心理有数。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亲卫来发愁。” “至于倭寇,说不准平海郡那边还真的希望他们过去碰碰壁呢。” 那里毕竟是东海壁垒的老家,什么或许不多,但各种战舰和防海破弩绝对不少。 只要倭寇敢去,足够他们好好喝上一壶的。 第469章 燃烧的橡胶 第469章燃烧的橡胶 玉龙舰队没派船过来支援,但派了人过来。 所谓一年陆军、十年空军、百年海军,放到任何时代都成立。 平海郡虽然有战舰也有足够的后备兵员,但没有足够的舰长组成舰队,船再多也只能暂时呆在港里。 那些一直在基地里训练的将士,此时则带上武器准备沿着海岸线向北。 领头的正是鲁玉龙的儿子。 鲁平安有些闷闷不乐。 相对于带领士兵守在岸边抵挡倭寇,他更喜欢开着自己的破浪号在海上冲锋陷阵。 可惜七月时倭寇偷袭金龙滩,为了保护主舰玉龙号的侧翼,破浪主动攻击倭寇的战将级,虽然后来饶幸逃脱生天,但自家船体也被打成了筛子。 船坏了还好说,毕竟平海郡方面分分钟可以抽调一条新的战营级出来供他使用。 但说到底战舰只是死物,上面的操控武器的将士和令行禁止的水手才是重要的。 这些训练有素的老兵一旦战死,想恢复可没那么容易。 就算回到平海郡后鲁玉龙第一时间给他补充了兵员,但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去磨合才能最大限度发挥战舰和武器的威力。 因此,鲁玉龙干脆让儿子带队先从陆路去支援华阳郡。 甩了甩脑袋,鲁平安抛开其他念头。 叭! 他响亮地抽了下马鞭,吸引无数将士们的眼光。 “各位兄弟,”鲁平安放声大吼,“你们或许对我很陌生。我叫鲁平安,月前刚从百济金龙滩回国。” 嗡~ 一堆小兵们议论纷纷。 玉龙舰队跟着萧正在百济金龙滩三年有余,战绩可圈可点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得上出类拔萃。 陆伏海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向星纪城和平海郡本部回报时,也并没有隐瞒或遮掩玉龙舰队的功劳。 将士们向来祟拜强者。 当下很多人再看向鲁平安时不由放下了之前的疏离,目光变得亲切了不少。 鲁平安没理会这里,他用马鞭指了指东边辽阔的海洋。 “各位兄弟,大家都知道我们东海壁垒自建立起,职责是守住云垂的东海岸。” “不过事与愿违。往年倭寇和海盗总喜欢像老鼠一样,东一小群西一小搓地偷偷摸摸爬上岸。我们东海壁垒虽然花了大力气,然而却是守也守不到抓也抓不住。因此总是被老百姓骂。” “想必大家也憋了一肚子的气吧。” “没错。”有小兵大声回应,“老子以前回家探亲,就曾经被族里的乡亲问过东海壁垒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总是拦不住倭寇。” 唉。 那人一声长叹,“当时我那一个无言以对啊,羞得更是差点都要钻进地里。” 小兵们议论纷纷,不少人连连点头。 “确实挺憋屈的。这问题我也曾被族长问过。当时真的是很惭愧啊。” “族长算什么。我更惨,曾被自家小闺女当面质疑。害得我堂堂一家之主差点抬不起头来。” …… 鲁平安一一听在耳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各位兄弟,或许是因为往年我们东海壁垒抓不住倭寇,给了这些蛮夷一些错觉。如今他们胆子肥了,觉得自己又行了,不再像过去一样偷偷摸摸而是派了大规模的舰队试图登陆。” 砰砰! 说到这,鲁平安重重踩了两脚脚下的土地。 “各位兄弟,俗说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脚下这片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附近生活着大家一代又一代的父老乡亲,就算以后死了我们也还要埋在这片土地上。” “如今倭寇要上岸,而且人员数量庞大。前头部队就不止一万人,更别说后面还跟着庞大的数目。他们是铁了心想来践踏占据我们的土地、杀光我们的兄弟姐妹甚至扒了我们的祖坟。” “大家说,我们该怎么办?” 嗡~ 鲁平安的话四下传开,没多久所有人都激奋起来。 “怎么办?操死他们!” “对,一句话就是干。狗日的倭寇,老子除非死了,否则也绝不许他们踏上海岸半步。” “将军,废话少说,老子的大刀已经饥渴难奈,赶紧带我们去打倭寇吧。” …… 纷纷扰扰中鲁平安满意地点头。 “所有人准备出发,我们杀倭寇去!” ———— 华阳郡,定海码头。 以秋田为首的第一批倭寇,刚上了岸还没站直身子就被箭支收割了性命,鲜血流了一地。 “本将没说错,溅出来的血还是挺温暖的。”秋田脑子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呼呼。 又一阵刺骨的西风刮来,浓浓的血腥味随着风飘到了海上。 后面各舰的倭寇刺激到了,一个个像猴子般上窜下跳哗哗地怪叫着。 船速也提高了几分。 轰轰轰。 没多久,密密麻麻的弩箭和石头朝岸上飞了过来。虽然绝大部分都落到了水里,但有不少已经落到了岸上,将岸边砸得乱石纷飞。 抛石机群。 有人心痒难奈,“陈佰长,倭寇已经很近了,我们怎么还不干他们狗日的?” 再不刹刹敌人的锐气,他们的弩箭和石头就要砸到前线的防御工事上了。 陈佰长不作声,只是扭头往上锋的方向看去。 不一会儿他精神一振。 “旗语动了。兄弟们,干他够日的。” 哈哈。 “终于到我们出手了。” 无数欢声笑语响起。四周像过年般一片欢腾。 “预备,”小兵们迫不及待地大喊,“放!” 倭寇刚进攻击范围,各抛石机手早早就测好风速锁定了目标。 此时一声令下,他们更是咣一声重重地砸在锁梢上。 呼呼~ 刺耳的风啸响起,一块块磨盘大小周围涂满或裹满燃料的石头朝着自己的目标飞去。 刚飞到半路, 嗡一声,这些石头就变成了一个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带着滚滚的浓烟划出首美妙的弧线朝着自己的目标疯狂砸了下去。 倭寇们早知如此,该躲的躲,该拉网的拉网,倒也不忙。 哗哗哗。 风时大时小,不少石头错过了目标直接砸起了水里,激起满天的水花。 轰轰轰! 但仍有许多石头重重砸在目标船只上,瞬间给甲板破了几个大洞,船身更是猛烈地摇晃起来。 “遇袭,船体受损。”舰上指挥官纷纷出声指示,“所有人都不要慌。先检查船体,重新撑起渔网防止敌人的下一轮攻击。工兵们赶紧灭火和修船。水手不停,我们继续向前冲。” “是!”小兵们连忙各司其职。 然而很快各舰长发现有些不对劲。 船舱里不知何时变得浓烟滚滚,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臭味呛得人呼吸困难,双目流泪。 咳咳…… 无数咳嗽的声音响起。 田中大吃一惊,顾不上提防天上的攻击,连忙跑到甲板的破洞前朝下望去。 正好一股夹着怪味的浓烟涌了上来,熏得他差点背过气。 咳咳…… “什么味这么呛?舱里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灭火啊。” 咳咳。 “将军,”下面有人狼狈地咳着,“这石弹带着不是火油,表面上没什么明火,但一直冒着这古怪的浓烟,而且就算用沙袋也盖不住。” “咳咳,兄弟们快受不了。” 岸上,瞭望塔。 张扬举着望远镜朝海里张望。 任将军提供的橡胶一旦烧起来,闻着的确可怕,但也不知道在实战中到底管不管用啊。 第470章 战场测试 第470章战场测试 土肥号。 土肥勇人焦燥地引脖长望。 上次被玉龙舰队毁了他的主舰后,土肥勇人只好将舰队里仅存的另一艘战将级据为已有,改了下名字,重新成为自己的主舰。 “前面各舰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迟迟没靠近岸边?” 没靠近岸边就架不起浮桥。 没有足够多的浮桥,各舰载来的战士再多也发挥不了作用,只能一直在船上挨打。 “回将军,最前面的战舰刚刚受到云垂人的猛烈攻击,不过受损的情况都不是很严重。各位将军都发来了消息,说他们一直在努力靠岸。相信不用半个时辰第一条浮桥就能搭好。” 土肥勇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下稍安。 “云垂人素来诡计多端,让前线的将士抓紧时间登陆,免得夜长梦多。” “是!” 土肥勇人的命令传到最前面,各舰的指挥官顿时催得更狠。 “别管那烟是什么了,反正只是呛又死不了人。所有人立即回归自己的岗位,继续向西!” “是!” 很快战舰又加速朝岸边开了过来。 轰轰轰。 这些战营级越往西,受到的攻击越多。 但相对于战营级庞大的船体,磨盘大小的石头和火球还是很不够看,除非侥幸砸到船舷的吃水线或船体的龙骨,否则只是多了几个洞,可以说基本无伤大雅。 咦! 冲在最前面的田中迟疑地望着天空,“有点古怪。” 至今为止,他的战舰虽然受了不少攻击,但都是石球或火弹,却没遇上一支弩箭。 “将军,”旁边的小亲卫有些茫然,“这是好事呀。” 云垂的弩车可比大和的要强得多。 特别是防海破弩,那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就连战将级碰上都要退避三舍。 “的确是好事。”田中点头,“我们已经离岸边很近,本将只是奇怪他们为什么有武器不用。” 嘿嘿。 小亲卫脑中灵光一闪,顿时笑得嘴角都差点裂到了脑后勹。 “将军,以属下看来,云垂人恐怕不是不想用而是没法用。” “哦?”田中目光闪了闪。 “将军,不知你有没有听说三四年前云垂盛产铁矿的青石郡发生了地震,所有的矿洞都塌了,绝大部分矿工也没有能逃出来。” “略有耳闻!”田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嘿嘿。 小亲卫笑,“这就是了。” “这几年他们又是打南奉又是平定西部四郡的叛乱,后来还在百济和定西郡打了那么久。估计云垂人手里的铁早就用得七七八八了吧。” 说到这,小亲卫指了指岸上。 “况且岸上的只是些爹不亲娘不爱的地方备守兵。边军都不够用,分到他们手里的武器想必更是屈指可数。属下觉得岸上竖起来那些弩车群恐怕都是些空架子,纯粹吓唬我们用的。” 田中不置可否,只是摸着下巴紧紧地盯着远处庞大的弩车群。 半晌后,他呼地重重一拍小亲卫的肩膀。 “通知周围各友舰全部不要停。咱们不搭浮桥了直接靠岸,测试一下对方弩车的反应。要真如你所说的话,那赶紧将情况通知后方的土肥将军。” 没了那些大小重弩、破弩特别是防海破弩的威胁,以定海码头的水深,别说战营级就连战将级都能直接靠岸。 那样的话哪还需要搭什么一砸就断、一烧就毁的破浮桥? 各舰的将士大可以直接从船头就跳到岸上去。 “是!”传令兵应了一声,呼呼地挥起令旗来。 很快, 咚咚咚。 冲到在最前的战营级纷纷擂响了激昂的战鼓,一艘艘战舰冒着岸上连绵不断的石球和火弹直接朝着岸边冲去。 ———— 岸上。 众多的破弩车和更大的防海破弩早上足了弦,又长又大的弩箭更是泛着冷光遥遥地对准了海上的方向。 小兵们竖着耳朵,紧张地盯着上锋。 有人忍不住开口:“将军,倭寇的船已经很近了。我们还不开打吗?” “不急!”上锋很是淡定。 嗡~ 小兵们差点跳了起来。 能不急吗? 重弩和和破弩都不是随身携带的弓箭。它们威力大体积也大,没办法随心所欲地调整攻击角度。 此时岸高海低,前方还筑有自家兄弟构建的防御工事。敌人一旦靠得太近的话,他们弩箭可就没法瞄准了。 或许是看出了小兵们眼中的焦虑,上锋呵呵解释,“大家淡定,郡尉大人说要测试一下新式武器。” 前线。 武佰长在工事里四处打转,一边检查战备一边激励将士。 “各位兄弟,郡尉大人说要测试一下这些橡胶在实战中的威力。因此头上的抛石机都没尽全力,弩箭更是稀稀拉拉的。” “一会儿倭寇会直接杀到我们面前,大家不要慌。第一批登陆的敌人永远不会太多。只要老老实实射翻他们就好。” 说到这,他砰砰地用军刀重重敲了敲身前堆得高高的橡胶块。 “第二和第三轮的敌人会多好几倍,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我们让小鬼子们尝尝它们的厉害。明白吗?” “明白!”四周哄然回答。 哗哗哗。 整齐的划桨声响起。 田中号一马当先,义无反顾地朝着岸边开了过来。 田中则站在障碍物后紧紧盯着天上划过的攻击。 好半晌过去,他长长松了口气。 天上密密麻麻的攻击中,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和火球。偶尔有弩箭掠过,但和石头和火球相比,根本不足为虑。 “立即将我们的发现通报土肥将军。” “是!” 没多久,后方的土肥勇人收到田中的消息,顿时喜形于色。 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岸上守兵严重缺乏破弩箭?确定没有翻错田中的旗语吗?” 土肥勇人这也是没有办法。 上次因为麻痹大意,他就吃了鲁玉龙的大亏。 结果不仅毁了自己的主舰,还破坏了石川泷一直以来的谋划。 要不是有些内部关系,否则他早被砍了脑袋。 这次石川泷派他来进攻定海码头,正是给了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要是还出什么差子,他大可以不用石川泷出声,直接跳进海里淹死自己算了。 “回将军,”传令兵知道厉害,重重地点了点头,“属下已经反复确认过田中将军发过来的消息,此事千真万确。” 呼。 土肥勇人松了口气。 “立即下令让所有战营级都压上去。争取今晚一举拿下定海码头。” “是!”传令兵走了。 “将军,”眼看地大物博的云垂就要敞开温暖的怀抱,旁边的小亲卫忍不住有些心痒难奈,“那我们这些战将级呢?” 呃。 土肥勇人思索了一阵,抬头冷冷地盯着西边。 “每一艘战将级都是大和的宝贝。传本将命令,为免意外,各战将级不得擅自靠岸,务必停泊在防海破弩的射程之外。” “我们再等等。” 等岸上的情况明朗了再说。 第471章 擂木车 第471章擂木车 没了后顾之忧,田中号上足了马力,肆无忌惮地朝着岸边冲来。 这种出头鸟自然受到了岸上猛烈的攻击。 轰轰轰。 一连串大的小的攻击下来,田中号很快破成个筛子,然而愣是像小强般没有沉没。 砰! 闷声响起,船身猛地一抖。 田中号咯吱咯吱地呻吟了几声,再往前生挪了几丈就彻底停了下来。 “将军,这里已是浅水区,我们的战舰搁浅了。” 田中没有意外,默默地点了点头。 搁浅就搁浅吧,反正这地方距离岸边已不足三丈。 这么点距离,随便放下几艘小船垫着,手下的将士就能跑到陆地上,无所谓了。 “所有喷筒准备,喷水!” “弩箭、抛石机瞄准,目标壕沟的守军,压制他们。” “其他人坚盾,准备登陆。” “是!”无数声音哄然响应。 哗哗哗。 田中号的船头和侧舷上,忽然从水里抬起几十支大腿粗细长约五六丈的竹筒,遥遥对准了岸上。 竹筒后面连着一根成年男子胳膊大小的长木棍。 木棍前方固定着一团破布,便成了个活塞。 嘿。 四五个小兵一起发力,使劲地朝前推着木棍。 哗啦。 长长的竹筒前端便喷出一首粗大的水柱来,远远落到了岸上。 几十支这样的竹筒一起喷水,顿时形成了一片倒流的瀑布,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将前方的陆地浇了个遍。 这是用来浇湿那些藏在土里的火药或者清理、稀释岸上的火油以及金汁毒液的。 其他尾随其后的倭寇战舰一看,更是信心大增,也冒着攻击气势汹汹地杀了上来。 轰轰轰。 连着发射了几轮石头和弩箭,田中就皱了起眉头。 岸上守军早有准备。 这些东西发射上去,要么只打得一阵泥巴乱飞要么引发了大大小小的火灾,然而很快被守军扑灭,看样子根本没伤到什么人。 左右一看,他毫不犹豫举起配剑,狠狠向前一指。 “田中号所有将士听令,上!直压敌人,不得后退。” 咚咚咚! 进攻的战鼓摄人心魄地响了起来。 “天皇保佑!杀啊。” 前几排的小兵狂吼一声,立即扛起高高的木盾,咣咣咣地朝着岸上跑去。 其他人抓紧了武器,缩着脑袋纷纷跟了上来。 岸上。 武佰长一手提着沉重的砍马刀一手揉着鼻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佰长?”有人沉不住气。 “不急。”武佰长嘿嘿地摇头,“刚才不是说了?这么点杂鱼根本不够我们分的。再等等,等他们上多点人。” 周围的小兵们一听上锋这轻松的语气,攥紧的小心脏不由轻松了几分。 咣咣咣! 倭寇的小兵越来越近。 没过多久,武佰长甚至能透过对方盾上的眺望洞,看清后面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擂木车准备!” 哗哗。 壕沟里,数十名小兵抓紧绳子一起用力。 吱呀吱呀。 滑轮组启动。 没等倭寇小兵反应过来。 眼前原本只是一条光秃秃的壕沟,忽然出现几架巨大的车子。 车上居然高高吊着一一根巨大的擂木。 什么情况? 倭寇小兵们看见这一幕,都有些迷茫。 擂木或滚石他们都不陌生。 这两种武器通常出现在城头或船舷上,从高处往下砸;又或者出现在平原上,用几匹马拖着往前跑,然后利用惯性生生撞开前方的障碍。 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突然从沟壕时出现的。 “放!” 扛着斧子的小兵们早在等着这一刻,狞笑着一斧子劈断了吊绳。 呼~ 猛烈的风啸响起。 巨大的擂木雷霆万钧朝着倭寇的盾阵撞了过来。 “快来人啊!” “帮忙顶住!” 顶不住就死。 反应快的倭寇小兵们看得眼角尽裂。 他们顾不上手里的武器,直接往地上一扔,连忙嚎叫着冲上来帮忙。 这些人速度固然不慢,但擂木更快。 轰! 一声沉闷巨响。 巨大的擂木重重撞在倭寇的盾墙上。 哗啦! 盾兵们喷着血,连人带盾远远倒飞了出去,露出了后面的一片茫然和震惊的倭寇小兵。 哈哈。 武佰长大笑着一刀劈在面前壕沟上,“放箭!” 其实已经不用他下令,所有人都知道该作什么。 咻咻咻。 云垂小兵们不约而同松开手里的弓,一时间箭如雨下。 没了盾墙的保护,倭寇小兵要么披着竹甲要么干脆就是一身粗麻布衣,根本抵挡不住密密麻麻的箭支。 啊啊啊。 一连串惨叫响起。 好不容易才上了岸的小兵顿时倒了一大半。 后面的人一看情况不对劲,要么找地方躲避要么赶紧趴到地上。 只是这片地方云垂小兵们早作了清理,根本无处可躲。 又是一轮箭雨下去,面前二十丈之内已经没有站着的人。 这还不算。 叭叭叭。 壕沟后突然飞出无数人头大小的陶罐,叭叭叭地砸在倒地的倭寇中间,哗拉地碎了开来。 “火油。”有小兵一闻就脸色大变,“快跑!” 然而他话音未落,几十支火箭飞过来,瞬间引燃了流了一地的火油。 嗡~ 熊熊大火烧起,尽情舔着四周的一切。 除了少数倒霉鬼,绝大多数倭寇小兵只是中了箭,一时间还没死。 此时被火一烧,他们顾不上箭伤直接跳了起来,啊啊啊地惨叫着回头朝海里冲去。 只不过大火无情,没等他们跑到海边就已经倒了下去。 一时间空气里满是烤肉香的味道。 田中站在自己的船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里虽然五味陈杂但反而松了口气。 如果部下们一上了岸,就能顺顺利利冲到云垂人面前,恐怕他还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暗中有什么诡计。 “所有弩车瞄准那些擂木车,给本将毁掉它们。” “是!” 弩车手们正想瞄准,然而很快傻了眼。 他们的目标已经飞快收起,重新沉入了壕沟下。 甚至那些把盾墙砸得支离破碎的擂木也被云垂人拖了回去,想必又在准备迎接下一轮盾墙。 干! 田中难得骂一句粗口。 “朝壕沟发射火油,给本将烧掉它们!” 旁边一片沉默,好半晌才有亲卫壮着胆子出声。 “将军,我们带的火油不多,连浸火球都不够用。您真要将它们发射出去吗?” 田中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大和本土就是座孤岛,资源匮乏,如今更是一片狼藉,别说他这脚下艘破战营级,就是石川泷的主舰恐怕也没有多少火油。 唉。 田中叹了口气。 “通知周围所有友舰。除去前排盾兵,其他人背上沙袋,步步为营,继续进攻!” “是!” 小兵们毫不迟疑跑下船舱,不大一会儿将里面的灭火沙袋背了出来,重新排成队向岸上跑去。 第472章 第二轮进攻 第472章第二轮进攻 田中嘿嘿地冷笑。 盾牌挡箭,沙袋只要往地上一扔就可以挡火油或者叠起来当成障碍物在后方躲壁。 双管齐下,就不信冲不到云垂人面前。 其他战舰的小兵甚至比他们更加谨慎。 不仅带了木盾和沙袋,后续的还交错其中。 这样一来就算最前面的人马被那突然从壕沟冒出来的擂木砸翻,后方的还有一层又一层的盾牌可以竖起来保护,不会再像第一轮一样,被箭雨一扫而空。 只要他们冲进了壕沟,近距离搏杀的话,大和将士怕过谁? 果然,岸上的守兵看见了这一幕,顿时着急起来。 双方相隔还有二十几丈,云垂人就迫不及待地放起了箭和砸过来大大小小的石头和火球。 咻咻咻。 轰轰轰。 抛石机也就罢了,箭支无论是直射还是抛射都几乎失去了作用,也就只剩一些威力稍大的手弩方稍稍杀造成伤害。 田中视若无睹。 战场嘛,这点伤亡完全可以忽略。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加快步阀,一举冲破这首防线。” 顺利的话,这定海码头很快就是他们的了。 “是!” 命令飞快传到前方,倭寇小兵们嗷嗷地怪叫着加快了步子。 双方越来越近。 吱呀吱呀。 沟壕里再一次徐徐升起了那些擂木车。 哼! 已经上了岸的田中一声冷哼,“黔驴技穷!” 海里的战舰一直和岸上的抛石机相互对射,但不少弩车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眼看擂木车就要完全升起,各指挥官一声怒吼:“放!” 呼~ 无数尖锐的风啸响起。 又粗又长的弩箭直接朝那些擂木车的所在射去。 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的声音。 有的弩箭直接命中,当即打得擂木车猛烈地颤抖,甚至还能听到下面云垂小兵的惊叫。 但更多的没有射中目标,直接落到擂木车周边,咻咻咻地打得泥土沙石四处纷飞。 有的弩车手则大失水准。 发出去的弩箭落点不仅与擂木车相差十万八千里,甚至还直接落到自方将士中。 呼~ 巨大的弩箭掠过。 重弩破弩的威力岂是脆弱人体所能阻挡的。 嘶拉。 血雾飞腾,腥红一片。 背着沙包举着盾牌小兵们正一心向前,突然眼前一红,身上顿时粘呼呼的。 等他们反应过来,才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好些个兄弟已经消失不已。 人群中则多了数十首又大又宽的血迹,周围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人体残肢。 什么情况? 周围的小兵们一愣,回过神后后两腿一软,不约而同跌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人都是有共性的。 这么多兄弟齐齐趴在地上,其他人不由一呆,整个进攻方阵顿时就停了下来。 后方的田中看得目眦尽裂。 “浑帐!谁干的?” 他破口大骂,回过头杀气腾腾朝海上的战舰望去。 旁边的亲卫一看,赶紧出声安慰。 “将军息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能被土肥勇人派来打头阵的大多是新兵,加上泗山群岛物质奇缺,很多弩车手都是稍稍训练就给予重任,此时射偏个十丈八丈甚至命中自己人也完全可以理解。 田中反应过来,脸色稍缓。 “让兄弟们继续向前进攻。各舰上的弩车也不要停,把那些该死的擂木车全部干掉。” 毕竟背着沙袋赶路需要体力。 而泗山群岛粮食不多,大多小兵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个个早已面黄肌瘦。 要不是从岸边到云垂人的防线不是太远,否则田中都担心等他们冲到壕沟时还能不能举起武器。 至于被弩箭打中那就打吧。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啧啧~ 壕沟里,武伯长看见这一幕也不禁摇头。 “车子没打中几下,反而干掉了不少自己人。这倭寇的瞄准技术也真够水的。” 他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上锋一眼。 要不,咱们就直接把擂木车固定在壕沟上? 虽然目标是有点大,但以倭寇那三脚猫的技术,估计想毁掉它们也得费一翻手脚。 武佰长正嘿嘿地胡思乱想。 突然, 啾~啾~ 尖锐的哨声在后方响起,瞬间传遍了整个前沿阵地。 终于来了! 武佰长精神一振,他放声大吼,“兄弟们,点火。” 这时倭寇已经不足三丈,只要一个冲锋就能跳进壕沟里,云垂小兵们早屏住了呼吸。 此时一听,放擂木的放擂木。 负责点火则嗡地点燃了身边盘子里的火油,然后将大块小块橡胶通通扔了进去。 不一会儿,长长的壕沟升起了浓浓的黑烟。 呼呼~ 阵阵西风一如既往地从陆地朝着大海的方向吹去。 没多久,呛人的黑烟顿时笼罩了守军前方几十丈的范围。 咳咳! 无数咳嗽和喘气声响起。 “这是什么烟?” “我的眼晴啊,看不见东西了。” “救命!我快吸呼不过来了。” …… 田中脸色大变。 呼~ 西风吹过。 黑烟传到他所在的岸边时,几乎已经飘上了半空,但那古怪难闻的味道并没有削减多少。 咳咳! 田中两眼一酸,直接被熏出泪水来。 “将军,应该是之前云垂人用石球砸进我们船舱的东西。” “不用担心,只是呛鼻熏眼或者头昏目眩而已,死不了人的。” 啪! 田中怒火冲天,一巴掌将这不着四六的小子扇翻在地。 死不了人? 前方阵地。 哈哈。 武佰长笑着放声大吼,“放箭!杀它狗日的。” 咻咻咻! 云垂小兵早有准备,飞快松开手里的弓,将箭支射了出去。 面前密密麻麻的全是倭寇的小兵,根本无需瞄准。 而他们手里的盾牌以及背上的沙袋大多已经扔在地上,一个个在捏着喉咙咳嗽或拼命地揉着眼睛。 扑扑扑。 一连串箭支入肉的声音响起。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让什么狠狠一撞,很快浑身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退退退!” 后方的倭寇看见这一幕,吓得哗哗大叫。 “所有人都退出黑烟之外。” 其实不用将领们鸣金,小兵们就算头脑再热也知道这时候再冲上去必死无疑,早早退了回来。 一时间,刚登陆不久的,准备登陆的以及从前方退下来的小兵全挤在岸边不到三十丈的范围,挤得密不透风的。 田中突然心一凌,连忙大吼着挥手。 “散开!所有人快散开!” 什么情况? 没等密密麻麻的小兵反应过来。 呼呼! 刺耳的声音响彻耳边,天色更是突然一片通红。 所有人情不自禁抬头望去,顿时脸色大变。 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石头和火球已经笼罩了这方天空。 第473章 只是郡尉 第473章只是郡尉 咦! 土肥勇人看着前方码头上空密集的攻击,心底就是一沉。 这种程度的攻击,估计第二轮进攻已经凶多吉少。 “将军,看样子田中他们中了支云垂人的诡计。” “没事。”土肥勇人脸色不变,语气也是不浓不淡。 “莫沧海早知道我们要来,自是预先在岸上作足了准备。前方的将士刚刚登陆不久,情况不明导致进攻偶尔受挫也是正常。” “传令下去,让各舰的将军们都无需太过于担忧。同时通知前面的田中继续进攻。” “是!”传令兵匆匆离开。 ———— 码头,岸边。 上空突如其来的打击,足足持续了两刻钟的时间。 落下的石头和火球几乎将岸边从头到尾全砸了一遍。 傍晚的霞光再次出现在天际时,漫天的石头和火球终于停了下来。 然而码头上几乎已经没了站着的人。 这时,一个四周由沙袋组成,上方还盖着十来个盾牌当顶的临时掩体动了动。 田中满脸血污地从亲卫们的尸体中爬了出来。 虽然心里有准备,但四下一看,他仍然有些欲哭无泪。 目之所至全是鲜血淋漓的伤员和尸体,耳边一片苦楚无力的呻吟。 “伤亡怎么样?”田中问。 仅存的亲卫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将军,上岸的三千人马几乎无一幸免。不过死亡其实的不多,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受了重伤。” 干! 田中脸色一扭,情不自禁破口大骂:“狗日的云垂人,无耻!卑鄙!” 刚才前方漂着浓浓的毒烟,天上更是下着密集的乱石和火球,最先上岸的倭寇乱成一团却躲无可躲,可以说毫无反抗之力。 这种情况下只要派人过来冲上一冲,就能收割很多人头。 但前面的守军就愣是呆在壕沟里不动。 他们不是不想杀人,只是要把这些数量庞大的伤兵留给倭寇自己。 这样一来,既能消耗本就不多的粮食和药物,还能打击后面登陆小兵的士气。 可谓一举两得。 田中气得头昏目眩,不过再气愤也得上报战况。 不一会儿,后方的土肥勇人收到了消息。 他沉默了一阵,抬头看着前方的码头。 “军师,你说岸上守军手中还有多少那种能制造毒烟的物质?” “这个,”军师一脸为难。 “将军,近些年我大和派出的探子早已深入云垂各地,但从来没人报告过他们手中还有这样的毒物。因此部下也不敢乱猜。” 说到这,见土肥勇人脸色不对,军师连忙话语一转。 “不过咱们这几年在百济也没少和萧正以及东海壁垒打交道。双方的战绩互有胜败,却从来没见他们用过这样的毒物,想必是近期才弄出来。” “因此,属下觉得莫沧海手中不会有太多这样的毒物。毕竟他只是一名郡尉,连边军都不是。” 土肥勇人点头,“理应如此。” 岸上,瞭望塔。 副郡尉张扬松了口气,也在问这个问题。 “这毒烟的效果看起来不错,真是天助我也。不过不知我们储备得够不够多?” 如果足够的话,他就有把握凭着这一万人能牢牢守住这定海码头。 “大人,”护卫已经统计好了数据,“按照刚才的用量,咱们储备的橡胶最多只能再用五次。” 五次? 张扬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那可不够用。” “是啊。”护卫点头赞同。 他指了指前方海岸。 “海边还有那么多的伤者和死尸没收拾妥当,倭寇又开始集结人马蠢蠢欲动,看样子很快又要发起第三轮的进攻。” 这是要和他们往死里磕的节奏。 而这边抛石机用的石头和火球虽然还有,但数量已经不多。 要是再来几次像刚才一样的攻击,估计抛石机很快也得橡胶一样哑火。 砰。 张扬沉沉地拍了下瞭望塔的护栏。 他当机立断,“立即派人去附近县区采买征收橡胶,不论是破鞋子还是破盆子,全部都要。另外,古家商队快到华阳郡了吧?马上送信给古胜楠或者铁树,让他们尽快把货送过来。” “是!”护卫先应了一声,才喃喃道:“将军,可是瞧倭寇那阵仗,今天还不知道他们要攻打几次……” 因此,无论古家商队现在在哪,恐怕都有些远水解不了近火,来不及了。 “不急!”张扬神情镇定,“传令给周边的村落,征收农田里所有晒干或半湿的稻杆以及各种石头。” 小护卫眼前一亮,“明白。” 华阳郡是云垂的十大上等郡之一,郡里种植着大面积的水稻。 如今秋稻已收,田地里还晒凉着大量的稻杆,想征收的话随时可以收起一大堆。 可惜的是稻杆不耐烧而且对人的刺激程度也远不如橡胶。 此外,它还有个巨大的缺点,那就是极其容易引燃。 万一被倭寇的火球或火箭命中,熏不熏人不清楚,反而有可能先让守军陷入火灾里。 不过如今倭寇兵临城下,逼不得已也只能先将就用着了。 岸边。 一队队的倭寇小兵们在上锋们的催促下又上了岸。他们一个个缩在盾牌下,彼此间还远远地拉开了距离。 所有人时不时抬头望天,个个都是满脸的惊惶。 刚才云垂人那铺天盖地的攻击场景,确实令他们胆寒。 田中已经报拾利索,至少脸上的血污已经清洗干净。 看见这一幕,他脸色不由一冷。 “将军,”仅存的亲卫连忙举着盾牌跑过来,“小心天上的攻击。” “放心。”田中哈哈地把他推开,甚至还大咧咧地爬到一颗巨大的石弹上,“天皇陛下保佑着本将呢,云垂狗的石头是绝对砸不到我的。” 笑完,他刷地拔出配剑。 “兄弟们,前面就是富饶的华阳郡,云垂的十大上等郡之一。里面遍地是粮食和美女。只要杀过去,那就都是咱们的,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刚开始小兵们的回应还是稀稀拉拉的,有气无力的。 但肚子咕咕一叫后,很快四面八方的人都聚集在一起,齐声大吼。 一时间竟然将那些伤兵的呻吟都给压了下去。 甚至很多小兵再抬头望着西边时,眼里已经燃起了一种叫欲望的火光。 “很好。”田中满意地点头,“不过前面有云垂人挡着,我们怎么办?” “杀过去!” “没错。”田中继续大吼,“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们杀过去!” 咚咚咚! 进攻的战鼓又重新响了起来。 第474章 承恩伯的见解 第474章承恩伯的见解 星纪城。 秦王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垂头丧气地从皇宫出来。 刚起刚才面见长兴帝的场景,他还有些惊魂未定。 “听说中央军团先军已经出发,那么十日内应该到能赶到华阳郡,抵制倭寇的事就交给他们吧。” 十日? 秦王大汗淋漓。 他就算再不懂行军,也知道大军行动缓慢。 单人单骑的话,别就十日就是两日也足可以从星纪城南郊赶到华阳郡前线。 但以中央军团现在的速度,想在十日内赶到了华阳郡,几乎是天方夜谭。 “父皇,前线战事吃紧,冯将军也是仓促受命出征,大军准备不太充足。十天赶到华阳郡,是不是有点太勉强了?” 哼。 长兴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真当朕老糊涂了?不清楚你肚子里的那点小心思?” 如今的齐王陈修竹已经快回到了九原郡,再往星纪城方向走肯定能遇上出征的中央军团。 而冯浩瀚已经摆明了站在秦王这边。 届时陈修竹会遇上或发生点什么就很难说了。 见长兴帝脸色不对,秦王顿时慌得手都不知往哪搁。 “父皇,儿臣、儿臣觉得冯将军一定能在十日内带着大军赶到前线……” 昏昏噩噩中,他回到了秦王府。 正厅里,承恩伯正美滋滋地品着茶,看见外孙一脸虚脱的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外祖父,”秦王半死不活地把皇宫里发生的事说了说。 说着说着,他又抖了起来。 “父皇不仅下令中央军团十日内赶紧到华阳郡前线,否则军法处置,同时好像还把老三在百济失踪的事安到咱们头上了。” “本王现在该怎么办?” “冷静!”承恩伯皱眉,“殿下,老臣已经说了很多次。为君王者必高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啸于后而不惊。” “您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一切等先冷静下来再说。” “外祖父教训得是。” 呼呼。 秦王努力地深吸了几口气,然而却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只要一闭眼,他就会看到长兴帝那双昏黄却冷凛的眼睛,当下心又慌成了一片空白。 “殿下,”承恩伯只好先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一次中央军团出征,不知是谁给您的建议?” “冯浩瀚冯将军自己。” 想到前线的确需要支援,再者路上或多或少能给陈修竹些麻烦,他就应了下来。 承恩伯不意外,再问道:“那关尚书呢?” 长兴帝身子病重,没人敢去打扰。秦王虽有临时授权但到底还不是真正的太子。 调动兵马这种军机大事自然还得经过兵部的许可。 “这个,”秦王有些茫然,“本王当时跟关尚书提了一下,他并没有反对。” 唉。 承恩伯好一阵沉默,叹道:“殿下,这种大事您该和老臣先商量一下的。” 长兴帝只是病重,但还没死。调动兵马一事,他迟早会知道。 秦王那些小心思,用不了多久他就看得一清二楚。 “冯浩瀚还好说;至于关邑,则一直瞧不起中央军团。这分明是有人联合他一起坑殿下您啊。” “谁?”秦王气得直咬牙,“到底哪个王八蛋这么毒?” “这样人的多了,”承恩伯扣着手指,“各部尚书、各位王爷皇子甚至后宫里娘娘们。反正那些不喜欢殿下的人都有可能。” 唉。 秦王情不自禁又萎下了脑袋。 “殿下不用慌。”承恩伯只好继续安慰,“陛下本身也是由皇子成长起来的。因此,包括殿下在内的各位王爷和皇子们要真有些什么小心思小动作,他都是可以理解的。” 秦王猛地抬头,两只眼睛都亮了几分。 呼! 他几步迈过来,紧紧抓住承恩伯的两只手臂,“外祖父,这么说父皇不会怪罪本王?” 嗯。 承恩伯点头。 “对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皇来说,只要不触及底线,各位王爷皇子之前犯下的一些小差小错,他真的不会太在意。” “同时只要我们要牢牢记得陛下心底的愿望,一直在语言和行动上往这个方向努力,陛下是肯定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秦王若有所思。 半晌过去,他不得不出声请教。 “外祖父,不知父皇心底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嘿嘿。 承恩伯得意地撸起了胡子。 他生了个好女儿,正是当今的皇后。 三十多年前长兴帝还是个普通皇子的时候,皇后已经是他的发妻。 那会的长兴帝几乎没有倚仗,但凡遇到事都得和皇后岳家有商有量。因此承恩伯也算了解一些云垂前皇帝的情况。 “陛下心底其实只有一个愿望,或者说这也是殿下你们陈氏皇族近些年来最大的愿望。” “就是努力抹掉四个势力在云垂帝国里的影响力。” 啊? 秦王吃了一惊,很快变得满脸的好奇。 “外祖父,我们陈氏皇族坐拥整个云垂六百余年,普天之下都唯我独尊。到底还有哪些势力能让列祖列宗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非要抹掉他们的影响力?” 承恩伯沉默了一阵,轻轻开口。 “镇守岩陲要塞的镇国公府、兵锋所至天下无敌的星落军团、创立东海壁垒的护国公府以及深受文人敬仰的太师府。” 扑! 秦王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这这这,”他舌头都有些打结,“外祖父,您所说的是真的?” “当然。”既然已经说开,承恩伯变得十分坦然。 “护国公府已经被殿下您皇祖父给弄垮了,如今的萧家在东海壁垒里几乎没有了什么威望。” “至于镇国公府,则差不多被灭了族,这是陛下的功劳。下来的日子西凉要真的再打过来,而田鸿雁依然是雁回军团主将的话,估计霍家主脉就会彻底断根。” 啪。 秦王兴奋地右手一拳擂在自己左掌心上。 “怪不得千夫所指的田鸿雁至今还没有被召回星纪城问责。” “殿下说的是。”承恩伯赞同地点了点头。 “下来是太师府,任家手里没有任何兵力。正所谓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因此不足为虑。只要他们不妖言惑众,可以先放一放。” “事实上……” 说到这,承恩伯有些迟疑。 “老臣怀疑那份所谓的《云垂半月刊》其实是陛下授权创立的。要不然各地刚发生的事报刊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会知道?而且以锦麟卫的能耐居然一直找不到创刊人。” “确实有可能,”秦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父皇弄这报纸出来作什么?” 呵呵。 承恩伯笑。 “必要时,陛下完全可以说这是太师府弄出来的东西。否则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召集那么多文人在上面写文章?” “有道理。”秦王了然。 “剩下的……” 秦王忍不住扯直了脖子,“星落军团?” “嗯。”承恩伯微微一笑。 “星落军团现在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已经在百济里和倭寇打着仗,还有一部分则在星落老家呆着。” 哗拉。 说到这,他打开云垂地图。 “陛下早就收到了倭寇大规模出现在东海的情报,但迟迟没有调兵支援。以老臣的看来,这不是陛下忘了或病糊涂了,而是故意的。” “众所周之,倭寇本土被毁已无退路。为了生存,他们必定死战到底。” “陛下应该是想逼着韦君谦在小小的百济半岛上和百万倭寇拼个两伱死我活。” “至于身在星落老家的后血营,则是等华阳郡失守后再调派他们前去支援,能灭掉一些就灭掉一些。” “因此,”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秦王,“殿下,如今中央军团已经出发,老臣不知这在不在陛下的考虑之中。” “但无论在或不在,老臣都建议您让冯将军有十分力只出一两分则可。” 第475章 中央军团的想法 第475章中央军团的想法 瑞南山,中央军团驻地。 冯浩瀚看着手中两份截然不同的命令,愕然不已。 “将军,”柳军师沉吟了一会,“陛下的命令是明着发过来的,无论如何咱们也得先执行。至于秦王殿下的意思,咱们先慢慢理清他的用意再说。” 冯浩瀚点头。 砰。 他重重一拍桌子。 “立即给前军林将军发令,让他们十天内务必赶到华阳郡。谁要胆敢拖延,军法处置。” 中央军团拱卫星纪城,背后还靠着云垂的三大马场之一瑞南马场。可以说上至将军下至小兵都有的是马,要真想十天内赶到华阳郡前线,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是!” 下完令,冯浩瀚抬头往东方的天际看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陛下的命令措辞如此严厉,定海码头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 几个军师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都脸露难色。 “将军,咱们军团派出去的探子几乎都在星纪城以及九原郡方向。华阳郡虽有但并不多,定海码头的具体情况这会还没有传回来。” “不过看陛下那么紧张,估计莫沧海已经顶不住了。” 哼! 冯浩瀚脸露不屑,“莫沧海这些地方备守兵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区区一些偏远蛮夷而已,他们足足有三万人,居然连一两天都守不住? 相比之下萧正可是在百济差不多守了三年,愣是没有让任何倭寇登上金龙滩。 柳军师哈哈大笑,“将军,不奇怪嘛。” “说到底他们只是些地方备守兵,装备稀烂训练也不够。平时打打山贼土匪还好说,一但遇到外敌入侵就有些勉为其难。” “对对。”其他人纷纷挺起胸脯,“说来说去对上外敌还得看我们这些边防军团。这不,陛下已经让我们中央军团尽快赶到华阳郡了嘛。” 冯浩瀚笑而不语,目光重新落到了秦王发来的消息上。 “将军,秦王殿下的消息说得不明不白,偏偏让我们只出一两分力,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其他军师不以为然。 区区蛮夷而已,往年就吃不饱穿不暖的。要不是隔了座大洋,早像南奉一样被云垂大军踏平了。 如今他们千里迢迢跨海而来,体力精力不支,加上登陆战一直易守难攻。 这样的敌人本来就不配他们中央军团使出全力。 “的确。” 其他人纷纷点头,对秦王专程发来的消息都有些疑惑不解。 好半晌过去,柳军师站了出来。 “将军,殿下专门发来消息,不可能无的放矢。属下以为殿下这是借力打力?” “什么意思?”一堆人你看我我看伱,都有些茫然。 “殿下这是要打谁?” 呵呵。 柳军师不答。 他胸有成竹地走到地图前,举起手重重点在平海郡上,然后再向下一划,最终落在了平海郡下方的苏澜郡上。 “殿下的用意应该是这两个地方!” 平海郡,苏澜郡? 这又什么情况? “将军,”柳军师不解释,只是朝着冯浩瀚恭敬地拱了拱手。 “众所周知,自东海壁垒建立起,守住东海就是他们的职责。” “如今倭寇已经在攻击我们的海岸线,甚至有可能已经登陆了华阳郡。而陆伏海却带着舰队迟迟不归。这算不算他们的失职?” 包括冯浩瀚在内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东海壁垒或者说陆伏海是什么人? 那是兵部的人。 或者说是支持陈修竹的一方。 之前陆伏海在百济玩忽职守,结果被倭寇白白烧了无数的战舰;后来他又弄丢了陈修竹这名亲王。 要不是兵部拼死力保,否则光凭这两件事,早被召回星纪城问罪了。 说到这,柳军师狡猾一笑。 “至于我们中央军团,毕竟是临危受命,加上两地路途遥远,就算将士能及时赶到华阳郡,但各种辎重铁定是来不及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一时不敌,不小心让倭寇上了岸也是情有可源。各位说对不对?” 怎么可能? 众人下意识要反驳。 区区倭寇而已,以中央军团的能耐,就是没带辎重也不可能挡不住? 然而他们的目光落在秦王的消息上,随即反应过来。 “没错。” “打仗打得就是武器装备。我们的辎重没运到,那怕偶尔失手也是正常。” …… 呵呵。 见众人理解,柳军师更是得意。 他慢条斯理地撸着花白的胡子。 “俗话说事不过三。” “前两次事件已经让陛下对陆伏海很是不满。而华阳郡那是什么地方?云垂的十大上等郡之一,要是倭寇上岸遭踏一番,秦王殿下那边再在陛下那边说上几句,估计陆伏海的位子绝对坐不了多久了。” “的确。”众人纷纷点头,“要是我是陛下,早把陆伏海砍了头。” “是这个道理。” 咳。 柳军师咳了一声。 众人迅速安静下来。 “此外,各位有没有想过倭寇为什么选择在华阳郡登陆?” 他也不等众人出声,直接说了下去。 “以属下看来,除了华阳郡与泗山群岛距离最近这个原因外,倭寇或许还想借着攻打华阳郡来转移我们的视线,以隐藏他们真正的目标。” 冯浩瀚目光大亮,“你是说苏澜郡或者苏澜城?” “将军高明。”柳军师呵呵地奉承了一句。 “华阳郡距离平海郡以及苏澜郡不算太远,而且修有又宽又大的道路。倭寇只要上了岸,沿着陆路一路南下,用不了几日就能到达。” “到时候他们从海上和陆上两方面夹击,恐怕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云垂最富饶的苏澜城就会落到他们手中。” 只要抢了富甲天下的苏澜城,下来倭寇无论是钻回海上还是去哪里,都绝对有赚不亏。 砰。 “没错!”冯浩瀚反应过来,兴奋地拍了桌子一掌。 “本将明白了。殿下的目标恐怕除了干掉陆伏海外还盯上了户部尚书钱良。” 云垂十大上等郡,每个郡每年上缴的税收都不是小数目。至于可以说一个上等郡的税收就抵得上四五个下等郡。 更别说苏澜城,那是云垂的经济之都,其地位几乎与帝都星纪城相同。 万一这些地方真落到了倭寇手中,不仅是长兴帝就是户部尚书钱良都非跳起来杀人不可。 “还是将军高明,”柳军师呵呵地恭唯,“属下愚钝,一时还没想到户部这点。” 第476章 泗山群岛的内鬼 第476章泗山群岛的内鬼 东海,泗山群岛。 呼呼! 阵阵西风北刮过,吹得议事厅外站岗的小兵情不自楚打了个哆嗦。 尽管此时艳阳高照,但到底已是十一月,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他跺了跺脚又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抬起头一脸希翼地往西方看去。 海天交接的地方,那是云垂本土。 也不知定海码头方面什么时候才能传回好消息。 只要上了岸,到时候要吃有吃要穿还有穿;跑得快的话,没准还能抢到一两个黄花大姑娘当媳妇…… 小兵正流着口水。 报! 有激昂的声音远远传来。 “定海码头消息。” 传令兵上了岸,引来无数围观的眼睛,然而一路畅通无阻,很快进了议事厅。 厅里人不多,只有石川泷披着厚厚的大衣一动不动地站在地图前。 “将军,土肥将军发来救援信。” 石川泷恍若未闻,一直没有转过身子来。 半晌过去他才抬了抬手,示意传令兵先出去。 此时的议事厅外,早已闻风来了一群将领。 有人喜气洋洋也有人愁眉紧锁,一个个小声议论着土肥勇人传来的消息到底是好是坏。 咳。 石川泷的亲卫走了出来,目光落到根井正人身上。 “根井将军,将军请您进去。” 其他人哑然,有人忍不住开口:“我们呢?” 小亲卫微微一笑,“各位将军请先等等,如果觉得这里风大,可以到客厅坐着喝杯热茶。” 根井正人脑子转了好几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朝同僚们拱了拱手,转身大踏步进了议事厅。 “来了?坐!” 石川泷抬头看着自已身边唯数不多的智将,把土肥勇人的消息推过来。 “刚刚收到的,你先看看吧。” 根井正人点头,一目十行地飞快浏览了一遍,脸色很快沉了下来。 “土肥一直攻不上去,手下的将士死伤惨重,还要请求我们泗山群岛尽快派兵支援?” 砰! 根井正人气愤地擂了一拳桌子。 土肥勇人率领整整三支舰队,数倍与敌,而且要什么给什么,结果连个小小的定海码头也打不下来! 真是岂有此理。 “将军,您是要末将改变计划,带兵前去支援吗?” 说完,根井正人重重地拍着胸脯:“只要末将率舰队到场,保证两天内一定攻下定海……” “不急,”石川泷摆了摆手,打断了根井正人的话。 “你先看看其他方面的情报。” 说完,他又推过来一些纸条。 其他情报? 根井正人有些茫然。 自从上次土肥舰队追击玉龙舰队被发现后,云垂沿海各郡马上实施了海禁。 如今所有出海甚至靠近海岸线的人员与船只都要经过官府仔细审查和询问。 导致他们早些年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探子暴露了不少,现在更是有段时间没有传回来半点消息。 可以说现在的泗山群岛几乎和云垂失去了情报联系。 既然想不明白根井正人也就不想。 他拿起消息飞快地看了一遍。 然而很多都是只言片语,甚至有些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内容。 “将军,这是?” 石川泷不答,而是拿起其中一张小纸条。 “这是刚不久从平海郡传过来的,是说平海郡三日前有支约两万人的队伍向北移动。” 根井正人哑然。 他刚才已经仔细看过那张纸条,然而根本看不到上面有一丝一毫的字迹。 不过根井正人也没有询问。 他恍然大悟,“将军,难道是鲁玉龙亲自带兵去支援定海码头了?” 要是鲁玉龙真的出了手,那就怪不得土肥勇人打不上去,还得回来求援。 “不清楚,”石川泷摇头,“情报内容有限,上面根本没写谁带队。” “不过本将敢肯定的是玉龙舰队一直没有出海,至今还呆在东海壁垒的大本营里。” 根井正人目光闪了闪,“将军的意思是……” 石川泷不答,而是又推出一张支纸条。 “这上面说中央军团先军三万人,已经快马加鞭星月兼程朝着华阳郡而来。” “这则消息则来自玉木郡,上面说北海关一直没有动静。” “这呢,说星纪城一切如常,礼部继续筹办立储仪式。” …… 等介绍完这些日子收到了情报,石川泷才抬头朝着东方看去。 他换了个话题,“根井,你记得久堂将军曾经派兵偷袭九原马场吧?” 根井正人点头,脸色有些灰暗。 那支敢死队由岩上真也带领,刚刚上岸就被莫沧海逮个正着,一眨眼的功夫由敢死队变成了必死队。 “记得就好,”石川泷满意地点头,“当时久堂将军曾因此断定我们大和中有败类投靠了云垂,是吧?” “是!”根井正人听到这,心都漏了一拍。 他清楚记得后来久堂直人在百济东岸内部展开了大清查,当场杀了不少人,甚至包括一些高级将领。 “那根井伱觉得我们泗山群岛这里有没有残留的内奸?” 根井正人已经有心理准备,然而还是脸色大变。 他呼地重新站了起来,只是目光落到那堆消息上,又一脸若有所思地坐了下去。 土肥勇人脑袋是一根劲但不傻,当初像鬼迷心窍一般追着玉龙舰队不放,结果让云垂人从北到南都有了防备。 如今他更是带着浩浩荡荡的舰队去攻打华阳郡,怎么看定海码头都不堪一击。 结果靠得最近的鲁玉龙和黄石涛都视而不见,至少玉龙舰队以及北海关根本没有出港。 而往年懒散的中央军团却像吃了火药一样,星月不停地朝着东边赶来。 可以说怎么看怎么奇怪。 “将军,”根井正人的声音有些苦涩,“您是不是知道泗山群岛里的败类是谁?” 说着,他情不自禁朝着西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石川泷不置可否,“本将已经派人暗里查,一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那我们原定明天出发,去攻击九原马场的计划,准备取消?” 石川泷微微一笑,“我们准备了那么久,而且如今一切准备就绪,进攻计划当然不能随便取消。” 啊? 根井正人眼都大了几分。 泗山群岛有云垂人的内奸,说不准其中还有些是能进入议事厅议事的将领。 那他们下来的计划想必已经传到了云垂人手中。 要真再按原计划去攻打九原马场,恐怕他们就会成为另一个岩上真也。 “定海码头不用管。你明日按计划带舰队出发往北,不过不是打九原马场,而是这里。” 说完, 砰砰。 石川泷重重地点了点地图上的某处。 北海关! 第477章 誓死攻下北海关 第477章誓死攻下北海关 根井正人眼前一亮,很快又冷汗淋淋。 北海关,虽没有西边岩陲要塞那样高祟雄壮,但也是云垂出了名的强关之一。 正常情况下难以攻克。 它坐落在三国交界处。 东至百济半岛,北临北雄大草原,往南则掌控着云垂北方广茂的黑土地,另外还连着碧波万顷的北海。 可以说地位十分重要。 “将军,”根井正人琢磨了一会,突然看向地图上的金龙滩,“百济半岛很快下雪了吧。” 石川泷脸上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脸上的微笑更是灿烂。 “没错,小半个月前,百济和云垂东北部就已经下雪。” 根井正人微微点头。 他摸索着下巴,越想眼晴越是明亮。 百济虽小,但是老天一下雪,大军就几乎寸步难行。 到时候星落军团就算再强横,也别想动弹。 而驻守北海关的将军是云垂中出了名的“躺地黄”,黄石涛阿谀奉承很有一手,但行军打仗根本不足为虑。 北海关里又储存着足够的过冬物质,只要把它抢下来,将士们就不用挨饿受冻。 而且因为大雪封山,届时无论是百济方向还是云垂方向都无法支援。他们就能利用这漫长的冬天巩固城防,将北海关作为以后最坚硬牢固的据点。 这比在华阳郡随便抢个四面透风的什么县城当据点要靠谱得多。 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驻守百济的星落军团和萧正手中的粮食也快没了。 俗说话手中无粮,大军慌慌。 饿着肚子,就算强如星落也不堪一击。 到时候大和将士分成三路,分别从东岸向西打、从金龙滩往北杀以及北海关向东进,一举占下整个百济半岛。 想到这,根井正人和石川泷默默相视一眼。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百济东面的大海里。 这个时代的船只无论大小,几乎都是木头制造而且全要靠人力手划,难以抵抗稍微大点的风浪。 可以说跨海迁移危险和困难重重。 从本土到百济东岸这片海水里,已经不知葬送了多少大和的船只和子民。 因此能从百济东海登陆远比开着船直奔云垂沿海要安全靠谱得多。 砰! 根井正人重重擂了一拳桌子,呼地站直了身子。 “将军,末将明白了。明日出发后誓死夺下北海关。” 与聪明人聊天就是轻松愉快。 “很好。”石川泷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还有个问题。”他走到地图前,深深凝望着周边的大海,“现在东海壁垒到底在哪?” 万一根井正人带队北上时,两支舰队正好遇上,那就麻烦了。 ———— 东海壁垒。 主舰,护国公号。 “将军,”副将于信鸥急冲冲走到陆伏海身边,“各舰已经整修完毕,咱们是不是可以起启程回国了?” 陆伏海抬头看了一眼冰天雪地的金龙滩,“你给留下的兄弟好好说过原因了?” 之前的玉龙舰队已经回了平海郡。金龙滩外海不能一艘战舰也没有,因此陆伏海便为萧正重新留下一支舰队。 “都说过了。”于信鸥哈哈一笑,“万石磊那块破石头骂骂咧咧的,但他也没有反对。” “嗯。”陆伏海了然。 他记得这个万石磊。 六月底百济暴风雨过后,石川泷趁机偷袭金龙滩。 当时的东海壁垒所有的船只都系在一起动弹不得,就万石磊开着他的磐石号最先闯了出去。 仅仅一艘战营级,万石磊就胆大无畏朝着倭寇的“船桥”发起了冲锋,最终破坏了敌人一条船桥,同时还撞毁了两艘战营级。 那次战斗后磐石号船体受损严重,直接退出了现役。 陆伏海看在眼里,大手一挥直接让万石磊这块破石头由战营级升级为战将级的指挥官。 如今“磐石”号舰队更是被留了下来帮萧正防守金龙滩外海。 “传令下去,拔锚起航,咱们回国!” 哗哗! 桅杆上令旗翻飞,陆伏海的命令飞快传了出去。 乌啦~ 护国公号旁边的海水涛涛作响,天上的西北风更是哗哗刮过。 然而陆伏海还是能清清楚楚听见各舰小兵们传来的大声欢呼。 他也忍不住露出了丝笑意,但一想到自己的未来的前途,不禁又发起愁。 但无论如何,庞大的舰队徐徐启动,朝着西方开去。 ———— 九原郡以东海洋,两百里。 一艘艘渔船相隔几十里,自东向西一字摆开,目之所至几乎横惯了整个大洋。 这是莫沧海派出来的眼睛。 呼呼~ 冰冷刺骨的西北风刮过。 高高坐在桅杆上的纪黑土生生打了个哆嗦,赶紧拢了拢身上厚厚的棉衣。 “这贼老天,真他酿的冷……” 他埋怨了几句,低下头往甲板望去,“老贺,咱们到底要蹲到什么时候?” 他们这些渔船已经出来了大半个月天,船舱里的各种物质不多了。 老贺不答,只是哈哈大笑。 “这才几月份,你小子就觉得冷?” “还好意思取名叫黑土呢,不如改成南边的百花、广信或沧澜算了。” 纪黑土讪讪一笑,情不自禁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确实,现在才十一月上旬,玉木、雁回和静湖这东北三郡出生的小子们没有谁是怕这点冷的。 咦~ 东边那些黑点是什么? 纪黑土心一凛,嗖嗖又向上爬了几级桅杆。 “老贺,”他大声吼:“东边来支庞大的舰队。数量密密麻麻,一时数不清有多少。” 老贺一惊,猴子般嗖嗖爬了上来。 嗤。 他倒吸了口凉气,“船真不少。你小子年轻,看得清上面的旗帜吗?” 这时候从东边过来的,很有可能是从百济回国的东海壁垒。 他们可不能弄错了。 操! 纪黑土嫌弃地吐了口痰。 “看清了。它们挂得的全是狗药膏旗,是倭寇的舰队!” 可是他们怎么从东边过来的? 泗山群岛应该在南边才是。 老贺不答,仔细分辩了一下远处舰队的数量后脸色愈加严峻。 翻了翻背包,他掏出两支穿云箭。 然而想了想他又多掏了一支出来。 咻咻咻。 刹那间,三朵灿烂的烟花在天上炸开。 很快,自东往西,烟花三朵接三朵地盛开,将倭寇来袭的消息传了回去。 “黑土,”老贺滑下了桅杆,见纪黑土还在上面发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伱小子不是想着上岸吗?还愣着作什么?快下来划船。”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此时已经可以撤离。 倭寇这会离得还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478章 将令 第478章将令 砰! 一声闷响。 纪黑土从高高的桅杆上跳了下来。 丝! 他吸了口凉气,边揉着腿边看向远方。 “老贺,倭寇居然绕了个大弯从东边过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贺手上一顿,随即又忙碌起来。 “奇怪什么?” 纪黑土挠了挠头,“我有种感觉,倭寇不像来攻击咱们九原郡的。” 老贺瞪了他一眼,“是你小子厉害还是莫大人厉害?” “倭寇折腾这么远,不准备偷袭九原马场,那他们准备去打哪?” 嘿嘿。 纪黑土讪笑,“当然是莫大人厉害啦,要不咱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当眼晴,不是?但我就是感觉不对劲。” “要不,咱们留下来远远盯着他们?” 老贺一怔,看向纪黑土那张傻笑的大脸时都有些古怪。 “你小子刚才不絮絮叨叨说要赶紧上岸吗?现在能走了,却还拖拖拉拉想留下来?” 嘿嘿。 “我们是眼睛嘛。万一倭寇真不是来攻击九原郡的,那岂不担耽了郡尉大人的判断?” “有道理。” 两人又嗖嗖地爬上了桅杆,一起努力地朝东方望去。 “伱小子看!倭寇已经有船朝西开来了。” 纪黑土点头,“但数量不多,看样子不像集体西进,更像是驱赶我们离开。” “快看,后面舰队的船头依旧没有转过来。” 老贺扯着脖子又默默地张望了一阵,随即在桅杆上坐了下来。 他一会儿抬头看看东边,一会儿看看脚下这般小渔船,脸上满满的都是为难的神色。 一般说来船越小越灵活,行动起来也越方便。 但前提顺风而且有足够的水手或者说动力。 他们这张充当眼睛的小渔船上只有四个人。 而人力迟早都有穷尽时。 要再不赶紧离开,等东边的倭寇一旦追上来,随便用船身碰上一碰或者发射一枚弩箭,他们就得葬身鱼腹。 “要不我们先向西驶出他们的视线,等上一阵子如果倭寇的大部队没追过来。咱们再掉头追上去瞧瞧?”纪黑土建议。 叭! 老贺重重拍了一巴掌自己的大腿。 “行,就这么干。” 既然已经作了决定,四人连忙摇起船桨来。 一摇摇到快午夜,九原郡的海岸线还遥遥无期,但四人已经精疲力尽。 呼呼。 晚上的西北风更加猛烈。 老贺瑟瑟发抖地蹲在桅杆上,像个破破烂烂的风筝。 他努力朝东张望,“我盯着,你们三个先吃点东西。” “好。”纪黑土三人胡乱地往嘴里塞着冰块一样的干粮,使劲地咽了下去。 “倭寇有继续追来吗?” 这会已经快月中,海面上月亮高挂,倒是勉勉强强能看清楚远方的情况。 “没有。”老贺迟疑了一下,“不过我眼睛不好,一会儿你吃饱后上来看看。” “行!” 寅时,(凌晨3点)这张小船又调头吱呀吱呀地顺着风朝东方开去。 ———— 华阳郡,定海码头。 两支队伍匆匆赶到。 鲁平安军阶较低,先出来行礼:“东海壁垒,鲁平安。” “鲁平安?”林瀚墨微微颔首:“鲁将军的名字真是……纯朴。” 呵呵。 他矜持地笑了笑,“中央军团前锋大将,林瀚墨。” 鲁平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听说中央军团的各位将军尽出身帝都豪门,想必林将军家里也是泼墨挥豪文彩斐然之辈,取得名字自然是极尽奢华。我鲁家数代都是海边的武夫,这方面自是不能比。” 林瀚墨听得很是满意,目光这才转向前方的定海码头。 半晌后,他很是不满。 “莫沧海也真是的,发往四处的求援信写得极其夸张吓人,似乎下一秒定海码头就要被攻破了一般。这不还好好的嘛?” 鲁平安也跟着抬头望去。 眼前的码头一片静寂。 要不是前方时不时升腾着大战后的袅袅烟火以及空气中泛着浓浓的血腥味,倒也说得上岁月静好。 两人的目光落在海里。 倭寇的船只虽然布满了东边的大海,但是土肥勇人一连打了几日,却始终没法攻过张扬布下的第一道防线。 “蛮夷就是蛮夷,根本不足为虑嘛。”林瀚墨感叹。 鲁平安忍不住皱眉。 “林将军,兵书有云: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末将曾经在百济与倭寇打过三年多的仗,您可不能小瞧了他们的狡猾和狠毒……” 哈哈。 林瀚墨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直接干笑着打断了鲁平安的话。 “鲁将军,要说兵书的话,本将读得可比你多得多。” 他朝帝都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 “你自小在平海郡长大,想必不曾见过兵部与瀚林院里数以万计的藏书吧。” “本将见过,而且几乎每本都曾细细研读。说来早些年陛下还曾亲自出题考我,最后对本将的学问都赞叹不已。” 鲁平安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垂下眼帘,淡淡地拱了拱手。 “原来我是关公门口耍大刀,林将军见笑了。” “无妨无妨!”林瀚墨很是大度。 嗒嗒嗒。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张扬带着几名护卫匆匆迎了上来。 “见过林将军,鲁将军。” 他刚跳下马,还不等两人回应,就不分由说地朝北一指。 “两位将军,刚刚收到九原郡消息,倭寇除了攻击眼前的定海码头,还派了大批舰队去攻击九原马场。这里一时半会还没有事,请两位尽快去支援莫大人。” 什么? 鲁平安直接吓了一跳,赶紧摊开地图看了几眼。 越看他脸色越是严峻。 “林将军,”鲁平安看向站得玉树临风的林瀚墨,“九原马场是云垂的三大马场之一,地位极其重要,轻易丢失不得。” “您带领的中央军团几乎都是骑兵,移动起来比我们要快。不如你们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 “无论如何,咱们都必须要保证九原马场的安全。” “对对。”旁边的张扬赞同。 “这……”林瀚墨脸色为难。 他转身又朝着星纪城方向拱了拱手。 “本将奉着陛下的命令来支援定海码头。这才刚刚到达就随意转移目标,恐怕不妥。要不,本将先派人回去请旨?” 请旨? 鲁平安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林将军,俗说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倭寇马上就要登陆,九原马场危在旦夕,现在不是请旨的时候。” “放心。”林瀚墨淡定地摆着手。 他看向脸沉如水的张扬。 “倭寇而已,张副尉一万人都能守这么久,更何况莫大人那边足足有两万人呢。他们一时半会绝对上不了岸。” “而吾等身为百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陛下和冯将军让本将协守华阳郡,那本将没有收到其他命令前绝不会轻易离开。” “你……”鲁平安眉头一跳,手下意识往腰间一伸,差点就将腰刀拔了出来。 唉。 反应过来后他一声长叹。 “传我命令,东海壁垒所属立即越过定海码头向北,目标九原郡。” “所有人不得拖延。” “是!”亲卫应了一声,转身骑着马跑了。 我看看能不能画张地图。 手残党,估计很麻烦。 第479章 叫阵 第479章叫阵 “张扬,你们已经守了这么多天,将士们都辛苦了。” “如今我们中央军团已经赶到,定海码头的防务就交给我们吧。” 张扬皱眉,很快又点了点头。 土肥勇人一直不停进攻。他们这一万人被迫轮番上阵,有时候还要分出人手四处搬运石头、稻杆什么的。 几天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没睡过个完整的囫囵觉,也的确累了。 “那我们先休息一阵子,防区先交给林将军和中央军团。” “对了。”张扬停下脚步,“林将军,贵军有人会用防海破弩吗?” 防海破弩那可是东海壁垒专有的武器,对海攻击时威力巨大,莫沧海也是调到北方当郡尉后才学习的。 但也正因为防海破弩威力巨大,因此箭数量不多,可不能让中央军团拿来随便练手。 “没必要。”林瀚墨没有正面回答。 他洒脱地摆了摆手。 “本土被毁,倭寇早成了一帮无根无基的蛮夷。他们的武器装备以及训练实战水平都远不如我们。” “只是这些蛮夷敢上岸,就让他们尝尝我中央军团的无敌铁蹄。” 至于防海破弩,有和没有都无所谓。 张扬不敢苟同,苦劝了一阵,然而林瀚墨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只能放弃。 “将军,”见张扬走远,副将何星洲才凑了过来。 “这张扬真是不知所谓,一个小小的副郡尉还想教我们堂堂中央军团如何打仗?真是天大的笑话。” 哈哈。 林瀚墨大笑,“别怪他,他也是尽职尽责罢了。” 两支队伍开始有序移防。 何星洲看着前面被挖得乱七八糟的码头,忍不住皱起了眉。 “将军,我们中央军团骑兵多。只要战马的速度提起来,兄弟们就能冲跨一切。可您看,眼前的码头挖了这么多壕沟,这可就大大的限制了我们的速度。” 尽管西北风呼啸,林瀚墨依然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 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千军万马,胸中不勉豪气万千。 “你说对!吩咐下去,把眼前的壕沟全部填平,让倭寇们好好尝尝我们铁蹄的厉害。” “是!” 张扬刚回到营地躺下,就收到了中央军团要填战壕的命令。 他气极败坏地跳了起来,心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结果根本没能见到林瀚墨。 “大人,”护卫忍不住提醒,“人家林将军根本瞧不起我们这些地方备守兵。您再闹也是传不到他耳朵里的。” 操。 张扬骂了一声,只好憋着满肚子气回了自己的营区。 “传令下去,让所有兄弟尽快吃饭休息,努力养足精神。” “睡醒后咱们回九原郡去。” ———— 咚咚咚。 倭寇的战鼓又一次敲响。 甲板上的土肥勇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脸黑得更是像锅底一般。 他本就是戴罪之身,带着数倍于敌的兵力前来进攻定海码头。 正常情况下应该已经杀进了华阳郡,甚至抢下了附近的县城。 然而天不遂人愿,大军一连攻击了好几天,部下伤亡惨重。别说什么占攻县城了,甚至土肥号都没能往前开上几丈。 最后逼得他不得不往泗山群岛发求援信。 土肥勇人已经完全可以想象主将石川泷收到消息时的脸色。 砰。 他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船舷。 “传令给田中,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今晚前务必攻占云垂的第一道防线。否则就不用回来了。” 四周一片静寂,甚至传令兵都没准备挪步。 “快去传令,都聋了吗?”土肥勇人怒不可竭。 咳。 亲卫轻轻地咳了一声。 “将军,田中将军已经于三日前战死。” “是吗?”土肥勇人愕然。 这些天战死的大小将士太多,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伯父,”旁边的土肥和人站了出来,“侄儿愿意亲自带兵上阵。” 他没作什么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平静地望着前方的海岸线,面沉如水。 土肥全族的荣耀与未来都挂系在土肥勇人身上。 要是定海码头的战局再胶着,估计石川泷那边就要拿他开刀。 到时候土肥家剩下的人再多,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去吧。”土肥勇人拍了拍侄儿的肩膀,“伯父等你的好消息。” “是。” 土肥和人上了岸,看了几眼这片红到发黑的土地,手中的将旗往上高高一举。 “所有人,立盾扛沙、蒙好嘴鼻!跟着本将!” “前进!” 岸上的守军数量不多,而且打了这么久他们一直都没有休息,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也不准备作什么战术调整和布置,就准备这么一步一步向前,直接用人头把前面云垂人的防线给碾平。 没走二十丈,土肥和人发现前面有些不对劲。 那些令倭寇将士们欲死欲生的壕沟似乎不见了。 踏踏踏。 整齐的马蹄声响起。 码头附近的大地似乎隐隐都在颤抖。 “是骑兵!” 土肥和人脸色大变。 虽然不知岸上什么时候来了大规模的骑兵,他却是立即反应过来。 “沙袋布阵,立即设立反马桩,陷马坑,绊马索……” 倭寇小兵们知道厉害,一阵慌乱后还是立即布置起来。 然而等土肥和人看清前面的情况,顿时有些发蒙。 云垂人布下的第一道防线上这会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云垂铁骑。 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起冲锋,而是停了下来。 得得。 孤怜怜的马蹄声响起。 最前方走出来一匹白得耀眼的骏马,马背上是一位身体修长手提长矛威风凛凛的武将。 “马卖披,这家伙长得真俊。” 虽互为敌人,然而五短身材的土肥和人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酸和自卑。 不过他一个人站出来是作什么的? 而且还越走越近? “吾乃云垂帝国中央军团前锋副将,何星洲。” “前方倭寇小儿,谁敢出来吃本将一矛?” 土肥和人听得一脸的蒙逼。 整个大和只有少数人,比如久堂直人这样的大将军或者一些专门陪养的探子,才懂云垂语。 他们土肥这样不上不下的家族,根本没人能听懂。 这是什么鬼? 土肥和人有些茫然,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最近的重弩立即瞄准敌人马背上的将军,听我命令!” 咯吱咯吱。 二十余部重弩立即放下同时转动方向,遥遥瞄准了正呼呼舞着长矛叫阵的何星洲。 “放!” 唰! 扛着盾牌的前排小兵应声而倒,露出了后面寒气森森的重弩。 嗡~ 空气颤抖。 二十余重弩直接发动,长达两丈粗如胳膊的弩箭闪电般射了出去。 扑扑扑。 倭寇小兵的箭术水平还是很烂。 二十余部重弩,绝大部分箭支都射到了何星洲周边,打得尘土飞扬。 有的甚至差了十万八千里,直接一头扎进了后方云垂人的大部队里。 咴咴咴。 何星洲的白马受惊,嘶叫着高高地扬起了前蹄, 扑! 一声闷响。 最后一支不负众望,直接命中了那匹白得耀眼的坐骑。 上满弦的重弩威力惊人,岂是区区一具马身所能抗挡的。 嘶啦。 长长的弩箭瞬间洞穿了马身,又扎透了马背上的何星洲,甚至连人带马撞得直接朝后飞去。 砰! 一声闷响。 何星洲砸到后方的大军前,再也没了声息。 第480章 防线被破 第480章防线被破 “大人,大人,快醒醒。” “大事不好了。” 张扬迷迷糊糊醒来。 叭叭。 他重重拍了几巴掌脸,努力把自己弄清醒点。 “发生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大人,倭寇大军已经冲破第二道防线,差不多杀到第三道防线了。” 什么? 张扬吓了一大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猛地抬头朝窗外看去。 此时从窗台射进来的阳光和自己睡下时角度差不多。 “难道我一连睡了几天?”张扬很是懊恼,“你们也怎么也不叫醒我!” “大人,”小护卫连连摇头,“没几天,您才睡下不到一个半时辰。” 啊? 张扬更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中央军团干什么吃的?不到一个半时辰,倭寇就攻破我们两道防线?” 他匆匆地穿着衣服,又把脑袋浸入冷水里泡了一会,让自己彻底清醒。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攻破了两道防线,到底是倭寇抹了神油,还是中央军团集体中了毒? 小护卫撇了撇嘴,“还不是那个什么前锋副将何星洲么……” 当下他就把前线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说。 操! 张扬直接让气乐了。 这狗日的是在星纪城的酒楼或地摊看多了话本吧。 两国你死我活的交战,哪个将军身边不是围着重重亲卫?就是为了防止敌人刺杀。 他倒好,居然学书上那些主角将军单枪匹马跑前线去叫阵,准备来个一决高下? 当人家的远程武器是死的吗? “而且这么大一个军团,将军死了就乱成一团,没有一个仟长能站出来指挥吗?” 骂归骂,张扬很快冷静下来,详细地问了一遍现在前线的情况。 他摊开地图瞧了几眼。 “传我命令,立即唤醒所有兄弟,让他们守住所有的抛石机和弩车群。” “特别是防海破弩,无论多少敌人来攻,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绝不让他们靠近半步。” “要是守不住,”张扬痛苦地闭上眼睛,“就将所有防海破弩完全销毁,绝不能落到倭寇手中。” “明白!”小护卫匆匆记下。 “还有。敌人的战将级应该要靠岸了。吩咐下去,防海破弩不要吝啬破弩箭,只要能发射,都给我装上弦发射出去。” 中央军团现在一片混乱,第三道防线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那十艘战将级一旦靠了岸,所有的倭寇小兵都登了陆,局势将无法挽回。 “是!”小护卫又应了一声,赶紧将命令递给外面的传令兵。 他迟疑了下。 “大人,中央军团全是些不知所谓的绣花枕头,完全靠不住。而第三道防线不比第一和第二道防线紧凑,就算把我们剩余的兄弟们全塞进去,估计也有很大的防御缺口。” 说到这,小护卫抬头看了眼北方。 “东海壁垒的鲁平安鲁将军刚刚离开不久,要不要派人去将他们喊回来?” 张扬瞪了他一眼,拿起配剑匆匆出门。 “这些用不着你来操心,省点精力留着去杀敌!” 无论是中央军团还是北方备守兵里都配有监军,记录着战场上的一丝一毫。 北方备守兵守了十余天的防线,刚换到中央军团的手里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被人攻破。 现在的林瀚墨可比他张扬要急得多。 ———— 土肥号。 收到前线进展顺利的消息时,土肥勇人还晕呼呼的。 反应过来后,他不禁喜出望外。 “这何星洲是我们大和派去的内应吗?” “应该不是吧。”旁边的亲卫和军师们纷纷擦汗。 都是当内应的都那么傻,估计早被云垂找出来干掉了。 哈哈。 土肥勇人满意地点头,“那就是本将侄儿的功劳了。” 他忍不住朝陆地方向望去。 要是土肥和人现在出现在眼前,他保证心甘情愿给侄子来个五体投地大礼。 “传本将命令,前方各战舰立即让开航道,所有战将级前进! “咱们上岸。” 吱呀吱呀。 无数船桨划动。 一直泊在外海偶尔帮着射上几枚弩箭的战将级纷纷朝西开去。 码头高点。 土肥号等战将级刚挪身,就被眼睛们看得一清二楚。 操纵防海破弩的小兵们精神一振,立即行动起来。 绞弦的绞弦,测距离的测距离,测风速的测风速,调角度的调角度。 没多久,一切准备就绪。 呼呼~ 冰冷刺骨的西风北呼啸而过,然而那些举着开锁大锤的小兵却是恍若未闻。 他们一个个赤果着胸膛,竖起了耳朵。 又是好半晌,土肥号等战将级已进入了抛石机的攻击范围。 “防海破弩,放!” 咣。 听到命令的刹那,他们狠狠一锤砸开巨大的梢锁。 嗡~ 复杂而庞大的弩车启动,精钢打造的弓弦瞬间张开,弹得附近的空气都一起颤抖。 咻~ 巨大的弩箭带着金属的黑光闪电般射了出去,眨眼间就到了土肥号这些战将级前。 轰轰轰! 长长的弩箭朝着目标重重扎了进去。 土肥号浑身一抖,厚厚的甲板仿佛纸糊的一般,一下子被洞穿。 “什么情况?” “将军,是防海破弩,敌人还牢牢掌握着高点上的阵地。” “废话!”土肥勇人气不打一处来。他当然知道是防海破弩。 左右一打量,土肥勇人心里就是一紧。 “这里是抛石机的打击范围。赶紧核查船况,同时撑起渔网防止落石,随时准备灭火。” 说话未音。 天色突然大亮,而且红灿灿的令人心慌。 包括土肥勇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望去。 果然,天空里已飞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和火球,正发着刺耳的尖啸,雷霆万钧朝着这片海域砸了下来。 啾! 尖锐的预警哨响起。 “躲避!” 其实这命令是多此一举,这时根本没人敢头铁在站出去装英雄。 轰轰轰。 土肥号颤抖不休,几乎从头到尾都被大大小小的石头砸了一遍。 一时间甲板和桅杆变得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孔洞。风一吹更是呼呼地冒起浓烟腾起火苗来。 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问题,躲在厚厚障碍物里的土肥勇人对此视若无睹。 他扭头看向从下层船舱踉踉跄跄跑上来的小兵,那些防海破弩造成的损伤才是最需要重视的。 “将军,刚刚检查过,我们的龙骨被三支弩箭命中。” 砰。 土肥勇人郁闷地砸了一拳旁边的舷板。 龙骨命中,船就不能大范围乱动,否则就算别人没打沉,自己就能将自己弄散。 “这里的防海破弩发射间隔是多少?” “回将军,之前其他兄弟舰测试过,两刻钟左右。” 土肥勇人更是懊恼。 金龙滩里,萧正率领的东海壁垒只要一刻钟就发射第二轮防海破弩。这里的备守兵明显要比他们差不少。 要不是自己将战舰开得太急也靠得太近,估计以岸上小兵的水平,想命中他们还真有点难度。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传本将命令,所有舰不得停下,继续前进。” 第481章 体力不足,辎重没带 第481章体力不足,辎重没带 定海码头,第三道防线。 这里已经几乎到了码头外围,再出来就是华阳郡四通八达的道路以及一望无垠的广袤田野。 一旦第三道防线被攻破,大量的倭寇蜂涌而入再四面八方散开,防守起来将十分困难。 林瀚墨到底熟读兵书,自是知道厉害。 抬头看向东边时,他脸上依旧平静如常,然而手心里却已是一片湿滑。 怎么会这样的? 何星洲眨眼战死,其他小兵则慌成一团,倭寇趁机前压,第一道防线瞬间被攻破。 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至于第二道防线,则是林瀚墨一拍脑袋,自己下令撤离的。 定海码头是个漏斗状的地形,越往海边越是狭窄。 中央军团大多是骑兵,运动起来需要辽阔的空间。 林瀚墨见前面一片混乱,干脆下令向后撤退,准备撤到第三道防线这里再摆开阵势应战。 “将军,不好了。”李亲卫满头大汗跑过来。 “倭寇带了大量的沙袋和阻马。我们后退他们就前进,而我们一进攻他们就这些障碍扔到地上然后原地抱团,又是盾牌又是长矛的,形成一个又一个长满尖齿的刺猬。” “兄弟们进攻很是不利啊。” 何止不利。 当中央军团的小兵们骑着马杀到倭寇大大小小的刺猬阵间,要么连马带人被乱矛捅死,要么速度降下来后被倭寇直接套了绳子,然后杀人夺马。 屡战屡败,前方死伤惨重,中央军团的士气不知不觉中低迷起来。 前方将士这才不得不过来寻找对策。 “混帐。”林瀚墨大怒,“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平日里没有训练过骑兵射完就跑的切香肠战术吗?为什么非要驱马上前。” “这……”李亲卫很是委屈。 “将军,切香肠兄弟们自然懂的。只是倭寇把盾牌一顶,长矛一伸,到处结实得像个乌龟一般。兄弟们放出的箭就像给他们挠痒痒。” 林瀚墨更怒,“我们的重弩呢,抛石机呢、擂木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中央军团的辎重出动得慢,此时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估计还没走了一半。一时半会是派不上用场了。 沉默了一会,林瀚墨迟疑着朝北边不远处的几个高地望去。 那里是矗立着张扬众多的抛石机和大小弩车群。 “将军,”李亲卫一看就知道上锋在想些什么。 “张大人预先在码头这里囤积了大量的石头、弩箭和火药。但凡倭寇敢上岸,他就下令饱和攻击,用抛石机和弩车生生将敌人砸回海里去。” “原来如此。”林瀚墨恍然大悟,火辣辣的脸皮这才好受了些,“这么说只要我们的辎重运到,眼前这些倭寇就有来无回?” 不知不觉间,他都有些不自信了。 “没错。”李亲卫点头赞同。 他迟疑了下:“将军,咱们要不要向张大人求援?” 防海破弩就算了,这种武器威力大体积也大,想调个九十度甚至一百八十度几乎不可能。 但只要张扬把其他重弩、破弩,特别是数量众多的抛石机转个方向,朝着第二和第三道防线之间狠狠砸上一轮。 中央军团再趁机集体杀回去,估计码头的状况会好上许多。 林瀚墨听得很是刺耳。 “不需要!” “兵书有云,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我军团日夜不停千里迢迢从瑞南山大本营赶过来,将士们早已身心俱疲,一时失手也情有可原。” 他冷冷地看着东边的大海。 “区区东洋蛮夷而已,此时登陆的敌人不算太多。而且地势上越往西越开阔,有利我们的骑兵大规模运动。” “吩咐下去,让兄弟们以及战马尽快吃饭休息,等明天恢复精力,定能一鼓作气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通通赶回海里去。” 李亲卫心悦诚服,“将军说得是!” 东边,土肥和人越打越兴奋。 “这批云垂人什么时候轮换上来的?” 和之前那批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嘛。 要是之前守码头的是这伙人,估计他们早在华阳郡的大小县城里吃香喝辣的。 没人回答。 管它对面的守兵是谁,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只要弱就是死! 好不容易遇见个打得过的对手,所有倭寇小兵都憋了一肚子的气,全在呵哟呵哟地向前冲锋。 这时,传令兵匆匆赶到。 “将军,土肥将军军令。” 土肥和人连忙接过,打开一看,随即抬头恶狠狠地看向北边那几个小小的土坡。 “传我命令,真白号、犬养号、上口号、名田号战营级的兄弟立即脱离战场,由各自将军带领进攻那几座高点,务必夺下上面的抛石机和弩车群。” “特别是云垂人防海破弩,我们大和还不会制造。因此无论你们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抢到至少一架。” “明白吗?” “明白!”几个战营级的将军大吼着应下,转头调兵去了。 高地,瞭望塔。 张扬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很快看到倭寇大批小兵集体折向北,气势汹汹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扑来。 “通知下去,敌人来了,全体备战!” 消息飞快传到下方,备守兵们纷纷提起精神抓紧了武器。 呸! 某条刚挖出来的战壕里,武佰长不屑地吐了口痰。 “中央军团?” “狗屁!” 他们本来好好在第一道防线守着,虽然身边的兄弟伤亡不低,但至少没让倭寇好过,甚至可以说杀了不少敌人,那怕是死也绝对够本了。 结果来了支什么中央军团,大咧咧让他们移防出来休息。 这本来是好事。 结果眨眼间别说第一道防线现在连第三道防线都已是摇摇欲坠的。 而没了前面两道防线阻拦,原本高地上抛石机和弩车群可以安全无忧放心大胆地攻击敌人,此时兵临山下也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 要不是还有北方没被敌人围着,否则这里就成了孤点。 但只要第三道防线被攻破,这里迟早会变得四面无援。 “兄弟们,”武佰长一下扯掉身上铠甲,砰砰地拍着赤果的胸膛,“有人知道防海破弩是什么吗?” 哈哈。 四周一片笑声。 “当然知道。那可是能威胁到战将级的武器。” “我不仅知道,还帮着搬过那些破弩箭呢。狗日的,仅仅一支箭都比我腰都粗。” …… “很好。”武佰长点头,“这种武器的威力不用我多说。只要在岸边架上几具,倭寇的战将级就不敢随便靠近,家乡的父老乡亲才能安居乐业。” “而狗日的倭寇人虽不少,但他们上至将军下至小兵一个个脑子里塞得都是大粪。和我们打了这么久,居然防海破弩都造不出来。” “现在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准备冲破第三道防线然后闯进华阳郡杀烧抢掠。但那是中央军团的事,暂时不用我们理会。” “另外一路则是来抢夺我们背后的防海破弩的。” “大家会让他们如意吗?” “不!”四周一片大吼。 “很好!”武佰长大吼着一举手中红得发黑的大砍刀,“咱们能在第一道防线守十天就能在这里守上另外一个十天。” “跟老子上,砍死他们!” 第482章 北海造船厂 第482章北海造船厂 九原郡以东,东海与北海交界处。 呼呼~ 西风北猛烈地刮着。 一叶扁舟孤孤单单漂浮在海面上,不时随风荡晃,似乎随时会倾覆一般。 船上的纪黑土脸色发白,两只手已经累得情不自禁地发着抖, 唉。 他很是懊悔,忍不住再次开口确认。 “老贺,你们三个真没人会风车传讯吗?” 现在视线之内有其他云垂的渔船,如果双方都会风车的话,很快就能将信息传回去。 老贺三人相视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们也有些懊恼,为什么当初自己不努力学一学太师府传出来的拼音识字法? 以至现在想要紧急传递消息时,除了口头传达和发射穿云箭外别无他法。 然而口头传达需要双方近距离交谈,穿云箭则携带的消息太少,此时都不太适用。 “划桨吧。就算累死也要尽快将倭寇的动向传回九原郡去。” “是!” “没错。” 四个精疲力尽的人胡乱往嘴里塞了点东西,咬牙站了起来。 他们走到了船桨边奋力地吱呀吱呀摇起了桨。 第二天傍晚,一张小船飞快往岸边驶来。 距离海边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船上就有人高声大喊。 “紧急情况,立即通知郡尉大人。” 纪黑土几人打探到的情况飞快传到了莫沧海手中。 “倭寇兵分两路,少数舰队来诈攻九原郡,其主队已经往北,目标是北海关?” 操。 “真狡猾啊。”莫沧海脸色严峻,几步迈到地图深深地看了几眼。 “现在北海还没封冻吧?”他问。 “回大人,此时海上或多或少已经有些了冰碴,但暂时不影响行船。” 莫沧海点头。 海上还没封冻,北上南下出入自由。但北方三郡此时已经大雪纷飞,陆路几乎已经断隔。 他手中又没有战舰,如今想支援都作不到。 “立即将消息传往各地。别忘北海关外的星落军团,请墨都尉尽快给黄石涛送信,让他注意防备海上袭击。” “是!”传令兵匆匆离开。 在长兴帝的命令下,星落军团的确已经如数进驻了百济,但那说的是像任宁这样的战斗人员。 事实上北海关附近还有一支星落军团后勤队伍,在墨斗的带领正在努力地建造新的船只。 北海关,造船厂。 墨斗很快收到消息,当即吓了一跳。 他连忙朝前方的北海望去,然而海面上一片平静。 不过墨斗一点也不意外。 大船行动本就不易。如今西北风呼呼地向东南刮,更是大大减缓了船速。 而从九原郡到玉木郡,距离可不近,因此北海上暂时看不见任何倭寇的战舰,实属正常。 但算算时间,倭寇就算暂时没到,也相差不远了。 交待过一些事,墨斗匆匆进了北海关。 到底是星落军团的人,他很快见到了北海守将黄石涛。 “倭寇舰队正朝着我们北海关而来?”黄石涛半信半疑,“墨都尉的消息可属实?” “消息来源于九原郡的莫郡尉,肯定不会有假。”墨斗说。 黄石涛不置可否,想了想后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他刚打开门。 呼呼~ 一阵刺骨的寒风扑过来,黄石涛打了个哆嗦,顿时就不想动了。 他吩咐了亲卫几声,让他们到南边看看海里的状况,然后笑呵呵重新落坐。 “墨都尉,”黄石涛很客气。 “你虽然来自星落军团,但一直是后勤方面的人员,恐怕不清楚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看,今天这天气如此恶劣,屋外狂风大作,想必北海海面上寸步难行。而我北海雄关数百年来一直不倒,倭寇是有可能偷袭九原郡,但应该不会傻到来这里碰墙的。” “至于莫沧海,”黄石涛沉吟了一下,“他只是名郡尉,本将记得他手中应该没有大型战舰。东海辽阔无比,他怎么可能凭着小渔船发现北上的倭寇舰队?” 就算发现了,估计这些渔船也逃不掉,更别说将消息送回九原郡了。 墨斗连忙解释了几句。 然而黄石涛一直弥勒佛般笑呵呵的,一看就知道是左耳进右耳出。 墨斗只好换了个话题。 “黄将军,船厂附近驻扎有三十艘战营级,近一百二十艘运输船。战营级还好说,差不多满员编制。但其他的运输船除了一些普通船工外没有人操纵。” “要不将军你安排一批将士上船?” “俗说话未雨先绸缪,万一倭寇真的到了这里,这些船多少也能暂时挡上一挡。” “这倒可以。”黄石涛点头。 墨斗倒底是星落军团的人,他不好太得罪。反正上船后冷得的是小兵们,黄石涛也不在意。 “那墨都尉需要多少人?” 墨斗沉吟了一下。 “每艘运输船就相当于一艘战营级,但上面没有太多的武器,所以不需要太多的人手。要不,先按战营级的八成人手配备吧。” 他看了看黄石涛的脸色,“要不七成也行。” 战营级七成或八成人手,而且还是一百二十艘? 黄石涛立即警惕起来。 “墨都尉,这恐怕不妥。” “北海关将士最大的责职是守住本将身下这座北海关,而不是上船去当什么运输工。要是几十上百人,本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没看见。如今你居然要这么多人,本将只好说声对不起了。” 说到这,他朝星纪城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 “本将素来敬重你们韦将军,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但难免隔墙有耳,这消息要是传到陛下耳中,别说本将就是你们韦大将军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墨斗哑口无言。 敢情这黄石涛根本不信倭寇会来攻击北海关,以为是韦君谦想调动他手上的人马去干点别的什么事。 “将军你想多了。” 墨斗只得重新解释,说得口干舌燥,然而黄石涛一言不发,只是端起茶细细地喝着。 这明显是没得谈了。 墨斗心急如焚,最后也只能暗自摇了摇头直接转身离开。 回到造船厂,他立即叫来手下。 “传我命令,所有造船师傅和学徒立即放下手上的活,收拾些保暖衣物马上撤离。” 他在地图上瞧了几眼,“先到镜湖郡暂时躲避。” 这些技工人数不多,只有两百出头,都是韦君谦从万里之外的镇南关挖过来的。 那怕是学徒也个个都是宝,绝对不能被杀或被倭寇掳走。 而北方三郡环着大大的静湖而生。 真是倭寇真的拿下了北海关,甚至危及整个北方。 到时候这些制船师父们可以冒着大雪往西去雁回郡,或者往南跨过北方山脉后到达九原郡。 “是!” 星落军团里只要上锋下了命令就没人会怠慢,纷纷行动起来。 墨斗又纷咐完其他事,这才走到门外看着前方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一脸的阴沉。 砰! 他忽然重重地擂了一拳身前的栏杆。 这都是上好的战船,只要装上重弩和抛石机就能驰骋大海。 然而因为没人,现在只能停在这里不动。 要是倭寇杀到这里,这么多好船估计就是被一把火烧掉或者掳为已用。 第483章 玉木郡的百姓 第483章玉木郡的百姓 “都尉,”几名护卫围了过来,“要不咱们到周边去找些老百姓过来帮忙开船?” 墨斗微微一愣。 玉木、雁回和静湖三郡地势平坦辽阔,但都围绕着静湖而生。此外玉木郡东边还紧靠着北海,不少老百姓都以渔为业,甚至终生活在水上。 此时陆地上虽然冰天雪地,但这里的老百姓早已习惯这样的气候。要真想找些会船的人帮忙,应该不是问题。 “这不妥吧。”墨斗有些迟疑。 他们要开动的可不是小小的渔船,而是战营级别的庞大船只,光是划桨的水手就需要不少,否则根本不可能将船开起来。 更何况不是一艘船,而是整整一百二十多艘,估计水手至少要万余人马。 咳! 有人轻轻咳了声。 “都尉,不需要那么多人的。” “我们造船厂本来就有不少辅助工人,比如伐木的、运输的、采购的以及烧火作饭的。减去这些,满打满算再找两三千百姓就足矣。” 墨斗眼前一亮,然而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光凭这些人的确勉强能将船开出来,但是这样的船可没有任何进攻或防御能力。 万一迎头撞上倭寇的舰队,后果将不堪设想。 作为军人,他们战死还好说,但就拖累了那几千无辜的百姓。 “都尉,咱们大可以先将此行的厉害向老百姓们说明。如果他们愿意帮就帮,不愿意帮也不强求。反正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好船落在倭寇手里吧。” “是啊。”墨斗一声长叹。 那些刚采回来的木料和半成品也就算了。那么多好船光是造都要好几年,就这么落在倭寇手里或被一把火烧掉,的确太可惜了。 护卫们齐齐松了口气,连忙趁热打铁。 “都尉,或许此行也没有那危险。” 这人指着前面的大洋。 “茫茫北海辽阔无边。百余艘船而已,就是大如战将级其实也是沧海一栗。而且我们手中有望远镜,能提前发现敌人。如果小心点躲着走,避过倭寇的舰队应该不成问题。” “对对。”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再者现在老天正呼呼地刮着北风或西北风呢,我们往南走就是顺风,提升船速很容易。万一真的不幸被倭寇舰队堵住,我们一心想逃的话估计也能逃掉一半的船。” 真逃不掉的话,上百艘战营级迎头撞过去,就算没有武器和坚硬的撞角,也够倭寇喝一壶的。 至于身后的北海关,就让黄石涛头疼去吧。 砰! 墨斗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他重重一拍大腿,“行,就这么定了。” 护卫们顿时喜形于色。 墨斗看了他们一眼,“时间紧迫,废话少说。现在大家要作好三件事。” 哗啦。 一群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都尉请讲。” 墨斗满意地点头。 “第一,向韦将军发信汇报我们的计划;第二,收拢分配好造船厂的所有员工,准备开船撤退。第三,立即到附近村镇去找愿意帮忙的老百姓,可以适当给予报酬。” 说到这,他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 “倭寇这两天差不多也快到了。无论找不找到足够的人数,所有人今晚子时前必须回到这里,然后登船出海。” “明白!” 傍晚时分,天尚未大黑。 所有人已经赶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密密麻麻的老百姓。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墨斗粗粗一看,绝对不止五千。 到了船厂后,他们也不用吩咐,左右一看便主动帮着搬起各种物质来。 “怎么回事?”他有些发蒙。 嘿嘿。 护卫们眉上嘴上全挂着白花花的冰霜,然而个个乐得眉开眼笑。 “都尉,周围老百姓一听是我们星落军团要找人帮忙,他们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甚至还召集左邻右舍一起过来。” 甚至根本没人问起过什么报酬。 “要不是路上雪太厚路太难走,否则我们早就回来了。” 墨斗又是感概又是目瞪口呆,“你们有没有告诉他们此行的危险性?” 护卫们还没开口,抽着烟斗满脸风霜的李老大爷走了过来。 他呵呵一笑。 “这位将军,大家都知道情况的。只要是星落军团的忙,啥都不用多说,大家只要能动的就会过来帮忙。” 说到这,李大爷淡淡地看了南方的海面一眼。 “不就倭寇嘛,往年出海捕鱼可没少在海上碰到。要真惹急了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撞沉他狗日的。” “对对。”其他人点头赞同,“都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谁怕过谁啊!” “我们是渔民又怎么样,要是船上有武器的话,大不了跟他们打一场。开船的事,老子活了这么久还没怕过呢……” 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扰扰,听得墨斗一阵沉默。 他满脸歉意地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大家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在这里先谢谢大家对星落军团的支持和信任。不过咱们现在不是去打仗,而是优先保护好这些船只或者说这些武器。” 说到这,墨斗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着造船厂上空哗哗飞舞的星落军旗。 “说来惭愧,我们星落身为边军,本该守在这里抵御倭寇,护住这一方天地和百姓。但奈何整个军团都在百济,而且以现在的天气,恐怕一时难赶得回来。” “不过各位叔伯请放心,我们星落军团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现在大家先护着船只离开,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就会回来,绝不会让倭寇为所欲为祸害这里的百姓和土地。” “没事。”有人哈哈大笑,“现在天寒地冻大雪封山的,星落固然回不来但倭寇也没法四处杀烧抢掠。明年雪化后再杀他们落花流水就是。” …… 众人又嚷嚷了一会,这才飞快上了岸。 没过多久。 吱呀吱呀, 船桨划动,一艘艘大船开了出去,调头向南。 “这位将军,”满脸风霜的李老大爷走到墨斗身边。 “我们一辈子都在附近捕鱼,对这片大海熟得就像自己的手。哪儿水深哪儿水浅,哪儿有漩涡那儿有礁石都一清二楚。” “如果将军不介意,我们可以带着船队贴着海岸走。” 这样比较安全。 毕竟倭寇的舰队那是全副武装,他们则手无寸铁,能不遇上最好别遇上。 “太好了。”墨斗大喜,“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 他毫不犹豫让开自己的位置,“大爷您来领航吧。” 第484章 回到星纪城 第484章回到星纪城 北海关。 冰天雪地。 黄石涛舒服地躲在暖房里喝着小酒,嚼着小吃。 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他们真走了?” “回将军,昨天傍晚墨都尉已经带着那一百二十艘船离开了。” 黄石涛情不自禁瞟了一眼墙上的地图。 “我们的战营级没有跟着走吧。” 咳。 亲卫轻轻咳了声,脸色有些古怪。 事实上,墨斗带走的一百二十艘运输船其实也归属于北海关,或者说整个造船厂本身都是北海关的资产。 不过自从星落军团移防到这里后,韦君谦一直用它们来运送物质。 而黄石涛不大关心这些船,久而久之,居然忘了它们本来的归属。 “回将军,各战营级一直都在,并没有跟着离开。” 黄石涛松了口气,随口问了一句:“你觉得星落他们是要去干点什么私活,还是倭寇真的要来偷袭我们?” “这个……”亲卫不敢乱猜,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属下说不好,两者应该一半一半吧。” 现在百济已经大雪封山,陆路几乎断绝,要是韦君谦那边缺点粮食武器什么的,也只好动用船只从水路运过去。 至于倭寇,莫沧海一直在华阳和九原郡声泪俱下地向四处求援。 那里距离北海关不算太远,倭寇要是心血来潮往北钻上一钻,倒也有可能。 黄石涛若有所思。 他坐直了身子,“吩咐下去,城头的眼睛们多盯盯北海方向,包括各战营级在内的所有人近期都打起精神注意防范。” 以防万一嘛。 “是!” 命令传了出去,然而没什么人在意。 “盯盯盯,盯什么盯。大冬天,冷死个人。大家都缩在家里烤火呢,谁会脑残跑来打仗?” 唉。 “埋怨什么?上锋胡乱一句话,累死下面的王八蛋,说得就是我们啊。” “不用理他。” “那每日的巡视报告该怎么写?” “怎么写?认得‘一切正常’四个字吗?” …… 墨斗离开后的第三天傍晚,天色更是阴冷。 噼里啪啦。 南边忽然火花冲天,映得天空一片通红。 “将军,大事不好,造船厂着火了。” “什么情况?”暖房里的黄石涛熏得有些迷糊,“造船厂不是没人了吗?” 造船厂。 几十个报着白色羊毛伪装服的身影相视一眼,随后消失在茫茫雪海里。 “记住,只要发现倭寇舰队出现北海关三十里内,你们就想办法把整个造船厂都点燃。” 这样一来,多少可以逼着北海关那些战营级挪窝。 与此同时,这么大一个造船厂,里面大大小小的半成品船都有近百艘,更别说储存的各种木料燃料。 只要点燃,那就是一场滔天大火。 北海关方面睡得再死,也总会有人想过来救火吧。 反正倭寇要真的来了,造船厂也绝对保不住,不如让它再作点贡献。 “来人,”黄石涛气极败坏地从房里钻出来,“快去救火!” 啪啪啪。 这时,南方的天际上突然盛开三朵美丽的烟花。 穿云箭!! 又是什么情况? 黄石涛心底一寒,“那是哪方面的穿云箭,距离我们有多远?” 旁边的亲卫还没算清。 嗒嗒嗒。 远处就有小兵惶惶跑来。 “将军,大事不好。” “海上倭寇来袭,现已到了造船厂外。粗粗一算,至少有五十艘战将级,战营级不其计数。” ———— 星纪城,南郊 临近腊月,百姓归巢,四处一片歌舞升平。 嗒嗒嗒。 一支长长的队伍威武雄壮,自东边而来。 呼! 齐王陈修竹看着前方城头上越来越清晰的“星纪”字样,长长出了口气。 离开了几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糟心事,他再一次回到了这个权力中心。 嗡~ 一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飞快从四周围了过来,里三层内三层包裹着漫长的车队。 他们七嘴八舌地伸着手。 “各位好心的老爷们行行好。大冷天的,我们的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求求您给点吃吧。” “官老爷们,我们不要吃也不要钱,你们需要干点什么活吗?只要说一声,我们立即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 “都找死吗?”护送陈修竹回京的于将军一声暴喝,“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队,居然敢挡路。” 他刷地抽出雪亮的腰刀,“还不让开!” 有人信,连忙哗地退了开去。 但更多人不信,或者说饿得绿了眼睛,依然不顾死活地想讨点吃的。 于将军眼里凶光一闪,果断出手。 唰唰。 刀光闪过,地上顿时多了几支断臂以及惨叫连连的人。 呸。 他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冷冷地擦试着刀刃上温热的鲜血。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车队,随随便便就敢拦截,真是不知死活。” 哗啦。 百姓们吓得脸色苍白,一下子连饿都给忘了,忙不迭地向外退出去,飞快腾出一条道来。 陈修竹熟视无睹习以为常。 刚回车架坐下不久,他又钻了出来。 “跟各位百姓说一声,就说我们进城后会买些稀饭馒头什么的带出来,让他们不用着急,每个人都有。” 唉。 他摇着头一声长叹。 “都是帝国的子民啊。” 不过大冬天百姓普遍难熬这种事,千百年来多么伟大的帝皇也没办法解决,他便不再多想。 陈修竹的话飞快传了出去。 很快,进城的道路不仅通了,而且到处一片歌功颂德。 吱吱。 车队继续前进。 刚进了桥洞,迎面而来的也是一支车队。 对方人不太多,后面车子上装着一个个巨大的粥桶。 领头的于将军一下子皱起了眉。 他气势汹汹地骑马迎了上去。 “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没长眼睛。没看见清我们是什么车队吗?还不赶紧……” 说着说着,于将军就哑了。 大冬天的,头上背后的冷汗一下子滑了下来。 对面领头的车架上竖着一面不大的旗子,上面绘着黄色的族徽。 镇国! 黄色是皇族或主人拥有皇族血统的意思。 镇国公府! “什么事?”世子夫人挑开车帘走了出来。 往年到了腊月,星纪城外天寒地冻活计不多,附近聚居的百姓或流民最是难熬。 他们镇国公府、忠勇伯府以及后来任宁家的将军府都会出城给流民施粥。 今年也不例外。 “什么事?”世子夫人又问了一句。 她冷冷地盯着于将军,虽是女子,却不怒自威。 “没事没事。”于将军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本将来自北海关,护送齐王爷回京。这是第一次到星纪城,还以为桥洞不大,无法同时通行两支车队……” 呵呵。 “现在一看,别说两支车队,就是四支同时能行也没问题。” “打扰到世子夫人,还望多多见谅!” 第485章 北海关沦陷 第485章北海关沦陷 北海关? 世子夫人脸色有些异样。 她或者说整个星纪城的百姓都刚刚看了十一月份的新报纸。 报纸的内容一如既往得多,但最令人瞩目的是上面的头版头条。 “倭寇两天攻陷北海关,守将黄石涛下落不明。” 于将军让她看得心底发虚,连忙又告罪了一声,赶紧带着车队离开。 齐王府。 主子归来,王府大门已经全部打开,齐王妃和王府长史更是早早领着众多的奴仆候在门口。 然而陈修竹刚下马车,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就被外祖心急火燎地拉进了书房。 “王爷,”刚落坐,罗垦迫不及待问,“你看了最新的报纸吗?” 陈修竹摇头,下意识地看了眼东方。 “外祖父,是不是倭寇攻进了华阳郡?” 咳。 罗垦咳了一声,满脸的古怪。 他虽不属于兵部,但也是朝廷六部之一的工部尚书,位高权重。 各地的军情只要送回星纪城,他几乎第一时间都能知晓。 华阳郡在中央军团林瀚墨神一般的操作下,原本已经摇摇欲坠。 但风车是个好个东西。 莫沧海及时将倭寇诈攻九原郡的消息传给了鲁平安,于是尚未走远的东海壁垒又转头回到了定海码头,险之又险地重新将局势控制住。 “王爷先看看报纸。” 罗垦将刚拿到手不久的报纸送了过来。 陈修竹接过,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硕大的头版头条。 他顿时打了个哆嗦,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 “北海关被攻破?” 怎么可能? 陈修竹睁大了眼睛,又仔细读了几遍。 “外祖父,这是真的?”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百济呆得太久,一时间连华阳郡和北海关这几个云垂字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王爷没看错。上面写的的确是北海关被攻破了。” 罗垦的语气有些失落。 当初长兴帝病重,已经批准了立储的程序,司天监甚至取了秦王的生辰八字开始测算吉日。 那时的罗垦着急外孙下落的同时也有些心灰意冷。 名分这东西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它也重要。 没立储还好说,只要是皇子,谁都可以争上一争。 但只要储君之位定了下来,他们这些普通皇子要再想争,那就是谋逆。 幸好的是立储程序还没开始,陈修竹活着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随后司天监那边开始出现了各种状况。 手下人要么生了重病爬不起来,要么犯了帝国的法规进了大牢,反正一直测不到好日子。 罗垦心底顿时又升起了几分希望。 如今外孙终于在北海关的护卫下平平安安回到了帝都,他刚刚松口气。 结果黄石涛那边却又出了事,不仅北海关被攻陷,甚至人也生死不明。 唉。 罗垦一声长叹。 生死不明,报纸或许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所以说得相当委婉。 但此时的北海关,内有倭寇凶猛外有大雪封山,黄石涛基本无路可逃。 这样一算,似乎自己的外孙忙碌了这么久,又是埋头在边关打仗又是失踪受罪的,结果头到来什么盟友也没剩下。 “外祖父,”陈修竹提醒,“至少陆伏海和东海壁垒还是站在本王身边的。” “要不,咱们让协防华阳郡的鲁平安放放水?” 罗垦深深地看了外孙一眼。 他明白陈修竹的意思。 云垂五大边防军团,如今明目张胆站在秦王身边的只有中央军团。 而守在华阳郡的林瀚墨显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行军打仗一踏糊涂。 只要鲁平安那边稍稍松懈一下,估计刚刚稳定下来的定海码头很快又会形势大变。 华阳郡那是云垂的十大上等郡之一,先别说每年不菲的税收,其地位和影响也极其重要。 如果定海码头被破,倭寇大肆闯入华阳郡。那怕是杀鸡儆猴,中央军团也肯定会被长兴帝问责。 到时候他们再在暗地里操作一番,搞不好冯浩瀚这个军团大将都被会被牵连。 这样一来,他和秦王之间又回到了起点。 “可以试试!”罗垦眼里精光四射。 消息飞快传了出去。 没多久,星纪城中某座不起眼的小屋里忽然跑出一人一骑,出了城后踏着茫茫白雪朝东而去。 书房里,外孙俩分主宾馆坐着,继续聊着事。 “外祖父,父皇的身子现在倒底怎么样?” 根据手头得到的消息,陈修竹看得十分茫然。 说好吧,长兴帝把批阅政事的大权都交了出去。 说不好吧,但凡云垂出现点大问题,他又立即能从寝宫里出来指手划脚。 “父皇不是在和弘光那个老和尚一起玩什么把戏吧。” 罗垦一愣,端起杯茶,若有所思地品着。 “说来惭愧,老臣虽然天天上朝,但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陛下了。如今宫里封锁得严,陛下身体的具体情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上次中央军团出征,陛下亲自出来骂了一顿秦王。当时的他看起来精神不错,至少没有什么病重虚弱的模样。” 陈修竹微微点头。 “那我们如果要干点什么,还是得小心谨慎。” …… 两人正聊着。 砰砰砰。 书房门响了,王府长史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爷,宫里来了人,说请王爷和尚书大人立即进宫议事。” 说到这,长史顿了顿。 “老奴打探了一下口风,似乎是关于北海关战局的。” 书房里的陈修竹两人相视一眼,顿时心里有了谱。 “知道了。我们立即进宫。” ———— 皇宫。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此时或站或坐地静静等着。 陈修竹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顿时迎来了许多探究和好奇的目光。 他落落大方地微笑着点头回应,目光很快落到御书房里唯一一个坐着的人身上。 身穿七彩凤袍,手里拄着凤头拐杖,脸容虽然苍老,然而坐在那里却像散着光芒般令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忽视。 正是久不出门的夷光公主。 陈修竹微微吃了一惊,连忙上去见礼。 “修竹见过皇姑祖,皇姑祖好。” “原来是齐王回来了。”夷光公主微笑着点头,上下打量着他,“平安无事就好。” 陈修竹大喜,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夷光公主不再理他,又闭上眼睛重新养起神来。 踏踏踏。 这时,脚步声响起。 长兴帝沉着一张脸,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第486章 儿臣附议 第486章儿臣附议 君臣见礼。 下面的臣子小心地观察着长兴帝的身体状况。 长兴帝眼神不好,对此视而不见。 他几步下了台阶,笑呵呵地径直来到夷光公主前。 “皇姑母好久不见,您老身子还好吧?” 唉哟。 “都是一家人,您不必多礼,快坐下休息。” “谢陛下。”夷光公主呵呵一笑。 “圣人有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司其职、各尽其本,不可僭越、不可乱位。本宫年纪虽大,但到底是臣。岂有臣坐着,陛下站着之理?” 说到这,她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礼部尚书。 “范尚书还在一边呢,本宫可不敢惹他生气。” 范文满意地撸着花白的胡子,连连点头。 “大长公主殿下身份尊重地位祟高,然而依旧不忘苛守君臣礼仪,不愧皇族之典范,老臣钦佩。” 咳咳。 众人咳着,忍不住想笑。 看来范文已经忘了当初夷光公主一凤头杖砸昏他的事。 长兴帝见状只好说了几句,赶紧回到龙椅上坐下。 夷光公主这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各位爱卿,北海关一事想必都听说了?” 下面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户部尚书钱良站了出来。 “陛下,如果您说是今天报纸上的那则传闻,老臣的确是看到了。” 其他人见有了出头鸟,便纷纷应和。 “老臣也看见了。” “真是突然啊。倭寇不是一直在打华阳郡和九原郡吗?怎么一下子到了北海关?” “有什么奇怪的,他们向来就是这么狡猾的。” 唉。 “黄石涛怎么搞的?堂堂北海关,城高将勇,居然两天就被人攻了下来。” 定西郡的砥石城那还只是座普通的城市,里面几乎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人家霍云愣是守了好几年…… 砰砰。 长兴帝敲了敲龙案,脸上很是不耐。 “事已至此,不必多说。” 他抬头看向左墙上的云垂地图。 “各位卿家,帝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每一寸土地都是先祖们浴血奋战拼死才夺回来的。” “它们无论是富饶也好贫瘠也罢,都埋下了帝国无数的忠骨,因此一点也不能少。” “北海关那是帝国的北大门,更是丢不得。” “各位爱卿还是先讨论派谁去将北海关夺回来吧。” 打仗,是兵部的责职。 关邑苦着脸正想开口,然而钱良已经上前一步。 “陛下,老臣以为不妥。” 什么? 长兴帝眼睛不好,此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钱爱卿,何出此言?” 钱良不慌不忙地拱手。 “陛下,众所周知这份报纸来源不详,锦麟卫至今以妖言惑众为由四处追踪其幕后,朝廷也从来没有认可它的合法性。上面的内容更是无从确定真假。” “老臣觉得还是该像定西大反攻时一样,等北边的战报送回来再说。” 这话一出,整个御书房落针可闻。 所有人下意识低下头去,一个个的嘴角都忍不住发抽。 当初定西大反攻,报纸上的新闻刚发,钱良就急着要朝廷往西边送人送粮。 结果长兴帝却以“报纸内容无法确定真假”为由按下不提…… 呼呼~ 长兴帝气得额头突突直跳。 他刚要开口,礼部尚书已经站了出来。 “陛下,”范文行礼,“圣人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战,在惩与赏。” “玉木郡虽与星纪城有千里之遥,但北海关是帝国的北屏障,庇佑着北方广袤的疆土和众多的百姓。因此老臣觉得任何关于北海关的消息,朝廷都不应忽视。” “范尚书言之有理。”长兴帝十分满意,第一次觉得范文偶尔啰嗦也不是坏事。 “陛下,”范文又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 “但正如钱尚书所言,报纸上的新闻难辩真假,现在就劳师动众讨论支援,恐怕为此过早。老臣以为应等北海关的战报或者派附近的兵马探子过去查清虚实再说。” 长兴帝气得要死,也只好顺着范文的说法问下去。 “北海关遥远,战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回来。不知它附近驻扎了哪些兵力?” 兵部尚书关邑连忙站了出来。 “回陛下,我云垂在北海关附近共驻扎有三处兵力。” “一是处于百济中部的星落军团,由军团大将韦君谦率领;二是位于九原郡的北方备守兵,由郡尉莫沧海率领;三则是处于雁回郡的雁回军团后血营,由仟长向南飞率领。” “这三处兵力,总得来说,最靠近北海关的是雁回军团的后血营……” 关邑的话还没说完。 报! 外面响起尖锐刺耳的声音。 “八百里加急,北海关战报。” 御书房里所有人顿时精神一振。 吱。 门开了,小太监捧着战报急急走了进来。 按惯例先查毒查封口查火漆,才小心翼翼送到长兴帝面前。 长兴帝现在一看折子头就炸,只好看了身边的老太监一眼。 长禄连忙过来拆封。 咦~ 老太监咦了一声。 “陛下,这封战报不是来自北海关黄将军的,而是来自星落军团。” 长兴帝一怔,很快渤然大怒。 “星落军团?韦君谦他们不是在百济吗?怎么会从北海关发出战报?” “陛下息怒,”老太监连忙解释,“星落军团一直留有后勤在北海关造船。” 他们可不算战斗人员。 长兴帝一愣。 这事韦君谦早就提交过报告。 不只他清楚,可以说眼前御书房里的人中,除了陈修竹这些需要避嫌的皇子外,几乎都知道。 “那上面说了些什么?” “陛下稍等,老奴这就给您念。” 长禄就把墨斗的所见所闻给大声念了出来,听得下面一堆皇子和重臣脸色变了又变。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长兴帝越听越是气愤。 黄石涛向来会作人,虽身在北疆但逢年过节都会送些礼物回星纪城。 因此长兴帝记得牢牢这个人。 结果他居然是这样镇守边关的? 安于享乐、玩忽职守,甚至莫沧海已经屡次派人提醒,却依然不放在心上。 怪不得倭寇来袭,北海关像是完全没有防备一般,两天就被攻下了。 “陛下,”范文气愤站了出来,“圣书有云,小德不修,大德难成;于国于家,皆为隐患。” “黄石涛的所作所为让老臣想起另外一个人,那就是雁回军团的田鸿雁。” “他们一个在东,另一个在西;一个为边关守将,另一个为军团大将;两人兵权在握,然而完全忘了陛下托付给他们的责任。此乃不忠。” “田鸿雁当初拥兵自重导致友军伤亡惨重;黄石涛如今安于享乐已令帝国北疆无防。此乃不义。” “军队出此不忠不义之败类,如不加以重惩严罚,必引起其他将士效防。长期以往,兵将不兵,国将不国,后果不堪设想。” “老臣恳请陛下立即发布圣旨,将他们双双抓回受审,以正国法军规。” 户部尚书钱良和刑部尚书以及太师任奕相视一眼,三人齐齐上前一步。 “陛下,范尚书言之有理,臣附议!” 身子圆溜溜的陈修兰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怒火,此时也咣咣咣地跟着跑了出来。 “父皇,儿臣附议。” 第487章 本宫怕死 第487章本宫怕死 秦王见已有兄弟钻了出来,乐滋滋地偷看了陈修竹一眼,也出来附和。 “父皇,儿臣亦觉得范尚书言之有理。黄石涛……” 说到这,他迟疑了一下。 外祖承恩伯告诫的话尤在耳旁,秦王便没敢提田鸿雁的名字。 至于黄石涛,刚刚还派兵送陈修竹回帝都,绝对不是自己人,那就去死吧。 “黄石涛的所作所为实乃云垂百万军人之耻,应当尽快将其回回京城受审,问清罪责后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长兴帝不置可否,左右张望。 然而他的眼神不好,稍远点的地方全是一片模糊,一时找不到陈修竹的所在。 “老三,你不是刚从北海关回来吗?对于黄石涛,有什么想说的?” 陈修竹心一凛,赶紧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 “谢父皇关怀,儿臣的确刚刚回家。说来从北海关到星纪城,路途崎岖遥远。儿臣的车队走得不快,足足用了一个半月。” 言下之意就是近来的黄石涛在干什么,他也不知情。 “至于回国之前,”陈修竹感概地摇了摇头。 “父皇恐怕有所不知,倭寇生性凶猛狡诈,本土被毁后更是不达目标势不罢休。他们每次攻打百济,都会倾尽全力,不搞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决不退兵。” “战场凶险,这些年儿臣可谓醒时一心杀敌困时倒头就睡,根本无瑕他顾。” “至于百济则是个穷乡僻野,整个半岛从东到西就没有一路像样的路,恐怕连云垂那些消息闭塞的下等郡都不如。” “因此别说儿臣,就是星落韦将军、平倭萧将军以及东海壁垒陆将军,估计也不大清楚北海关以及黄石涛一直以来的状况。” 长兴帝沉默了许久,最后望向龙案下方唯一一个坐着的人身上。 “皇姑母,不知您有什么看法?” 闭目养神的夷光公主一听,只得睁开眼睛,柱着拐杖试图站了起来。 “姑祖小心。”陈修兰一看,连忙癫着圆润的身子过去搀扶。 夷光公主朝他呵呵一笑,才转身向长兴帝微微行了个礼。 “陛下,本宫年事已高久不问世事。要不是您亲自派人到府,否则也不会出来。” “至于黄石涛是谁、长得怎么样,这些年他在北海关干得如何,本宫一概不了解,实难评论些什么。” 说到这,她脸色一正。 “如果陛下还要问本宫的想法,那是一句话:无论是谁,干得好就大赏,干得不好就重罚!” “至于玩忽职守导致丢了边关……” 咚! 突然,夷光公主重重一杵手中的凤头杖,吓了众人一跳。 “那就更简单了,抄家灭族!” 此话一出,偌大个御书房一片静寂,甚至隐隐还能听到众人小心屏起的呼吸。 其他人都只是想先召回黄石涛问罪,夷光公主倒好,直接来个抄家灭族。 夷光公主却恍若未觉,继续絮絮叨叨说了下去。 “陛下,本宫自小到大,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说来丢脸,如今垂幕苍苍,不知何时两眼一闭就了此残生,反而突然怕起一件事。” 咳! 长兴帝回神,忍不住好奇。 “不知皇姑母怕什么?” 夷光公主抬起脑袋朝西墙上的地图看去。 “回陛下,本宫忽然怕死。” 咳咳。 包括长兴帝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脸色古怪,纷纷咳了几声。 御书房重地,稍有喧哗都有可能被拖出去杀头。 殿下你都敢在这里杵凤头杖了,还怕什么死? “陛下,”夷光公主语气淡淡,仿佛在聊着家常,“本宫久不出门,很多事都不甚了解。但有一件事却是清楚的,那就是如今云垂看似安稳,实则风雨飘摇。” “境内圈地严重百姓流离失所,东西南北四疆也没有一处是真正安稳的。” “倭寇上了东海岸,占了北海关。定西人烟稀少,西凉虎视耽耽。南边还算安宁,但近来又抽了兵支援其他方向。万一各南蛮小国联合起来,也是个大麻烦。” “这时候本宫要真的到了九泉之下,将无颜对面我陈氏皇族的列祖列宗。所以……” “本宫现在很怕死。” 长兴帝听着听着,好像龙椅上突然多了无数钉子。 他很是坐立不安,“皇姑母……” “陛下,”夷光公主根本不给长兴帝开口的机会,“北海关那是云垂的北大门,其重要性不必本宫多言。” “如果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领兵人选,又不嫌弃姑母年老休衰。只要大雪一化,本宫愿意带兵北上,尽快替陛下夺回北海关,以复我陈氏列祖列宗开辟出来的完整疆域。” “这……”长兴帝差点跳了起来。 夷光公主不理,又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如果本宫能力不足,万一战死依然无法恢复帝国的疆域,自是无颜埋在这生我养我的沃土里。请陛下下令将臣挫骨扬灰,掷于海外,从此作个永生进不了祖坟的孤魂野鬼,臣将感激不尽。” 呼呼! 长兴帝脸红耳赤,砰地突然重重一拳砸在龙案上。 “来人!” ———— 华阳郡,定海码头。 鲁平安敞着胸膛吹着风,跷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坐在高地上。 “将军,”小亲卫有些头疼,“天气阴冷,北风刺骨伤人,你这样万一得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乱说。”鲁平安哈哈大笑,“自从进了东海壁垒,你小子可没少跟我风里来水里去的,什么时候见我生过病?” 嘿嘿。 小亲卫讪笑着挠头。 “将军,现在毕竟是打倭寇的紧要关头。中央军团不靠谱,张副尉的人手已经不多,你要是再病了,这可怎么是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说得是。”鲁平安脸色一正,扑地朝下方吐了口痰后,赶紧拢好身前的衣服。 踏踏踏。 有人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将军,星纪城方向来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手上持了东海壁垒的密印,说有密信要亲手交给您。” 鲁平安一听,赶紧咕噜地爬了起来,“人在哪?快快带路。” 一行人进了临时驻地。 里面是个长得平平无奇的陌生人,见到鲁平安一行人进来却依然坐着不动。 小亲卫皱了皱眉,不过见自家将军没说什么,便没有出声。 他走过去仔细检来人的密印,这才扭头看向鲁平安。 “将军,的确是咱们东海壁垒的密印。” “鲁将军,”信使终于开口,“事关重要,请将军让其他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鲁平安也不意外,随便挥了挥手。 亲卫们纷纷出了屋子,在三丈外围成一圈保持警介。 “很好,”信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这章写了很久很久。 第488章 敢和不敢 第488章敢和不敢 鲁平安接过信,检查了一遍上面的火漆,这才打开。 他飞快浏览了一遍,眼都大了几分。 鲁平安脸色,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又赶紧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重读了两遍,这才面无表情地将信放下。 信使还没走。 或许是还有任务,他依然静静地坐在对面喝着热茶。 鲁平安扬了扬手中的密信,若有所思地盯着对方:“阁下知道信中的内容?” “将军说笑了,”信使连忙摇头,“小的只是个跑腿的,并不清楚里面的内容。” “不过出发前上锋交待了,一定要亲手将密信交到将军手中。” “很好。”鲁平安走过去,笑着拍了拍信使的肩膀,“阅完即焚是吧?” “这规矩,本将懂。” 小信使一愣。 他倒没这个意思。 只是天太冷,上面又没交待必须何时回复。 他冒着风雪一连赶了三天的路,就想先休息休息顺便蹭一顿饭。 然而鲁平安眼中凶光一闪, 唰。 他突然抽出腰间的匕首。 寒光掠过。 没等信使反应过来,匕首已经闪电般捅进了他的胸口里,还在里面使劲地转一圈。 这匕首是战舰对撞后第一时间用来割安全绳的,自是锋利无比。 “你……” 信使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两眼一翻,彻底失去了性命。 鲁平安冷冷看着地上的尸首,像看到个什么恶心的东西。 呸! 他重重吐了口痰。 “干你酿的,让老子给倭寇放水,让他们上岸?”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可以敢作,就是不敢卖国求荣。” 鲁平安狠狠骂了几句才走到门边:“来人!” 小亲卫匆匆进来,看见地上的尸体只是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把这杂碎处理掉,”鲁平安抬头,面无表情地往星纪城方向看了一眼,“同时把这封密信送给我父亲。” “是!” 出了临时营地,北风呼啸,小雪纷飞。 然而鲁平安却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嘶! 他一把脱掉盔甲又奋力撕开上衣,露出了黝黑结实的胸膛,这才感觉好了点。 又来了。 亲卫们相视一眼,彼此都苦了脸。 他们正要张嘴劝说,就被鲁平安直接打断。 “张扬张副尉现在在哪?” “将军,张副尉正在高点上四处巡视。” “听说他们的石头、火油和重弩破弩箭都不多了。副尉大人正忙着调配剩余的资源。” 鲁平安点头,吩咐人盯好倭寇动向,转身朝高点的弩车群走去。 ———— 海上,土肥舰队。 土肥勇人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回头凝望着东边的大海。 这些天,第三道防线的攻势一直被打断,无论他侄儿土肥和人再怎么催促,大军都没能再前进一步。 而探子刚刚送来东边的消息。 东海壁垒主力一路西回,不出三日就会赶到华阳郡近海。 “将军,”几名军师心急如焚,齐齐凑了过来,“东海壁垒快到了,咱们得赶紧想个方法呀。” 要不然陆伏海一到,这定海码头就是他们这些人的葬身之地。 唉。 土肥勇人低头看了眼地图,苦笑着叹了口气。 能有什么方法? 前面的华阳郡打不下来,后面的泗山群岛回不去。至于南边,有玉龙舰队在等着,北边莫沧海没那么厉害,但往北是逆风而且到处冰天雪地,也不是个好去处。 “将军,我们的船或多或少都受了损伤,海上的退路咱们是不用想了,全力向西进攻吧!” “对!”其他人纷纷点头,“我们现在只有一鼓作气冲破前面的防线,再努力夺下一座县城并且守住,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 砰! 纷纷扰扰中,土肥勇人重重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叭。 一朵鲜艳的血花飙了出来。 他却恍若未觉。 “传本将命令,所有人立即整理武器装备,努力吃饱肚子,我们今晚子时进攻。目标……” 土肥勇人扫了一眼前面的两个主要敌人。 “目标,防线南侧的中央军团防区,不惜一切代价杀过去!” 所有人精神一振,“是!” 小半个时辰后,土肥和人得到消息,匆匆赶了回来。 “将军,”他不甘望着自己的伯父,“咱们不抢高点上的防海破弩了吗?” 说着说着,土肥和人望着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地,都有些咬牙切齿。 张扬的抛石机和弩车阵地虽名为高地,其实只是几个矮矮的小土坡。 土肥和人之前一路冲开两道防线后也有些飘飘然。 小土坡而已,不值一提。 他命令真白、犬养等几人带兵去进攻后便没再关心。 结果真白和犬养几名将军连攻了一天一夜,别说夺下防海破弩了,就是半山腰都爬不上去。 得到消息的土肥和人不信邪,当即连第三道防线都不管了,气势汹汹带人过来督战。 他倒要看看高地上的云垂守兵到底是长了三只眼还是六只手。 结果高地上的守兵不多,甚至可以说屈指可数。 但当着土肥和人的面,倭寇小兵上一批死一批,从早攻到晚,就是攻不上去。 “和人,”土肥勇人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侄儿,心里又是懊悔又是无奈。 原本他们向西的进攻势如破竹,定海码头的第三道防线都已经摇摇欲坠。 结果飘了的土肥和人把注意力转到了张扬的高地上,最后愣是拖到鲁平安带着东海壁垒回来支援。 于是战况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第三道防线稳住了,高地也没能攻下来。 “和以往掠夺一翻就走不同。我们这次上了岸,就不准备再走了。” “至于防海破弩,顾名思义它只针对大海方面的防御。因此,威力再大也没了意义,就随它去吧。” “将军,”土肥勇人急了,“高地上守军本就不多,我部猛攻数日,虽然没能将其夺下,但也消灭了不少的敌人。” “防海破弩暂且不提,那些数量众多的抛石机只要一发动,对我军的威胁实在太大。属下觉得无论如何都该先把它们捣毁。” 说着说着,土肥和人恶狠狠地朝着高地的方向望去。 上面敌人数量不多,但他费尽了心思,死伤了无数的手下,愣没能攻下这一片小小的高地。 这简直是他土肥和人从军以来最大的耻辱。 如果不将上面的敌人彻底抹去,或许他这辈子都会记在心底,从此抬不起头来。 唉。 土肥勇人清楚侄儿已经钻进了牛角尖。 但这小子到底是他们家族最有希望的年轻人,不能随便放弃。 “这样吧。”土肥勇人伸手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本将批准你今晚再带人去打一次。无论打不打得下来,明早都必须归队。” 土肥勇人大喜,“是!” 他大吼道:“保证完成任务。” 毁掉上面的抛石机和弩车群的同时抢到防海破弩。 第489章 北上人选 第489章北上人选 星纪城 哗拉。 锦麟卫和禁军忽然出动,带着武器杀气腾腾奔赴自己的目标。 没待百姓们反应过来。 他们已经重重包围了数座金碧辉煌的大宅子,不分由说地撞开门直接闯了进去。 有好事者小心地跟了过来,抬头一看。 神威将军府! 偌大个将军府,主脉到旁系,不论男女老少通通都被投进了天牢。 家产更是尽数被查封。 消息飞快传了出去。 “怪不得……”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报纸上。 看来上面说的倭寇攻陷北海关是真的,黄石涛玩忽守职也是真的。 “活该。” “一心只知道捞钱,结果连区区倭寇都挡不住,早该死了。” 一堆人个个脸带鄙夷,纷纷对着黄家的府邸吐痰。 御书房。 长兴帝怒发冲冠,下了一通命令后,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只有夷光公主浑身不惧,依然直着腰在等着出征的命令。 “皇姑母……”长兴帝左看右看,头大如斗。 平日里无论是钱良还是范文,关邑或者任奕,一个个都能言善辩。 每次上早朝,他们总是引经据典你来我往处处针锋相对,都弄得堂堂金殿像菜市场一样。 如今眼巴巴着要他们开口帮忙劝一下,却个个装聋作哑。 真是岂有此理。 “父皇。” 一片死寂中,有人面红耳赤地喘着粗气,飞快站了出来。 长兴帝大喜。 尽管眼神不好,但这个圆溜溜的身子实在过于好认。 他一眼就分辩出来。 “老二,不。晋王有什么事?” 不管陈修兰有什么事,只要先把众人的关注点从夷光公主身上引开就行。 “父皇,”陈修兰拱手,直截了当地大声道:“儿臣愿意领兵收复北海关。” 什么? 长兴帝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连结发妻子都打不过,还想去打倭寇? 嗡。 御书房里的其他人也有些目瞪口呆。 陈修兰却恍若未觉,他朝着夷光公主深深鞠了个大躬。 “我陈氏皇族子嗣众多。皇姑祖是我们长辈,如今年事已高,理应好好在家宜养天年。至于祖宗用鲜血创下的这片基业,完全可以交给我们年代一代来守护。” “修兰自出生起就享尽皇族尊荣,如今已长大成人,也是时候为国家出份力。” “父皇……” 他沉默了一会。 “如果本王无能,一年内无法收复北海关。那儿臣愿意以皇姑祖为榜样,自革皇族身份,以普通小兵身份上阵,直至战死沙场或者收复边关为止。” “胡闹!”长兴帝渤然色变。 他瞪着双眼,四处找着兵部尚书。 “关邑,你们兵部是干作什么吃的?” 选拔出来的将领要么像黄石涛要么像林瀚墨,一个两个都不堪大用,非要逼着皇族老的少的都自请上战场吗? 关邑打了个哆嗦,心里既委屈又无语。 虽为兵部尚书,但各军团真正的人事任免权都在长兴帝手中。 他努力争取过,但争到如今胡子花白,也只是能插手些边边角角的任命。 尽管如此,关邑还是得请罪。 “老臣识人不明,请陛下恕罪。” “幸好我云垂地大物博,子民无穷,青年良将遍地,臣手中有数人可以带兵出征。” “说!” 关邑大脑飞速翻滚,顾不上其他,赶紧把记得住的人选说了出来。 “黄明,扬威将军府大公子,曾在落霞山与定西郡参与定西大反攻,作战勇猛无比。” 众人下意识地看了夷光公主一眼。 黄明的母亲姓霍,这是镇国公府的外孙。 “方子骞,永昌侯府二公子,自小习武骑马熟读兵书,在帝都青年一辈中颇有名声。” 永昌侯府,则是忠勇伯萧正的岳家。 方子骞与萧纲其实是表兄弟关系。 …… 关邑一个个说下去。 对御书房里的其他人来说,有些名字耳熟能详,有些则完全陌生。 不过能传进兵部尚书耳中,无一不是将门子弟。 长兴帝静静听着,见众人的注意力终于从夷光公主身上移开,才胡乱点了个名字。 “其他人都只是在星纪城晃悠,那就黄明吧。” 至少他曾在西边打过真正的大战。 选出了领兵将领,一般还要找个皇子作督军或者说吉祥物。 如果打了胜场或干好了活,是该皇子的功劳。 万一打了败场或把活干坏了,则是将领的事。 比如当初西部四郡发生民变,去的是七皇子陈修坚,后来已经升成了明王。 不待长兴帝出声,晋王陈修兰又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愿意随军北上,督促各位将士以求尽快收复北海关。” 长兴帝不置可否,“兰哥儿,朕没记错的话,你媳妇现在应该身怀六甲吧。” 这时候还嚷嚷着北上,以晋王妃的暴脾气该拿刀出来砍人了。 咳咳! 两声尴尬的咳嗽响起。 陈修兰和礼部尚书范文相视一眼,两人脸色都有些发讪。 “谢父皇关心,王妃的预产期是下个月。” “那快了呢。”长兴帝很是高兴,“我陈氏皇族的子嗣又要壮大了。” “长禄,”他喊老太监,“记得替朕给孙儿准备份礼物。” 长禄自是欢快应下。 “谢父皇。” 陈修兰迟疑了下。 “父皇,此乃御书房,是议论国是制定国纲的地方。本不应该在这提及家事,但对于王妃,儿臣还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是有些不妥,”长兴帝沉吟,“不过皇族子嗣传承是帝国头等大事,且说无妨。” “但下不为例。” 陈修兰再次谢过,这才如释重负地说了下去。 “世人都说王妃性情暴燥粗鄙,其实不然。纯粹是儿臣当初年少无知,常常在外浪荡有家不当,结果惹王妃生气。” “而外人最喜欢夸大其辞,以讹传讹下最后导致不少帝都百姓偏听偏信,结果成了现在这模样。” 说到这,他抱歉地看了眼胡子一跷一跷的范文。 “但说到底,王妃出身礼部尚书府,自小受范尚书的严苛教导,最重家国天下。至于平日时儿臣夫妻间的小争吵,只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摩擦罢了。” “说得有理。”长兴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为帝皇,他也不想别人一直对自家儿媳的性情指指点点的。 “父皇,”陈修兰话题一转。 “现在玉木郡周围大雪封山,大军出征至少也要明年三月后。届时王妃早已产下麟儿。如果儿臣能随军出征,相信以她的性情定会全力支持。” “因此,儿臣再请父皇恩准儿臣随军北上。” 第490章 码头大战 第490章码头大战 华阳郡,定码海头 鲁平安来到抛石机阵地。 张扬正在不远的地方巡视,时不时中气十足地吼上几句。 哈哈。 “张大人,喊得这么大声。”鲁平安笑,“可是休息够了?” “原来是鲁少将军。”张扬摇头,“大战来临在即,我们的石球火球有些不够用。这会哪能安心休息?也就困得不行的时候强行眯了一会。” “一样啊。”鲁平安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进屋坐下。 鲁平安开门见山,“张大人想必收到金龙滩发来的消息了?” “收到了。” 东海壁垒刚刚离开金龙滩,风车已将消息传向了各方。 算算时间,这两天陆伏海他们也该回到了华阳郡近海。 “土肥勇人估计也收到了风,他们要是不想死的话,下来的动静应该会很大。”鲁平安推测。 “是啊。”张扬赞同,“不过北海关沧陷,陆将军极有可能直接带着舰队往北去堵住根井正人。” “我觉得不大可能,”鲁平安摇头。 “一来海上通讯困难,陆将军未必知道北海关已经沦于倭寇之手;二来嘛,三年前我们玉龙舰队曾经跟着萧将军驻守在北海关,也算了解那里的情况。” “天降大雪时,玉木郡附近的大海是会结冰封冻的,估计北海这会已经不能行船。” 张扬了然。 他深深地朝山下望去。 这两天下面的倭寇只要一动,估计就是不死不休。 “都各自认真备战吧。” 当天晚上,临近子时。 鲁平安想起星纪城的那封密信,辗转反侧睡不着,便穿上衣服出来巡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 此时刚过月半,天气又阴又冷,但圆月高挂,大地一片雪亮。 刚走到瞭望塔,就有探子匆匆赶来。 “将军,兄弟们刚侦测到倭寇大营蠢蠢欲动,看样子似乎要趁夜对我们发起攻击。” 鲁平安精神一振,三脚两步上了瞭望塔,举起望远镜朝着第一和第二道防线的位置看去。 倭寇的营地一片黑灯瞎火。 但皎洁的月光下,鲁平安依然能看到倭寇分成了一个个小团,正偷偷向西而来。 只是他们不善于伪装,手上的武器都不知道遮掩,时不时反射着月光,令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派人通知中央军团,吩咐下去,让我们的兄弟准备迎战。” 至于高地上的张扬估计早发现了倭寇的踪迹。 ———— 中央军团。 林瀚墨近来有些失眠。 本以为自己饱读兵书,只要上了战场,定能打得敌人落花流水。 然而现实十分残忍。 倭寇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远不如他手下的中央军团,结果两军一触,自己的兄弟就像豆腐遇上了重锤,根本不堪一击。 想起几天前的情况,林瀚墨都有些不寒而栗。 眼看第三道防线就要崩溃,幸好鲁平安及时赶了回来。 当时的林瀚墨看得清清楚楚。 东海壁垒一回来就朝着倭寇发起冲击。 他们俩既没有太多的战马没也有什么杀敌至胜的重型武器,仅仅是组起尖锥阵,猛地朝倭寇人最多的地方扎了进去。 结果倭寇挡得了中央军团的骑兵,也挡得了他们射出去的弓箭,却愣是挡不住东海壁垒的近距离肉搏…… 于是当天晚上,林瀚墨就失眠了。 胡思乱想中, 哗啦。 外面突然一片喧哗。 “大半夜的,发生了什么事?”林瀚墨的声音有些暴燥。 “将军,”亲卫心急火燎地冲进来,“东海壁垒的鲁将军发来消息,倭寇即将对我们发起大规模攻击。” “真的?”林瀚墨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又惊又喜。 惊的是外面天寒地冻,手下将士刚睡着也不知能不能爬起来;喜的是又有了证明自已中央军团的机会。 “真的。” “叫醒所有人,立即按计划组织防御。无论是谁只要敢拖延,杀!” 下了道杀气冲天的命令,林瀚墨赶紧穿上铠甲,匆匆上了瞭望塔。 前方的倭寇还是一片漆黑,但右侧的东海壁垒以及高地上的北方备守兵已经灯火通明,到处杀气昂然。 “都是斥候,我们的是干什么吃的?” 林瀚墨越看越生气。 亲卫低着头,喃喃地不敢出声。 “我们的重甲骑兵呢?马上调到前面去,告诉他们替本将挣口气。” 此时中央军团大部分的辎重依旧还远,但林瀚墨左拼右凑,总算凑够了一百余副重甲。 倭寇喜欢用铁乌龟战术是吧? 鲁平安的步兵都杀穿它,没有理由能拦得住中央军团花了大价钱组出来的重骑兵。 咣咣咣。 没多久,所有人都惊醒了。 几声残叫后,空气中漂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见督军来真的,中央军团的小兵们这才加快了手脚。 没多久,重甲在前轻骑在后,庞大的骑兵团再次遥遥对准了东边的方向。 ———— 山脚。 土肥和人昂起头,借着月光看着前面不高的小山。 上面众多的抛石机和弩车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但目光落在半山腰层层叠叠的壕沟上,土肥和人愤愤地咬紧了牙。 正是这些普普通通的沟壑,却像一道道难以逾越的天堑,生生挡住他们上山的道路。 “将军,上面人声鼎沸又亮了那么多火把,云垂人应该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看来偷袭是偷不成了。 土肥和人恍若未闻,只是冷冷地看着越来越亮的山顶。 “木板都带足了吧?” “回将军,兄弟们把真白号给拆了,所有人都带了木板。” “很好!”土肥和人十分满意。 木板既能当盾牌也能搭桥,只要跨过了那些深深的壕沟,山顶上的抛石机和弩车阵地就是他们的。 啾啾~ 这时,尖锐的哨声四面八方响起。 进攻开始。 “所有人跟在本将后面,上!” 土肥和人大吼一声,率先朝山上冲去。 第一道壕沟里。 武佰长打了个饱嗝,正掏出匕首大咧咧地剔着牙。 前些时候古家商队不仅运来了一批用于焚烧的废橡胶,还带来了不少肉食。 这天晚上他们一个个吃得满嘴都是油。 “佰长,倭寇要进攻了。” 武佰长把匕首往腰间一插,伸头出去一瞧。 月光下,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倭寇嗷嗷地叫着向上爬。 领头的土肥和人披着披风,活像夜空里的萤火虫那般显眼。 “重弩呢重弩呢,都给老子瞄准那个披披风的。谁瞄谁发射,把他肠子给我射穿了。” “是。”旁边的小兵们嘻嘻哈哈应下。 几架重弩立即抬了出来,居高临下对准了土肥和人的方向。 “将军小心。”土肥和人的亲卫看得清楚,连忙扑过来提醒。 呼! 刺耳的风声响起。 黑光闪过。 那名亲卫刚推开主将,顿时被弩箭在背上从上到下犁了道深深血沟。 哗啦。 血花飞溅,小亲卫软软扑倒在地,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看清那些小型重弩的位置了吧,它们跟我们不远。” 惊魂未定的土肥和人躲在一个小浅窝里,“抛石机呢,给本将砸掉它们。” 每个月的三号,都有些心灰意冷。 哈哈。 第491章 战场上的铁树 第491章战场上的铁树 亲卫们脸露难色,然而还是飞快地把土肥和人的命令传了下去。 所有的倭寇小兵打起仗来都悍不畏死,但眼前这批小兵大多都是新兵,是石川泷派来声东击西的。 因此他们的抛石机和弩车的瞄准技术有些惨不忍睹。 呼呼~ 一轮石头带着熊熊的烈火划过天际,朝着土肥和人指定的目标砸了下去。 轰轰轰。 如同往常一样,除了一些瞎猫碰上死老鼠的,其余绝大多数攻击都落到了目标三丈之外。 哗啦啦。 那些着了火的石头顺着山顺一路滚下来,吓得正向上进攻的同胞慌忙乱窜。 咻咻咻。 这种送上门的人头,云垂小兵自然喜出望外,纷纷放箭将他们一一收拾。 八格。 土肥和人看在眼里,气得重重擂了一拳身前的土地。 “上面人和箭都不多,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不许退缩,继续上!” 杀! 所有倭寇小兵一声大吼,纷纷扛起木板当成盾牌,继续一步一步向半山腰爬来。 哚哚哚。 上面射下来的弓箭雨点钉在木板上,丝毫没有给予下面的小兵半点伤害。 武佰长下意识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二十架重弩。 这种武器需要几个人一起操纵,威力巨大,可以洞穿绝大部份倭寇携带的木板。但它们的数量不多,用来攻击普通小兵未免有些浪费。 “重弩盯好刚才那个披披风的将领。只要他敢冒头,你们就一起招呼它。” “其他人停手,检查擂木、滚石、金汁、火油和石灰粉,等我命令。等这些狗日的爬到我们二丈远,就干开!” “明白吗?” “明白!” 下方。 各种震耳欲聋的吵杂声中,土肥和人依然清楚听见了上面云垂人中气十足的呐喊。 但奈何他完全听不懂。 不过就算无法理解,土肥和人也知道上面嚷嚷的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将军,”有亲卫看出了他的犹豫。 “瞧上面的声势,云垂人显然对我们早有防备,因此现在我们从偷袭战打成了遭遇战。” 这种战最讲究敌我双方将士的耐性和韧性,想像偷袭战般一下子击跨对方是不大可能了。 “云垂人常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上面士气正旺,咱们得先消耗掉他们这股气势,否则将士们难以攻得上去。” 至于怎么消耗对方的士气,自然是用人命和时间。 说到这,小亲卫稍稍抬起头四下张望。 “这个地方暂时安全,但到底距离云垂人挖的壕沟不太远,时刻都在他们重弩的攻击之下。将军乃万金之躯,轻易不可涉险,否则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咱们这支队伍就没了领头羊。” “要不,咱们先退回山下再作打算?” “不!”土肥和人悍然拒绝。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本将向土肥将军立了军令状,天明之前一定要拿下上面的阵地。” 子时才发起的攻击,现在时间已经不多。 如果他先退下去耐着性子等上面的云垂人士气消失,估计明天的太阳不仅升起而已,恐怕又快落了下去。 “竖起将旗,告诉所有的大和兄弟本将就在他们身边,和他们同生共死,一起战斗。” “一定要在天亮前拿下上面的抛石机和弩车阵地。” “这……”亲卫们面面相觑。 但看着主将脸上的坚毅,他们没再说什么,只是呼地竖起了将旗。 哈哈。 上面的武佰长眼尖。 “土……谁来告诉老子那把狗屁将旗上写的第二个字是什么?” 他最近才开始学习拼音,暂时只认识一些最常用的字,土肥这种姓氏只认得一个土字。 四周一片沉默。 半晌过去,才有个黑黝黝的男人出声。 “佰长,那个字念肥。下面的倭寇主将姓土肥圆。不过大家习惯上都叫他土肥。” “土肥圆?”武佰长一愣。 蛮夷就是蛮夷,虽然学会了云垂字,但起的都什么狗屁姓氏? 看下面的倭寇还远,武佰长便笑着望了过来。 “我认得手下每一号人。兄弟很眼生,怎么称呼?” 铁树嘿嘿地放下手里的码马刀,“我叫铁树,来自古家商队,现在是商队的一名小负责人。” 咳咳! 周围一群人情不自禁地咳了两声,个个脸色古怪。 古家商队啊。 全云垂唯一一支由女商首带领的商队。 很多人就算没见过这支商队,也绝对听说过。 咳。 武佰长也不禁咳了一声。伸手拍了拍铁树的肩膀。 “你们商队这次运来的肉食真不错,兄弟们吃得那个叫欢啊……” 哈哈。 铁树大笑:“仅仅肉食不错?那我们运来的橡胶呢?” “橡胶呀,”武佰长情不自禁回头朝着山顶方向望去,“自然也很好。” 只是他所在的壕沟已经处于半山腰上,基本不可能看得见山顶上在作什么。 不过就算看不见,武佰长也知道上面的抛石机手们正努力调整着抛石机的攻击方向和距离,准备给第一和第二道防线的倭寇来顿狠的。 “对了。铁树兄弟,你怎么在这?” 商队都以和为贵,既然已经将货物送到,成员该早早赶紧离开这危险之地才是。 铁树下意识朝南方望去,两眼微微有些失神。 如今的古胜楠怀了孕,正在平海郡家里休养。 平海郡虽然暂时没有倭寇的踪迹,但到底距离华阳郡不远,而且两郡之间修有宽大的驿路。 也就是说只要定海码头被攻陷,估计平海郡的百姓也会像华阳郡一样人心惶惶。 而这会的古胜楠正大着肚子,实在不宜长距离的四处逃难或迁移。 因此铁树作为丈夫,帮忙守住定海码头其实就是帮着守护自家娘子,以及守护自己的顾客和商路。 最重要是古家商队近年已经升成了大型商队。一次性能运的东西多了许多,但与之同时,筹备物质的时间也长了许多。 刚刚将货物送到,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的,他就上来帮忙砍砍人。 武佰长了然。 他上下打量,目光最后落在铁树手里的砍马刀上。 “铁兄弟,以你体格以及神态,想必有练过武吧?” 要是练过的话,绝对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要是没练过,那就跟他们身边用力往下扔擂木和滚石就行。 “练过。”铁树眼里升起淡淡的豪气。 三年前,他到了星纪城,就跟任宁的义弟夏冬一起接受星落军团老兵的训练。 而古家又是隶属于忠勇伯府的商队,所以铁树还学过萧家的枪法。 虽然学的时候不算太长,只有区区不到四年,但如今的铁树已非吴下阿蒙,绝不是当初那个光着脚在涞谷郡追车子讨口饭吃的男人。 就在这时, “注意,敌人要上来了。” 第492章 机敏的盈盼 第492章机敏的盈盼 呼呼…… 刺耳压抑的风嘨响起。 灰黑的天色忽然华光大放,仿佛朝阳一下子升起来似的。 包括武陌长在内的所有人心中一凛,情不自禁抬头朝天上望去。 也就在刚才,山顶上的抛石机群发起了大规模进攻。 刹那间,天空上仿佛架起一座座璀璨的光桥。 无数冒着浓烟带着火焰巨大的火球呼啸而过,朝着自己的目标狠狠地砸了下去。 没几秒。 轰轰轰。 沉闷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太大,不过连绵不断。 听得半山上的武佰长以及半山下的土肥和人都一阵心惊肉跳。 看着看看着,武佰长忽然觉得嘴巴有些干涩。 “铁树,你们商队运来了很多橡胶?” 嘿嘿。 铁树干笑。 古家现在已经升成了大型商队,一次能运来的货物自然不少。 他情不自禁抬起头,朝着南方远远地看了一眼。 盛产橡胶的广信或者南奉距离华阳郡可不近,就算橡胶没有定西郡的磐龙石沉,想运过来也要花两三个月的时间。 两三个月…… 那时玉龙舰队刚从百济回来,华阳等沿海各郡也才刚刚发布发现大规模倭寇的信息。 星纪城方向甚至都还没给出反应,盈盼就毫不犹豫让古家商队装了满满一车队的废橡胶向这里开了过来。 橡胶制品在北方很好出售,比如鞋子、胶桶和车胎等等都供不应求,但怎么也得卖上一段时间。 这次倒好。 张扬稍稍试用了一次,便毫不犹豫将所有橡胶全部买下,并且还向上锋莫沧海以及东海壁垒鲁平安等大力推荐。 至于银子,云垂国库现在有的是钱。 就算户部方面喜欢扯皮,华阳郡那可是云垂的十大上等郡之一,郡守也会毫不犹豫拿银子买下,而且多多益善…… 第二道防线。 土肥勇人龟缩在坚固的石堡里,抬头看着天上持续不断的火球,脸色一片铁青。 砰! 他重重砸了一拳墙壁。 “谁来告诉本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张扬他们没什么弹药了吗?” 眼前这些满天飞的石球、火球以及那种烧起来又臭又粘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亲卫们也是面面相觑。 “将军,这两三天我们一直在騒扰攻击第三道防线。高点上的张扬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助阵,应该是忙着去四周郡县寻找物质。” “众所周之,华阳郡的驿路和道路修得十分通畅。只要张扬想找,多少应该也能凑出一些来。” 不过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估计数量也不会太多。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将军,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很快高地上的攻击就会停下来的。” 坚持,坚持! 土肥勇人心急火燎地原地转了几圈。 现在抛石机的攻击重点是第二道防线以及后续的倭寇小兵,他所在的小石堡虽然偶尔也会受到攻击,但只是寥寥几下,并不严重。 尽管如此,空气里弥漫的味道仍然让许多人窒息。不少人更是捂着嗓子连连咳嗽,看那动静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这里尚且如此,土肥勇人完全可以想象那些处于攻击抛石机重点打击范围里的倭寇小兵的状况。 箭支可以盾牌挡;重骑有绊马索陷马坑;天上落下的石头可以支棱起厚木或渔网拦;火球落下沙子来灭;然而这些种毒气无孔不入,偏偏西北风一吹,扑向的全是自己的小兵。 土肥勇人有些束手无策。 唉。 他叹了口气。 希望真如军师和亲卫们所说,张扬手中真没有多少这种弹药吧。 眨眼小半个小时辰过去,天上的攻击开始变得稀疏,然而土肥勇人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他也算是百战将军,一看天上的情形就知道不是张扬手里的弹药用光了,而是第二道防线附近已经被他砸了个爽,现在开始转移攻击方向。 果不其然,抛石机群的攻击方向慢慢向西移,落到了第二和第三道防线上。 “来人!” 土肥勇人再也坐不住。他杀气腾腾地望着高地的方向。 “传令给水野将军,让他立即带领所有部下支援和人,不惜一切代价要将山顶上的抛石机给拿下。” “是!”传令兵转身匆匆离开。 军师们却是大吃一惊。 “将军,水野号那可是战将级,麾下还有近五十艘战营级。派这么多人去攻打那几座小山,是不是……” 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土肥勇人淡淡地看了说话的军师一眼。 原本他让侄子率兵攻打高地,只是为了解除土肥和人的心魔。 现在一看,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不仅在前面的第三道防线上同时也在那几座小高地上。 第三道防线。 倭寇小兵们已经使劲地捂着口鼻,只是效果不大。 浓烈熏人的味道依然顽强透过湿布侵入喉咙鼻眼。 轰,轰,轰! 此时天上地下到处都响着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然而, 咳咳咳。 比它们更激烈的是四面八方响起的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 “将军,咳咳,兄弟们要受不了。咳咳,老子宁可让战马撞死踩死,也不愿继续呆在这里被这些烟熏。” “将军下令吧,咱们杀上去!” “对面的中央军团不堪一击,没准我们直接冲上去都能把他们吓死。” …… 纷纷扰扰中,蒙着厚厚湿布的山本一抹脸上被熏出的泪水。 刷! 他高高地举起配剑。 咳咳。 “兄弟们,进攻。杀进中央军团去,那里没有烟。” 啾~啾~ 刺耳的进攻哨被吹响。 山本麾下的小兵们精神一振,虽然还咳得死去活来,眼睛也尽被泪水迷得一片模样,但所有人不管不顾地扔下扛着的木板,抓紧长矛就朝着西方蜂涌而去。 那里有战马,但没有毒烟。 这时候他们宁可死在马蹄下,也不愿意再在毒烟里固定阵地。 中央军团,瞭望塔。 “干他酿!” 林瀚墨虽然没有望远镜,但这会也看得一清二楚,不由气得骂了一句粗口。 “步兵向骑马发起进攻?真当我们中央军团是软柿子是吧。” “传令下去,既然倭寇找死,咱们就成全他们。” “重骑冲击!轻骑放箭。所有人,上!” 轰隆隆。 马蹄声响起。 一百余匹重骑领头,后面尾随着密密麻麻的轻骑,直接朝着不远处的倭寇小兵杀了上去。 第493章 绞肉战场 第493章绞肉战场 高地。 下方的码头浓烟滚滚。 但水野人多势重,他们刚集体转向北,高地上的各处瞭望塔便看出了端倪。 消息飞快传到张扬这。 他举着望远镜冷冷地看着那些若隐若现的敌人。 “通知下去,敌人再次向高地大规模增兵,让前线以及预备队的兄弟都作好血战的准备。” “同时调济好后方的各种物质,一定要保证前方要什么就有什么。” “是!”传令兵匆匆离开。 第一道壕沟。 哗啦啦。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 下方倭寇的木盾越来越近。 呸! 武佰长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他高高一举手中的大刀。 “兄弟们,杀!” 话音未落,尖锐刺耳的哨声啾啾地响起来。 呼呼呼。 咣咣咣。 蓄势待发的擂木和滚石一下子被扔了出去。 轰! 重重砸在倭寇小兵扛着的木盾上。 哗啦。 厚厚坚实的木盾首当其中,刹那间成了一张张薄纸,瞬间被巨大的擂木或滚石砸成了碎片。 下面的倭寇小兵要么被砸成肉泥,要么在惨叫声中连人带盾砸得直往下滚。 然而擂木去势不停,一直向下滚,直到咣一声,到达索链的长度为止。 原本密密麻麻向上爬的倭寇小兵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条腥红的通道。 哈哈。 云垂小兵看得开心。 一个个用力地转着绞盘,吱吱吱地又将那些粘满血肉的擂木或滚石拖上来,准备迎接下一批敌人。 浅坑里的土肥和人视而不见。 这样的场景他不是第一次见,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看清他们绞盘手的位置了吗?弓手和抛石机瞄准最近的目标,通通给本将干掉他们。” “其他人继续上。” 下完命令,土肥勇人脸色有些阴沉。 打了这么久的仗,他虽不愿意明说,但对自己部下们的箭术和抛石机定位的能力早就心知肚明。 可以说要想命中上面那些绞盘手,几乎靠得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般的运气。 但土肥和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云垂不像他们大和那么缺铁。 那些轰随隆隆砸下来的擂木和滚石上都系着粗大的铁索,可以说经久耐用。 想等铁索自己断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有些眼疾手快的小兵想拼死去砍,通常也无济于事,反而被擂木上的利齿瞬间砸得支离破碎。 土肥和人的命令飞快传了开去。 咻咻咻。 轰轰轰。 一轮又一轮的箭支和石头飞上去。 命没命中云垂人的绞盘手,土肥和人不清楚,反而听见上面肆无忌惮的嘲笑。 哈哈。 “狗日的倭寇,我们这里缺箭,你们往哪射呢,能不能射高点?” “操,你们抛石机是准备打我们还是想打自己人啊?” …… 土肥和人就算听不懂也觉得心浮气燥。 上!上!上! 他一遍又一遍催促着。 好半晌过去,亲卫连忙挤了过来。 “将军,上面的擂木和滚石威力实在太大,兄弟们固然个个都不怕死,但连攻了三轮都无功而返。要不先暂停休整?” 土肥和人稍稍迟疑了一下,伸出头朝上望去。 眼前的半山上已经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呻吟的伤员、破碎的人体或成散成一地的盾牌。 再往下看。 倭寇小兵们一个个躲在木盾后,不时偷瞧一眼上面狰狞的擂木和滚石,脸上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畏惧。 砰! 土肥和人重重砸了一拳身前的泥土。 “传令下去,水野家的兄弟马上过来支援,我们土肥家可不能让他们小瞧。所有人继续进攻。” 他冷冷地盯着那些正往回拖的擂木和滚石。 这些武器威力巨大,但同时也十分沉重,拖动起来需要不小的力气和时间。 只要他们攻击的频率够快,云垂人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力气往回拖这些擂木,到那时它们就是些烂木头或破石头。 命令已下,小兵们又呐喊着向上冲去。 “将军,距离天亮不远了。”内田一脸坚毅地站了出来,“属下带人去开路。” 土肥和人看了自己这名亲卫几眼,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去吧。” “是!” 内田刚要转身,土肥和人忍不住又提醒一句。 “活着回来。” 内田没再说什么,只是行了个礼后匆匆往外跑去。 没多久,他带了上百名身材高大的小兵回来。 这些人有的扛着巨大的尖木桩,有的扛着重锤,也有人扛着镐子,还有些拖着破破烂烂的渔网。 没等土肥和人反应过来这是要干什么。 内田大手一军,“走!” 一行人便跟着他向上冲去。 每爬几丈,他们开始各司其职。 一些人将山坡刨得坑坑洼尘洼,一些人蹲在地上扶着木桩,另一些人咣咣地用大锤敲着,将一根根巨大的木桩砸进了山坡上。 打好桩子,拖着渔网的赶紧将渔网缠上。 土肥和人顿时了然。 无论是擂木还是滚石都是靠着向下时巨大的惯性伤人。内田他们准备设置些障碍物,想减缓甚至卡住敌人的攻击。 土肥和人看得清楚,上面的武佰长自然也不例外。 “擂木和滚石不要停。” “弓箭呢,弓箭呢,给老子干掉他们。” 弓手们一直在捡漏,此时飞快拉弓上箭,遥遥对准内田他们。 咻咻咻。 有些命中,也有些错过了目标。 扑扑扑。 沉闷的声音响起。 弓箭射在内田等人身上,只是撞得他们身子微微一颤,却很快稳定了下来。 “狗日的,”武佰长破口大骂,“还穿了竹甲或板甲!” 这绝对是精锐。 毕竟倭寇绝大部分小兵连件象样的厚衣服都没有。 “重弩。留下三架等那个穿披风的将领冒头。其他人干掉他们。” 下方的土肥和人也反应了过来,急急大呼小叫。 “快快快,其他人立即上去用盾牌保护内田他们。” 但小兵再快也可不能比重弩快。 咻! 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扑! 黑光闪过,内田身边一名倭寇举着大锤正要开砸,瞬间被长长的弩箭洞穿,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好!”武佰长一声怪叫,“干得漂亮。” 他也不意外。 莫沧海治军严格,就任北方郡尉后一直严格训练部下。 而重弩箭不是普通箭支,它又长又重。小兵们没法随身挂上一两壶,基本是装在辎重车里运着走。 因此在莫沧海的要求下,但凡操纵这种武器的小兵,个个箭术惊人。 咻咻咻。 重弩一箭又一箭射出。 几乎每箭都干掉内田带上来的一名倭寇。 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了下去。 然而内田恍若未觉,依然努力布置着障碍物。 他朝着土肥和人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将军,云垂人的重弩箭数量不会太多,属下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这念头这刚闪过,内田只觉得后背让什么重重一撞,顿时眼前一黑,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第494章 茫然的林瀚墨 第494章茫然的林瀚墨 “其他人继续进攻。第二批打桩队,上!” 土肥和人冷冷盯着上方。 区区地方备守兵而已,他倒要看看张场手中有多少重弩箭。 操。 武佰长很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重弩暂停,等那些狗日把木桩打进咱们的擂木攻击范围再说。” 其他人反应过来。 哪怕穿了铠甲甚至铁甲,也没有谁能扛得住从高处重重砸下的擂木。 根本无需浪费手中珍贵的重弩箭。 然而擂木滚石一停,无数倭寇小兵立即像蚂蚁搬家一样呵呶呵呶爬了上来。 云垂的普通弓箭根本应付不过来。 “火油准备,烧他们狗日的。” 哗啦啦。 一袋又一袋,一桶又一桶的火油立即摆到了壕沟上。 武佰长冷冷地盯着下方,直到能看清倭寇小兵们的眉毛和眼睛。 他一声大吼:“放!” 数量众多的火油立即或推或扔了出去。 叭叭叭。 小山腰上一下子扔满了火油。 无需下令,无数支火箭跟着飞了出去,没待倭寇小兵们反应过来,已经嗡地引然了地上的燃油。 哗啦。 顿时半个山腰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啊啊啊。 大火遍地,躲可无躲。 无数火人挥舞着手臂,尖叫向下跑。 然而他们越跑火势越大。没多久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失了足还是被烧死,扑地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一把火一刻钟不到,便烧光了第一道壕沟二十余丈内所有的敌人。 偶尔有几个幸免于难的,很快也被弓箭一一收拾。 武佰长拧了拧鼻子,朝着不远处的铁树呵呵一笑。 “兄弟,人肉很香吧。” 嗷。 初上战场的铁树脸色一变,差点吐了出来。 哈哈。 旁边的小兵见怪不怪,纷纷放声大笑。 有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很好了。想我第一次上战场时足足吐了半个时辰。等以后闻多了就习惯了。” 嗯。 脸红耳赤的铁树这才重新挺直了腰。 下面的土肥和人也红了眼,“继续进攻,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火油。” 啾啾~ 进攻的号角又重新吹响。 无数倭寇小兵们踩着自己兄弟们温热的尸休,嗷嗷地向上爬。 上方的武佰长回头看了看身后囤积的火油和箭支,伸头出去又冷冷地审视着敌人们的神情与数量。 “近战的兄弟都拿起武器。现在上来的这批倭寇心底很虚。咱们不用浪费火油,下去红刀子杀它一轮。” “是!”四面八方响起回应。 包括铁树在内精神一振,纷纷抓起了手里的大刀,跃跃欲试地准备跳出去。 ———— 第三道防线。 中央军团,瞭望塔。 林瀚墨有些难以置信,手扶着栏杆都差点软倒在地。 中央军团引以为傲的骑兵居然被倭寇的步兵一点一点地吞没了。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 前方,重骑兵端着长长的骑枪朝着倭寇大大小小的乌龟阵撞了上去。 轰! 坚硬无比的乌龟阵立即被撞得支离破碎。 重骑们顺利地闯了进去。 然而一阵慌乱后倭寇们并没有惊谎失措四处乱跑,反而对着闯进来的重骑就是一顿上砍下捅。 失了速度,重骑更厉害也只是铁桶子,很快就被数量众多的倭寇杀得一干二净。 这些林瀚墨看得清楚,也并不以为意。 重骑只要撞开了龟壳扯乱敌人的阵形就好,后面自有数量庞大的轻骑们收拾。 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中央军团轻骑开始切香肠式,一轮一轮放箭。 咻咻咻。 漫天的箭雨划过。 然而倭寇小兵们却视若无睹。 他们顶着密密麻麻的箭支,拼着巨大的伤亡硬生生闯到轻骑面前,直接卡住战马的路径。 一个被踢飞,两个被踢翻。 越来越多人扑上来时,战马就再也动弹不得。 跑不起来的骑兵比步兵都不如。 很快轻骑的指挥官们意识到了这点,连忙下令向后撤,以腾出足够的空间。 只不过就算是驿路上的大型商车队,尚且不能想进就进想退就退,更况且这是大规模的混战。 特别是中央军团这样的将士,平时更多是吃喝玩乐,偶尔操练也是应付了事。 后方指挥官这会不指挥还好,一指挥反而让他们无所适从乱成一团。 咴咴咴。 战马嘶叫,四处奔跑。 你来我往,情况乱得很多人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倭寇的前线指挥官看在眼里,也有些茫然,一时搞不清楚敌人这是自乱阵脚还是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前方的将士们感受最为直接。 云垂人的攻击一下子变弱了许多,而自已人冲杀起来更加畅通和顺利。 所有倭寇小兵顿时精神一振,尽管肚子空空,然而手脚上的力道却是不知不觉强了许多。 杀! 趁他病,要他命。 战场上弱小就是死亡。 后方瞭望塔上,中央军团的军师们嘴巴都有些苦涩。 “将军,兄弟们有些顶不住。” 何止顶不住,简直是大面积的溃败。 林瀚墨默默地点了点头,迷茫心酸之余情不自禁朝高地望去。 “将军,”军师清楚他的意思,匆匆道:“高地抛石机的攻击范围有限,打不到第三道防线这里了。” 因此只能靠他们中央军团自己。 砰! 林瀚墨重重拍了一巴掌护栏。 “骑兵能救多少就救多少,救不了让他们去死。立即让步兵在后方组织防线,无论如何都要堵住倭寇,阻止他们继续西进。” “是!” “向……”林瀚墨张了张嘴,艰难道:“立即向北边的东海壁垒求援,让鲁将军他们过来帮我们分担点压力。” 说完,林瀚墨脸上火辣辣的。 往日以鲁平安的军阶他根本看不上眼,现在却只能将不多的希望寄托在东海壁垒身上。 下完命令,熟读兵部和翰林院里所有兵书的林瀚墨脸色茫然。 “你们说说,到底是本将指挥失当还是我们中央军团真的不堪一击?”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现在已是第三次。 林瀚墨看着前方混乱的场景,不由深深地怀疑起了人生。 “这个,”军师们脸色讪讪,“将军,咱们的排兵布阵绝对是没错的。” “只是倭寇人太多,他们像潮水一般不要命地冲了过来。我们骑兵的箭支再多,也射不完这些漫山遍野的敌人。” 林瀚墨深深看了说话的这军师一眼。 如果是往日,他没准就信了。 然而同样一批敌人,鲁平安上次带着属下往前一冲,就将他们冲得死伤惨重连连后退。 第495章 鲁平安的计划 第495章鲁平安的计划 “将军,中央军团派人过来求援。” 鲁平安微微点头,接过林瀚墨的求援信飞快地瞧了几眼。 末了,他又重新举起望远镜朝前看去。 半晌,有军师忍不住出声,“将军,中央军团的传令兵还在等回复,咱们怎么办?” 哼。 “怎么办?”鲁平安哼了一声,“林瀚墨是被倭寇打虚了吧?” “中央军团的先军足足有三万余人,倭寇才多少?就是站着不动让他们砍,也得砍上好些时候。” “告诉传令兵,让他们顶住。” “是。”亲卫匆匆下了瞭望塔。 咳。 军师讪讪地咳了一声。 “将军,林将军的军阶毕竟我们高,而且他的家族在星纪城里颇有威望。咱们这么回应是不是不大妥当?万一……” 万一林瀚墨给兵部参上一本,后果将不堪设想。 其他不说,至少近几年鲁平安的军阶想往上提,估计是不大可能了。 操! 鲁平安不屑地骂了一句,“随他们去。” “中央军团三万多人,要骑兵有骑兵要步兵有步兵。而倭寇太多饿着肚子,手里的武器更是简陋。他们居然还打成这样。” “他还好意思到兵部参我?要不要脸了。” “将军,”军师皱起了眉头,“话是这么说,但星纪城毕竟距离这里很远……” 而林瀚墨背后有人,到时候兵部收到的战况到底会写成什么样,就很难说了。 “是啊,”其他人也婆口妈心地劝道:“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该袖手旁观,至少不能授他们于口实。” “说得也是。”鲁平安点头。 他放下望远镜,手往地图上一指。 “倭寇现在主要进攻的是中央军团以及张副尉所在的高地。相对来说,我们这边的压力是有,但不算太大。” 说完,鲁平安深深地皱起了眉。 倭寇主攻的目标不是他们东海壁垒,但这并不是可以随意调兵支援的理由。 张扬的部下已经不多,万一高地防线被攻破,他们得及时上山去支援。 否则没了上面抛石机群的强力压制,所有的倭寇都能顺利调动起来,指哪打哪。 那对他们云垂将士来说,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而中央军团此时一片混乱。 虽然林瀚墨带来的人数不少,但他们的战绩实在令人侧目,可以说屡战屡败一触即溃。鲁平安真的不敢肯定他们会不会在短时间被倭寇攻穿。 因此得随时准备支援。 真的有些左右为难啊。 “将军,”有军师突然伸手在地图上一划,“中央军团难当大用,第三道防线岌岌可危。要不咱们在这里重新划一道防线?” 鲁平安一怔,顺着军师的手指望去。 在第二和第三道防线中间再划一道防线吗? “将军,高地上的抛石机生生将战场分成东西两半。东边倭寇人多,但全是毒烟;西边人少,然而抛石机打不到。” “咱们挤到中间去重新隔出一道防线来,截断倭寇源源不断向西的人马,这样西半部分的敌人就变成孤军。” 说到这,这军师朝着中央军团的方向隐诲地看了一眼。 如果林瀚墨的三万多人还吃不掉那点倭寇,那他也没什么好说了。 “将军,这样恐怕不妥。” 另一名军师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提出反对意见。 “在中间设立防线,我们是可以截断倭寇。但反过来也可以说我们陷入倭寇重重包围中。万一他们调头过来攻击,那我们就成了背腹受敌。此计万不可取……” 鲁平安不作声,两只眼睛飞快地四处移动。 半晌后,他突然砰地重重砸了一拳地图。 “就这样干。” “咱们要相信其他友军。相信高地方面不会被攻破,相信抛石机能一直压制东半部分的敌人,同时也要相信中央军团能吃掉西边的倭寇。” “闯到敌人中间生生划出道防线,的确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鲁平安朝东方的天际看了一眼。 “只要兄弟们坚持两天,最多三天。陆将军就会带着东海壁垒的主力回到定海码头。到时候咱们东西夹击,就能一鼓作气吃掉这伙上岸的敌人。” 说完,鲁平安又重重砸了一拳地图。 “事不宜迟,立即将作战计划传给林将军和张副尉,让他们作好思想和心理准备。” “咱们马上出发。” 消息飞快传到了高地上的张扬手中。 他顿时感到一阵窒息。 倭寇手里有沙子,可以用来灭火和掩埋橡胶。 为了压制他们,抛石机需要一直高强度向下砸火球或者燃烧的橡胶。 要是压制不住,鲁平安那点人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蜂涌而来的倭寇给淹没。 两天,甚至三天吗? “来人!” “重新统计我们手头的橡胶锭、石头和火油,按最低需要将它们细分,务必保证能压制敌人三天的时间。” “实在不够的话,立即去找。” “同时传令给半山腰上的兄弟们,哪怕全军覆没杀到最后一人也不能让倭寇靠近山顶的抛石机阵地。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扬瞪着血红的双眼,“明白吗?” “明白!”几个传令兵大吼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中央军团。 瞭望塔。 林瀚墨看完鲁平安发过来的计划,脸色铁青。 一半是吓的,另一半是羞的。 “这鲁平安真他酿有胆子。” 军师们朝着北边东海壁垒防守的区域看了一眼,忍不住想给鲁平安跷个大拇指。 仗打到这份上,他们已经没了当初那种“倭寇只是些偏远蛮夷,只要大军往前一站就能将他们吓退”的幼稚想法。 然而鲁平安却敢直接带兵往敌人中间闯。 如果是他们中央军团的话,这样做可以说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咯咯咯。 林瀚墨咬着牙齿,拼了命才挤出一句话。 “谁来告诉本将,我们中央军团能不能吃掉眼前这点敌人?” 吃不掉的话,第三道防线就算没有崩溃也相距不远,而鲁平安更是陷入两头受击的窘境。 瞭望塔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根本没人敢出声打包票。 林瀚墨左张右望等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刷。 他忽然抽出那把华丽的将军配剑,冷冷地看着前方的混战。 “既然没人作声,那本将只好亲自上阵了。” 打赢了自然什么都好说;万一打输了,那就一死百了,免得再在这个世界丢人现脸。 “将军,”众人大惊,连忙出声阻止,“这如何使得?你乃万金之躯……” 然而林瀚墨根本不等他们说完。 “废话少说,所有人跟本将上!谁敢后退或避战,格杀勿论。” 他就不信了。 第496章 铁树的选择 第496章铁树的选择 高地。 “上!” 武佰长一声怒吼。 他率先跳出壕沟,豹子般朝着下面的倭寇小兵扑了上去。 “上!” 铁树牙关一咬,和旁边的小兵一起大吼着也跟着跳了出去。 双方本就差距不远,敌上我下,两者距离瞬间就变为零。 “不要怕,不要慌!”铁树脑子一直响着以往各教官的话,“是个人都会怕死。但只要你比前面的敌人更凶更狠,他们就会怕你。” “对方一恘,打起仗来就会束手束脚。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 泰山压顶! 铁树呼地挥起大刀,对着面前脸色惶惶的倭寇小兵,重重地一刀辟了下去。 对方前后左右全是人,根本进退不得,只得仓促举起武器应架。 然而他手中那把细细的长矛岂能挡住铁树这开天般的一刀。 咯嚓。 细声响起。 那倭寇连人带武器被铁树劈了个正着。 他呆呆站着,手里的家伙还朝着铁树递了过来,直到胸口“扑”地喷出大量的鲜血才知道发生了怎么回事。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眼前的小兵倒在地上颤抖了几下就再也没了声息。 这是铁树第一次杀人,却没空理会或者感受什么。 前面密密麻麻都是敌人。 他一边大吼一边挥着武器使着从星落和萧家学到的武技,坦克般杀了过去。 无论是敌还是友,只要是人都会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后面的云垂小兵一见铁树刀刀见血,无人能挡,就拼命地跟了下来,时不时帮忙补上一两刀,捅上一两矛或者用盾牌挡着一两下。 而下面的倭寇一看这横冲直撞势不可挡的杀神,心底就虚了几分。 他们能躲的赶紧挤开或后退,不能躲的也只好硬着头皮应战。尽管如此他们的胳膊和武器也是软的。 一时间,双方强得更强,弱得更弱。 杀杀杀! 铁树杀得浑身是血,一路向前,砍瓜切菜般无一招之敌。 也不知过了多久。 铛,铛,铛! 尖锐刺耳的铜锣声响起。 铁树一下子回过神。 这是鸣金收兵了? 他左右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足足杀出了近三十丈。 而前面的倭寇远远地退了下去。 “都他酿的发什么呆呢。”武佰长一声大吼:“敌人的弓箭马上上来了。所有人相互掩护,快退。” “退退退!” 一大批云垂小兵连忙相互掩护着向上退去。 路过一个受伤的兄弟时,铁树毫不犹豫将他往背后一放,继续哗哗向上爬。 哚哚哚。 倭寇的弓箭几乎是追着他们的屁股射了上来。 幸好撤退的命令下得及时,而且云垂小兵们大多有竹甲、板甲甚至铁甲护身,这才没造成多大的损伤。 回到第一道壕沟,一堆人喘着粗气哈哈大笑,相互检查有没有受什么大伤。 砰! 武佰长眉开眼笑地挤过来给了铁树一拳。 “好小子,第一次上战场也杀得那么猛。没受伤吧?” 铁树嘿嘿地一抹脸上的鲜血,“应该没有。” “那就好。”武佰长上上下下满意地打量着他,“以你这身手当商队护卫,实在太憋屈了。” “来参军吧,以后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嘿嘿。 铁树只是笑。 他下意识朝西方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出神。 武佰长见状,虽然遗憾却还是略过不再提起。 他伸头往外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子,见倭寇并没有再进攻,连忙重新站直身子。 “轮换,轮换。” “第一和第二壕沟的兄弟轮换。轮换后所有人抓紧时间吃饭、休息和治伤。” “快!” 小兵们也不意外,开始有序地进行着轮换。 半晌后,铁树跟着跑进了第二冰道壕沟,匆匆吃了点东西。 他左右一看。 尽管天气寒冷西北风呼啸,小兵们却是恍若未觉。他们寻个避风处相互一挤便埋头睡了过去。 没睡半个时辰, 啾~啾~啾~ 进攻的哨声又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哗~ 铁树一跃而起,下意识四处寻找自己的砍马刀。 然而等他拿到武器才发现周围除了自己外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几乎没人睁开眼睛。 不远处的武佰长也没有睡。 他靠在土壁上,嘴里叼着个鲜红的辣椒,正有滋有味地嚼着。 见到铁树一脸紧张地左右张望,武佰长也不意外。 “别慌,万事有前面的兄弟顶着呢。” 说完,他抛过来个辣椒,“来个?挺提精神的。” 嘿嘿。 铁树一下子把辣椒扔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了几下,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哟。 “这么能吃辣。”武佰长情不自禁给了他一个大拇指,“你是哪里人?” 铁树走到他身边坐下,“老家涞谷郡的,不过三四年没有回去了。” “涞谷人也这么能吃辣吗?”武佰长有些茫然。 铁树笑而不语。 四年前他为了有口饭吃,光着脚就跟着古家和任宁的车队一连走了好几个县,什么东西没吃过? 对饿怕了的人来说,只要能进嘴,他都能通通吃下。 “佰长,这场仗还要打多久?”铁树问。 “怎么,”武佰长笑着看了他一眼,“古家商队要出发南下了吗?” 不待铁树回答,他继续说了下去。 “上岸的倭寇太多了,看样子应该要持续些日子吧。不过,如果……” 如果第三道防线被攻破,倭寇大规模杀进华阳郡,那打起来估计得以月甚至以年来计算了。 但他也只是区区一个佰长,基本是除了伍长什长外最底层的将领,知道的情况也不多。 “原来如此。”铁树恍然。 他本以为只要打几天就结束。 这样一来,与其在这里帮着杀几人,还不如赶紧带着车队南下,去重新运些战备物质过来。 “去吧去吧。”武佰长十分支持。 如果他们手里有足够的火油、石头和橡胶什么的,根本不用怕下面的倭寇,来一批烧一批就是,何至于要跳出去近战肉搏? 可惜高地上的物质不多甚至可以说捉襟见肘。 武佰长作为最前线的批挥官,组织部下应敌的同时还要计算各种物质剩余的数量,真可谓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铁树你也不用太着急。周围郡县的物质正源源不断向这里赶来。只要撑过这一两天,应该勉强够我们使用。” 说完,他朝北方看了一眼。 北海关已在落到了倭寇手中。 来年雪一化,玉木郡的大战估计很快就会一触即发。 因此,橡胶、火油什么的战略物质还是尽可能储备足够才是。 第497章 知耻后勇 第497章知耻后勇 “什么?”土肥勇人差点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传令兵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喃喃地又复述了一遍前线的情况。 土肥勇人几步迈到地图前,凝视着上面的沟沟线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狗日的鲁平安也真够大胆。” 居然直接从他们中间闯了进来。 到底谁给他的胆子? “将军,”有军师提醒,“不奇怪,这鲁平安是出了名的胆大狂为。” “七月时百济遭遇几百年一遇的狂风暴雨,咱们跟着石川将军去偷袭金龙滩里的东海壁垒。当时鲁平安开着一艘破浪号战营级,愣是敢主动去挑衅咱们的战将级,最后还安然无恙地逃了出去……” “够了!”土肥勇人有些脸红耳赤,“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力的话,以后少说。” 军师们相视一眼,很快个个都闭上了嘴巴。 也是,上月时鲁玉龙还带着玉龙舰队戏耍并干掉了他们土肥号主舰,苦主就坐在眼前。 的确不宜多说。 “传令下去,”土肥勇人冷冷地盯着那道新划出来的防线,“趁着鲁平安他们还没站稳脚跟,从东西两侧调集兵力尽快干掉他们。” 否则正在攻击第三道防线的前军就断了后援及后路,仅凭他们那点人马,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将军,”有军师抬头看了看外面血红色的天空,脸露难色,“天上的火球和那冒着烟的毒物一直往下砸。兄弟们除了咳嗽、呕吐和流泪,几乎作不了其他什么。” 这种情况下想灭掉鲁平安的人马,估计不太容易。 “水野到底干什么吃的?”土肥勇人忍不住咆哮,“本将给了他那么多人马,就那么几座低矮的小山,至今还没拿下吗?” 报! 土肥勇人的声音未停,有浑身是血的传令兵匆匆跑了进来。 “报告将军,土肥和人将军刚刚战死。” “什么?” 土肥勇人难以置信地直接跳了起来。 他的侄儿,土肥家的未来之星战死了? “怎么回事?” 传令兵脸色讪讪。 还能怎么回事。 战场上死人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土肥和人还身先士率直接带兵杀到第一道壕沟不远的地方。 最要命的是他身边还竖着高高的将旗,生怕上面的云垂小兵不知道这里有个大将似的。 刚刚倭寇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击。 土肥和人见进攻的情形大好,得意忘形地站了起来。 结果他还没来及得说什么激励士气的话,三枚长长的重弩不知从哪飞了过来,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 “立即传令给水野将军,不惜一切价代攻下那几座小山。” 至于侄子的尸体,土肥勇人没再过问。 这几天死的大和将士海了去。 就算土肥和人再有前途,但人只要一死就一了百了。至于尸体在哪都无所谓了。 ———— 新防线。 高高的制式瞭望塔又一次飞快地竖了起来。 鲁平安拿着望远镜一直朝西边的第三道防线望去。 虽然东边的倭寇更多,但只要天上还源源不断向下砸着火球和橡胶。 他就无所畏惧。 反正东边的倭寇小兵冲上来时,要么咳嗽连连,要么吐得一踏糊涂,最不济也是一直抹着眼泪。可以说就算人再多也只是给东海壁垒的将士们送战功。 “将军,”旁边的军师开口,声音里除了难以置信外还充斥着浓浓的鄙夷。 “虽然林瀚墨林将军亲自督战,但看样子中央军团的进展还是相当的不顺啊。” 唉。 鲁平安一声长叹。 这个坐落在帝都南郊的军团一直没怎么参加过边疆大战,上至将军下至小兵常年追逐风花雪月吃喝玩乐,内部早已腐朽不堪,战力几乎等于零。 要不是眼前的倭寇小兵大多也是新手,双方可以说半斤八两,否则第三道防线早被攻破了。 幸好的是中央军团人多,而且知耻后勇的林瀚墨更是亲自上阵督战,虽然现在进展不快,但战线一直缓慢地向东推进。 只要下来的时间里中央军团没有自乱阵脚,估计收拾掉眼前这伙倭寇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伤亡恐怕有点大。 ———— 中央军团。 林瀚墨骑着高头大马,被众多的亲卫团团护在中间,一步一步向西走去。 “将军,”满头大汗的军师挤了进来,“倭寇宁死不退,前线的兄弟伤亡太大。再这样打下去,我们得至少死一半的人马。要不……” 刷! 华光一闪。 林瀚墨的配剑上已经多了一朵鲜艳的血花。 而刚才那个吱吱歪歪的军师脖子喷着血,已经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中央军团所属听令,所有人一直向西,一定要打到新防线上与东海壁垒会合为止。” “期间谁要敢再虚与委蛇,妖言惑众,焕散军心。格杀勿论!” 林瀚墨的命令飞快传向四周。 中央军团的各级将领心都是一紧,前进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他们这一咬牙,攻击第三道防线的倭寇顿时有所感应。 敌人不仅人多而且似乎变强变硬了! “前线顶住,所有人不许后退。” “后方赶紧调头进攻那道新防线,重新打通与土肥将军的联系。” 倭寇这一变化,鲁平安看得清清楚楚。 他哈哈一笑。 “终于来了,老子的大刀早已饥饿难奈。” 说完,鲁平安把望远镜朝旁边的军师手里一塞,就大踏步下了瞭望塔。 军师们一点也不意外,只好苦着脸代替上锋行驶指挥权。 下了瞭望塔的鲁平安并没有第一时间带兵向前攻,而是站在最前方冷冷地等着。 他左右看了一眼。 东海壁垒是水师,训练的内容大多是水上作战。 而水战时除了船头的撞角外,杀伤敌人要么靠的抛石机和弩车,要么就是弓箭。反正都是些远程武器。 可以说云垂最强的弓阵就在东海壁垒里。 甚至连夏邦为在阳关古道时专门训练出来的箭阵都要略输一筹。 哗哗哗。 第三道防线的倭寇小兵得到命令后,立即回过头,潮水般向着东海壁垒的防线涌来。 鲁平安冷冷地盯着,好半晌过去他才高高举起配剑。 “预备!” “放!” 咻咻咻! 东海壁垒的弓大多是强弓,射出去的箭几乎没什么抛物线。 只见光芒一闪,就直接命中了敌人的身体。 啊啊啊。 最先冲过来的倭寇猝不及防,连绵的惨叫过后,顿时倒下了一大半。 而这时鲁平安身后的第二批弓手已经举起了弓箭,遥遥对准了前方的敌人。 第498章 抽水机和出嫁 第498章抽水机和出嫁 广信郡,南舒城。 一身喜服的任宁默默看完铁树刚发过来的消息,随手递给旁边的妻子。 盈盼先让奶娘把孩子带走。 她前前后后帮任宁整理着衣物,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看样子下来这段时间得专门给北方腾出好些废橡胶来。” “嗯。”任宁点头。 定海码头也就算了,更重要是北海关。 那里城高墙坚,易守难攻。外面地形狭窄,不利于大兵团运动。 而里面的根井正人也会趁着大雪封山的这一段日子,不惜一切代价将它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堡垒。 因此各种战略物质准备得越充分越好。 嘻嘻。 盈盼灿烂一笑。 “夫君,经过定海码头的战斗测试,兵部估计会出资采买。这批橡胶渣对我们来说是无用的废弃物,没想到居然也能变成银子。” 哈哈。 任宁笑着摇了摇头。 反正都是废橡胶,堆在广信还浪费土地。 现在能在战场上派上用场,钱什么的先别说,至少帮着处理了橡胶的废弃物问题。 可谓一举两得。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现在距离吉时还早吧?” “怎么,”盈盼诈怒地瞪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急着想将李姐姐娶回来呀。” 任宁也不解释,只是伸手拢了拢妻子的纤腰。 “我弄了个抽水机。趁现在吉时还没到,你要不要去看看成果?” 抽水机? 盈盼有些茫然。 “这是什么?听起来像取水的?” 广信位于闷热潮湿的南方,地上随便挖个一丈深的井就能取到水。一时间她都快忘了缺水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但到底来自于西凉大草原。 这些年,老开伦部族越来越缺水。特别是每年的夏秋时节,每一点水都得斤斤计较着用,轻易不能浪费。 嘿嘿。 任宁温柔地把忙个不停的妻子揽进怀里。 “简而言之,抽水机就是可以将低处或深井里的水提升到地面或高处上来的工具。” “水车或辘轳吧?”盈盼反应很快。 离开草原后,在任宁送灵回乡之前,她和吉祥主仆俩曾一直住在到了星纪城。 尽管有着星澜大运河源源不断往帝都输水,但对普通百姓来说星纪城依然是个缺水的地方。 甚至有段时间,每天一大早盈盼还和吉祥拿着大桶小桶去井边排队接水…… 因此对水车或辘轳印象深刻。 “不一样。”任宁摇头,“水车体积庞大,一般装在河渠边上。抽水机和辘轳是差不多,但它不用开着井口,直接上下压几下就能将水抽出来。” “真的吗?”盈盼两眼啧啧地放光,“那可是个好东西啊。” 用辘轳时,井口通常无遮无拦的。她往年可没少见一些杂物甚至孩子老人一不小心掉进井里,从此阴阳相隔。 “走!”任宁站了起来,“为夫这些天制了一部,带你去瞧瞧。” “嗯!”盈盼看了看沙漏,兴致勃勃跟着出了内室。 后花园里,多了个方圆不到三尺的小小水井。 井里通了一根圆圆的橡胶管,连接到旁边的一座手摇式抽水机上。 “夫君,这怎么用的?”盈盼好奇地左右张望。 任宁微微一笑,拿起旁边的小桶往抽水机倒了小半盆水,然后抓住旁边的摇臂,吱呀吱呀地上下压动。 不一会儿清澈的井水便源源不断地从泵里哗哗地流了出来,落到旁边的木桶里。 只花了不到小半会儿的功夫,大桶就装满了。 哗。 盈盼检查过水质更是兴奋。 她跃跃欲试,“我来试试?” “好!”任宁让开位置。 匆匆试用了一下,盈盼啧啧感概。 “出水量大,摇起来不算太费劲。这么一来以后老人、妇人甚至小孩想打水的话都应该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只要水管够长,那么泵就可以安装在远离河边或者水井的地方甚至家里,既安全又方便。 “没错。”任宁微笑着点头。 “不过橡胶管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太稀奇昂贵,但可以用打通的竹子代替,只要把接口封好就不是问题。” “相公,伱的意思这抽水机可以往外卖?” “当然可以。”任宁笑着点了点头。 他几下把抽水机里的活塞取了出来。 “这抽水机制作简单,外壳可以用木头、石头、陶瓷甚至泥土制造。其中最主要是这块橡胶活塞,它看起来不大,但缺少了就没法用。” “咱们卖这个就可以了。” 嗯。 盈盼拿过橡胶活塞,仔细地翻看着,越看越是高兴。 “夫君,云垂中部、西部和北部不少地方都缺水,只要适当推广一下,应该会是个好生意。” 她脑子咕噜噜地转着。 这么轻薄的一片橡胶,制作成本不高,商队运起来也不费什么劲。但只有广信这里出产,该卖多少钱呢? 叭叭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苗冬拎着裙摆,匆匆地走进来。 她有些无语,“哥还有嫂子,你们在这后院作什么呢?吉时马上就到,是时候该出门迎亲啦。” “时间还早,你急什么?”任宁瞪了义妹几眼。 “这么大个姑娘了,又读了那么多书,也不知学下你嫂子的行事作风,整天大大咧咧的……” 训了苗冬一顿,他又和盈盼聊了一会儿,才在两个女人频频催促下去了前厅,准备出门。 将军府大街。 整条大街装饰一新。 这几年,无数百姓源源不断移民至广信。 作为郡府的南舒城也一直在扩建,面积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而两家将军府门前的街道也正式改名成了将军府大街。 李家。 奴仆们个个眉开眼笑,进进出出的忙个不停。 老管家不时望一眼内院,不时扭头朝着李家祠堂的方向望去,满脸的感叹。 对这个时代来说,自家姑娘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终归嫁了出去。 至于任宁,他也十分熟悉,想来应该不会亏待自家姑娘。 想着想着,老管家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唯一遗憾是的男主子们一个都不在。 幸好尉守夫人时时过来走动,此时她正以义母的身份准备送李荷珠出门。 噼里啪啦。 热闹的鞭炮声响起。 吉时到了。 哗啦~ 大街上挤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喝起采来。 广信郡最大最富两个的家族结亲,洒出来的礼糖礼钱自然有的是,绝对够他们抢的。 可惜的是两家就隔了一条街,花轿刚出娘家门就到了夫家门,估计没什么好抢的。 要是像其他豪门出嫁,花轿和嫁妆往往沿着大街走上十几里路。路人们只要努力跟着轿子,抢到的银子没准比辛苦工作几个月的还要多…… 嗡~ 不知怎的,许多人突然精神一振。 “什么,花轿会绕城一圈?” “没错!两府的管家已经放出话来,新娘的花轿会绕城转上一圈。大家准备好口袋吧,而且不要都挤在将军府大街这里。” 第499章 长兴帝的疑质 第499章长兴帝的疑质 婚礼热闹而繁琐。 两座将军府从早到晚喧哗了一整天,入夜时分终于消停了下来。 吱~ 新房开门了。 “饿了吧?”任宁端了些香喷喷的食物走了进来。 “还好,不怎么饿。”李荷珠长松了口气,“夫……夫君你终于来了。” “这盖头和凤冠重得很,快点过来把它给拿掉。” 任宁哑然失笑,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用秤杆麻利地将盖头挑了下来。 哟。 他笑着上下打量着眼前美丽而羞涩的女人。 “李大姑娘,这可有些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啊。” 按着李荷珠以往的习性,只要她觉得不舒服,别说盖头就连身上的凤冠霞帔估计都早脱了扔掉。 要不是眼前女人的声音长相和李荷珠一样,否则任宁都要以为新娘子换了一个人。 李荷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是她的大喜日子,能像平时一样大大咧咧吗? “夫君,客人都走了吧?”她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差不多了,”任宁端起交杯酒递给她,“就只剩下雷二和惜妹几个最亲近的亲戚还在喝酒。” 李荷珠点头,喝了交杯酒,情不自禁抬头朝着东北方向望去。 “也不知道我哥现在到哪了?这会海上风大不大,天气冷不冷?” “安心吧。”任宁放好两人的酒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舰队刚到苏澜郡沿海。近来那里的天气还不错,气温虽然不高但算得上风平浪静。” “四天左右他们会赶到平海郡,然后在东海壁垒的大本营里进行补给,到时候应该会有风车传消息回来。” 呼~ 李荷珠长出了口气,“这样最好了。” 任宁知她心意,连忙转移话题。 “梧桐呢?” 他左右张望,却没见李荷珠的大丫鬟。 “梧桐也忙了一整天,应该在吃饭吧。这时候你找她作什么?” 任宁呵呵地搓着手,上下打量着眼前成熟的身子。 “南舒城天气炎热,大家今天忙了一整天,浑身上下全是汗。不得让她赶紧给你准备洗澡水啊。” 李荷珠脸一红,“没正经。” 想了想后,她作贼般朝房门口望了一眼,然后颤抖着伸手开解衣服上的系系扣扣。 “夫君,盼盼那边心情估计不会太好。你快点,完了后过去好好陪她。” 任宁哈哈一笑,伸手帮忙。 “别乱想,盼盼可比你淡定多了。” 半晌后, “这破裙子怎么那么难解?” 他先吐槽了一句,才笑着说下去,“你信不信我今晚要敢溜到她那边,保证明天你能看到我身上打着绷带。” “胡说八道。”李荷珠扑哧一笑,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安了。盼盼最是善解人意。”任宁轻轻把她抱进怀里,“也不知道军团什么时候就会召我回营,这几天努力让你怀上孩子才是正事。” “嗯。” ———— 星纪城。 长兴帝的头疼病又犯了。 要不是弘光大师及时出手,否则他差点就把起居室里的摆设全给砸了。 “陛下,陛下?” “华阳郡的战报送回来了。” 长禄一点也不想打扰主子的休息,但长兴帝曾叮嘱过要密切关注华阳郡的战况,他才不得不出声。 “说!” 老皇帝头也不抬,含糊地吐出一个字。 长禄理了理思绪,言简意赅作了个总结。 “战报上说倭寇进展不大,敌我双方交战的范围依旧限定在定码海头里。中央军团外强中干,屡战屡败,至今已折损一半的人马。此外有种叫橡胶的物质对压制敌人颇有奇功,建议兵部加入囤积范围。” 呵呦。 长兴帝挣扎着爬起来。 他抱着头憋了好半晌,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全文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给朕念一遍。” 中央军团外强中干,屡战屡败,才开打几天就损失了一半的人马? 这怎么可能? 往年皇家举行秋狩,整个星纪城的高门豪族倾巢而出。狩猎范围就在中央军团所在的瑞南山周围。 那会所有人见到的都是中央军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兵强马壮,训练有素的模样…… “是!” 长禄先给主子端了杯参茶,才细细地把战报给念了一遍。 好半晌过去,要不是长兴帝不时会抿上一口茶水,否则老太监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陛下,陛下?” “长禄,橡胶既然如此有用,让兵部和户部商量着采购。多多益善。” “是!老奴记着了。” 又过了好半会儿,长兴帝才抬起头。 “长禄,朕看人的目光是不是不太好?” 中央军团前军三万人,可谓要人有人要武器有武器,然而对战起人数和装备都远不如自己的倭寇,却屡屡受挫。最后还是林瀚墨亲自上阵督战,这才勉强扳回一局。 此外,还有个黄石涛。 北海关城高墙坚易守难攻,城内重兵把守物质充沛,怎么看怎么牢固。 然而却被倭寇以两天的时间闪电般拿下,最后连黄石涛都落个生死不明…… “这……”长禄迟疑。 “陛下,”他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上的事自有将军们负责。您不必担心,好好保重龙体才是。” 长兴帝苦笑着摇了摇头。 华阳郡不是南边林高虫多的广信,更不是西边荒凉贫瘠的定西郡,那是云垂的十大上等郡之一,其周边全是一望无际肥沃的原野。 万一被中央军团搞得无法收拾,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得不多多盯着。 “几位王爷怎么说?”长兴帝问。 战报送到时,他正头疼欲裂,秦王几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先商量该怎么处理。 “回陛下,秦王殿下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是中央军团初到华阳郡,人生地不熟,而且大量辎重尚未送达的原因。殿下觉得只要辎重到了,中央军团应该很快就能将倭寇打下海去。” 胖子陈修兰是老二,但早几天他已经接下了北海关的战事,这次便没在场。 长禄也略过不提。 “至于齐王殿下。他觉得这场战斗完全暴露了中央军团的腐朽与无能。要求立即派人到瑞南郡调查中央军团上下贪晌吃空晌、玩忽职守以及军纪涣散等等问题。” 说到这,长禄稍稍打量了一下长兴帝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动静才继续说下去。 “最后是明王殿下,他赞同齐王殿下的说法。同时建议尽快将星落军团以及萧伯爷的平倭军从百济召回来,优先保护好我们的沿海。” “完了?”长兴帝打了大大的呵欠。 这两天他头疼得厉害,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根本无法入睡。此时脑子好不容易消停,睡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回陛下,就是这些了。各王爷议论纷纷,谁都说服不了谁。” “那就让他们和六部以及太师府继续讨论。” 说完,长兴帝烂泥般瘫回床上,一下子睡着了。 第500章 心狠手辣的石川泷 第500章心狠手辣的石川泷 定海码头,外海。 土肥勇人又回到了破破烂烂的土肥号上。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海岸线,面如死灰。 鲁平安新建立的防线看起来摇摇欲坠,然而任凭他们两边怎么进攻,愣是破而不倒。 张扬手里的那几座小山,看起来一点也不高,似乎只要冲上几步就能登上山顶。 然而任凭水野的二万余人马怎么狂攻乱打,甚至半山腰的那几道壕沟都堆满了尸体,山顶仍然一直源源不断朝着下方发射着火球、石头和毒烟橡胶…… 唉。 土肥勇人心灰意冷。 “不是我军无能啊,实在是敌人太厉害……” 第三天清晨,阳光升起。 前方大海里突然冒出无数巨大的战舰,不多时已经占满了眼帘,正气势汹汹朝着土肥舰队开了过来。 呼~ 土肥勇人看着这一幕,心跳都漏了几拍。 “东海壁垒已经到了,凭我们这点舰船顶不了多久。快去问问陆地上什么时候才能打穿那道该死的防线?” 如果打不穿,那就准备全军覆没吧。 传令兵们面面相觑。 半晌过去,终于有人开口,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将军,岸上各位将军的回复一直是‘快了快了,还差点还差点’。” 操! 土肥勇人气得手骨格格直响,差点没把身前的船舷给捏爆。 这样敷衍的回复,他已经一连听了三天,然而每次都是还差点还差点。 “传令下去,我们现在处于顺风的位置,所有舰队出海迎战!” 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尽量给岸上的兄弟争取时间。 当然后面这句话土肥勇人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 高点上, 眼睛红得像只兔子的张扬眉开眼笑放下望远镜。 “东海壁垒主力到了,立即通知下方的鲁将军。” 哈哈。 鲁平安很快得到消息。 他一把扔掉手里卷了刃的砍马刀,飞快地窜上瞭望塔。 “兄弟们,我是鲁平安!”他放声大吼,“咱们的主力到了。” “陆将军很快带兵从海上杀过来。倭寇马上走投无路。” “所有人,杀啊。” 战场上原本各种武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加上人叫马嘶,有时候甚至相邻两个人都未必能听清对方在叫些什么。 然而鲁平安这么嚎一嗓子,偌大条战线居然安静了下来。 很快,所有东海壁垒的小兵精神一振。 “杀啊!” 他们大吼着,甚至连伤兵们都跳了起来,杀气腾腾地朝敌人扑了上去。 倭寇小兵本就又冷又饿,这会更是被杀得连连后退,很快败下阵去。 ———— 东海,泗山群岛。 主岛,上阳岛。 石川泷呵了呵冰冷的双手,信步走到屋外。 他看了眼西边的天际,“定海码头有什么消息没?” “回将军,”亲卫吱吱唔唔,“东海壁垒现在在华阳郡近海,兄弟们的消息实在难传得过来。” 石川泷了然。 他又看了一眼西边,转身回了屋里。 至于土肥勇人以及其他先军将士的生死,石川泷没有过问,但也多少可以料想其结果。 “将军,土肥勇人误事啊。”有军师痛心疾首。 岸上就莫沧海那么点守兵,而中央军团也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如果土肥勇人能一鼓作气杀进华阳郡,那么明年雪化后云垂将面临双线甚至三线作战,北海关的根井正人压力会少上不少。 他们泗山群岛这里也会安全得多。 石川泷不答,默默地凝视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军师走了过来。 “将军,东海壁垒如今虽然回了云垂近海,但他们在百济征战了那么久,各舰上的大小弩箭、火油和石头绝对不多了。” “末将觉得他们收拾完定海码头的残局后,应该会先回平海郡大本营休整一段时间,不会急着来进攻我们脚下的泗山群岛。” “不见得。”石川泷轻轻摇了摇头。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 现在整个东海普遍刮得是西风或西北风。 东海壁垒如果从华阳郡甚至平海郡过来的话,正好处于上风的位置。 这种天时地利,陆伏海可能不会放过。 嘿嘿。 有军师得意地抖了抖鼻子下的两撇小胡子。 “将军的顾虑可以理解。但据探子早些时候的回报,陆伏海在金龙滩被我们干掉了那么多舰船,星纪城里的那几位王爷对此一直争论不休,回去后有可能会对他问责。” 这样一来,陆伏海必定焦头烂额,就算有心想出海攻击泗山群岛,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石川泷点头,“最好如此吧。” 这三四年双方一直在打仗。 对上训练有素的东海壁垒,无论是对方是萧正还是陆伏海,石川泷都不觉得自己麾下的舰队有太高的胜算。 “不过吩咐下去,让岛上所有人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既要作好东海壁垒突然来攻的各种准备,同时也要作好敌人先囤积好力量以后再来攻打的准备。 “是!” 军师的话音未落,砰砰两声,门响了。 “将军,本土又派来了支舰队,总共有一百二十艘战营级以及相应的将士。请您接收。” “太好了。”军师们顿时个个喜形于色。 自土肥勇人西去攻打华阳郡,根井正人北去偷袭北海关,泗山群岛虽不能说完全变得空空如也,但也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 这也是石川泷担心东海壁垒会马上过来进攻的主要原因。 如今本土总算又派了船和人过来。 虽然没有战将级,来的人数也不多,甚至大多数都是刚拿起武器的普通百姓。 但无论如何,只要东海壁垒过来,这些人和船总归可以帮着出把力或者说当下炮灰。 砰! 石川泷却是狠狠地砸了一拳面前的桌子,心底有一刹那的后悔。 “土肥勇人,瞧你干的好事!” 尽管西去和北上了许多战舰与人员,但泗山群岛这里的粮食和过冬衣物依然不够用。 如果土肥勇人能一下子杀进华阳郡,就算不多至少也能抢点粮食回来。 这就大大缓解了岛上的粮食问题。 可惜事与违愿…… “来人,找出岛上所有的土肥族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让他们下海去钓或捕鱼。” 石川泷此言一出,中军大帐里顿时落针可闻。 所有人面面相觑。 “将军,”有军师脸色不忍,“这么冷的天下海钓鱼?况且海上还有东海壁垒的舰队,这……” 这和让他们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再者土肥勇人就算没有功劳至少也有苦劳。 这么对待他的族人,万一传了出去,让其他那些在前线作战的将士以及本土里土肥家族那些剩余的族人会怎么想? 再怎么说他们也挤了一整支舰队出来。 哼! 石川泷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军师一眼。 “本将管他们会怎么想!” “刚刚德川将军还送了那么多兵员过来,本土里有的是等着上船准备为国立功的子民。” “我们现在时间不多,需要的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将士,不是土肥勇人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脓包。” “明白吗?” “明……明白。”那军师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出声。 第501章 李荷白的新任务 第501章李荷白的新任务 平海郡。 “这就是东海壁垒的大本营啊。” 李荷白站在“广信号”战将级的甲板上,啧啧地望着眼前巨大的水师基地,连连感概。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愧是水师主基地,大得令人瞠目结舌。” 其实镇南关的水师基地也不小,同样拥有占地宽广的港口区、训练区、宿营区、造船区以及后勤区。 但和眼前东海壁垒的基地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很快,前方令旗挥动。 镇南关舰队徐徐进港。 鲁玉龙已经早早在岸上等着。 “末将镇南关李荷白,见过鲁将军。”李荷白自报家门。 鲁玉龙的军阶要比李荷白足足高了三级,他哈哈大笑。 “久仰久仰,原来你就是李荷白李将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李荷白笑而不语,显然不怎么信这个所谓的久仰久仰。 咳。 鲁玉龙咳了一声。 “本将之前带兵在百济驻守。作战和训练之余常常和星落军团的将士们一起聊天喝茶。萧正萧将军的二公子萧纲不时会提起南奉之战,可是对李将军赞不绝口。” 说完,他用手指在身前轻轻画了几个圆圈。 那是风车旋转的意思。 李荷白眼前一亮,“原来都是熟人啊。” 他哈哈大笑。 “那鲁将军也别一口一个什么李将军的那么见外了。我与萧纲同辈,将军叫我一声荷白就行。” “也好。”鲁玉龙微笑着点头,“那本将就托大,称你一声荷白就是。” 李荷白自是开心应下。 镇南关舰队是来补给的。 关于补给,兵部制有详细且规范的流程。李荷白这些主要将领们只要最后确认就行,无需一直在战舰上盯着。 而要给这么大支舰队补给,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李荷白便在鲁玉龙的盛情邀请下,往前面的营区走去。 进了会客厅,两人又是一番寒颤,才转入正题。 “荷白,你这两三个月带着舰队一直在海上漂泊,应该不大清楚北边的战况吧。本将找人给你讲解讲解。” 李荷白高兴地点头,“谢将军。” 收到兵部命令后,他们立即带着舰队起启,一路匆匆往北赶。 整支舰队共三艘战将级、六十艘战营级以及上百艘后勤船,说大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 云垂从南到北,海岸线无比漫长,只是能让战将级停泊靠岸的深水港口并不多。 再加上兵部的命令紧迫严厉,因此整支舰队自出发后几乎就没有靠过岸。 李荷白如今正是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巴不得有人详细说道说道。 很快就有鲁玉龙的军师站出来,将北边近来的战况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一遍。 听完,李荷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倭寇一分为三,分别进攻定海码头、九原马场和北海关? 而且前两个都算是诈攻,以掩护石川泷真正的目标? 结果北海关毫无防备,瞬间被根井正人攻破? “真的假的?” 李荷白一脸的狐疑。 尽管知道鲁玉龙不会说谎,而且这种军机大事只要出去发信去求证很快就能知道实情,没必要胡说八道。 但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北海关那可是北方强关,相当于镇南关在南方的地位。黄石涛和其他守关将士到底是睡得多死才能让倭寇两天就攻陷了?” 唉。 鲁玉龙也是一声长叹,“谁说不是呢。” 接着他又将往年随着萧正在北海关驻扎时,看到关上的种种情况粗粗地说了说。 “难怪。”李荷白这才了然。 一方上锋安于享乐,部下荒于训练;别一方厉兵秣马,突然奇袭。 两天就被攻陷,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当初南奉的虎愁关,他们也是这样干掉的。 “那敢问将军,我们舰队下来该干什么?”李荷白忍不住问。 “干什么?”鲁玉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出发前,你们镇南关的袁将军没有说明吗?” 李荷白摇了摇头,“从镇南关到这里太远了,将军让我们自己根据实际情况权宜行事。” 鲁玉龙了然。 他沉默了一会,才径直走到地图前,哗地点在平海郡上面不远的地方。 “荷白请看,现在华阳郡的危机已经大至解除。九原郡倭寇是派了些舰队去攻击,但只是诈攻,为的是拖着莫沧海的兵力。” 说完,他的目光继续向上移,最后落到北海关上。 “北海关是帝国北大门,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确实。”李荷白下意识朝老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十多快五十年前,镇南关曾落于敌国之手,南奉带着几个小国一路北上,差点打到了星澜大运河…… 可见这些边关的重要性。 唉。 鲁玉龙重重地敲了敲那个不知何时被画了个红圈圈的地标。 “只不过现在是冬天,无论玉木郡还是北海都是冰天雪地,寸步难行。因此只能暂时放下收回北海关的行动,一切等明年雪化后再说。” 李荷白点头,情不自禁扯长了脖子。 “那得什么时候?” 出发前他曾囫囵吞枣地学习过北方的一些知识。但到底没有真正生活过,不少常识还是不怎么了解。 “至少明年三月后吧。”鲁玉龙回答。 “三月以后。”李荷白有些发愁,“现在才十一月底马上腊月,那至少还得等四个月。” “这……有点久啊。” 哈哈。 鲁玉龙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四个月看似很久,但忙起来的话也是眨眼而过。只要你们舰队愿意,有的是事情可以作。” 李荷白连连点头。 “只要是有助于帝国边防的事,我们当然乐意去作。” 再者镇南关那么多兄弟随着他千里迢迢北上,可不是想来度假的。 “将军,不知是什么事?” 李荷白嘴里这样问着,但目光已经落在了泗山群岛上。 “不是泗山群岛,”鲁玉龙微微地摇了摇头。 “东海壁垒主力在百济打了那么久的仗,无论是船况还是兵员都急需修整和补充。陆将军应该不会刚回来就转头发兵去攻打泗山群岛。” 李荷白眼光黯了黯。 东海壁垒不去的话,他的镇南关舰队就那么点船,更不能去了,否则去了也是白送。 “荷白不要着急。不如你带着舰队去这里。” 说完,鲁玉龙咚咚地敲了敲地图上的定海码头。 倭寇选择从它大规模登陆,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里是个深水港,方便大船停泊或者进出。只要上了岸就到处都是良田沃土,不愁没粮食吃。而且出了定海码头后尽是四通八达的道路和驿路,可以说堵无可堵。 既然倭寇能进攻一次,也有可能进攻第二次。 因此得派支舰队在附近驻守。 五百章了,尽量快更,尽早写完。 订阅太低了。 往前翻上十天,那时的订阅数为87,几乎就是这本书的真正读者数。 就算一天两更甚至三更,也没有多少。 而起点一万订阅才350块左右, 可想而知…… 第502章 各方的困境 第502章各方的困境 “我们去!”李荷白毫不犹豫应下。 鲁玉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倭寇既然能来一次就有可能来第二次。 只是上次土肥勇人带了十艘战将级以及众多的战营级都没能攻下定海码头,下次如果还来的话战舰的数量恐怕只多不少。 嘿嘿。 李荷白不好意识地挠头。 “如果倭寇真的再去进攻华阳郡,挡在他们前面的话是危险了点。但只要我们撑上一段时间,周围的友军及时赶到,也就没什么事了。” “毕竟总要有人挡在前面,不是吗?” “没错。”鲁玉龙感概万千地拍了拍李荷白的肩膀,“如果帝国每位将士都能像你这样想,那就好了。” 感概了一顿,他才继续说下去。 “不过除了要舰队守在定海码头外,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同样要有舰队去做。” 说完,鲁玉龙伸手一点,直接落到了与华阳郡隔海相望的百济半岛上。 ———— 百济半岛,王城南郊, 星落军团驻地。 大雪纷飞,天上地下到处是漂漂洒洒的鹅毛大雪。 此时的星落驻地一片静寂,别说训练就是出行都困难。 然而寥寂苍白的训练广场里却雕像般站着一个人。 巫思远似乎没意识到身边的风雪,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目无焦距地朝东方望去。 “将军,天气这么冷,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多披件披风吧。” 亲卫苦着脸,努力迈过齐膝深的大雪走到主将身边,将条厚厚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然而巫思远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似的。 亲卫在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禁一阵悲凉。 唉。 之前他们在源宁山脉守得好好的,甚至还一步一步扎实地向着东岸的久堂直人杀去,直至控制了整条进出山脉的驿路。 巫思远自认干得还算出色,结果转头他就被百济王以回家省亲的名义调回了王城,取而代之的是百济的二皇子。 然而人和人是不同的。 二皇子上任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巫思远先前设在源宁山脉以东的所有据点都已经被久堂直人拔除,驻守的将士战死的战死,落逃的落逃。 甚至倭寇大军一路西进,隐隐威胁到了驿路关口的存在。 想到这,亲卫抬起头感概地看了一眼天上。 要不是这场大雪及时落下,挡住了步步逼近的久堂直人,估计王城那边早就鸡飞狗跳了吧。 “将军,天气太冷了,呆在这里冻坏了身子不值当。咱们先回去吧。” 最主要的是巫思远再怎么发呆,对东岸的战况也于事无补。 报! 就在这时,北边远远传来陌生的百济语。 两人心一动,不由转身询声望去。 果然,透过扬扬洒洒的大雪,两个浑身落满雪花的传令兵正努力地朝他们所在的位置挪来。 巫思远也不意外。 这里星落驻地,这些天连绵不断地下着大雪,周围的一切训练早已停止。 可以说附近现在除了他和几名亲卫外,其余都是云垂人。 因此这儿还会用百济语传令的,十之九八是来找他的。 两人相视一眼,努力朝着那两个雪人迎了上去。 双方相距不算太远,但地上积雪太深,还是费了点时间。 “巫将军,”对方哆嗦着递过来一封信,“王上召您立即入宫议事。” 巫思远不置可否。 这时候能议什么事? 还不是二皇子见倭寇步步逼近,一时慌了手脚,求助大淳谷里的星落将士后又收不到回应,这才不得不回王城搬救兵。 他默默看完,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大雪天的,两位兄弟辛苦了。” “你们回去禀报王上,就说天寒地冻本将一时不查着了风寒。现在暂时下不了床,这两天应该无法进宫了。” 传令兵愕然。 另一人情不自禁靠近两步,拢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 似乎真想探探巫思远的额头,看他是否真得了风寒。 “放肆!” 唰! 旁边的亲卫一下子抽出雪亮的腰刀,看样子只要那人再敢靠一步,他就会一刀劈下去。 “没事,没事。”巫思远连忙按住亲卫的手。 他朝王城的方向看了眼,长叹一口气。 “走吧,马上就是腊月,快过年了。本将也要回家看看公主。” 说到公主,巫思远脸色有些异样。 他曾在星纪城留过学,也算熟知云垂历史。 云垂建国六百余载,皇室生有数量庞大的王女,但这么多王女中有公主名份却是曲指可数。 这些公主要么是各位皇帝的嫡长女,要么就是像夷光公主这样自己立下汗马功劳而争来的身份,个个都是女中豪杰。 哪像百济这里,只要是百济王的女儿都是公主…… 然后看年轻的臣子们谁有出息,就拉来当驸马。 出息? 巫驸马暗暗摇了摇头。 个人再有出息,也得有用武之地才是。 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看向身边的亲卫。 “你去跟韦将军说一声,就说本将多谢星落近期的照料,现在先暂时回王城,明年再过来借场地继续训练将士。” “是!” ———— 星落军团,中军大帐。 营房里热气腾腾,温暖如春。 除了任宁、韦君谦以及在星落老家的管路平外,星落军团的其余将军以及军师都在这里。 韦君谦不在,中军主将莫定山则负责接手军团一切事务。 唉。 他摇了摇头,“喝惯了大将军煮的茶,眼前这茶都谁煮的?真没法入口。” “没错。”其他人哈哈大笑,“煮茶的兄弟呢?你家将军抱怨你呢,快出来道歉……” 嘻笑了好一会儿,众人才进入正题。 莫定山朝外望了一眼。 “就这天气,李承德这个百济王都急着将巫思远召回王城议事,看样子源宁山脉的情况不是很妙。” 其他人纷纷点头。 “东岸太小,久堂直人不会放弃杀过源宁山进入百济腹地的打算。” 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见缝插针地杀过来。 莫定山点头,目光落到西边。 “东边源宁山脉摇摇欲坠,西边北海关又被根井正人占住了。各位兄弟,咱们的处境同样很不妙啊。” 其他人顿时默然。 俗话说手中没粮,心里慌慌。倭寇他们不怕,但怕是的没粮食。 百济土地贫瘠,百姓也不太会种地,他们种的粮食自己都尚且不够吃,更别说供应外来的星落人。 因此自从星落军团受命进驻百济后,韦君谦居安思危,一直让人源源不断从国内运来大量的粮草和辎重。 只是路途遥远而且运力有限,他们现在手中的粮食衣物过个暖冬肯定不成问题,但过完冬后就很难说了。 砰! 前锋主将楚今定擂了一拳掌心。 “万幸的是后勤部的墨斗及时将北海造船厂的那一百二十艘运输船给开了出来。” 因此只要找到足够的粮食以及开船人手,可以试着通过海路运粮。 第503章 运粮队 第503章运粮队 平海郡。 东海壁垒大本营。 鲁玉龙的手落在百济半岛上。 “半岛里共有星落七万余人,萧正的平倭军一万九千多人以及数量庞大的战马。这么多人马每天的吃嚼是个大数字。” “如今北方大雪封山,北海关又被倭寇截断,也不知道陆路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因此只能通过海运将粮草和武器运过去。” 他抬头看着李荷白,“不知荷白你愿不愿意担当其中的护粮队?” “说来这个任务的危险性比单纯守在华阳郡近海还要高些。” 李荷白迟疑了一下。 他明白鲁玉龙的意思。 现在不仅云垂知道星落军团在百济的困境,恐怕倭寇对此也早已心知肚明。 说不准他们之所以绕个大弯去突袭北海关,就是打着先饿死星落军团以及萧正平倭军的主意。 因此只要运粮船一出海,十之九八半路会遇上阻拦。 鲁玉龙哈哈一笑,“庆幸的是打了这么久,倭寇的主力不多了。” 之前土肥勇人已经带了一批出来,后来根井正人又带了无数战舰往北,而石川泷怎么也要留一些守在家门口,免得被东海壁垒一锅端掉。 因此出来阻挠运粮船东去的倭寇应该不会太强。 “他们派出来的战舰数量或许不少,但各舰上的将士应该都是刚从本土过来的新手,甚至是第一次上船的普通百姓。” 李荷白眼前一亮。 “这样的话,正好给我们镇南关舰队练练手。” 镇南关以前是和南奉水师打过仗。但南奉到底是个陆地国,水师是有但并不强,与倭寇那种纯海洋国不可同日而语。 “鲁将军,我觉得这护粮队的任务更适合我们。” 说到这,李荷白的眼光闪了闪。 一年多前,星落军团从广信郡移防北上。 当时的他特地赶到应山大营送别,那会李荷白就想过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和姐夫任宁或者星落军团一起并肩作战。 没想到如今梦想就在眼前。 “很好!”鲁玉龙欣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将果然没看错人。” “那舰队完成补给后,你们就尽快北上去华阳郡码头吧。运粮船很快会出现在那里接收粮食,然后顺风出海。” “明白。”李荷白点头应下。 他有些好奇。 “将军,我记得你们玉龙舰队这些年一直与萧伯爷的平倭军同进退吧。为什么这次不趁着运粮时一起过去?” 哈哈。 鲁玉龙爽朗大笑。 “我们舰队已经在百济呆了三年多,很多兄弟患上了思乡症。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修补船况补充兵员的同时,也该在家好好过个年吧。” 笑着笑着,他眼里却掠过一丝阴霾。 说到底,玉龙舰队是东海壁垒底下的一支舰队,他鲁玉龙无论在哪都要接受主将陆伏海的指挥和调派。 正常情况下,陆伏海让他留,鲁玉龙就得留;陆伏海让他走,鲁玉龙船再破人再少也得立即离开。 而东海壁垒离开百济时,已经将万石磊的磐石舰队留下给萧正,因此陆伏海这次回来,估计不会再派玉龙舰队过去了。 想着想着,鲁玉龙有些失神。 特别是想到几天前儿子鲁平安从定海码头送来的那封秘信,他更是坐如针毡。 星纪城里居然有王爷为了自己的私利,意图让东海壁垒给倭寇放水,放任敌人上岸为祸百姓……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人的身份。 但与东海壁垒私交甚密的王爷,鲁玉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齐王,陈修竹! 偏偏陈修竹还是长兴帝眼中最优秀的儿子,没准还是云垂的下任帝皇。 鲁玉龙越想越头大…… 咳咳。 李荷白连咳了几声。 “将军,鲁将军?” “什么事?”鲁玉龙回过神。 “运粮船有了,护粮队也到了位,但粮食从哪来?”李荷白好奇,“户部出吗?” 说到这,他哑然失笑。 星落是云垂最强大的军团,所谓人红是非多。 因此各大军团里孜孜不倦地流传着韦君谦的荒唐往事。 户部尚书钱良其实是韦君谦的岳父。 然而二十几年前,韦君谦还是星落军团里上不了台面的中层将领。虽然与女儿两情相悦,但堂堂的户部尚书府自然看不上这样的小人物。 韦君谦也胆大,上门提亲被拒绝后,他不再管什么明媒正娶,直接拐走了人家嫡长女。 后来钱家姑娘肚子大了,爱女心切的钱良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这门亲事,但也因此恨上了韦君谦。 岳婿俩现在也算云垂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却是一直针尖对麦芒,只要见了面就忍不住怒目相向的那种。 不过钱良还算是个公私分明的户部尚书,心里再也怎么愤恨韦君谦,也从来没有在粮草或者其他补给方面为难过星落军团。 但说到底,户部的东西除了要经过钱良外还要经过长兴帝的允许,而且调派起来的程序繁琐而冗长。如果百济那边急着求粮救命的话,估计一时间难派得上用场。 鲁玉龙自然知道这些,他脸色有些异样。 “粮食嘛,只要等一阵子自然会有的。你们过去后先把定海码头外的航道清理出来就行。” “明白。”李荷白点头应下。 他看了一眼地图上的东海。 土肥勇人带去的舰队除了寥寥的几艘,几乎都被东海壁垒击沉或撞沉在华阳郡近海。 那里的水说深不太深说浅也不太浅。如果不将那些沉船的遗骸清理干净或标记出来的话,以后大船行驶起来会十分危险。 ———— 广信郡。 任宁是坐不住的人,和两位妻子温存了几天,又忙碌起来。 “现在华阳郡的粮食与田地,我们收购了多少?” “回将军,按您的吩咐,粮食只要有人卖,有多少咱们收多少。” “狗日的地方豪绅,不经过这次收购都不知他们居然囤了那么多粮食。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帝国很多地方的百姓都饿得只能吃土。” 管家邹大河先愤愤骂了一句,才哗哗地翻着手上的笔记。 “至于田地……” “按最新收到的数据,华阳郡驿路两侧的良田您义弟苗夏已经收购了四成。其余的不是田主不卖就是价格不合适。” “此外,定海码头共有十一条道路通往周边郡县,每条道路两边的良田咱们都收购了不少,不过比例不高,只有三成多一点。” 说到这,邹大河脸色有些羞愧。 “将军,实在是咱们的银子不大够,只能择优购买。” “不过剩下那些田地,好像都被镇国公府和太师府给卖走了。”他又补充。 “干得很好了。”任宁十分满意。 “留下足够的粮食给来年的佃农,其余准备称重装车然后运往定海码头。” “对了。”任宁微微一笑,“记得跟兵部与户部报备,咱们好心卖了粮,以后得跟他们要钱。” 邹大河咧嘴一笑,“明白。” 任宁又问了一些事才让他离开。自己则看着地图上的百济半岛,忍不住又皱起了眉。 北海关方面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光凭在华阳郡收到的那点粮食,恐怕不大够用。 第504章 军医 第504章军医 星纪城,镇国公府。 在管家的迎接下,张大娘子走进了这座赫赫有名的国公府。 绕过高大古朴的影壁,透过稀稀碎碎的小雪花,她小心地左右张望。 眼前的景象陌生而熟悉。 陌生的是她从未见过如此宽敞雄伟的豪门院落。 熟悉的是主院里插着一整排招魂幡,上面的大大小小“霍”字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张大娘子有些恍惚。 多少次出征、路过、醒来甚至睡下时她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个“霍”字,温暖而亲切…… 张大娘子默默地站了一会,朝着众多的招魂幡深深地鞠了个躬,才在管家的引导下进了正屋。 正屋宽敞明亮温暖如春,但里面人不多。 就只有夷光公主,世子霍庆以及世子夫人在。 张大娘子急走几步。 “属下张氏见过夷光大长主殿下,世子及世子夫人。” 呵呵。 “你终于来了。”夷光公主笑着招她招了招手,“都是一家人,别呆站着呀,快过来坐下。” 张大娘子脸色一阵犹豫,恭恭敬敬地回道:“谢殿下。只是属下近来睡觉时落了枕,不便久坐。” 三人哑然失笑。 堂堂军医睡觉时落枕可以理解,但这和落座有什么关系。 哎呦。 夷光公主突然抬起手摸向后颈。 “这星纪城近来气温降得厉害。我昨晚辗转反侧,一不小心也落了枕。张大娘子是要塞的军医,救过我无数将士。她说落枕不宜久坐,那咱们就听她的准没错。” “庆儿,扶祖母起来。” 说完,她挣扎着要站起来。 张大娘子脸色讪讪,连忙过来阻止。 “殿下恕罪。属下历来畏惧豪门贵户,刚刚脑子糊涂一时说起了胡话。请殿下别往心里去。” 哈哈。 夷光公主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公侯伯子男,说来我们镇国公府在云垂里的确是除了皇族以外最顶级的豪门。但那高高的门庭从何而来为何坚挺?” “其实呀,都是你们这些要塞将士用血和泪拼死扛起来。” “这个地方如果你们进来后只敢拘谨地站着,那我们这些住在里面的人心底可不安宁。” 张大娘子听得满心感概,又说了几句后才一一落座。 夷光公主让人上了茶水后便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继续倾听世子夫人的汇报。 “祖母,随着大雪落下气温进一步降低,城外聚集的百姓数量越来越多。我们三家人昨天一共运了三十余大桶粥出去,结果仍然不够分的。” “现在这天气,外面的百姓不好过呀。”夷光公主摇头叹气,“可惜京兆府尹一直视而不见,要么就是派人将他们驱散……明天你们多准备点粥吧。” “好的。”世子夫人飞快应下。 夷光公主转头看向张大娘子。 “张大娘子,我记得你夫家是华阳郡人?” 张大娘子微微一怔,半晌后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殿下,我夫君在没参军前,的确来自华阳郡。” 说着,张大娘子有些失神。 她夫君已经去世了十余年,张大娘子一时间都快忘了两人自小长大的老家到底在哪或者是个什么模样。 后来在要塞识了字,她曾经查过地址,知道那里其实叫华阳郡望淮县。 两人原本是望淮县外约五十余里处的一户农家。 一家人日出而耕日落而息,虽然贫困倒也衣食无忧。 后来公公急需银子治病,于是把家里的田地祖屋都当了出去,最后就成了人财两空。 他们打死也不愿意沦为乞丐,走投无路下便踏上西去从军之路。 唉。 夷光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 “倭寇前些时候大规模进攻华阳郡。郡里的土豪乡绅偏听偏信,说什么北方备守兵挡不住倭寇,朝廷又无心派兵支援,于是纷纷变卖家产举家逃离。同时引得许许多多的百姓也慌慌张张跟着往外跑。” “只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无论去哪都是吃香喝辣的不会饿着肚子。而那些手里只有一点钱甚至两手空空的百姓,如果没有亲戚投靠,最后都得沦为流民或者乞丐。” 说到这,她看了眼对面的孙媳。 “比如包括星纪城在内各郡县城外越聚越多的讨食百姓。” “无论在哪,苦得都是这些普通人啊……” 张大娘子深有感触。 她看了眼夷光公主身边的案桌,那里叠放着几份报纸。 华阳郡的战局已经让新发行的报纸说得清清楚楚。 在北方备守兵、东海壁垒和中央军团齐心协力下,上岸的倭寇已经全军覆没,海里的战舰更是如数被毁。 可以说云垂大获全胜。 然而普通百姓说精明也精明,说愚蠢也愚蠢。 朝廷发布的通告他们会半信半疑,甚至可以说疑字占了很大一部分。 但邻居、亲戚或者好友以讹传讹胡说八道一通,他们立即就深信不疑,甚至还会添油加醋转给其他亲朋好友。 是以华阳郡西边的百姓至今还源源不断向外跑。 “张大娘子,华阳郡很多人在抛售祖产土地,或许有你们夫家的。要不要我让庆儿去……” 张大娘子稍稍迟疑,然而还是飞快摆手拒绝。 “多谢殿下和世子的美意。” “属下如今是要塞军医,习惯了呆在西陲给要塞的将士们治疗伤病的日子。至于回老家种地……” 她微微一笑,“估计是种不来了。” 霍庆出声:“那娘子你有什么愿望,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得上忙?” “属下的愿望?”张大娘子微微一愣,“希望医术能再好点,以后要塞的小伙子们都能活着回来。此外属下百年后如果能和夫君的骨灰一起合葬在啸天园,那就此生无悔了。” 夷光公主理解地点了点头。 “人老了是有些糊涂,差点忘了你这次回星纪城是向太医们学习医术来着。” “如今学的怎么样?” “殿下还有世子,”张大娘子脸色犹豫,“关于太医院的教学,有些话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夷光公主呵呵地慈祥一笑,“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提。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是!” 张大娘子轻轻抿了口茶。 “这段时间,我们的确学到了不少太医们的治病手段以及一些药物的精细使用,让人大开眼界。不过……” 不过那些手段似乎都是养生为主,大多都是治头疼体疾或者各种妇科疾病的。 而要塞的小兵上了战场,轻则被刀子割破个小口重则被刀斧利箭开膛破肚,反正都是不赶紧止血就会死的那种。 太医院的手段看起来十分神奇,用的药物更是精妙无比,然而在大开大合的战场上效用却是不多。 可以说他们这次回来学了这么久,纯粹学了个寂寞。 夷光公主三人一愣,反应过来后也有些哭笑不得。 太医们医治的对象要么是皇室子弟要么是后宫嫔妃,最次的也是星纪城里各大豪门贵族。 这些人极少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淋。 久而久之,太医们自然不会深入钻研如何治伤。 第505章 又一则秘闻 第505章又一则秘闻 “今明两天我给陛下上个折子,建议他找些精通治伤的太医或大夫出来指导指导你们。” 夷光公主回过头。 “对了。你有见过陛下吗?” 张大娘子脸上掠过丝异样,“回殿下,这段日子属下有幸在晴云宫见过陛下两次。” 两次的“两”,她稍稍加重了语气。 “殿下,陛下如今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张大娘子到底是军医,战场上见多了垂死之人的模样,一看长兴帝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气血两亏接近油尽灯枯。 夷光公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陛下久疾,不在养心殿好好休息,跑晴云宫作什么。” 张大娘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案桌上的报纸。 “殿下,”她微微顿了顿,“陛下说晴云宫安静,不像其他后宫乱糟糟的没个安宁。” “对了,陛下似乎对安容郡主很是挂记。属下在晴云宫期间,见他曾不止一次问起郡主的现状。” “十三吗?”夷光公主似乎没听出张大娘子的意有所指,“十三出嫁后,本宫也很久没见这外孙女了。” “庆儿媳妇,有空你多去郡主府去转转,看看十三过得怎么样了。” 世子夫人连忙应下。 张大娘子反应很快,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份报纸,赶紧收回目光。 八月底九月初时,报纸曾经报道过一则皇室秘闻,说什么长兴帝有成年皇子流落在外。 当时整个云垂可谓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传得沸沸扬扬,无数百姓对此津津乐道,纷纷猜测这皇子现在的身份以及他将来会不会被皇室接纳……… 然而对此陈氏皇族一直没有回应或者不屑于回应。 百姓们尽管议论纷纷,其实大多只是当成饭后茶余的谈资,心里也是半信半疑。 在毫无证据而皇室又没回应下,日子一久便像其他的故事一样被抛之脑后,无人再提起。 没想到这十一月底刚发行的报纸又重提了另一则皇室秘闻。 大同小异的故事,似是而非的情节。 唯一不同的是八月底的故事述说者是那个产下皇子的嫔妃的奶娘,而十一月底的则是接皇子出生的稳婆。 反正都是找不到的人以及无法证实的故事…… 哼。 夷光公主哼了一声。 “陛下有空到去晴云宫闲逛,那么多的国家大事怎么不见他赶紧断定?”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讽。 张大娘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殿下,陛下在晴云宫时屡次提及不知该立谁为储君。贵妃娘娘或许是听腻了,便随口叫陛下用老办法选择……” 说到这的时候,女军医忍不住好奇地扯长了脖子。 到底是什么办法,还能用来选择这么大一个帝国的储君人选? 咳咳咳。 旁边的霍庆夫妇双双脸色古怪,连连咳嗽。 张大娘子虽然莫名其妙但也反应过来,随即不敢再问。 夷光公主淡淡开口,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立储是一回事,雁回军团领军大将的人选又是一回事,下来是收复北海关。此外还得关注星落军团以及平倭军在百济的粮草问题。” “庆儿媳妇,”她转头看着世子夫人,“今年我们国公府的粮食收成如何?” 世子夫人连忙站了出来。 “祖母,这两年帝国大部分地区都风调雨顺,我们名下的庄子也不例外。如果有需要的话,府上可以令各大小农庄抽出不少粮食。” 说到这,她迟疑了一下。 “只不过我们的庄子大多在星澜大运河沿岸,并不在东部沿海。如果要运,路途有些遥远……” “没关系。有粮就行,距离不是问题。”夷光公主沉吟,“说来太师府的庄子也大多在星澜大运河两侧。” “庆儿,给任太师写信,建议两府一起准备好粮食。等星落郡的粮车经过,便混上船东出大海或者跟着管路平的后勤车直奔华阳郡。” 夷光公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么多粮食一起发运,无论是装船还是车载,其数量之大都容易引人注目,因此还是得想些办法遮掩一番。 幸好当地的大小官员或多或少都是他们的人,想掩一些人的耳目还是不难作到。 霍庆立即站了起来,“事不宜迟,孙儿立即就去写信。” “去吧。”夷光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缓缓地扣着手指。 任宁家的、镇国公府、太师府、星落郡老家以及东海壁垒的粮食一起发运。 再让人从户部磨一些出来,估计可以暂时解除百济那边的粮食危机。 当然,还要看粮路安不安全通不通畅。 比如当初的岩陲要塞,正好遇上西部四郡发生民乱,尽管手里有粮然而愣是运不过去。 此外还有看北海关方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 否则手里再多的粮食也不够运以及不够吃。 张大娘子坐立不安,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下去。 “殿下,”她小心提醒,“属下是不是先行回避?” 哈哈。 夷光公主洒脱地挥了挥手。 “不必了,都是一家人。” “以后进了宫或者开春后返回岩陲要塞,晴儿凌儿若是问起,你如实回答就行。他们自然心里有数。” “好的。”张大娘子反应过来,心砰砰直跳,飞快地点头应下。 ———— 皇宫。 “长禄,”长兴帝面无表情地抱着脑袋,“你且说说,储君该立谁为好?” 近来请求尽快立储的折子雪花般飞来,多得都快淹了御书房。 要不是忽然冒出华阳郡和北海关这档事,估计早朝都被臣子们闹翻了。 “这……”长禄嘻嘻一笑,“陛下,储君事关云垂的未来,是得谨慎选择。不过陛下贵为天子,您指定的储君即是天意。” “老奴觉得只要是陛下选出来的,那必定是天选之子,其未来必是位明君,定能将帝国发扬光大四海臣服。” 长兴帝对老太监的吹捧无动于衷。 “要不用用晴贵妃的老办法?” 即抓阄! “这……”长禄满头是汗,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杜自明呢?”长兴帝忽然转了个话题。 呼。 老太监不由长舒了口气。 他还真怕长兴帝忽然心血来潮用抓阄的方式决定云垂的储君人选。 “回陛下,报纸又一次如期发行……” 这简直是赤果果挑衅锦麟卫的能力。 长喃喃地猜测:“统领大人估计又在追查报纸的幕后吧。” “查查查,查个屁。”长兴帝忍无可忍地骂了句脏话。 “这么久过去,他们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到底干什么吃的?” “算了,让杜自明别再查什么报纸的幕后,去查查安容郡主出生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容郡主? 长禄心一跳,微微朝着晴云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点头应下。 第506章 林瀚墨请辞 第506章林瀚墨请辞 瑞南郡,中央军团驻地。 哗啦。 林瀚墨翻身下马,也不知是天冷还是路滑,身子微微晃了晃。 “将军,”亲卫们连忙过来扶着他,“您没事吧?” “没事。”林瀚墨摇头。 他抬头举目四望。 眼前是他熟悉的军营,此时看在眼里却与往日大不一样。 这里已是中央军团的核心地带,然而中军大帐周围安安静静的,似乎连一个岗哨和护卫都没有。 万一有敌人来袭…… 林瀚墨收回目光,打理了下身上风尘仆仆的军服。 他整个人神色憔悴,相比出征前的飒爽英姿,此时乍一看仿佛苍老了不止十岁。 进了大帐,足足饮了两盏茶。 吱。 大帐的后门才终于开了。 屋外寒风冷凛,屋里温暖如春。 此时更是一股糜糜的胭脂香味透了出来。 内室里粉色一闪而过,似乎是件薄如蝉翼的内衣…… 林瀚墨不由皱了皱眉头。 往日在这个中军大帐里他也曾不止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或看到这样的场景。 当时内心毫无触动。 现在他却是百感交集甚至隐隐有些反胃。 “原来是瀚墨,”冯浩瀚边系衣服边笑着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吃过饭没?” “回将军,属下刚刚到。”林瀚墨连忙站起来,胡乱说了下自己的近况。 末了,他咚地一声单膝跪下,黯然地深深垂下了脑袋。 “属下无能,此次出征给中央军团丢人了,请大将军责罚。” 冯浩瀚皱眉。 他早就收到了华阳郡方面的战报,这会也不意外。 “你先起来吧。” 冯浩瀚温声安慰。 “俗说话胜负乃兵家常事,当将军的谁要没打过一两次败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上过战场。” “再说了,此次打得不顺全是因为我们的辎重没能及时运到。如果你像张扬一样手里有大量的抛石机和弩车,本将相信我中央军团此次的战况绝对会大不相同。” 说完,他拍了拍下属的肩膀,“你不要放在心上,下次好好注意就是了。” 林瀚墨不置可否。 如果是以前,其他人要这样安慰,没准他就深信不疑,甚至还能引经据典扬扬洒洒说上一通如何弥补过失的方法。 然而经过这次血与铁的战斗,林瀚墨恍然发现一个事实。 两军交战,要想获得最后的胜利,看得还是双方小兵的日常训练以及将军们的战略战术眼光。 只有将军们慧眼如炬敏感捕捉到每一丝战机,小兵们训练有素英勇无畏令行禁止,将军小兵各司其职上下合作,才是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 至于武器装备。 犀利的武器装备的确可以更好的压制敌人,更容易取得战场上的主动权。 但这样的优势也只是一丁点,虽然有但不多。 而他们中央军团…… 林瀚墨脑子里翻滚着这些天的所见所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算他们的辎重能如期抵达战场,估计最后的战果也没什么两样。 “将军,”林瀚墨深深行了个大礼,“经过此次作战,属下发现自己虽熟读兵书,然而对战争的理解还不够全面,依然需要进一步学习。” “因此特来请辞前锋主将的位置。” 冯浩瀚一怔,很快脸色不愉。 “你这是要作什么?” 中央军团在星纪城里放了众多探子,只要帝都有什么风吹草动,冯浩瀚很快就会知道。 几天前,华阳郡首战不利的消息传回到帝都,各王爷对中央军团褒贬不一。 齐王自是穷追猛打,非要撸掉中央军团前锋军的几个主将不可。 秦王倒是有心想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毕竟中央军团的战果就赤果果摆在那里,别说与同为边防军的东海壁垒相比了,就连莫沧海的北方备守兵也远远不如。 冯浩瀚得知情况后,第一时间派人向秦王禀明利弊,同时向各方送钱送物。 否则林瀚墨等人现在不是在兵部大牢,就是在去兵部大牢的路上,甚至瑞南山这里也有可能遭殃。 冯浩瀚越想脸色越是不好看。 他费了老大劲才好不容易处置好这一切,结果你林瀚墨一回来居然要请辞要甩手不干? 要不是看在你背后家族的份上,老子…… “你先起来。”冯浩瀚又拍了拍林瀚墨的肩膀。 “此次失利除了我方后勤辎重没能及时送抵前线外,还因为何星洲、宫乐生、齐子明等几人贪生怕死,贻误战机。” “何星洲已死就算了,其他几人罪大恶极,本将会亲自将他们押往兵部受审……”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然后回前线去吧。” 倭寇虽然暂时退去,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 因此定海码头该驻军还是得驻军,该防备还是得防备。 林瀚墨迟疑了半晌,见主将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尽管心里一阵乱糟糟的,但他也只得点头应下。 出了中军大帐,到处大雪纷飞,冰凉的气息迎面扑来。 林瀚墨轻轻打了个哆嗦。 比起天冷,他的心底感觉更冷。 何星洲是他的同窗好友,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可谓情同手足。 此次初到定码海头,何星洲更是第一个上场叫阵,结果被不讲武德的倭寇直接用重弩射死。 虽然死得有些窝囊,但怎么也不该将贪生怕死这种罪名往他一个死人身上栽…… 至于其他什么宫乐生、齐子明,无非是些替罪的小头目罢了。 “将军,”亲卫们拥了过来,“咱们去哪?回侯府吗?” 林瀚墨回过神,苦笑着摇了摇头。 仗打成这样,他哪有脸回那个以武封侯的家? “收拾收拾,吃过饭咱们立即回华阳郡。” 说完,林瀚墨往九原马场的方向看了一眼。 到了华阳郡,看情况安排好下属的防范与日常训练后,自己也得忘掉脑中的兵书,好好向其他人学一学行军打仗的本事。 几个亲卫面面相觑。 “将军,咱如果要学也该是向同为边防军的东海壁垒学吧。向莫大人的北方备守兵学,那是不是……” 是不是有些难堪呢? 林瀚墨光棍地摇了摇头。 “能者为师,向谁学都是一样。” “东海壁垒到底是水师,精通还是水战,陆战相对来说比较弱。” “莫大人的手下虽然是备守兵,但他们背靠九原马场,和我们中央军团一样有着大量的骑兵,因此是可以相互学习的。” 说到骑兵,几人情不自禁抬头朝遥远的东方望去。 星落军团,那才是云垂骑兵的巅峰。 可惜他们的主力现在身在百济,就算林瀚墨有心想学却也没办法过去。 第507章 古家商队的选择 第507章古家商队的选择 踏踏踏。 林瀚墨几人冒着风雪向东飞驰的时候,一支庞大的商队正缓缓南下。 大型商队走得慢,林瀚墨已经轻车快马回了一次瑞南郡,然而铁树这会还没到平海郡。 他边赶路边看着手中的战报。 战报是刚刚从后面的定海码头送来的。 云垂大胜,但也伤亡惨重。 铁树一目十行,飞快地扫着上面的信息。 突然,他眼睛一缩。 武加树,阵亡! 铁树心底一纠。 那个第一道壕沟里,小心翼翼用辣椒取暖却整天大咧咧笑呵呵,就算倭寇马上就要杀到眼前却依然无所畏惧的武佰长战死了。 他又翻了翻其他信息。 驻扎在华阳郡的北方备守兵共有一万余人,最后存活的只有不到四千。 活下来的几乎都是高地上的抛石机及弩车手以及相应的配套人员。 像武佰长这些在前线抵挡的将士,在倭寇疯狂的进攻下几乎全军覆没。 要不是铁树离开的早,估计他的名字也会在其中…… “护卫长,护卫长?” “什么事?”铁树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两手僵硬,差点把手里的情报给撕了。 小护卫脸色古怪地看着他,“护卫长,前面就是叉路口。咱们是回平海郡还是直接去河内郡?” 铁树微微一愣。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南疆广信郡。 从这里去南疆,最快的方法是先去河内郡,然后横穿星澜大运河直接南下。 然而现在已是腊月,马上就要过年。 商队所有人都已经在外奔波了一整年,平海郡老家又近在咫尺,不少人都想回家看看顺便过个年。 铁树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情报,不禁左右为难。 定海码头的这次战斗,倭寇人多势重。 云垂能取得胜利,视死如归奋勇作战的小兵们固然功不可没。 但如果没有高点上的抛石机群以及没有他们运来数量庞大的毒橡胶,一直死死压制着第二和第三道防线上的倭寇,后果将不堪设想。 恐怕届时不仅仅是高地上的武佰长等人一一战死,就连鲁平安率领的东海壁垒甚至林瀚墨率领的中央军团前锋军也难逃覆灭。 铁树想着想着,回头看了北方一眼。 北海关城高墙坚,里面的根井正人更是不会轻易投降。 因此各种攻城物质都得尽快准备到位,否则一旦攻起城来,就不知道又有多少个像武佰长这样的好小兵战死在那高高的城墙下。 沉默半晌,铁树开口。 “去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想回家过年。如果数量超过七成……那我们直接回家。” “此外,签于北方事态紧急,你们给商队的所有成员都说一声。如果直接南下,下来半年内我们会将薪水提高一倍,同时放一次长假。看看又有多少人愿意走?” 双倍薪水还有长假? 小护卫发了会呆,回过神后连忙去干活了。 “护卫长,”旁边有人凑了过来,“咱们商首也快生孩子了,您就不想着回去看看妻儿?” 唉。 铁树一声长叹。 家就在眼里,他何尝不想回去看看大着肚子的古胜楠以及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顺便再在家里好好过个年? 只不过从这里到广信郡再装好橡胶往北,如果商队走得慢的话,四个月的时间恐怕还不大够用…… 大型商队人员众多,几个护卫逐一统计,直到入夜时分才将数据交到了铁树手里。 “护卫长,看!” 几人乐呵呵地指着上面的统计数字。 “兄弟们都知道咱们此行是在作什么,不仅仅是赚钱养家还连带着打击倭寇,大家都异口同声的愿意南下。” “真的?”铁树难以置信。 细细看过统计,他才敢确信眼前的事实,不由又惊又喜。 “护卫长,”旁边的兄弟嘻嘻直笑,“您来自涞谷郡,或许不清楚我们沿海各郡对倭寇的憎恶,那简直是恨不得挫骨扬灰杀之而后快的。” 那人砰砰地拍着胸脯。 “只要说打倭寇,别说有钱。那怕没有钱,大家也绝对乐意伸手帮忙。” 铁树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 他沉吟了一会。 “既然这么多人愿意南下,那咱们就南下。当然,之前我承诺的半年内双倍薪水以及假期还是有效的。” 嗡~ 商队上下更是一阵欢腾。 铁树笑着压了压双手,示意众人安静。 “不过到底家门口就在眼前,各位兄弟们已经出来整整一年,想必有很多话想跟家里老小交代,以及有不少东西想拿回去送给老婆孩子。” “这样吧,明后两天咱们专门派一支队伍将这些东西一一送到各位兄弟家里去。让家里的老小都过个好年!” “好咧!” 所有人更是欢欣鼓舞,忙不迭准备起来。 ———— 平海郡,郡府,平海城。 城西的一座大宅子里,古胜楠正坐着屋檐下悠悠晒着太阳。 她时不时用手轻轻抚着高耸的肚子,身上自内而外洋溢着母性浓浓的温柔。 叭叭叭。 脚步声响起,老管家古富贵匆匆走了进来。 看见屋檐下的这一幕,他气得一蹦三丈高。 一时间老管家忘了自家姑娘已经成亲,依然叫着过去的称呼。 “姑娘,外面天气冷湿气重,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岂有此理,丫鬟呢,丫鬟呢?” “古叔,”古胜楠嘻嘻地朝他扬了扬手,“是我让丫鬟去干别的活了。” “你别担心。我这里被太阳一晒,其实不太冷。” 古富贵黑着张脸,“夫人您大着肚子呢,不冷也不能一个人坐在这里。再说了雪天路滑,一个人多危险啊……” 当下他又发挥起跑商时的伶牙利齿,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不是。 差点没把自己说得口吐白沫。 古胜楠也不厌烦,一直微笑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表示自已已经记下。 好不容易等老管家念叨完,她才问道:“古叔,咱们商队现在到哪儿?” 古富贵摇头,拿出一叠厚厚的信纸以及些礼物放到古胜楠身边。 唉。 他叹了口气。 “铁女婿真是不知所谓。明明家就在眼前而且知道夫人您马上临产,然而也不准备回来。他现在正带着商队直接朝河内郡而去。” 哦? 古胜楠没有生气,而是先细细地看着手里的信件。 好半晌过去,她才微微一笑。 “既然有事,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反正生孩子嘛,他一个大男人也帮不上忙。” 不过在信里铁树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甚至还准备好了礼物。 “男的叫古铁生,女的叫古雪生……” 古胜楠嫌弃地撇了撇嘴角,然而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都起得什么破名字?以往就让他好好念点书了……” 第508章 贪晌与空晌 第508章贪晌与空晌 眨眼到了腊月中旬,新的报纸再一次如期发行。 看完报纸,星纪城里内内外外都松了口气。 这次的头版头条也是条大新闻,但只是一场发生在瑞南山的山火,而且在当地官府、百姓以及中央军团的努力扑救下已经将山火扑灭,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兵部衙门。 “冯浩瀚!”关邑铁青着脸,冷冷地从牙齿间挤出这个名字。 砰! 最后他实在气愤不过,重重一拳擂在面前的办公桌上。 前些天,林瀚墨在定海码头打得一踏糊涂,暴露了中央军团的种种问题。 比如军纪涣散,拖遢推延;将士训练不足,素质参差不齐;上锋贪生怕死,以至上行下效…… 关邑收到战报时,顿时像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兴奋得眼都红了。 这些年,他手下的兵部看似威风八面实则窝囊透顶。 除了东海壁垒,其他边军几乎没兵部说话的份。关邑唯一的能作的是在对方打完仗后统计军功然而按规矩对其将领升降军阶。 如今中央军团有了个口子,他赶紧命人去瑞南山收集情报,准备狠狠撸一些人下来。 结果,瑞南山脉突然发生了场大火,还烧死了不少人…… 岂有此理! 关邑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气得头昏目眩。 这么大的雪,怎么会引发山火? 至于那些被烧死的倒霉蛋,就算用脚板底想,他也知道会是什么人。 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甚至赤果果的杀人灭口。 关邑当即揣了报纸,气呼呼进宫想向长兴帝说明情况。 结果刚到宫门就被拦下。 秦王不知从哪钻出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尚书大人,父皇近来身体不适,令本王暂代君职。你有什么事尽可以先跟本王说……” 关邑迟疑了一阵,怏怏地说了声“没事”,便转身匆匆回了兵部衙门。 云垂各军团地位强势,他们兵部派去的监军要么伏低作小小心翼翼地活着,要么依着靠山左右逢源,尽量谁也不得罪。 如果不听话, 三年前的南奉大战,兵部开开心心派了几个监军前往南疆,结果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关邑此时手里没有太多的证据,即使见到长兴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准还会被训斥一顿。 他只能乖乖回衙门生闷气或想其他办法。 宫城,养心殿。 呼~ 长兴帝不知皇城门口的事,听完长禄念的报纸,也是长长出了口气。 马上要腊月下旬,他很快就可以封笔封玺,然后安心过年。 这时候长兴帝可不想再在什么地方看到类似于“北海关被倭寇两天内攻破”或者“倭寇大规模舰队逼近华阳郡沿海”之类的惊天大消息。 至于瑞南郡的山火,只要不影响到瑞南马场和中央军团驻地,其他的烧死几个人什么的根本不是事。 他也懒得过问。 ———— “大人,”兵部左待郎朝东方看了一眼,“瑞南山我们挤不进去,不如试试华阳郡?” 定码海头现在除了中央军团,还有东海壁垒,北方备守兵甚至刚刚赶到的镇南关舰队。 在那里,冯浩瀚可没法像在瑞南郡一样只手遮天。 关邑沉吟。 能作到六部之一的兵部尚书,他也不是什么婆婆妈妈之人,稍一思索便点头答应。 “行,立即派人前往华阳郡和平海郡,努力收集中央军团的罪证。” 此时的华阳郡可以说风平浪静,倒是北边的九原郡起了波澜。 大雪挥挥洒洒的海面上,一支小渔船逆着风,吱呀吱呀地努力往海边划来。 小小的渔船上纪黑土冷得鼻涕都结了冰,然而黝黑的脸庞上却是满心的兴奋。 下午时分,他们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但纪黑土兴奋的声音早已远远传了出去。 “岸上的兄弟,快报郡尉大人,我们在海上抓到了几个倭寇的信使。” 五天前他们这张的小渔船照旧熄了灯光,默默地停泊在东海和北海交界处继续当眼睛。 半夜子时,大洋深处伸手不见五指,同样一张熄了灯火的小船顺风南下。 天寒地冻夜黑如墨,小船上的倭寇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会人蹲在桅杆上东张西望,结果纪黑土几人就先发现他们。 然后努力迎了上去。 几个倭寇使信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船就被撞了个底朝天。落水后几人很快冷个半死,最后被一一抓了回来。 岸上守军一阵轰动。 这可是相当稀罕的事。 倭寇的普通小兵他们见得多也抓得多了,但信使或传令兵就几乎没有被抓到过。 往常双方一旦遇上,对方如果逃脱不了大多直接自尽,根本不给云垂小兵们抓活口的机会。 不多时,莫沧海风风火火赶到岸边。 他扫了眼船舱里五花大绑的倭寇信使,哈哈地给了刚上岸的纪黑土四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辛苦了,真是辛苦你们了。本官给你们记大功,放大假。” 啧啧。 莫沧海摇头感概。 “上次发现倭寇舰队真正行踪的是你们,这次抓到倭寇信使的又是你们。倭寇的主将如果在这里,估计恨死你们了。” 纪黑土几人没想到郡尉大人日理万机居然记得自己,顿时又惊又喜,一时间连身上的寒气和疲惫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嘿嘿。 纪黑土讪讪地挠头。 “大人过奖了,属下几人只是碰巧,碰巧而已。” 说完,他连忙将搜到的情报送上。 莫沧海瞧了几眼,顿时又惊又怒。 云垂帝国繁华富饶文化底蕴深厚,周边的国家历来心生向往。而它们自己大多没有自己的文字,因此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以精通云垂字为荣。 眼前的情报字数不多,但都是莫沧海耳熟能详的云垂文。 “北海关空晌严重,存粮不多。宜继续进攻华阳郡,以解粮食之危。” 莫沧海恍然大悟。 怪不得堂堂一座雄关,那么快就被倭寇攻陷了。 原来如此。 “来人,”他冷冷地收起情报,“找几个会倭寇语的兄弟好好招呼他们。” 不将他们几岁还尿床,几岁开始偷看寡妇洗澡的事问出来,绝不罢休。 四周迟疑了一下,不少人脸色为难。 云垂富饶,向来只有四周的蛮夷小国过来学习云垂语,少有云垂百姓反过去学习他们的语言,因此郡尉大人的要求估计不大好办。 不过要想找的话,还是能找得到。 第509章 各自求援 第509章各自求援 北海关。 厚重的北门吱地打来一道缝。 一行人各着牵着一匹瘦马,深一只脚浅一只脚地迈过齐膝深的大雪,慢吞吞向北走去。 雪太大,他们从早上出发直到幕色降临,才走了二十余里。 气喘吁吁的宫本大树回头朝来路望去。 然而身后一片白茫茫。 别说北海关了,就是他们刚走过的足迹也是眨眼间就被鹅毛般的大雪给严严实实盖上。 “将军,天那么冷,雪那么大,咱们对这北地又人生地不熟的,能找到北雄的村落甚至城镇吗?” “肯定能行。” 宫本大树摸了摸贴身藏在怀里的信件,重重地点着脑袋。 像是要说服几名属下的同时也说服自己。 说完,他抬头往北望去。 他们这行人是出来求援的。 大和如今攻占了北海关,原本以为是个良好的开局,既能得到充足的粮食及装备,又能卡住敌人通往百济的咽喉。 结果令根井正人大失所望,甚至心生惧意。 北海关里的粮食装备并没有想象中多,城墙也没有想象中坚固。 与其说他们现在卡住了云垂通往百济的咽候,倒不如说自己落入了云垂三面重兵的包围之中。 东有星落军团,西有雁回军团及北方备守兵,南则有东海壁垒守着北海通道。 根井正人越看地图越是瑟瑟发抖。 要不是如今北海封冻,舰队根本无法通行。否则他都想趁着东海壁垒修整,先将大军撤出来,回到泗山群岛再说。 可惜事与愿违…… 如今无法撤退,将来固守无望,根井正人只好在巩固城防的同时将主意打到北方上。 俗说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云垂时刻提防着北雄南下,北雄何尝不警惕着云垂大军会挥师北上? 既然如此,那他们大和和北雄之间就有的是话题可以谈。 “我们一定要找到北雄人,也一定能找到!” 宫本大树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又重重地强调了一次。 “趁着天还没大黑,大家继续走吧,得找一个避风的地方过夜。” “是!” 一行人又努力朝着北方而去。 ———— 雁回郡与玉木郡交界,雁回军团后血营。 年关将至,本应到处红红火火,然而此时的雁回军团后血营上下却是一片素淡。 一是因为天气,再鲜艳的东西挂出去转眼都会被大雪遮住。 二则是因为军团大将,田鸿雁。 七月底的定西大反攻,雁回军团身为边军却拥兵自重。田鸿雁不顾其他友军的生死站在旁边冷眼以观,最后导致友军伤亡惨重…… 这则消息通过报纸传遍了整个云垂,雁回郡老家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百姓们虽然十个有九个大字不识,但也知荣知耻。 更何况雁回郡和定西郡一样都地处边疆,郡里百姓们最是了解战乱的可怕以及边军的重要性。 万一北雄南下,其他军团也学阳关古道里的雁回军团一样袖手旁观甚至视而不见,到头来受苦还不是自己这些本地人? 不少百姓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丢人。 这几个月来,雁回军团后血营周围时不时就会被路人吐口水,丢垃圾甚至泼狗血…… 因此,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张灯结彩欢度什么春节了。 免得惹人白眼,然后吐更多的口水,丢更多的垃圾和泼更多的狗血。 唉。 郁子平一声长叹。 自己这是个什么破姓氏? 他虽然没去过阳关古道,但看着周边百姓的态度,自己也差点被整郁抑了。 踏踏踏。 脚步声匆匆响起。 “将军,”亲卫脸色古怪地跑了进来,“营地外有人持其他军团的令牌求见。” 哦? 郁子平下意识看了眼外面的茫茫大雪。 “这么冷的天,什么军团的人会来我们这里?” 再者,雁回郡附近似乎也没驻扎有什么军团呀。 咳! 亲卫咳了一声,声音低了几分。 “对方持着星落军团的令牌,据说是韦大将的军师。” 咣当。 郁子平直接从太师椅上摔了下去。 幸好地上为了保暖铺了厚厚的羊皮,这才没有磕伤。 他一咕噜地爬起来,指着发傻的亲卫破口大骂。 “你小子是不是早上吃什么塞住了脑门?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请客人进来?” 小亲卫被喷了一脸口水,转身一阵风委委屈屈地跑了。 好一会儿过去,大帐门重新打开。 身材高大的廖风雨跟在小亲卫的身后走了进来。 “星落军团主将军师廖风雨,见过郁将军。” 他是客人而且军阶没有郁子平高,便先自报家门。 说完,廖风雨递上军团令牌。 郁子平先仔细检过才站直身子,客客气气地回应。 “雁回军团后血营万夫长兼统领,郁子平。” 说完他脸色有些异样。 普通的军师大多是羽扇纶巾,文文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眼前的廖风雨却是身材魁梧手脚粗壮,腰间甚至还配了柄沉甸甸的腰刀。与其说他看起来像军师倒不如说更像是个战场上以一挡百的猛将。 但郁子平反而松了口气。 星落是云垂最强大的军团,所谓人红是非多。里面好听的难听的都会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比如韦君谦与户部尚书钱良之间的恩恩怨怨。 又比如韦君谦的军师廖风雨,他不仅精通测算天气还喜欢亲自上战场砍人头,一柄苗刀使得出神入化…… 亲卫上茶,双方习惯性聊了一阵家常。 好半晌过去,郁子平才好奇地直入正题。 “天气严寒大雪封山,而且百济到雁回郡不近。不知道廖军师来我雁回后血营有何贵干?” 廖风雨也不废话,直接打开带来的地图,一下子点到北海关上。 “雪很快就会停。我这次过来只有一件事,就是为了它。不知必要时郁将军你雁回军团可愿意出兵?” 郁子平一愣,刷地站了起来。 “廖军师何出此言?” “我雁回军团乃帝国边军,为国戌边抵御外敌是我等帝国军人之本职。” 他看了一眼地图。 “北海关乃帝国北大门,如今不幸落入敌手,我等心痛不已。奈何后血营只有二万余人实力不济,而且大雪封山寸步难行,否则郁某早就带领兄弟们杀了过去。” 廖风雨不置可否,“这么说收复北海关之时郁将军愿意一起出兵?” 刷! 郁子平拔出自己的配剑,“廖军师放心,只要战场需要,郁某虽死必到。” 顿了顿,他声音微微一黯。 “如果届时受到其他因素阻挠,本将那怕一人一匹马也必定如期出现在北海关城下。” “很好。”廖风雨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来之前就了解过郁子平这个人,此时也不意外。 第510章 任宁借船 第510章任宁借船 廖风雨在雁回军团后血营一共呆了两天才离开。 郁子平带着几名亲卫出来送行。 咦! 小亲卫吃惊地看着天上。 “将军,大雪停了。” 郁子平点头,看着廖风雨几人远去的背影感概不已。 廖军师真乃神人也。 两天前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大雪很快会停。如今他刚离开,雪当真就停了。 “将军,看来星落军团是来真的。咱们是不是应该向……田将军汇报?” 说到田鸿雁名字的时候,小亲卫都忍不住有些口吃。 这些日子,他们实在被周边的父老乡亲给骂怕了。以至后血营的小兵们都不愿意再提起自家军团大将的名字。 “应该的。”郁子平微微点头。 无论怎么说,他们总归是雁回军团的下属,一切行动都要先获得军团大将的许可。 普通小事尚且如此,更别说两万人出兵去进攻北海关这种大事。 小亲卫脸色难看,“将军,要是田将军再像之前的定西大反攻一样……咱们怎么办?” 真的一人一马或者只带上亲卫出征吗? 郁子平微微一笑。 他看着眼前天地间的大雪。 “这么大的雪又这么远的距离,我们发出去的消息一时传不到定西郡也是正常,不是吗?” 小亲卫眼前一亮,顿时连连点头。 “将军说的是。雪太深,路真是太难走啦。” 定西郡,雁回军团驻地。 田鸿雁最近几个月过得不怎么顺心。 倒不是底下的小兵会当面对他指指点点,而是从星纪城方面反馈过来的消息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可以说除了长兴帝一直不开口以外,星纪城里几乎所有人对他都口诛笔伐。 特别是晋王陈修兰那个胖子,最令田鸿雁不爽。 “卖卖披。” 看着手头上的情报,他暗暗骂一声。 与其说陈修兰心宽体胖倒不如说头大无脑。 无论什么场合,皇宫里的金殿、星纪城的酒楼甚至国子临的课堂,他都对雁回军团及田鸿雁本人破口大骂横加指责,语言之中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幸好的是这死胖子应该成不了云垂的储君,否则田鸿雁该考虑自己与家人的未来。 “将军,”军师走了过来,两人一起看着外面的大雪,“大雪化后,明年三月或四月,星落该谋划着如何收复北海关了吧。” “应该吧。”田鸿雁微微点头,“时间上或许会晚点,不过以韦君谦性子,迟早会出手。” “那后血营郁子平那边……”军师迟疑了一下,“咱们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明确的指令?” 呵呵。 田鸿雁摇头,“不必了。” 以韦君谦的性情,估计北海关落到倭寇之手的第二天,他就该派人前往后血营找郁子平了吧。 而以郁子平热血冲动的性子,十之九八是会答应的。 更何况还有个星纪城。 相对于遥远的南疆和西陲,长兴帝历来更关心近在咫尺的北疆。 只要他的圣旨往雁回郡一放,其他一切指令都要靠后站。 因此他们这边发不发话其实没什么区别。 “那将军是支持郁子平出兵的吧。”军师又问。 “当然。”田鸿雁明白军师的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 “陛下肯定不会容忍北海关落入敌人之手,而且我们的老家就在附近,不是吗?” 说到底,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作为云垂人,他总不能眼怔怔看着倭寇在北海关站稳了脚跟,然后在玉木、雁回、镜湖这黑土三郡为非作歹甚至大开长城让北雄南下吧。 “说的是。”军师长出了口气。 ———— 广信郡。 任宁和雷二又一次离开了南舒城,骑马到了新镇南关。 “稀客啊。” 袁兴文边上茶边呵呵地挤眉弄眼。 “你小子不是刚把荷白他长姐娶回家吗?这会不在家左拥右抱,跑我这穷山恶水的镇南关来作什么?” 双方如今可谓知根知底,任宁便呵呵地直接开门见山。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过来是想和袁将军作生意的。” “哦?” 袁兴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朝廷素来重农抑商,商人有钱但地位低下。各大军团也从来不许明目张胆作生意。你小子不会不知道吧?” 任宁哈哈一笑。 他当然知道。 想当初送灵回乡,他和古家商队走在一起时,就没把护灵旗和军旗给竖起来。 “说吧,”袁兴文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到底什么生意需要我或者镇南关帮忙的?” 任宁拿出华阳郡的战报,递了过来。 “想必将军已经看过定海码头的详细战报了?” 袁兴文先摊开看了几眼,见和自己收到的战报并没什么两样,这才轻轻了点了点头。 “这次华阳郡的胜利,咱们广信的毒橡胶功不可没啊。”任宁说。 袁兴文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不由笑骂了声。 “靠,你小子原来是看中了我们镇南关的船啊?” 任宁哈哈地笑着点头。 古家商队此时已经朝着广信而来。 但谁也不敢肯定到底要多久才能攻下北海关,因此各种物质自然多多益善。 这个时代,商队走陆路有个很大的缺点。 那就是一旦刮风下雨,极容易导致道路损毁,此外拉车的牛马、拉车的奴仆一路上都需要吃掉大量的粮食。 据古胜楠说起,他们商队有次倒了血霉。 运商时道路被洪水冲断了,商队卡在路上整整三个多月,最后交货时牛马和人吃掉的粮食再加违约金差不多和他们运送的货物一样贵…… 可以说除非实在没有水路通行,否则陆路都是最后的选择。 而广信这里可以通过虎愁河直出大海,然后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北,最后抵达北海关。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任宁问。 战将级和战营级是国之重器,他不考虑。但镇南关手里还有数量庞大的运输船,那才是任宁想要的东西。 “当然没问题。”袁兴文果断点头。 作生意赚银子的同时还能帮着打倭寇,他当然不会反对。 “只不过……”袁兴文看了一眼窗外。 南边这里还好说,气候温暖如夏,行起船来顺风顺水。 但到了苏澜郡以北,不仅北风呼啸甚至倭寇横行,行船未必安全。 任宁哈哈一笑。 “气候不是问题。至于倭寇,东海壁垒正好在家呢,得让他们多出来活动活动。” 况且陆伏海也想买些毒橡胶囤在船舱以平海郡大本营里。 “无论如何,本将保证将军您的船明年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到镇南关来。” “那就好!”袁兴文也不是婆婆妈妈之人,立即应下。 至于船租该是多少,自有其他人到南舒城去与李荷珠还有盈盼商量,他们无需过问。 任宁收好战报,看着地图上的茫茫大海,摇头感概。 “大海茫茫,四通八达,但船只纯靠人力划桨,的确有些为难。如果手头有足够多的铁,我倒是可以弄个机器出来,让船一直自动跑。” 第511章 忠勇伯府换世子 第511章忠勇伯府换世子 顺利地谈完了事。 第二天大一早,任宁就和雷二离开镇南关返回南舒城。 手头上没什么要紧事,两人便慢慢悠悠往北走。 正好给两匹战马溜溜弯。 “老任,咱们什么时候才回营?” 看了各地的军情,久不打仗的雷二觉得手都痒了。 任宁摇了摇头,“不清楚,暂时还没收到韦将军的消息。” 他呵呵地看着雷二,“怎么?一家人一起在家好好过个年不好呀。” “好是好。”雷二嘿嘿地挠头,“我这不是怕咱们赶不上收复北海关之战嘛。” 毕竟镇南关距离北海关还是挺远。 如果各军区突然发起进攻,他们估计是来不及了。 任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按着韦君谦的性子,这种情况也未必没有可能发生。 “那回城后我发个信过去问问。” “这就最好了。”雷二就是这个意思,不由满意地点头。 或许包括倭寇在内的各方也要过年,下来的日子一切平安无事。 很快到了除夕。 将军府的餐厅里放了一张圆桌,桌上放满了美食。 任宁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分不清谁大谁小谁高谁低。 两个女人都很满意。 “时光飞逝,眨眼又是一年啊。”盈盼感概不已。 她看了任宁一眼。 “夫君你还记得吗?去年除夕时你偷偷从九原郡跑回星纪城,想起那一幕真是让我觉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当然记得。” 任宁点头,戏谑的目光落在身边吃饱喝足又睡着的儿子身上。 如果去年除夕他没有偷偷跑回家,这会任战可不知在哪。 盈盼俏脸一红,瞧了瞧对面的李荷珠。 “云垂讲究多子多福,那咱们争取明年这个时候家里多添个人口?” 咳咳。 苗冬忍不住咳嗽。 广信远离中原,说话作事是没有太多严苛的规矩。 但她一个未婚小姑子还在呢,各位大哥大嫂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任宁嘿嘿地装糊涂。 “冬妹你别咳了,大过年的,我知道你想你哥。” “这么吧,明年除夕时争取让苗夏也过来广信这边,咱们一家人一起好好过个年。” 咳咳。 一堆女人连连翻着白眼。 就这样,几人你一言我一句,慢慢地吃着饭。 平淡而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盈盼却是有些失神。 任宁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是想右蒙他们,还是想起你哥了?”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右蒙带着商队绕道北方,千里迢迢到了星纪城,最后见到了任宁两人。 盈盼回过神,她也没有遮掩。 “都想吧。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要塞附近是安宁了,但西凉草原深处反而剑拔弩张。 血月和安吉尔的敌意越来越浓,甚至在草原王庭的介入下依然有增无减。 虽然两族的恩怨一时影响不到北边的不归荒漠。 但开伦石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缺水、干涸或者卷入草原两大部族的冲突之中。 那可是开伦部族最后的底子与栖息地。 不由盈盼不担心。 任宁停下筷子。 “别担心。凌家商队近来一直放出声说想尽快恢复东西线商路。如果他们真的西去,届时可以托凌云生凌商首给带句话。” 他张了张嘴,却没再说出话来。 要塞方面其实一直想向草原深处修建风车传讯,目的地当然是铁勒的开伦石林。 只要修成了,那么以后通讯起来就会快捷的多。 届时要塞对草原情况的掌控也会更加的及时和清晰。 只是“非我族者其心必异”的观念在云垂各地都深入人心。 尽管守塞大将霍凌已经屡次提出往草原深处修筑风车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担心。 比如如盈灵军团的孔春晖就一直明言反对。 他的意思是如果西凉人也偷偷学会了拼音,很容易就能识别风车传输的内容。 到时候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 任宁目光闪了闪。 孔春晖的顾虑可以理解。 不过如今拼音识字法已经在全云垂展开,很多地方诲涩难懂的方言发音正朝着老太师标定的发音靠拢。各军团一直用的风车传讯迟早会暴露。 看来二进制的摩斯密码是时候提上日程。 说来摩斯密码的规则比风车传讯还要简单些,但反而更难破译。 就算各国的奸细在中间看到信号,如果没有将军们手里的密码本,他们也无从得知其中的内容。 说干就干是任宁的传统,吃完年夜饭,很快他又忙碌起来。 ———— 星纪城。 春节是云垂人最隆重的节日。 尽管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还要更冷一些,但整个帝都到处张灯结彩,百姓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然而永安胡同里的忠勇伯府却是另一番景像。 世子萧锐死气沉沉地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嘴巴一张一噏的萧勇。 萧勇刚从百济赶回来,他是专门回来替主将萧正送信或者说送折子的。 伯夫人柳婉已经看过内容,萧正准备换立忠勇伯府世子。 过完年开朝,只要将折子送长兴帝批准,萧锐的世子身份就会被取消从而落到二公子萧纲身上。 踏踏踏。 门人匆匆走进正厅。 似乎感应到了厅里难言的压抑,他不由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各位主子。 “夫人、世子,永昌侯以侯爵夫人上门拜访。” 萧锐精神一振,“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来了?快快有请。” 哼。 他冷冷地朝着柳婉哼了一声。 无缘无故要想夺他的世子之位,还要看看他外祖家答不答应。 没多久,永昌侯夫妇沉着张脸,一个四平八稳一个怒火冲冲地走了进来。 大过年的,双方客客气气见礼,然后准备各自落坐。 永昌侯还没说什么,侯夫人已经第一时间跑到萧锐身边,泪眼蒙胧地打量着消瘦的外孙。 哎哟。 “我可怜的女儿哟,当初你不顾忠勇伯府落魄,愣是要嫁给萧正那个没良心的。结果年纪轻轻就去了,让我这当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唔唔唔。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重重瞪了眼对面风轻云淡的柳婉。 “如今忠勇伯府总算有了点起色,姓萧的娶了美娇娘继室又生了儿子孙子,结果转头忘了我女儿以及侯府当初是如何掏心掏肺地帮他们护他们,甚至还要将我外孙的世子之位给夺走。” “真是岂有此理……” 她絮絮叨叨诉了一通长长的苦,才安慰地拍了拍萧锐苍白的脸。 “乖孙放心。只要有外祖和外祖母还有一口气,忠勇伯府的世子之位就是你的,谁来也夺不走。” 咳。 永昌侯威严地咳了一声。 “柳氏,萧正写回来的折子在哪?快拿给本侯瞧瞧,看看他到底拿什么理由撤我外孙世子之位。” 柳婉轻轻抿了口茶,才和颜悦色地开口。 “回侯爷,真不好意思,伯爷是让亲卫送了封折子回来。不过里面的内容都是帝国的军机大事。侯爷你真的要看吗?” “万一被泄露了出去……” 柳婉点到为止,轻轻垂下了柳眉。 先不说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萧正和萧纲这几年在外领兵作战,干得有声有色,屡次得到上锋下属的称赞。 他的折子是送给长兴帝的。 区区的一个没落侯爷而已,也想拿爵位逼人? 真是不知所谓。 第512章 草原铁律 第512章草原铁律 永昌侯气得头昏目眩。 他家再怎么没落那也还是侯爵府,柳婉那是什么意思? 一个区区伯爵继夫人也敢看不起自己? 真是岂有此理。 如果自己女儿还活着,这个伯夫人的头衔还落不到柳婉头上。 然而气归气,看着柳婉拿出来的折子,永昌侯犹豫着却不是敢伸手。 咳咳! 侯夫人茫然,一个劲对丈夫使眼色。 然而永昌侯视而不见,脸上更是一片纠结。 北海关沦陷,几乎星纪城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百济与云垂接壤的那一块小地方。 尽管此时天降大雪,不利于大军行动。 但韦君谦向来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因此收复北海关的行动随时可能发生。 而萧正此时也在百济领兵作战,特别是二子萧纲还是星落军团的一员。 他发回来的折子极有可能涉及其中的内容。 万一机密被暴了出去…… 永昌侯情不自禁打了哆嗦。 月余前,黄石涛的神威将军府历历在目。 真惹恼了长兴帝,他永昌侯府上下几百口人恐怕都不够砍的。 咳咳。 “都是亲家,大过年的难得清闲,本侯特地过来看看外孙过得怎么样。” 他扭头看向自己一脸蒙逼的夫人。 “夫人呀,锐儿娘亲已经不再,他人又不小了,终身大事可得抓紧。以后你与伯夫人多多走动,一起盯着点,尽早给他找个温柔贤淑的媳妇过日子……” 在一片目瞪口呆中,永昌侯像个过年走亲戚的妇人,絮絮叨叨拉了一顿家常。 然后在萧锐茫然失望的目光中带着发妻又回了家。 两人一走,柳婉也松了口气。 “画眉,”她神清气爽地看着自己的丫鬟,“腊月时晋王府喜得世子,他们马上要办满月酒了。记得替我们准备些好礼物。” 这个我们的“们”自然指的她的儿媳妇,也就是萧纲的发妻。 她和晋王妃以及盈盼年龄相仿,自从嫁到了星纪城后三人时不时相互窜门,关系一直不错。 画眉连忙点头应下。 喜得世子? 对面的萧锐听着这个刺耳的字眼,气得眼都红了。 但他也无计可施,最后只能冷冷地咳了一声,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 云垂这边和和美美过着新年,西凉没这习惯,各部族依然过着他们自己的日子。 血月定居点,中央议事厅。 血月部族的头头脑脑都聚在了一起,个个脸色严峻。 “说说吧,”族长血月志勇出声,“你脸上到底怎么回事?” 厅中央站着个脸上黑一块紫一块的中年男人。 他连忙回了个礼,“谢族长。” “属下的脸是灭火时不小心被烧到的。” 血月众人脸色一紧,情不自禁相互看了一眼。 怎么又是火? 近年来草原气候异常,该冷的时候不冷,该热的时候倒是更热。 现在虽是冬天却不算太冷,不过草原上也下了一层薄薄的雪,按理来说不应该发生那么多火灾才是。 特别是这些火灾几乎都发生在血月各地的草场以及附属于他们的中小部族,难免令人浮想连翩…… “族长,属下敢说我们巨鹿草场肯定是有人特意纵的火。” 中年男子絮絮地说下去,血月志勇等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同样的深夜,大同小异的骑兵。 对方偷偷跑到草场囤积过冬牧草的地方放上几把火,然后飞快消失在黑夜里。 巨鹿草场算是反应比较机敏的。 经过所有人的努力扑救,囤积的草料并没有烧掉多久,但救火的族人却是死了十几个。 而在此之前,有些草场或者附属部族睡得太死。 等他们反应过来赶去救火,囤积的草料都已经烧得七七八八,甚至圈养在周围的牧畜都被烧死了不少。 哼! 血月志勇冷冷地哼了一声。 “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了吗?从哪来到哪去了?”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 “族长,他们骑术精湛神出鬼没,脸上还蒙了块破布,加上半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实在难以辩别身份。” “不过好在地上有积雪,我们沿着足踪仔细搜寻,后来发现了这样的东西。” 说完,他递上一个汗屉。 汗屉也叫汗垫,是放在马鞍下面,直接与马背皮毛接触的垫子。 它主要目的是用来吸收马奔跑时流出的汗水,避免马鞍因汗湿而在马背上滑动。 一般说来汗屉都不会掉。 但如果主人疏于料理马具,马又长时间奔跑,那就很难说了。 血月志勇上下翻了翻,很快在汗屉上找到一个隐隐约约的标记,脸色更是难看。 其他族老和长老一看不对劲,连忙接过去。 他们看完后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硕茱!” 这是个附属于安吉尔部族的中小部族,距离巨鹿草场的地界还是挺远的。 “安吉尔这是想干什么?我们还没找他算砥石城的帐,现在反过来找起我们的麻烦?” 咳。 有族老十分冷静。 “各位,凭仅一条模糊不清的汗屉并不能说明什么。草原那么大,此事也未必就是安吉尔所为,没准是其他人故意栽脏陷害。” “放屁!” 有脾气暴燥的族老渤然大怒地跳了起来。 “这样的火灾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一次两次还有可能是意外。现在已经不止三次四次了。如今既有了人证又看到了物证,谁还敢说可能是栽脏陷害?” “你这家伙胳膊一直往外拐。说,到底是不是我们血月的人?” 那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族老脸色讪讪。 “我当然是血月族人,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而且安吉尔……现在也没有必要挑衅我们。” 毕竟他们的送粮队还想着从血月的地盘经过前往东边的奔鹿部族呢。 “谁说没有?没准是安文康那老贼以为我们在砥石城外死了那么多族人,实力已经不大不如前,正想着偷偷在我们身上咬上几口呢。” “没错。先毁其草场,涸其水源,散其民心,乱其部族,这招我们用得也很熟。一向是草原准备开战或吞并其他部族时的铁律。” ……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 不知何时, 报! 外面响起传令兵响亮的声音。 “奔鹿部族消息。” 议事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情不自禁朝门口望去。 不一会儿有人将情报送到了血月志勇手中。 他打开一看。 “康安胜以粮食不足、伤兵太多为由,派兵驱赶我伤员,任其在草原上自生自灭。” 第513章 干安吉尔他酿的 第513章干安吉尔他酿的 岩陲要塞。 守塞大将霍凌站在高高的城头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刚刚被释放的最后一批俘虏。 “将军,”小亲卫凑了过来,“过年了。” 霍凌微笑,“是啊,又一年了。” “看吧。”他指着那些一瘸一拐相互扶持着往西边的草原而去的俘虏。 “咱们云垂人心肠最好了。过年了,就让这两万俘虏通通回西凉和他们族人团圆去。” 小亲卫脸色异样,生生地点了点头。 下来的日子,他们就省心了。 操心的自然是奔鹿部族里的康安胜。 两万多俘虏,有的走着走着一头倒在了路上,有的自己心灰意冷寻路离开,最后也不知去了哪。 最终活着回到奔鹿部族的只有不到一万两千人。 第一批,康安胜为了向血月示好,痛痛快快收下。 第二批俘虏,他咬咬牙也收下,大不了多杀几条牛羊养着。 第三批,康安胜已经想吐血。 第四批到来时,他回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仓库,听着其他族人的抱怨,最后连着前面三批人一起给强行赶了出来。 这一万两千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甚至走都走不快,可以说除了浪费食物和药物外毫无用处。 血月不送粮食过来或者派人接他们回去也就罢了,甚至还屡屡拦截他们安吉尔的粮车…… 真是岂有此理。 既然你作十五,那我就作初一。 康安胜和东长老多吉商议过后,牙关一咬。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那就让这些废物通通去死吧。 其他安吉尔小兵早看着血月这些残兵败将不顺眼,上锋一声令下,顿时将他们赶出奔鹿定居点。 不走或者走得拖拖拉拉? 一个字,打! 躺地上装死? 那更好办,直接一刀下去。 远离家乡的一万两千血月人,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安吉尔通通赶了出来,瑟瑟发抖站在雪地里等死。 这时,一个沙哑古怪的声音响起。 “兄弟们,以我们现在的身子,几乎是不可能走着回到血月的。” 四周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垂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相对于天气,他们的心底更是冷得吓人。 被康安胜赶出来,他们还可以理解。 但整整三个多月,血月一直没派人过来接洽甚至对他们不闻不问,那才叫这些人心生绝望。 很快,那个沙哑古怪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各位兄弟是不是觉得我们被部族抛弃了?” “其实没有!” 此言一出,附近听到的血月人都精神一振。 他们纷纷一瘸一拐地围了过来。 “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怎么没见过部族派过来的队伍或者使者?” 那人扬起脸,脸上坑坑洼洼的全是大战后的伤痕。 乍一看,丑得像个夜叉一般。 众人见怪不怪。 从定西战场上活下来的,哪个身上没有几道甚至几十道伤痕? 他咧嘴一笑,“因为那些人都被康安胜这老贼给扣押下了。” 轰~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不少人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那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腿。 “各位兄弟,前些时候该我去换药。结果因为腿脚不利索直接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没想到却偷听到了一件事。” “原来安吉尔见我们在定西郡全军覆没,以为血月早已不是过去的血月。他们便想把我们老家的领地和族人一起吞进肚子里。” 干! 不少人轰然大怒,纷纷臭骂。 “想吞掉我们血月?他们也不怕涨死。” “就是。我们可是大型部族,整个草原能吞掉我们的还没出生呢。” “不是没有可能啊。”有人反驳,“我们血月也不是天生就是大型部族的,不是吗?” 四周一阵沉默,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血月之所以变得现在这么大,那自然是吞并了无数小部族的原因。 如果安吉尔耐着性子从外围的中小部族入手,没准真能撬动血月的墙脚。 “各位兄弟,”那人又及时出声:“我们在定西郡为什么会惨败,还不是因为狗日的安吉尔临阵逃脱,最后导致我们四面受敌,独木难支?” “其实他们很久之间就谋划着要支解我们血月了。”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狗日的安吉尔,卑鄙无耻。” “大家都是西凉人,他们不一致对外也就罢了,甚至还背地里坑我们一把。真是该杀!” …… 纷纷扰扰中,那人向下压了压双手。 所有人很快安静下来。 “各位兄弟,另外族长并不是抛弃了我们,而是咱们老家一直被安吉尔騒扰。他们又是偷袭又是放火又是大军压境的。” “众所周知我们部族地域辽阔,想顾住每一个草场几乎不可能。族长如今焦头烂额,把所有的人马都摆在了洛夕部族附近,以防万一。这才没顾得上咱们。” “原来是这样。”众人纷纷反应过来。 作为血月曾经的精锐,对于瓦解或吞并部族的那些手段,他们同样精通。 那人又吼,“如今咱们手里没粮,手脉脚脉又被挑断,估计是活不回去了。” “但大家就这么任着安吉尔肆意妄为吗?” 嗡~ 四面八方哄然回应,“不能。” “对,我们没有武器但还有一只手一只脚以及一副牙齿。这么多人一起扑上去,就算用牙咬,也要撕下康安胜的一块肉来,让他们安吉尔知道我们血月不是好惹的!” “说的没错,”有人大吼,“老子就一条烂命,死了就死了。” “如果在死之前还能替部族出点力,让家里的老娘老婆孩子可以继续好好活下去,这辈子也值了。” “对。”其他人神情激奋,“将领们还被岩陲要塞扣着不放。大家趁着还有力气,赶紧组织起来一起去干安吉尔他酿的。” “快快快!” 到底是血月的精锐。 不到二个时辰的功夫,一万两千人又被组织了起来。 “所有人冲。我们先去抢粮食抢马,上呀!” 而那个满脸伤痕的男人和几个一直热切应着话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奔鹿部族定居点以北。 咕噜噜,咕噜噜。 鹰鹄声不知从哪响起。 很快不远处同样响起鹰鹄的回应。 某处灌木树影摇晃,忽然冒出几个人头来。 当中的西沫挥了挥手,“搞定了吗?” “当然!”阿伦带着几个人嘿嘿地走了过来。 他们一撕脸上的伪装,露出自己原来的相貌,“下面奔鹿已经狗咬狗地打起来了。” “说来姑爷教的化妆术真是出神入化,差点连我都认不出自己。” 西沫点头赞同,“姑爷教的东西自是好东西。不过这里距离奔鹿太近,很不安全。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咱们还是先回石林吧。” 阿伦迟疑,下意识地朝东南方向看了一眼。 奔鹿距离老开伦的定居点不算太远,而且据任宁说他们族里的老三泰、仓狼等族人还活着,甚至还接受着星落军团的训练。 而开伦石林到这里距离十分遥远,他们几人难得回来一趟,便想去看看。 西沫稍一迟疑,“行,咱们就去一趟。不过看过了后要尽快离开。” 开伦石林那边铁勒等人一直在等着他们的消息。 “当然没问题。”阿伦大喜。 一行人飞快往北,找到自己隐藏起来的坐骑,远远绕开奔鹿定居点,飞快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第514章 商队的行程 第514章商队的行程 西凉大草原,血月定居点。 血月志勇刚刚放下第一封“自生自灭”的情报,还没来得及与其他人商讨对策。 报! 外面马蹄声又匆匆响起。 第二封情报飞快送到。 “我伤兵绝望,手无寸铁朝奔鹿发起进攻,伤亡殆尽。” 什么? 血月志勇豁然站起,又惊又怒地一拳重重擂在面前的桌子上。 “康安胜这老贼,他怎敢……” 然而康安胜不仅敢,而且已经出了手。 其他族老和长老一看就知情况不好,连忙拿过情报看了看,顿时也脸色大变。 “族长,”有些脾气暴燥的长老立即跳起来,“康安胜实在太狠毒了。咱们应该立即出兵去奔鹿灭了他,免得寒了其他族人的心。” 不少人纷纷站起来支持。 “对!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康安胜都做到这份上了,如果我们不赶紧作出回应,其他族人会怎么想?附属的中小部族会怎么想?草原上的其他人会怎么看待我们这个所谓的大部族?” “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族长,立即发兵灭了康安胜,还我大血月的朗朗乾坤。” 一些年轻的干将甚至主动请缨。 “族长,属下愿意领兵出征,灭掉奔鹿里的安吉尔人。” “事关我血月的威望与未来。族长,属下若能领兵,誓死灭掉康安胜等人。” “加我一个,我也要去……” 一片纷扰中,有理智党脸色大变,连忙站起来表达不同的意见。 “各位兄弟,此事非同小可。没弄清事实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我赞同罗长老的意见。” “咱们出兵简单,灭掉康安胜那老贼也容易,但下来绝对是草原两个大型部族之间的全面冲突。届时恐怕损害了王庭向东的即定政策。” 说到这,那长老委婉地向西看了一眼。 “要不,我们将近来发生的情况通通上报王庭,再次请王上介入并还我血月公道?” 然而激进的长老们越听脸色越难看。 哼。 他们一声冷哼, “你还要什么真相?” 他们砰砰地敲着桌上两封情报。 “这就是真相。” “至于王庭?” “王庭算个屁!他们所谓的向东计划,就是让我们在前方送死,自己在后面啥也不作,甚至还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就是。如果王庭真心想一致朝东,恐怕我们现在早越过落霞山进入云垂腹地了。” 说着说着,又有人往事重提。 “大家别忘了奔鹿里的康安胜是怎么活下来。” “他故意撤离阳关古道口的守兵,任由雁回军团以及定西备守兵进入定西郡并顺利赶到砥石城。而康安胜自己则临阵脱逃,最后导致我们四面受敌全军覆没。” “这种吃里扒外罔顾友军生死的行为,干他酿的王庭至今有给我们一个答复吗?” 那人一声咆哮。 “没有!” 声音之大,如雷贯耳,震得议事厅里一片寂静。 不少人反应过来后脸色更是愤概,纷纷责备起王庭来。 咳! 有理智派的长老咳了一声,忍不住站出来解释。 “各位兄弟,凯长老这话说得不是很准确。王庭其实早就派人去审查定西之战,但路途遥远时间尚短,一时还没有结果。” 说到这,这长老迟疑了一下。 “而且据说二王子呼廷托迟又在草原上出没,适时转移了王庭的注意力。等二王子的事情了结,想必王上会尽快给我们血月一个交待的。” 然而其他人根本听不下去。 “尽快?” “什么叫尽快。到底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 那人斜了几个理智派的长老一眼。 “又或者是等安吉尔将我们血月吃干抹净?” 此言一出,整个议事厅里所有的人脸色大变。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是不用再给血月什么交待了。 咳。 这时,厅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夷长老突然站了出来。 “各位兄弟,近来我得到一个消息……” 议事厅里一直争吵不休,然而族长血月志勇不开口,双方那怕争破头也没有太大的意思。 此时见一向安静的夷长老突然开口,所有人情不自禁闭上了嘴口,朝他看了过来。 呵呵。 夷长老讪笑。 “商路断了那么久,族里很多东西都用光了。我不是准备带商队出去转转嘛。” “然而后来我才得知,其实去年就有支商队一直在草原上来回行商。” 众人精神一振。 血月这么大,族人众多,不少物质消耗得飞快。 比如粗盐、布匹,茶水等等。 后面的还好用说,总有些东西可以替代。 然而盐则是大问题。 没了这玩艺点缀,肉烤得再香都难以下咽,同时也没法腌制军粮,而且据说盐还能预防一些类似于粗脖子的疾病…… 据各地上报,近来族里不少新生儿都出现这样那样的疾病。 没准就是因为食物里缺盐。 有人迫不及待出声,“那支商队都带了什么商品?怎么从来没到过我们定居点?” 咳。 夷长老又咳了一声。 “那支商队来自北雄,好像什么是兰斯顿公国的。据说他们从北方到过云垂,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听到商队去过云垂以及带有好东西时,议事厅里包括血月志勇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可惜……”夷长老脸色讪讪,“他们穿过不归荒漠一路南下,到访了安吉尔部族后折向西去了王庭。” “说来,现在也快回头了吧。” 干。 有族老听得心痒痒的,忍不住扯着脖子破口大骂。 “你老小子不要老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快说,他们回头会不会来我们血月?” 夷长老轻轻地摇了摇头,打碎了众人心底的期望。 “那支商队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从王庭一路向东,经过安吉尔和一众中小部族,最后抵达我们西边不远的洛夕,然后直接折向北前往不归荒漠……”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跳了起来。 “干!到了洛夕都不来我们血月,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是瞧不起血月吗? 夷长老嘴角有些苦涩。 “据商队的人说,他们是很愿意来我们这里转转的。但听说血月周边最近很不安宁,我们又掌控不了局势,于是他们就取消了行程……” “掌控不了局势?” 所有人念着这几个字,脸上都火辣辣的。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老洛夕几乎没了族人,难道他们的局势比血月还要好不成? 说到底他们不相信血月的实力。 砰! 血月志勇突然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 “传令下去,为了血月的未来,咱们必须要杀鸡儆猴。” “立即组织大军,咱们去问候问候奔鹿里的康安胜!” 第515章 等打完狼再说 第515章等打完狼再说 老洛夕定居点南方,不知名的草场。 顾大头扑地扔掉手里的羊腿骨。 他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天空,确定没有鹰鹄巡视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兄弟们,都吃饱喝足了吗?如果吃饱了该走了。” 这里距离血月定居点很远。 但血月不像安吉尔被任宁干掉了几只老鹰鹄,因此不得不多加提防。 而且地上有积雪,虽然不厚,但也很容易暴露行踪。 因此能转移时必须要尽快转移。 其实顾大头他们不是怕打仗。 只是血月和安吉尔如今正在闹矛盾,而且关系越来越紧张,甚至随时会发生冲突。 要是此时他们暴露了身份,导致血月和安吉尔回过神最终握手言和,这就不好了。 “饱了,饱了。” 勇骑营的兄弟们在雪里胡乱抓出几把枯草,飞快擦掉手上嘴边的油脂,然后习惯性等待命令。 顾大头点头,飞快在那张快翻烂的地图上添了几笔,随即将它收起,仔细藏在怀里。 “全休都有。上马,咱们回家!” 之前小兵们四处捣乱,拱出的火已经够旺,如今无论是安吉尔还是血月都全族戒备。 他们要再凑过去,的确能再灭掉一两个小种族,但没准正好一头撞进敌人的埋伏圈里。 三千骑兵不少,对中小部族还好说,但对上血月或安吉尔这样的大部族就很不够看。 因此,顾大头、吕有田与盈灵军团一起出来的仟长稍稍商量。 三人一致决定回云垂去。 他们出来这么久,除去在开伦石林的那段时间,其他时候要么白天躲避追踪,要么晚上赶路或偷袭,长期日夜颠倒的生活让小兵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也该回去休息休息。 事实上,当他们得知定西大战云垂大获全胜时,就已经准备动身回国。 只不过后来觉得可以趁着敌人士气低迷相互指责之时,适当钻出来给血月和安吉尔再上上眼药,以加重他们之间的间隙,这才拖延至今。 果然, 哗啦~ 顾大头的命令传开,所有人精神大振,个个眉开眼笑。 “回家,回家!” 很快,一行人收拾好一切,飞快翻身上马,在顾大头的带领下集体向东南而去。 他们手里有地图,准备远远绕过一些中大型定居点,再向东回到云垂境内。 ———— 血月大军突然集结,不仅安吉尔吓了一跳,就连更远的王庭都有些蒙圈。 收到消息的草原王一看不对劲,连忙派出八百里加急过来询问情况。 单人独骑总是跑得很快,血月大军还没开拔,草原王的使者就到了。 来的是呼廷宏量的左膀右臂,拓跋诚。 西凉人一般身材高大,然而这拓跋诚却是相对单薄。如果不看肤色和瞳孔,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温文尔雅的云垂人。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血月志勇心里有什么想法,还是客客气气地将他迎进了议厅事,好茶好水地招待着。 拓跋诚一看血月志勇这模样,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的任务应该不难完成。 双方一番礼节性寒喧和回忆过后,看着气氛还好,拓跋诚便哈哈地直入正题。 “志勇老兄,外面箭拔弩张的,你们血月这是准备要干什么呢?” “哦?”血月志勇呵呵一笑,“没准备干什么。” “最近草原上的狼群有点多,而且这些畜生越来越大胆。一些居然敢闯到我们的牛羊圈里抢东西。兄弟们便出来活动活动,顺便打一波狼,杀杀它们的锐气。” 拓跋诚手一抖。 我信你个鬼。 草原上有狼很正常,大冬天的狼群找不到食物,钻进牧民圈子里咬牛羊也正常。 但什么狼群需要集结几万大军? “志勇老兄啊,咱们都是老熟人,犯不着遮遮掩掩。明人不说暗说,你集结大军是准备对付奔鹿里的安吉尔人吧?” “拓跋兄何出此言?”血月志勇满脸的惊讶。 “血月与安吉尔一东一西,相距甚远。但我们同为西凉大部族,自古以来就是好朋友好亲戚。而且这三年多以来两族一直在云垂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我们怎么会出手对付他们?” 他摆手矢口否认。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咳。 拓跋诚咳了一声,对此丝毫不意外。 “志勇兄呀,无论是血月还是安吉尔,两族都是西凉东征大军的绝对主力。你们两家,无论是谁都缺一不可。” “这次东征不顺,王上知道你们损失惨重,心里肯定都不好受,因此一时难免偏激。” “但你们都是大型部族,所谓大人有大量,不要因为一点点小矛盾而弄得双方兵戎相对嘛。” 说到这,他哈哈地一摊手。 “否则下面的中小部族看了会怎么想?对不对?再者两族以后还是要一起共事的嘛。” 血月志勇也是附和着哈哈摇头。 “拓跋兄,你过虑了。外面的兄弟真的是准备去杀狼的,一切与什么安吉尔无关。” 拓跋诚也不气馁,继续婆口妈心地劝着。 然而血月志勇一口咬定他们没准备去攻打什么,集结兵马纯粹为了杀狼。 拓跋诚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只能无奈地先退一步。 “志勇兄,我拓跋诚之所以快马加鞭赶到你们血月定居点,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这么吧,你且说说需要我们王庭或者安吉尔作些什么,才能让你们血月心情畅销点?” 他朝着血月志勇举起奶茶杯子。 “咱们以和为贵。双方都先冷静下来,无论什么条件志勇老兄都可以提,大家可以慢慢谈嘛。” 然而血月志勇根本不为所动,甚至瞧都不瞧这边一眼。 拓跋诚一看,不免心里有气。 “这样吧,如果我拓跋诚人轻言微,没法满足志勇老兄的条件。不要紧……” 他朝着王庭的方向拱了拱手。 “到时候大王会亲自过来询问这件事,直到你们双方满意为止。” “呵呵,这样总行了吧?” 血月志勇原本一直默默地听着。 直到听到这,他才突然脸色一变。 “拓跋诚,本族长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喊你一声拓跋兄,好心好意地招待你。否则你算什么东西!” 说到这,血月志勇的声音尖了几分。 “拿大王来压我?” 哗啦。 议事厅的大门应声而开。 门外的血月护卫刷地冲了进来,手里的刀剑明晃晃的对准了拓跋诚几人。 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将他们斩于刀下。 拓跋诚脸色大变,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他在王庭里是个类似谋士一般的存在,手里并没有兵权。 要是血月志勇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息即便传到王庭,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估计呼廷宏量只会骂上几句,最后也得捏着鼻子忍下。 “误会误会。”拓跋诚连忙跳起来摆手,“各位兄弟千万别动手,一切都是误会。” “血月族长,我拓跋诚是打算过来和解问题的,并没有强迫你们血月的意思。如果小弟刚才一时疏忽,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你大可以提出来,没必要动刀动枪的嘛。” 哦? 血月志勇点头,“原来你是来解决问题的?” “行!” “那诸位就先好好在我们部族住下,一切等我们把那几条狼打了再说。” 第516章 不臣之心 第516章不臣之心 西凉大草原,安吉尔定居点。 拓跋诚被派往磨刀霍霍杀气腾腾的血月部族时,草原王的另一个左膀右臂也被派到安吉尔部族。 赫连申面无表情地坐在议事厅里,缓缓地喝着杯热腾腾的马奶茶。 “右骨都,”他的小护卫啧啧地东张西望。 “安吉尔不愧是大型部族。刚刚进来时属下匆匆瞥了几眼。定居点周边这规模这人气以及那道城墙,看起来不比我们王庭差。” 赫连申默默地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难看。 在王庭时,他们早听说安吉尔部族在定居点外围修起了一道又高又大的城墙。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当时也没怎么在意。 如今他过来时亲眼看见,这才大吃一惊。 云垂人的城池赫连申是见识过的。 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但那一道不算太高的城墙愣是能让无数的西凉部族饮恨败北。 而安吉尔在草原腹地,东西南北都不靠边。如今也学着云垂人建起了高高的城墙,他们要防的是谁? 到底是东边的血月部族,还是西边的…… 好半晌过去,族长安文康才带着几个护卫匆匆走了进来。 他满脸的歉意。 “赫连兄,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族里刚好有些事在忙,一时来晚,多多见谅。” 哈哈。 赫连申大笑着站了起来,“不碍事,我也是刚刚才到。” 他试探道:“安吉尔这么大个部族,想必安族长要操心的事不少。要不,你先去忙?” 安文康眼光闪了闪。 “其实也没什么事。” “去年的那支商队不是要往回走了嘛。现在族里上下全在统计缺什么或差什么,准备等他们经过时递交一份名单,希望商队年底返回时多少能给我们带些回来。” “原来如此。”赫连申恍然大悟。 西凉贫瘠,除了牛羊马外各种物质奇缺。 这三年多来,一直没什么商队经过,各族缺差的东西早已不计其数。 如今好不容易有支商队路过,沿途的部族的确需要认真对待。 问清了原因,双方坐下,习惯性的一阵商业回忆和互吹。 期间时不时有安吉尔的族老和长老进来在安文康耳边嘀咕几声,屡屡打断两人的对话。 赫连申见状,不由哈哈一笑。 “安族长看起来确实很忙。要不,你先给我们准备个房间住下。等贵族忙完商队的事再聊?” “也好。” 安文康告歉了一声,招来人安排好赫连申的住处,自己又匆匆忙忙离开。 临时帐篷里。 小护卫有些脸色愤愤。 “右骨都,这安吉尔是怎么回事?安文康到底是没把我们王庭放在眼里,还是根本不担心血月那边的行动?” 俗说话哀兵必胜。 如今血月全族上下气愤难当,最是团结一致;而奔鹿那边存粮耗尽,将士又饥又饿,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刻。 双方大军只要一碰上,安吉尔别说胜算,估计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奔鹿那里可是整整近五万的精锐士兵。 那怕安吉尔是个大型部族,也绝对损失不起。 赫连申默不作声,只是缓缓地饮着茶,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几月前的定西大战,双方杀得天地变色。 其结果已经传遍了整个草原。 血月一方几乎全军覆灭,就连少族长血月鹰翔都下落不明。然而康安胜却带着建制齐全的人马退回了草原。 事后双方都飞快向王庭提交了战斗过程。 血月指责安吉尔私下勾结云垂人,康安胜更是临阵逃脱,直接坑杀了大批草原同僚。 安吉尔则满脸委屈。 说西凉大军出征已有三年,无论是兵力还是粮草都已经不足为继。 血月鹰翔更是偷偷计划着诈攻砥石城后直接退回草原,他们才是先决定临阵脱逃的那个。 只是运气不好,最后被云垂人逮住了跑不掉而已。 至于阳关古道,安吉尔的守军们英勇作战到最后一刻,最后全军覆没,绝没有放水的意思。 血月说他们什么勾结云垂帝国,纯粹是打了败仗后神智不清血口喷人。 赫连申放下手中的奶茶杯。 以上两军的说法他都一一看过。 然而王庭之所以能掌控这么大个草原,自有自己的渠道。 哼。 旁边的小护卫一声冷哼。 “王庭久没作声,下面这些部族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也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欺上瞒下。” “是啊。”赫连申默默地点了点头。 比如,血月指责康安胜不顾友军生死,临阵逃脱。但血月才是先准备诈攻砥石城然后借口退回草原的一方。 可以说他们才是真的准备临阵脱逃。 此外,安吉尔所说的阳关古道的守兵全部战死,这也是真的。 但关口的城墙上几乎没有激烈战斗过的痕迹,大批守军更像是伸着脑袋乖乖让人抹了脖子。 而且血月鹰翔也没有失踪。 虽然很狼狈,但他好好活着回到了血月部族。 只是血月志勇不知为何一直让他躲着,没在公众前露脸而已。 想到这,赫连申往东看了一眼,想起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安吉尔的粮车一直被劫也是真的,但奇怪的是粮车和随队牛羊损失的不多,倒是护送队死得干干净净。 看起来不像是劫粮车,更像为了灭护粮队的口。 哼。 旁边的小护卫又哼一声。 “右骨都,事实很显然嘛。” “安吉尔那么多送粮队被劫,一开始或许是血月出的手。到了后来恐怕是安吉尔在自导自演。至于护粮队一一被灭口,为的就是将过错全推到血月人头上。” “没理由啊。”赫连申沉吟,“若真是如此,那这安文康到底想作什么?难道他想饿死奔鹿里的自己人?” “右骨都,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小护卫附在他耳边隐诲地说了一句。 “眼前这安吉尔部族,族长安文康和副族长康安胜不是一家人。” 轰隆~ 赫连申脑子一响,几乎就反应了过来。 血月的大权牢牢掌握在血月志勇手里,那怕他儿子血月鹰翔这个所谓的草原之鹰一直打败仗,以后的血月部族依然是他的。 但安吉尔不同。 族长安文康的实力是要强一些,但和康安胜比起来也没强到哪去。 否则当初就不会有康安胜这个副族长。 要是血月大军把奔鹿里的康安胜给干掉了…… 那脚下的安吉尔部族不就彻底成了他安文康一个人的了? 怪不得如今血月大军已经动了起来,然而安文康依然在忙其他事,甚至连他这个专程从王庭赶来的右骨都都搁在一边不理。 嘿嘿 小护卫左右看了一眼。 “右骨都,”他压低了声音,“小的还听说二王子……” 咳。 他咳了一声,连忙纠正。 “小的听说曾有人在这安吉尔定居点附近见过呼廷托迟那条丧家之犬。” “您说……安文康是不是真有什么不臣之心?” 赫连申心都漏了几拍。 他下意识朝定居点外围的那道城墙望去。 半晌后,赫连申才警告着开口。 “别胡说八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小心隔墙有耳。” “是是!”小护卫连忙退开。 第517章 来不及了 第517章来不及了 赫连申一呆就呆了小半个月,然而安吉尔部族似乎将他们给忘了。 除了按时送吃送喝,其他时候基本没人打扰问候过他们。 至于安文康这个族长,自从第一天出现过后,就没再也没有现过身。 原来赫连申还有些将信将疑,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心里的猜想慢慢变成了肯定。 “右骨都,”小亲卫算了算时间,忍不住开口,“如果左骨都那边也没能劝住人的话,血月大军这两天应该就要启程向东了。” 赫连申再也坐不住,快步走到营帐门口。 “来人,我要见你们族长。” 守在门口的护卫脸色古怪,“回右骨都,我们族长现在不在族里。” “他去了哪?” 护卫们满脸的为难,“回右骨都,族长大人的行程,岂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知道的?” “我们只知道过两天族长才会回来。” 哼。 赫连申半个字也不信。 这里是安吉尔的中枢地带。他们能在这里站岗,本身就能说明一切。 赫连申又追问了几次,然而对方油盐不进。 他有些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说道:“这么大个部族,总有一两个能说得上话的长老在吧?” “带我去找他!” “这……”小护卫们相视一眼。 “族长离开前吩咐了,右骨都您是来自王庭的贵客,一定要我们竭尽所能地满足各位的需求。” “这样吧,我们去看看哪位长老现在有空,让他过来一下?” 赫连申情不自禁和自己的护卫们对视了一眼,几人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摆明了不准他们离开脚下的营帐半步啊!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去吧。” 赫连申有气没地方出,最后也只能随便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紧去找人。 很快小兵们找了个长老过来。 赫连申一看差点气歪了鼻子。 这长老从头到尾都是笑呵呵的,看起来很好说话。 然而他是负责对外交易的。 赫连申捏着鼻子跟这交易长老聊了聊,果然对方除了呵呵地笑着东拉西扯,其他的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草草送走笑脸长老后,赫连申瞪着门外的几个护卫。 “刚才你们说过两天你们族长会回来,消息是真的吧?” 几人连忙点头。 “当然是真的。右骨都是我们族里最尊贵的客人,就算给我们个豹子胆也不敢欺骗右骨都您啊。” “那行。”赫连申杀气腾腾地哼了一声。 “那本骨都就再等两天。如果两天后你们族长还没回来,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重重一甩帘子,转身回了屋子。 两天后,安文康果真风尘仆仆地冲进赫连申的临时住所。 “右骨都,大事不好。血月大军已经开拔,正朝着奔鹿部族的方向而去。” 赫连申原本看见安文康真的出现了,心里还有点高兴。 然而刚听完对方的话,小心肝不由深深一沉。 他来这里就是想劝血月和安吉尔两大部族无论如何都要化干戈为玉帛,结果自己还没能找到机会开口,任务就已经失败。 既然没能及时阻止,赫连申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脑袋转了一圈,淡淡地看着眼前满头大汗一身草屑的安文康。 “那安族长现在来找本骨都是什么意思?” 安文康一遍一遍地擦着额头的汗,脸上又是苦涩又是委屈。 “右骨都,血月之前拦我粮队,如今又大军压境,摆明了要置奔我五万将士于死地。” “他们实在欺人太甚,我们总不能眼瞪瞪看着奔鹿里的这么多兄弟送死,如今也只好摆开阵势明刀明枪地和血月干上一场了。” 轰隆~ 赫连申头皮直接炸开,后背更是瞬间渗满了冷汗。 看来眼前的安文康不仅想借血月的手干掉自己的副族长,甚至还想从血月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万万不可。”他再也坐不住,直接跳了起来,“安族长,此事万万不可。” “血月大军如今刚刚开拔,他们距离奔鹿还十分遥远。只要双方没有开打,一切就还有挽回之时。” “你且冷静下来,千万别急着召集兵马,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一切待我联系上左骨都,看看血月那边什么情况再说。” 安文康摇头。 “右骨都,你也是领兵作战之人,应该知道无论是筹集粮草还是召集兵力都需要时间。如今血月大军已经开拔,我这边还没作准备的话,奔鹿那边就准备洗干净脖子等着血月人砍吧。” 赫连申脸色都变了。 “这么说,这些天安族长你一直在外面忙碌,就是在准备对付血月?” “右骨都这么说,本族长就不爱听了。” 安文康不敢苟同地摆了摆手。 “现在不是我们安吉尔主动挑起的战火,而是血月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赫连申一时语塞。 他脑袋飞快转了几圈。 “安族长,大家都是西凉兄弟。你也不想自家人同室操戈,最后让云垂人在外面看笑话吧?” 安文康不置可否。 “我们刚打完定西之战没多久,元气都还没恢复,当然不想动刀动枪。但奈何如今血月都已经要杀到面前了,我们自然也不能引颈受戮。” 赫连申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安族长不想打仗就好说。这样吧,我立即联络位于血月的左骨都。然后试着让你们两家面对面坐在一起,有什么过错矛盾可以当说清嘛。” “恐怕来不及了。”安文康说。 “来得及,来得及。”赫连申一巴掌重重扇在旁边的护卫上,“还发什么呆呢?你们赶紧备马,立即带着我的手书去血月定居点,将它交给左骨都。” “一定要快!” 说完,他刷刷地写了一封手书。 两护卫连忙接过手书,连礼都顾不上行,一阵风跑了出去。 然而两天后,踏踏踏响起,一骑飞奔回来。 赫连申派出去的两护卫只剩下一个,身上还血迹斑斑的。 他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你们到了血月定居点了?” “回右骨都,属下刚出安吉尔地域就遭遇了一整队人马的袭击。连龙猝不及防下已经战死。” “要不是属下及时出示了王庭的标识,否则也难逃一死。虽然对方没再痛下杀手,但也不肯让属下东去,无奈之下只能先折返回来给您报信。” 赫连申嘴里发苦,顾不上询问具体情况,连忙扑到门口。 “你们部族的鹰鹄呢,要最老成熬熟的那种,立即让训鹰师带它到这里来。” “快!” 外面的护卫们脸色难堪。 安吉尔原本有四只熬熟顶尖的老鹰鹄,然而前些年不知惹到那里来的杀星,一口气射死了三只。 如今只剩下一只。 其他小鹰没彻底训好熬熟之前,估计是不大可能派它出去干活了。 更何况去的还是血月,那更绝对不可能! 第518章 孔春晖的猜想 第518章孔春晖的猜想 血月大军刚出动的时候,岩陲要塞并没有得消息。 但他们走到半路时,霍凌终于收到了斥候送回来的情报。 “不管血月的目标是我们还是奔鹿里的康安胜,要塞都要作出反应。” 他脸色严峻,紧紧地盯着墙上的地图。 “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准备迎战。” “是!” “前锋将军!” 霍离唰地起立,“末将在。” “时间紧迫,三天内你务必点齐两万人马,然后前往奔鹿以东,提防西凉人东进。至于后勤辎重等,要塞会随后送过去。” 粮草未动,大军先行,乃兵家之大忌也。 然而霍离眉都不皱一下,“是!” 霍凌满意点头,“其他人继续训练,同时作好随时出动的准备。” “是!”所有人都大声应下。 又讨论了一些相关事宜,会议很快结束。 所有人飞快离开,各司其职,各自忙碌。 偌大个会议厅里只剩下霍凌与以及盈灵军团的孔春晖。 两人没再看什么血月或安吉尔的消息,而是看着一封刚从广信发过来的情报。 那是任宁新编写的二进制密码。 孔春晖一点也看不懂,不过依然啧啧称奇。 “老霍,你说这任宁这小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是清清楚楚。 什么望远镜、起重机、风车传讯,甚至老太师四处宣传的拼音识字法其实都是任宁私下弄出来的。 如今随着拼音识字的传开,风车传讯已经有了暴露被破译的风险。 任宁又飞快弄了份二进制密码传讯出来。 妙的是之前建造的风车点依然能用,但如果敌人手中没有密码本的话,想从中间破译传送的讯息几乎不可能。 霍凌脸色有些异样。 “这小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身能文能武,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华阳郡之战甚至还弄了个毒橡胶出来,可是帮了当地备守兵不小的忙……” “是啊。”孔春晖点头赞同,“我刚收到华阳郡的战报就立即往广信发信,让他小子直接送批毒橡胶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的人才举世难寻,得一幸甚。 可惜的是韦君谦似乎不惜才,一直让他在前线带兵打仗。 然而战场凶险,万一这小子有个好歹,那对云垂来说就亏大了。 “咱们一起写信给韦君谦提个醒吧。”孔春晖说。 “行啊。”霍凌笑眯眯应下。 说干就干,两人以联名的方式飞快给百济的星落军团写了封信,然后用风车第一时间发了出去。 “老孔,”霍凌勾肩搭背,“如今有了这二进制密码,开伦石林铁勒那边也不是问题,通往草原的风车点可以修起来了吧?” “修!”孔春晖咚地重重地擂了一拳桌子,“必须要尽快地修!” 血月大军都走到半路了,要塞派出去的斥候才得到消息。此外将情报送回来也要时间,泄后得实在太严重。 万一送信的斥候们路上被人干掉了,没准西凉大军都已经到了边境,要塞还不一定知晓。 这种机率很小,但小不代表不可能。 历史上不知有多少敌人已经兵临城下,然而守军依旧懵懂不察的故事。 因此风车必须尽快修,而且要修好。 谈完新的传讯方式,又聊了聊任宁,两人的目光才落到其他情报上。 “新年已过,现在已经开朝,”霍凌给孔春晖斟了杯茶,随手递了过来,“估计陛下再怎么拖,也该宣布储君的人选了。” “早该了。” “你觉得哪位皇子最有可能?”霍凌问。 孔春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端起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他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你这什么破茶水……还是老韦煮的茶比较好喝。” 霍凌哈哈一笑也不辩驳,依然耐着性子等对方的答案。 孔春晖沉吟了会。 “这么多王爷和皇子中,能力最强的应该是齐王陈修竹。但能力强不代表最受陛下喜欢。相对而言,秦王才情是平庸了点,但最合陛下的胃口。” “我觉得十之九八会是他吧。” 霍凌微微点头,“我觉得也是。” 之前陈修竹在百济失踪,秦王就已经得到了代君批正的权力,甚至星纪城都传出了要立他为储的消息。 可见长兴帝本身就意属于他。 后来陈修竹回到了云垂,长兴帝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换人的意思。 特别是如今各成年皇子都有了进宫议事的机会,然而秦王手里代君批正的特权并没有取消,就很能说明一切。 至于长兴帝一直拖着不宣布确切人选,看上去更像是这位时日不多的帝王恋着权力不放,能拖一日是一日。 唉。 孔春晖一声长叹,“不过啊,这两位王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的确。”霍凌点头赞同。 自定西大反攻后,雁回军团一直千夫所指万夫唾骂,所有人盼着朝廷或者兵部尽快将田鸿雁召回星纪城受审定罪,然后重新选择新的军团大将。 只不过长兴帝一直不作声,兵部的关邑自然没法作什么,最后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外界的鄙夷和唾骂。 而秦王和齐王很有眼力,对此都是忌讳莫深。 任何人问起这件事,他们都是左右言它从来不会明说自己的想法。 霍凌又看了看手头上的情报,笑道:“说来晋王爷虽然长得比较圆润而且夫纲不振,但最合我胃口。” 只是合他们这些边军胃口没用,得合长兴帝心意才行。 哈哈。 孔春晖也只好无语地大笑。 笑着笑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霍凌案头的那叠报纸上。 稍稍迟疑了一会,孔春晖还是开了口。 “老霍,报纸上的那两则大同小异的皇家秘闻你怎么看?” 霍凌眼光闪了闪。 “那两则故事啊,闲瑕之余我就当个民间说书看看,纯粹放松放松心情。怎么,难道里面还真有什么内情不成?” 孔春晖嘿嘿地抬手指了过来。 “老霍,咱们自小就认识,如今也算是生死之交吧。你还在我面前耍滑头?” “你想多了,我还能耍什么滑头?”霍凌只是微笑,根本看不出异样。 “真没有?”孔春晖直哼哼,“你不会不知道报纸是谁在主办的吧?” “这种令人瑕想的消息,如果不经过夷光大长公主殿下和老太师的允许,报纸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而且还一连出现两次。” 说到这,他紧紧地盯着霍凌的眼睛。 “你们镇国公府消息向来灵通。快跟我说说陛下是不是真有什么皇子流落在外?” “怎么可能?”霍凌摇头否认。 “如果陛下年轻时荒唐,真在外面有什么私生子。锦麟卫估计早就连番出动,将陛下年轻时去过的地方都细细翻了个遍。” “如今锦麟卫有异动吗?没有嘛。” 哼哼。 孔春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要是那孩子本来就是在宫里出生,结果被人带了出去呢?” “那更不可能。”霍凌连连摇头。 “每个在宫里出生的孩子,都会第一时间上皇家玉碟。孩子身上所有特性都会详细记录,就是为了防止皇家血脉被人窜改或者替换。” “而且宫禁森严关卡无数。想偷偷带个孩子出去,谈何容易。” 第519章 见面 第519章见面 西凉大草原,奔鹿部族。 此时整个部族里已经没几个真正的奔鹿族人,目之所至全是安吉尔的将士。 康安胜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地图和手里的情报,神情都有些麻木。 西有血月大军来势汹汹,东有要塞将士杀气腾腾,两边都不是好惹的。 自己夹在中间,手下的将士们又冷又饿,库存的粮食也已经聊得等无。 这分明就是个死局。 如果前些天没有将血月那些残废赶出去…… 咳。 东长老多吉咳了一声。 “副族长,到这会你还没看出来吗?” 他指了指地图上朝着奔鹿而来的两股势力。 “岩陲要塞和血月分明是一伙的。” “一边故意将俘虏分成三四批送回来,温水煮青蛙地逼我们捏着鼻子收下;另一边拦劫粮车,慢慢消耗我们手中不多的粮食和药物,在我们的将士中埋下愤怒和不满的种子。” “霍凌就不说了,血月志勇可谓心狠手辣。” “那两万被挑了手脉和脚脉的族人,其实在他眼里早就成了废物,可以随时抛弃。但为了部族志气和影响,血月志勇不能明着来,只能暗地里逼我们赶走那伙人。” 说到这,多吉苦笑一声。 “如果我们不赶,吃光了粮食和药物大家都会死,下属们也会嫌弃我们;如果赶走他们,下来的情况副族你都看见了。” “血月志勇正好趁机发作。” “我们呀,是有苦难辩。可以说无论作什么决定,这场仗几乎都无可避免。” 可惜的是当初他们一个两个都没有想明白,傻傻地跳进了这个火坑。 唉。 康安胜何尝不清楚。 但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有些异想天开,幻想着当初如果作另一个决定,情况会不会好点。 如今幻想破灭,他只能回到现实。 “多吉,”他眼巴巴地看向自己最信赖的东长老,“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东长老长叹了口气,“真没想到王庭一点作为也没有……” 他强迫自己收回胡乱的心思。 “奔鹿周边一马平川无遮无挡,留下困守绝对是死路一条,我们只能走。” 康安胜点头。 只是走,该往哪走? “先一直往北,然后再折向西。”多吉点了点北方,“北方有好几支部族的送粮队正往这里赶。只要找到他们,至少我们有吃的。” 北边? 康安胜的目光落到地图的北边上,然而迟迟下不了决心。 自小到大,西凉人听到的传闻都是北边苦寒无比寸草不生。特别是不归荒漠附近,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最重要的是安吉尔身为大型部族,从来不屑于关心偏远地区,因此谁也不清楚北边的情况。 比如哪儿有水源,哪儿有部族…… 没粮食大不了杀战马充饥,但没找到水源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哭地哭不灵了。 至于从老家过来的送粮队,遇上了自然好说。 然而茫茫草原,双方都没有引导的情况想偶然遇上,谈何容易。 简直和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派人回去,让族长那边安排好送粮队的路线,以便我们中途能准确相遇。”东长老说。 康安胜苦笑,“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五万人一起往北走,自然瞒不过血月的斥候。 安吉尔的送粮队路线一旦被固定,极有可能被血月当头抓到,最后杀个一干二净。 但无论如何,总比留在奔鹿这里被血月和要塞两头夹击要强。 咚。 康安胜重重擂了一拳面前的桌子。 “我们走!往北!” ———— 奔鹿里的动静闹得沸沸扬扬,然而一路躲躲闪闪往东赶的顾大头等人完全不知情。 吁。 他停下马,抬头看看远处的天空又看看地图,有些茫然。 “怎么了?”吕有田走了过来。 “这个地方差不多已经到了奔鹿和老开伦的南边,按理来说没有什么部族呀,可是……” 他指了指前方天空上的鹰鹄。 吕有田顿时了然。 “是不是遇上老开伦的人?”他猜测。 “或许吧。”顾大头哈哈地笑着左右张望,“想那么多干什么,找个山顶看个究竟就是了。” 让小兵们休息警戒后,两人上了左侧的一座小丘。 举起望远镜朝着着鹰鹄所在的东方看去。 咦! 两人吃惊地咦了一声。 前方约三四十里的地方有不少人在活动。 他们各自忙碌,开荒的开荒,锄地的锄地。 看起来像在……开辟农田! 两人相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惊喜。 开荒种田,那可是云垂人的专长了。 就连任宁也曾经让铁勒在开伦石林那边试着开田种粮。 只不过那里靠近不归荒漠,风沙大土地缺水贫瘠,种地的效果明显不太好。 但无论怎么说到底是种出了些粮食来。 至于眼前…… “一定是老开伦人。”吕有田说。 “绝对的。”顾大头点头赞同。 既然遇上了老朋友,两人便先派人过去接触。 直到下午,小兵们才带着三个人乐呵呵地赶了回来。 其中两人他们十分熟悉。 “阿伦还有西沫?”顾大头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你们怎么在这?” 他左右张望,差点以为自己迷了路,转着转着又回了开伦石林。 哈哈。 他乡见故知。 阿伦和西沫也是开心不已,连忙先跳下马见礼。 “见过大头和吕教官。” 在北边石林时,两人一直勤勤恳恳充当开伦部族的教官来着。 见完礼,他们介绍身边那位陌生的红脸汗子。 “这位是我们开伦的仓狼哥,在西凉语里是头狼的意思。老开伦这边的情况主要由他负责。” 顾大头两人呵呵地朝仓狼拱了拱手,相互问候了几句,继续追问阿伦两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是这样的。”阿伦只好说了说情况。 啪。 没等他说完,顾大头已经兴奋地一巴掌拍着大腿上。 “你们俩干得好!这下奔鹿里的安吉尔人算是死定了。” 他跃跃欲试地往北看去,“看来奔鹿附近应该很快会有场恶战!说不准要塞也会派人过来参战。” “要不咱们……” “等等。”吕有田抬了抬手,示意顾大头冷静。 他沉吟地捏摸着下巴。 “安吉尔残杀二万血月人,血月志勇除非不想当族长了,否则肯定会作出激烈的反应。只要血月大军挥师向东,我们要塞必定会杀进草原来,这是毫无疑问的。” “只是定西大战过去才不久,无论是人员还是物质,要塞都远还没恢复元气。估计大将军这次派兵出草原,更多是防御性质。” “当然,”他哈哈一笑,“如果战机来临,也有可能趁乱上去冲杀一翻。” “至于我们,是得尽快往北。不过与其说过去参战,倒不如说拦在南边吓唬准备往南逃的敌人。” 以免安吉尔人跑到这里,灭了老开伦这点火苗。 第520章 逃不掉 第520章逃不掉 要塞前锋军。 霍离带着人马匆匆往西。 报! 一斥候从南边匆匆而至。 霍离看完信,顿时喜形于色。 勇骑营已经离开了快一年,将西凉腹地搞得天翻地覆,如今终于回来了。 “他们现在在老开伦以南的位置?” 斥候点头,“回将军,勇骑营的兄弟现在在老开伦以南约四百里的地方。人数看起来并没少多少。” “真是些好家伙。”霍离连连感概。 斥候继续道:“三位仟长原本准备直接回要塞。但从老开伦那里得知奔鹿附近的情况后,准备北上拦在奔鹿部族的南边。” “同时三位仟长说了,如果前锋军需要,他们会立即赶过来与将军会合。” 霍离哈哈一笑。 定西大反攻只过了半年,要塞和盈灵军团的元气至今还没恢复。 他匆匆召集了两万人往西,其实上骑兵只有六个营六千人,其他都是步兵。 如果加上顾大头他们,再努力挤一挤的话,也勉勉强强能凑成一万骑兵。 在这大草原上多少也算有一战之力。 不过他沉吟了会,还是摇了摇头。 “传令给三位仟长,安吉尔人并没有勇气留守奔鹿。如今他们已经匆匆北上,准备绕个大弯返回草原深处。” “勇骑营的兄弟们距离这里还远,估计是赶不上安吉尔人的尾巴了。让他们直接回要塞休整吧。” “是!” 小兵匆匆离开。 第二天晚上,得到消息的顾大头等人十分遗憾,对胆小的康安胜更是骂骂咧咧的。 “都是些孬种,这么急着跑路作什么,有种等我们赶到啊。” 哈哈。 有人大笑,“不跑不行呀,他们再不跑就要被三面夹击了。” 旁边的仓狼会的云垂语不多,勉强能听懂一部分。 他紧张地凑了过来,“几位将军,你们刚才是不是说安吉尔人已经往北逃了?那奔鹿呢?” 顾大头几人问了问送信的斥候,才回头看着仓狼。 “仓狼兄,现在的奔鹿定居点几乎成了座空寨子,里面所有的人和牲畜都走光了。” 当然也包括原本的奔鹿族人,都已经不知去向。 干! 仓狼并没多少意外,然而依旧愤怒地骂了一句粗话。 顾大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别着急。奔鹿的头头脑脑们向来鼠目寸光,估计不会跑太远。没准等这风头过后,他们又会重新回到定居点呢?” 仓狼知道机率不大,然而还是努力地挤出笑容。 “最好如此了。” 吕有田走了过来。 “仓狼兄,你们现在实力不足,还是该安安心心发展自己。否则奔鹿的头头们真回到了他们的定居点,你们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除非你们叫上我们一起帮忙。” 仓狼长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老吕所说的是。不过……”他露出杀意盎然的目光,“开伦的仇不用麻烦要塞,还是得我们自己来。” “这就是了嘛。”顾大头哈哈大笑,“等开伦强大起来后,哪怕奔鹿那些王八蛋躲在天涯海角,迟早都有你们报仇雪恨的时候。” “嗯。”仓狼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的光茫又亮了些。 既然不用北上帮霍离的忙,顾大头等人在开伦的挽留下又呆了一天,才继续返回云垂。 此时的霍离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几乎与猖狂北逃的安吉尔人并排一路北上。 “我们实力不足,只要确保康安胜他们不会往东窜入云垂境内就行。” 至于打仗,让血月和安吉尔狗咬狗,拼个你死我活不好吗? 两支队伍一起往北,一走就走了半个月。安吉尔人才犹犹豫豫折向西,很快消失在远方。 “将军,我们是继续往西追还是准备返回要塞?” 霍离摇了摇头,“都不是,吩咐兄弟们原地扎营,咱们就留在这里等着。” “在这里等着?”小亲卫茫然,“等什么?” “当然是等血月与安吉尔人碰上。”霍离呵呵地从地图上抬起头,“算算时间和距离,最迟后天他们两家的队伍也该撞在一起了。” 至于他们,就留在这里给安吉尔人压力,让康安胜知道东边此路不通就行。 三天后,傍晚。 报! 一骑从西边飞奔而至。 传令兵眉开眼笑地跳了下马,“将军,西边战报。” 他也不等霍离打开,就直接笑着说了下去。 “西边约八十里的地方,血月与安吉尔正在血拼。血月来势凶猛而安吉尔志气低下明显不敌,一天功夫已经被打散。现在一部分人往北逃,另外一部分人往南逃。” “血月的行动呢?”霍离问。 “血月大军跟在后面穷追不舍,看样子不杀光安吉尔人势不罢休。” 霍离松了口气。 血月往北也好往南也罢,只要不往东就行。 “继续打探,确定血月会不会朝我们而来。” “明白。”传令兵立了个正,转身又匆匆忙忙跑了。 “将军,”小亲卫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咱们停在这里不动,就表明了我们的态度,不准备参与他们两族的斗争。属下觉得血月的将军会识趣的。” “难说。”霍离默默地摇了摇头,“血月刚刚打了个胜仗,志气正高,很有可能将矛头转向我们。” 毕竟,那二万俘虏之所以会被安吉尔驱离并干掉,其中很大的原因是要塞挑了他们的手脉脚脉。 血月想为族人报仇也可以理解。 小亲卫反应过来,顿时出了身冷汗。 “属下立即去四周巡视,确保所有兄弟都在最佳的战斗状态。” “去吧。”霍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细细地查看着四周的地形。 大军并不是随便选个地方停下。 此地东高西低,利于冲锋。就算血月大军杀到,他们也浑然不惧。 又过了七八天,血月终于剿灭了大部份四处逃脱的安吉尔人,大军稍稍整顿后并没有往东,而是直接向西返回了部族。 “他们就这么走了?”旁边的小亲卫又是高兴又是失望。 高兴的是因为不用打仗。 失望的也是因为不用打仗。 “对。”传令兵点头解释,“据说安吉尔的族长安文康已经带人杀到了东边的老洛夕附近,血月族长得赶紧调兵去应对他们。” “原来如此。” 第521章 试探 第521章试探 星纪城,皇城,晴云宫。 院里阳光灿烂,然而冬意未消薄雪未化。 咻咻咻。 晴贵妃又在认认真真地练着剑。 一招一式,杀意昂然。 女官快步走了过来,“娘娘,陛下的仪驾朝咱们宫来了。” 哦? 晴贵妃剑势稍缓,却没有停下。 “又来了?” “来了就来了吧。你们先招呼陛下,其他等本宫练完剑再说。” 刚坐下的长兴帝听到晴贵妃这漫不经心的回应,气得额头都隐隐在发涨。 嘻嘻。 长禄连忙笑着过来按摩。 “陛下息怒。您之所以喜欢时不时来贵妃娘娘这晴云宫转转,不就是因为这里安静,而且贵妃娘娘与其他宫殿的娘娘性子不同嘛。” 长兴帝点头,问了问晴贵妃还需要练多久后,这才微微闭目养神起来。 好半晌过去,晴贵妃终于练完了剑。 她洗漱干爽后才转到了会客厅。 “陛下,陛下?”长禄连忙轻声提醒。 嗯? 长兴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爱妃终于练完剑了?” 晴贵妃不答,只是点点头后拿起一个冬枣喀嚓喀嚓地嚼了起来。 人美,吃起东西也养眼。 长兴帝看了半晌才开口,“爱妃,朕这次过来是想说一件事。” “陛下有事啊,那就说啊。”晴贵妃又拿起一颗冬枣,“臣妾洗耳恭听呢。” 咳。 长兴帝咳了一声。 虽说已经习惯,但他看着面前空荡荡的茶杯,依然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 长禄反应快,连忙给主子顺了顺气又殷勤地斟好茶送上果点,长兴帝才终于缓了过来。 “爱妃,朕这两天准备立太子。” 啪啪啪。 晴贵妃正准备拿下一颗冬枣,此时一听连忙鼓掌。 “太好了。” “立储之事一直都在说,然而过了这么久也没个下文,可谓一波三折。幸好的是陛下终于下定了决心。以后臣妾这里就安静多了。” 长兴帝一看很是没好气。 以往因为他喜欢时不时往这里跑。 什么皇后什么贵妃等等也时不时会派人甚至亲自到晴云宫来打探长兴帝的口风。 结果令晴贵妃烦不胜烦。 “爱妃不问问朕准备立谁?” 晴贵妃摇头。 “陛下说笑了,祖宗礼法规定后宫不得干政。至于太子,只要有助于稳固祖宗们传下的江山,陛下想立谁就立谁……” 反正都与她无关。 “爱妃,”长兴帝紧紧地盯着她,“如果……” “朕说如果,如果咱们有位皇子,以镇国公府的威望与教导,他定会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这偌大个江山的继承人也就不那么难选了。” 喀嚓,喀嚓。 晴贵妃吃冬枣的声音并不大,然而晴云宫静得落针可闻,此时包括在长兴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晴贵妃语气淡然,“对臣妾来说,有个十三陪伴也很好了。至于皇子,不是没那个福份嘛。” “对了。”她忽然抬头,“给十三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晴云宫的女官连忙上前一步。 “回娘娘,礼物已经准备好。郡主三月份才临产,到时候属下亲自将礼物送过去。” 长兴帝听得糊里糊涂,半晌才反应过来。 “安容不才出嫁几天吗?这么快要当娘了?” 晴贵妃翻了个白眼,“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十三都快产第二胎了。” 咳咳。 长兴帝老脸一红,顿时一阵咳嗽。 “最近朕是有点忙……” “长禄,呆会替朕给安容准备份礼物。不,给安容准备一份,以及朕的外孙们各准备一份。” 老太监自然擦着汗应下。 “晴儿啊,”长兴帝不再称什么爱妃,而是直呼晴贵妃的闺名。 “朕偶然听到一些风声,前些时候更是让锦麟卫查了查二十多年前的事。你老实说,咱们的皇儿现在在哪?” “朕不是要马上立太子了嘛,如果咱们皇儿的品性才情都好,朕可以优先考虑他。” 咳! 晴贵妃差点被冬枣噎着。 她拍了拍胸脯,抬头疑惑地望着长兴帝身边的老太监,“长禄,陛下近来是不是没休息好?” 尽说些什么胡话呢。 嘻嘻。 长禄习惯性嘻笑。 “回娘娘,陛下乃天子,吉人天象受上苍保佑。早些时候在弘光大师的妙手下,陛下的身子大为好转。如今吃饭吃得香,睡觉睡得好。” 晴贵妃了然。 “那臣妾先恭喜陛下康复了。” 她啧啧地摇头感概。 “以前曾听传闻说弘光大师乃医佛双绝的得道高僧,本宫一直半信半疑。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紫晴,替本宫准备份谢物,过会送给大师。” 女官自是飞快应下。 “陛下,”晴贵妃这才转头,一直古怪地看着长兴帝,“您的锦麟卫统领叫什么来着?” 嘻嘻。 长禄替主子回答,“娘娘,锦麟卫统领姓杜名自明。” 哼哼。 “杜自明?”晴贵妃冷笑,“本宫觉得他该叫杜不明才是。” “陛下,这样的人到底怎么作的锦麟卫统领?是不是一直胡说八道在敷衍您?本宫当初怀了几个孩子难道自己会不知道吗?太医会不知道吗?” 长兴帝和长禄互视一眼。 “晴儿,朕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如果咱们的皇儿能找回来,待朕核实过他的品性才情,太……” 咳。 说到这,他含糊地咳了一声。 “以后的一切都有可能啊。” 哦! 晴贵妃十分淡定。 “陛下,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如今刚开朝不久,理应国事繁忙,结果陛下却为个莫名其妙的风声而转移了注意力。” “本宫觉得这个太子之位还是尽早立下为好,免得整个云垂上下迟早乱成一窝粥。” 长兴帝深深地看着她,紧紧盯着那张明媚的脸庞不放。 好半晌过去,他才开口,“既然如此,为了皇室血统的纯正以及不容质疑,朕就派人将锦麟卫查到的那个孩子抹掉吧。” 晴贵妃一愣。 “陛下,臣妾不知是锦麟卫还是其他什么人对您说了什么,但臣妾的的确确只生了一个孩子。” “您准备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杀掉一个陌生的孩子?” 哈哈。 长兴帝大笑。 “朕乃天子,君要臣死,不敢不死。” “更何况这人想与皇族血脉扯上关系,一直在外面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如果爱妃所言为实,那他就是欺君,杀了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陛下说得是。”晴贵妃果断点头。 “如果那人真的说是臣妾的孩子,败坏臣妾的名声。就算陛下不杀他,本宫也要灭了他。” 长兴帝一噎,“那朕就让人杀了他?” “杀吧杀吧。”晴贵妃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又拿起一颗冬枣喀嚓喀嚓吃了起来。 两天过后,长兴帝正式发布诏书。 立嫡长子秦王陈修梅为太子。 第522章 恭贺 第522章恭贺 消息闪电一般四面八方传开。 齐王府内陈修竹一连确认了三遍,才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外祖父,是不是东海壁垒的陆伏海乱说了什么?” 如今的陆伏海已经被召回了星纪城,正在兵部里“述职”。 内容当然是解释东海壁垒为什么会在百济遭受重创。 而他们祖孙俩可是曾经建议驻守定海码头的鲁平安向倭寇放水…… 虽然密信上并没有证据能表明他们的身份,但这种几乎等于叛国的行为根本不需要确切的证据。 陈修竹越想越发恘,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罗垦沉吟了一会,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殿下暂且安心,陆伏海应该不会乱说。” 陆伏海又不傻,而且双方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他也需要素来亲近的兵部和齐王一起保住自己的位置。 此外密信似乎出了什么差子。 驻守在华阳郡的鲁平安好像并没有收到那封密信,至少从定海码头的战况以东海壁垒的伤亡程度上来说,他们是用尽了全力。 陈修竹也很快反应过来,顿时长长出了口气。 “外祖父说的是,本王是急昏了头。” 罗垦微微颔首,眉头直接皱成了苦瓜, “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查明那封密信到底去了哪。万一落到陛下或秦王手里,咱们才是真的完了。” 至于丢失这种乌龙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外祖父说的是。” 两人赶紧派人去打探消息。 讨论完毕,陈修竹迟疑地扬着手中的消息。 “外祖父,那这太子之位……” 哼哼。 罗垦冷冷地笑着,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殿下,云垂建国六百余载,您大可以翻翻史书记载,看看有几位太子最后能安安稳稳坐到龙椅上的?” 陈修竹眼前一亮。 这些数据他自然熟记于心,刹那间腰板又挺直了起来。 唰。 折扇摊开,轻摇慢扇。 整个人瞬间又成了往日那位风度翩翩的齐王爷。 “很好。”罗垦看在眼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必秦王那边这会该高兴疯了。咱们胜不骄败不馁,一如既往地安静行事。要让朝庭众臣们看看到底谁才是最适合担当下任君王之人。” 陈修竹心悦诚服,“外祖父教训得是。” 不过, 罗垦又深深地皱了起眉头。 这前提是长兴帝能活到改变心意的那天。 否则陈修竹再怎么脚踏实地地安静行事也没有意义。 否则就算最后他拉拢了大部分兵力,一起发兵讨伐,也会因为得位不正而遭全国上下一致反对,最终坐不稳位子。 唉。 罗垦叹了口气。 “殿下,因为后宫大肆流转报纸,宫中上下曾被陛下清洗了好几遍,杀了不知多少人,如今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 “陛下的病情忽好忽坏,弘光那老和尚的说法又似是而非,让所有人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您记得让王妃多多进宫向娘娘问问情况。” 啪! 陈修竹一下子合起手中的玉扇。 “本王记住了。王妃如今怀了胎,母妃正好有理由时不时招她进宫问话。” ———— 秦王府 王府大门人来人往,访客络绎不绝。 府里更是一直笑声不断,所有人都喜形于色。 “赏,都有赏。” 秦王红光满面,豪爽地挥着手,大肆地打赏着前来贺喜的各色客人。 “王爷,”王府长史更是笑容满脸地凑了过来,“全府上下都在讨论着要不要立即打包行李,您看?” “准备去哪?”秦王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哈。 一句漏风的笑声古怪地响起。 孙三公子用扇子掩住他那缺失的门牙。 “王爷,您马上就是储君是太子了。自然是全家人一起搬到东宫去。” 一堆公子哥纷纷应和。 “就是,搬东宫是好事也是大事。王府的确该早早打包好行李,免得到时候手慌脚乱。” 唉。 也有人装模作样的地叹惜。 “王爷搬进东宫成了太子,以后见面就不容易了。来!臣先敬殿下一杯。” 哈哈。 秦王欣然端起杯子。 “是啊。以后想和大家一起喝酒恐怕不容易了。来,咱们喝一杯。” 众人哄然响应。 “殿下,臣觉得还是早早搬进东宫为好。”有人突然出声,“现在时局混乱,星纪城里龙蛇混杂,多少有些危险,还是宫里比较安全。” “没错。当初有个准备和亲的百济公主,好好走在街道上,结果就被倭寇派探子给刺杀了。” 秦王情不自禁和不远处的承恩伯互视了一眼。 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自从开始代君理政,秦王也接触到了不少宫里宫外的秘闻。 比如当初百济公主被刺,他们就一直怀疑并不是什么倭寇奸细下的手。 只不过苦于没有证据也无法明目张胆去查,只好长兴帝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如今则已经确定凶手其实是当时的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明王。 不为什么,仅是因为云垂有规定外族女子不能成为皇后。 “好你个老七。” 秦王冷冷地嚼着这名字。 因为没有母族支撑,平时陈修坚不显山不见水,没想到也对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充满了幻想。 而百济, 秦王两人又忍不住想起陈修竹。 那个小小的半岛上不仅有星落军团还有东海壁垒,过阵子雪化后还会有雁回军团和莫沧海的北方备守军往它靠拢。 谁知道这些年,陈修竹在百济到底是失踪还是默默地深耕? 说不准这些人暗地里早已经站到了他那边。 胡思乱想中,王府门人匆匆找到长史。 原来陈修兰陈修竹等几位成年的王爷和皇子联袂上门祝贺。 哼哼。 秦王也不意外,然而暗里还是一声冷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挤出笑容欢迎几位皇弟。 最先进来的是圆浑浑的陈修兰。 胖子拱了拱手,说了句“恭喜皇兄”就开始四处找好吃的。 “你呀你……” 秦王哭笑不得地摇着头。 往日他一向很鄙夷陈修兰的德性,不仅贪吃还惧内,简直丢尽了陈氏皇族的颜面。 如今一看,他反而觉得这胖子还挺可爱。 至少表里如一。 “恭喜皇兄,贺喜皇兄。”玉树临风的陈修竹跟着走进来,“马上就是太子,以后记得多多照顾咱们这些皇弟。” “好说好说。”秦王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客人还真不少。”陈修竹四下张望,“对了,提醒皇兄一句。” 他压低了声音。 “现在虽然还下着雪,但请皇兄小心火烛,免得像瑞南郡那样发生山火。” 第523章 你好,我叫韦君谦 第523章你好,我叫韦君谦 长城以北 “将军,”有倭寇小兵迷茫地四下张望。 他语气苦涩:“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月,整个小队已经少了近半的人马,然而目之所至全是茫茫雪海。 仿佛这世间除了他们外,就没其他生物存活的迹象。 至于传说中的北雄人定居点更是闻所未闻。 “大家先停一停,都吃饭休息。”宫本大树喝止了队伍,示意属下们别慌乱。 他拿出司南仔细对比了一下。 “大家放心。没错的,我们要走的就是这个方向。” “之所以还没看到北雄定居点,八成是因为雪太深走得慢。别看我们离开了北海关很久,但其实上并没有走多远。” “休息过后大家继续出发!北海关里的根井将军以及其他兄弟正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 小兵们默不作声,只是垂头丧气地扫了眼队里的那几匹瘦马。 马背上的粮草不多了。 如果再找不到北雄定居点,周围又都是冰天雪地的,估计整支小队很快就会陷入绝境。 死。 他们并不怕,甚至离开北海关前都有了心理准备。 但要是因此而坏了根井将军甚至整个大和民族的计划那就是死不足惜了。 挣扎着又过了半个月。 “将军,”有小兵兴奋:“您发现没有?似乎雪下得小了点。” “是吗?”宫本大树扯着脖子往前张望,很快兴奋地点头赞同,“是小了些。” 至少这会的视距比之前要远了不少,视野也清晰了许多。 他四处转了转,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雪是小了,但雪厚却没见什么变化,行动起来依然艰难无比。 但无论如何,总是好事。 很快,夕阳西下,一天又准备结束。 不用宫本大树吩咐,倭寇小兵们原地散开,四下寻找着用来过夜的背风处。 忽然有人惊喜交加。 “将军,这边!我看见了北雄人的定居点啦。” 嗡~ 所有人精神一振,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飞快朝着喊话小兵的方向跑去。 说跑,但因为雪太厚,其实也就和挪差不多。 好半晌过去,宫本大树才终于赶了过来, 他扯着脖子往前一看,喜欢得差点泪都滑了下来。 小兵没有骗他。 前面约三四里远的地方是个不算太大的盆地。 盆地中央密密麻麻的全是毡房和帐篷。 甚至顺风时,还隐隐约约能闻饭菜的香味和听到哞哞哞咩咩咩的牛羊叫声。 宫本大树先在自己带来的地图作好标志,才在小兵们期待的目光中一挥大手。 “走!我们过去。” 哗啦。 所有人顿时眉开眼笑。 他们兴奋地拿好东西牵上瘦马,深一只脚浅一只脚地朝着前方的小盆地而去。 三四里,不算太远,但也足足走了他们一个多时辰。 汪汪汪。 刚刚靠近外围,一阵激烈的狗吠声响了起来。 没一会儿过去,几个穿着臃肿的男人走了出来。 此时夜色降临,但宫本大树依然看得清楚,对方手中的武器闪闪地发着寒光。 嗡~ 小兵们看在眼里,不由一阵骚动。好几个人的手更是情不自禁地摸向了腰间。 “都不许乱来!”宫本大树连忙喝斥。 他不惊反喜。 眼前的定居点占地庞大,人数应该不少。 此外周围天寒地冻,夜暮又降临。 正常情况下,定居点里的人们早应该像北海关的黄石涛一样都窝在屋子不出来才是。 然而他们这行人刚刚赶到,就有守兵第一时间杀气腾腾地站了出来,说来他们至少比北海关要警醒得多。 看来这样的部族战斗力应该不弱,甚至可以说很强。 是支他们大和可以期待甚至依赖的力量。 “这里是日丹部族驻地,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作什么?快快报上名来。” 瞧那剑拔弩张的架式,要是宫本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对方就准备扑上来似的。 宫本大树一听,更是大喜。 之所以被根井正人派出来并委以重任,就是因为他懂北雄语。 “日丹部族的各位兄弟,你们好。我们来自东洋大和,千里迢迢来到贵部族是受我大将军之命,有要事相商……” 宫本大树飞快说明自己等人的来意,然后挥了挥手。 后面的小兵们赶紧过来送上一些见面礼。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对方果然脸色好不少,粗粗检查了一遍又问了几句话,就将他们迎了进去。 “各位贵客实在不好意思。今年天气特别寒冷,我们部族空置的帐篷不多,只好委屈各位先在这里住下。” 宫本大树哈哈地东张西望。 “多谢几位,有帐篷住已经很好了。要知道我们一路北上,几乎都是随遇而安。晚上甚至都不一定能找到个遮风的地方……” 守卫听完,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派人送上一些食物。 “各位千里至此,想必也累了,吃完饭就先好好休息。至于你们的来意,我们会尽快派人去禀告族长。” 宫本大树更是大喜过望,连连拱着手:“多谢,多谢。” 谢完,他又殷切地往守卫手里塞了些银子,这才作罢。 “将军,”见守卫们欢欢喜喜离开,有小兵神色忧虑,“他们长得是不是……” 宫本大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想说他们长得有些像云垂人吧。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并没找错地方。” 日丹,在北雄语里是等待的意思。 一说法是等待云垂帝国将他们认祖归宗。 因为这些人本来就是北迁的云垂人,只是后来渐渐和北雄混血了而已。 二说法是等待北雄大帝的命令。 只不过日丹部族距离北雄的核心地域实在太过于遥远,等了几百年也不一定能等到一个命令,渐渐地不了了之。 小兵恍然,然而眉头更皱。 “将军,既然他们本来就是云垂和北雄的混血,那会和我们大和联手吗?” 宫本大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联不联手,那就要看看双方给出的条件。” 第二天,天刚亮。 宫本大树就被吵醒了。 快步出门一看,外面正是昨晚那几位守卫。 他们的脸色有些异样,“宫本将军,我们族长请您过去喝奶茶。” 兜兜转转,花了点时间宫本大树才到了日丹族长的毡房。 毡房高大华丽,里面面对面坐着两个身材挺拔气势非凡的男人。 宫本大树先行了礼,目光左右移动,正迟疑着谁才是真正日丹族长。 只见左手边的男人站了起来,笑容灿烂而明媚。 他双手一抱,“你好,我叫韦君谦,来自星落军团!” 第524章 残缺的信 第524章残缺的信 韦君谦,星落军团? 这两名字有些熟悉啊。 这是宫本大树的第一个想法。 很快,没等脸上和煦的微笑消失,他就浑身一颤。 “这怎么可能?”宫本大树失声尖叫。 “可能的。”韦君谦笑容不变,“我就是韦君谦,如假包换。” “你,你,你……” “你什么你,”后面的主人家沉着脸发声,“来人,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是!” 四名高大的护卫风一般冲了进来。 没等宫本大树反应,就已经被他们粗鲁地飞快按住,随即像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哈哈。 “韦将军,”日丹族长大笑着拍了拍韦君谦的肩膀,“来了这么些不速之客,想必下来有得忙。我这就不继续留你喝茶了。” “是啊,”韦君谦感叹地活动着手关节,“终于有事做了。” 一连几个月,外面到处冰天雪地,哪也去不了。 他闲得也有些发腻。 最重要的是,相对于云垂的清茶,日丹部族的马奶茶真的很难喝。 两人又聊了几句,韦君谦便离开了族长大帐。 “族长,”一名族老不知从哪钻出来。 “外面天寒地冻,连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轻易不敢出门。宫本居然能摸到这里,想必是有什么紧要事,咱们为什么不先听听他的说法?” 郭尔罗斯淡淡地看了这族老一眼。 “然后我们再看看云垂和大和谁拿出来的比较吸引人?” 嘿嘿。 族老讪讪笑着点点头。 郭尔罗斯没再说话,而是抬起头朝南方望去。 宫本大树踏着风雪严寒而来,或许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诱惑。 但云垂才是他们的邻居,而且是那种永远也搬不走的强邻。 一时的诱惑和永远的强邻,孰轻孰重,他郭尔罗斯还是分得清楚。 “族长,族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族老轻轻拉回了他的思绪。 “要不,咱们先私下接触接触宫本,看看他们到底能付出多少?” 虽然韦君谦在,但星落就来了那么几个人,日丹这么大个部族,想背着他们干点什么事还是很轻松的。 “不必了。”郭尔罗斯斩钉截铁地摇头。 “星落是云垂最强大的军团,没有之一。一边来的是星落的军团长,另一边是大和的无名小卒,谁的诚意更大已经不言而喻。我们没必要再三分二意。” 说着郭尔罗斯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 两个月前,韦君谦就是从西北方向过来的,也就是说他在接触日丹部族前就已经在长城以北的大片区域里转了一圈。 对韦君谦来说,日丹部族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但对日丹来说,只要作错了选择,日后只能背井离乡,全族迁移! ———— 北海关。 大雪停歇,然而北风依然像刀子般呼啸着刮过。 根井正人一如既往地带着大队人马,在城头上仔细地巡视,监督着小兵们的修补加固工作。 “将军,这里天气实在恶劣。土地都冻得硬梆梆的,一锄头镐上去甚至还能冒出火星来。别说水了就连撒泡尿都能飞快结冰。” “兄弟们真的已经十分努力,但加固城墙的工作进展还是有些……” 有些不尽人意。 “别给本将扯什么原因。”根井正人辟头打断了下属的话。 “现在已经二月上旬,三月左右云垂大军就能开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锄头镐也好,牙齿啃也罢,都要彻底将整座北海关一一加固。” “否则这里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是!”下属这回没敢再抱怨,大声吼道:“保证完成任务,三月前定将这座北海关的每一寸城墙打造得固若金汤。” “很好!”根井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报! 这时,一个激动的报字远远响起。 两名小兵飞快地朝着根井正人跑来。 “将军,”他们还没跑到跟前就已经大声嚷嚷,“北去的宫本将军派人回来了。” 根井正人顿时精神一振。 他左右一看,“人呢?” “回将军,回来报信的兄弟死了,不过他们带回了信息。” 说完,左边的小兵从怀里掏出一封带着温热的书信,递了过来。 书信上血迹斑斑,甚至还有不少的地方被扯得稀碎。 根井正人愕然:“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两名前来报信的小兵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很快让根井正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三天前,他们正在北海关以北约十五里的地方巡逻。 既为防云垂的斥候,也想顺便找些吃的。 没办法。 虽然云垂近几年风调雨顺,粮食大获丰收,但原本的北海关守将黄石涛严重吃空晌,偌大一座北防边关粮食居然不足。 加上攻城时,云垂守军一看守不住,直接放火烧辎重粮草。 尽管根井正人已经命人奋力救火,但最后也是有苦难言,如今只能想方设法开源节流。 比如大冬天也派队伍出来到四周抢劫或捕猎。 这天,两人发现了一头母雪狼。 他们箭术还算了得,咻咻几箭下来终于射中了狼身。 受伤的母狼并没有纠緾,而是落荒而逃。 他们便沿着血迹追了下去,结果发现了一窝狼崽。 此外,狼窝里还有三具被咬得支离破碎的小兵尸体。 而这封信便是他们从尸体找到的。 “原来如此。”根井正人点头,目光落在被扯得稀碎的信件上。 他一目十行地看着。 信是宫本大树写的,上面附有地图,标注了日丹部族的大体位置和人数,以及结盟的条件。 条件十分苛刻,但也给出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根井正人毫不在意,甚至瞧都不多瞧一眼。 “地图呢?”他上下左右地翻看着每一片碎纸,然而什么也没发现。 “回将军,我们俩不识字,但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每一片能收集到的纸片都给捡了回来,总共就这么多了。别的……” 别的可能被狼吃了或风刮跑了。 根井正人了然,“那尸体呢,带回来了?” 咳咳。 两小兵相视一眼,彼此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将军,”他们吞吞吐吐道:“我们发现了狼崽,便把四条小狼都给背了回来。” 至于三具尸体,那又不能吃,自然是丢在了原地。 嗯! 根井正人一阵沉默,半晌后才伸手拍了拍他们。 “马上回去吃点东西,然后带队人马去把那三名牺牲的兄弟背回来,仔细找找狼窝的四周,看看有没有其他纸或者线索。” “还有,小心狼群。” “是!”两人连忙羞愧地退下。 唉。 “将军,”有军师叹息着走了过来,“信都烂成这样,外面又风大雪大的,恐怕地图是找不到了。” 根井正人沉默,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让他们尽力吧。” 军师点点头。 他仔细读了一遍那封支离破碎的信件。 “将军,虽然没了具体地图,但日丹部族已经有意和我们结盟,这就是好事。此外算算宫本出发的时间,想必那个部族离北海关并不是很远。” “而宫本是个聪明人,如果过阵子没收到我们的回复,估计他还会派人回来询问情况的。” 根井正人松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第525章 约个儿女亲 第525章约个儿女亲 第三天一大早,北去搜索狼窝的队伍回到了北海关。 根井正人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找到地图了吗?” 小兵们脸色尴尬,纷纷摇头。 “回将军,兄弟们把狼窝周边三十丈范围的积雪都扫开细细翻看了一遍,然而什么也没找到。” 根井正人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朝队伍后方看去,“那三具尸体呢?” 很快,三个人头大小的包裹送到根井正人面前。 “将军,他们都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根井正人哑然。 “是这样的。”小兵们赶紧解释,“兄弟们赶到狼窝的时候,一群狼正吃他们的尸休,最后就留下这么一点……” 根井正人恍然,但还是打开包裹看了看。 里面基本只剩下几根残骨,骨头上连片肉丝都看不见。 他还想着查一查这三名小兵到底是不是被狼咬死的,如今一看基本已经不可能。 唉。 根井正人叹了一声,“带下去厚葬吧。” 回到守关大将府,军师凑了上来。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根井正人一阵沉默,半晌才开口。 “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但偏偏没有日丹部族的确切地址,无法派人去讨价还价。传令下去,先按着信上的条件尽力准备物质。” 啊? 军师脸色犹豫。 日丹部族的条件十分苛刻,除了两军结成攻守同盟外,还要根井正人提供一大批铁器、粮食和其他物质。 结成攻守同盟,这种画未来大饼的事,根井正人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直接答应。 如果他能守得住北海关,那么就代表着百济已经被大和整个吞下,甚至星落军团都已经覆灭。 到时候有没有日丹这个盟友他们都能站得住脚。 但如果没能守住北海关,他们这些人十之八九是死路一条,那份什么攻守同盟也就无所谓了。 只是武器和粮食…… 云垂地大物博尚且严重缺铁,更别说周边这些小邻国。 可以说他们手中也没有什么多少。 幸好北海关储备了一大批武器。 只可惜攻城时云垂守军放了一把大火,铁虽烧不熔,但武器却是烧坏了七七八八,如今正努力地修复中。 军师又瞧了一眼宫本大树发回来的信件,脸色黑得吓人。 外面天寒地冻的,修理装备实在困难。他们好不容易才修好一批,结果要白白送给北边那个日丹部族? 此外还有粮食。 他们手上的粮食本就不多,自己都不够吃,如今还要挤出一批来送人。 简直岂有此理。 “将军,”军师愤然,“日丹的条件实在太过份,这简直是把我们往死逼嘛。” 根井正人呵呵一笑。 “我们有求于人而且时间紧迫,日丹正是抓住了这两点所以才敢狮子大张口。不过这是好事,至少说明他们是真有心想和我们共进退的。” 如果对方的条件轻轻松松就可以达成,甚至没有条件,他反而要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毕竟这里是云垂边疆,而且两国已经有些年没有发生战争,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军师了然但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这条件也确实太苛刻了。要是我们真的咬紧牙关将物质拿了出来,实力肯定下降一点两点。” “是啊。”根井正人叹了口气,“所以咱们得赶紧派人过去跟他们谈判。” 说完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没有日丹的准确地址,而且到处冰天雪地的,现在想派人北上寻路,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真是倒霉,怎么他们仨就遇上狼群了呢?”军师也有些无语,“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宫本那边醒目点。一旦发现不对劲,赶紧重新派人回来带路。” 根井正人沉默。 作为主帅,他没敢抱这样侥幸的心理。 “我们得作好两手准备。一边等宫本派人回来,一边立即派队伍北上寻路。一支不够,就派两支,二支不够就派十支,一定要尽快找到日丹部族的驻地所在。” “是!”军师只得应下。 北海关以北,三十里。 看着一支支队伍往北而来,几个身披雪地伪装服的人收好望远镜,纷纷消失在了雪地里。 ———— 星纪城,东市 醉仙楼。 这座萧纲名下的酒楼一改过去的门可罗雀,如今是人来车往,大有赶超朱雀大街那些百年老店的意思。 二楼,听雨阁包间。 霍庆、黄明和一群公子哥团团围坐在一起,正眉开眼笑地吃着东西。 粗粗一看,几乎就是四年前一起赛龙舟的那伙人。 当然包括任宁、雷二还有萧纲在内的星落军团众人都不在,此外还少了几个人。 这些人大多在岩陲要塞服役,如今一些已经小有名气甚至成了领兵将领。 啧啧。 黄明东张西望,仔细地打量着这座醉仙楼的摆设。 “萧纲可真娶了个好媳妇,没几年的功夫,居然能让这座酒楼起死回生。看这人来人往,估计没少赚银子……” 咳咳。 旁边有人咳嗽。 “黄明,你小声点。萧纲现在可是忠勇伯府世子,而你正站在他的地盘上。” 哈哈。 黄明大笑,“说的是,我自罚三杯。” 说完,他就痛痛快快地饮了三杯酒。 年初七刚过,长兴帝就开了朝。 忠勇伯夫人柳婉赶紧托人将萧正申请重立世子的折子送进宫去。 长兴帝很快就看到了,但永昌侯一直上书苦劝,直到前天他才批准了忠勇伯府变更世子的请求。 如今的萧纲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忠勇伯世子,而他尖酸刻薄的大哥萧锐只能干嘛干嘛去。 日后分家,如果柳婉心软,他还能得到一些庄子钱财,甚至还能在忠勇伯府继续生存下去,否则就只能带着他母亲的嫁妆到别处生活,从此黯淡一生。 “还说萧纲呢,”又有人哈哈大笑,“你黄明不也双喜临门?” 去年十一月,黄明和张大娘子等人从岩陲要塞返回星纪城。 回到帝都的第二天,他母亲就开始给他张罗成亲的事宜。 如今黄明也是有家有室的人。 “黄明,我也快成亲了。咱们兄弟一场,要不赶紧约个儿女亲?” 到时候生了儿子结为兄弟,生下女儿结为金兰,要是生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妻。 黄明一愣,很快摇了摇头。 “你下手晚了,我的长子长女早和其他人约好了。” “谁啊,下手这么快。”其他人忍不住好奇。 “雷二。”黄明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当初在落霞山脉,他和任宁两人一起打血月鹰翔。当时的黄明和雷二走得很近,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约了个儿女亲。 “哦。”一堆人了然。 “对了。”有人一拍额头,“任宁任将军不是刚刚生了个儿子吗?我也刚生了个女儿,回头赶紧写信给他,先占个位置。” 第526章 头疼的长兴帝 第526章头疼的长兴帝 霍庆呵呵一笑,“就算你现在写信也没用,任将军可不一定在家。” 其他人相视一眼,顿时个个都精神大振。 黄明更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世子,难道星落准备……” 说着说着说,他朝北方扬了扬眉。 霍庆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呡了一口,才看着满桌子可怜眼巴巴的众人笑了笑。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刚才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切! 众人一起长大,尽管地位远低于霍庆这个镇国公府世子,此时也忍不住没好气地切了他一句。 “反正大家心里有数就行,回去后做好准备就是。”霍庆只好补了一句。 嗯嗯。 一堆人了然。 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将门弟子,以后要么前往西边的岩陲要塞,要么过阵子跟着黄明北上,反正都得随时准备上战场。 唉。 与其他兴奋雀跃的人不同,黄明此时反倒是有些忧心忡忡。 “我黄明何德何能,陛下居然会让我一个毛头小子领兵北上……” 去了一趟西边,他才明白自己距离真正的领兵大将的差距有多大,此时不免忐忑。 “不奇怪。”霍庆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陛下一向如此,选你可以说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一圈人彼此相视一眼,个个不禁若有所思。 云垂的爵位万万千,除了承恩伯外,向来只授予战功卓著的将领。 虽然有三代而折的规定,但几百年积累下来,整个帝国的贵族依然庞大无比。 而爵位又与门楣田产的规制有关。 比如萧家,之前他们是护国公府,府邸和对门的镇国公府一样宏伟。 后来降成了伯府,那怕萧家再不情愿也得将自家府邸和祖产切掉一些,然后卖给其他人,以符合伯府的规制。 而萧家卖掉那部份府邸,如今正是任宁在星纪城的家。 爵位一降再降,府邸也会跟着一切再切。 一旦没了爵位,那些家族基本也就没了在青龙朱雀玄武还有白虎大街居住的条件,从此泯然众人。 而为了收回一些爵位,那些不为帝皇所喜的将军后代往往不会再受重用。 比如萧正的岳家永昌侯府。 永昌侯年事已高,除了世子外还有五个儿子。 这五个儿子中,如今只有一个方印宝在兵部就职。 他之所以能入职兵部,还是因为南奉大战时正好在镇南关当监军。 而方印宝一直在兵部,或许可以熬资历向上升职,但几乎没有可能再获取足够的功勋来维持家族的侯爵之位。 可以这样说,现在整个星纪城的高门都几乎可以肯定,永昌侯府今年年底将会变成永昌伯府。 这也是年初时永昌侯夫妇逼上门,忠勇伯夫人柳婉敢明确拒绝他的原因之一。 黄明深深地皱着眉,“陛下不选择那些老侯门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选我?” 他们扬威将军府的背后是镇国公府,只要子弟们不怕死,想要获取战功那真是轻而易举。 “有什么奇怪的。”有人啧啧地出声,“陛下也真是的,都这样了……还想着将我们分而治之。” 云垂人讲究恩情关系。 只要黄明北上立了功,那他或者扬威将军府就必须要承兵部关邑的提携之情和长兴帝的知恩之义。 换句话说,他们从此以后只能脱离镇国公府,站在兵部和皇室这边。 “原来如此。”黄明恍然大悟。 “没关系,”霍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是表兄弟,但也是帝国的将门子弟。为国守门驱敌于境外才是我们这些人的首要职责,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明白的。”黄明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 “其实,陛下现在应该也很头疼。”有人忍不住幸灾乐祸。 前些天,九原郡的莫沧海派人押回了几个倭寇的信使,同时还带回了一封根井正人发往泗山群岛的密信。 长兴帝看了以后恍然大悟同时大发雷霆。 原北海关守将黄石涛大吃空晌荒报兵员数量,难怪倭寇仅用两天就攻克了堂堂的北疆大门。 “陛下这回是来真的。现在不知有多少钦差杀气腾腾带着尚方宝剑前往各边关和军团驻地,要一一核实他们的兵员数量和物质储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啧啧啧。 那人摇头,“也不知道这回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四周一阵沉默。 霍庆也不作声,只是默默垂下眼帘。 长兴帝作为一国之君,往日身子健康时恨不得将一切权力都掌握在手中,各军团各边关的情况他真会一无所知吗? 如今大动干戈,估计是想借机铲掉一些不听话的或者为下任帝皇铺路吧。 咳。 黄明咳了一声。 他抬头看向霍庆。 “世子,根井正人的信上建议泗山群岛继续进攻华阳郡以获取粮食。那陛下这回准备派谁去守?东海壁垒?” 可东海壁垒的陆伏海如今还在兵部“述职”呢。 霍庆摇了摇头。 “不全是东海壁垒。你带兵北上以后,东海壁垒估计得派出大部份兵力去堵住北海,以防泗山群岛往北海关增援。” 他抬头往南方看去,“岸上防守的应该是中央军团。” 包间里的众人脸色不由一阵异样。 林瀚墨如今守在定海码头,中央军团先锋军所有辎重也已经从水陆两路送到。 但因为之前中央军团的战绩实在太惨不忍睹。 要是石川泷继续派兵西进,他们这些人都不免有些怀疑中央军团到底能不能顶住。 “各位放心。”霍庆微微一笑,“陛下也对林瀚墨失去了信心,如今已经命令冯浩瀚这个军团大将带兵马出动,很快整个中央军团将会移师东去。” 到时候中央军团到底是龙还是虫,一战便知。 “希望他是条过江龙吧。”不少人感概。 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曾跟着长兴帝到瑞南山打过猎,见识过中央军团真正的军容。 虽然不喜欢冯浩瀚,但华阳郡实在太重要,因此还是希望中央军团能努力守住。 霍庆却是不敢苟同。 他又伸手拍了拍黄明的肩膀。 “不管中央军团守不守得住,你进攻北海关的同时要多多注意背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妈蛋。 有人反应很快,顿时破口大骂。 “破了华阳郡,倭寇就可以往北杀到九原马场。只要有了马,几乎就到了北海关城下。黄明你还得真听世子的,真要提防背后。” “你们说的是。”黄明微微一愣,连忙点头应下,“届时我会在后方设防的。” 第527章 混乱的中央军团 第527章混乱的中央军团 瑞南山,中央军团驻地 军团大将冯浩瀚站在寒风里,冷冷地朝北望去。 背后的驻地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快快快,”大大小小的将领一直在催促,“所有人都动起来,尽快将辎重粮草装车,装好立即发运。谁敢拖延,严惩不贷。” “搬搬搬,搬个鬼啊。”懒散惯了,便有些小兵习惯性的不以为然。 “天气冷死个人,将军们在发什么疯呢?” 啪! 一条马鞭毫不留情地重重抽了过来,瞬间将这小兵的棉衣抽出了一道缝,露出了里面昏黄单薄的棉絮以及夹在中间的稻草。 啊啊啊! 这小兵哪料到会有这么一遭,顿时浑身一振,不等回神就已经痛得原地打滚。 “身为军人,不听军令,妄自议上,拖下去!” 几名亲卫恶狠狠地扑过来,一下子捂住惨叫不止的小兵,将他拖了下去。 杀鸡儆猴很快起了作用。 经此一出,所有小兵干得热火朝天。 不多时,一辆辆装满辎重粮草的大车从驻地出发,朝着苏澜大运河而去。 子时,干了整整一天重活的齐大明终于挨到了休息的时刻。 休息的命令刚发出,和他一班的兄弟个个累得不成人形,差点连饭都不想吃,一个个只想着上床睡觉。 “累死老子了。”有人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说华阳郡到底怎么了,难道倭寇又杀上了岸?” 四周除了沉重的喘息和狼吞虎咽的嚼食声,一片寂静。 他们都是些平头小兵,根本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嘿嘿。 好半晌过去,终于有人回过了气。 符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其实华阳郡现在还好,倭寇也没有上岸。” 哼哼, 有人明显不信。 “老符,你别骗我们了。要是华阳郡没什么动静,那上锋为什么疯了般催我们搬辎重?” “信不信由你。”符平得意洋洋地挤眉弄眼,直到勾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才继续说下去。 “上锋们之所以发了疯,是因为陛下派来的钦差马上就要到驻地了。” 这次的钦差除了手里有尚方宝剑,他们还来自于兵部,在关邑的特别叮嘱下,早对中央军团的情况虎视眈眈的。 旁边的齐大明顿时了然。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身上薄薄的棉衣,又看了看前面稀烂的食物,不由一阵依唏。 钦差来了也好,至少下来一段时间兄弟们伙食会好点,或许还能换一身厚点的衣物。 “码蛋,钦差大人早该来了。” 其他人感同身受,顿时精神大振,个个乐得眉开眼笑的。 “其实,”符平又嘿嘿地出声,“钦差这次来,不止查克扣军晌以及各种军资以次充好的问题,还要查我们的训练情况……” 他话还没说完。 砰! 营房门一下子被人大脚踹开,五个恶狠狠的稽查兵扑了进来。 符平脸上的得意还没收起,就已经被四人捂住了嘴,一下子被拖了出去。 剩下的稽查兵手里扶着配剑,冷冷地望着目瞪口呆的齐大明等人。 “华阳郡军情紧急,中军步兵六营所属,立即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出发!” 说完他又杀气腾腾地盯了众人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怎么回事,老符人呢?” 嘶。 齐大明脸色大变,连忙朝那人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出声,你找死啊。” “还愣着作什么,赶紧收拾东西。” 瞧着稽查兵的模样,估计时间一到就会立即过来赶人。 届时要是他们还没收拾到衣服,外面又天寒地冻的,一旦离了营非冷死不可。 其他人终于回了神,个个黑着张着脸,彼此相视几眼后却也只能无奈地收拾起不多的行李来。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步兵六营不到一千人,瞬间被赶出了各自的营房,摸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踏着半厚不厚的积雪深一只脚浅一只脚地往东而去。 而消息灵通的符平再也没见回来。 第二天,冯浩瀚从暖室里醒来。 “娇娇!”他喊伺寝的美娇娘,“洗漱水准备好了吗?” 暖室一片寂静,根本没人回答。 好半晌过去,啪一声,冯浩瀚才一拍额头回过神来。 收到星纪城传来的消息后,娇娇已经第一时间被送走。如今的他只能孤枕而眠,早上时更没人回话。 吃过早饭,中央军团的各军师和将军们纷纷集合。 “将军,中军步兵一到十营已经连夜开拔,那些多嘴多心眼的已经剪除。” “很好。”冯浩瀚满意地点了点头。 钦差来了又能怎么样。 走了这么多人,留给他们在后面操作的空间就大得多。 “将军,辎重粮草太多大重,兄弟们已经日以继夜地搬了,然而还是来不及。我们怎么办?” 冯浩瀚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云垂向来缺铁,而那些大型器械几乎都由铁制造,它们每一具都价值连城,而且都是国之重器。 相对来说克扣士兵的衣物和日常饮食反而不算什么事。 “能装车发运的就尽快装车发运。不能的话立即化整成零,通通拆掉。” 钦差而已,来自兵部又能怎么样。 难道他们还能自己将拆散的辎重组装起来看看数量有没有少? “是!”几个将军立即拔腿就跑。 其他人又纷纷就一些麻烦事咨询过冯浩瀚,所有人整整议论了两个多时辰,会议室才渐渐安静下来。 然而有人依旧忧心忡忡。 “将军,关邑已经盯了我们很久,这回钦差们是有备而来。尽管兄弟们作得已经够多,恐怕还有些地方会有余漏。” 冯浩瀚默默地点了点头。 “准备一些替罪羊吧。如果钦差们真找到什么差错,就把他们推出去,其他的由本将去应付。” 中央军团历来拱卫帝都星纪城,军团里多的是帝都的豪门子弟。 他能坐上军团大将的位置,手里也不是虚的。 别说随随便便来几个钦差,就是兵部尚书关邑亲自到场,恐怕也只能饮恨而回。 当然,削冯浩瀚几根胳膊还是没问题的。 “对了,这次钦差由谁带头?” 哗哗。 下面的军师一阵查找,很快脸色异样。 “回将军,带队的钦差叫方印宝,来自永昌侯府。” 说完,这人又将方印宝的过往经历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 还特别指出在南奉大战期间,方印宝与其他监军不同,居然跟着袁兴文身后上了战场。 “永昌侯府,方印宝。”冯浩瀚脸色有些凝重。 永昌侯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年底就会降为永昌伯府。当然,前提是它的子侄个个都不中用。 “估计为了家族,方印宝也会像条狗一样对我们追查到底。大家都打起精神,作好一切准备。” “是!”所有人齐声应下。 第528章 砍了你也不为过 第528章砍了你也不为过 长兴三十三年,二月十七。 经过盛大的立储仪式后,秦王正式入主东宫,成为云垂帝国太子。 广信郡。 任宁面无表情地看完消息,随即置之不理。 “老任,”旁边的雷二磨掌擦拳,“北方天快暖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出发回营?” “着急了吧。”任宁哈哈一笑,“那就明天吧。” “得啰。”雷二大喜过往,差点没笑咧了嘴,连忙兴致勃勃地回家作准备。 将军府俗事繁多,但这几天任宁早早作好了各方面的交待,此时倒是落了个清静。 第二天,一家人安安心心吃了顿早饭。 任宁用力抱了抱两个女人,又吻了一下儿子,随即和雷二上马离开。 两人很快出了南舒城。 雷二回头看看已经大致落成的新城墙,随手往嘴里扔了颗蚕豆,咯嘣咯嘣地啃了起来。 “老任,我们现在去哪?” 现在镇南关有大批运输船装着橡胶北上,如果不想骑马,他们倒是可以随船一起出发。 可谓省心省力。 然而任宁却是抬手一指,“往北吧,到了星澜大运河再说。” 那里可有着大批来自于镇国公府,太师府还有星落郡的粮食,准备发往百济半岛。 任宁得去看一看。 雷二自是没意见,驾一声,两人往北疾驰而去。 两天后,刚刚离开百花郡,迎面而来是一支长长的商队。 商队队标十分眼熟,是一个大大的“古”字。 “老任,是古家商队。” 任宁哈哈大笑,“早看见了,带队正是铁树。” 铁树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来。 “见过任将军,雷二兄。你们这是准备北上回营?” 没上过战场前,他一个平头百姓,多少畏惧于各位将军手中的权势。 直到在华阳郡和北方备守兵一起打了一仗,铁树才渐渐明白任宁这些战功累累的武将背后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于是心里的畏惧慢慢变成尊敬。 任宁点头,“辛苦了。你们走得倒是挺快啊。路上没遇什么麻烦吧?” 铁树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头。 “回将军,近些年各地驿路维护得都很好,一路南下除了几处小地方有些山体滑坡外,其余路段都可以说畅通无阻。”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提醒。 “任将军,听说河内郡可能会有些麻烦。如果可以,我建议你们绕行。”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发怔。 河内郡地处云垂中部,北临星澜大运河,可以说是整个云垂的交通枢纽,那可是万万不能出问题的。 “怎么回事?”任宁问。 铁树两手一摊。 “其实我也不大清楚怎么回事。我们商队走得早,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听其他兄弟商队说,他们路过河内郡时,每到一座城都能见到官兵们严阵以待,似乎在搜查着什么。” 说到这,他突然压低了声音。 “将军,后来我听说河内郡很多地方都是齐王殿下的封地。” 铁树言简意赅,点到为止。 任宁了然。 三人又聊了几句各自的情况,没多久便挥手告别继续自己的行程。 雷二边赶路边鄙夷地嘀咕。 “老任,秦王,哦现在是太子了。他也太小心眼了吧,手里刚有点权势就来挤压齐王的经济来源。将来两人之间恐怕会是一场龙争虎斗。” 任宁没有作声,只是冷冷一笑。 钱是个好东西,既可以收买人心也可以拓展势力。 可以说上至帝皇下至百姓都得为它奔波劳碌。 而各位王爷或皇子的经济来源除了母族的支持外,几乎都来自自己的封地。 河内郡地处云垂正中,郡里的道路边连接着东西南北。 可以说几乎所有的商队都会路过这里,每年的入城税过关税可不是个小数目。 封了路,齐王就少了一大笔来源。 太子这招不可谓不恨。 “走吧。”任宁心情有些沉重。 两人继续策马北上。 小半个月后,两人到了河内郡,果然被人拦了下来。 对方看见追风和奔雷两匹威武雄壮的高头大马,知道自己惹不起,语气不禁温和了不少。 “两位是什么人,准备到什么地方去?” 他不等任宁两人回答,抬手向后一甩。 “前面各县发生了严重的偷盗杀人案件,刑部派了人下来严查。两位再往北的话,恐怕会陷入官司从而拖累你们的行程。” “要不两位换个方向,比如绕过河内郡再往北?” 任宁嘴皮直发抽。 他没有费话,直接将身份一亮。 “星落军团前锋副将,任宁!谁是你们的主事官,让他过来!” 对方大吃一惊,仔细辩认后连忙拔腿就跑。 不一会儿就有满头大汗的官员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 “任将军,小的刑部司门待郎王修贤,不知将军路过,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任宁根本不答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王修贤?你好大胆子,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敢擅自封禁驿路。” “任将军言重了。” 身为刑部官员,王修贤可不怕任宁,他飞快地摇头。 “下官可没那个胆子敢擅自封禁驿路。只是河内郡近来出了不少大案,引得尚书大人震怒。刑部为了追捕犯人,暂时关闭城门而已。只要抓到犯人……” “混帐,”雷二毫不客气反手一刀扇去,“还敢胡说八道。” 巨大的砍马刀门板一般,直接就扇在王修贤的脸上,当场把他打得转了几圈,然后砰地跌到在地。 “你你……” 王修贤身为刑部司门待郎,在星纪城屁都不是,但在这河内郡却是威风八面。 此时万万没料到居然有人敢打他,一时间捂着脸蒙在地上,嘴里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爬了起来,气得脸如猪肝,伸手颤抖地指着雷二。 “任将军,你看见了。” “本官正在执行刑部公务,你的亲卫胆敢攻击我。如果你们不给本官个说法,本官定要禀明尚书大人,治他个死罪。” 嘿嘿。 雷二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看都不看气得怒发冲冠的王修贤一眼。 他直接掏了几粒蚕豆,扔进嘴里又咯嘣咯嘣地啃了起来。 “是吗?”任宁危险眯了眯眼睛。 “好你个刑部司门待郎,知法犯法。” “华阳郡危急,倭寇随时登陆云垂本土。云垂历法规定,战乱时期保家卫国的将士职权最大,一切以驱除外敌为中心。” “我们脚下的河内郡地处云垂中部,承接着全国东南西北各方向战略物质的输送。你们居然敢封锁驿路,拖延甚至阻拦各地对前线的支援。” “本将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们私通外敌,故意而为之。别说扇你一巴掌,就是当众砍了你都不为过。” 前面几章写错了章节数,从523章一下子跳到534章。 但剧情是连贯的,现在改回来。 第529章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第529章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王修贤气得浑身发抖。 “任将军休得胡乱栽赃,本官是在执行刑部的公务……” 铮~ 没等王修贤说完,任宁一下子抽出他的将军配剑,遥遥指了过来。 这把配剑虽然没有腰间那把精钢打造杀人无数的匕首锋利,但要想洞察一个文弱书生的咽喉还是轻而易举。 王修贤一下子哑在那里,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他迟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任宁,又看看那把明晃晃对准自己的配剑,心里欲哭无泪。 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刑部其他人一看这情况,头皮也炸了。 哗啦啦。 他们一个个慌忙抽出配刀,紧张护在了上锋身边,惊惊战战地对抗着骑着高头大马的任宁两人。 咴咴咴。 咯咯咯。 虽然对方人多得多,但追风和奔雷两匹战马浑然不惧,一边嘶叫着一边咯咯咯地咆着地。 只要背上的主人一声令下,它们就敢发劲往前闯去。 “本将再问一次,你们移还是不移眼前的拦路障碍。” “任将军,”王修贤久居帝都,哪见过一言不合就拔刀相见的场面,不由紧张得直咽口水。 但他出自刑部,嘴巴自然也不含糊。 “你无凭无据怀疑本官私通外敌。本官如今见你决意要撤这些阻碍刑部犯人逃走的障碍,是不是也可以怀疑将军与那些杀人偷盗的贼人有关?” 任宁根本不为所动也懒得跟王修贤议论。 他一声怒吼:“雷二!” 呼~ “属下在!”雷二竖起那把红黑交加杀人无数的砍马刀,杀气腾腾地应了一声。 “等一下,各位等一下,都别动手。” 这时,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将军息怒,王大人息怒,大家稍安勿燥。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狗头军师幕僚模样的人匆匆挤了过来。 他见任宁没有再动手,不由长长舒了口气,连忙把满头汗水的王修贤拉到一边。 “王大人,你糊涂啊。” “怎么?”王修贤有些气愤也有些委屈。 自己顶着雷二杀气冲天的刀子不挪步,为的是谁? 现在太子的幕僚居然跑出来责备自己糊涂。 真是岂有此理。 狗头军师小心翼翼地瞟了对面的任宁两人一眼。 “王大人,他们来自星落军团,而还是任将军还是太师府的人。咱们惹谁也不能惹他们呀。否则到时候太子殿下怪罪下来,别怪兄弟不提醒你。” 轰隆隆! 王修贤脑袋灵光一闪,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秦王如今已经入主东宫,但相对陈修竹来说也只是领先一步而已。日后鹿死谁手谁能坐上那个龙椅还尚未得知。 而星落军团在云垂帝国的地位特殊,按以往的经历,它不会在皇子们争储的过程中表明自己的站位。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要星落露出点偏向哪位皇子,估计整个帝国的风向都会随之而改变。 因此不得不防。 王修贤瞬间就理清厉害关系,再也顾不上脸面,连忙跳出来斥责。 “任将军军务紧急,你们一个个还愣着作什么,还不赶紧将障碍物都搬开让出道路!” 嗯? 反转之快,让刑部的下属们猝不及防,个个愣得目瞠口呆。 “都傻了吗……”王修贤又狠狠骂了一次,他们才如梦初醒,连忙动手清理起路上的障碍来。 很快,路上的障碍清除一空。 然而任宁两人并没有挪步,依旧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他们。 “任将军,”王修贤语气判若两人,“路障已经清除,不知您还有何指教?” 哼哼。 雷二冷笑着站了出来。 “王大人,你那嘴脸有点虚假,不会是打着等我们过去后又重新将驿路封起来吧?” 王修贤还没开口,他身后的狗头军师连忙上前一步。 “不会不会,两位将军误会了。” “我们之前一心掂记着刑部的重案,这才忽视了河内郡的交通枢纽作用。多亏两位将军及时提醒,我们才能醒悟过来。” “请任将军放心。” “今天内河内郡设立的所有关卡及障碍物一定会如数清空。至于刑部的重犯,我们会加派人手以其他方式搜捕,但决不会再对驿路的通行造成困扰。” 说完,他给了身后的刑部司门待郎一个眼色。 王修贤反应很快,连忙信誓旦旦地向任宁作出同样的保证。 卡住驿路,齐王顶多损失一点封地收入,但如果导致星落军团站在陈修竹那边,那太子就得不偿失了。 他心里明白得很。 哼。 雷二又是一声冷哼,“量你们也不敢。” 从星落郡出来的车队也会路过河内郡,王修贤要真的胆敢反复无常,那怕他躲在刑部衙门不出来,最后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两人继续前行。 走了会儿,雷二啧啧感概,“身份真是好东西,秦王刚有了太子的身份,刑部就作出了选择,明确站到了他那一边。” 任宁微微点头,“朝廷六部,如今刑部、工部、兵部都表明了态度,只剩下户部和吏部。估计很快钱良他们也会作出自己的选择。” 至于礼部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范文,向来只忠于律法和祖法,几乎是不用管的。 “老任,”雷二挤眉弄眼,“你别忘了,还有个太师府呢。” 任宁无语地摇了摇头。 那怕他几年前就除了族,但在不少有心人眼中,依然是太师府的人。 “啰嗦,”任宁抬头朝前面看去,“走吧,看看前面的情况。” 星纪城各方的站队再重要,但都与他无关。 任宁更关心的还是百济半岛星落大军的吃喝问题。 果不其然。 关卡好设,但疏通起来麻烦。 越往北走就有越多商队和行人堵在路上,闹得沸沸扬扬,气得雷二直想扬刀砍人。 如今驿路上除了普通商队、送粮的车队外,还有大批往平海郡运送造船木料的商队。 这么多车队相互堵在一起,一个个动弹不得,加拉车的牛马嘶鸣,令人心烦意乱,最后弄得怨声载道。 “太子出了个昏招啊。”任宁感概。 “确实。”雷二赞同。 每支商队后面都站着一家甚至数家星纪城的豪门。他把驿路一堵,最后惹得还不是星纪城里的人? 唉。 他脸色灰暗地叹了口气。 “如果这种只顾得捡芝麻而丢了西瓜的人真成了云垂的帝皇,那帝国未来……” 任宁不置可否,“走吧。” 说完,他驾一声率先往北而去。 第530章 管路平的意思 第530章管路平的意思 两人轻车简马,走得虽然慢,但至少没被堵住。 第三天早上,星澜大运河的渡河码头终于遥遥出现在眼前。 码蛋。 雷二一直骂骂咧咧。 “区区一个郡,如果是丘陵或山区也就罢了,还是平原地带。居然跑了我奔雷三天,这算什么狗屁事。” 任宁拍拍他的肩膀,“别抱怨了,管将军就在面前码头等我们,先过去吧。” 雷二点头,心里也不意外。 管路平虽然一直在星落老家里管着后血营,但如今各地都建有风车,要想见面提前发个消息约好位置即可。 到了渡河码头,两人不约而同往西望去。 一条崭新雄伟的跨河大桥矗立在不远的地方。 桥上车龙马水,人来人往,洛绎不绝。 “太好了,”路上憋了一肚子气的雷二终于舒了回心,“那条桥终于建好了。” “是啊!”任宁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他们去年从百济回来时,那条新桥就差不多已经修好。 太师府长子任荣又一直派人盯着,因此建造的进展相对顺利。 如今更是派上用场。 “但两座桥还是明显不够用啊。”雷二看着两座桥头拥挤的人流和商队,忍不住摇头。 “是有点。”任宁赞同,“现在是特殊时期,着急着过河的人和货物多了些。否则正常情况两座桥还是够用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 “如果两岸一直很挤,到时候想办法跟任荣说一声,让他们考虑再修一座。” “这……”雷二情不自禁擦汗。 修桥不难,花费也不大,难的是要占用两边的良田。 这可不是任荣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时,不知从哪钻出一个机灵黝黑的小伙,目光敬仰地看着任宁两人。 “任将军,请跟我来,管将军就在前面那座酒楼上。” 任宁点点头,心里也不意外。 “带路吧。” 桥头两边的行人车辆很多,他们便下了马,跟着那小伙子的后面往前挤去。 花了点功夫,三人才来到新过河大桥的一座酒楼前。 “醉仙楼?”雷二脸色古怪,“老任,这酒楼的名字是不是有些眼熟?” 哈哈。 “萧纲夫人开的。”任宁笑着提醒,“星纪城东市附近。我们划完龙舟后曾经一起在上面喝过酒。” “原来如此。”雷二一下子想了起来。 上了二楼,进了望丰年包间。 里面笑意盈盈的正是久不见面的管路平。 任宁急走几步,“见过管将军!” 如果不是管路平慧眼识珠,把他从岩陲要塞的斥候营提出来,任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个什么模样。 没准已经和其他斥候一样死在西凉大草原里。 哈哈。 管路平爽朗大笑。 他伸手拍了拍任宁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好小子,好久不见,看上去身子气神都还不错嘛。” “别站着呀,快快坐下。” 任宁应下,两人边吃边聊。 不过因为有风车,双方的大多数情况彼此都很了解,因此几乎都是些日常的寒暄。 比如说说家庭说说各自的孩子。 好半晌过去,任宁才进入正题。 “管将军,我们的粮车队走得还顺利吧。” 管路平眉头一皱,“你说的是河内郡发生的事?” “对。”任宁点头。 星落郡过来的车队不仅带了大批粮食,还带了大量喂马的草料。 车队很长而且怕水怕火怕虫,一旦堵在路上,就是件麻烦事。 “是被堵了一会儿。不过我直接砍了几个人,西南方向的驿路很快通了。” 何止路通了,管路平还逼着一些人拿了些东西出来赔偿,否则就跟他们没完。 哼哼。 旁边的雷二不由一阵懊恼。 他本来也是管路平的近卫,因此并没多大拘谨。 “早知道我也把那个什么狗屁刑部司门待郎给砍了。对了,还有那个狗头军师。” “一想起他们那两张嘴脸老子就恶心。” “什么狗头军师?”管路平好奇。 “应该是太子的幕僚。”任宁便把两人在南边遇到的情况详细地说了说。 “太子……”管路平沉默了半晌,“这事我会处理。”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现在是战时,河内郡的交通枢纽作用太重要。下来的日子,我会一直呆在这里。如果太子再头脑发热弄点什么乱子出来,也好及时处理。” 至于运送粮草的车队。 星落军团兵强马壮人才济济,自是不用管路平事必躬亲一路盯着。 “也好。”任宁松了口气,“这太子年纪也不小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拎不清轻重,真是不知所谓。” 这话管路平听在耳里,脸色不由有些异样。 他迟疑了一下,突然开口。 “任宁,近期星纪城可能会有些乱。如果你们没事,尽快跨海到百济去。” 说到这,他加重了语气,“如果韦将军不让你回来,就先别回来。” “至于粮草军需,有我在这边呢,你让兄弟们都不用担心。” 星纪城会乱? 任宁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北方。 他张了张嘴,有心想问问情况,然而见管路平没有说话的意思,最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两人又相互交流了一些风车里说不清楚的内容。 直到中午,任宁才辞别管路平,和雷二过河北上。 “老任,我们原来是准备先到星纪城一趟的吧。你不准备去了?” “不去了。”任宁点头。 韦君谦一直没有明确发起收复北海关的时间,而任宁也要跟苗夏交待一些事。 于是他北上时准备去一趟星纪城。 可如今管路平这么一叮嘱,任宁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换了个方向,直接朝华阳郡而去。 不去就不去吧。 雷二也不在意。 他朝任宁挤眉弄眼,“老任,也不知道你的小舅子这会出海没有?” 如果没有出海,他们倒是可以搭载李荷白的广信号去百济。 呵呵。 任宁笑着摇头,“还没有。” “我们军团的墨斗从北海关带下来一百三十多艘运输船;荷白北上时也带了一百艘船;此外还有玉龙舰队也派了些出来。要装满这三百多艘运输船可不容易。” “干嘛不分批走?”雷二哑然。 任宁笑,“一是百济那边的存粮还有不少。” “二嘛,则是因为陆伏海现在还在兵部呆着出不来,东海壁垒没人能调动。如今仅靠镇南关还有玉龙舰队,护卫力量不够。” 毕竟泗山群岛的石川泷一直在虎视眈眈着。 “原来如此。” 雷二也是无语,他突然狠狠唾了一口。 “这兵部也真他酿操蛋。” 半年过去,雁回军团的田鸿雁至今还在定西郡消遥地当着他的军团大将,仿佛定西大反攻时的过错就那么一笔勾销。 如今东海剑拔弩张,正是急需东海壁垒出力的时候。 如果陆伏海真有什么大过失,兵部早早判了就是。 要么赶紧换主将,要么放人出来主持海战,就这么无声无息扣押算什么。 任宁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往北方看了一眼。 这哪是什么兵部的意思,长兴帝不让动,关邑也没有什么办法。 第531章 打探消息 第531章打探消息 星纪城,皇宫。 春意阑珊,偌大个皇宫冷嗖嗖静悄悄的,仿佛座金色的墓地一般。 咯吱咯吱。 养心殿外,两个小太监踏破薄雪,垂首而行。 “小陆子,宫里近来静得有些渗人啊。咱们聊聊天呗。” 嘘! 小陆子脸色大变,连忙竖起根手指示意他闭嘴。 “聊天?你疯啦!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你还敢胡乱打听消息。” “我还没活够呢。你想找死的话,别拉上我。” 切。 另外的小太监不以为然。 “你别冤枉人,我没有替谁打听消息的意思,只不过天气太冷,身边又一直没个人说话,我有些憋得慌。” 说到这,两人正好走到一处偏僻的殿角。 这人扭头左右张望。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咱们就说几句短话,不碍事。” 说完,他悄悄地往小陆子的手里塞了锭银子。 银锭璀璨还带着体温,握在手里更是沉甸甸的。 小陆子吓了一大跳,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推了回来。 “你干什么?无功不受碌,快拿回去,这个我不能要。” “收下吧。”另外的小太监拼命朝他眨着眼睛,“一句话而已,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陆子慌张四下张望,见四周真的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下意识掂了掂手心的重量,不由压低了声音。 “说说看,你要作什么?” 如果是太为难的事,他立即放手转身走人。 对方见状,眼里掠过一丝得意。 “你平时不是能进出养心殿吗?总见过陛下吧。有贵人想知道陛下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自年初开朝以后,长兴帝除了开笔以及在立储仪式上露了会儿面,其余时候一直都在静养,而且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 别说那些心急如焚的厉害人,就连在养心殿附近作事的小太监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模样。 小太监又轻轻握了握小陆子拿着银子的手,轻笑道:“一句话,它就是你的了,就这么简单。” “这……”小陆子脸色有些为难。 “我只负责打扫前殿的卫生,不能靠近陛下的寝宫。那里一向都是长禄公公和他小徒弟在盯着的,谁也不能轻易靠近。” 对方并不气馁,“那你总见过或听过陛下的身影和声音吧?” 小陆子沉吟了会,“这个月来我并没见过陛下,但和往常一样,时不时能听到陛下的咳嗽和摔东西的声音。对了,还有长禄公公的安慰声。” 小太监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那陛下的咳嗽声激烈吗?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之类的……” 说着说着,两人慢慢变了脸色,背后更是升起了一阵阵的凉意。 抬头一看,几个手扶利器的禁军不知从哪钻出来,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完了。 小陆子两腿一软,手里的银锭更是叮地掉到了地上。 唔唔。 他们很快被捂上嘴巴拖走,从此世界上再也没了这两人。 殿内。 门窗紧闭,药香浓得差点让人窒息。 哼哼。 长兴帝刚刚睡醒。 他痛苦地抱着脑袋,闻着四周古怪的药味心底狂燥一阵又一阵地涌了上来。 啊。 他一声怒吼,突然伸出两只手四下抓狂。 然而所有能碰到的东西要么早被砸了,要么已经被长禄移走。 长兴帝狂抓了一会,却是什么也没捞着。 气极之下,他只好抓住敷在额上的药包,心一横便想把它扯下来。 “陛下!”然而没等长兴帝动手,大惊失色的长禄已经风一般跑了过来,飞快拉住了他的手。 “陛下,老奴知道您现在不好受,但弘光大师说这药包至少要敷两刻钟的时间才能起效。为了您的龙体,请陛下尽量忍一忍吧。” 说着,老太监指了指不远处的沙漏。 “看,沙子马上漏完了。要不时间一到,老奴立即帮您把它取下来?” 长兴帝抓狂了一阵早已精疲力尽,此时默不作声,只是抬头顺着长禄的手往沙漏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看,更是让他心死如灰。 沙漏摆得不远,顶多半丈远。然而长兴帝看过去时只能看见一片模糊。 别说沙子了,就连沙漏在哪都看不清楚。 “陛下?”长禄心落了一啪,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在长兴帝眼睛前晃了晃,“您还看得见百宝阁上的沙漏吧?” 长兴帝不作声,软软地瘫坐在龙床上,了无生气地望着金碧辉煌的殿顶。 半晌过去,他才沙哑着开口,“刚才殿外动静很大,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长兴帝不由苦笑出声。 这几个月来,他的头疼症越发剧烈,有时甚至莫名其妙就会流鼻血,视力也越来越模糊,但或许是因祸得福,听力反倒是好了好几倍。 无论是殿内还是殿外,一点点声响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长禄心微微一凌。 他一直陪在龙床边,还真没注意殿外发生了什么事。 小徒弟很是机灵,连忙溜出去打听情况,不大一会儿就回来将实情告之。 呵呵。 长兴帝冷笑,两眼灿灿地冒着危险的红光。 “这是第几次了?看来所有人都盼着朕死啊。” 嘻嘻。 长禄习惯性嘻笑。 “陛下,您不要多想。您是一国之君一家之主,各位娘娘不时派人过来询问,也是关心您罢了。” 说着,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连忙转移话题。 “陛下您看,春猎马上要到了。” “只要陛下再耐心等上几天,等弘光大师和各位太医钻研出解疾之法。到时候老奴还要跟陛下去皇家猎场踏青,看陛下您箭起猎落大显神威呢。” 哼。 长兴帝没好气地瞪了老太监一眼。 他只是头疼欲裂,又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心里是自清楚各宫妃子想尽办法打探他消息的原因。 “这些天晴贵妃在作什么?” 长禄微微一愣,“回陛下,贵妃娘娘和往常一样,一直在晴云宫里练武骑马,向来不出宫门。” 长兴这脸色稍缓,“要是其他人都像她一样,那朕就舒心多了……” 主仆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没多久最后一粒沙子终于漏完,长禄连忙帮主子把敷在头上的药物取了下来。 呼。 长兴帝长出了口气。 这外敷药极其难闻且沉甸甸的,还一直发烫,敷在头上像戴了个刑具。 简直有辱帝王的威严。 要不是弘光大师深受百姓爱戴以及是唯数不多能指望得上的太夫。 否则仅凭头上这玩艺以及擅自在报纸在发表文章,长兴帝早就想砍了他。 “弘光大师现在在做什么?” 嘻嘻。 “陛下,上午时分弘光大师来过一次,但当时您好不容易才睡着,老奴就没有打扰您。” “上午,”长兴帝微微地皱了皱眉,“他有说什么事吗?” “大师没说,”长禄摇了摇头,“他只是说明天再来。” 说到这,老太监迟疑了一下。 “陛下,大师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上午时老奴看他脸带喜色,没准是已经找到治疗陛下的妙方。” “真的?”长兴帝心知不大可能,但仍难免精神一振。 “那还等什么?朕现在已经醒了,而且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你赶紧去太医院把大师找过来。” “陛下,”长禄还想劝一劝,“你才刚刚睡醒,不如……” “少说废话,”长兴帝一声沉吼,“快去。” 长禄暗暗叹了口气,只得朝不远处的小徒弟挥了挥手。 第532章 弘光大师出宫 第532章弘光大师出宫 没多久,须眉齐白的老和尚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 弘光大师习惯性唱了句佛号,“贫僧弘光见过陛下。” 嗯。 长兴帝矜持地点头,“这些天大师辛苦了。” 既然看不见,他也就不扯着脖子张望老和尚到底有没有带东西过来,径直开口询问。 “大师极少出门,听长禄说今早却到过朕的寝宫,可是近期研制出了什么良方?” 阿弥陀佛。 老和尚又唱了一句佛号。 “陛下,出家不打逛语。贫僧近来几乎翻遍整个皇家藏书馆,终于在苗族古典《罗偌经》第五百三十八回,第一千零三页的二十六行发现了一记古方。” “它极有可能能改善陛下的症状。” “仅仅改善,而已?”长兴帝反应十分敏锐。 而不是完全治愈? “陛下,”老和尚竖起单掌,“据老纳从医的经验,这古方肯定能对陛下的头疾起一定的作用。但能改善多少恐怕是个未知数。” 至于治愈,那更加无从谈起了。 唉。 长兴帝原本充满期待的目光一下子黯了下去,挺直的腰板也塌了下来。 “大师,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他喃喃道:“朕不怕死,但云垂现在千头万绪,一时可离不开朕。” 弘光大师一阵沉默,半晌后才回答,“老纳医术不精,至今只找到这一种方法,还不一定能保证其疗效。请陛下见谅。” 长兴帝虽然已经心里有数,然而真正听见弘光大师这么一说,还是满心的失落,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师请勿妄自菲薄,您已经作得够好了。”老太监见主子死气沉沉,连忙降低要求,“不知那个古方能不能恢复陛下的视力?” 果然,长兴帝一听又期待地抬起了头。 “这……”老和尚脸色为难。 他伸手细细地捻着胡子,“估计方子会有一定的疗效。但这视力能恢复多少,老纳也同样不敢保证。” “那就先试试那个古方吧。”长兴帝开口。 反正以他现在的情况再坏也坏不到什么地方去,死马当活马医了。 “陛下,”老和尚脸色并不轻松,“古方里有一味鹤蛇草,老纳已经在太医馆里找翻了一遍,但发现并没有储备,还得到外面去找。” 哗哗哗。 弘光大师刚提及那则古方时,已经有人将《罗偌经》从皇家藏书馆找了出来,飞快送到了养心殿。 几名刚刚赶到的太医一边翻找一边恭敬地问道:“大师,您刚才提及的古方在哪来着?” 老和尚也不意外。 眼前的患者毕竟是一国之君,用熟药时太医们尚且谨慎再谨慎,更何方是完全陌生的方子? 他们必定得先仔细研究。 弘光大师把页码段落又说了一遍。 很快古方被找到,几名太医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好半晌过去,几人终于停下了讨论,然而一个个都是吞吞吐吐的,没人敢说个确切话。 “太医首,”这么点时间过去,长兴帝脑袋又开始隐隐发涨,他沉声问道:“方子没事吧?” 太医首头皮一炸。 作为太医的首领,他自知躲不过长兴帝的追问,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陛下,以微臣之见,这则古方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微臣学识浅薄,并不曾见过这味鹤蛇草,而且罗偌经上也没画有草药的模样以及生长环境。臣一时不敢确定其药性……” 咳。 “你们几个的看法呢?”长禄替主子发问。 几名太医立即吱吱喳喳说了一番相生相克的药理,听得老太监两眼发直,然而最后总结起来其实就是太医首刚才的意思。 反正就一句话:或许有效,但不确定。 长兴帝额头突突直跳,脸更是黑得像锅底。 不知何时起,他对那些只知道唯唯喏喏的太医早没了信心。 他望向老和尚,“大师,你知道这鹤蛇草,想必以前见过。不知在哪能找到它?” “陛下,”弘光大师脸色为难,“这味药极其罕见,绝大多数人几乎闻所未闻。老纳也是年轻时随着师父云游四海,有幸在云中郡的深山见过一次。” 云中郡? 有点远啊。 长兴帝连忙挥了挥手。 长禄立即站了起来,“来人,准备前往云中郡,尽快将这味鹤蛇草找回来。” 下完令,他期盼地望着弘光大师。 “太师,麻烦你描述一下这味鹤蛇草的模样以及生长的大抵位置。老奴立即让人将它找回来。” “这……”老和尚脸色有些纠结。 “陛下,出家人不打逛语。要不是偶然在这本古藉上看见这则古方,否则老纳也不会记得世界上有这么一味草药。“ “再者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鹤蛇草到底长什么模样以及长在哪儿,老纳也同样记不得。只记得肯定是个极其偏僻的地方,似乎还是个悬崖……” 嗡~ 整个养心殿一片死寂。 云中郡之所以叫云中,就是因为郡里群山环绕,山间有很多高祟的悬崖,半山腰上整天漂着浮云,看起来像仙境一般。 而老和尚这样粗略的描述可没法派人去找。 “陛下,对于鹤蛇草,描述老纳是描述不出来了。”他话语一转,“但如果亲眼看到,老纳肯定能让分辨出来。” “这点识物的本事,老纳还是有的。” “大师,”长禄忍不住开口,“您的意思是你要替陛下去趟云中郡?” 弘光大师点了点头。 “陛下,正如您刚才所说,云垂如今风雨飘摇,您贵为一国之君,是稳定整个帝国的核心,因此一定要长命百岁的。” “老纳学识浅薄,在宫里已经无计可施。如今侥幸发现一线希望,为了陛下以及天下苍生的福址,愿意拖着这副老骨头到云中郡走一趟。” “不可。”长兴帝连忙阻止。 云中郡数千里之遥,弘光大师又年事已高,腿脚不便。 他要是离开了,以宫里太医的医术,没准半个月长兴帝都挨不下去。 “陛下请勿担心。”弘光大师不知从在哪掏出一小瓶药来,“老纳已经赶制了一批内敷药丸,配以之前的外敷药一起使用,可以暂时缓解陛下的头疾。” 长禄连忙接了过去。 咦! “大师,这药丸的数量是不是有点少?一天服两颗的话,用不了多久吧。” 弘光大师不作声,而是转头望向太医首。 苦着脸的太医首只得站了出来。 “陛下,您一直以来服着各种药。有些没什么用,有些则的确缓解了头疾。但天长日久下来身体渐渐也产生了抗药性。” “也就是说这些药丸到了后面,顶多……顶多……” 他吞吞吐吐不敢说下去。 弘光大师却是浑然不惧。 “陛下,太医首的意思是过不了多久这些药丸就成了零食,您再吃多也起不了治疗作用。” “唯今之计,只能将希望放在古方上。” 唉。 长兴帝长长叹了口气,“大师,云中郡路途遥远,您年事已高……” 他没再说下去,但殿里所有人都明白长兴帝的意思。 阿弥陀佛。 “陛下,恕老纳直言,以陛下现在这种情况,老纳要是找回了草药,则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不去……” 那就准备驾崩吧。 长兴帝沉默许久,好半晌过去才心甘情愿地挥了挥手。 “那就麻烦大师了。” 第533章 彻查安容郡主 第533章彻查安容郡主 事不宜迟,老和尚很快带着子弟们离开。 长禄迟疑了一会,还是凑了过来。 “陛下,据下面的人报告,河内郡近来出了点状况。” 长兴帝一怔,没一会肚子里的怒气腾腾地往上升。 弘光大师要急着去云中郡寻药,地处云垂正中央的河内郡是必经之路。 这会谁要敢在河内郡乱作些什么,那就是要他的命。 “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不觉中,长兴帝的语气里充满了杀意。 咳。 长禄咳了一声,把刑部在河内郡的所作所为详细说了一遍。 “陛下,搜捕区区几个盗贼杀人犯而已,刑部却大动干戈,封禁了大部分南来北往的驿路和道路,导致无数行人商队出行受阻。此举未免过于鲁莽。” “河内郡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整个云垂的交通枢纽。别说现在这局势,就是平时那也不能随便封禁道路的。” 哼! 长兴帝一声冷哼。 他又没有老糊涂,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内涵。 “你替朕去一趟东宫,让太子到太庙给皇族列祖列宗跪经三日。” “遵旨。”老太监响亮地应了一声,“老奴这就去。” 没多大会儿功夫。 驾驾。 刑部御门突然跑出几骑,冒着风雪日夜兼程向南急驰而去。 时间过得很快。 三月初七。 尽管刚吃了药不久,然而长兴帝又开始渐渐觉得不舒服。 “长禄,大师现在到哪了?” “回陛下,”老太监熟练地给主子作着按摩,“此行路途遥远,大师年事已高不能骑行快马。按照昨天的回报,他们一行人应该快到龙首山了。” 龙首山? 长兴帝脸色灰暗。 那就是还没到星落郡,更别说云中郡了。 咯咯咯。 没多久,老皇帝浑身不住地颤抖,牙齿更是咬得咯咯直响。 长禄下意识看了一眼沙漏,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陛下,这么快您又不舒服吗?” “少废话,”长兴帝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朕现在浑身疼得不行,快拿大师的药丸来。” “这……”老太监有些迟疑。 见主子实在太辛苦,他还是将弘光大师离宫前调制的药丸取了出来。 “陛下,大师的药丸已经所剩不多,而且效果也越来越不如以前。要不,您暂时忍忍,老奴找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混帐!”长兴帝对宫里的太医早就没了信心。 他一声暴吼:“快把药丸给朕。” 声音之大,吓得长禄生生打了个哆嗦,耳朵里更是嗡嗡直响。 主仆俩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路经历了争储的风风雨雨相伴之今,这还是他第一次遭长兴帝这么怒吼。 很快老太监回过神,连忙送上药和水。 “药来了,陛下您不用担心,服用过药后好好休息,相信大师一定会尽快采到草药送回来的。” 药丸果然有用。 两颗下去,不大一会儿功夫长兴帝已经感觉好了许多。 呼。 他长长出了口气。 稍稍动动身子,这才发现身上又疼出了一身虚汗,湿辘辘地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长禄暗暗叹了口气,又赶忙熟练地替主子擦起汗清理起身子来。 “师父,师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禄刚刚把主子打理干净,后面传来小徒弟的声音。 嘘! 长禄朝他瞪了一眼,“陛下刚刚睡下,你小声点。” “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小徒弟瞄了眼龙床上两眼紧闭脸色苍白的老皇帝,“锦麟卫统领杜自明杜大人正在宫门外求见陛下。” “杜自明?”长禄一怔,“他估计是最差的一届锦麟卫了。查份报纸来源都足足查了两年,然而什么也没发现。” “他能有什么事!” 长禄吐完槽,回头看了龙床一眼。 “陛下好不容易才睡下。你出去告诉杜自明,无论有什么事都让他先回去,或者把查到的东西交上来。” 然而小徒弟没动。 “师父,杜大人说有十万紧急的事,今天务必要面见陛下。他看起来挺急的。” “让他进来吧。”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长禄师徒两人面面相觑。 很快,老太监讪讪地走了回去,“陛下,您还醒着呢?” 那他刚才吐槽杜自明的话岂不是全被听见了? 长兴帝没有回答这种费话,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扶朕起来。” 杜自明走进寝宫时,心底一凌。 长兴帝虽然坐在龙床上,然而精神很好,探视过来的两只眼里更是精光四射。 呼呼。 杜自明的呼吸不由重了几分。 “微臣杜自明见过陛下。” 长兴帝冷冷地盯着他,“你说你有十万紧急的事要见朕,说吧。” 如果和之前的小太监一样是来替某些人打探消息的,那杜自明不仅是最差而且马上就是最短命的锦麟卫统领。 杜自明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他不敢多想,直接拱手回话。 “陛下,您之前曾命微臣彻查安容郡主一事,锦麟卫不敢殆慢,一直派人死死盯着。如今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 “安容郡主?这是谁。” 星纪城里各种郡主和王爷多如牛毛,长兴帝近来被疾病折磨得七魂没了六魄,一时有些茫然。 “陛下,”旁边的长禄轻声提醒,“安容郡主是晴贵妃所出的十三王女。这两天应该产第二胎了。上次去晴云宫时您还让老奴给她准备礼物来着。” “嗯。”长兴帝总算想了起来,“杜自明你继续说。安容怎么了?” “陛下,正如公公所说,安容郡主于昨日产下第二胎,目前母女平安。但在来访道喜的宾客中,微臣的属下发现了异样。” “什么宾客,又怎么个异样法?” 咳。 杜自明脸色古怪,他先理了理嗓子。 “陛下,这名宾客叫钱巧,她是星落军团韦将军的夫人。” “韦君谦?”长兴帝精神一振,兴趣又多了几分。 “回陛下,正是星落军团韦大将。” “陛下,”旁边的长禄又连忙提醒,“贵妃娘娘进宫前和当时的钱大姑娘是至交好友。郡主临产,娘娘身在禁宫出不去。她托宫外的好友照看一下女儿也是有的。” 长兴帝不置可否地揉了揉额头。 “杜自明,你继续说。” “是。” “陛下,韦夫人半个月前就已经住进了安容郡主府,一直主人般忙前忙后。这本不奇怪。但郡主府里有锦麟卫的耳目,曾听到韦夫人私下泪流不止,说过什么女儿辛苦了。” 说到这,杜自明缓了缓。 “瞧韦夫人紧张的模样,似乎郡主的身份……真存在些疑点。” 砰。 长兴帝重重地一拍龙床,“给朕彻查!” 第534章 码头事项 第534章码头事项 华阳郡,定海码头。 任宁一群人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举着望远镜朝着前方大海看去。 辽阔的海面上径渭分明地分成了三部分。 玉龙舰队在南,镇南关舰队在北,护卫着中间密密麻麻的运粮船。 目之所至,码头上人来人往。 数不清的人群排成几十排,正往众多的运输船上装着粮草,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郡守大人,各船都快装满了吧?”任宁问。 “快了。”旁边的柳永春连连点头。 虽然他是云垂十大上等郡的郡守之一,将来大概率能成为朝廷的六朝重臣,而且任宁的年纪比他小了许多,但柳永春却丝毫不敢怠慢。 “回将军,多亏了四面八方赶过来帮忙的老百姓。本官估计顶多再用半个时辰,所有船舱都可以装满粮食。”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却有些古怪。 去年倭寇大规模登陆,这会已经通通被赶下了海。 可以说华阳郡除了定海码头外,其他地方几乎没有遭受倭寇的的遭踏和蹂躏。 外逃的百姓们得知消息后顿时对朝廷信心大增,新年刚过又纷纷赶了回来。 只是下面的田地大多已经被任宁几家收入囊中,估计那些前来帮忙的百姓中将来不少人会是他的佃农。 “百姓们能过来帮忙是情份,是看得起我们几个军团。” “墨都尉!”任宁看向星落军团的后勤官。 “你去统计一下,请他们吃顿饭同时按搬运工的薪水付给相应工钱。咱们打得人民的战争,决不能寒了百姓们的心。” “是,将军!”墨斗高声应下,匆匆下去执行命令。 “海上的天气如何?”任宁又问。 虽然现在是春天,但东海附近大多时候刮得依然是西风,因此去百济时可以说是顺风。 但从定海码头到金龙滩路途遥远,航行起来依然要五六天。 因此海上气候十分重要。 至少不能出现去年七月底那种千年不遇的狂风暴雨。 “回将军,东海壁垒方面已经发来预报,近期云垂近海没有太大的风浪,适合大小船队航行。” “至于金龙滩方面,因为路途遥远,估计半个时辰后消息才能传过来。” 任宁了然,“那我们就再等等。” “泗山群岛方面呢?”他又问。 “回将军,莫大人的眼睛船从东到西一路排开,一直监视着海面,泗山群岛方面的倭寇暂时没有动静。” 至于这么多运粮船一起出海,倭寇会不会动,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鲁将军应您的要求,在平海郡作出东海壁垒准备大规模出动的迹像。泗山群岛方面的注意力果然大多转向了南边。我们这边压力不算太大。” “很好。” …… 就这样,任宁有条不紊地一样一样将工作安排下去,以确保下来的运粮任务万无一失。 旁边的李荷白默默地看着,直到任宁吩咐完一切。 “将军,我们怎么说也有三艘战将级,”他看了看旁边的鲁平安,“鲁将军的玉龙舰队才两艘战将级。” “要不,一会儿出海我们镇南关领头?” 哈哈。 任宁还没作声,鲁平安已经大笑着拍了拍李荷白的肩膀。 “老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还没去过百济吧,熟悉方向吗?” “所以还是由我们玉龙舰队来领航,你们镇南关就负责押后。当然,路上要真遇到什么事,我们再一起上。” 说完他扭头朝南方看了一眼。 陆伏海如今依然在兵部“作客”。 而鲁玉龙只是东海壁垒众多舰队的将军之一,无论是级别还是影响力都不足以指挥整支东海壁垒。 他干脆将自己的玉龙舰队交到儿子手上,让鲁平安护着粮船出海。 自己则依旧在平海郡坐阵,想看看能作点什么事。 毕竟他从军多年,在东海壁垒还是有几分影响力。 比如让将士们大规模放平安炮、鸣出海锣,让倭寇以为东海壁垒即将集体出动,以减轻任宁这边的压力…… 好半晌过去,各船上的百姓开始陆陆续续撤离,而任宁也收到了金龙滩方面的天气预报。 “兄弟们,金龙滩附近的天气也十分适合行船。这是个好兆头,预示着我们此行将会十分顺利。” “大家下去吧,我们上船准备出海。” “是!”各人纷纷应了一声,匆匆往下走。 “郡守大人,”任宁喊住柳永春。 他一脸的严肃,“我们已经收到了情报。倭寇贼心不死手里又严重缺粮,后续还会来攻击华阳郡。是以郡里上下务必不能掉以轻心,该稳定民心就稳定民心,该囤积物资就继续囤积物质。” “本官明白。”柳永春脸色一正。 他情不自禁回头朝西看了一眼。 那里分布着一大片东扭西歪的营帐。 那是中央军团的驻地。 想了想他们的战绩,柳永春不由叹了一声。 “将军请放心。下来的日子全郡上下除了保障各地的农田顺利耕种外,一定想方设法囤积足够的物质,保证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任宁点头。 柳永春说的是上次倭寇来袭,驻守码头的北方备守兵才打了几天,结果手里的箭支、石头、火油等等就差不多全都光了。 要不是鲁平安和古家商队及时赶到,否则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后面各地还有不少粮草辎重陆续运抵华阳郡,就拜托郡守大人了。” 柳永春点头,“任将军请放心,本官一定妥善安置它们。要是缺了一斤半两,将军随时都可以找我柳某是问。” 两人又聊了几句,任宁才离开定海码头,上了正中的一艘粮食船。 雷二牵着两匹战马,磨磨蹭蹭跟在后面。 他一连张了几次嘴,然而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任宁嘿嘿一笑,“瞧你这模样,是不是想到战舰上去?” “有点。”雷二嘿嘿直笑。 好武之人酷爱犀利的兵器。 雷二也就是在南边虎愁河进行水训时,以及在百济近海看到过战将级,并没有上去过。 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大船,特别是那乌黑发亮的巨大撞角,他不禁心痒难奈。 “这次就算了。”任宁摇了摇头,“我的军阶地位比荷白还有鲁平安要高得多。如果我在上面,要真遇到了倭寇的舰队,他们指挥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也是。”雷二砸了砸嘴巴,不再多想。 “你如果真想登上那些战将级,以后会有机会的。”任宁安慰他。 “或许吧。”雷二嘴里胡乱应着,显然不大相信。 啪啪啪 就在这时,预意平安的鞭炮声连续不断响起。 铛铛铛。 一连串出海锣随之敲响。 玉龙号上鲁平安刷地举起配剑,“玉龙舰队所有战舰,出发!” 呼呼。 令旗挥动。 一艘艘巨大的战舰徐徐启动,缓缓朝着东边的大海驶去。 第535章 泗山群岛的猜想 第535章泗山群岛的猜想 任宁等人离开定海码头的时候,万石磊的磐石舰队也从金龙滩出发,遥遥向西驶来。 几名小亲卫脸色兴奋,“将军,我们是准备去打倭寇吗?” 自从去年大雪封山后,金龙滩附近难得清净。 猫了几个月的冬,所有人都呆腻了,趁着春暖花开忍不住想动一动手脚。 “不是。”万石磊轻轻摇了摇头,“我们此行的目标主要是迎接从华阳郡过来的运粮船,保证它们的安全。” “哦。”护卫们大失所望,眼中的精光迅速黯淡下去。 万石磊哑然失笑.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如果倭寇闻风出动,肯定会有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对了,”他一拍额头。 “此次负责护送的除了玉龙舰队外,还有来自镇南关的舰队。他们可不是像我们东海壁垒一样的专业水师,到时候你们别给本将丢人。” “不会不会。”亲卫们精神大振,连忙摇头作保证。 很快,消息通过旗语在磐石舰队各舰传来。 所有人都摩掌擦拳地望向了前方,眼晴更是呼地腾起了火焰。 ———— 东海,泗山群岛 报! 一张轻便小船飞快从北方逼近。 “金龙滩消息,速速让路。”船上有人远远大喊。 上阳岛的会议厅里,石川泷挺着腰板,端坐在主位上。 “金龙滩的消息?”他脑子飞快转了圈,“那里积雪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能发生什么事。” 而且现在最重要是要搞清定海码头和东海壁垒异动的原因,也不知道云垂人是不是准备来攻打泗山群岛…… 至于百济,一时真的顾不上。 “将军,”军师们知道主将的担忧。 “云垂沿海守护森严,几乎每寸海岸线都有人十二时辰持续不断地盯着。我们探子已经暴露了不少,然而依然没有办法将情报传回来。” “但金龙滩海岸线的防守相对薄弱,而且常常和云垂沿海互通消息。没准我们能通过他们得知些消息。” “说得是。”石川泷长出了口气。 说完,他情不自禁望向手边的资料,心情愈发沉重。 泗山群岛的粮食早已经见底,冬季严寒加上云垂小船不时侵扰,派出去的捕鱼大计也收效甚微。 可以说现在岛上几乎是有上顿没下顿的。 幸好春天到了,不少灌木已经发芽。 然而没等它们长大就已经被饥饿的小兵们摘下来吃掉…… 这对石川泷来说并不算什么。 反正小兵多的是,每隔半个月本土就会派人送一批百姓过来。 只不过…… 去年土肥勇人带了三支舰队离开,另外十五支舰队又跟着根井正人北上。留守泗山群岛的舰队已经不多。 而且舰上将士大多还是刚从本土过来的生手。 这些人以前就是普通百姓,别说操纵舰船上各种复杂的武器了,就是让他们去划桨都划得乱七八糟的。 如果云垂这会大举来攻…… 石川泷不免有些脸色灰暗。 望岛划死船。 好半天过去,小船终于靠岸,金龙滩的消息飞快送到石川泷跟前。 一目十行看完。 他将消息递给旁边的军师和副将们,自己则站到了地图前。 “磐石舰队全副武装朝西开了过来,其目的暂时不详,估计是准备先和定海码头出发的舰队汇合。” “这两支舰队加起来共近六百艘船,谁来告诉本将他们下来的目标是什么?” 会议厅静悄悄的。 六百艘船! 所有人一会儿低头看看手里的情报,一会儿抬头看看巨大的海图,心情十分沉重。 一时无人敢作声。 “将军,”半晌过去终于有军师站了起来。 “云垂海禁森严,导致我们手头的情报严重不足。属下以为这两支舰队汇合后,有三种可能。” 石川泷面无表情望了过来,“说说看。” “第一,”崎川扣着手指,“金龙滩粮食不多了,定海码头出发的有一部分是运粮船,而磐石舰队是来护航的。” 嗡~ 不少将军一阵异动。 “我看也是。云垂在百济有近十万大军,他们也急需粮草。而且陆路已经被根井将军截断,如今他们只能用船运粮了。” 运船粮? 一些将军肚子正呱呱叫,此时更是情不自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未必。”也有人不以为然。 “众所周知,前年八月星落移防北海关。韦君谦向来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这回却没有急着和我们打仗,而是一直让人修缮拓宽通往百济的驿路。而且下来整整一年,路上的粮草车一直源源不断往百济半岛运送粮食。” “因此,个人觉得这些不是运粮船。” 不少人大失所望,纷纷点头,“说的有道理。” “狗日的韦君谦。”有人破口大骂。 “你他酿到底是前线将军还是后勤修路兵,一直修个毛的路啊?难道前年他就料到我们会偷袭北海关不成?” 石川泷不置可否,而是望向站起来的崎川,“你继续说。” “是!”崎川应了一声,随即抬手点在地图的北海上。 “第二种可能,就是云垂人准备收复北海关。这两支舰队汇合后,将扭头向北堵住北海,为下来陆地各方面的行动提前作好布置。” “这倒不大可能。”这回不少人都纷纷摇头反对。 “尽管现在已经是春天,但玉木郡的雪还十分厚,暂时不适合大军行动。而且北海上也到处是冰碴,根本不能行船。” “要围攻根井将军的话,他们用不着那么早出动。” “将军,”崎川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直接望向石川泷,“韦君谦是什么样的人?” “四年多前包括南奉王在内都觉得没有长兴帝的命令,韦君谦不会轻易出兵。然而转眼间星落军团、镇南关、云垂南方四郡还有万象、宝象两个小国不知何时抱成了团,集体兵临城下。南奉眨眼就灭了。” “现在北方天气条件的确恶劣,但各位谁敢赌韦君谦不会动手?”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刚才出声反对的人默默地低下了头,没人敢再作声。 崎川看了他们一会,并没有得理不饶,而是继续扣着手指。 “第三嘛,就是我们泗山群岛了。” 这回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显然早有了心理准备。 “将军,属下觉得这两支舰队汇合后可能会调头向东。” “向东?”有人茫然,“他们准备去哪?” “问得好。”崎川呵呵一笑,笑容里满是凄惨。 他抬手一点,落到百济东边的三座粮食岛上。 “属下认为它们会像去年的东海壁垒一样,将舰队开到三座粮食岛附近。” “一来可以继续破坏岛上的粮食基地,让我们持续绝收;二来嘛,估计东海壁垒很快出兵攻打我们脚下泗山群岛,他们则负责拦住东岸久堂将军的援兵;三嘛,则是继续屠杀我们本土过来的运兵船。” 干! 有人愤愤地破口大骂,“真是一群狗日的,这招够狠!” 准备看阿凡达二去。 第536章 破釜沉舟 第536章破釜沉舟 “将军,”有急性子的人嚷嚷着开口:“无论云垂人想些干什么都无所谓,我们赶紧发兵去阻拦他们吧,否则就晚了。” “不可。”有人脸色大变,连忙表示反对。 “各位,泗山群岛现在看起来人很多船也不少,但实际上我们的实力已经大不如以前。如果冒冒失失就派出舰队去阻拦他们,万一东海壁垒从南边杀过来。” “你们谁去抵挡?” “是啊。”有谨慎的将军表示赞同。 “虽然不中听,但本将还是得说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的话。云垂的战舰一向比我们的强,船上的将士和水手也比我们这边训练有素。” “六百艘船差不多是六到七支舰队。如今我们又处于逆风的位置,因此至少要派八到十二支舰队过去才有胜算。” 然而一旦派了这么多船出去,那整个泗山群岛差不多就空了。 没准正合了东海壁垒的意。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厅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脸色灰暗。 好半晌过去,有人依旧心有不甘。 “那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在海上自由来往吧。万一……” 万一这些船真的堵在三座粮食岛周边,那以后他们连新兵都没有了。 咯,咯,咯! 一阵指头扣桌面的细索声音响起,听着在场所有人都一阵心烦。 寻声望去。 却见石川泷正看着巨大的海图,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将军,将军?” 石川泷回过神,忽然砰地点在定海码头上。 “既然我们拦不住那六百艘船,那他们想去哪就去哪吧。我们来个攻其必救。” 其他人面面相觑。 “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又去进攻华阳郡?可是……” 可是南边平海郡的东海壁垒绝不会坐视不理。 “本将赌东海壁垒不会动。”石川泷哼哼冷笑,“就算动了,打起来仗来,他们的意志应该也不会太坚决。” “为什么?”有人好奇。 “因为至今为止,他们的军团大将陆伏海还被扣押在星纪城。” “将军,”有些人语气十分委婉,“东海壁垒就算主将不在,每支舰队也是很能打的。” 想当初南离岛大海战,鲁玉龙带着他的玉龙舰队就敢去阻拦三支从西龙岛过来支持的舰队,最后众目睽睽下还干掉了柴尾号,同时逼得其他两支舰队集体转向…… 哼哼! 石川泷冷笑着摇头。 “这回情况不一样,陆伏海估计是出不来了。虽然平海郡大本营里还有个副将于信鸥,但以他的资质和影响力都不足以担当东海壁垒的主将。” “以云垂人性子,下来的日子他们肯定会陷入争权夺利中,应该无人关心华阳郡的战事。到时候就是我们的天下。” 至于定海码头上面,莫沧海的北方备守兵去年已经被打残,如今更是撤回了九原马场休整,只剩下那个屡战屡败的中央军团。 根本不足为虑。 这时,有军师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将军说的有理。但兵书有云,所有战事,应先谋败再谋胜。” “万一,属下说的是万一。” “万一东海壁垒各将军并没有像您所说的一直在争权夺利;又或者我们大军刚出发,陆伏海就回到了平海郡。然后他们直接来个南北夹击。” “那泗山群岛怎么办?” “这还是个问题吗?”石川泷苦笑。 “各位兄弟,岛上和本土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已经一无所有。而大家手下还有十几万张嘴在嗷嗷待哺。再不动手的话,就算云垂人不来攻,我们都要困死在这泗山群岛上。” 四周一片沉默。 干! 突然有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该死的土肥勇人。要是他还活着,老子非亲自杀了他不可。” 其他人默默地点头。 如果去年登陆时,土肥勇人手脚麻利点,比如占下一两座县城或者抢回些粮食,他们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但现在说什么没有用了。 石川泷又站了起来。 “所以这回登陆战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将由本将亲自带领,所有人都要出动。一定要快狠准,第一时间攻破中央军团的防线,杀入华阳郡。” “是!” ———— 星纪城,皇宫。 距离杜自明进宫见圣已经过了五天。 弘光大师留下的药虽然还有,但药效持续的时候越来越短。 长兴帝一天都要犯好几次病,除非吃药否则每次都疼得浑身是汗。 这天长禄刚帮主子打理干净身子,长兴帝软绵绵地抬了抬手。 “长禄,大师现在到哪?” “回陛下,差不多到云中郡了。” 唉。 长兴帝一声叹息。 “才到云中郡,那归期岂不是遥遥无期?” “你别忙活了,去把晴贵妃给朕叫过来。” “陛下,”安慰的话长禄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这会真不知该说什么,他只好道:“您刚吃过药,要不先休息一会?” 长兴帝没有理会,只是像尸体一样静静坐在龙床上。 长禄见他坚持,只好朝不远处的小徒弟示了示意。 没多久,晴贵妃就到了养心殿。 看清楚长兴帝的气色后,她也大大吃了一惊,好半晌才记起礼节。 “臣妾见过陛下。” 长兴帝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爱妃来了。坐!” “谢陛下。”晴贵妃淡定坐下。 两人一个坐在龙床上,一个坐在锦椅边,双双默不作声。 好半晌过去,长兴帝最先坐不住,“爱妃看到朕这副狼狈的模样,不知有何感想?” “没什么感想,”晴贵妃垂下眼帘,“臣妾正琢磨着一会儿回到晴云宫,是该直接禁闭宫门谢绝访客,还是该如何回应其他姐妹的旁敲侧击。” 毕竟,这一两个月来,其他人包括太子皇后在内,谁都没能踏进这养心殿半步。 个个早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那爱妃就不好奇朕为何单独召见你一个人?” 晴贵妃轻轻地摇了摇头,无所谓地欣赏着自己的纤纤十指。 “臣妾一点也不好奇。如果有可能,臣妾更愿意在晴云宫练练剑骑骑马,而不是过来陛下这里。” 说完,她朝长禄看了一眼。 殿里空气本就浑浊,偏偏四处的门窗都紧紧地锁着。 她才坐了这么一会,就觉得有些窒息。 老太监擦汗,默默地移开了眼睛。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养心殿不好闻,甚至就算焚了香也依然遮不住古怪的味道。 但奈何现在的长兴帝不能见风,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长兴帝见她油盐不进,既无语也有些无奈。 他只好开门见山。 “晴儿,弘光大师估计是赶不回来了,朕的时日已经不多。而安容与钱巧的事朕已经查清。” “你就直说咱们的皇儿在哪吧。趁着朕还有口气,赶紧把他找回来写到玉碟上。” “否则等朕殡天,太子继位,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归皇族了。” 第537章 封王 第537章封王 消息飞快传开。 然而谁也不知道养心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晴贵妃从养心殿出来,脸色凝重地回了晴云宫,随后关闭宫门谢绝了一切访客。 一时间,整个皇宫到处鸡飞狗跳。 无数丫鬟小太监明里暗里找其他人搭着话,努力为主子打听着想知道的一切。 长春宫。 皇后急得得团团转。 她儿子虽然已经是太子,但一直以来长兴帝都对他不怎么满意。 特别是几天前还刚刚被罚去太庙跪经…… 云垂以孝治国,儿女为祖先跪经不算什么大事。 但这个人如果是太子,性质就完全不同。 没见消息刚刚传到宫外,齐王和他外祖罗垦兴奋得眼都红了。 其他高门豪族的风向更是随之而变。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长兴帝这会已经风烛残年,就连他赖以厚望的弘光大师都匆匆出了宫,远赶云中郡求药。 老和尚归期无望,要是这关节眼长兴帝有什么想法,随便立个遗迢。 那下任的帝位几乎就是一锤定音,其他人甚至连个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皇后越想越着急,不小心连最心爱的护指弄丢了都没心思捡。 嗒嗒嗒。 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宫女匆匆走了进来。 “打听到什么没了?”皇后满脸期望。 小宫女脸色委屈。 “回娘娘,奴婢已经想尽了方法托尽了各种关系,然而晴云宫上下铁板一块,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宫门。” “奴婢实在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请娘娘责罚。” 唉。 皇后早料到会是如此,最后只能留下一声长叹…… 这么大个皇宫,为此事焦虑奔走的人很多,但还是有些相对清静的地方。 比如当事人之一的晴云宫。 又比如陈修兰母妃的宫殿。 晋王妃范婷着抱刚满四个月的女儿进宫见婆婆。 两人笑嘻嘻地逗了逗刚睡醒的小姑娘。 “婷儿,王爷现在在作什么?” 宫里一片混乱,宫外也随之波涛汹涌,荣贵担心儿子在外面会乱来。 嘻嘻。 范婷先小心翼翼地把女儿交给奶娘。 “母妃,收复北海关的征北大军快出发了。王爷不想作个吉祥物,正跟着将军们四处检查着军务。” “此外闲瑕时他平日里的好友们也纷纷请喝酒。所以整个人忙得团团转,这才没有跟媳妇一起进宫来见您。” “原来如此。”荣贵妃了然。 “玉木郡不比星纪城,那里什么都缺。你一会回府后记得细心准备好王爷北上时要带的各种东西,每样多准备几份……” 听着婆婆喋喋不休的叮嘱,范婷笑着点了点头。 “母妃说的是,儿媳一一都记下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阵家长里短。 荣贵妃才抬头隐诲地朝养心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陛下的身体……” 她给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应该过不了多久,母妃就可以出宫。你回府后吩咐心腹下人趁早收拾一些细软,以后我们就离开星纪城这个漩涡,去封地生活吧。” 范婷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眼奶娘怀里的女儿。 “母妃,只要您、王爷和孩子在,去哪儿生活其实儿媳都不介意。” “但是……我们的封地就贴着华阳郡,哪里近来可不安宁。” “怎么回事?”荣贵妃有些茫然,“华阳郡的倭寇去年不是已经被赶下海了吗?” “母妃,”范婷压低了声音。 “儿媳与忠勇伯世子夫人、太师府世子夫人还有星落军团前锋副将任宁的夫人平时走得很近。据可靠情报,倭寇不会放弃云垂这块肥肉,迟早还会登陆华阳郡,而且下一次的攻势估计更猛。” “岂有此理。”荣贵妃气得一拂云袖。 “以前陛下千里迢迢调派星落军团去百济打倭寇,本宫多少还有些不理解。如今他们三番五次挑衅云垂,甚至攻占北海关登陆华阳郡,当真是欺我云垂无人吗?” 哼。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 “婷儿你且放心。区区倭寇而已,岸上守军能将他们赶下海第一次,就能赶下第二次。” “母妃,”范婷苦笑,“恕儿媳直言,您一直呆在宫里,除了那份报纸外恐怕没有其他消息来源。” “去年岸上守军的确将上岸的倭寇都赶下了海,但云垂的损失也极其严重。比如北方备守军几乎打残,如今已经全体撤回了九原郡。” “现在守在定海码头只有一个中央军团而已。” “中央军团怎么了?”荣贵妃有些糊途。 以往每次皇家春狩或秋猎,她几乎都能跟着长兴帝出行,曾不止一次到过瑞南山,见到过中央军团的军纪军威。 在荣贵妃心里,这个军团或许没有星落那般强大,但硬扛区区的倭寇守住华阳郡应该不是问题。 唉。 范婷叹了口气。 “母妃,您也不想想,陛下亲至,谁敢乱来啊?至少在春狩或秋猎期间,中央军团哪怕装也要装个样子出来。” “其实上他们早烂到底了。” 当即范婷就把中央军团的一些表现说了说,听得荣贵妃目瞪口呆,气愤不已。 “那华阳郡岂不是危在旦夕?” “不行,”她突然焦急地站了起来,“我得去面见陛下,让他调其他军团去守定海码头。” “母妃,”范婷连忙拦着,“后宫不得干政。而且夷光大长公主说了打仗是将军们的事,让我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夷光公主的名字,荣贵妃松了口气。 但晋王府想在长兴帝驾崩后第一时间离开星纪城去封地生活,就得往后延期了。 ———— 时间很快到了三月十五。 新的《云垂半月刊》如期发行。 拿到充满油墨香气的报纸,上面的头版头条顿时惊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流落在外的皇子回归皇室,任宁被封宁王。 任宁是谁,现在是什么身份? 他的母妃又是谁? 堂堂皇子到底怎么流落在民间的? 一瞬间各种问题蜂涌而至,整个云垂从豪门到平民全都议论纷纷。 当期的报纸销量随即水涨船高。甚至连活字印刷机都坏了几部,然而报纸依然不够卖。 天冷,头疼。 第538章 各方讨论 第538章各方讨论 新晋的宁王是谁? 茶余饭后,各地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然而报纸上只说了一个名字,并没有给出这位新晋王爷的身份。 而那些知道实情的人却是个个面面相觑,讳莫如深。 齐王府。 大门紧闭,府里气氛压抑。 “外祖父,”陈修竹舌头都有些打结,“这个任宁……不是本王认识的那个任宁吧?” 唉。 罗垦一声长叹,嘴里更是像吃了黄莲般苦涩。 “殿下,老臣也希望他不是。但……”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新冒出来的宁王恐怕就是他们认识的任宁。 扑! 陈修竹像突然被抽了全身的骨头,软软地跌坐在主位上。 他颤抖地扣着手指头。 星纪城里, 任宁自小在太师府长大,又是镇国公府的外孙。 同时还与韦君谦的夫人钱巧有某种联系。 而钱巧又是户部尚书钱良的女儿…… 此外,几年前龙舟赛,他结识了黄明等一大帮帝都的青年才俊。 而那些人如今已经陆陆续续成为各家族的生力军,以后甚至会是他们的家主。 出了星纪城, 云垂三十郡,任宁牢牢控制着广信、涞谷和迷雾郡,在百花、定西、盈灵、天水和玉木郡中有深厚的人望。 同时,九大边防军中,任宁与星落军团、盈灵军团、岩陲要塞、镇南关和东海壁垒的一部分将士交好。 十大郡尉中则与北方莫沧海、定西夏邦为、原广信、百花还有汐语郡尉五人并肩作战,甚至互称兄弟。 可以说如今的他手里有钱又有枪,而且无论在朝中还是民间都有着巨大的威望。 而自己呢? 陈修竹突然有点想哭。 他在北海关和百济呆了那么久,甚至还失踪了小半年,流落到那个荒山野村里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才回到星纪城。 结果结交的黄石涛转眼被倭寇干掉,东海壁垒的陆伏海则一直扣在兵部,也不知道还出不出得来。 而也正是因为那几个月的沓无音信,星纪城里原本倾向于他的高门豪族大多失去了信心,转投到了秦王那边。 否则以秦王那维维喏喏的性子恐怕也成不了太子。 可以说秦王至少还有个太子的身份。 自己呢? 辛苦了这么久,最后却是一无所有。 “外祖父,本王真想不明白啊。” 陈修竹抬头无语望天。 “以父皇的性子,怎么能容忍晴贵妃忍瞒这么久?甚至……” 甚至最后还封个宁王出来。 唉。 罗垦最近叹是气是越来越多。 “老臣已经很久没见过陛下了,也不清楚他如今到底怎么个状况或者怎么想。” “不过,任宁现在的身份举足轻重,敢动他就相当于动好几个军团,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他。” ———— 皇宫,养心殿。 长兴帝死气沉沉地躺在龙床,脸上翻滚着五颜六色。 一半是因为心里憋屈,另一半则是因为时不时就发作的头疾。 “长禄,长禄!”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老太监尖叫着匆匆跑了过来,“陛下,老奴在。” “气死朕了,没想到这二十几年来镇国公府和太师府一直在联手欺瞒朕,朕要……” 长禄一向机灵,这会却装作没听懂。 他俯到长兴帝的嘴边,使劲地侧着耳朵,“陛下,您想说什么?” “太医说了您刚服了药,最是动不得怒。有什么事可以先睡一觉醒来再慢慢说,老奴一直在旁边候着呢?” “朕不睡,”长兴帝气得头昏眼花,“朕要……” 啊!! 他突然一声压抑的惨叫,随即抱着脑袋呻吟起来。 “药药,大师的药。快拿给朕!” 至于刚才想说什么,长兴帝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陛下,”长禄连忙手慌脚乱地帮主子按摩,“大师的药已经服完了。您先忍一忍。” “小李子,小李子,还发什么呆呢,快去叫太医。” 小徒弟应了一声,连忙拔腿就跑。 很快,几名太医匆匆赶到。 他们检查了一阵,然而个个束手无策,最后见长兴帝疼得气若游丝,吓得赶紧用针灸让他先昏睡过去。 长禄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主子的鼻息,发现长兴帝还有气,吊着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嗓子眼。 “几位太医,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到底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太医们相视一眼,个个默不作声。 太医首更是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向长禄。 他最后只能转向南方,“公公,您知不知道弘光大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长禄心理顿时敞亮。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跟着其他人一起朝南望去。 “昨天云中郡传回消息,大师正带着弟子们逐山寻找着那鹤蛇草。只是草药珍稀,极其难寻。一时还没什么进展。” 更别说什么归期了。 ———— 定西郡,雁回军团驻地。 十五号这天中午,田鸿雁刚吃完午饭,就一直忍不住扯着脖子往外张望。 咳。 小亲卫咳了一声,“将军,报纸最早也得在下午末时才能送到军营来。” 现在急也没有用。 嗯。 田鸿雁收回目光,气定神闲地坐回了主位上,然而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往外看去。 一直以来,雁回军团或者说田鸿雁与岩陲要塞方面格格不入,所以没有风车传讯。 想要获知几千里之外的星纪城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八百里加急外就只有每个月发行两份的报纸。 此时的田鸿雁有些焦虑。 原本以为被长兴帝强行压下这么久,去年定西大反攻的事应该一了百了,不会再有什么变故。 结果随着北海关被倭寇占攻、中央军团兵败华阳郡以及秦王入主东宫,他那点鸡毛蒜皮的往事又不知被谁提了起来,如今更是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此时军团驻地里还有几名朝廷派来的钦差。 他们正一丝不苟地查着各种帐。 无论田鸿雁说什么或者拉什么关系,钦差们都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理。 码码屁。 田鸿雁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声。 如今长兴帝已经久不见人,没准已经驾崩,难道自己也会像陆伏海一样被召回星纪城问责? 越想田鸿雁越有些坐立不安,更是期盼着那份报纸早点送过来。 好让他赶紧在上面的文章中看出些端倪。 末时,报纸终于姗姗送到。 田鸿雁急不及待打开。 他一看头版头条,顿时一阵头昏目眩。 这标题是什么鬼? 田鸿雁揉了揉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连忙又一字一句地读了一遍,很快心如死灰地呆在那里。 第539章 皇家玉碟 第539章皇家玉碟 砰。 沉默许久,田鸿雁忽然重重一拍桌子。 “来人,备马。” 这里是边疆,为防万一,亲卫团飞快集合。 “将军,我们准备去哪?” 田鸿雁抬头朝西看了眼,默默吐出一句话。 “去岩陲要塞。” 无论是现在的太子还是陈修竹,对雁回军团之前不顾友军生死,悍然缺席定西大反攻的行为态度暧昧,因此不足为惧。 但任宁作为带队争征沙场的铁血将军,绝对与他们两人不同。 田鸿雁不得不防。 踏踏踏。 马蹄飞扬。 一行人急驰而去,入夜时分顺利到了岩陲要塞。 来到守塞大将府门前,却被人生生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田将军,我们将军现在不在。” 田鸿雁皱了皱眉。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天已黑,霍将军人不在府里,他去了哪?” 守卫也不瞒他,抬手遥遥往东指去。 “田将军,现在已经三月中。霍将军应该是去了落霞山以东。但具体地方我也不太清楚。” 田鸿雁恍然。 很快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脸色都有些古怪。 每年三月到十月,都是云垂的征兵季。 岩陲要塞连打了几年的仗,现在也的确缺少兵员。 但霍凌可是堂堂守塞大将,征兵这种琐事怎么还会要他亲自出手? 田鸿雁又半信半疑问了几句,这才确认霍凌真不在要塞里。 “你可知道霍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兵摇了摇头,“我们就是守门的,哪有可能会知道将军具体的行程?” 不过作为守塞大将,肯定不能久离据点。 而且星纪城派来的钦差还在要塞里转悠。 霍凌虽然不怕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也要打起精神应付。 估计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 田鸿雁点了点头,转身往盈灵军团驻地走去。 结果孔春晖也同样不在驻地里,八成是回了老家盈灵郡。 “都不在,真是不巧。” 田鸿雁无奈,只好带着亲卫们又回到了自家驻地。 此时夜已深,然而雁回军团的将军和军师得到消息,都在中军外等着。 进了会议厅。 有军师迫不及待问:“将军,不知您勿勿赶去要塞,是发生了什么事?” 田鸿雁沉默了半晌。 “没什么事。”他抬手往西边一指,说出的话差点让满厅的人心脏骤停。 “西凉如今内乱,血月和安吉尔两大部族杀得难解难分,正是趁机驱赶甚至消灭他们的好时机,本将准备去添把火……” 田鸿雁说着说着,有些失神。 下午看清报纸的内容后,他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兆。 只能一边想办法阻止任宁上位的同时,也准备在其他方面作些补救。 比如主动进攻西凉,洗白自己避战畏敌的名声。 正如俗话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嘛。 就算最后任宁坐上了龙椅,他也已经将功补过,或许会遭责罚但罪不至死。 满厅人顿时恍然。 说来他们和田鸿雁早已成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田鸿雁被召回星纪城问责甚至砍首,他们这些当下属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大概率会被撤职查办。 至于出兵西凉则是大事,的确要跟要塞还有盈灵军团通通气。 然而有人很是不服气。 “将军,要塞和盈灵军团远未恢复元气,他们肯定不会动身的。不如我们直接自己进草原算了。” 想当初定西大反攻,夏邦为带着一帮定西备守兵都能打穿阳关古道口的守兵,一路杀到砥石城,纵横无敌。 更何况他们还是堂堂的边防军团,难道还比不上区区备守兵? 而且雁回军团手下也是强将如云,要骑兵有骑兵要步兵有步兵,根本犯不着如此低声下气。 砰! 突然有人拿出一封家书,重重拍在桌子上。 “各位兄弟,前些时候老家来了封家书,里面把我们骂得够惨,说什么我们……丢尽了雁回人的脸,以后别回老家了。” 唉。 那人气得满脸通红。 “将军,要塞不去,那我们就自己去。好好干一翻事业,让其他人看看我们雁回军团到底是不是孬种。” 不少人纷纷点头。 他们也有差不多类似的遭遇,同样憋屈得不行,一直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 “是啊,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自己干。” 田鸿雁恍若未闻,默默地看了桌上皱巴巴的家书一眼,没有作声。 他与霍凌还有孔春晖的军阶其实都一样,说不上谁高谁低。 但霍凌还有个身份是镇国公,远比他们的爵位要高得很多。 别说田鸿雁,哪怕星落军团移防到西边来,按照云垂律法的规定,韦君谦也得听霍凌的。 “各位,本将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出兵西凉一事,我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尽量争取霍将军的同意。” “这样吧,各位先回去好好作一份作战计划,我们以后再细谈。本将在此保证,不久的将来肯定有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是!”众人喜上眉梢。 ———— 广信郡,将军府。 盈盼和李荷珠相对而坐,两人久久无语。 报纸和风车传来的消息实在太出人意料,以至她们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自己不就嫁了个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刀头将军吗? 怎么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皇族中人? 甚至仔细一对比其他皇子王爷,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似乎近在咫尺。 好半晌过去,李荷珠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盼盼,你也看了风车传过来的消息。封王的圣旨这两天就到。你准备一下,到太庙上皇家玉碟吧。” 按照规矩,只有上了皇家玉碟,才算是真正的皇族中人。 “这……”盈盼迟疑。 皇族说规矩不一定规矩,说不规矩它又有些规矩。 比如,普通人可以娶平妻,但皇族顶多只能有一位正妻。 盈盼如果去上了皇家玉碟,那李荷珠以后只能以侧妃的身份生活了。 “李姐姐,我的身份是不是有些敏感?” 盈盼长得和普通云垂人并没什么两样,而任宁之前只是名普通将军,谁也不会深究她妻子的确切身份。 但如果要上皇家玉碟的话,那盈盼的十八代祖宗估计都会被锦麟卫彻查。 届时她来自开伦部族的身份就瞒不住了,没准会给任宁带来麻烦。 但如果是普通小妾的话,锦麟卫甚至都不会朝她看上一眼,更别说查什么背景。 李荷珠微微一笑。 “我现在又怀有身孕,不宜长途跋涉。而且云垂有规定外族人不可成为皇后。咱们的夫君现在是众矢之的,你开伦人的身份可以替他降低不少敌视的目光。” 说到这,她顿了顿、。 “最重要的是夷光大长公主让你去。” “所以还是你去。” 说完,李荷珠看了奶娘怀里的任战一眼。 盈盼一旦成了正妃,任战这个长子就会名正言顺成为宁王世子。 以后无论她生下男孩还是女孩,家里都少了不少争端。 “可是,”盈盼两手一摊嘻嘻直笑,“至今为止,咱们夫君还没说他愿不愿意成为宁王呢。” 第540章 钱巧 第540章钱巧 星纪城。 除非有红白喜事,否则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条大街周边的胡同一向很宁静。 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出入,都是尽量轻手轻脚的。 特别是几天前封王的消息通过报纸广布天下后,下来的日子这四条大街更加安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死寂两个字。 但在这片静寂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紧紧地盯着几户大宅的动静。 户部尚书府。 钱良生病告假。 “老爷,”尚书夫人脸色古怪地看着他,“你真的病了?” “那还有假?”钱良很没好气。 哗哗哗。 他手里的白玉菩提佛珠串拔得飞快。 尚书夫人白了一眼,没再理会丈夫。 病了还有精力盘文玩,看来情况不是很严重。 嗒嗒嗒。 屋外突然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钱良一听,生生打了个哆嗦,差点吓得把手里的佛珠给扔了出去。 “老爷,”老管家的声音响起,“大姑娘听说您病了,特地回府来看您。” 呼。 钱良如释重负。 还好。 只是自家女儿回来了。 “她回来就回来了,你跑那么急什么?” 钱良脾气一向很好,老管家更是自小就跟在他身边,然而此时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差点吓死老子。 十五号新报纸发行,他飞快弄清是非曲直后,一直心惊胆跳,生怕锦麟卫或禁军突然杀上门来。 幸好,直到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似乎长兴帝发出封王圣旨并命令宗人府作准备后,就彻底忘了这件事。 出到正厅,钱巧和小儿子正焦急地坐着。 “爹爹,听说您病了,现在身子怎么样了?女儿带了些补品过来……” 钱良也不答,先拉过外孙仔仔细细考核过学问,又让下人带外孙出去,才回头没好气地看向女儿。 砰。 他重重拍了一掌桌子,“我这病怎么来的,你还不清楚吗?” 尚书夫人知道父女俩最近的关系紧张,听到动静连忙匆匆走出来。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好好说。你拍什么桌子!” 哼。 钱良正气不打一处来,转手将矛头对准妻子。 “巧儿惹出那么多祸,都是你惯的。真是慈母多坏儿,不知所谓。” 尚书府庭院深深,不熟悉的人进来都可能会迷路。 钱巧身为尚书府嫡长女更是十年如一日地精心教养。 然而二十几年前韦君谦悄悄进来一趟,就轻而易举将她给拐走了。 因为这事钱良没少被同僚取笑,至今让他觉得脸上无光。 但女大不由爹,钱良也无可奈何。 没想到后来钱巧胆子越来越大,甚至敢和镇国公府太师府混在一起进宫偷换皇子。 几天前报纸一出,钱良辗转得知情况时,差点心脏病都犯了。 这真是他精心养大的女儿吗? “爹,您别生气。都是女儿自己作的决定,不关娘的事。” 钱巧讪笑着从礼物中找到一串散着香气的珠子。 “女儿知道您喜欢文玩。看,这是小叶紫檀,是凌家商队千里迢迢从天竺那边带回来的。据说原木有上千年的历史。” “它油性大、香气重,只要好好盘,没准能成为我们家的传家之宝呢。” 钱良眼睛一亮,正想伸手接过。 反应过来后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后置不之理。 “本官乃户部尚书,经手的银子不知几何。甚至陛下的小金库我都进去过,什么宝贝没见过?” “少用这些小恩小惠来贿赂你爹。” “是是是。”钱巧乖巧地连连点头,“爹,您就先闻闻它的香气嘛,女儿保证是它株千年紫檀哟,价值连城。” 说完,她将珠串生生塞到父亲鼻子下。 钱良忍不住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也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 “去去去,还撒娇呢。都快当祖母的人了,也不知道羞。” 嘻嘻。 钱巧松了口气,“女儿就算老掉了牙,但在您面前,永远也是爹娘最乖巧女儿。” 乖巧? 钱良脸色又阴了下来。 咳。 旁边的尚书夫人见状,连忙咳了一声。 “巧儿,”她左右张望见没其他人,便压低了声音,“你老实说安容郡主……真是你的孩子?” 或者说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 钱巧这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沉默了半晌,她认认真真地摇头。 “不是。” 呼。 钱良夫妇俩相视一眼,双双出了口长气。 然而钱巧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们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但是是女儿带进宫的。” 唔。 钱良一口气没上来,情不自禁捂紧了胸口。 “爹爹……” “老头子。” 母女俩大惊失色,连忙手慌脚乱给他顺气。 好半晌过去,钱良才恢复了正常。 “你们一个两个真……” 他两手一直发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爹,”钱巧有些愧疚又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女儿不说,只是当时您和君谦的关系……” 咳。 钱良反应过来,忍不住咳了一声。 尽管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即使是现在韦君谦和钱良这对岳婿见了面还是针尖对麦芒,不吵一架不舒服。 更别说那时了。 估计要韦君谦要敢冒头,钱良就敢拿斧子砍死他。 “他现在到底在作什么?” 钱良别过脸,一点也不想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爹爹说的是君谦吗?”钱巧装傻,“陛下不是让他在百济领兵打倭寇吗?” “真的?”钱良孤疑地望着女儿。 他现在连她说的半个字都不敢信。 “当然是真的。”钱巧信誓旦旦地点头,“君谦月前还给家里写过信呢,说他在百济一切都好,让我好好盯着孩子们的学业。” 钱良不置可否。 但见女儿一直轻描淡写信心在握的模样,又想想这些天星纪城的动静。 他不由松了口气。 “说来好笑。你们一直以来的计划,为父丝毫不知。但在外人眼里,我钱良怎么也跑不掉。” “对不起。”钱巧愧疚地低下了头,“是女儿拖累爹爹了。” 呵呵。 钱良苦笑着摇头。 “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也罢,为父原本只想管好国库,最好有朝一日让能天下百姓都吃得饱穿得暖。其他的一律不准备参与。” “但如今……” 钱良看向女儿,“如果爹爹能帮上什么忙,你就尽管说吧。” 第541章 身份是个好东西 第541章身份是个好东西 百济,金龙滩。 时值春末,积雪虽未化尽,但到处已经能看到点点星星的绿意。 哗哗哗。 庞大的运粮队顺利到达。 守军早就盼着这一刻。 各船刚刚抛锚,无数小兵便眉开眼笑地纷纷上船去搬运粮食。 一片欢声笑语中,唯有李荷白是个异类。 他黑着张脸从广信号上走了下来。 任宁刚好瞧见小舅子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 “荷白你那是什么脸色?我们是运送补给的,船队平平安安到达不好吗?” 这家伙是想打仗想疯了吧。 哼哼。 李荷白没好气地哼了两声,没功夫搭理自家姐夫。 他们一路东来,在整整近六天的时间里,南方偶尔出现一些倭寇的眼睛船。 但它们都远远地盯着,根本不敢靠近。 至于大型的舰队则一支都没有。 可谓白白浪费了不少人的期待。 “走,带你去见萧将军。”任宁只得给他找点事作,“没准他会让你去打倭寇的粮食岛。” 至于任宁自己,离开了这么久,当然是先赶回军团驻地。 “走走走。”李荷白这才提起精神。 他回头招呼鲁平安,“老鲁,发什么呆呢?这里又不要你管,一起去见萧将军。” “来了。”鲁平安跟了上来。 一行人进了平倭军驻地。 中军大帐里,萧纲正在埋头书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 “见过萧将军。” “嗯。”萧正应了一声,“先坐!事情不急的话,等我先理清手头这点事再说。” 三人自是没意见,坐下来慢慢地喝着茶。 好一阵子过去,萧正终于忙完了活。 他抬头一看,直接愣在那里。 “任宁?你怎么在这?” 三人相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将军,”鲁平安开口,“我们几人一起从华阳郡护送粮食过来,刚刚上岸。” 萧正点头,目光落到相对陌生的李荷白脸上。 “这就是镇南关李荷白李将军吧。果然英雄出少年……” 他礼节性地寒喧,说着说着目光又溜回到任宁脸上。 粮草供应何等重要,这种大事萧正当然清楚。 但手头的资料只显示运粮船由玉龙舰队和镇南关舰队负责护送,根本没提到任宁的名字。 任宁反应很快。 他皱了皱眉,“萧将军,难道是星落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萧正回过神,刷地站了起来,“冰天雪地的,星落能什么事?” 说着,他下意识地瞄了眼案头,心里飞快算了算时间,顿时反应过来。 “不过你们军团的确有些急事。要不,任将军你先回去?” “马上。”任宁不敢殆慢,又聊了几句后带上雷二匆匆离开。 通往百济都城的驿路修得不错。 不过因为地上有积雪,直到夕阳西下,两人才赶到星落驻地。 在平倭军,基本没什么人认识任宁;但到了这里,认识他的人就多了。 两人一路往中军走,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 “任将军好!” “任将军好久不见,刚从哪回来呀?” …… 任宁四下张望。 虽然没见什么异样,但他也不奇怪。 而且只要有人问,任宁就哈哈地回应。 “大家好,好久不见……” 进了中军大帐,里面坐了一圈将军和军师,个个笑容满面。 然而有些人面前的茶杯还是空荡荡的,显然刚从其他地方赶过来。 “见过各位将军和军师。”任宁左右一瞧,却没见韦君谦。 正疑惑着,中军大将莫定山朝他招了招手。 “任宁回来了?还站着作什么?既然回来了就快过来坐下。” “是!”任宁收起心里的疑问,按着惯例,走到前锋大将身边坐下。 “家里怎么样了?”楚今定边跟他扯家常,边将几份情报递过来,“这几天你都在船上,消息不灵通。先看看这些情报吧。” “谢将军关心。家里还好,儿子也很健康……” 任宁随口应了两句,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很快他目瞪口呆起来。 “不急,你慢慢看。”主位上的莫定山微笑,“我们有的是时间。” “对啊,”其他人哈哈大笑,“我们现在人在百济,与云垂本土相隔千里,有的是时间慢慢理清关系。” 任宁点头,重新一字一句地读起情报来。 一读就读了两盏茶的功夫,他才将手中情报放下。 “难怪……” 任宁脑袋轰隆一声。 难怪他在秦王府第一次见到晴贵妃时,金手指下竟然出人意料地显示鲜亮的绿色。 也难怪永为帝师的太师府,当家主母一直拒绝将他列入族谱。 …… “任宁,”莫定山看着他脸上翻滚的五颜六色,正色道:“韦将军现在不在,但本将可以替他说一句话。” “那就是你现在在军团的身份和地位都是自己用战功一刀一剑挣回来的,与皇族的身份无关。” 说到这,他顿了顿。 “事实上我们这些人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你的确切身份。” “谢将军。”任宁点头。 他自然清楚自己是怎么样升上来的,浑身上下的伤疤就是最好的证明,可以说绝对的问心无愧。 “韦将军人呢?” 哈哈。 满厅的人大笑,莫定山指了指北边。 任宁反应过来,不由狠狠吃了一惊。 “将军怎么自己亲自去?”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哈哈。 莫定山大笑。 “韦将军常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身份是个好东西,他亲自北上,比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要有说服力。” “再说了,我们出来当兵的,就是随时与意外和危险作伴。要想安宁的话,就不要出来当兵了。” “说的是。”任宁了然,然而还是有些担心。 咳。 莫定山只得补充,“将军现在很好,前些时候还给根井正人挖了几个坑。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任宁这才松了口气。 哗。 忽然,莫定山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任宁,情报你也看了,现在你多了个亲王的身份。如果想回云垂受封,我们会立即派船将你送回去;如果想留下来继续当军团副将,我们当然也支持。” 哗啦。 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任宁。 咳。 身边的前锋大将咳了一声。 “老莫,你这么说我就不中听了。正所谓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凭什么任宁不能当亲王的同时也担当我们的前锋副将?” “就是。”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云垂没有哪条历法写着亲王不能当将军吧。” “肯定没有。” 至少夷光大长公主曾经就是一名领兵的将军。 任宁思思细索了一阵,半晌才开口。 “多谢各位将军和军师的关心。” “在来百济前,我在星澜大运河附近见到了管将军。他说没有韦将军的命令不要回云垂。我当然听将军的。” “至于这个亲王,”任宁微微一笑,“我还是要当的。” 毕竟,莫定山刚刚说了,这个时代,身份是个好东西。 有了身份,才能做很多想做的事。 第542章 好大一盘棋 第542章好大一盘棋 定西郡,雁回军团驻地。 天刚麻麻亮,田鸿雁的房门就咚咚响了起来。 “谁呀!” 开门一看,外面站着脸色焦急的军师。 田鸿雁看了看天色,神情有些不愉,“这么早过来找本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打扰了将军休息,属下罪该万事。”军师匆匆开口,“但昨晚属下跟将军到要塞转了一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琢磨出些异样来。理清思路后,属下觉得事关军团生死,所以一大早赶紧过来报告将军。” “事关军团生死?”田鸿雁脸色一正,“你是说霍将军和孔将军离开要塞有其他目的?” “没错。”军师一拍大腿,“两位将军何等身份,却同时离开了要塞,说什么亲自去招兵,属下以为肯定没这么简单。” “倒春寒冷,进来慢慢说。”田鸿雁让开房门。 两人进了会议室。 军师不说话,径直走到墙上的大幅云垂地图前。 “将军,”他在天水郡和盈灵郡中间画了个圈,“这里是盈灵军团老家,他们的后血营约还有两万余人。” 田鸿雁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军师手向下一挪,到了涞谷郡和迷雾郡周边。 “去年定西大反攻,各方伤亡惨重,导致要塞储备的棺木严重不足。霍将军曾派出一大批将士去落霞山脉伐木造棺。” “将军可曾记的?” “这事本将知道。”田鸿雁茫然,“怎么了?” “将军,”军师的眼神忽然变得很诡异,“霍将军派了许多人去落霞山脉,但是不是去伐木造棺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你想说什么?”田鸿雁打了个激灵,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涞谷郡上。 任宁的新政下,涞谷和迷雾郡一改过去破败变得生机勃勃。 而且两郡一直修拓着驿路。 两年多时间下来,之前任宁送灵回乡时的那条烂路早已变了个模样。 特别是现在的迷雾郡守刚好姓任,还是任宁或说宁王名义上的养父。 因此霍凌真要想干点什么,无论出现在哪都不会令人太意外。 嘿嘿。 军师等主将消化完,手又向下一滑,落到了星落郡上。 “星落郡地处西南,极少下雪。前几个月,别人都在欢天喜地过年,而星落军团却一直派人往北运军粮。” “据可靠消息,后血营主将管路平如今就在河内郡,或者说在星澜大运河。” 说完,军师在渡河码头画了一圈。 田鸿雁死死地盯着云垂中央的那个圈,脸色一片铁青。 渡河码头虽然距离帝都还很远。 但星澜大运河维护得当畅通无阻,只要人上了船,不出三日内就能抵达星纪城。 “星落到底想干什么?”田鸿雁忍不住开口。 然而军师没有回答,又在星纪城东边的驿路上画了个圈。 “这又是什么?” 田鸿雁茫然,他可不记得这个位置有什么军团或兵力。 咳。 军师咳了一声,手指落到了北海关上。 “将军,这部份兵力是晋王那个胖子和黄明刚组建的征北军。您是知道的,黄明是镇国公府的外孙,胖子四年前则去过广信郡训练,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是宁王的人马。” “刚组建的征北军?”田鸿雁回过神,嫌弃地摆了摆手,“军师你想多了,他们应该不足为虑。” 各大军团如今各司其职,抽不出人马。 黄明率领的所谓征北军,则是由那些远离战区的郡尉你出几千人马我出几千人马凑成的。 军内人员复杂,训练程度不同,磨合十分困难。 正常情况下的确不足为虑。 “将军,”军师不以为然,“没到北海关前,他们的作用不是打仗,而是堵住这里!” 说完,他的手重重点在了华阳郡上。 “华阳郡周边驿路通畅,但水系众多。如果发生什么事,只要黄明他们在各座桥上一站,中央军团的骑兵想从陆路回师京城,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田鸿雁脸一沉,半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还有,”军师继续打击他脆弱的心灵,“几年前陛下推动云垂备守兵改制,三十郡尉撤到如今只剩下十人。而这十名郡尉几乎个个都是出自边疆的郡尉。” “宁王四处征战,与他们的不少人有着紧密的联系。” 说完,他又在地图将原百花郡、汐语郡、广信郡的郡尉如今的驻地给标了出来。 作完这一切,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再抬头往地图上看去。 十余个大大小小的圈圈已经织成了一张大网,牢牢地将星纪城困在网中。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震惊。 两个大字更是瞬间砰入田鸿雁的脑海。 勤王, 或者清君侧! “将军,这么多圈圈是拥护宁王的,我们再来数数拥护陛下的。” 唉。 田鸿雁仰天长叹。 还用数吗? 如今只有他们雁回军团,中央军团还有东海壁垒站在星纪城那边。 五大边防军团有三个站在星纪城那边,似乎不错。 然而雁回军团现在人在定西郡,确切说在岩陲要塞附近。 就算霍凌没派人阻拦,但紧急情况下,横在中间的落霞山脉就是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至于原来拱卫星纪城的中央军团。 冯浩瀚被长兴帝派去的钦差和死死盯着的兵部一闹,口里说着不怕,然而早就整体离开了瑞南郡。 如今水路有管路平盯着,陆路有征北军挡着。 要发生什么事,他们估计也回不来。 至于东海壁垒。 唉。 军师看着东部的平海郡,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也真是的,明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随时都有可能驾崩,然而还是想握着手里的权力不放。甚至到最后一刻他还试图平衡太子和齐王的实力。” 田鸿雁点头。 他们雁回军团只听长兴帝的,但中央军团和东海壁垒不同,已经明确站到了太子和齐王那边。 如今秦王当上了太子,长兴帝为了云垂以后的安宁,干脆就扣下了陆伏海,试图将东海壁垒兵权转过来。 “奈何东海壁垒如今也是动弹不得。而且主将不在,星纪城要真出什么事,估计他们至少有一半的人不会出声。” 田鸿雁点头,等弄清楚一切,不禁背后发凉。 好大一盘棋,而且还不知道霍凌等人什么时候就开始下的。 砰。 他重重擂了一拳桌子,目光落到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上。 难怪陛下一声不吭就封了任宁为宁王,而且星纪城还一直风平浪静。 这种情况下,它不得不静。 “将军,”军师提醒,“如今该宁王势大,是我们军团作决定的时候了。” 田鸿雁沉吟。 他明白军师的意思。 说好听的叫识事务为俊杰;说难听的就是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吧。 “你说的是!”他果断点头,“那我们如今还能作什么?” 军师嘿嘿地撸了撸胡子,“宁王是沙场悍将,最喜欢同道中人。我们以后应该往这方面发力。” “比如,收复北海关时,命令军团后血营全力进攻。” “可以。”田鸿雁也不意外,随后翻出信纸哗哗写了起来,“本将立即给后血营下命令。” “其次,”军师抬手一点,落在了草原深处,“正如将军昨天教训的,我们得在草原上干出点名堂来。” “这……”田鸿雁心里早有预备,然而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不怕远征西凉,但草原辽阔路途遥远,所以需要不少的粮食。 而西陲的粮草大多囤积在岩陲要塞里,如果没有霍凌的允许,他们绝对是拿不到的。 中招,阳了。 浑身难受。 第543章 天知天晓 第543章天知天晓 星纪城。 宜阳坊,这里靠近人来商往的东市,是平民百姓聚居的地方。 天刚刚亮,各街道如往常一样已经人来人往。 媒婆张骂骂咧咧往回走,“跟老娘吵嘴?你个老王八还嫩了点,回去还修炼多几年吧。” 她忽然站住了脚,狐疑地望着路边的豆浆摊。 “豆腐西施,瞧你嘴都咧到了后脑勹。怎么,是你家姑娘嫁了个豪门还是儿子娶了个不嫌你家贫的姑娘?” 豆腐西施翻了个白眼,对老邻居那张嘴早就习以为常。 “媒婆张,你能不能别开口就戳别人心窝?没见这几年找你作媒的人越来越少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媒婆张脸色一冷,就想在嘴巴上讨回点便宜。 然而眼珠转了转,她又闭上了嘴巴。 豆腐西施的儿女已经一把年纪,却还没找到许配的人家,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然而此时豆腐西施却一改常态一直笑呵呵,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 媒婆张不由好奇。 “喂,你是在街上捡到了银子还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说来听听呗?” 咳。 豆腐西施左右张望,见暂时没人过来作生意,便得意洋洋地理了理嗓子。 “这事说出来保证让你大吃一惊。事关机密,我还是不说了。” 切! 媒婆张不信地切了一句,然而见老邻居神神叨叨的模样,又有些心痒难奈。 “得。几十年的老邻居,我来照顾下你的生意,这总行了吧。” 嘿嘿。 豆腐西施边打着豆浆,边压低了声音。 “记得几天前的报纸吧,陛下突然封了个宁王,整个星纪城都议论纷纷,但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么说你知道?”媒婆张辟头夺过去话题。 “当然,”豆腐西施呵呵地点头,“怎么样?这份豆浆你没买亏吧。” 媒婆张没理会这茬,两只精光四射的眼中依然是满满的怀疑。 “你就一个街头卖豆腐的糟老婆子,怎么会知道这种皇家大事的?” 嘿嘿。 豆腐西施得意。 “我家男人不是跟着商队去云中郡运木料吗?在路上时,不小心听到了。其实宁王的身份呀,在外地早已经传开了。” “真的假的?”媒婆张有些失落。 帝都百姓无论贫穷贵贱,在面对其他群郡县的百姓时一向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如今外地都传开了,然而星纪城却一无所知。 媒婆张不免有些难过。 “那宁王到底是谁?” “他呀,”豆腐西施嘿嘿直笑,“其实几年前我们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 “我们所有人?”媒婆张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豆腐西施点头,“几年前云中郡发生时疫的事,你还记得吗?” “知道。”媒婆张脸色发黑,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种要人命的大事她怎么会忘记。 而且也就从那时起,星纪城的婚嫁市场就一落千丈,她的收入一降再降,脾气也越来越怪。 嘿嘿。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有个将军天知天晓,他说时疫其实是一种毒……” 轰隆隆。 媒婆张脑袋一阵喧哗,终于想了起来。 “怎么?这将天知天晓的将军就是后来的宁王?” 嗯。 豆腐西施重重地点了点头。 “咱们街坊邻居关系好,我才告诉你的。你回去后可不要随便告诉其他人啊。” 媒婆张没作声,失魂落魄地走了。 没多久,这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星纪城传了开来,很快闹得人尽皆知。 “哪个王八蛋嘴那么大!”锦麟卫统领杜自明收到消息,连连擦着汗。 天知天晓! 对普通百姓来说,这等于神佛一般的人物,比如在云中郡,就竖有任宁高大的雕像。 但如果天知天晓的是位王爷……… 杜自明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他连忙拿着收到的情报火速进了宫。 然而杜自明没能见到长兴帝。 老皇帝如今睡眠的时间比清醒还要长得多,而且刚醒过来就疼得大呼小叫,根本顾不上其他事。 最后杜自明白白等了半天,只好默默地往外走去。 准备出宫前,他情不自禁朝东宫所在的方向望去,有心想去报告一声。 咳。 旁边的护卫轻轻咳了一声。 “大人,太子本来就不靠谱,宁王身份尊贵、实力强大,如今又有个天知天晓的说法……” “为了咱们的未来,大人就别去东宫了吧。” 反正去了也白去。 唉。 杜自明长叹一声,转头默默回了锦麟卫衙门。 镇国公府。 “消息传出去了?”夷光公主问。 霍庆点头,“回祖母,消息已经传开。锦麟卫一度曾想过控制,但消息传得太快,杜自明失败了。” “控制?”夷光公主冷笑,“天知天晓的事还是陛下亲口说的,当时全云垂的人都知道。他们拿什么控制?” 旁边的张大娘子默默地低下了头。 岩陲要塞去年派了两个军医回来,当时她真以为是回来学习医术。 如今两人一个坐镇镇国公府,一个坐镇太师府。 她才清楚怎么回事。 这分明是担心星纪城一旦有事,街上各店铺紧闭大门,为了保险起见才让两名军医留了下来。 嗒嗒嗒。 这时,脚步声匆匆响起. 老总管走了进来。 “殿下、世子,忠勇伯夫人见求!” 祖孙两诧异地互视一眼。 镇国公府和忠勇伯府就住在对门,平时柳婉也常带着儿媳来镇国公府作客。 但此一时非彼一时,这会忠勇伯府不紧闭大门撇清关系就算好了。 柳婉这是想哪一出? “让伯夫人进来吧。” 不一会儿,柳婉带着丫鬟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见过殿下和世子。” 夷光公主点点头,示意她到一边坐下,目光落在那个高大黝黑的男人身上。 “这位是?” “臣,东海壁垒玉龙舰队主将,鲁玉龙,见过大长公主殿下、世子。” 夷光公主和霍庆相视一眼。 东海壁垒由萧家一手创立,甚至几十年前还牢牢控制在他们手中。 鲁玉龙来了星纪城,上门拜访忠勇伯府,他们可以理解。 但到自家镇国公府作什么? 鲁玉龙脸色有些阴霾。 主将陆伏海迟迟未归,如今的东海壁垒人心涣散,经常举行一些所谓的会议讨论事事非非。 第一回鲁玉龙去了,发了一下午的呆。 第二回鲁玉龙还是去了,磨了一天的板登。 第三回,第四回,第n回…… 鲁玉龙坐了会儿,就不耐烦地起身离开。 不少将军都看见了这一幕,关系亲近的随口问一句,但更多的人却是什么没说。 玉龙舰队如今在百济,鲁玉龙手里没有舰队,也就没了话语权,众人根本无所谓他或不在。 没想到几天后,鲁玉龙既然到了星纪城,如今更是进了暴风眼中的镇国公府。 “殿下,”鲁玉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臣有要紧相报。” “去年倭寇登陆华阳郡,臣的儿子鲁平安负责在岸上防守,曾经收到过一封来自星纪城的密信。信里要求我们通敌……” 什么? 夷光公主渤然大怒,呼地站了起来。 浑身发痛,已经两天没睡。 谁要再说这是普通感冒,我就骂人了。 第544章 天使 第544章天使 夷光公主一目十行看完,脸色越来越难看。 “送信的人呢?”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鲁玉龙一脸的惭愧。 “回殿下,小儿生性鲁莽,气不过密信的内容又问不出这发信人,当场把送信人给杀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冲动作了坏事,就用石灰等将尸体作了严密的防腐措施,然后埋在个隐蔽的地方。” “鲁平安鲁小将军,是吧?”夷光公主点头,“不赖的小伙。” 她丝毫没有怪罪鲁平安的意思。 “不冲动叫什么年轻人?要是本宫年轻时遇到这种事,也是非要杀人出气不可的。而且小将军事后还懂作弥补挽救措施,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样的年青人未来不可估量。” “谢殿下夸奖。”鲁玉龙长松了口气。 “庆儿,”夷光公主转向孙子,“一会找几个人跟鲁将军去将尸休挖出来,一定要找到他的家人和背景。” 她嘿嘿地冷笑,“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肖子孙胆敢患通外贼祸害云垂子民。” “孙儿知道。”霍庆咬牙切齿地应下。 他也是刚看完密信,同样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咳。 鲁玉龙咳了一声。 “殿下,除了密信,臣还有一事相报。” “说!” 鲁玉龙理了理思路。 “殿下,天气马上转暖,东海的风向很快从会海里往岸上吹。泗山群岛的倭寇早已蠢蠢欲动,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次试图登陆。” “东海壁垒身为帝国的水师,理应站在抵挡倭寇的第一线,但如今主将陆伏海陆将军迟迟未归,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各舰队人心浮动。” 他诚恳地望着夷光公主。 “殿下也是立下累累战功的将军,自是清楚要想打胜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的东海壁垒恐不利于抗击倭寇。” 说到这,鲁玉龙迟疑了一下。 “不知殿下可知我陆将军何时才能回归东海壁垒?” “这个……”夷光公主沉吟了一会,“坦白说,本宫也不清楚。” 她看了眼旁边一直在品着茶的柳婉,也不避讳。 “陆将军这十几年来,统领东海壁垒一直十分得力,虽偶有失误和一些小心思,但依然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将军。” “只是如今扣留他的是陛下。如果陛下不松口,其他人也只能干着急。” “至于陛下,事实上本宫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说到这,夷光公主看了一眼霍庆手上的密信,眼里掠过杀意。 “此外还要看他与倭寇有没有关系。没有的话还好说;如果有,就算陛下放了他,本宫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摘了他的人头。” 鲁玉龙不敢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私通外敌,本就罪该万死,殿下的意思臣明白。” “很好。”夷光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于东海壁垒,难道军团大将不在,你们各舰队就只会吃饭不会打仗了吗?” “来来来,你把那些不会打仗的舰长名字报给本宫。云垂就算粮食再多,也决不养这样的米虫。” 鲁玉龙脸一阵红一阵白。 “回殿下,”他吞吞吐吐道:“我们各舰当然会自己打仗。” 只是舰队太多,如果没有统一的指挥,到时候谁去进攻泗山群岛抄倭寇的据点或者守在华阳郡外海拦人,就会闹哄哄乱成一团麻。 战机稍纵即逝,因此不得不防。 夷光公主呵呵直笑,有些不以为然。 “战机的确稍纵既逝,因此能及时捕捉到战机的将军才是好将军。而东海壁垒那么多将军,难免良莠不齐,正好趁此次大战分出些好坏高低。” “以后嘛,自是能者上劣者下。对你们这些拿命去打仗立功的一线将军也是件好事。” 鲁玉龙大汗,一时不该说什么。 夷光公主见他的窘态,不由乐得哈哈大笑。 “本宫只是开个玩笑。” “这些事你不用担忧,既然情况本宫已经知道,肯定会想办法解决。你找到尸体后,直接回平海郡好好训练备战就是。” “谢殿下。”鲁玉龙长出了口气。 ———— 广信郡,郡守府。 郡守秦鹏举已经一再警告自己要稳重要严肃要不卑不亢。 然而嘴角微微跷起的孤度依然在不经意间将他心里的得意给显露了出来。 秦鹏举高兴啊,得意啊。 无论在哪朝哪代,郡守大人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但那通常说得是十个上等郡的郡守而已。 像他们这些下等郡的郡守,可以说毫无人权,走在星纪城里基本没人会多看一眼。 然而现在广信郡的情况或许会大不同。 “大人,”一名守门的护卫匆匆走了进来,“天使已经到了北郊,马上要进城了。我们……” “慌什么,天使而已,来了就来了。”秦鹏举无所谓的抬了抬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不用大惊小怪的。” 护卫和旁边的小吏难以置信地大眼瞪小眼。 他们磨蹭了一会,见秦鹏举依旧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脸色古怪地走了。 两天使带着圣旨,几乎跑死了几匹马,才到了传说中的广信郡。 很快,他们大惊一吃。 这真是下等郡? 驿路又宽又大,路边村落一座连着一座,路上商队和行人的数量似乎比北边的几个邻郡还要多些。 到了南舒城,看着崭新高祟的城墙,他们更是目瞪口呆。 黄天使语气有些酸溜溜,“瞧瞧这城墙的高度,不愧是地处战乱的边疆啊。” 李天使很是没好气,“黄公公,那你怎么不看看它的长度?” 以这城墙的长度就可以估算南舒城的规模,估计不少中等郡的郡府也要自愧不如。 “或许只是随便围的呢?”老黄依然嘴硬,“没准城墙里空荡荡的,人都没几个。” 李天使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他。 两人入了城。 左右一看,黄天使顿时脸红耳赤。 一条条笔直平坦的街道,路上行人来来往往。 街道两边全是房子,酒楼茶馆应有尽有,无数人更是进出其中。 到处一派富足安康的模样。 “岂有此理,”黄天使赶紧转移同伴的视线,“区区一个下等郡,天使大驾光临,郡守居然没来迎接我们?” 李天使也有些皱眉,实在等不及了才问了个路人,这才找到了方向。 南舒城占地辽阔,他们费了点时间才终于到了郡守府。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脸色都有些异样。 相对路上各色华丽高大的建筑来说,眼前的郡守府反而有些老破小。 秦鹏举哈哈地迎了出来,“两位天使,有失远迎,快快里面请!” 他装模作样地解释:“一年之计在于春,近来郡里事务繁多,本官忙得不可交开,未能远迎两位,还请见谅。” 两人相视一眼。 一路走来,他们看着南舒城里的里里外外,心里不由对这名声不显的郡守高看了几分,此时哪敢托大。 李天使更是连忙摇头:“不碍事。郡守大人那是为陛下分忧,我们也是为陛下当差,谈不上非要谁迎不迎的。” 哈哈。 秦鹏举爽朗大笑,“李天使说的是,咱们都是为陛下服务嘛。” 他亲切道:“两位赶了这么远的路才来到我们广信,想必也累了。这么吧,你们先坐下喝杯茶,本官立即让人为两位准备晚餐还有床铺,无论有什么事都好好休息后再说。” “不妥,”李天使连忙摆手,“秦大人,陛下的圣旨万分火急,我等若是送不及时是要被砍头的。不知……宁王的家眷住在什么地方?” 第545章 这算什么喜事 第545章这算什么喜事 秦鹏举劝了劝,见两公公坚持,只好叫上夫人一起往将军府大街而去。 “这位是我夫人,她是……” 秦鹏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荷珠,到底是将军夫人还是王妃娘娘。 他干脆含糊道:“……夫人的义母。” 两天使了然,态度又恭敬了些。 没多久一行车驾到了将军府。 “两位天使,咱们到了。”秦鹏举翻身下马。 两人点头,相视一眼。 广信郡在星纪城百姓眼里就是穷山恶水偏僻之所在。 他们也没想到南舒城居然如此雄伟壮观,初见的确让两人眼前一亮。 但到底见过大世面,回过神后再审视眼前的将军府,两人不免撇了撇嘴。 在本地这将军府或许是座顶级的大宅子,但在星纪城就什么都不是了。 管家邹大河满脸微笑地迎了出来。 “今天喜雀一直在叫,我就知道有好事发生。原来是郡守大人和郡守夫人大驾光临,快快请进。”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身边两个风尘仆仆的太监身上。 “这两位是……” 咳。 秦鹏举连忙站出来给双方互作介绍。 李天使也不寒喧。 他整了整衣裳,扬起尖尖的嗓子。 “圣旨到,请府上各位主子尽快净身洗手准备接旨吧。” 嗡~ 整座将军顿时轰动起来。 幸好邹大河早作了准备,什么香烛案台一应俱全,只要搬出来摆好就行。 好一会儿过去,盈盼抱着任战带着李荷珠以及苗冬出来接旨。 其他管家、护卫、奴仆甚至星落军团的老兵以及对面李家的人也纷纷跑过来围观,排在后面乌压压的一片。 “府上主子都到齐了?”两天使站在案桌后左右张望。 他们都没见过任宁,不免有些好奇。 “两位公公,”盈盼装作傻,“我将军府上除了一些值守离不开的护卫和奴仆,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两天使相视一眼,“那就开始吧。” 说完,他们摊开明黄色的圣旨,吱哩呱啦说了一通长长的表扬话。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最后才封任宁为宁王,正妻为宁王妃,长子为世子,同时赐宁王府一座,黄金白银绵缎田地若干。 “谢陛下隆恩。” 盈盼双手接过,随意瞄了一眼,转手递了后面的李荷珠。 邹大河则连忙站出来给两位公公封了个大大的红包。 “两位公公千迢迢来广信,辛苦了。一点点敬意,还请两位务必收下。” 两人推了推,也就顺手接下。 他们拎了拎袋子感受了下里面的份量,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切了许多。 “两位公公,”盈盼皱眉,“不知道我宁王府位置在哪?封地又在哪个郡?” 对她来说,其他都是虚的,房子和田地这些才是最实际的。 嘻嘻! 两位太监习惯性嘻笑,然而脸色多少有些僵硬。 云垂历来重农抑商,商人地位低下,高门贵妇间更是视金钱为粗俗之物,公开场面极少会提及。 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王妃。 不过离宫前两人都被大太监长禄耳提面命地叮嘱过,因此丝毫不敢怠慢或显露异样。 “回娘娘,宁王府是现成的,它的原身是秦王府。娘娘和世子只要回到星纪城,就可以随时都可以入住或自己改建……” 说到这,李太监目光闪了闪。 既然已经封了王,那王妃和世子就得跟着他们北上去星纪城,说按程序上皇家玉碟也好自此去当质子也罢。 反正以后没有皇帝的允许,估计很难再离开帝都了。 “至于宁王封地,”李太监有些不好意思,“奴才出来的急,暂时也不清楚,需要回宫后问过才有确切的答案。” “不过奴才敢肯定的是宁王封地一定在十大上等郡里。” “上等郡?”盈盼满意地点头,“还不错。” “至于新家,”她沉吟了半晌,总算想起了原秦王府所在的位置,“那里的位置也算得上星纪城数一数二了,只是一想到秦王曾经……” 咳咳。 盈盼看了一眼两太监,适时地停了下来。 两人也是人精,立即左右张望。 “黄公公,宁王这座将军府修建得真是顶呱呱的。” “没错,修得的确漂亮。” 盈盼十分满意,“邹总管,天色晚了,给两位公公安排下住处。” “是,娘娘!”邹大河连忙应下。 “还有,”盈盼呵呵地望着身后众多的围观党。 “今天府上大喜,一会儿给两座将军府所有人发一个月的月银当红包,让大伙都粘粘喜气。” 乌拉。 所有人一片欢腾。 这才是他们最高兴的。 作完这一切,盈盼让众人散去,自己则回到了内宅。 李荷珠去送了送义母,才走了进来。 “盈盈,你和战儿明后两天就差不多要北上了吧。要不,将今天的事传到百济去?” 盈盼点头,“这样的事肯定是要让夫君知道的。” 不过就算她们说与不说,任宁那边其实也了如指掌。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奶娘怀里的儿子身上,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战儿才半岁,就要跟我千里奔波。实在是太为难他……” “没事的。”李荷珠安慰,“圣旨已下,万事定局。上面又没限定必须什么时候赶到星纪城,你让车子走慢点就行。” 或者干脆坐船北上。 ———— 星纪城。 齐王府。 陈修竹一向温文尔雅,最近脾气却是莫名暴燥,有时候甚至孩子的一声哭泣都能让他火冒三丈。 哇哇。 孩子的哭啼声又隐隐约约响起。 “怎么回事,”陈修竹听得心烦意乱,“明姐儿怎么一天天哭哭啼啼的?” “殿下,殿下?” 旁边几个幕僚有些莫名其妙。 这里是齐王府书房,基本是整座王府防守最严密保护措施作得最细致的地方。 别说明姐儿一个婴儿,就算齐王府嗓门最大的婆娘,基本也不可能听见。 因为她们根本不能靠近。 然而陈修竹像是没反应过来,依然砰地重重一拍桌子。 “来人!去将那几个照顾不周的奶娘全部发卖。” 至于明姐儿的生母,也就是那个百济平陀村的管小草,在生下女儿的第三天就“不幸”大出血去了。 “殿下,”有人忍不住提醒,“大姑娘养在后宅,离书房这里远得很呢,不可能听见她的哭闹声的。” 大姑娘? 陈修竹眼里掠过丝杀意。 一想到自己身为天朝上国的皇族居然与偏远蛮夷的山野无知妇人有了个孩子,他越想就越难受。 就在这时。 砰砰砰。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齐王府长史走了进来。 他脸带喜色,“恭贺王爷贺喜王爷。老奴一番查究,终于发现了宁王一个大天的秘密。” “什么秘密?”陈修竹精神一振。 老长史哈哈大笑,他没有卖关子。 “殿下恐怕有所不知,宁王妃居然不是我云垂人。她来自西凉的一个中小部族,据说是宁王在岩陲要塞当兵时认识的。” “而且那个中小部族已经在边境大战中被灭了。” “真的?”陈修竹大喜,很快笑容又隐去。 “女人而已,只要还没上皇家玉碟,就可以随时换。这算什么喜事!” 第546章 萤火之川 第546章萤火之川 东宫。 秦王升成了太子,旗下的幕僚摇身一变成了属官。 名头虽然晌亮了不少,但实际上还是那批人。 只是东宫位于守护森严的皇城内,如今太子的消息渠道比起秦王时反而有些匮乏。 “宁王家眷准备北上星纪城!” 得到消息的太子急得团团转。 “各位得赶紧想个办法阻拦,不能让他们上皇家玉碟呀。” 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封王一事实际还只是暂存在于报纸的报道之上。 一旦任宁一家人上了皇家玉碟,那无论是宗人府还有朝廷都会正式发文昭告天下。 太子想到这心不由一纠。 想想任宁手中的权势,他几乎已经能想到自己惨淡的未来。 “殿下,”幕僚们反而不急,个个嘻嘻哈哈的。 “属下觉得我们不仅不该阻拦,反而要尽量创造便利尽快让宁王妃回京上玉碟才是。” “为什么?”太子有些傻眼。 一个天知天晓的王爷自带民心,手里又兵权在握,太子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 “殿下恐怕有所不知,这宁王妃其实是西凉人……” 太子越听越眼睛越大,最后不由哈哈地抚掌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那我们是该努力创造便利让宁王妃尽快上玉碟。” 咳。 “殿下,”有幕僚提醒,“我们希望那个西凉女人尽快成为王妃,但恐怕有些人不这么想。” “比如齐王还有明王。” 太子微微一愣,很快变得若有所思。 任宁实力太雄厚,太子自觉压力山大。 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其他王爷恐怕希望这新晋的宁王先将太子拉下来,这样他们才有点希望。 “说的是,”太子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看来我们还得派人在路上保护这位宁王妃,免得她北上时出什么意外。” ———— 明王府,内室。 “殿下,殿下?”长史小心翼翼地喊着。 “什么事?”陈修坚刚刚从宿醉中醒出来。 唉。 老长史暗自叹息。 之前争储君之位无望,陈修坚已经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特别是后来暴出个实力更加强大的宁王后,他就愈发绝望。 这一两个月以来陈修坚几乎天天将自己关在房里灌得烂醉,每天呼呼睡到下午。 有时好不容易清醒,没等下人们劝住他又会抓起酒瓶继续喝下一轮…… 周而复始。 砰。 看见主子又要伸手,老长史连忙哗地将附近的酒瓶踢远。 他没讲什么大理道,只是直接大声嚷嚷:“王爷,稳婆说了王妃这两天就要临盆。您确定不去看看她吗?” “临盆?” 陈修坚有些茫然。 这些天连续不断喝酒,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对!”老长史见他听进去了,顿时欢喜得眉开眼笑。 “王爷您马上要当父亲了。” “当了父亲就要有父亲的模样,快快起来洗漱一下,跟老奴去见见王妃吧。” 父亲? 陈修坚生生打了激灵,骨子里突然莫名生出一种叫责任感的东西。 他连忙骨碌地爬起来。 然而一出房门才发现外面阳光既是如此的刺眼。 自己多久没出门了? 陈修坚一时有些茫然。 洗漱完毕,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整个人顿时干爽了许多。 长史看着不由大喜,“殿下,您应该饿了。老奴给您准备了……” 陈修坚摆了摆手,没理会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自己则先去后宅看过大着肚子的明王妃,才又重新回到前院。 “殿下,”看着大口大口喝着鱼肉小米粥的主子,老长史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问:“王妃现在情况还好吗?” 长史虽是整个明王府的总管,但其实也只能管前院的事务,后宅那几乎是不能进去的。 “还好。”陈修坚满脸幸福的笑容,“本王刚刚问了问稳婆还有女医,都说王妃身子健康,胎位又正,绝对可以顺顺利利产下小世子。” “这段时间本王有些糊涂,辛苦长史你了。” “不辛苦。”老长史连忙摆手,“只要王爷能重新提起精神振作起来,老奴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陈修坚点了点头。 他换了一个话题,“这段时间星纪城或云垂想必发生了不少事吧,去通知吴先生和各位客卿,让他们到书房议事。” “是。” 长史正准备起身,他突然想了起来,“王爷,吴先生人现在不在王府,他月前回了家。” 吴先生回了家? 陈修竖微微一怔。 五年前,西部四郡发生民乱,当时还只是普通王子的陈修坚带兵前往平乱。 吴先生不知从哪冒出来,自荐能力帮着出谋划策。特别他提出的“分田到户”政策极大刺激了各郡的百姓,从而加速了平乱的过程。 后来陈修坚成了明王,吴先生也一直在他身边辅佐,几年下来可以说是陈修竖最为倚重的左臂右膀。 长史连连点头赞同,“老奴也觉得吴先生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王爷应该好好珍惜他。” 唉。 陈修竖有些懊恼。 “五年,吴先生一直勤勤恳恳工作,从来没有提起过什么家乡和家人。” “说来都是本王疏忽,早该想到要给他放个长假好好休息的……” “对了。”他抬头看着老长史,“吴先生说他家在哪什么时候回来吗?” 老长史脸色有些古怪。 “殿下,您难道没派人查过吴先生的身份吗?甚至不知道他是哪人从哪来?” 陈修坚苦笑。 他一个没有母族也没有显赫妻族的皇子,有人愿意靠过来就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老长史顿时恍然。 啪。 他忽然一拍额头。 “王爷,那会老奴和吴先生聊天,记得他说过夏天快到了,想回家陪孩子捉捉萤火虫。所以最晚秋天,他应该会回到王府吧。” 陈修竖点头,然而突然心一跳,脸上的神色慢慢凝重。 云垂三十郡,盛夏时节有个地方的萤火虫举世闻名。 萤火之川,萤川郡! 老长史反应很快,顿时脸色也变了。 “王爷,您的意思吴先生其实是星落军团的人?” “不可能!” 他连连摇头,像是要说服自己也要说服对面的陈修竖。 “萤川虽然在星落郡旁边,但它自己也是个大郡,里面有上百万人口。” 不可能每个人都与星落军团有关。 陈修坚苦笑着摇头,“有什么不可能的?” 当初镇国公府花大价钱买下涞谷郡进行分田到户,陈修坚还笑话了他们一阵,现在终于反应过来。 田地易得,民望难求。 如今的涞谷、迷雾,甚至北边的盈灵和天水郡,任宁的声望如日中天。 第547章 战营级护送 第547章战营级护送 老长史也有些傻眼,“王爷,哪下来咱们怎么办?” 陈修坚摇头。 他越想心越冷。 这些年来自己的一切行动几乎都是吴先生一手谋划的。 比如杀掉准备和亲的百济公主,又比如将弘光大师送入皇宫。 杀掉百济公主,长兴帝说是倭寇干的。 结果星落军团到了百济。 然后争储优势最大的陈修竹就突然失了踪,最终让唯唯诺诺的秦王成了太子。 现在云垂里风云暗涌,各方势力盯紧了任宁,然而他却在百济高枕无忧。 甚至钦差拿着封王圣旨想召他回京都找不到人…… 至于送弘光大师进宫。 老皇帝的病情一会好一会坏,一会儿让人喜一会儿让人忧。 报纸更是久不久冒出一个皇家秘闻,久不久又冒出另一个皇家秘闻。引得百姓们对那个流落民间的皇子关注度越来越高。 此外六宫中晴贵妃最是安静,平时连宫门都不开,然而晴云宫却像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什么都清楚,遇上了事也总是及时反应…… 唉。 陈修坚有些心灰意冷。 “长史,让那些客卿解散吧。本王以后只想老老实实作个普通王爷,好好把孩子养大就行。” 其他什么事他都不想了。 ———— 广信郡,虎愁河码头。 因为孩子还太小,盈盼没准备走陆路北上。 她抱着儿子带着护卫和仆人上了“南舒号”。 这是镇南关麾下的一艘战营级大船,随时都能朝敌人发动进攻的那种。 只不过如今为了护送盈盼一行女眷,稍稍改了几个舱室。 嘻嘻。 吉祥和苗冬在甲板转了半圈,喜滋滋回到盈盼身边。 “王妃,看!”她们雀跃地指着不远处的河面,“那有艘战将级,够大吧。” “看见了。”盈盼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更是感概不已。 之前任宁提到这种战舰时,她们就说想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有机会亲眼看到这样的大船。 “要是能上去坐坐就好了。”苗冬语气中无不羡慕。 盈盼听了,不禁微微一笑。 事实上袁兴文得知消息后,当即决定要派条战将级过来负责护送。 然而被盈盼拒绝了。 一是太劳民伤财,不值当。 二嘛,战将级太大,虽然塞不住星澜大运河,但别的船想像往常一样顺利通行也几乎不可能。 为自己这几人出行也为任宁的名声,没必要搞得整个运河系统都天怒人怨的。 正想着,管家邹大河带着名身材高大的将军走了过来。 “王妃娘娘,末将乃南舒号舰长费大海,将和另外两艘战营级一起负责护送您到星纪城。” 盈盼点头,“麻烦费将军了。” “不麻烦。”费大海微笑,“南奉大战期间,末将曾与宁王有过数面之缘,深深为王爷的骁勇善战所折服。如今能被袁将军派来护送王妃北上是末将的荣幸。” “如果王妃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派人到舰长室找我。” “好!”盈盼没有推辞。 没花多少时间,该上船的人和物都已经上了船。 费大海大手一挥。 哗哗哗。 船桨开拔,三艘战营级徐徐启动,朝着东方开了出去。 盈盼走到船舷边,笑着给送行的各人挥了挥手,目光则默默落在北方连绵的青山上。 别了,广信! 这个他们刚住了不到两年的家。 盈盼乘船北上的消息飞快传往各方,第二天任宁就收到了消息。 看完后他默默地将信纸折好。 回头瞧了几眼身后的亲卫团,任宁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身为星落军团的八大将军之一,他的亲卫团原本就有三百人。 如今更是吹气般膨涨,人数直接变成了一千。 “不想要这么多亲卫?也行!”中军大将莫定山哈哈大笑,“那你别上前线了,就老老实实在军团驻地里坐着吧。” “没错。”其他人纷纷点头。 任宁推辞不掉,只好收下。 “那末将的任务……” “还是到源宁山脉去吧。”楚今定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儿你最熟悉。” “是!”任宁应了一声,却是下意识往西边看去。 如今天气已经渐渐变暖,随着云垂各方作好准备,北海关收复之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而他却被调到了远离北海关的地方。 “别只盯着北海关。” 楚今定抬手朝东方指去。 “前几天,萧正不是让李荷白那几个初生牛犊带着舰队去破坏三座粮食岛了吗?只要他们得手,东岸的久堂直人也绝对会坐不住。” “届时东线的压力估计也不小。” 而东岸的倭寇一旦攻破源宁山脉,大规模进入百济中部,那他们这群人真是背腹受敌了。 任宁自是明白这点。 “属下明白。要不,我去趟百济都城?” 几名将军想了想,中军大将代表所有人点头,“去吧。好好劝劝百济王。” 任宁便浩浩荡荡带着千人亲卫团去了王城。 果然,李承德得到消息,连忙郑重其事地组了文武百官出来迎接。 “宁王大驾光临……” “别!”任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百济半岛是战区,本王在这里的身份是星落军团前锋副将,各位称呼一声任将军即可。” 一行人不由面面相觑。 既然被封了王,任宁自然也要跟着改回陈氏这个皇姓。 这任将军又是什么鬼? 但包括百济王李承德在内都没人有异议,立即异口同声地称了声任将军。 进了王宫。 李承德早设了酒席歌舞,而且他自己的座位甚至设得比任宁还要低一些。 任宁看着这一切,目光闪了闪。 “李大王,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将是来谈事的。所以……” 他指了指中间妖娆的舞女,“歌舞就停了吧。” 呵呵。 “任将军,光喝酒多无聊。有道是最美人间四月天,不负春光不负卿。咱们一边欣赏美妙的歌舞一边谈论国是,也是可以的。” 任宁不作声,只是目光一点一点转冷。 李承德心头莫名一凌,忽然想起手头任宁的资料。 这可是一言不合就把南奉灭了的杀神。 他差点跳了起来,连忙挥手将歌舞妓通通赶了出去。 没了歌舞,热闹的大厅瞬间变得一片沉寂。 很多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起来。 “很好。”任宁却是视而不见。 “巫思远巫将军呢?”他左张右望,“去年时,本将曾与巫将军在源宁山脉并肩作战,配合良好。” “双方共同努力下一起打退了不少次倭寇的进攻。现在想想就和昨天一样。” 很快,巫思远的座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移出来,放到了任宁旁边的位置。 第548章 说到做到 第548章说到做到 “任将军!”众目睽睽下,巫思远坐到了任宁身边。 “好久不见,”任宁随口跟他拉家常,“巫将军近来在作什么?” “不作什么。”巫思远苦笑着摇头,“天气暖了,继续训练新兵吧。” “对了。说来还要感谢贵军团为我们提供训练场地和基础教官。” 任宁脸色古怪地摇了摇头。 “巫将军说笑了。这里是百济半岛,所有的土地都是你们的。我们这些人才是客人。” 说着,他抬头看向对面的李承德。 “李大王,不知道本将说的可对?” 李承德讪讪地点头,“任将军说的是。” “不过我百济本就是云垂的属国。在贵国的大力庇护下,我们才能安定生活免遭倭寇的侵袭。因此,各位星落将士们完全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 任宁哼哼地扯了扯嘴角,“但这里终究不是云垂本土,不是吗?” 此言一出,原来就落针可闻的大厅更加安静。 所有人望着坐在首上方的任宁,一个个目光躲躲闪闪的。 丞相王明之一看气氛不对,连忙举起酒杯。 “任将军身居高位,一直难得到我都城来,我朝上下蓬荜生辉。来来来,大家敬任将军一杯。” 他哈哈大笑。 “众所周知,云垂乃有名的美食美酒之乡。即使远在百济这里也屡有耳闻,往年甚至还有商队千里迢迢过来卖酒。” “这是我们百济本地产的美酒,相对于云垂的或许颇为不如,但饮后气息绵长回味无穷。” “任将军,请!” 文武百官们哄然响应,纷纷举杯。 然而任宁却坐着不动,恍若未闻。 直到百济众官尴尬停下,他才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李承德。 “李大王,酿酒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看来贵国的粮食十分充足嘛。” 他话题一转。 “这三四年来,想我星落军团加上平倭军近十万兵马,自带粮草千里迢迢从本土移防过来,不惧生死不畏严寒,全心全力替你们抵挡倭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陆路被堵,我们手里的粮食不多,不如你们替我们分摊一点?” 这下无论是李承德还是王明之,一下子觉得手里的酒杯都不香了。 “任将军教训的是。”李承德没敢接任宁的话,讪讪道:“倭寇如今还在持续侵占我百济,我们这些人却在后方举杯畅饮,的确不妥。” “来人!把酒撤了,通令全国,从现在起禁酒。”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 文武百官都跟着一起放下了酒杯。 至于任宁要粮一事,所有人都当没听见。 任宁也没有穷追不舍。 “我朝陛下珍惜两国邦谊,听闻百济有难,调派大军过来同共抗击倭寇,所以我们来了。但……” 说到这,他提高了声音。 “但正如本将之前说的,百济终究是你们的土地你们的家乡,需要由你们自己来守护。各位,明白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任宁想说什么,好半晌过去才有人陆陆续续点头。 “明白。” 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旁边坐着笔直的巫思远身上。 “巫将军,本将希望去年西龙岛大战期间的情况不要再发生,否则我们就撤离百济。” “记住,本将说到做到。” 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纷纷朝巫思远望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忍不住出声。 “不知道啊。” “西龙岛在源宁山脉附近,离都城很远。我们怎么会清楚?” …… 咳! 有知情人轻轻咳了一声。 “去年西龙岛大战,久堂直人一直与东海壁垒在海上作战,无瑕顾及源宁山脉以东的防守。当时任将军传讯给巫将军,让他全力进攻东岸。然而……” 百济方面没有任何兵马出动。 巫思远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呼地站了起来。 “任将军,非本将胆小怕事不愿意出战,实是本将受各方面的制挚太多,虽名为守关大将,然而根本调动不了多少兵马。” “当时收到将军的情报时,本将即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战机。只要出动源宁山里的大军,极有可能一般作气收复整个东岸。但事与愿违,反对出兵的将军太多,本将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战机溜走……” “可以说,错失那次的战机是我平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任宁面无表情地点头。 “收复整个东岸的机会啊,就这样没了。错失这样的战机,在星落军团那是要撤掉军职甚至直接杀头的。” 巫思远明白任宁这是在帮自己。 他赶紧接上。 “任将军,百济无论是学识、文字还是礼仪皆学自于云垂,军纪也不例外。所以本将现在退回都城,成了名新兵教官。” 任宁脸色稍缓,目光落在对面一脸懊恼的李承德身上。 “李大王,如果没有那些制挚巫将军的人,没准现在百济半岛已经整个回归了你的怀抱。你可不能轻易地放过他们。” “是是是!”李承德目光闪烁,连连点头。 任宁没追究他是不是真心实意,目光重新回到眼前丰盛的宴席上。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我方收到的情报显示东岸的久堂直人蠢蠢欲动,极有可能于近期再次对源宁山脉发动进攻,以打通进入百济腹地的通道。” “一旦他们成功,后果是什么,想必在座的各位心里都十分清楚吧。” 满厅的文武百官个个脸色严峻,纷纷点头。 过了源宁山脉,几乎就到了百济都城。 届时不仅倭寇兵临城下,都城周边的土地也没法耕种,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清楚就好。”任宁也不废话,“贵国现在驻守源宁山脉的将领屡战屡败,难当大用。为了你我大家的小命,还是让巫将军去比较好。” “这……”李承德脸色有些不愉。 他刚想开口,就被旁边的丞相王明之夺去了话头。 “任将军,无论在云垂还是百济,调派领兵大将一事事关重大,务必慎之又慎。将军且容我等仔细考虑认真研究后再作决定。” “仔细考虑,认真研究?”任宁目光灼灼地看着王明之,“这样吧,本将也回去建议我们大将军重新考虑一些事。” 比如尽快撤离这座半岛。 “至于这顿饭就不吃了,各位慢慢享受吧。” 说完,他径直站起身带着亲卫向外走去。 “任将军,任将军……” 李承德大惊失色。 他从没见过如此雷厉风行之人,连忙让人将任宁拦下。 “各位拦着路,”任宁语气阴森森的,“是要软禁本将吗?” “大胆!”雷二一挥手,“看谁敢放肆!” 亲卫们刷地抽出武器护在任宁身边,杀气腾腾地看着四周。 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之势。 “误会误会。”李承德连忙让开道路,“任将军难得到我都城,本王只是想好好招待一翻,没有其他意思。各位将军千万不要误会。” 呵呵。 任宁笑,“招待就不必了,各位还是担心前线和百济的未来吧。我们走!” 第549章 新老交替? 百济都城,华云公主府。 巫思远从王宫出来,一个人孤怜怜地回了家。 如今更是默默地站在花园里看着风景,然而两只眼晴里却一片虚无。 叭叭叭。 脚步声响起, 小亲卫高高兴兴跑了过来。 “将军,王上刚刚发了诏令,上面说您可以回源宁山驿路继续领兵了。” “嗯。”巫思远并不意外,“那二王子呢?” 小亲卫撇了撇嘴。 他听见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老爱抢功劳的家伙就心烦。 “诏书上说二皇子这货会被召回京。” 任宁身份特殊,而且他在宴席上的话说得有点重。 因此无论是李承德还是百济的朝臣们都不敢耍什么心眼或者试图钻什么空子,只好老老实实按他的意思去作。 “将军,以后你就是东线战场唯一的统帅,手里捏拿着所有将领的生杀大权。” 巫思远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然而眼里却有几分悲哀。 “收拾行李吧,我们去前线!” “是!” ———— 百济东岸,码头又重新修了起来。 征服号! 宇川大志扶着配剑站在甲板上四处张望。 刚过去的这个冬天,整个百济天降大雪奇寒无比,然而眼前的东岸建设一直没有停歇。 那些去年被洪水冲毁的基础设施,比如码头、造船厂、打磨厂、采石厂等等又一一建了起来,而且建得比之前更大更坚固。 “很好。”看着欣欣向荣的一切,宇川大志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因为修建的时间还短而且缺乏熟练的工匠,眼前的很多设施都只建个了大概的雏形。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需要继续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拓展并完善。 但无论如何,总比之前一无所有要好得多。 收回目光,宇川大志问:“久堂将军在作什么?” “回将军,久堂将军一直在策划进攻源宁山脉事宜,已经有几天没有出门了。” 呼~ 宇川大志松了口气。 久堂直人是西征大军的最高将领,但他不善海战。 去年南离岛大战期间,久堂直人越过宇川大志指挥守岛舰队与东海壁垒战斗,结果大半支舰队差点被他送进了海底。 幸好久堂直人醒悟得还算快,及时将指挥权还了回来,否则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如今云垂又有舰队杀了过来,久堂直人这回很有自知之明。 他没打算再出手,干脆全权将海战交给了宇川大志,自己则全心全意谋划着陆地方面的战斗。 “敌人的情报呢?” 军师连忙将刚收集到的情报递了上去。 宇川大志摊开一看,更是喜上眉梢。 “七艘战将级,一百七十五艘战营级。数量不算太多。” 可以说连东海壁垒的五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宇川大志自已知道自家事,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大和这边环境恶劣、将士缺衣少食。加上连续几年高强度的战斗,各战舰上的老兵和水手们要么已经死得七七八八要么青黄不接,而新兵又一时没成长起来。 可以说如今东岸各舰的战力已经降至了最低…… 收回凌乱的思绪,宇川大志向下看去。 他突然恨得牙齿有些发痒。 玉龙舰队! 宇川大志死死盯着这个名字。 这就是老朋友了。 可以说这四五年来,鲁玉龙的名字让很多舰队指挥官望而生畏。 咦。 “鲁平安?”宇川大志眨了眨眼睛,“这他酿的是谁?” “回将军,鲁平安是鲁玉龙的长子。至于鲁玉龙,咱们手里情报太少,一时间不知他现在在哪。” 宇川大志了然,继续向下看去。 磐石舰队! 这支舰队他也略有耳闻。 虽然成立还没多久,但主将万石磊年轻气盛判断精准作风强悍,舰队上下更是个个视死如归令行禁止,是根极其难啃的骨头。 宇川大志再往下看。 镇南关舰队! 咦。 他情不自禁揉了揉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文化水平是不是退步了。 咳。 军师咳了一声。 “将军没看错。这支舰队的确是来自遥远的镇南关。” “主将叫李荷白,武将世家出身。在四年前的南奉灭国之战中,这小子是镇南关方面第一个杀上了虎愁关同时也是第一个登上南奉都城的将军。” “了不起。”宇川大志面无表情地赞扬了一声,“不过难道他还精通水陆两战不成?” “这个……”军师脸露难色。 “将军,镇南关距离这里实在太过于遥远,我们手头没有太多的消息可供参考。不过属下觉得既然他能千里迢迢派到这里,想必多少也懂些水战吧。” 宇川大志了然。 他又看了看三个主将的年龄,脸色有些羡慕又有些古怪。 全是年轻人,云垂这是准备进行新老将领交替吗? “把这种情况告诉久堂将军,云垂的老皇帝估计时日不多,所有将领正在大规模换新。” “是!”旁边的小亲卫赶紧哗哗地记下。 “还有,”宇川大志看了一眼远处露出点点绿意的源宁山脉。 “新人新气象,海上既然新换了这么多年轻气盛的将领,估计陆地方面也会有大动作。派人仔细盯好各座码头造船厂等基础设施,决不能再被毁了。” “明白!” 宇川大志满意地点了点头。 吩咐完毕,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海上。 “这三支舰队现在到哪了?速度怎么样?” 海图早被摊开,情报官过来飞快标出三支舰队的最新位置。 “将军,云垂这三支舰队南北向一字排开向东驶来。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拖拖拉拉的好像在等什么人。” 嗯? 宇川大志越发警惕。 他死死盯着海上那个代表着敌人的红圆圈。 “将军,敌人这个位置以及这样行船的速度。咱们想要判断他们的进攻目标,有点难!” 包括宇川大志在内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李荷白等人距离三座粮食岛还有点距离,舰队此时的位置更是不南也不北。 只要往前走时动动船舵,既可以选择进攻靠近源宁山脉的西龙岛,也可以进攻最南边的南离岛;或者干脆一路前行,进攻最遥远的东景岛。 宇川大志撸了花白的胡子半晌。 “粮食岛不能再有失。不管他们准备进攻哪座岛,我们干脆主动迎上去,正面将他们拦下。” 军师们相视一眼,最后点头应下。 第550章 布置 源宁山脉。 哗啦! 原本宁静的山岗不知从哪传出一阵兴奋的欢呼。 “看!将军回来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没一会儿功夫,大淳谷四处的山头和密林里到处星星点点地站起数不清的人来。 “将军回来了!” 他们一个个高兴地朝牵马上山的任宁等人挥手。 “各位兄弟好久不见!大家还好吧!”任宁笑着问。 “大家都好!”四面八方热烈回应。 对广大的星落将士来说,百济的寒冬是出乎意料的冷。 幸好去年时他们听了任宁的话,囤积了大量的过冬物质,切实保障了每个人的需要。 这才没发生什么意外。 到了大淳谷营地刚坐下,梁如是等仟长已经从各地赶了回来,一个个乐呵呵地望着他。 “站着作什么?”任宁没好气,“你们不累本将还累呢,都坐下说话!” “是!”十余位仟长纷纷寻了位置坐下。 “现在大淳谷人不少啊。”任宁笑。 哈哈。 “是不少。”众人纷纷点头。 一营就是一千人。 眼前共有十一位仟长,再加任宁的一千亲卫,就有一万二千人。 这么多人可以作不少事了,甚至可以正面扛倭寇的大规模进攻。 彼此之间一通寒喧,仟长们问了些该问的,任宁和雷二也答了些能回答的。 许久后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天气暖了,百济的将领也换成了主战派的巫思远,脚下的源宁山很快会动起来。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众人哄然响应。 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着手按排了一些事。 仟长们很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战斗岗位上。 而任宁和雷二还有萧纲又一次登上了大淳谷南边的山顶。 看着前方熟悉的大海和那个半小不大的西龙岛,吹着咸湿的海风,三人相视一眼。 彼此都有些感概。 特别是雷二。 他边咯嘣咯嘣地啃着蚕豆边啧啧地摇头。 “李荷白那小子一路上总叨叨说要和倭寇狠狠打上几打,结果呢?” 雷二无语地指着前面空荡荡的海面。 “舰队明明出发得比我们早。可人呢?到的却比我们晚。一个两个简直爬得比乌龟还慢。” 任宁微微一笑。 “不是他们船开得慢,而是我让他们故意慢慢向东来的。” “为什么?”雷二哑然。 船上将士和水手繁多,每天的吃喝拉撒都不是个小数目。 正常情况下,早完事早回去才是正理,没有这样拖拖拉拉的。 任宁没有解释,而是举着望远镜朝南边四处张望搜寻。 没多大会儿,他就看到西龙岛南边约二十里的地方漂浮着一支庞大的舰队,正杀气腾腾向西驶去。 靠! 雷二一声怪叫。 两人这时也看见了倭寇的舰队,不免有些替李荷白等人担忧。 “将军,敌人这么多船,不知道李荷白他们应付不应付得来?” “是啊!”萧纲点头,“粗粗一看,倭寇少说也有两百艘船。” 雷二更正,“我看不止二百,至少有二百五十艘。” “敌人是不少。”任宁淡定地放下望远镜,“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他们绝对可以应付得来的。” ———— 驿路。 东线营地。 巫思远又一次坐到了主位上。 他拍了拍熟悉而又陌生的把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百济将领。 “各位,本将是谁,性子是怎么样的,想必不用再过多介绍了吧。” 除了少数几个,其他人纷纷摇头。 “不用不用。” “巫将军去年就率领我们打得倭寇闻风丧胆,一直是我们百济军人的骄傲。哪还需要什么介绍。” …… “很好。” 纷纷扰扰中巫思远站起来,他刷地拔出配剑。 “从现在起,本将不想再听到或看到任何退缩畏战的言论和行动。明白吗?” “明白!” “知道啦。” 下面稀稀拉拉地回应着。 巫思远恍若未闻,继续说下去。 “当然,如果哪位怕死或者不愿意打仗,可以立即提出来。本将马上派人送阁下回都城去,从此你走你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不相欠。” 说到这,他顿了顿。 “至于留下来的兄弟,咱们生死与共,直到将倭寇打回海里为止。但这此期间,谁要再像以前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别怪本将剑下不留情。” “好了,各位请作出自己选择吧。” 下面一片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 哗啦。 姜雪松第一个站出来。 “末将愿听将军指挥,誓死击退倭寇,还我百济河山安宁。” 其他人也不意外。 姜雪松本就唯巫思远之命是从。 之前他在得过且过的二王子手下干事,看着倭寇大军步步进逼,然而二王子却始终无动于衷,姜雪松早憋屈得不行。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巫思远重新上任,他自是准备全力以赴。 其他人总算回过神,除了几个略有迟疑,其他人纷纷响应。 “很好。”巫思远十分满意。 “姜雪松、高永宁、弓宏文……”他一连点了好几名得力将军的名字。 “天气已经转暖。大家猫了这么久的冬天,也是时候出来见见血,让本将看看你们手里的刀还锋不锋利。” “去吧,将进入源宁山脉的倭寇残兵全杀了。给各位兄弟也给百济的未来开个好头。” “是!”姜雪松几人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大声应下。 没多久,近万大军就源源不断从驻地开出,沿着驿路向东岸涌了过去。 消息飞快传到大淳谷。 “如今源宁山脉的驿路上有多少倭寇?”任宁问。 “将军稍等。”梁如是飞快在地图上作着标记,“一处,二处……” 他呵呵一笑。 “将军恐怕有所不知,去年驿路那边是百济二王子在掌控,他一直猫在营地里不出来,更是几乎没作什么防守布置。而久堂直人一个劲派人进山,试图跨过源宁山脉。” “双方偶尔会打上几场,但因为雪实在太大,所以阵仗都不大。” 说完,梁如是已经在地图上标了四五个倭寇控制的小点以及相应的人数。 任宁仔细地瞧着红点周围的地形,半晌后轻轻皱起了眉。 “倭寇选点的位置不错,适合埋伏。传令附近的眼睛,让他们再仔细摸一摸这些据点周边,看看有没有不对劲。” 如果现在还是大冬天,倭寇缺衣少粮的,据点上没几个人还可以理解。 如今大雪差不多已经完全融化,然而各据点上的人还是那么点,难免让人觉得古怪。 第551章 动向 第551章动向 百济,东岸。 巫思远在驿路发兵的同时,东岸的久堂直人也有了动作。 久堂驻地外,整整齐齐站了几排倭寇领将。 “各位大和将士,如今天气已转暖,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是天暖了可以耕种;坏的是不久的将来,北海关的根井将军将会受到巨大的压力,里面的几万将士也将命悬一线。” “如果云垂人顺利收回北海关,下来泗山群岛的石川将军也会陷入弹尽粮绝孤立无援的困境。” 说到这,砰砰,久堂直人重重地跺了跺脚。 “如今的云垂人对我们恨之入骨。一旦没了泗山群岛那个后顾之忧,恐怕下来云垂大军就会从陆路和水路源源不断向东岸逼来。” “届时我们脚下这最后一块生存之地也会随之失去。” “因此,我们现在进攻源宁山脉,不仅是给百济中部施压,保护刚种下的庄稼,同时也是帮北海关的兄弟减轻压力,更是在努力争取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久堂直人提高了声音,大吼道:“明白吗?” 四面八方轰然响应:“明白!” “很好,所有人出发!用尽你们所能,打穿眼前这座山脉。为大和的未来打下一片天地。” “是!” 十几名将军齐声应下。 没多久一支支队伍在他们的带领下陆续离开,杀气腾腾地朝着源宁山脉而去。 ———— 北海关。 根井正人又在巡视城头。 他边走边算了算自己手头的粮食,又看看四周山峦上的绿意,不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现在各方的情况怎样了?” 旁边的情报官早有准备,立即站出来响亮地回应。 “回将军,东边百济方向已经零零星星出现星落军团的探子,不时和我们设下的岗哨发生冲突,双方互有伤亡。” 根井正人点头,心里也不意外。 “加派人手,死死盯好每个路口和每一处城头,不得让星落军团有任何可趁之机!” 几年前的南奉被灭后,云垂的破城过程在全国都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韦君谦偷偷派了精英战士进入南奉都城,又是暗杀又是污蔑的,最终瓦解了不少南奉守军的意志。 吃一堑长一智,根井正人又同病相怜,他不得不防。 “是!”旁人连忙应下。 情报官则继续说着四周的情况。 “将军,除去东边,西边的雁回军团后血营早些时候已经全军开拔,估计四五天后就可以出现在我们眼皮下。” “雁回军团?”根井正人下意识往西方看去,不屑地嘿嘿冷笑。 “一帮孬货而已,不用理会。” 尽管他当时人在泗山群岛,但去年定西大反攻的过程,根井正人也知之甚详。 田鸿雁带领的雁回军团主力尚且畏战不前,更何况区区后血营? 不足为虑。 呵呵。 根井正人的军师讪笑着站了出来。 “将军,虽说雁回军团后血营可能是来凑热闹的,但他们怎么说也有两万人。有道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属下觉得咱们还是该分点人守在西边,同时城外的守城措施该作还是要尽量做到位。” “反正兄弟们闲着也是闲着嘛。不如给他们找点活干。” 根井正人淡淡看了说话的军师一眼,没有作声。 旁边的小兵见状,立即识趣地带着军师的命令向西而去。 这时,一行人走到座女墙前。 根井正人挥了挥手,示意亲卫让开。 他突然抬起腿,重重地踹了两腿眼前的女墙。 砰砰。 两下沉闷的声响过后,女墙纹丝不动。 “开山锤!” 根井正人又招了招手。 很快,一支头重脚轻的开山锤递给到他手中。 根井正人一把抓起,呼地重重砸向眼前的女墙。 轰! 闷响过去,女墙微微晃了晃然而并没有碎更没有倒,墙面上只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凹坑。 根井正人又砸了几个地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面墙修得还不错!” “云垂人的攻城机械向来犀利。命令督战队以本将刚才的标准去检查外围所有女墙、箭塔还有马面墙的墙壁。但凡发现不合格的,立即整改,不改好不得休息。” “是!”督战队匆匆走了。 咳。 见主将重新开始巡视,情报官咳了一声,连忙跟了上来。 “将军,现在说到南方。” “南方则分为两部分,陆路的征北军刚刚到了静湖郡,同样要个四五天才能抵达北海关。” “征北军!”根井正人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这支刚建的军队要辎重没辎重,要训练没训练,要磨合没磨合。恐怕比雁回军团后血营都不如。 “北海方面呢?”他直接问。 “回将军,水路则被东海壁垒的战舰给堵着了。” 说到这,情报官抬头往南方的海面看了一眼。 “虽然船只数量不多,但属下估计泗山群岛方面也很难派人过来支援咱们。” 根井正人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他来进攻北海关,本就为了减轻石川泷的压力,同时想堵住通往百济的陆路,断了星落军团的口粮。 只是没想到这里居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而已。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 如今东、南、西边都没指望,根井正人望向北方。 “联系上了日丹部族里的宫本了吗?” 四周一阵沉默,好半晌才有人喃喃回答。 “将军,北边范围太大,而且冬季刚过饥饿的狼群频频出没。属下已经派了不少队伍出去,然而还没有好消息传回来,反而被狼群咬伤咬死了不少。” “不过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联系上宫本将军了。” 根井正人忍不住皱眉,但也知道急不得。 “多派几支队伍去找,一定要尽快联络上日丹部族。” 至于狼群,一群饿疯了眼的畜生而已。只要有所防备,还是难不倒全副装武的将士。 旁边有将军呵呵出声。 “将军,等联络上了日丹部族,我们把他们当成奇兵来用。最好趁着星落军团专心攻城时,出现在他们背后然后出其不意地狠狠捅上一刀。” 嘿嘿…… 只要没了星落军团,其他方向的进攻估计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届时百济东岸的久堂直人再努力一下,尽快打穿源宁山脉,以后他们就好过多了。 第552章 海战的目的 第552章海战的目的 西龙岛以西,约五十里。 哗啦啦。 海水回响,轻轻晃动着海面上那一东一西对峙的两支舰队。 西征号。 “将军,”小亲卫有些茫然,“这伙云垂人到底怎么回事?” 宇川大志不作声。 他默默地朝西边看去,脑子里也有些糊涂。 前面云垂人的舰队像条死蛇般慢吞吞挪着,既不进攻也不返航。 然而只要自己发力追上去,他们就保持距离后退;一旦自己缩回来,他们又调头压了过来。 双方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攻又攻不着,跑又跑不掉,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或许在等什么命令或者后续舰队吧。”宇川大志猜测。 毕竟他带来的各式战舰足足有二百五十多艘,远比对面的云垂人多。 鲁平安几人虽然年轻气盛,但双方的实力摆在那里,他们不敢应战也是情有可愿。 “可云垂人在金龙滩或者说整个百济已经没有其他战舰了。”小亲卫说。 “不用管这些。”既然想不明白,宇川大志就不想。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我们只要守住三座粮食岛就行。” 云垂人不愿意打仗正好。他清楚自家羸弱的底子,心底更不愿意开打呢。 咚咚咚。 然而宇川大志话音未落,西方就传来震天撼地的战鼓声。 前面一直保持距离的镇南关舰队不知何时已经排成了冲锋阵形,杀气腾腾向东开来。 糟糕! 宇川大志心一跳,下意识地吼了一声,“全军应战!” 其实不用他嚷嚷,听到鼓声的刹那,所有的倭寇战舰已经第一时间各就位,死死盯住了西边的敌人。 “风向?”宇川大志问。 旁边的军师一脸的为难。 “将军,现在是春夏交际,海面上的风向变幻莫测。虽说现在是南风正向北吹。但……” 过会儿就不知道了。 宇川大志点点头。 他也是急糊涂了,这时候的风向几乎打着回旋乱刮,根本分不清风向。 但只要不利于敌人的进攻,就是好事。 “我们船多!第一批战营级顶上去。看看敌人这回到底是进攻还是像之前一样调戏我们。” “是!” 哗哗哗。 令旗翻飞。 宇川大志的命令飞快飞向前方。 三十艘战营级立即从南到北一字排开,毫不犹豫脱离后方的大部队,气势汹汹向西驶来。 嘎嘎嘎。 船上众多的抛石机和重弩车开始一一较弦,遥遥瞄准了前方。 西边。 广信号。 甲板上的李荷白脸色沉稳。 他砰地重重一拍船舷。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来来回回整整憋了三四天,终于收到了源宁山脉的信号。” “镇南关舰队,全体都有。”他一声大吼,“上!干一干那批战营级。” 哗哗哗。 整支镇南关舰队顿时以三艘战将级为刀尖,余下的所有战营级呈倒三角的攻击阵形压了上来。 双方相向而行,速度都慢慢提升。 大有一言不合,就迎头相撞之势。 没多久,倭寇迎战的将军就算没有望远镜,也看清了镇南关的阵仗。 他们不由大吃一惊。 “快快!传令给宇川将军,云垂人连战将级都压了上来,这回绝对是来真的。” 宇川大志飞快收到前方的旗语,却是踌躇了起来。 云垂人的战将级来了! 而能吓住甚至吓退战将级的自然也是战将级。 可云垂地大物博,战将级沉了就沉了,可以随意动用。 然而他们大和不行。 如今大和里的每艘战将级周边都密密麻麻围了一圈战营级,死死保护着,就是生怕出什么意外。 派自方的战将级到前面去和云垂人的战将级对撞? 先不说撞不撞得过。不到万不得已,宇川大志想都不会去想。 “再派六十艘战营级上去,一定要拦住他们。” 战将级虽然没上,但前后共九十艘战营级对上镇南关三艘战将级以及六十艘战营级,卡也卡死他们。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宇川大志心底啪啪啪地打着算盘。 果然,一看倭寇乌压压上来这么多船,李荷白心也虚了几分。 “注意保持距离,不要太靠近。先对射!” 咻咻咻! 云垂武器的威力和射程向来比倭寇的强上不少,率先发动了进攻。 轰轰轰! 镇南关的将士们早盼着真正的海战,弩车的准头自是瞄了又瞄。 如今虽然风向有些凌乱,然而射出去的绝大部分弩箭依然命中了自己的目标,打得倭寇的战舰一阵又一阵颤抖。 然而倭寇的将军们眉都不皱一下。 弩箭而已,相对于庞大的船体几乎可以无视。 只要不射中龙骨或吃水线,就像人类被牙签捅了一样。痛固然是有些痛,但绝不致死。 “我们船多势众,敌人心底在发虚,根本不敢撞过来。” “命令,所有船只悬挂渔网,随时准备灭火和修船。大家都压上去,进入程射后再和他们对射。” 他们嘿嘿冷笑。 只要不用船头的撞角互拼,高一级的战将级又怎么样,武器更发达又怎么样。 自己根本就不怕。 没多久,双方都进入了抛石机的攻击范围。 战况终于激烈起来。 漫天的火球和石头连成一座座璀璨的拱桥,呼呼地尖叫着一头砸到目标身上。 没多久,双方各有损伤,最面前的战舰更是屡屡冒出了浓烟。 甲板上船舱里水手和工兵们开始四处奔走,拼命地修补着被敌人打坏的地方。 “将军,”李荷白的亲卫忍不住开口,“这样对射是不是有点太无聊了?” “您看,和我们对射的倭寇与他们后方的主力舰队之间有相当大的距离。我们冲过去撞散他们后依然有足够的空间运动。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不如……” “不可。”李荷白放下望远镜,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小子可知对面的主将是谁?” “那是宇川大志,他玩水战的时候我们还没出生呢,会留给我们这么大的空档吗?” 啊。 小亲卫有些傻眼。 “或许宇川大志暗地里想的就是他们船多,赌我们不敢上前用撞角呢?” 哈哈。 李荷白大笑。 “战争有时候的确是要将士们赌上一赌,博上一博,但那是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们现在控制住着主动权,没必要用这么多兄弟的命去赌。而且……” 他抬手朝前方一指。 “敌人两批舰队之间现在是有足够的空间。但只要我们有大举压上前的举动,后方的宇川大志就立即会将船开上来挤压我们的空间。” “一旦我们的船撞翻了眼前的敌人,速度肯定提不起来,就轮到他们撞我们了。宇川大志就等着那一刻呢。” 呃! 小亲卫想了想,顿时有些后怕。 李荷白微微一笑,“慢慢来。既然倭寇爱对射,我们就顺他们意。传令,所有战舰加大攻击力度,先轰沉几艘再说。” 说完,他默默朝北边的源宁山看了一眼。 反正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来牵制宇川大志的人马,而不是来消灭他们的。 无所谓。 第553章 烧基地 第553章烧基地 “对方居然没上当?” 宇川大志情不自禁地扫了一眼手头的资料。 李荷白! 资料上说他第一个登上虎愁关的城头,同时也是第一个爬上南奉都城的镇南关将领。 怎么看都是个冲锋陷阵形的年轻将军。 这样的人勇猛有余,智慧难免相对不足。 如今他手里又掌握着犀利的战将级,正是意志风发的时候,居然没有一鼓作气杀上来? 真是没理由啊。 宇川大志感概了半晌。 “示一下弱,勾他上当。” 命令飞快传到前方,倭寇的将军们哭笑不得。 示弱? 自方根本不用示弱,因为他们本身就很弱。 “瞄准手一个个都怎么回事?” 将军的亲卫们四处游走督战,个个气得鼻孔生烟。 “今天天上几乎就没有风,对面的目标又那么大,你们的准头到底在哪?每个都射偏了十万八千里。” “瞄准了再发,别浪费我们的弩箭。” 东岸的各种设施都是刚刚建立,大多还都只建了个雏形,生产效率根本提不上来。 他们手头各种重箭弩箭都得数着打。 偶尔射偏了可以理解,但十箭九偏也太夸张了。 “是是是!小的会注意的。” 瞄准手个个满头大汗,拼命回忆着教科书上的内容。 然而他们的眼睛一凑到瞄准器前,大脑就一片空白。好不容易瞄了个大概,喊“放”字时更是全无把握。 敌人几乎泊着不动,然而他们的技术实在太差,发射出去的弩箭就没有几支能命中目标的。 说到底,他们都是生手,几乎是刚刚抱完佛脚就拉上来实战的那种。 发射出去的弩箭没射到已方的战舰就已经很不错了。 唉。 看着这情况,各将军们不由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 他们挥了挥手。 再靠近点打吧。 虽然准头还是很差,至少看着吓人不是? 这场仗你来我往,弩箭和火球都不知发射了多少。 然而双方一直打到深夜,就只有倭寇一方三艘船退出了战斗。 其他的看着都是浓烟滚滚,其实上伤害并不大,依然挺立在水面上。 ———— 东岸,久堂营地。 报! 有传令兵匆匆赶来。 如今整个东岸几乎都没有马,这小兵跑得面无人色,气喘吁吁。 “将军……大,大事不好了。” “别急!”久堂直人风轻云淡地挥了挥手,“先喝口水缓缓气再慢慢说。” “是。”好一阵子过去,小兵终于理顺了气。 “将军,”他抬手朝南边指去,“岸边的各基地不知从哪钻出无数敌人,正在大肆破坏焚烧我们的基地。” 什么? 久堂直人刹那间脸色大变。 他再也没了之前那份淡定从容,一把拔开守在门口的亲卫,心急火燎地闯出了门。 抬头朝南方看去。 然而久堂营地距离造船厂、码头等各基地工厂所在的南岸很是有些距离。 久堂直人只看到南方的天空一片暗红,至于发生了什么则是完全没看见。 “多少敌人、谁带的队,我们损失多大?还有,”久堂直人提高了声音,“为什么不预警?” “这……”传令兵脸色为难。 “回将军,天色太暗,敌人的数量暂时未明,但每座基地都是敌人。” “至于预警,对方似乎对我们的防守和岗哨十分了解,所有兄弟几乎没反应过来,基地就已经失守了。” 而负责守护的将领人还是床上,就已经失手被擒或被杀,就算他们有什么穿云箭也根本放不出来。 久堂直人心底涌上寒意。 如今数万大军在驿路上和巫思远对推,一时抽不出空来。 原本守海岸的宇川大志又远在西龙岛,更是无瑕分身。 海边的基地和工厂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眼看正是准备派上用场的时候,哪知一不小心既然被人偷了去。 “佐合!” “在!” “立即带上你所有的人马去南岸。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一些设备,还有找到那些工匠以及技术人员,尽快将他们转移。” “本将要活的,知道吗?” 佐合知道情况紧急。他一言不发地拱了拱手,带着亲卫转身又跑进了黑夜之中。 没一会儿,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一支队伍飞快出了营,向着海边跑去。 ———— 南岸。 任宁站在造船厂的大吊塔上,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金手指下全是红红黄黄一片。 他一边看一边在地图上作着标记。 没一会儿标满标记的图纸就被亲卫拿走,飞快送到下面杀人放火的将领手中。 不多时,噼里啪啦,四周的火光更是越来越大。 无数星落小兵来回奔走,一边在与守军打仗,另外一边就为了尽可能多破坏一些设备,多烧毁一些装备。 “可惜呀,真是可惜呀。” 雷二带着十几个亲卫紧紧守在任宁身边,此时更是一脸的牙疼。 眼前的造船厂里囤积不少倭寇的好东西,然而绝大多都是大件,比如成品和半成品的破弩、巨大的抛石机、滚石擂木,渔网等等各种各样的攻击和防御武器……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们倒是可以一一搬回去,只要稍加改装就可以派上用场。 然而这会肯定来不及了,只好让小兵们一一弄坏或烧毁。 “找到倭寇的工匠了吗?”任宁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嘿嘿。 旁边有亲卫已经得意地笑出声来。 “回将军,已经找到了百余工匠。” 这些人可是倭寇的宝贝,一般都分成几批十二时辰在工厂里连轴转,此外他们住宿饮食的条件相对来说也比较好。 星落小兵们随随便便一转就找到了。 “只要找到人,兄弟们毫不客气将他们打昏,然后由快马驼着往小河上游跑去。” 只要到了上游,往小船一扔再往山洞里一拖。 以后这些人就是星落军团的工匠。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兄弟们手脚再麻利点,敌人快要来了。” 北方的夜色中,一条长龙正举着火把朝他们而来。 嘿嘿。 收到任宁消息的梁如是抬头看了看天色。 三千人。 这个地方果然是久堂直人的心头肉。 才这么点功夫,就已经组起了一支队伍过来防守。 既然如此,那么这三千人也就别回去了。 第554章 敌人到底是谁 第554章敌人到底是谁 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久堂直人原地转了几圈。 他越想越不对劲。 “来人!继续向南岸增兵,一定要将那伙小贼通通留下。” “是!”亲卫们毫不犹豫地执行。 不大一会儿,名田又带着五千人的队伍匆匆向南而去。 “将军,”军师有些迟疑,“咱们的反应是不是过头了?” 所谓穷则战场穿插,富得火力覆盖。 需要在夜里偷偷摸摸出来打仗的,说明对方人手明显不足。 刚才佐合已经带了三千人马前去支援,如今名田又带了五千人过去,加上各基地和工厂原有的守卫,南部海边估计已经超过一万一千人。 的确有点多了。 “属下觉得源宁山脉里的敌人如今几乎都在驿路上打着仗,巫思远应该抽不出太多的人来。” 久堂直人嘿嘿冷笑,眼里闪烁着警惕而危险的光芒。 “你说的是,但如果他们不是百济人呢?” 嗯? 军师吃了一惊。 “将军的意思……他们是星落军团的人马?” 可之前他们经过详细讨论,一致觉得如今星落军团的重心是尽快攻下北海关,打通回云垂的陆路,不应该大规模出现在这百济东岸才是。 就算韦君谦留有人在这边,恐怕也只是些监控战况的眼睛,人数绝对不可能多。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大张旗鼓放心大胆地决定进攻驿路。 久堂直人不置可否地看着外面的夜色。 “是不是星落人,抓几个俘虏就知道了。” 南岸附近。 佐合带着部下匆匆往海边赶,然而越走心越惊。 噼里啪啦。 前方各种基地和工厂的火势惊人,目之所至整条海岸线几乎全被点燃。 特别是通往源宁山脉的佳木河。 河两岸堆满了这些年砍下来的各种木料,此时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眼望去,几乎照亮整条河流。 这阵仗绝不是一小撮敌人可以造成的。 佐合瞬间就想清楚了一切。 “你,立即回去将这里的情况报告久堂将军,请求更多的支援。” 他匆匆在地图上划了一根线。 “建议将军最好将人马拦在西边这里,谨防敌人逃回山里。” “是!”传令兵接过手书,匆匆跑了。 “命令所有人熄灭火把降低速度。探子立即散开,盯好四周的动静。快!” 一切等久堂直人那边将敌人的退路堵住再说。 佐合的命令飞快传了出去。 一支支照明用的火把被熄灭,整支队伍速度顿时就降了下来。 “将军这是在作什么?”有督军急得暴跳如雷。 “海边各基地是我们所有人拼了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它们是大和未来一段时间的支柱,万万不容有失。” “而且久堂将军的命令也是让我们尽快赶去支援,不得拖延。” 说着,督军抬头往海边匆匆看了一眼。 眼前的火势虽然很大,但大多是因为泼了火油所致的,暂时还只是些浮火。 只要及时赶到并将火扑灭,各基地和工厂的底子依然能保存下来。 “督军稍安勿燥。” 佐合暗暗叹了口气,然而还是得耐着性子解释。 “本将和您一样,深切知道这些基地和工厂的重要性,也知道要赶紧去灭火和救人。” “但眼前的火不仅是威胁同时也是个陷阱,敌人就等着我们送上门去呢。” 他话音未落。 踏踏踏! 忽然震天的马蹄声响起。 一时间脚下的大地都在隐隐颤抖。 佐合脸色大变,连忙刷地抽出配剑。 “所有人注意。左边有大规模骑兵团,立即原地组织防线。” 哈哈! 梁如是大笑。 他虽然听不懂佐合在说什么,但猜也能猜到大概的意思。 “晚了。你们受死吧!” 马有夜视眼,人类可没有。 而且佐合刚刚命属下熄灭了火把,三千小兵顿时乱成一团。 轰! 绊马索还没拉起,陷马坑更是没来得及挖。 梁如是已经带着自己的兄弟闪电般冲了过来。 他们也不作什么排兵布阵,就是挺着长长的骑枪或砍马刀,自西向东直接闯了过去。 扑扑扑。 咣咣咣! 一连串刀锋入骨或者战马踢中人体的声音密集响起。 啊啊啊。 四面八方瞬间响起无数的惨叫声。 一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伤于马蹄死于刀枪之下。 佐合听得心惊肉跳,后悔之余也知道不可力敌。 他当机立断大吼,“所有人抱团结阵,向本将所在的位置靠拢。刀枪一致朝外,静等救援!” 哗哗哗。 佐合的命令下得及时,然而梁如是反应也快。 无数火把朝着准备聚集的倭寇飞去。 一时间,天上像下了场灿烂的火雨,密集得令人躲无可躲。 佐合大惊。 他的人马来得急,手里除了进攻的长矛就是灭火的水桶,根本没带什么盾牌。 此时一见,上至将军下至小兵们不由脸色大变,然而个个束手无策。 佐合牙一咬,“所有人保持阵形,不得乱跑……” 火把而已,顶多烧伤烧死几个。 但如果乱了阵形,让敌人的骑兵直接闯进来,那凭他们手里的木棍,就是死路一条。 咻! 这时,慌乱中不知从哪射出来一支箭,瞬间射穿了佐合的喉咙。 他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 “通知下去,”任宁冷冷地把弓箭收回挂在背后,“敌人主将已死,让一营随便打。一刻钟后立即收兵后撤。” “是!”传令兵眉开眼笑骑马跑开。 “大家小心,”直到主将倒下,佐合的亲卫们才后知后觉,“附近有奸细!” “将军死了。”不知谁失声大吼。 此言一出,倭寇小兵们更是慌乱。 没了上锋的命令,原本准备抱团的小兵们看着头顶落下的火把下意识地四处乱窜。 稍俱雏形的圆盾阵顿时土崩瓦解。 嗤拉! 无数战马掠过,散着寒光的大刀或骑枪已经或劈或捅了过来,顿时热血飞扬人头滚滚。 嘿嘿。 “将军……” 雷二讪笑地搓着手,有些坐不住。 远方摇曳的火光映在他那高大的身躯上,显得十分滑稽。 任宁知道他的意思,无语地挥了挥手。 “去吧,不许恋战。” 这里距离久堂直人的大本营并不算太远。 如果撤退不及时,万一被步兵团团围住,那就麻烦了。 “是!”雷二响亮地应了一声,带着十几人兴呵呵地冲了上去。 第555章 揣摩 第555章揣摩 雷二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没多大功夫,他就带着一身浓郁的血腥味乐呵呵地回到了任宁身边。 “爽!” 他舞着大刀哈哈地直嚷嚷。 “爽够了?”任宁斜视他。 嘿嘿。 雷二老老实实回答,“爽了一把,不过有点不过瘾。” 任宁点头,随手在地图上一指。 “又一支敌人过来了,他们已经转向了我们后方,看样子想埋伏在我们的退路上。” 雷二一惊,连忙认真地看了几眼,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五千人,有点多。将军,要不趁他们还在赶路,属下带人去轰散他们?” “去吧。”任宁挥了挥手,“天亮之前解决战斗。” “是!”雷二大喜,“前锋五至八营跟我来。” 萧纲等人刚刚泼完手里的火油,闻声立即眉开眼笑地跟了上去。 ———— 久堂营地。 久堂直人和几个军师一夜没睡。 眼看天已大亮,他们情不自禁出了中军上了瞭望塔,朝着南方望了过去。 远处一片静寂。 几人只看见一片通红的天际,仿佛天边依然在燃烧一般。 “那个方向不是东方吧?”有人忍不住嘀咕。 如果是东方,日出前后天边有这样绚烂的朝霞也不奇怪。 哼哼。 没人作声,只是默默地白了说话的人一眼。 “怎么回事,前线到底是死是活?”久堂直人脸色愈加发冷,“这么久过去还没个人回报!真是岂有此理。” 他话音刚落,就有满身污泥的小兵撞撞跌跌在越过营地的围栏,拼命朝着中军方向跑来。 没马真不行啊。 传个消息都那么费劲。 久堂直人看在眼里,心底更是恨得不行。 报! 好一会儿过去,传令兵才气喘吁吁跑到久堂直人跟前。 “将军,昨晚派出去的两支队伍全遭到敌人埋伏。对方拥有大规模的骑兵,作战凶猛来去如风,我军不能敌已经伤亡惨重。” “名田将军请求支援。” 久堂直人都心漏了一啪,定下神后他却没有理会名田的支援请求。 “各基地工厂的工匠和学徒呢?你们救出来了吗?他们现在人在哪?” 大半个晚上一直没人回报,久堂直人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兆。 不过东岸这里什么都少,就吃饭的大头兵多。 因此这些人就算伤亡再重甚至全军覆没,在久堂直人心里也远不及那些几百名工匠以及他们的学徒重要。 传令兵愕然,然而还是飞快反应过来。 “回将军,敌人有备而来且数量众多,同时还在路上设下层层障碍分批阻拦。将军带着兄弟们已经拼死前行,然而至今还没能赶到海边。” 至于什么工匠和学徒,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呼~ 久堂直人深吸了口气。 他换了个问题:“能确定敌人是谁吗?是不是星落军团?” 这回传令兵回答得很快。 他重重地点头,“回将军,敌人肯定是星落军团无疑。小的亲眼看到不同姓氏的将旗。对方至少有十名以上的仟长。” 嗤。 久堂直人倒吸了口凉气。 旁边的军师们脸皮更是情不自禁地跳了跳。 十名仟长,也就是说星落军团至少来了一万人。 他们昨晚就派了八千新兵出去,难怪被吃得一个不剩。 “看清他们主将是谁了吗?” “回将军,他们主将应该是姓任。” “不可能。”旁边的一个军师难以置信地破口而出,“你可看清了?真的是姓任?” 整个星落军团就只有一个姓任的将军。 不过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才是。 “这个……”传令兵有些茫然,“这是名田将军亲口对属下说的。” 他只负责送信。 至于情报真假,只能靠各将军自己揣摩。 久堂直人和军师们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错愕。 任宁封亲王的消息,百济王李承德知晓,他们虽然远在东岸,但也同样收到了消息。 按常理来说任宁这会应该在星纪城掌控全局甚至谋求帝位才是。 怎么会出现在这兵荒马乱的百济东岸,甚至还亲自带兵作战? 一瞬间,久堂直人脑子转了几百圈。 想不明白他也就不想,脸色却是严肃起来。 “敌人现在在什么位置?快说!” 久堂直人暗暗咬紧了牙关,眼里更是掠过了兴奋的光芒。 如果对方的将领真是云垂新晋的宁王,那怕死光整个东岸的将士,也要将他抓到手。 传令兵吓了一跳,舌头更是打了结。 “回……回将军,昨晚名田将军发现不对劲,立即令小的往回送情报。只是路程有点远,小的两条腿跑得慢……” 时间过了这么久,他现在是真不清楚敌人在哪以及后来往哪里去了。 唉。 久堂直人反应过来,难得叹了口气。 他心灰意冷地摆了摆手。 “罢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传令兵顿时如释重负,转身飞快离开。 至于什么名田求援,他早就抛之脑后。 砰! 久堂直人重重擂了一拳旁边的护栏。 “传令给驿路前线,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从百济人手中夺几匹马。” “明白!” “立即将所有斥候和探子都派出去,一定要找到宁王的位置。” “是!” …… 久堂直人一连下了好几道命令,最后才抬头看向南方。 “星落如今应该不在海边了,随便派人去灭火吧。能救多少是多少。” ———— 西龙岛以西,海上。 后方的天空突然变得血红一片时,宇川大志心都凉了几分。 “谁来告诉本将岸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面面相觑,根本没人作声。 他们都盯着前方拉拉跨跨的海战,一个劲讨论着如何引敌人上勾并且以最小的代价消失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后方的动静。 要不是周围有眼睛船发现了不对劲,否则宇川大志同样不会转过身去查看。 “将军请放心,”有军师出声安慰,“岸上有久堂将军坐镇,同时也没放穿云箭求援,想必不是什么大事。” “希望如此吧。” 宇川大志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前方半死不活的战况,情不自禁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咻! 这时北边的源宁山上突然高高升一朵灿烂烟花,啪地在晨光中炸了开来。 哈哈。 李荷白、鲁平安还有万石磊三人抬头看着天上的烟花,哈哈大笑。 “码蛋,一直磨磨蹭蹭对射,大伙有力气也用不上。幸好终于等到这一刻。” “兄弟们,传本将命令,全体进攻!” 哗哗! 令旗挥舞。 很快,处于前方的镇南关舰队,护在左右的玉龙舰队和磐石舰队纷纷变得喧嚣起来。 无数船桨从各舰船舱伸出,瞬间插入了水中,使劲地摇了起来。 第556章 到京 星澜大运河。 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浩浩荡荡的运河大多船来船往,热闹无比。 然而此时宽阔的河面却有些寥寂。 上面有行船,但是却是三艘战营级。 这种专门为海战而生的战争利器,此时却出现在运河里。 一时间,堵得宽大的河面都有些狭窄。 其他商船和客船更是远远看着,一时都不敢靠过来。 南舒号。 舰长费大海抬头看了看前方雄伟的星纪城,长长松了口气。 护送宁王妃的旅程很长,虽然偶有风雨,然而一路还算得上风平浪静。至少没有想象中的刺杀等事发生。 最终他们平平安安抵达了眼前的星纪城。 “娘娘。”费大海来到盈盼的船舱外,恭恭敬敬道:“前方就是星纪城的运河闸门了。末经允许,末将等不能将战舰开过去。” 如果擅自将战舰开到星纪城脚下,甚至抵达东或西码头,那就几乎等同叛乱了。 盈盼走了出来,理解地点了点头。 “一路辛苦大家了。这样吧,让战舰靠岸放我们下去就行。” “是!”费大海呵呵应了声,“不辛苦,这是我们该做的。” 他们出发前,袁兴文可是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费大海等人保证王妃一行顺利平安抵达星纪城。 他们立下了军令,自然要作到。 因为不是正规码头,无法直接登陆。 三艘战营级飞快靠近岸边,然后放下小船组成浮船。 盈盼等人逐一下了船。 呼。 吉祥长长出了口气。 “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呀。” 海上晃荡的这些日子,可苦了草原来的丫鬟。 吉祥被海水荡得差点连饭都吃不下,整个人饿得病怏怏的。 哈哈。 其他人大笑,纷纷跺了跺脚下的土地,个个深有同感。 “哥!!” 苗冬刚扶着嫂子下了船,就一直扯着脖子四下张望。 没一会儿功夫她就找到了同样引首以盼的苗夏。 兄妹俩已经两年多没见面,激动之下,她哪还记得什么文雅礼仪,连忙挥手大叫。 哎! 苗夏应了一声,挤过护卫匆匆走了过来。 走近后,他却没再理会自家妹妹,而是先恭恭敬敬地给盈盼和管家邹大河行礼。 “王妃,邹大叔,你们终于回来了,路上辛苦了!” 盈盼也有些晕船,只能嘻嘻一笑。 “好久不见!苗夏长大了,越来越懂礼数。” “很好,看来这些年的课没白上。” 旁边的邹大河不作声,心底则是感概万千。 他们的确是回来了,而且身份还大不同。 不再是过去那个平平无奇的从五品将军府。 如今他们无论走到哪,都有人高看一眼。 想当初离开星纪城南下时,邹大河只知道跟着主子走,打死也不会想到这天。 真是世事无常啊。 “这里人多口杂,王妃还是先进城吧。”费大海说。 他安排好三艘战营级的一切,也带了支队伍跟了上来。 虽然盈盼有庞大的护卫队,而且都是来自星落军团的退伍老兵,个个实力不一般。 但费大海他们也算是护送队伍的一部份,自然会送佛送到西。 “也是!”众人纷纷赞同,“先回家,其他的以后再说。” 说着回家,然而车队进了星纪城后,却没有朝永安胡同的将军府而去,而是转了个弯进了富丽堂皇的宁王府。 王府大门口上,高高的门槛已经早早卸下。 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少的奴仆正整齐候在门外。 见到长长的车队过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弯腰行礼,恭声道:“欢迎王妃和王世子回府。” 盈盼没理会他们,车子快到后宅垂花门时才停下。 “邹管家,一会儿多拿些银子和准备些吃的给镇南关的兄弟们。” 邹大河连忙应下。 费大海将人送到了王府,为了避闲也为了不堵住运河,很快就会驾船离开。 他们会继续北上,最终与李荷白的镇南关舰队会和。 好一阵安顿,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盈盼正在逗刚醒的儿子,吉祥匆匆走了进来。 “王妃,宗人府来了人,此时正候在前厅。” “这么急呀?” 盈盼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咱们见见这些皇族中人去。” 一行人抱着任战到了前厅。 厅里来了一长队的陈氏族老,个个头发花白,而且衣领上都描了四爪金龙。 “王妃,”邹大河过来引见,“这位是宗人府宗令,负责编篡皇家玉碟,登记宗室子女名讳。” “见过宗令大人。” 哈哈。 老头子爽朗大笑,“都是一家人,王妃客气什么。” 说着,他飞快扫了盈盼一眼,目光随即落到她身边的任战身上。 “这位就是宁王世子吧。果然生得虎头虎脑,颇有其父宁王之风……” 老头子吱哩呱啦绵绵不绝地说着赞美之词。 因为说的是儿子的好话,便盈盼奈着性子听下去,这才发现老头子说的话中居然没有一句是重复的。 果然是个人才。 咳。 好半晌过去。 邹大河忍不住咳了一声,打断了话兴正浓的宗人府宗令。 “宗令大人,我家王妃刚刚回京。您看,从广信郡到星纪城那可不止万里之遥……” 因此,你个糟老头子别啰嗦了,赶紧作正事。 宗令脸色一僵,看着面无表情的盈盼,却是不敢再费话。 他从后面的族老中接过本明黄色的巨册,小心翼翼地翻动着。 六百多年的陈氏皇族儿孙众多,宗人令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长兴帝的名讳。 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吉祥话,他才在下面加上“九子陈修宁”字样。 写了任宁的名字还没完,宗人令又事无巨细地问了盈盼几个问题, 比如她的名字、生辰、两人成亲日期及岳父的名讳等等,最后是长子任战及他的出生日期。 登记完这一切,半个时辰已经过去。 后面的宗人府族老才掏了两个皇家玉佩,恭恭敬敬送到盈盼以任战手中。 “娘娘,这是您和世子的身份玉佩,千万不可随便送人。一旦遗失或损毁,要及时报宗人府以补办。” “好!” 盈盼翻来覆去看了看那两个精致的玉佩,随手将它们递给了身后的吉祥。 很快,宗人府一行人离开。 盈盼长出了口气,“终于完了,没有想象中麻烦嘛。” 咳。 苗夏笑嘻嘻地咳了一声。 “娘娘,我之前特地查过流程。正常情况下上皇家玉碟其实很麻烦的。” 不过现在不是正常情况,宗人府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能省就省了。 第557章 出门拜访 第557章出门拜访 第二天一大早,宁王府正门大开。 在重重护卫的保护下,一辆雕龙画凤的车子驶了出来,堂而皇之朝着永安胡同而去。 车子很大,除了盈盼外还坐了几个人。 吉祥偷偷掀起车帘往外瞧。 咦。 她吃了一惊,却是有些莫名其妙。 “娘娘,路上人真不少啊。” 现在非年非节,而且宁王府附近住的都是高门贵族,街道上理应没什么人才是。 盈盼也不意外,她微微一笑,先仔细检查了下奶娘怀里的儿子。 见任战吃饱喝足又睡得香甜,她才跟着吉祥朝车外望去。 果然,外面的街道两旁几乎挤满了形形色色的百姓。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不少长像迵异的异国人。 这些人也不作生意或来往走动,一个个就扯着脖子好奇地朝着她们的车驾张望。 啧啧。 “这车子真威风,就是那个新晋宁王的车驾吗?” “这还用问?你没见车上面大大的‘宁王府’字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头儿又不识字。” “你不识字总该看清车子的颜色,不是皇族谁敢乱用?此外没发现不对劲吗?比如这些护卫……” 别的王府出门都要讲排场生怕丢人,带出去的护卫们通常都长得威风霸气。 眼前护着车队的护卫却大不一样,几乎个个都带着残疾。 有的没了一只手,有的脸上手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甚至瞎了一只眼。 然而他们眼中的机警和杀气却是令人不敢直视。 “这宁王妃昨天才刚进京吧,这一大早的就迫不及待出门,也不知道会去拜访谁?” “看这条路方向,去的当然是镇国公府!” “就这么大咧咧去?啧啧啧,也不怕被锦麟卫盯上。” …… 永安胡同,镇国公府。 盈盼的车子还没来到永安胡同时,镇国公府的大门已经早早打开并且卸下了高高的门槛。 霍庆夫妇更是满面春风地候在了大门外。 没过多久,车子如期而至。 此时的盈盼是王妃又是女眷,本可以不下车直接开进国公府。 但她却在府门前下了车,还笑语盈盈地和霍庆夫妇俩聊了几句。 三人才欣欣然地一起进了大门。 啧啧。 背后议论皇族乃大不敬,要是不小心被锦麟卫盯上大小也是件麻烦事。 然而依然有人低低出声。 “有人看清宁王妃的相貌了吗?” 周围众人朝出声者望去,顿时了然。 这人五短身材,身边人又多,还真看不到镇国公府门前的情况。 嘿嘿。 “老婆子看清了。不愧是王妃,长得美若天仙呢。” “老孙我也看清了。唉,比我家黄脸婆不知漂亮多少倍。” “真的假的?可我听说这位宁王妃是西凉人啊,难道看起来和我们长得一样吗?” “宁王妃是西凉人?假的吧。她和我们一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啊。” …… 镇国公府,前院。 时间未到,院子里众多的招魂幡依然没有撤除。 近段时间星纪城风平浪静,张大娘子除了学习医书外无所事事,便不时拿着掸子过来扫扫落在幡上的灰尘。 听见前面的动静,她扭头看去。 就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宫装妇人走了过来,然后朝着身边众多的招魂幡深深鞠了个躬。 凤凰! 张大娘子吃了一惊。 她一眼就看清盈盼身上穿的是代表亲王妃的衣饰,连忙快步让到一边。 什么情况? 张大娘子一向偱规蹈矩,从不过问和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此时看着走过来的霍庆夫妇俩不由有些茫然。 “盼盼,”世子夫人笑着拉过张大娘子,“这位是张大娘子,你应该听说过吧。她是岩陲要塞的军医,现在暂时住在我们府上。” 说到这,她捉狭地眨了眨眼睛。 “张大娘子,这两位是宁王妃还有宁王世子。嗯,就是任宁的妻子和孩子。” 嘶。 张大娘子倒吸了口凉气,然而再看向盈盼以及她怀里的孩子时却又忍不住亲近。 “属下张氏,见过王妃娘娘、宁王世子。” “原来你就是张大娘子。”盈盼又惊又喜,“王爷之前常常提起你,说包括他在内不少要塞将士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 说着,她也等张大娘子回话,便亲热地把孩子递到她怀里。 “来来来,抱抱孩子,他单名一个战字。说来要不是大娘子你救了他父王,这小子还不知在哪呢。” “娘娘,这可使不得。”张大娘子百感交集。 她一生未育,虽然在岩陲要塞包扎过无数人,然而这还是第一次抱婴儿,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抱妥了,张大娘子情不自禁亲了亲孩子的小脸,随后发觉不对劲便抬头一看。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跟着盈盼一行人进了正厅。 前面主位上端坐着的正是夷光公主。 盈盼心情激荡,急走几步来到夷光公主前,弯腰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祖母,我回来了。” 当初住在永安胡同时,她常常过来和夷光公主一起骑马聊天,两人一直互称祖孙来着。 呵呵。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夷光公主慈祥地朝她招了招手。 “都是一家人还见什么外?过来坐下说话。” “是。”盈盼从善如流,过去乖乖坐下。 她从吉祥手中接过事先准备好的礼物。 “祖母,这两年孙女久不在身边,过年过节也没办法过来陪您。这是补给您的礼物,祝您健康长寿、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夷光公主呵呵接下,却是嫌弃地撇了她一眼。 “你个傻孩子,现在还叫我祖母?” 该改称呼了! “知道啦!”盈盼嘻嘻地吐了吐舌头,果断换了说法,“外祖母好。” “嗯。”夷光公主十分满意,“这才像话嘛。” 她抬头四下张望,不过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 “我的曾外孙呢?盼盼你没带回来吗?” 众人不由朝一边的张大娘子望去。 女军医刚抱上孩子,这会还有些母性大发恋恋不舍,却也只能抱着任战走了过来。 “殿下,世子在这。属下稍稍替世子检查了下,是个乖巧健康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是嘛?”夷光公主大喜。 她拿出任宁早些时候送的放大镜,仔仔细细瞧了半晌襁褓里熟睡着的孩子,又伸手捏捏孩子的小脸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558章 作客 第558章作客 齐王府。 起昨天起,偌大个齐王府就莫名陷入了一股压抑的气氛之中。 主子们个个黑着脸,导致全府上下的奴仆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拼命地干着手里的活。 正厅。 陈修竹背着双手,焦灼地来回踱着步,稍稍听到动静便紧张地抬起头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 有幕僚暗地里摇了摇头,连忙出声劝慰。 “王爷稍安勿燥。宁王府距离王府有点距离,眼睛们打听消息需要点时间。” 陈修竹也知道自己着急了,点点头后强迫自己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只不过眼睛虽然闭上了,然而思绪却是更加凌乱。 “本王外祖父现在在哪?” “回王爷,尚书大人现在在河内郡以南视察当地的河道。” 此时已是四月,正是北方展开大规模春耕的时节,而广袤的南方更是即将进入炎热的夏季,雨季也很快会随之而来。 因此这段日子可谓是工部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时节。 罗垦身为工部尚书,当然不需要亲自下地,而且陈修竹身边也不能缺人。 但奈何一直昏睡的长兴帝忽然爬起来颁布圣旨,让他外出视察各地的河道驿路。 罗垦再郁闷也得乖乖带着部下启程…… 唉。 最信赖的外祖父不在,手里交好的文官武将又所剩无几。 陈修竹左思右想,最后只剩下一声长叹。 踏踏踏。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匆匆响起。 王府长史带着一个眼珠滴溜溜乱转、瘦得像只猴子的年青人走了进来。 “属下见过王爷……” 两人恭敬行礼。 “免礼。”陈修竹不耐地挥了挥手,急问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他问的自然是自家长史,普通下人还不配堂堂亲王爷亲自搭话。 “说话呀,”长史扭头瞪着瘦猴,“王爷问你话呢。” “是是!”瘦猴不敢争辩,连忙事无巨细地把宁王府外面的情况说了说。 啧啧。 “这宁王妃还真是够大胆的。” 陈修竹又是感概又是羡慕。 像他要见外祖父,罗垦要么找各种理由作足了表面功夫要么暗地里偷偷上门。 结果盈盼刚回到星纪城,就敢堂而皇之地去拜访镇国公府,根本无视锦麟卫的存在。 人比人,气死人啊。 哈哈。 旁边的幕僚摇头大笑。 “王爷,恕属下直言,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意宁王妃出身西凉,缺乏教养。蛮夷而已,哪懂什么厉害关系。” 哼。 陈修竹一声冷哼,连眼角都不给说话的幕僚一个。 他满脸铁青地指着门口,冷声道:“你给本王滚出去!” 盈盼或许不懂其中的厉害关系,但镇国公府立府六百余载,府里还住着一位夷光大长公主殿下,她会不清楚吗? 结果夷光公主不仅没有阻拦,甚至还大开正门迎接。 那幕僚满脸不服却也不敢争辩,收到同伴的警告后连忙低头出了齐王府正厅。 “也不知道她们会在镇国公府谈些什么?”陈修竹嘀咕。 “这……” 包括瘦猴和幕僚们在内,所有人都脸露难色。 黄明去年已经将镇国公府的护卫带了回来,现在全府上下更是铁桶一个,外人几乎不可能打听到其中的消息。 “王爷,要不属下找人潜入宁王府,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陈修竹淡淡看了说话之人一眼。 在得知长兴帝封任宁为宁王的那一刻起,星纪城的各高门贵族无不想方设法往宁王府塞人,试图先打下钉子。 结果没过几天,所有人全被苗夏不分由说地或赶或扔了出来。 他甚至还把整座王府从头到尾包括地上的土都翻了一遍,确保没留下任何异样。 特别是盈盼还从广信带回了众多的护卫,这些人可都是星落军团的百战老兵。 他们这些外人再想潜进去,恐怕是有去无回。 不过陈修竹还是点了点头,“去吧。” 很快长史就出去分配人手和任务。 陈修竹则继续在正厅里等。 一等等到下午,长史才带着另外的眼睛一路小跑地进了正厅。 这眼睛不讲虚礼,直接开门见山。 “王爷,宁王妃在镇国公府一直呆到正午,应该是在府里用餐。车驾从镇国公府出来后直接去了户部尚书府。” 咦。 陈修竹惊讶,“看清楚了?去的不是太师府?” 咳。 旁边的长史忍不住出声,“王爷,估计是尚书府离得比较近。” 户部尚书府。 花厅。 因为盈盼是女眷,因此接见她的主要是尚书夫人还有刚回娘家的钱巧,也就是韦君谦的夫人。 钱良坐在一边,看着笑语盈盈谈笑甚欢的几个女人,脸色有些发黑。 干娘?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盈盼对钱巧的称呼,呼地站了起来。 “巧儿,过来!” “是,爹爹!” 结果不仅钱巧就连盈盼也跟着走了过来。 “见过钱尚书。”盈盼微笑行礼。 钱良可不敢受她的礼,连忙摆着手侧身让开。 “这可使不得!娘娘您折煞老臣了。” 他知道盈盼的身份,然而见她举止落落大方,心底不由多了几分感概。 然而还是连忙解释。 “您贵为王妃,是君;而老臣只是一名臣子。所谓君臣有别,老臣是万万受不得您的礼的。” 盈盼也不意外,笑着点了点头。 “谢尚书大人的教导,本宫下次记住了。” 说完她从吉祥手里接过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蓝色琥珀。 “尚书大人,虽然这里是干娘的娘家,但却是本宫第一次到府上作客,怎么也不能空手而来。” 说到这,她微微一笑。 “之前听王爷说朝廷六部中您最是正直,除了关心天下粮仓与百姓生计外别无它好,唯有闲瑕之余喜欢把玩些稀少的物什。” “而广信与万象比邻而居,本宫无意间收到一对产自万象北部的遗玉。据当地人说这是虎死精魄入地化成石,有趋吉避凶、镇宅安神的功能。” “本宫想或许尚书大人会喜欢,特意带过来送给您。” 钱良撸着胡子,一直琢磨盈盼这次过来的目的,此时一看那两个拳头大小的琥珀,眼都直了。 身为户部尚书,他见过无数宝贝,自是懂遗玉的。 这么大的琥珀可不好找,而且还是同颜色的两颗,那更是难上加难。 长兴帝的小金库珍宝无数,然而想找两颗与它们相提并论,恐怕一时也找不到。 咳咳。 “王妃娘娘,无功不受碌,这等稀世珍宝老臣可不要能……” 然而待钱良回过神时,才发现那两颗珠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紧紧握在了手中,甚至还像盘核桃一样咯咯地盘了起来。 嗯,手感不错。 第559章 分兵 第559章分兵 下来几天,盈盼不管熟悉亲近与否,几乎是一家接着一家拜访星纪城的高门。 “不知所谓,成何体统!”一些老学究见状都有些愤愤不平。 这明显不合规矩。 正常情况下高门贵户间想要上门拜访,都应该先给对方下贴子,得到主人回应后到了约定的时间才能上门。 然而这宁王妃分明就是不打招呼直接闯上门去。 但这回除了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学究外几乎没人有异议。 甚至早上看见宁王府府门大开,无数人就以猜测宁王妃今天会去拜访哪家高门贵户为乐。 而只要看见盈盼的车驾往某条胡同而来,临街的各府不管她会不会到访自家,都早早打开以表欢迎。 皇宫,长春宫。 “她是要作什么?” 收到外面消息的皇后气得差点砸了个花瓶。 “眼里还有没有祖宗规矩了?” 按理来说,刚上玉碟的皇家媳妇应该尽快进宫面见太后、皇后和自己的母妃才是。 结果盈盼似乎忘了自已的身份,一直在宫外四处乱转。 咳! 旁边的女宫忍不住咳了一声。 “娘娘,宁王妃回到星纪城的第二天就已经递了进宫的贴子……” 只是皇后想晾晾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庶媳,就随手将贴子扔在了一边,一直没有回话罢了。 皇后气得头昏目眩,半晌后才回过神。 “拿贴子去,召宁王妃明早进宫!” 再让盈盼这么转下去,估计整个星纪城都要被她转遍了。 这天早上,一众好事之徒又齐刷刷地聚在了宁王府外面的大街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赌今天宁王妃会去拜访谁。 “承恩伯府吧。”有人扣着手指,“王公侯伯及六部尚书府宁王妃已经拜访了大半,怎么也该轮到他们了。” “皇后的娘家?我看宁王妃绝对不会去。” “为什么?” 啧啧。 “大家别忘了,几年前宁王送灵回乡,初到星纪城就当众打掉了孙三公子的门牙,大大落了承恩伯的面子……” “原来如此。” “不去承恩伯府的话,那就是各大将军府了。” 比如韦君谦的车骑将军府、袁兴文的骠骑将军府还有雁回军团田鸿雁的骁骑将军府…… 众人正讨论着。 吱~ 王府大门终于如愿打开,一辆熟悉的车驾开了出来,直接朝着皇宫而去。 呼~ 整个星纪城似乎都松了口气。 不少亲近的朋友干脆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嘿嘿。 “原以为这宁王妃出身蛮夷,会浑身长毛粗鄙不堪。没想到长得和咱们云垂女子一样,而且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确实,”有人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甚至在我看来,宁王妃的品性作风比起星纪城里的那些世家精心培养的嫡女也不可多让。” “说实话,她人虽然自小长在西凉,婚后也久居偏远的广信郡,但送出来的礼物老夫一家还是蛮喜欢的,真是有心了……” 长春宫。 高高端坐的皇后拿着祖宗礼法,整整训斥了大半个时辰。 “是是是,娘娘教训得的是,儿媳记住了。” 盈盼表面上看起来洗耳恭听点头称是绝不再犯,实际上却是左耳进右耳出,甚至还有空回头微笑地看看张大娘子怀里的儿子。 “你……”皇后看在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惜妻凭夫贵,任宁如今如日中天,她什么都不敢做也做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守门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晴云宫来人了。” “这么快?”皇后气愤地看了看沙漏,虽然还没训斥够,却也只能放人。 一行人又转了晴云宫。 里面除了晴贵妃外还笑盈盈坐着一个妇人。 正是韦君谦的夫人钱巧。 “儿媳携子拜见母妃、干娘。” 张大娘子也抱着任战上前,“张氏见过贵妃娘娘以及将军夫人。” 晴贵妃唬着张俏脸,“都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多虚礼,快坐下吧。” 说完,她开开心心地接过孙子,和钱巧一起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任战刚刚醒睡啊啊乱爬的小脸。 “皇后没为难你们吧?” 盈盼笑着摇了摇头,“回母妃,皇后娘娘就语言上责备了一番,不过不痛不痒的,儿媳纯当耳边风。” 至于任战,张大娘子身为军医,到了星纪城后又了解了不少高门贵户间的阴私手段,自是守得严严实实的。 “那就好,那就好。”晴贵妃长松了口气。 几人也不谈什么星纪城的局势,就开心地聊着家常,聊来聊去就聊到了远在百济的任宁。 “北海关快开打了吧?也不知道王爷现在在做什么。” 百济东岸。 驾!驾! 马蹄声隆隆。 一支铁骑杀气腾腾朝着源宁山脉的东西驿路奔去。 只是偌大的东岸早被倭寇开辟成了大大小小的庄稼地,时不时还排列着宽宽窄窄的引水沟,赶起路来并不顺畅。 “将军,”有亲卫兴奋不已,“一到三营的兄弟们这是去干掉源宁山口的倭寇吗?” 源宁山口呈喇叭状,西窄东宽。 而因为二王子的原因,百济军还没恢复元气,虽然占了地利却打不出来。 至于倭寇方面人虽多,面对百济那边铁了心要争口气的姜雪松等人却也攻不进去。 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死伤惨重。 如果他们此时过去在倭寇背后狠狠捅上一刀,或许会解开破局。 任宁沉吟了一会,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三个营共三千人,还是少了点,而且地面坑坑洼洼的不适合骑兵大规模进攻或撤退。 因此一到三营只是过去给倭寇背后施加压力,让敌人不敢全力进攻源宁山脉甚至露出破绽,以便百济方面杀出来。 砰砰。 小亲卫重重拍了拍胸脯。 “将军,如果三千人不够的话,不是还有我们这五千多兄弟吗?大伙可以随时补上的。” 说完,他忍不住抬头朝西北方向看去。 如果吃掉了进攻源宁山口的那伙敌人,把巫思远的部队从山里放进来,那么以后东岸的仗相对要好打得多,最不济也可以进一步压缩倭寇的粮食产出。 可以说绝对有益无害。 啪。 雷二重重拍了那人一巴掌。 “你小子啰嗦什么。将军自有考虑,咱们老实照作就是了。” 任宁微微一笑。 他目送一到三营走远,才回头看向身后依旧在熊熊燃烧的海岸线。 “大家放心吧,我们也有的是活要干。” 除了要继续毁掉眼前的各处基地,干掉久堂直人派过来的援兵。 同时,海上的宇川大志也快回来了。 无论他是被李荷白等人打败逃回来,还是主动撤回来救火,任宁等人正好守在岸边。 届时双方定有一番恶战。 第560章 左右为难 第560章左右为难 百济东海。 哗哗哗。 背着朝阳,几条船身上还插着大大小小箭支的眼晴船破开波浪,箭一般朝着倭寇舰队而来。 “报!!!” 此时双方距离还远,然而眼睛船上的小兵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虑,远远地大声喊了起来。 轰隆隆。 尽管前方大战的声音震耳欲聋,然而这小兵的声音依然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西征号宇川大志的耳中。 他脸色不变,甚至眼睛一直紧紧注视着前方激烈的战况,然而心却忍不住漏了一拍。 “星落军团深夜袭击东海岸,我大和所有工厂、码头、基地等全遭攻击,火势滔天而且至今没有熄灭的迹象!” 什么? 包括宇川大志在内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情不自禁回头朝着东方看去。 果然,比起往日来,今天的火烧云似乎红得出奇,红得更令人心慌。 “什么情况?久堂……岸上守军在作什么?” 宇川大志再也顾不得前方的战况,连忙盯着刚爬上甲板的小兵追问。 东岸的各种基地和工厂结构复杂规模宏大,产出的成品半成品数量众多,同时又是久堂直人的心头肉,那是万万是碰不得的。 然而火势至今还没熄灭,宇川大志已经能想象星落军团到底来了多少人。 几个报信的眼睛相视一眼,低头看了看身上血迹斑斑的衣裳,个个脸露难色。 “回将军,星落军团派了众多的人马死死守着海岸,兄弟们人少船小,根本无法正面靠近。” 因此暂时无法得知岸上的守军到底是什么情况。 见主将脸色难看,他们连忙说下去。 “将军,见情况不对,一些兄弟已经绕开主要海岸,从其他相对偏僻的地方登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查清岸上的情况。” “很好。”宇川大志点了点头,脸色才好看了些。 他又连忙追问各基地受损的情况。 那可是他们下来一段时间的武器弹药啊。 要是全毁了,宇川大志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打仗。 然而眼睛们无法靠近,而且岸上火光冲天,他们只能粗略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尽管如此也足够听得宇川大志以及其他人肉疼不已。 啪。 突然有军师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 “将军,怪不得前些天前面的云垂舰队一直和我们周旋,既不主动进攻也不后退,原来他们的用意就是拖着我们这么多人。好让……” 好让星落军团直接去偷袭防守空虚的东海岸。 砰。 宇川大志也反应过来,顿时气得重重擂了一拳船舷。 只是现在才反应过来还有什么用? “将军,东岸设施众多结构坚固,星落也只是昨晚才发起的进攻,一时半会绝对烧不完。如果我们现在赶回去灭火,应该还能保住一大部分。” 有军师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将军,万万不可。” 这人遥遥一指西边的战况。 “各位将军,不是属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们的装备本就一直不如云垂人,缺衣少食下老兵几乎损失殆尽,各舰上的新兵素质更是一言难尽。” “如今大伙全心全意抵挡,然而想挡住对面的云垂舰队尚且不容易,一旦分出部分兄弟调头回东岸,先别说灭不灭得了岸上的大火,剩下的兄弟舰船几乎十死无生。” 其他人纷纷点头。 “五野说得是。将军,咱们决不能分心了。” “我也赞同。半晚过去,岸上的久堂将军应该也收到了情报,想必大军正往海岸线而来。我们是水师,打好眼前的大战才是正事。岸上的事就轮不到我们担忧了。” 有人则不以为然。 “各位,岸边的各工厂基地主要供应的就是我们水师。如果它们全被毁了,就算这场仗我们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但下来的日子大家手里也没了补给。要是敌人再来一趟,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等死。” “这倒也是。” 众人左右为难,纷纷皱起了眉头。 …… 轰! 正议论着,突然一支重弩箭划过天际,重重落在西征号旁边的海水里。 哗啦。 激起高高的水花,溅了靠近船舷的几人一身。 宇川大志等人脸色一变,情不自禁扭头朝西望去。 双方最面前的舰队已经近身肉搏。 镇南关那三艘高出一头的战将级各自碾沉了一艘战营级后,巨兽一般义无反顾地挤了进来。 它们根本无视两边敌人的弩箭火球,继续朝着倭寇舰队的中央开来,看样子铁了心要杀穿倭寇整支舰队不可。 深田号。 舰长大喜过望,他趴在右边船舷上指着广信号大呼小叫。 “快快快!广信号速度慢了下来,所有弩箭通通瞄准它的吃水线和主副桅,抛石机随便发射击火球和石头。所有人,立即进攻。” 小兵们脸色发苦。 广信号碾沉了他们一艘战营级后,速度的确是降了下来。 但也只是五十节变成三十节,不是呆着不动。 以他们三脚猫的水平,想瞄准对方的吃水线和主副桅,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但督军就站在身后,没人有异议。 吱吱吱。 各种武器纷纷转向了南方,遥遥瞄准了广信号。 突然桅杆上的瞭望员失声尖叫。 “将军!正前方三十丈,伏虎号!” 什么情况? 深田舰长茫然扭头朝前看去。 这一看,他的一张挫脸顿时血色全无。 这么点时间,那艘名为伏虎号的云垂战营级已经杀到了深田号前方不到二十丈的地方。 船头那黑黝黝泛着冷光的撞角已经对着他脚下的船体,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 “提速!哦来不及了。赶紧吊擂木、挂渔网、放阻拦浮船……” 轰! 没等深田发完命令,两船重重撞在了一起。 嗡~ 脚下的船体猛地一抖。 巨大的惯性下,没来得及穿戴固定绳的深田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一头砸在那个闪着寒光的撞角上,瞬间爆成了一团血沫。 哼哼。 伏虎号舰长从甲板上爬起来,顾不上抹掉嘴角的血迹便一刀割断了固定绳。 他看着自己的撞角已经将深田号的船头切得支离破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呸。想攻击我们主舰,当老子是死的啊。” “传令下去,立即后退,拔出撞角。咱们再去干他狗日的。” 第561章 登船 宇川大志抬眼朝西看去,眼里直冒冷光和杀气。 “传令,再派十艘战营级堵在那三艘战将级的前面,其他战舰从两边靠过去进攻,一定要将它们击沉。” 主将命令已下,下属心中再多的问题也只能暂时放下。 哗哗哗。 令旗挥舞。 不远处的十艘战营级纷纷拨桨,慢慢提起速度,朝着前面交战的区域开了过去。 然而这一动静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镇南关舰队在撞毁挤开一部分的倭寇船只后,包括广信号在内的三艘战将级速度几乎已经停了下来。 嘎嘎嘎。 一阵阵令人牙软的呻吟和磨擦声响起。 只不过前方左右两边全是大大小小的倭寇船,死死卡住了它们前进的道路。 无论镇南关的水手怎么拨桨,粗大沉重的擂木拼了命向下砸,试图砸出一条路来,然而战舰却是越走越慢。 战舰没了速度,往往就成了活靶子。 然而甲板上的李荷白浑然不惧,冷冷盯着卡在左舷边上的凌濑川号。 呼! 他一把举起自己的配剑。 “弓弩手压制敌人甲板。挂网桥,其他人,登船!” 没人有异议。 咻咻咻。 箭如雨下。 战将级比战营级要高大得多。 广信号居高临下,除了要提防远处敌舰重弩和抛石机的攻击,弓手和弩手们几乎可以肆无忌惮地朝下面进攻。 啊啊啊。 凌濑川号甲板上的小兵要么被一一射翻在地上,要么见势不妙匆匆逃进舱室或楼梯里藏了起来。 而粗绳织成的网桥早已准备好,李荷白一声令下,纷纷发射了出去。 扑扑扑。 网桥锋利的前爪瞬间或钉或钩在了凌濑川号的甲板与船舷上。 扛着大盾的小兵们一马当先,毫不犹豫翻过船舷往网桥上一蹦,咻地滑向了下方。 随尾其后是各种长矛和刀斧手,也跟着纷纷滑向了敌人。 此时的凌濑川号原本就被广信号挤得几乎变了形,甲板上的将士更是要么被射杀要么东躲西藏,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听见动静,他们连忙探出头来查看究竟。 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敌袭!云垂人登船啦!” “火呢火呢,刀斧手呢,快快断掉网桥……” 话还没说完。 咻咻咻。 广信号上的弓弩手早已等着这一刻,纷纷狞笑着扣下手弩的扳机。 扑扑扑。 一阵闷哼响起。 跑出来的倭寇小兵又纷纷中了箭,软软地倒在甲板上。 轰! 这时,滑在最面前的胡大牛终于落到了凌濑川号上。 他一个敏捷的翻滚卸掉落下的力道,站起来后立即向最近的上下楼梯口跑去。 刚到楼梯口,胡大牛也不看前面有什么,就直接轰地一声,将手里巨大的橡木盾牌重重往地上一砸。 盾牌下面有粗大的利钉。 胡大牛这么势大力沉地一砸,瞬间死死地钉在了甲板上。 “敌人来了!快杀掉他。” 一阵吱哩呱啦的倭寇语响起。 胡大牛根本听不懂,不过他大体也能知道敌人在嚷嚷什么。 果不其然, 咻咻咻,咣咣咣。 一连串箭支长矛或射或捅在盾牌上。 幸好胡大牛训练有素,第一时间就蹲下使劲顶住了盾牌,否则非成马蜂窝不可。 盾牌很厚,钉得更稳。 倭寇的攻击来得很急,攻势也很猛,然而盾牌后面的胡大牛却是毫发无损。 嘿嘿。 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小兵冷冷地一扯嘴角。 他们毫不犹豫扯破怀里的包裹,呼地纷纷将一包包石灰粉通通扔进了楼梯里。 哗啦~ 浓浓的白尘顿时扬起,瞬间弥漫了整条楼梯口。 “小心!”有人撕心裂肺地大喊:“石灰粉。” 然而已经晚了。 一堆盯紧了楼梯口倭寇小兵正准备放箭,此时那里跑得及,顿时都中了招。 啊啊啊。 他们一个个抱着眼睛痛苦大嚷。 “哎呀,我的眼睛啊!” “救命。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 扔了一大堆石灰粉,然而云垂小兵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下船舱。 他们飞快让开位置,后面是抱着一袋袋火油的兄弟。 “来来来。让你们这些狗日的尝尝火烧老鼠的滋味。” 哗哗哗。 一袋袋火油顺着楼梯扔了下去。 紧跟着它们是个点燃的火折子。 呼~ 众人眼前一亮。 熊熊大火顿时从楼梯口窜了出来,夹在其中的又是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叫声。 这样的场景在整艘凌濑川号的五条上下楼梯处处响起。 “五,四,三,二,一!” 胡大牛在心底默默倒数。 刚念到一,他就无视眼前的大火,直接拔起盾牌扛着大步走进了楼梯口。 其他小兵也眉头都不皱一下,纷纷跟了上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凌濑川号,而且眼前全是通红的火苗。 但包括走在最面前的胡大牛在内,所有镇南关的小兵对船舱里的道路都了如指掌,熟悉得仿佛自家屋子一般。 他们畅通无阻地跑了下去,甚至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楼梯附近的可能藏身之处。 寒光闪起,枪捅刀劈。 没待那些四处躲闪的倭寇小兵反应过来,已经成了一具具尸体。 杀光了楼梯附近的敌人,眼里的浮火开始渐渐熄灭。 胡大牛手一挥。 小兵们立即十人为一队,盾牌顶在前,后面跟着杀气腾腾的刀枪兵和弓手。 一二队守住左边,三四队顶在右边。 其余人则继续跟着胡大牛往下杀去。 战营级也是艘庞大的船,除去上面的甲板,下面主体还分有三层。 眼前的第一层最大。 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炮位,同时还储存着各种大小弩箭、石头和火油等进攻武器,以便搬上搬下使用。 原本点燃火油是最简单的炸船方法,但倭寇穷得快连裤子都穿不起,战营级里储存的火油估计连用来点灯照明都不够。 云垂小兵们只好放弃。 下面第二层是生活区及水手以及其划桨位。 第三层则是吃水线附近。 胡大牛等人要去的是就是第三层。 路上不时有敌人跳出来,很快被解决。 没一会儿功夫,一行人到了第三层, 也不用谁吩咐,扛着凿子和斧子的大力士们各自占了个位置,咣咣咣地干起活来。 胡大牛一边提防着四周的攻击,一边在心底默默地数着数。 云垂和倭寇打了这么久的仗,东海壁垒曾经俘虏过数艘敌人的战舰。 这些战利品屡次被分解成块,又被一一被重组成船。 它们的各种资料,比如船舱的构成,道路的走向,吃水线的位置,船体各处的厚度等等,小兵们都心中有数。 只要将船底凿到差不多可以透水,他们的工作就大抵可以完成。 咣咣咣。 一时间,所有的楼梯附近,凿船的声音连绵不绝。 倭寇的小兵和水手们看在眼里,一个个也疯了,纷纷红着眼睛视死如归地涌了过来。 可惜船舱过道就那么大,云垂小兵们再把大盾往地上一扎,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死死挡住了道路。 而且后面的弓手枪兵配合得当,飞快收割着性命。 因而任凭倭寇小兵们怎么气势汹汹奋不顾身地杀过来,一时半会却是奈他们不得。 俗话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在水里凿船可谓难上难加,但在船舱里破船则相对容易。 用不了二盏茶的功夫,将领们查看了下眼前的凿痕,毫不犹豫站起来。 “撤!所有人都撤。” 第562章 战舰肉搏 小兵们一听,立即带上受伤或牺牲的兄弟,开始有序地向甲板撤离。 然后顺着众多的网桥爬回到广信号上。 他们去得快,回得也不慢。 没等倭寇小兵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撤得一干二净。 无视狂轰乱飞的弩箭与石头,李荷白连忙迎了上去。 “兄弟们怎么样了,都撤出来了吗?” 将领们虽然心中有数,但仍然先点过人数,这才哈哈地点头。 “回将军,此行还算顺利。倭寇完全没料到我们来得这么快,因此几乎没受到太大的阻拦。” “兄弟们只牺牲了十个,此外伤了一些,不过伤势不重,而且都带回来了。” “很好。”李荷白松了口气,立即下命令,“绞车发动。” 巨大的绞盘前,所有人早已蓄势待发。 听到主将的命令,小兵们便啪一声,重重抽在前面的牛马身上。 咴咴咴,哞哞哞。 强烈的剧痛让众多的牲畜发出一阵悲鸣。 它们急走几步,开始带着绞盘转动。 吱吱吱。 绞盘有绞绳,绞绳或系或挂在凌濑川号的主副构桅以及船舷上。 随着绞盘转动,绞绳开始绷紧,一点点将下面那艘庞大的战营级拉歪。 报! 凌濑川上的小兵看见这一幕,吓得满头是汗。 他们连滚带爬地冲下船舱。 “将军,云垂人开始绞弦了。” 甲板太危险,敌人又跑得太快,此时倭寇将领们正气急败坏地聚在二层的舱室里,一边痛骂云垂人狡猾,一边努力想办法修补或加固胡大牛等人凿出来的大洞。 可惜数量太多、时间太短,一时间都有些补不过来。 主将一听便有些心惊肉跳。 两艘船靠得太近,就算广信号高上一截,然而仅仅靠绞绳也是无法拉翻凌濑川号的。 但主将的目光下意识落在眼前众多的凿洞上,瞬间出了身冷汗。 “快快快!立即向邻近的友舰救援,让他们尽力压制广信号上的弓手。” “一到二十队上甲板,二十一到四十队作替补,不惜一切代价砍断敌人的绳索。” “其他人继续攻击或修船。” “是!” 所有人知道情况紧张,立即各司其职。 咣咣咣。 底舱里各种敲击修补声更加紧促。 仅剩的传令兵小心翼翼地冒头。 他习惯性地瞄了一眼船中央的主桅。 在以往,那里通常是他们传令兵或者瞭望员的战斗岗位。 然而这一看,小兵果断地移开了眼睛。 两船靠得太近,云垂小兵们又在上面虎视耽耽。此时他要是胆敢去爬主桅,那无疑是个活靶子,可以说十死无生。 传令兵左右一看,最后只能窜到堆障碍物后,开始努力发出旗语。 唉。 挥着挥着,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身后的战舰浓烟滚滚,而且他站立的位置有些隐敝,至于不远处的友舰能否看见信号,那只能听天由命。 最重要的广信号是镇南关主舰,云垂的舰队拼了命也要挤过来保护。 附近那些倭寇友舰原本还想赚些便宜,此时正遭到远近敌人的猛烈攻击。 它们尚且自顾不睱,更别说什么来救他们了? 咣咣咣。 一到十队的小兵终于跑了上来。 只是事态紧急,他们顾不得带上太多的装备,除了少数人带了盾牌、沙袋或木板外,大多数人就只拿了一把割绳的刀子便跟着队长到了甲板。 “盾牌准备,所有人冲出去!趁敌人不注意,能割断一条就割断一条。” “凌濑川号的生死就看你们了。” “是!” 小兵们大吼一声,一个个毫不犹豫地窜了出去。 哚哚哚。 果不其然,刚冒头的他们就遭到广信号上狂风暴雨般的弓箭攻击。 啊啊啊。 很多人还没跑出两步,就已经软软倒在了箭下。 李荷白正冷冷地打量四周的海域,审视着敌我双方的形势,此时听见动静便随意地瞄了一眼。 凌濑川号虽大,但通往甲板的就五部楼梯。 广信号的弓弩手们训练有素,分成批次轮流瞄准各楼梯出口。只要敌人冒头就是一阵箭雨,他们人再多也别想顺利跑出来。 尽管如此,总还有些漏网之鱼。 一些倭寇小兵是带了盾牌或木板。 有些则是身手敏捷,趁着云垂小兵们轮换的刹那,猴子般三蹦两跳就窜到了最近的绞绳前。 然而他们一看绳子的粗细,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这绞绳比他们的升降主帆用的绳子还要粗些而且数量众多,短时间内想顶着敌人的箭雨一一将它们割断,恐怕不容易。 倭寇队长们此时已经明显感觉身下的船体正在快速倾斜,不由急得上窜下跳。 “你们发什么呆,快割绳!” 哈哈。 广信号上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现在才想断绳?晚啦,我们来帮你们吧。” “绞盘!放!” 坚着耳朵的小兵们早在等着这一刻,听到上锋的命令,高高举起的锤子第一时间便重重砸了下去。 砰。 机关断开,绞盘呼一声飞速回旋。 哗啦。 绷紧的绞绳一下子抽出,倾斜的凌濑川号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下子回正。 扑~ 船底众多的凿洞虽然经过水手们的匆匆修补,但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实在难当大用。 此时船猛地一颠,各个凿洞更是直接被巨大的水压压塌。 哗哗哗。 冰冷的海水刹那间如喷泉般砰射,势不可挡地涌进了船舱。 事发突然,猝不及防下,正在四处奔走的水手们被水柱喷了个正着,整个人就像片单薄的树叶般高高飞起,重重地撞在船壁下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凿洞太多,进水太快,凌濑川号已经救无可救。 怎么办? 倭寇的将军们绝望着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然而个个束手无策。 不多时这艘船便以看得见的速度向下沉去。 旁边的广信号冷冷地看着,能收回的绞绳尽量收回,无法收回便直接剪断。 李荷白则抬头往周边望去。 目之所至,这样的场景在邻近肉搏的各舰里屡屡上演。 不多时,数艘冒着浓烟的战舰便咕咚咕咚伴着气泡消失在海面上。 “将军不用担心。”小亲卫靠了过来。 他嘿嘿直笑。 “倭寇大多是新兵,又缺衣少食的,素质太差。刚才登船的兄弟说了,有些倭寇小兵居然能在自己的战舰上迷路。说来恐怕我们的兄弟比他们自己人还更熟悉他们的船况。” “这种仗怎么可能打不赢?” 李荷白微微点头。 他抬头看了看风向,又看了看周边。 此时沉了一些敌船,广信号身边的空间又大了些,水手们终于能腾出手。 “传令,各舰检查船况,受损严重者留下,其他提速,我们继续进攻!” 哗哗哗。 各舰底舱打开,一支支船桨飞快伸到水里,使劲地划了起来。 第563章 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第563章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百济东岸 踏踏踏。 一骑踏过田地上厚厚的泥泞,从南边飞奔而至。 报! “将军,从昨晚至今兄弟们一直紧紧盯着南部海面,然而除了几张眼睛船可以说海面上风平浪静,暂时没有看到大规模倭寇舰队靠近的踪迹。” 任宁微微点头,心里也不意外。 云垂将士的素质的确比倭寇要高得多,但说到底李荷白等人带来的战舰数量相对不足。 如果宇川大志打定主意不回来救火,估计海上大战还有的打。 “让兄弟们不要放松警惕,作好反登陆准备,同时继续毁掉岸边所有的东西。” “是!” 传令兵又匆匆跑了。 “其他地方的情况呢?”任宁问。 雷二站了出来。 “回将军,前往源宁山口的路不怎么好走,估计一到三营得入夜时分才能赶到源宁山口。此外西边密林里的兄弟传来风车消息,久堂直人派了大量的探子上山,应该是想找到我们的位置。” 任宁瞟了一眼手中的地图,嘿嘿地冷笑。 “这久堂直人的反应倒是及时,只是恐怕他没想到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撤回去吧。” 雷二哈哈大笑,“可以理解。” 任宁是一名亲王,而且近来在云垂国内的气势与声望如日中天,甚至东宫里的太子都要避其锋芒。 这时候只要好好活下去,未来绝对可期。 而久堂直人曾经在星纪城留过学,而且还品学兼优。 他脑子里多少会琢磨任宁的想法,习惯性认为他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因此久堂直人的确没料到任宁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甚至放心大胆地留在南边海岸这作案现场附近。 “斥候对探子,让山上的兄弟们好好招待敌人。” 哈哈。 “兄弟们一定不会手软。” 报! 这时东北边又跑了一名传令兵。 小兵开心地咧着嘴,脸色却有些异样。 “将军,前面来了一支约三千人的队伍,他们似乎是空手来的。” 说空手其实不完全准确,对方手里带了各种各样的灭火工具,比如桶、篓、麻袋什么的。 “让五营干掉他们。”任宁毫不犹豫地下令。 “是!” “将军,”萧纲在前晨风,旁边的雷二懒得去动手。 他想起过去任宁的教导,若有所思地总结,“这是围点打援?” “无论叫什么都好,”任宁浑不在意这些名词,“能毁掉后面的各种基地就行。” “也是。”雷二理解。 倭寇本土被毁,所剩的船只虽然还有但已经不多,现在缺船已经缺到要先从百济派舰队回去才能继续将岛上的百姓接出来。 而眼前的东岸可以说是他们唯一的造船基地以及军工厂。 只要将这里彻底毁掉,至少这一年内他们别想再有新的船只以及各种重弩和石弹。 到时候整个大海就是云垂的天下,那怕李荷白等人船再少,依旧是想堵那里就堵那里。 想到这,任宁抬起头平静地往久堂营地所在的方向望去。 没船没粮就等于没了人,而没了人反过来又开不了船打不了仗。 恶性偱环下,赶久堂直人下海已经指日可待。 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时辰,那匆匆赶到的三千救火兵就已经尽数被灭。 这回萧纲手下留情,手下的星落小兵几乎没杀死什么人,哈哈地留下了遍地的重轻伤兵,转身潇洒离开。 “仟长,狗日的久堂直人手里应该没什么药材了吧。” 哼哼。 “看见光秃秃的树杆没有?倭寇连吃的都没有只能吃树叶,还想有药材?” “那这三千伤员估计够久堂直人头疼一阵子了。” “三千算什么。海边的基地和工厂太重要,只要倭寇没有死光,久堂直人还会派人过来救火的。” 到时候就绝不止三千伤兵了。 没多久,有小兵涨着一张脸,匆匆赶了回来。 “报告仟长,”他回头一指,“那边的山脚下发现数个万人坑,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人数估计超过一万。” 萧纲身上的杀气未消,他微微一愣,随后脸色一正。 “前面带路。” 刚走几步,他又连忙补充,“注意风向,拉好警戒线,所有人不允靠太近。” 小兵们了然,纷纷点头应下。 四月出头的百济,天气并不怎么热。但这么多尸体没经过处理便堆在一起,极容易产生各种疫症。 “这久堂直人到底在作什么,”萧纲茫然,“难道是针对我们的陷阱?” 没等他想明白,万人坑已经到了。 一行人转到上风口,萧纲才向往前看去。 很快所有人都深深地皱起了眉。 眼前一共有五个大坑,长达百丈。 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全是各种各样的尸体,无数苍蝇正在上面嗡嗡地飞来飞去。 一派人间炼狱的影像。 呼呼。 萧纲心有些堵。 打了这么久的仗,他手里也有着无数的人命,甚至就在刚才还活生生砍死砍伤了几个。 但那是你死我活的战争,谁也怨不了怨。 然而看着眼前悲惨的一幕,他还有些于心不忍。 “仟长,这不像是陷阱。”小亲卫忍不住出声,“大多数尸体的衣服都被扒了,但看起来像是些普通老百姓。” 萧纲反应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去年的冬天,百济出奇的寒冷。 留在源宁山里的星落小兵们早早囤积了大量过冬所需的物质,因此过得相对舒适,然而还是有不少人得了冻疮。 眼前的东海岸无遮无挡,又挤满了倭寇的将士和种地的百姓。 他们一直吃不饱穿不暖,想挨漫长的冬季的确不容易。 很快萧纲收起同情心,抬头四下张望。 “派人到处查查看还有没有其他万人坑,统计一下大体的人数。” “注意安全,不要靠太近。” “是!”小兵们应了声,四下散开。 没多久,萧纲快马回鞭赶回到任宁身边。 “将军,去年冬天期间,东岸的倭寇约冻或饿死了三万人,前面全是万人坑。” 任宁和雷二相视一眼。 两人以前常常在云垂各郡行走。所到之处见到或听到的并不比萧纲说的好到什么地方去。 唉。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以后云垂境内绝不允许发生这种事。”任宁斩钉截铁道。 雷二和萧纲反应过来,心头砰砰直跳。 他们刹地立正:“明白!” “好了。尽快去摸清东岸到底还有多少人,同时将这里的情况传给军团以及巫思远。” 一个冬天便冻死了那么多人,倭寇的志气可想而知。 如果他们人还多的话就分而剿之,人少的话就聚而歼之。 新年快乐。 第564章 时间不多了 第564章时间不多了 风车飞快地向各方传递着信息。 同在东岸附近的巫思远还没回话,地处百济中部的星落军团已经复了信。 任宁看完,捏着信默默地站了一会。 “传令给各营,收缩战线,以防御骚扰为主;一律以彻底毁掉眼前的基地和工厂为先。” 啊? 旁边的雷二吃了一惊。 但他顾不上多想,先派人四处传令,才扭头走到任宁身边。 “将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任宁没有作声,只是把刚收到的信息递了过去。 雷二飞快看完,情不自禁抬头往南方看去,很快变得若有所思。 “时间不多了……” 在雷二的嘀咕声中,任宁的命令四下传开,飞快送到了一到三营手中。 梁如是想都不想,立即就让骑兵的速度给降了下来。 “仟长,”旁边的小亲卫不明所以,脸色焦急地指着面前十里左右呈“w”形的小土坡。 “前面两土坡是我们通往源宁山口的必经之路。倭寇方面已经得到消息,正全速往这边赶来。如果他们在土坡两侧布好阻拦阵地,兄弟们就不好闯过去了。” 星落军团固然不怕,但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这会应该全速前进,尽里在倭寇人马没赶到前通过那两座小土坡才是。 梁如是没有理他,而是一目十行地看着任宁的命令。 等他看完,大手更是狠狠一挥。 “传令下去,所有兄弟原地休息进食,同时放出探子,务必保证左右两侧二十里内没有倭寇的大部队。” 星落军团的战马体力好耐力强,跑得又快,但此时脚下全是倭寇开垦出来的田地,到处坑坑洼洼,甚至很多地方都覆盖着深浅不一的泥泞。 万一被久堂直人派过来大批步兵围住,到时候想脱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亲卫有些目瞪口呆,但还是习惯性先将命令传了下去。 很快一到三营共三千人马就在距离那两座小土坡约七八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仟长,既然将军不让咱们继续前进,那就算了。”小守卫虽然不理解,却还是忍不住建议,“不过,要不要先让兄弟们去占据面前土坡的高点?” 到时候这三千人进可攻退可守,时刻处于不败之地。 哈哈。 梁如是大笑。 “不必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把兵力摆在这里,用来吸引倭寇的注意力。” 至于不远处的战略要地,就是留给倭寇去占的。 果然,进攻源宁山口的倭寇得知星落军团的骑兵正杀向他们的后背,各将军顿时头皮发麻,纷纷抽出人马过来组织防御。 “大佐,星落真是神出鬼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到了东岸……” “他们来了三千人马,这可是个大麻烦,咱们要抽多少人过去阻拦?” 至于击退甚至打败那三千星落人,他们想都不敢想。 大佐边看地图边估算着自己手里的兵力,一时有些左右为难。 唉。 他长叹了口气。 半岛历经寒冬,大地回暖,面前的百济人也像打了鸡血。 虽然开战后死伤惨重,然而在姜雪松的带领下他们却是越杀越猛。 后面的星落军团更是整个大陆都闻风丧胆的杀神,而且来的都是骑兵,行动迅猛变幻莫测。 自己派的人若是少了,估计星落直接就能杀穿,然后直接闯到他们背后,到时候就是背腹受敌进退两难。 但要是派的兵力多了,恐怕就拦不住前面已经杀红眼的姜雪松。 “先派一万三千人带着部分辎重过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们拦下,决不能让星落人杀到我们背后;同时向久堂将军求援。” 嗤~ 其他将军齐齐倒吸了口凉,个个面面相觑,脸色有些难看。 为了阻拦区区三千轻骑兵,需要派出一万步兵,甚至还带上辎重? 然而左想右想,最后他们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 源宁山脉,东西驿路。 巫思远木头般一动不动地站在百济半岛的大幅地图前,已经一个多时辰。 “将军,将军?”军师们不敢打扰,但又不得不打扰。 又是好半晌过去,巫思远终于回神,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前方的战况传回来了吗?怎么样了?” “回将军,源宁山口的战况已经传了回来,但暂时尚未明朗。这些天敌我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努力争夺着每一寸要地,双方伤亡惨重,但都没有后退。” 巫思远微微点头,朝着南方看了一眼。 “星落方面呢?” “星落军团一直在烧东岸边上的倭寇基地和工厂。任将军暂时只派了三个营前往源宁山口支援。但……” 说到这,军师脸色有些异样。 “但这三千人马在距离倭寇后方约四十里地的地方集体停了下来,原因暂时不详。” 巫思远脸色不变,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手里的情报。 那是一个时辰前任宁刚发过来的。 “继续增兵,同时给前线的姜雪松等人下令,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杀破敌人的封锁,闯出源宁山口。” “是!”传令兵匆匆跑了。 “将军。”旁边的军师脸色大变,忍不住走了过来。 “属下不是疑质您的命令,但这命令是不是下得有些过于急促了?” 源宁山口呈喇叭状,东宽西窄。 双方兵力再多,其实只有最前面那一小部分人马在相互搏杀。 万一姜雪松真的按巫思远的命令,不顾一切向前压去,战线就会扩大几倍甚至几十倍,到时候恐怕百济一方难以为继。 这些年倭寇固然一直吃不饱穿不穿,兵力素质更是青黄不接参差不齐;但说到底百济方面也同样好不哪去,大家可以说半斤八两。 双方要是真的拉开战线大规模开打,到时候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倭寇输了,久堂直人依然是西征大将;但要是百济输了,巫思远估计这辈子别想再摸军权。 “本将明白你的意思,”巫思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含糊地嘀咕,“只是时间来不及了。”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回到墙上的大幅地图上。 “将军,属下愚昧,不知您刚才说的时间来不及是什么意思?” 巫思远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星落或者说云垂大军准备撤离百济半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啊? 几个军师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第565章 问的是未来 什么情况? 军师们面面相觑。 然而巫思远皱着眉,默默地望着地图上百济半岛的周边海域,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缓缓西移,落到西边那个庞大的帝国上。 倭寇想要入侵云垂,可以说就只有两条路。 一是将战舰开到云垂东岸直接登录。 二则是先杀过百济半岛,然后穿过北海关。 百济半岛! 巫思远的目光慢慢回到眼前的东岸上。 地图一如既往的粗糙,偌大个东岸平原就简简单单画了几根曲线。 其中贯穿东西的是漫长的海岸线,南北横在中间则是脚下的源宁山脉,剩余的则是滋养整个东岸的大小河流。 地图无声,然而巫思远却仿佛看到了东岸上燃起的熊熊大火。 经过这几年的大战,倭寇的水师虽然还在,但可以说已经没了主力。 泗山群岛的石川泷一直攻不上金龙滩,损失了无数人马; 土肥勇人带队登上了定海码头,结果全军覆没。 根井正人倒是争气,一举夺下了北海关,最后却被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可以说如今的倭寇在泗山群岛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 至于眼前的东岸。 去年为了保护三座粮食岛,倭寇水师可谓倾巢而出。 结果技不如人,几次大战下来,大批战舰被东海壁垒一一送进了海底。 如今的宇川大志既要保护东岸和三座粮食岛,还要派船回本土接人,手里的战舰已经严所剩无几。 以至李荷白、鲁平安以及万石磊三个云垂小将都敢带着自己的舰队跑到东岸附近耀武扬威,甚至还打得有声有色。 “将军,”一片沉默中有军师望着东岸出声,“任将军已经确认了云垂皇族的身份,偏偏还身先卒士亲自带队上战场,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巫思远面无表情地回望了说话的军师一眼,缓缓吐出一句话。 “毁掉倭寇的造船基地以及杀掉他们的造船工匠和学徒。” 没了造船基地,特别是损失那些精通造船工艺的工匠,倭寇就是砍下再多木头,十几年内也别想再造出一艘像样的战舰来。 而没了足够的战舰,倭寇对云垂本土的威胁也已经不复存在,就留着他们与百济人在半岛上相互消耗吧。 巫思远回过神,嘿嘿地苦笑摇头。 “难怪在都城时任将军曾告诫过我们,百济是我们的百济……”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地图外遥远的南边。 当初星落军团在广信时,以韦君谦纠结起来的兵力明明可以秋风扫落叶般一举摧毁整个南奉全境。 然而在打下南奉国都后,韦君谦就让大军停下了进攻的脚步,随后更是集体撤回了本土,甚至还留下一个逃到南边“查鱼税”的王世子,让他与万象宝象等邻近小国继续斗争。 如今终于轮到百济了。 “将军,”小军师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愤愤不平,“云垂人不都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他们怎么能这样?” 唉。 巫思远一声长叹。 啪。 有军师坐立不安,左拳啪一声重重击在右掌心上。 “将军,云垂的长兴帝时日不多,而任将军兵权民心已经双双在握,将来极有可能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去。如今星落已经决定要撤回本土,那么萧正的平倭军也肯定会跟着离开。” “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对啊。”其他人这才反应过过,纷纷纠结地望着中间的主将。 没有星落军团,光守脚下的源宁山脉他们已经捉襟见肘。 而萧正的平倭军一走,中部的金龙滩就更是空了出来。 到时候他们准得分身乏术。 此外,百济虽然国穷兵少,偏偏都城里还有相当一部分高官贵族时刻提防着巫思远。 仔细一想,真是四面楚歌。 呵呵。 “怎么办?” 巫思远微微一笑,脸色丝毫不变。 “俗说话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头桥到自然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趁着星落军团还在,东岸的久堂直人投鼠忌器,我们加大攻击力度,尽可能的多消灭一些倭寇的兵力……”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 “的确该如此。”军师们点头赞同。 “传令兵呢,传令兵呢?立即向各位将军下令,加大攻击的力度,前线缺什么补什么,一定要尽快打穿源宁山口的防线。” 巫思远听在耳里却是恍若未闻,甚至连身子都没转过来。 “来人,向任将军发信。” ———— 东岸。 艳阳高照,但任宁身后连成一片的大火比天上的太阳更加耀眼炽热。 “好大的火势,那些基地工厂什么的,应该快烧完了吧。” “还久呢!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物质,没个一两天哪烧得完?” 踏踏踏。 一骑飞奔而至。 “将军,东北边刚刚又来了支五千余人的队伍,看样子大多还是来救火的。不过兄弟们不费什么功夫,又把他们给打垮了。” 嘿嘿。 旁边的雷二身上杀气未消。 他一边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一边腾出只血淋淋的手来往嘴里扔了几颗蚕豆。 “将军,倭寇手头没有马,消息十分的不通畅,估计久堂直人那边还不知道我们的主力在哪,所以一直拼命往这里派人救火。” 任宁点头,扭头往西北望去。 “一到三营的情况呢?” “回将军,梁仟长他们收到消息后立即停了下来,源宁山口的倭寇果然分了万余人马过来阻拦。此外久堂直人那边也有大军出动,但他们的目标暂时不明。” 任宁低头看了看地图,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火。 “盯好各方的动向,随时回报,不得疏漏。” “是!” 上一个传令兵刚走,巫思远的信息就传了过来。 雷二有些茫然,“将军,巫思远这是什么意思?” 信纸上就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将军缺兵否? 切! 雷二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这巫思远怎么回事?我们都能腾出人手前往源宁山口了,他还好意思问我们缺不缺兵?” 任宁微微一笑,扭头望向传令兵。 “给巫将军回消息,就一个字:缺!” “是!”传令兵匆匆离开。 咦。 雷二更加糊涂。 这次到百济东部,他们手里共有一万二千人马。除了现在驰骋在东岸平原上的九千多兵力外,还有二千多人守在大淳谷的大本营。 以人数来算,九千的确不多,但以战斗力来说他们可不弱。 呵呵。 任宁微微一笑。 “巫思远问的不是眼前的兵力,他问的是自己的未来。” 第566章 强大的号召力 巫思远的未来? 雷二沉吟。 他虽然大大咧咧却也不笨,很快反应过来,顿时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将军,巫思远是百济人吧。” “那又如何?”任宁微微一笑。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巫思远是名难得的干将,既然他有意投奔,那咱们也不必介意。” “这……”雷二微微一怔,正想张口,然而很快又点了点头。 俗话说,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任宁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守纲常,但雷二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到处转悠,什么情况都见过。 特别是两人还去过西凉。 草原上打生打死的敌人尚且能团结起来,便何况本就是盟友的巫思远? 想到这,雷二情不自禁扭头往西看去。 “将军,也不知道草原那边怎么样?” ———— 云垂,定西郡。 雁回军团田鸿雁带着部下往西而去。 咦。 他指着不远处扛着锄头镐子等工具干得热火朝天的百姓。 “这些人怎么回事?” “回将军,早些时候郡守祝大人下了文书,让百姓们开沟引渠深耕土壤,以求尽快恢复各县的农田耕种。” 哼。 田鸿雁很是没好气。 “这事本将当然知道,我是问哪来那么多百姓。” 西凉入侵三年有余,除了早早缩进砥石城的百姓外,其他人要么远远逃到了落霞山以东,要么直接被杀死。 可以说整个定西郡几乎空无一人。 如今举目四望,虽不能说到处是人,但也绝对不少。 至少远比田鸿雁想象的要多得多。 “回将军,这些百姓除了要塞的家属以及定西的原住民,还有很多是从落霞山以东的各郡迁移过来的……” “胡说。”田鸿雁忍不住怒斥。 雁回军团将士均来自雁回和玉木郡,那里是云垂的北疆。 因此田鸿雁多少也了解些边疆百姓们的感受。 虽说故土难离,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此时西凉被赶出去还不算太久,加之定西土地贫瘠,百姓们理应不会那么快返回。 更别说落霞以东活得好好的各郡百姓了。 他们更加不会迁到这危险的边疆才是。 “将军,”有亲卫迟疑地靠了过来,“前些时候宁王府和镇国公府一起发声,不少百姓们就高高兴兴跨过了落霞山来到了这里。” “据说,据说……” “据说什么?” 田鸿雁狠狠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身为军人,有什么事直接说,少在那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是是是。”亲卫缩了缩脖子,“据说帝国中部甚至东部的一些郡县还有不少百姓正携家带口地往这里而来。” 田鸿雁愕然,反应过来后脸色又灰暗了些。 “宁王府和镇国公府真有那么大的号召力?” 然而四周除了得得的马蹄声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他们无需开口,眼前的景象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久后,一行人又一次进了要塞。 守塞大将府。 “请问,大将军已经回要塞了吧?” 田鸿雁嘴里客客气气地问着眼前的守门小兵,目光却是闪烁不定。 “回田将军,大将军于昨晚已经回到了要塞,如今正与帝都派来的钦差商谈要事。” 说着,他手往旁边一引。 “将军如果有要事,可以先到旁边的会客厅稍待等候。” 田鸿雁微微地颔首。 虽说西凉大军已退,但这里到底是边境谁也不敢说绝对安全,因此各位将军出入时都得带着大批人马护卫。 而雁回军团就驻扎在要塞外面不远,来往道路都盯得紧紧的,自是清楚霍凌的去向。 田鸿雁的军师们很是机敏。 “将军,既然大将军与钦差大人商谈要事,恐怕一时半会抽不空来见我们。要不咱们先去拜访盈灵军团的孔将军?” 田鸿雁刚抬起的脚就顺势停了下来。 “也好。说来本将也有段时间没见老孔了……” 说完,他转身朝着盈灵军团驻地而去。 到了盈灵军团, 小兵刚刚通报,孔春晖就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原来是田将军,不知贵客大驾光临,本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哪里哪里。” 两人好一顿你来我往的商业寒喧,田鸿雁被迎进了会客厅。 分主宾坐下,茶都没上,田鸿雁就有些坐不住。 “老孔,前些时候你不是亲自回盈灵郡老家招蓦兵员了吗?不知顺不顺利?” 亲自两个字,他稍稍加重了语气。 然而孔春晖像是没听出来,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 他端起茶杯敬了敬,示意田鸿雁饮茶,才不置可否地回答。 “还行吧。” 田鸿雁紧紧盯着孔春晖,然而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异样,不由大失所谓。 他只好换了另一种说法。 “看样子老孔你是招满了兵员,不知下来军团准备作些什么?” 说完,田鸿雁深深地朝西边看了一眼。 孔春晖脸色古怪。 “田将军也是堂堂一军团大将,这种问题还要问吗?” “招蓦完新兵,当然是先将新人训练好啊,还能作什么。” 田鸿雁气绝,却又不敢怒目相向。 他只好开门见山。 “老孔,西边的安吉尔和血月两大部族正打得不可开交,根本不听草原王的命令,想必你是知道的。” “这个……”孔春晖迟疑,“田将军也知道本将刚刚从盈灵老家回来,隔着落霞山这道天堑,本将还真不知道是草原深处的动静。” 旁边孔春晖的亲卫情不自禁扯了扯嘴角。 之前霍凌一直计划着要往草原深处架设风车,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未能成行。 后来拿到任宁搞出来的新式密码后,要塞就已经第一时间开始行动起来。 只是时间尚短,加之受制于敌境,因此架设起来需要点时间。 不过虽然还没架到开伦石林,但血月附近的动静已经大体能及时掌握。 可以说孔春晖手里的情报可比田鸿雁的要详细得多。 田鸿雁一阵无语,但也只好将这些天刚传回的情报拿了出来。 “什么东西?” 孔春晖大咧咧接过,看完后坐在那里满脸的若有所思。 然而田鸿雁等了好半天,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要不是时不时还端起茶杯呡上一口,否则田鸿雁还以为他睡着了。 咳。 田鸿雁不得不咳了一声。 “老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战机更是转瞬即逝。” “如今草原两大部族已经杀红了眼,正是我们报他们入侵定西之仇的好机会。只要咱们出兵,没准就能一鼓作气杀到草原中部去,从此解了定西之危。” 第567章 回家 “有道理。”孔春晖连连点头。 田鸿雁和部下们互视一眼,顿时个个喜出望外。 “孔兄,那不如我们一起去找霍将军讨论尽快出兵事宜?” “出兵,”孔春晖满面愕然,“出什么兵?” 田鸿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气得差点嘴都在发抖。 “老孔,刚刚咱们不是说好了?草原方面……” 他只好又将出兵的利弊好坏细细地说了一遍。 咳! 站在孔春晖旁边的冯军师轻轻轻咳了一声。 “田将军……” 田鸿雁的心顿时打了个咯噔。 他认得这个冯军师。 当初定西大反攻,孔春晖正在派了这个冯军师前往阳关古道,试图说服雁回军团一起出兵。 结果冯军师废尽了口舌,最后依然被气得拂袖而去。 然而此时的冯军师似乎忘了往日的恩怨情仇,依旧笑容满面。 “田将军,您的出兵计划布署周密,对敌我双方的情形把握精准,粗粗看起来的确振奋人心。” “但是……我军团自从两年前移防至岩陲要塞,一直在打大战、狠战和血战,经过了这些年,军团上下无论是兵员还是各种物质都几乎损失殆尽。” “不过身为边防军团,保家卫国抵御外敌是我等天职。如有需要,那怕是战至最后一人一骑,盈灵军团上下也责无旁怠。” 说到这,他看了脸色发黑的田鸿雁一眼。 “幸好天佑云垂,经过定西军民团结一致奋勇杀敌,终于把西凉人赶了出去。但几年的血腥战争,整个西陲的经济民生早已破坏怠尽。” “冯某不才,个人觉得如今各将军该考虑的是如何尽快让定西上下恢复繁荣与生机,以便在未来重新成为云垂的西部屏障。” 哈哈。 孔春晖笑着站了起来。 “老冯你这就不对了。” “恢复民生让定西百姓安居乐业是要事,但驱逐敌人让他们轻易不敢往东也是我们身为边军的职责,这是两码事。” “就是就是,”田鸿雁连连点头,两只眼晴忍不住发亮。 “老孔不愧是军团大将,眼界和格局就是比一般人要大。这两件事明明可以一起进行,互不相干嘛。” 雁回军团其他军师们也是心有灵犀,一个个纷纷夸起孔春晖来。 一时间,差点把他说得天上有地上无。 然而孔春晖恍若未闻,只是微微一笑。 “大家说得有理。既然如此,田将军的意见本将会仔细权衡各方利弊,慎重考虑的。” 田鸿雁的笑容刹那间凝在了脸上。 很快他回过神,只好又重头开始絮絮地分析出兵的利弊好坏。 然而直到他们离开,孔春晖也没有给个明确的答复。 最后雁回军团一行人只好黑着脸出了盈灵军团驻地。 “将军,这孔春晖实在欺人太甚,要不要属下给陛下……给兵部写个折子参他们一本?” 告状么? 田鸿雁忍不住苦笑。 长兴帝生死不明,告无可告。 而帝国五大边防军团,兵部只能在东海壁垒稍稍说得上话。 如今他们居然要兵部出来主持公道,本身就是示弱。 况且告不告得过还是个问题。 唉。 田鸿雁一声长叹,“先去见霍将军吧。” 霍凌愿意出兵最好不过,如果不愿或者和孔春晖一样模棱两可,最不济给些粮草也是好的。 走着走着,田鸿雁吁一声,喊住了身下的坐骑。 前面的主干道上,迎面走来一队威武雄壮的骑兵。 小兵们个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最出人意料的是他们都顶着光脑门,加上满脸的横肉,看来起杀气盎然。 田鸿雁一行情不自禁抬起头,朝他们携带的旗帜看去。 一个大大的“勇”字迎风飘扬。 勇骑营。 要塞建塞几百年,唯一一个拥有自己名字的骑兵营。 顾大头一直呵呵直笑,差点没笑咧了嘴。 身后的小兵纷纷叫嚷,“仟长,这此休假回来记得给我们带点好吃的。” “就是,要塞的东西都吃腻了。” “我也不要什么山珍海味,只要啃一啃老家的黄豆就行。” …… 哈哈。 顾大头笑着一拍胸脯,“没问题啊。都包在我身上。” “说吧,”他掏出本子,“你们想吃什么?我给列个表子好好记着,回要塞时一定都给你们带过来。” 说来顾大头出来参军已经很久,只是要塞战事频繁加之大多时候人都在草原深处,便一直没能回家。 如今好不容易战事停息,他终于请到了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 可惜的是今年并不是送灵回乡的年月,顾大头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去。 哗拉~ 后面的小兵顿时喜形于色,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要求。 好一阵吵杂,顾大头终于记下了所有人的要求。 身后的吕有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头,你年纪也不小了,趁着这次回家记得找个媳妇,生他个一男半女的。” “嗯,”顾大头也不害羞,呵呵地搓着伤痕累累的双手,“我已经让弟媳帮着找了。” 说完,他情不自禁朝东南方向望去。 顾大头的狗二弟已经搬到了广信郡,而且成了家立了业,就住在任宁和李荷白两座将军府不远的地方。 而他们除了每个月的军晌,还曾经和任宁在不归荒漠附近一起抢过兰斯顿大公的财物,一个个都分到了不少的银子。 顾大头回去后买些庄子和娶个美娇娘绝对不成问题。 “前面就是城门口,各位兄弟别送了。” 送行的吕有田等人便停了下来,个个哈哈地挥着手。 “仟长一路顺风。” “虽然想早点吃到想吃的东西,但仟长不用急着回要塞,一定要挑个漂漂亮亮的嫂子,然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如果见到了任将军,记得替我问好。” …… 顾大头连连点头,一一应下后才出了要塞的东门,随后直接往啸天烈士陵园而去。 那座小山顶上,铁柺李坐得笔直。 他身边除了要塞新铸的柺杖外,还有一副朱红色的棺木。 里面空荡荡的,就放了个小小的骨灰坛。 “独眼龙啊独眼龙,你早已经退了下来,本来是没机会躺在朱棺里的。可霍将军愣是给你老小子挤了一个。” “躺该躺够了吧?我们回老家吧。” 说完,他弯腰将骨灰坛抱了出来,拄起拐杖往门口走去。 得得得。 顾大头此时正好跑到他跟前,呼地翻身跳下坐骑。 “李叔,你的行李呢,还没收拾好吗?” 铁柺摇了摇头,“就几件换洗衣服,还要收拾什么?” 砰砰。 他拍了拍怀里的骨灰坛。 “将独眼龙带回他老家就行。” 第568章 坐车 铁拐李无所谓,顾大头更不废话,两人头也不回潇洒地下了啸天园的守陵小丘。 到了主路,停着支长长的商队,数不清的奴仆正在商车周边前前后后地忙碌着。 举目望去,商车上竖着一面面鲜艳的商旗,此时正哗哗地迎风招展。 上面写着一个个硕大的“凌”字。 苏澜凌家商队。 商首凌云生并不曾见过顾大头两人,而且要塞附近拄拐的老兵也比比皆是,但他刚看第一眼,就翻身下马直接大踏步迎了上来。 “见过李老将军和顾仟长,在下凌家商队凌云生。” 顾大头默不作声,只是右手已经摸住腰间的捶柄,前一步守在铁拐李前边,淡淡地盯着对方。 当了这么久的仟长,又带着整支勇骑营在草原深处走钢丝,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遇事只知道抓头皮的傻大个。 得知探亲假被批准后,顾大头便一直作着各种功课,自是清楚东西线的商队已经恢复。 因此看到驿路上久违地摆着一支长长的大型商队,倒也不意外。 不过确切来说,东西线商路暂时只开到了岩陲要塞,来往的商队为定西郡和岩陲要塞送来各式各样急需的物质和人员。 至于草原,虽然明知是座大宝藏,然而暂时还没有一支商队敢启程涉足,那怕是凌家作为大型商队也一样。 铁拐李下意识地紧了紧怀里的骨灰坛,反应过来后嘿嘿地拍了拍顾大头的肩膀,“让让!这是要塞,能有什么事。” 他斜眼望着对面的凌云生,“你们是苏澜郡的凌家商队?啧啧啧,几年没见,怎么是你个毛头小子当的商首,老凌头呢?” 铁拐李扯着脖子幸灾乐祸地左张右望,“不会已经挂了吧。” 咳咳。 凌云生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然而脸皮依然狠狠地跳了两跳,连忙咳了两声掩饰。 “回老将军,祖父年事已高,于五年前将商首的位子交到了小子手上。不过他老人家一切安好,身体健康精神矍铄,现在正在老家宜养天年。” “健康个屁,矍铄个屁,老子又不是没见过老凌头缩头缩脑的熊样。”铁拐李噬之以鼻,不过整个人却是放松了下来,“想当初老子和独眼龙出征……” 刚提到独眼龙,铁拐李下意识地看了眼怀里小小的骨灰坛,他一下子变得兴致寥寥,转口道:“直接说吧,你专门在这等我们,是有什么事?” 呼! 凌云生暗暗松了口气。 身边都是凌家商队的护卫和奴仆,虽然表面上一个个都忙着手头的事,但早已暗暗竖起了耳朵。铁拐李肆无忌惮地揭他祖父的老底,凌云生也是要脸的。 “李老将军……” “将毛的军,”凌云生还没说完,铁拐李已经一脸的嫌弃打断了他的话,“虽然你家老凌头作事总是瞻前顾后,无论遇到什么人都喜欢嬉皮笑脸以和为贵,一点也不爽快……” “是是是。”凌云生哭笑不得。 他们是远程商队,目的是行商作买卖,又不是铁拐李这样说一不二要么铁要么血的军人,行为作风当然不能一样。 “但辈份就是辈份,叫老子李老拐子就行。” “这……”凌云生擦汗。 先别说他祖父和铁拐李是同辈关系,而凌云生是见过李荷珠的,可以说现在的李荷珠也是他的老板之一。 再者现在凌家商队背后的靠山除了以前的镇国公府外又多了一个宁王府,就算给他凌云生十个胆子,也不敢直呼铁拐李作李老拐子。 “既然您不喜欢晚辈称您为李老将军,”他迟疑了一下,换了个折中的方案,“那小子还是称您为李老爷子吧。” 哼哼。 铁拐李直瞪眼,“胡说八道,谁说老子不喜欢听别人叫老子将军的?” 凌云生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铁拐李前半辈子都在当兵,受伤后不愿意回家,一直留在要塞附近守着兄弟们的陵,他这辈子就以当兵为荣。 此时要不是一直惦记的孙女快要生孩子,否则也不会离开,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个称呼? “晚辈不小心说错了话,请老爷子见谅。”凌云生连忙道歉。 “罢了,”铁拐李无所谓的摆手,“一个称呼而已,随便点,别学你家老凌头那么客气正式就行。” “是是是。”凌云生长长松了口气。 “说话你小子拦住我们到底要作什么?老子正准备赶回家去看孙女和未来的曾孙子,没空和你在这里啰嗦。” “是这样的。”凌云生总算见识了这位老爷子反复无常的暴脾气,连忙开门见山。 “不久前小子得到消息,得知老爷子两位正好准备回家探亲。大家的目的地都是南疆广信郡,要不咱们一起上路?彼此间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说到这,他哈哈一笑。 “要是我祖父得知我们有幸相遇,却让您老自己一个人赶路,回去后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铁拐李和顾大头相视一眼,双双顿时恍然,但心里也不意外。 在以往,只要有可能,东西线的商队一向喜欢和要塞休假的将士结伴而行,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则是能避免路上的一些霄小。 啧啧。 铁拐李上上下下打量凌云生,特别是他修长的腿,很快嫌弃地移开了眼睛。 “不愧是凌家人,那怕是男人也长得小胳膊小腿的,看样子应该不经揍,那就一起走吧。” 凌云生和顾大头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铁拐李向前,连忙跟了上去。 “老爷子,往西的时候商队运了很多货,东回时相对要少些,不少车子都空了出来,小子专门腾了一辆给您……” 咚! 铁拐李胡子直哆嗦,他没好气地重重一顿手里的铁拐,激起一阵浓浓的烟尘。 “你小子的意思是不是老子老了,已经骑不动马了?” “小子没那个意思。”凌云生讪笑,连忙摆手,“小子一看就知道老子爷龙马精神,威武霸气。想必如果有必要,您拿起大刀上战场照样能杀得敌人望风而逃。只是……” 说到这,他顿了顿,脸上满是诚恳的神色。 “只是小子这不是看定西与广信郡相距遥远嘛,老板……娘娘已经快临产了,而宁王爷还在百济半岛征战。想必以后娘娘母子俩还要老爷子您悉心照顾。” 他指了指旁边的车架,“而这么长的路程,小子觉得坐车子比骑马更好养神蓄锐。” “没错。”旁边的顾大头点头,连忙出声帮衬,“铁拐叔,您也要照顾独眼叔不是?骑马的话,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还是坐车子吧。” 他砰砰地拍了拍自己高大的坐骑。 “要是路上铁拐叔坐累坐烦了车,到时候可以换您骑我的马。它呀,可是匹好马,在草原深处纵横无敌,西凉人根本追不上。” 铁拐李是爱马之人,目光不由落到顾大头的坐骑上,半晌后长长叹了口气。 “的确的匹好马!” 他和独眼龙等人一直在要塞戍边,几十年来最远的距离只到过奔鹿部族。始终没能将西凉王庭赶得远远的,从此让云垂本土平安稳定,这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恨。 “大头,这样的马千万好好养着,就不要驮我这样的老残疾了。将来你们还要靠它杀进草原呢。” 说完,他没再说什么,一蹦一拐地走近那辆凌云生为他准备的车,痛痛快快地坐了进去。 第569章 田鸿雁的请求 岩陲要塞,守塞大将府。 霍凌从公文堆中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时间不早了,凌家商队接上人了?” 旁边的亲卫站了出来,“回将军,凌家商队商首凌云生亲自到啸天园接的人,现在商队已经启程东回。” “很好。”霍凌满意地点了点头。 凌家商队背后的势力就是他们镇国公府,霍凌虽然没见过凌云生,但也知之甚详,对这小伙子的行事作风还是挺放心的。 “田鸿雁呢,现在到哪了,还在孔将军那里?” “回将军,田将军已经离开了盈灵军团驻地,正往守塞大将府这边来。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咱们门口了。” 果不其然,亲卫的话刚落下不久,门口的消息就传了进来。 “将军,雁回军团军团大将田鸿雁求见。” “把他带到会客厅,本将马上过去。” 会客厅。 进来后,田鸿雁就大马金刀地坐着,满脸的若有所思。 勇骑营…… 虽然不清楚详情,但他也知道这支骑兵曾在草原深处闯逛了两年之久,搞得西凉各部族翻天覆地,甚至机缘巧合下导致他们反目成仇。 有点意思。 半晌过去田鸿雁刚想张嘴,却见军师已经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守塞大将府,不是他的军团驻地。 这时,脚步声响起,霍凌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见过大将军。”田鸿雁等人连忙起身迎接。 “各位久等了吧。”霍凌爽朗地哈哈大笑,“刚刚有点事担耽了,这不,好不容易才忙完。” 田鸿雁连忙摇头,“将军有事尽管去忙。如今西凉人退回了草原深处,边境到处一片安宁。我等只是闲着无事便过来转转,不急。” 霍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手一伸,“坐呀。大家都是帝国边军,又不是第一次见,客气什么,都坐下边喝茶边慢慢聊。” 田鸿雁只好坐下。 双方礼节性地扯了一通日常,田鸿雁见气氛还好,赶紧直入正题。 “霍将军,上次末将提及我军团入驻要塞一事,不知您的意思是?” 霍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一般说来,移防至定西郡的军团都应该第一时间入驻要塞,既能节约开支也方便上下管理和磨合,日后打起仗来更容易进退一致。 但有时候边疆战况激烈,移防过来的军团无法第一时间入驻要塞,但也应该因地制宜地就近寻个地方驻扎,等有条件后再尽快入驻。 以前的星落军团如此,后来的盈灵军团也是如此。 然而这次的雁回军团有些反常,西凉人已经被赶回草原大半年,田鸿雁屡次申请却一直遭到拒绝。 “这个……”霍凌沉吟,“不是本将不愿意。只是各大军团三年一移,如今三年的期限又快到了。贵军团在外面呆得好好的,这么点时间这么多人还搬来搬去,太麻烦了吧。” 田鸿雁一听就松了口气。 他深深地皱了起眉,脸上满是郁闷的神色,“大将军说的是,末将也曾有此一想。” “想着如今西凉退却西境安稳,我等不用再提防敌人的偷袭便无需要塞的保护。只要在原驻地再呆上一阵子,直接呆到换防算了。只是……” 说到这,田鸿雁无语地摊了摊手。 “不巧的是前些日子帝都派了钦差过来。钦差大人一直抓着末将追问,问我军团为何不入驻要塞,是不是要违背圣意军令……” 唉。 田鸿雁一声长叹。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钦差?他问得我头大都大了。看来想省事也省不了,还是得过来麻烦大将军。” 霍凌沉吟了半晌,“既然如此,那你等就择日入驻吧。” 他也不废话,事实上霍凌也被钦差烦得不行,“老孔对面还有大片空营,足够你军团呆了。你们就驻扎在那里吧。” 田鸿雁大喜,连忙站起来行礼,“多谢大将军。” “有什么好谢的,”霍凌大咧咧地摆手,“每支移防到西境的军团本来就可以无条件入驻要塞,这是你们的权利。” 除非他想叛国,否则迟早都得开门迎人入驻。 入驻事宜自有手下人去操办,不需要两位大将军操心。 见开局顺利,田鸿雁的心也落下了一半。 “大将军,刚才说军团三年一移,明年八月又将是移防的日子。可如今东岸战事紧张,倭寇更是攻战了北海关,帝都方面……不知会不会影响移防一事?” 在往年,如果遇上某个边关处于战争状态,敌我双方打得不可交开,就算到了移防的年月,该地的军团也不一定会调移。反而更有可能将其他地方的军团调往该战乱地区,以弥补军力上的不足。 霍凌深深地看了田鸿雁一眼,目光落在云垂大地图的右上角。 “田将军说笑了。你我身为军团大将,应该知道每一次调防都是帝国的大事和要事,需要统筹各方面包括地方各郡的需求,一般只有陛下和兵部才会预先知晓。本将怎么会知道?” “怎么,”他笑道:”难道田将军想家了?“ 田鸿雁呵呵眨了眨眼睛。 霍凌是镇国公,如今帝都的风云几乎是镇国公府一手搅起来的,说他不清楚长兴帝或者兵部下来的动作,田鸿雁是打死不信的。 不过他也只是想探探口风,见霍凌不松口,只好作罢。 哈哈。 田鸿雁笑着拍了拍大腿,脸上带了些羞愧的神色。 “说句祖宗不喜的话,末将老早前就把全家搬到了星纪城,雁回郡老家那边也就清明寒食回去扫扫墓,谈不上什么想不想的。” “后来出来当兵嘛,更是早早就习惯了以边疆为家。” “只是末将手下的将士都来自雁回和玉木郡。往年老家风平浪静时还好,他们想家了就写写家书;可如今倭寇占据了北海关,不知何时就会出关杀入本土。兄弟们心底不免有些焦虑,便托末将问上一两句。” “原来如此。”霍凌脸色古怪地看了田鸿雁一眼,“怎么,田将军没跟兄弟们解释过现在北海关的状况,让他们不要担心?” 咳。 田鸿雁正要开口,他旁边的军师已经咳了一声。 “回大将军,田将军军机繁忙,不过他记在心里,便让属下出面给兄弟们介绍北海关和老家的情况,而且不止一次。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各将士对属下的话一直半信半疑的,私下依旧议论纷纷。” “的确如此。”田鸿雁连连点头,“大将军,这种事宜疏不宜堵。末将觉得与其让兄弟们私下猜来猜去,最后弄得所有人心底惴惴,不如找些事给他们作,让他们忙起来,忘了这些琐事。” “哦?”霍凌扫了一眼旁边的西凉大地图,“不知田将军想给兄弟们找些什么事作?” 第570章 军令状 “反攻草原?”霍凌撸着胡子沉吟,“本将亦有此意。” 他冷冷地朝西边看去。 “西凉地广人稀,兵员武器更是匮乏,然而草原王却胆大包天,不时派兵犯我边境。攻进来了就四处掠夺,攻不进来就调头回去,无论胜负都不受惩罚也不伤筋骨,真是岂有此理。” “老虎不发威,当我们是病猫?” 砰。 霍凌狠狠拍了一巴掌桌子,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气息。 “如果有机会,我们是该给予狠狠的反击,最好打到它们伤筋动骨甚至半死不残,百年内都不敢朝东看上一眼。” 田鸿雁和军师相视一眼,两人有些发蒙。 没开口前,他就以为霍凌要么会拉堆理由来搪塞,要么会像盈灵军团的孔春晖一样左右言它,绝不会给个明确的态度。 那想自己刚说了一句话,甚至脸上还没来得及进行苦情表演,霍凌已经明确地点头赞同。 格局啊。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羞愧。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 霍凌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如今草原内乱,血月和安吉尔两大部族正打得不可开交,甚至双方的怨气都遥遥指向了一直在后面稳坐钓鱼台的草原王庭。” “加上前几年为了集结力量东征,草原三方一起出手灭了无数不听话的中小部族,但也在民间积压了浓浓的怨气。他们强大的时候还好说,一旦因为内耗虚弱下来,恐怕会迅速遭受各方面的反噬。可以说如今的西凉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大将军所言甚是。”田鸿雁大喜,连忙点头趁热打铁,“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末将也正是看到了这点,因此才提议我们趁机出兵草原,狠狠给他们一下子,最好让西凉人从此喘不过气来。” 霍凌这回没第一时间出声,好半晌过去,田鸿雁都有些坐不住了,他才开口说下去。 “田将军说的是。战机可遇不可求,虽然本将也希望尽快出兵草原,但如今帝国的情形,恐怕不是适合的时候。” “一来,打了几年定西之战,我们手里的兵力和物质都明显不足。如今虽然新招了兵员,但需要时间去训练。” “二嘛,则是东岸和北海关岌岌可危。估计倭寇的久堂直人和泗山群岛的石川泷是最希望我们不顾一切出兵草原的人。” “田将军身为雁回人,北海关对帝国的重要性,你应该最了解。因此,帝国收复北海关之战,估计很快就会开始。而为了活下去,战据北海关的根井正人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 田鸿雁脸色有些难看,目光默默地抬高,落到了北边的北雄身上。 霍凌见他明白,也是松了口气,自己则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帝国三方面,不,加上百济半岛的话,则是四方开战。云垂虽大,但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说到这,霍凌的目光又移到南方。 “此外,南边的南奉虽已半残,但根据镇南关袁将军的消息,那边的几个小国也不安份。如果有可能,估计他们也会蠢蠢欲动,趁机调头过来狠狠咬上我们一口。” 砰。 田鸿雁愤怒地擂了一拳身边的桌子。 “岂有此理,那些不知好歹的南蛮子,当初本将就该……” 咳咳。 旁边的军师一阵咳嗽。 在星落移防至南边广信群前,驻扎在应山大营的正是雁回军团。 期间南边的几个小国不时便会越界作恶,比如偷采焚烧百花郡的药田,抢劫屠杀南海附近的渔民,然而雁回军团总是得过且过,从来没有当回事。 田鸿雁反应很快,老脸一红,果断地把话题扯了回来。 他心如刀绞,“大将军,末将深知帝国此时的状况,的确不宜多启战端。只是眼前的草原一片混乱,对我们而言实乃千载难逢的战机,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 “确实如此。”霍凌眉头紧锁,手头轻轻扣着手边的八仙桌,“不知田将军有何想法?” 呼。 田鸿雁见霍凌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不由长长地出了口气。 “大将军,以帝国如今的状况,要塞集体挥师草原,明显不妥。消息一旦传到星纪城,无论是兵部还是陛下估计都会反对。但身为边军,就这么眼瞪瞪地看着战机遛走,又实难容忍。” 说到这,他语气一转。 “既然不能出全军出击,末将以为可以派支先遣军进草原。没机会的话可以给西凉各方压力,有机会的话就狠狠干他酿的。” “先遣军?”霍凌不置可否,“有点意思,你且详细说说。” “是!”田鸿雁精神一振,“大将军,末将之前盘算过,这支队伍不需要太大,免得深入草原后后勤供给不足。当然,也不能太小,否则对草原战局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霍凌默默地点了点头。 顾大头的勇骑营只有一千人,加上盈灵军团派过来的,也就三千骑兵。 他们一直在草原深处打转,的确不需要担心粮草问题,但因为人数不多也只能打了就走,而且选择的目标还不能太大,否则就是自寻灭亡。 田鸿雁见状更是高兴,他牙关一咬。 “大将军,说来惭愧,去年定西大反攻时末将考虑的是绝不能让西凉人跨过落霞山脉,践踏我云垂富饶的中部,以致没能及时出兵,帮上各兄弟部队的忙。” “但末将敢向大将军保证,我雁回军团上下十万余人,绝不是什么无视友军生死苟且偷生贪生怕死之徒。” 霍凌面无表情地坐着,仿佛没听见一般。 田鸿雁和军师互视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但也正因为错过了去年的定西大反攻,这些日子末将痛定思痛,绝不允许再轻贻每一次战机。” “天可怜见,如今又一次机会摆在面前,恰巧的是末将手下的建制还算完整,正好以先遣军的身份出兵西凉,以回敬他们肆无忌惮东侵的后果。” 霍凌听见,紧锁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田鸿雁等了半晌,嘴角都有些哆嗦。 他心一狠,吞吞吐吐道:“大将军……空口无凭,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 “要能成行,雁回军团上下必定寻尽一切机会狠狠打击西凉各部族,扬我国威。若有懈怠或畏战退缩,任凭大将军处置。” “将军……”旁边的军师大吃一吃。 田鸿雁摇了摇头,“你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是。”小军师知道这会没有他说话的份,迟疑了一阵,只能拿出纸笔递给自己的主将。 田鸿雁举着毛笔,然而见霍凌依然不作声,明知不妥但也只能牙关一咬,抓过宣纸哗哗地写起军令状来。 待他写完,又颤抖着盖下军团大将的虎印后,霍凌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等请战要求这么恳切,本将如还阻拦,末免寒了雁回各位兄弟的心。既然如此,雁回军团出兵西凉一事,本将批准了。当然,要塞方面肯定会全力配合。” 田鸿雁嘴里满满的都是苦涩,但还得站起来,“谢大将军。” 第571章 又有活干了 西境的雁回军团共有八万人马,最后霍凌批准出征的只有三万余人。 “三万人马,要塞努力挤挤,粮草武器还是能供应得上。再多的话,本将恐怕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末将明白。”田鸿雁咬牙应下。 他本来也没期望能带雁回军团所有人出去。 三万之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田鸿雁虽然有些不甘,但抬头一看霍凌冷凛的目光,到嘴的话就下意识地咽了回去。 下来几天,在钦差和监军的监督注视下,雁回军团开始陆陆续续搬进要塞。 而田鸿雁则带着十几名心腹爱将,仔细选择着出征的人马。 这些人关系到他能不能在草原深处打胜仗,以及个人甚至整个家族的未来,不由田鸿雁不谨慎。 “将军,大将军分派下来的粮草、药物、武器和辎重已经交接半数,这是帐目。” 小兵先将帐目递给田鸿雁,接着道:“兄弟们仔细查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按质按量的,没有丝毫的作假。剩下的物质也在持续交接中,估计五日内可全数到位。” “很好。”田鸿雁随意扫了一眼,随手交到军师手里,“让兄弟们加快人手,尽早交接完毕。” 后勤小兵应下,转身飞快离开。 军师拿着帐目,前前后后翻了几遍,脸上还满满地挂着怀疑的神色,“将军,不可能啊,难道霍将军真的没准备再为难我们?” 田鸿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向来倚重这军师,然而这会田鸿雁的眼神却有些冷意。 “你啊……云垂开国至今已有六百余年,期间不知诞生过多少豪门,也不知有多少贵族陨落。大多数家族从崛起到泯然也就一两代人,几十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 “而霍氏雄居云垂六百年,镇国公府始终立于星纪城之巅,不是没有理由的。这种恶心人的下作手段,他们还不屑于作。” “将军说的是。”军师反应过来顿时大汗淋漓,不敢再说什么。 四月初七,黄道吉日,宜开业、出行以及出征。 隆隆的鼓声中,要塞西门大开,田鸿雁一骑当先,带着长长的队伍踏进了草原。 高祟的城头上,霍凌默默收回目光。 “小罗,现在有三件事,尽快吩咐下去。一是新兵继续加强训练;二是加快草原深处的风车建设,扩大监视的范围;三是,筹集物质,切实保障雁回军团的后勤供应。” 旁边的罗亲卫看了下面的队伍一眼,立正道:“属下明白。” 哈哈。 盈灵军团的孔春晖凑了过来,“老霍,以我看来,田鸿雁此行战果或大或小,但应该无需担忧。” 说完,他抬头朝东北方向去,“现在就看那边了。” ———— 北海关。 根井正人带着十几名主将,勤勤恳恳地巡视着各城头。 “城外的情况怎么样了?” 属下们都清楚他的担忧,立即有人站了出来。 “回将军,这半个月来城东方向开始大范围出现星落军团的军旗。只是……他们的斥候十分擅长丛树作战,我们的兄弟不是对手,几乎没能送回太多有用的消息。” 根井正人脸沉了下来。 “岂……” 嗤。 刚说一个字,他便倒吸了口凉气。 根井正人下意识地摸向嘴角,上面不知何时起了几个大大的血泡,只要一张嘴便疼得厉害。 “岂有此理。星落的斥候是人,我们的斥候也是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谁也不比谁多两个胳膊,没理由怕他们。” “再……派人出去查,一队不够派两队,两队不够派十队,一定要查清星落军团的动向。” “是!” 根井正人点头,扭头往南看去,“北海呢,全解冻了吧。东海壁垒现在在哪?” “回将军,北海还有不少冰碴子,但勉强可以通行。“ “至于东海壁垒,他们的主将陆伏海至今还被软禁在星纪城,因此海面的消息相对灵通。” 他摊开海图。 “将军请看,东海壁垒的主力有一部分摆在泗山群岛以西,威胁岛上的石川将军。另一部分放在九原郡以东,暂时没有往北而来的迹像,应是在提防我水师再次威胁华阳和九原郡。” 根井正人迟疑了下,“我们的战舰能不能开出去?” 他手里的粮食已经快见底,虽然泗山群岛也同病相怜,但他还是想向石川泷要一点,多少解些燃眉之急。 “回将军,”部下吞吞吐吐,“开肯定能开出去,但……东海壁垒就守在九原郡以东,他们船比我们强数量也比我们多,加上以逸待劳的,恐怕兄弟们回不来。” 哼。 根井正人脸色铁青,重重地哼了声。 他转身朝北望去,“日丹部族的方面呢?郭尔罗斯的胃口还没填满?” 除了东边的星落军团,海上的东海壁垒,根井正人并不担心其他方向。至于什么雁回军团后血营以及黄明的征北军,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回将军,”负责北上接洽的串桥一郎嘴巴有点苦涩,“日丹的条件实在有点多。” “除了结盟,他们还要大批的粮食奴隶以及数量众多的武器,甚至还要我们往北挖条运河以便他们有个出海口……去他酿的,当初听到这些,属下差点就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后来想到各位兄弟,才又强行坐了下去。” “怕什么,”旁边有人不屑地出声,“谈判嘛,不都这样?既然他可以坐地起价,那你也可以就地还钱,况且我们只是想利用日丹部族来瓦解云垂的围攻,事后并没真的准备付钱。无论他们想要什么,装模作样谈判几回,尽管应下就是。” “可是……”串桥脸色一片灰暗,“郭尔罗斯那王八蛋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对于空口许诺他根本无动于衷。如果我们不真拿出点东西来,恐怕日丹是决不会动身南下的。” 根井正人脸皮跳了跳。 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那就先给他们一些粮食和武器。” “将军……”众将脸色大惊,不由齐齐上前一步。 他们手里的东西已经捉襟见肘,如今还要挤些出来送给日丹部族,这种感觉恍如割众人的肉一般。 哼哼。 “各位勿惊。”根井正人嘴角满是冰冷的笑意。 “云垂人常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们先给郭尔罗斯点好处,等撑过眼前这场危机后,有的是机会翻倍要回来。” 其他人劝了劝,见根井正人始终坚持,只好作罢。 很快,北海关的北城门裂出一道小缝,十余辆沉甸甸的大车驶了出来,遥遥向北开去。 嘿嘿。 十余里外的某处丛林后,有人欣欣然放下望远镜, “传令给后面的兄弟们,又有活干了。” 第572章 黄明的会议 北海关西南,约十五里,青王庄。 和其他东北的村落一样,这座庄子既小又大。 小的是这庄子人口不多,大的是周边都是辽阔的黑土地。 它原本是位王爷的封地,但自从北海关被破,那位王爷的后人早已携家带眷逃得远远的,如今更是成了征北军的大本营。 会议室,也就是那位王爷家原本的客厅。 黄明坐在上首,下边端端正正坐了一群来自各地备守兵的将领。 “王爷人呢?”黄明扭头。 他问的当然不是青王庄的原主人,而是随军一起北上的陈修兰。 小亲卫脸色有些异样,“回将军,和往常一样,王爷正在营地里练武。他说如果要冲锋陷阵,让我们说一声就行,其他的他也不懂,就不要喊他了。” 众将领听完,脸皮不约而同地一阵扭曲,但也齐齐松了口气。 让堂堂亲王去冲锋陷阵,他们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还好,至少这位爷守规矩,没有像太子和陈修竹那般荒唐,驻守边关甚至打着仗,都敢私出军营去偷采窃玉…… 咳。 黄明一声咳嗽,“军国大事要紧,既然王爷不愿意来,那咱们开会吧,不等他了。” “是!”各将领纷纷应下。 如果是一年多前,对这些地方备守兵的将领来说,眼前的黄明可以说名不经传。 但自从定西大反攻后,经过云垂半月报的大力宣传,他的名字和其他一些猛将,比如霍云、夏邦为、马大力、雷龙等,已经广为人知。 特别是黄明。 缺衣少食,前有西凉人后有涞谷叛军的情况下,靠着区区两千余人,往东,平复了山南县,加快了帝国平叛的过程;往西,死死将西凉的两万大军拦在了落霞山脉,最后逼得血月鹰翔不得不带人退回定西郡,为定西大反攻的胜利垫定基础…… 可以说他身经百战,战功卓著。 加上宁王爷如今正如日中天,而黄明又是镇国公府的外孙。 可谓要能力有能力,要背景有背景。 因此无论这些来自各地备守兵的将领们怎么想或者怎么个人桀骜不驯,现在表面上都得乖乖坐下听令。 “各位,”黄明一阵沉吟,“北海关对帝国北疆的重要性,不必本将再赘述。收复之战,肯定会打响。因此务必作好一切战前准备,随时听候命令,如有怠慢,一律严惩不怠。” “是!”众人大声响应。 “很好。”黄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大踏步走到地图边,“下来,我们征北军要作好两件事。” “一,拓宽、守好通往九原郡的驿路,切实保障大军的后勤供应及攻城器械的运输,同时还要提防倭寇从南边攻过来。这任务由来自西南、中南及百花区的备守军负责。” 刷! 三位将领一下子起立,“得令。” “将军,”突然有人迟疑着站了起来,“属下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 黄明也不意外,默默地看了这人半晌,才缓缓点头,“朱仟长请说!” 朱仟长咧嘴一笑,几步走到地图前。 他伸手在九原郡附近画了个大圈。 “将军以及各位兄弟请看,如今海上有东海壁垒,定海码头或者说华阳郡又有整个中央军团守着,此外九原马场还有莫大人的北方备守兵镇守,兵力可谓十分充沛,倭寇应该上不了岸。” “因此,属下觉得无需派过多的兵力提防后方。” 嗡~ “朱仟长说的是。” “有道理。” “个人赞同老朱的意见。攻城战最消耗人,我们的兵力本就不多,的确不应该把这么多将士放在后方修路。一旦北海关收复了,兄弟们恐怕也分不到什么功劳。” “没错。我们兄弟千里迢迢过来是来打仗赚战功光宗耀祖的,不是来修路的。” …… 下面的将领有人点头赞同,也有人坐着不动,不过目光都纷纷转到了黄明身上。 “各位,”一片吵杂声中,黄明身边的军师微笑着站了起来。 如果在坐的将领中有明王府的护卫或幕僚,他们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军师正是陈修坚曾经的首席幕僚,吴先生。 “据我所知,星落军团移防至玉木郡后整整一年多,一直在百济西部修筑拓展驿路。这还是韦将军亲口给我等下的命令……” 呃。 会议室里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星落身为云垂甚至整个大陆的第一雄师,都老老实实修路。他们只是些地方备守兵,东一支西一支凑起来的,也好意思闹? 有将领忍不住斜着眼站了起来,“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请问你是……” 话刚说了一半,就有旁人狠狠扯了扯他的衣服,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像傻子一般。 这军师的话里行间都能直接听到韦君谦下的命令了,还要问他是什么人吗? “很好。” 等会议厅彻底安静下来,吴先生才抬起眼睛,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大地图上。 “收复北海关是场大战和硬战,同时它也是我们军人守护好整个云垂本土的一部份。这是一场统筹全面的战争,各个军团及每支备守兵都有自己明确的任务。因此,将军的命令决不是无的放矢……”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级别还不够,作好自己的本份就行。其他的该问就问,不该问的别问。 众人回过神,不由面面相觑,最后只能点头称是。 黄明感激地朝吴先生点了点头,继续布置下一道命令。 这下没人再有异疑,黄明说什么,他们就老老实实应下。 很快会议结束,所有将领匆匆离开。 偌大个会议室只剩下黄明还有一身儒服的吴先生。 黄明默默地审视着地图,“先生,收复北海关之战快开始了。只是北海关……城高壁坚,里面的倭寇意志顽强,不知什么地方会开打第一仗?” 吴先生呵呵一笑,“北海吧。” 北海关城头高祟,城内守军意志坚决,所需的攻城器械数量庞大,沉重无比。 南北驿路即使再宽再大,恐怕一时也难以运输这么多的辎重,因此水路必是重中之重。 守住北海,就能拦住根井正人的求援,同时也能源源不断将物质兵员运到北海关下。 黄明点头。 他又扫了一眼地图,突然眼前一亮。 北海关造船厂。 呵呵。 吴先生笑容不变。 “黄将军不用担心。造船厂已经有人去偷袭,相信很快就能控制在我们手中。” 第573章 争吵不休 平海郡,东海壁垒大本营。 “又要开会,这会到底要开到什么时候?”鲁玉龙锁着眉头,嘟嚷着走了进来。 一如既往,会议室的将军们几乎没人扭头看他一眼。 鲁玉龙扯了扯嘴角,心里也不意外。 几十年前,最后一位萧国公爷从马上摔了下来,萧氏一族从此一蹶不振。 至于他们亲手创建的东海壁垒,则被二任皇帝洗了又洗。萧家众多的属下死的死散的散,如今更是只剩下一只玉龙舰队。 几年前,萧正终于能领旨出征,然而他人到了东海壁垒,几乎所有将领都躲着走。 最后也只有鲁玉龙跟着萧正到了北海关,后来玉龙舰队更是长期驻扎在百济金龙滩。 如今萧正和玉龙舰队都在百济,鲁玉龙只是光杆司令一个,进进出出时无人关注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咳咳。 军团副将于信鸥咳了两声,“人都到齐了吧?” 嗡~ “到了到了。” “应该齐了吧。” “回将军,除了驻守在华阳郡外海的,其他各舰将军都已经到齐。” …… 听着菜市场般乱七八糟的回声,于信鸥脸色发黑,但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名为东海壁垒副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力,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纯是因为裙带关系。 之前主将陆伏海在的时候,于信鸥的话还有点威信。 特别是各舰将军们轻易不能也不敢在陆伏海前面冒头,有什么事都要通过他传话,才对于信鸥礼敬有嘉。 如今陆伏海迟迟未归,看样子似乎也出不来了。这时候于信鸥再站出来讲话,难免有些压不住下面这些实权将领。 鲁玉龙撇了撇嘴,坐下后便埋头在海图里,对周边的一切视若无睹。 不过即便不听,他也知道这次会议讨论的是什么。 收复北海关在即,和定西大反攻不一样,这也是他们东海壁垒的主战场。 因此主将该尽早决定哪些舰队进攻哪些舰队防守哪些作后备。 只不过于信鸥没有足够的威信,对详细的作战计划和战场布置根本不能一锤定音。 而各舰队的将军虽然年龄不一,但不少人都是平级。这些人你不服我不服你,因此为谁上谁下谁当预备队而争吵不休,吵来吵去最后也没个结果。 “肃静,肃静!” 于信鸥咣咣地拍桌子。 “各位,近些年因为倭寇屡屡上岸侵扰,沿海百姓对我东海壁垒颇有怨言,巡查御史更是屡次上报,说我等玩忽职守,安于享乐,贪生怕死,视百姓苦难于无色……” 会议室里终于安静了些。 “胡说八道。”有人不爽地站了起来,“于将军,御史而已,管他作啥?他们本来就是闻风奉报,最喜欢无中生有,无事生非。这些家伙仗着手头一支烂笔,又可以直达天听,便喜欢时不时搞点骇人听闻的消息出来。如果不这样作,恐怕他们都不好意思拿朝廷的俸禄。” 哈哈。 “确实如此。”不少人哄堂大笑,纷纷点头赞同。 于信鸥不置可否,瞧了一眼站起来的钟力夫。 “钟将军所言极是。只是本将还记得曾截下过一封折子,上面御史弹骇钟将军喜欢仗势欺人,强纳五名民女为妾,导致地方民怨涛天……” 哈哈。 周围又是一片哄笑。 呸! 钟力夫脸红耳赤,狠狠地啐了一句。 “这些御史真是吃多了没事干。大丈夫在世,纳几个妾算什么,这点破事也要弹骇?再说末将又没有强卖强买,她们都是自愿的……” 说着说着,他赶紧坐了回去。 “本将没心思理会你们各位的家务事。”于信鸥淡淡地收回目光,“但诸如弹骇钟将军这样那样的折子可不少。本将可以明确告诉各位,这些年东海壁垒作为边军,在沿海各郡的百姓心中,不满、埋怨、份量和尊敬下降是不争事实。” 没等下面各将领反驳,于信鸥继续重重敲着桌子。 “各位,本将不是危言耸听。” “咱们没有岩陲要塞或者说镇国公府那般的号召力,人打没了可以面向全帝国范围招兵,而且还能很快招到足够的兵力。可以说咱们如果没了沿海各郡百姓的信任,以后东海壁垒就没了根基。在座的各位不希望自己作个光杆司令,有船都开不出去吧?” 满会议室沉默下来,将军们脸色严峻了些,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很好。”于信鸥长长出了口气。 “各位,因为有报纸,这次的北海关收复之战,整个帝国的百姓都会紧紧盯着。而帝国的五大军团中除了盈灵军团,其他的星落、中央、雁回和咱们东海壁垒都参与其中。” “俗说话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下来的杀敌作战,咱们不敢说争第一,但至少不能比雁回后血营差吧。” “不至于,不至于。”众将纷纷摇头。 星落! 众人赶紧别过这个名字。 韦君谦实在强势; 至于雁回后营血,和东海壁垒不是一个级别的,跟它比死丢人。 唯一可以比的是中央军团,而且看他们去年在定海码头灾难般的表现,估计不用太担心。 “不好说。”刚才一直嚷嚷的钟力夫又站了起来,“各位兄弟,咱们可是水师,又不用上岸甚至破城杀敌,恐怕比不过他们……” 咳。 周边一堆将军情不自禁地扭头看了过来。 这哪来的傻子,怎么当得上的舰队主将? 于信鸥也是一阵无语,他没理会钟力夫。 “本将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无的旅矢,而是想尽快结束各位的争吵,将作战方案给定下来。否则下来的大战,我们东海壁垒可能不是助力反而是拖累。” 会议室又是一阵难言的死寂。 轰。 呆站着钟力夫突然一砸身前的桌子。 “有什么好吵的,没人愿意当前锋是吧?老子不怕死,我拓海舰队先上。” “谁怕死呢,你小子说谁怕死呢?”有老将气呼呼站起来,“在座各位哪个是身经百战,谁会怕区区的倭寇!只是打仗不是一堆舰队乱轰轰涌上去,要有指挥也要分前后左右。” “罗老将军说的是。大海很大,我们既要堵着北海不让根井正人出来,还要防着泗山群岛,不让石川泷北上支援或登陆我们本土。因此要有统一指挥,万万不能乱糟糟的来。” 此时,又有年轻的将军忍不住站了起来。 “各位,去年你们不少人去了百济,而我的舰队已经好久没挪过窝。要不先派我北上算了。” “你不行。”熟悉这人的纷纷摇头,“你小子手里的兵不少是新人,训练还不到位。在后面当运输队或预备队还行,上阵当主力就是炮灰。” “我操!谁说我的兵不行的,有种拉出来练练……” 不一会儿,诉责声、辩解声、拆架声纷纷响起,吵得众人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唉。 “要是陆将军在就好了。”一片吵杂声中,不知谁喃喃摇头,“这种吵法,恐怕北海关仗都开打了,咱们也没法出兵啊。” “确实如此,只是陆将军恐怕……“有将军默默抬头,朝帝都方向望去,“也不知齐王殿下在作什么,要不他站出来发句声也行啊。” 去年在百济时,东海壁垒就全盘倒向了陈修竹。 虽然作这一决定的是主将陆伏海,但如果没有手下大多数的将军全力支持,那也是作不到的。 如今虽然有了太子,但东海壁垒几乎没有人认为这位不成器的爷最后能坐到那个位子上。 因此只要齐王站出来,比如在东海壁垒里临时指定一位话事人,或许可以改变会议室里乱槽槽的模样。 推荐一本书,同为历史的《医者晚明》。 第574章 鲁玉龙的人选 第574章鲁玉龙的人选 “还是鲁将军聪明啊,早早料到了今日的状况。“ 不知何时,有人啧啧地回头望着埋头伏案的鲁玉龙,语气别扭而古怪。 玉龙舰队如今在百济,悠哉游哉地打着倭寇的运兵船。 运兵船而已,几乎没反击之力,遇上了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们玉龙舰队如今可谓是功劳一把一把的拿,却没什么危险。 不像咱们,吵来吵去吵了几天也没个结果…… 而且无论这边发生什么,他们都不用担责。 比如,收复北海关时进展顺利还好说,如果战况一直不明朗甚至屡遭挫败,那帝都方面也无法指责玉龙舰队他们。 可谓是好处占尽,坏处全无。 旁边的一些将军们不由纷纷点头,再望向鲁玉龙时,看着他那两耳不闻身边事悠闲自得的模样,都些有羡慕嫉妒恨。 “各位,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在座的这么多将军中只有鲁将军一人能置身处外,而且自从进入会议室后,他就一直埋头在海图里研究着什么。或许对眼下的战局战况会与我们有不同的想法看法。不如让鲁将军来说说他的想法?”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室顿时一片寂静。 包括于信鸥在内的一些老将们俱是脸色难看。 相对于他们,鲁玉龙的资历并不高,手里的玉龙舰队战力也不算太强,加上与萧家关系密切因此一直遭受众人的排斥,可以说在平级将军中基本没有他说话的份。 如今自己还没开口,却有人已经指名道姓让鲁玉龙说话,他们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鲁将军,鲁将军?”有人戳了戳。 “什么事……“鲁玉龙从海图中迷茫地抬起头,“会开完了?” 咳咳。 一堆人顿时脸色发黑。 直嚷嚷的钟力夫离得不远,连忙跟他说说现在的情况,鲁玉龙才反应过来。 他扭头四下看了眼周边将军们各异的神色,眼晴冷了下来。 这是有人要把自己架到火堆上烤啊。 不过鲁玉龙也浑然不惧。 咳! “各位将军这是着实为难我了。”他清了清嗓子,“鲁某不才,在东海壁垒的时间远不及很多前辈久远,加之之前一直随舰队驻扎在百济,对如今帝国沿海的状况也算不上太熟。哪能说得上什么话?” “鲁将军客气了。”钟力夫嫌弃地撇嘴,“入伍资历是入伍资历,战场就是战场,两者根本不能一概而论。如果战场上也要谈资历,那还要武器和兄弟们作什么?直接到星纪城找些老不死过来安排他们上舰就好了。” 咳咳咳。 包括鲁玉龙在内,一些人脸色阴沉,另一堆人更是狂咳嗽。 然而钟力夫却浑不在意地摆手。 “咳什么咳,你们敢说老子说得不对吗?打仗嘛,本来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老子觉得鲁将军的玉龙舰队在百济时就打得威风八面,比起一些只知指手划脚的老将来不知要厉害多少倍。” 鲁玉龙苦笑不得,赶紧摇头。 “钟将军过奖了。本将那是在金龙滩呆久了,与各位相比较为熟悉百济的战况,因此有时能稍稍占些上风。” “但此次收复北海关,是关乎整个东海壁垒甚至帝国东部安危的大战,需要俱备足够战略战术眼光的将军指挥以及东海壁垒所有人的通力配合。单独拎出某个人或者说某支舰队,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说到这,他哈哈地指着自己的鼻梁。 “鲁某自信是名得力干将,但也有自知之明。之前是打过一些胜仗,但战略战术眼光还远够不上指挥这么大一场战争的格,因此就不在各位将军们面前班门弄斧了。” 呼~ 鲁玉龙的话让很多人松了口气,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然而会议室里却是更加安静。 一些原本跃跃欲试准备开口的年轻将军也赶紧闭上了嘴,安安份份坐了下来。 只指挥自己的舰队,他们自是信心满满,浑然不惧。 但说起指挥整个东海壁垒,在座的就没几个人敢说大话,就是愣如钟力夫,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会乖乖坐着一言不发。 于信鸥左右一看,更是头大如斗。 在往日,他就是一个替各舰队将军传话给陆伏海的。 让他站出来排兵布阵指挥战役,那就勉为其难了。 “各位,“他语气苦涩,“我们该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说话呀。” 刚才明明吵得像菜市场一样,现在又全是哑巴了? “于将军,”鲁玉龙一直站着,并没有坐下去,这会正好开口,“末将大胆,心底倒是有几名指挥人选,不知该不该说?” “说,赶紧说!”于信鸥瞟了一眼会议室的大门,连连催促。 这几天东海壁垒再没讨论出个子丑寅卯,估计门外的监军和御史什么的就会上报星纪城。 他作为军团副将,到时候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第一位嘛,自然是咱们东海壁垒军团大将陆将军。” 呵呵。 于信鸥和一堆人尬笑。 这不费话吗? 如果陆伏海能出来,他们也不需要连接不断开会讨论这破事。 “第二名嘛,”鲁玉龙抬眼望了过来,“自然是于将军您了。” 于信鸥老脸一红,“鲁将军说笑了。几日前本将已经向兵部递交了辞呈,等收复北海关后,就准备告老返乡回家宜养天年。” 下面一片安静,所有人默默听着。 于信鸥是个老好人,待人接物向来和和善善的,无论对方是手握重兵的铁血将军还是平平无奇的大头小兵,从来笑脸相迎不会区别对待。 只不过自从陆伏海进了星纪城,他能力不足的问题一下子显现出来,然而至今为止也没什么人刻意为难过他。 虽说于信鸥还远未到告老返乡的年纪,但如果陆伏海真的出不来,可以说离开东海壁垒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前提是打好这场收复北海关之战。 如果没打好,他就是那个和陆伏海一起承受星纪城怒火的。 “鲁将军,”于信鸥打起精神,他四处环视一圈,“那除了陆伏海和本将,还有哪几位是你心目中的人选呢?说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至于讨论的结果,那就两说了。 “回将军,”鲁玉龙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挤出一个名字,“忠勇伯府萧正萧将军。” 嗡~ 公议室一下子哄动起来。 萧正! 出身忠勇伯府或者说护国公府,前半生一直默默无闻。 因为历史的原因,在偌大东海壁垒里他是个大不大小的禁忌。 很多将军听到关于他的传闻,要么是帝都比武时萧正又被谁打败了,萧家又有谁干了坏事;要么是忠勇伯府世子身子羸弱,丝毫没有习武能力,次子花天酒子,人称帝都浪子…… 反正不是什么好消息。 然而几年前也不知长兴帝头脑发了什么热,突然派萧正出征,从此就驻扎在百济一直没回来。 这些年也没听说萧正打出了什么名堂,只知道他把金龙滩守得死死的,愣是让倭寇寸步难行,望岸兴叹。 第575章 自得的鲁玉龙 第575章自得的鲁玉龙 哄动来得快去得也不慢。 不大会儿功夫,整个会议室又变得落针可闻。 不少人再看鲁玉龙时,目光闪烁不停。 玉龙舰队嘛,倒也不奇怪。 他们一直跟在萧正身边,一起出生入死。这会鲁玉龙将他抬出来,倒也不算出人意料。 只不过,就算瞎眼人也能看得出近几十年来皇族打压萧氏的态度和动作。 因此,萧正或许是个破除眼下困境的好人选。但他们脑子不残,也就把鲁玉龙的话当耳边风,听听算了。 但总有缺脑子的,比如一直嚷嚷个不休的钟力夫。 砰。 他兴奋地一拍桌子。 “对呀,我们还有萧将军啊。如果他能站到护国公号上面,那我们东海壁垒也算完壁归赵了……” 咳咳咳。 整个会议室到处响起了咳嗽声。 “于将军,”坐在最前方的包雨伯站了起来。 他回过头,有意无意地撇了一眼坐在后方的鲁玉龙,眼里掠过丝冷意。 “眼下大战在即,星纪城方面或多或少都会有相应的指示,不知齐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落座的鲁玉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底也不意外。 这几十年来,两任皇帝已经将东海壁垒彻底洗了一遍,抬出来的陆伏海自是摸准了长兴帝的心脉,一方面牢牢掌控住麾下的将领,另一方面也配合着皇家清洗着萧家的影响力。 可以说在座的众人中除了钟力夫这种多少缺根筋的,几乎没人再倾向于忠勇伯府。 早些时候,他们已经跟着陆伏海选择了齐王。这会自然还是期望着陈修竹能站出来,拉自己一把。 “这个……” 于信鸥脸色为难。 “不瞒各位,本将已经有段时间与帝都方向失去了联络,来往的明暗信使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突然失去了音信。” 说着说着,他再次抬头朝着会议厅的大门方向看去。 “现在恐怕只有陛下的钦差、兵部的监军和来往各地的御史才能知道星纪城的确切消息。”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面相觑。 呼~ 不知何时,不少人的呼吸都明显有些加重。 虽然于信鸥没有明说,但他们多少能也猜到长兴帝恐怕时日无多。 这个旧王逝去新王上位的时刻最是敏感,他们这些人稍有失言恐怕都会万劫不复。 “将军,”包雨伯有些坐不住,尽管如此,他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宫城……也就算了。难道齐王府的消息咱们都收不到?”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点头。 “包将军说得是。” “王爷和尚书大人现在到底在作什么?” “咱们虽然清贫,但跟殿下那绝对一条心的,如果齐王府有什么需要赶紧出句声呀。” “说得是,殿下是不是看不起咱们东海壁垒?星纪城过来的道路千千万,怎么可能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 鲁玉龙嘿嘿地听着。 要掌控偌大个东海壁垒,陆伏海自然有不少心腹爱将,眼前刚站出来的包雨伯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主将迟迟没有回归,偏偏帝都方面一直含糊其辞,既没说放也没说还是不放,反正就是吊着。 他们这些人没了主心骨,又选不出新的主心骨,这会都有些迟疑。 不过不关鲁玉龙的事。 他眨了眨眼睛,随即不再理会,注意力重新落到面前的帝国地图上。 云垂东岸素有鱼米之乡人间天堂的美称,附近各郡要么是中等郡要么是上等郡。这种富得流油的地方最受星纪城的喜欢,通往帝都的道路数不胜数。 可以说想拦住来往的过客,理论上几乎不可能。 然而东岸这里之所以能成鱼米之乡,就是因为域内水系发达。 东部各郡里纵横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河道。 在不会飞的情况下,只要派人悄悄守住某些桥梁,就几乎守住了整个东部。 比如星澜大运河在河内郡的渡河码头,又比如通往华阳郡的沧漩渡…… 这些交通咽喉,早落到了有心人的手中。 管路平从星落郡运粮北上;黄明率军出征时需要召集各地备守兵。 两支队伍一南一北,横跨帝国整个中东部,趁机就牢牢控制了沿途的各大桥梁。 那些从星纪城出来的明暗信使,还没走出多久,就差不多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就算有些人身手灵敏,闯过了前面几关,然而在灵敏快捷风车传讯中,并不能走太远。 最后能赶到平海郡的更是寥寥无几。 “鲁将军,鲁将军?” 树欲静而风不止,鲁玉龙正望着地图出神,很快又被旁人惊醒。 他抬头寻声望去,正好迎上包雨伯探究的眼神。 “不好意思,”鲁玉龙站起来,客客气气地拱手,“本将刚刚在琢磨海图,一时没听到。不知包将军有何指教?” 呵呵。 包雨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光轻佻而古怪。 玉龙舰队,在东海壁垒算不上顶级战力。 而且因为格格不入,几年前就被他们赶出了东海壁垒的核心。 鲁玉龙最后带着他那些破败陈旧的烂船,野狗般跟在萧正后面,东走西窜,居无定所。 “鲁将军客气了,你我同属东海壁垒的同僚,又是平级军阶,何来的指教一说?” 鲁玉龙笑笑并不作声。 他挺着腰杆,站着笔直,似乎对包雨伯的话恍若未闻。 两人相向而立,彼此相隔甚远,然而此时却又像针尖对麦芒,死死盯上对方。 刹那间,会议厅里再次落针可闻。 只有少根筋的钟力夫左边看看右边瞧瞧,一时搞不清状况。 站着呆着,包雨伯见鲁玉龙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轻轻咳了一声。 “鲁将军,你的玉龙舰队如今在百济,不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鲁玉龙眨了眨眼睛,他四下望了一圈。 会议厅里包括上首的于信鸥在内,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一个个扯长了脖子,神情颇为紧张。 鲁玉龙顿时了然。 打听玉龙舰队是假,这些人是想知道宁王的下落啊。 呵呵。 他微微一笑。 “多谢包将军关心。说来本将还真刚刚收到百济传回来的消息。” 嗡~ 会议厅一阵细细的哄动,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竖起了耳朵。 “金龙滩如今一切平安。大家都知道的,萧将军嘛,他守起岸来那绝对是万无一失。” 包雨伯气得额头青筋突突乱跳,嘴里的牙齿更是咬得咯咯直响。 都这时候了,谁要知道萧正那王八蛋在作什么? 鲁玉龙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继续说下去。 “至于犬子嘛,正与万石磊还有镇南关李荷白李少将军一起在百济东岸划水。” 呵呵。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大家都知道的,百济东岸的久堂直人是倭寇的征西大将。他身边部下众多而且将星云集。几个小子如果冒然靠过去,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三个闲着无事,就把舰队开到东海去乱打一通。啧啧,似乎还有点成绩……” 一堆人连连翻着白眼。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们看着那边洋洋自得的鲁玉龙,气得牙都痒了。 哈哈,努力不断更 第576章 聪明的中央军团 第576章聪明的中央军团 华阳郡,定海码头,中央军团驻地。 军团大将冯浩瀚也在主持公议。 相对于沉闷的东海壁垒,这里的气氛要好上不少。 下面的将军们时不时还能彼此间打个招呼,笑容满面地聊聊近况。 然而坐在上首的冯浩瀚,不经意时却是皱起了眉。 每个军团里,军团大将通常最有权势以及掌握最多的人脉和情报。 东海壁垒的将军们虽然嘴上说着与帝都方面断了消息,个个大皱眉头,然而心底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毕竟往时来来往往的信使或暗探通常只会与陆伏海见面,根本就不会接触他们。 如今陆伏海人在星纪城出不来,又没指定负责东海壁垒的人选,身在平海郡的他们两眼一抹黑也是正常。 但中央军团不一样。 如今的冯浩瀚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消息方面的阻碍。 这让他坐立不安、浮想联翩。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今住在东宫里的是他们中央军团支持的陈修梅。 只要长兴帝驾崩,太子登基,那他们的困境便应刃而解,没准在五大军团里的地位还要往前一步…… 冯浩瀚回过神,冷冷地盯着面前硕大的云垂地图。 星落军团、镇国公府、太师府还有黄明那支什么狗屁征北军! 居然敢派人封锁通往东部的军国消息,真是好大胆…… 正想着,有满头大汗的亲卫走了过来,悄悄附在他耳边。 “将军,该清理的首尾已经彻底清理干净,钦差们应该没有抓住什么大的把柄。” “应该?”冯浩瀚扬起声音,语气有些不满。 “将军,”小亲卫眉目间有些委屈,“方印宝像条狗一样死死盯着我们,兄弟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而且中央军团匆匆忙忙从瑞南郡的大本营来到这华阳郡,人生地不熟的。 地主家不配合的话,无论他们是想遮掩或消毁一些东西,实在有些难度。 冯浩瀚了然,下意识地往地图上的瑞南郡看去。 他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苦涩:“那……娇娇呢?” 虽说娇娇并不是冯浩瀚的结发妻子,甚至不是唯一藏在外面的女人,但却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子。 当初离开瑞南郡时不得已送走,现在华阳郡万事平安,冯浩瀚又忍不住念起她的好来。 小亲卫迟疑了下,还是直言,“将军,娇娇姑娘走时没有痛苦,小的已经命人厚葬了。” “不过,将军您看这华阳郡的女子也素来天生丽质、温柔如水。要不小的去……” 冯浩瀚抬起手,打断了小亲卫的话,“胡闹,方印宝等几个钦差还在呢,你想让他们一直死死盯着本将不放吗?” 小亲卫顿时了然,连忙称是。 他又应了一些冯浩瀚关切的问题,才退下去休息。 小亲卫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没占用太多的时间。 咳咳。 冯浩瀚理了理嗓子,下面很快安静下来。 “人都到齐了吧?”他问。 “回将军,除了林瀚墨林将军,其他将领已经全部到齐。” 冯浩瀚脸色不愉。 林瀚墨早些时候打了败仗,现在人跑到了九原郡,说什么要跟莫沧海学习用兵之法。 岂有此理,堂堂边军居然要向备守兵学习? 他不觉得丢人,本将还觉得现眼呢。 但不爽归不爽,林瀚墨后面有座强力侯府,冯浩瀚却也奈他不得。 哼。 冯浩瀚冷哼,“不用管他,现在开会。” “左中右三条防线,现在打造得怎么样了?”他问。 最左边的防线正是当初让无数倭寇饮恨的抛石机高地。 房元武刷地站了起来。 “回将军,末将已经高地彻底平整了一遍,在原有的基础上加装了一百二十架抛石机,一百五十架重弩以及五架防海破弩,并且花大力气重新打造了上下山的道路。一旦海上有事,高地上的兄弟保证能做到将军指哪我们打哪。” “很好。”冯浩瀚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也看过上次码头保卫战的战报,对这片高地的压制威力印象深刻。 “这么多的发射架,数量上应该足够了。房将军,下来记得尽可能地囤积弹药。石川泷饿疯了,他们不动则已,一动肯定是雷霆万钧。” “得令。”房元武挺胸应了一声。 “将军……”然而不知想了起什么,他却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脸上更是有些为难。 “怎么回事,”冯浩瀚皱眉,“有什么困难吗?” “将军,”房元武缓了一会,才慢吞吞开口,“属下有些话,不知该不该在这里说。” 这些年中央军团几乎没怎么打过大仗,兵部发下来或囤积的辎重数不胜数,比如轻重弩箭、火油、石弹,渔网,滚木等等,从帐本的数量上来看是绝对够打场大战的。 但实际上嘛,扣掉那些正常破损后,具体的数量还有多少,谁也不清楚。 因此驻守高地的房元武此时心里十分没底。 此言一出,会议室一片死寂。 特别是上首的冯浩瀚,心头突突直跳。 星纪城派来的钦差此时就在中央军团驻地里蹲着。 特别方印宝,为了能沿续自家的侯爵之位,他可以说拼尽了全力,几乎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校核着中央军团的物质和兵员。 冯浩瀚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遮住一些。 如今马上要打仗,万一打着打着,满仓的弹药突然没了。 那方印宝不得像鲨鱼闻到了血腥? 到那时候…… 一堆人背后发凉,正苦恼着,冯浩瀚的首席军师站起来。 他左右拱了拱手,“冯将军、房将军以及在座的各位将军,属下糊涂,敢问我们军团此行为何?“ 众人一愣,都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不等冯浩瀚他们开口,罗军师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众所周知,咱们军团此行是为了保护华阳郡及周边各郡不受倭寇的侵扰。而华阳及周边郡县要么是上等郡要么中等郡。嘿嘿,它们手里什么或许不多,但银子和各种物质肯定不少……” 罗军师言简意赅地微微一笑,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 嗡~ 满会议室的将军们不由眼前一亮,个个左张右望,甚至低声议论起来。 “对啊,老子听说星落在百济缺粮,华阳郡郡守柳永春就送了一大批粮食过去。咱们现在在他家门口打生打死,柳永春不得帮着咱们解决点问题?” “没错。这些郡县家大业大,想来送我们点物质肯定是没问题的。” “就是,当初北方备守兵守在这定海码头时,邻近的老百姓还自发起来收集并运送各类物质,否则张扬也不可能守得住。他们可不能厚此薄彼。” …… 第577章 当我没见过世面? 第577章当我没见过世面? 众将兴致大增,一个个兴奋地讨论着该向华阳及周边郡索要多少物质,以弥补帐目上的亏空。 吱呀。 这时,会议室大门悄悄开了一道缝。 这名小亲卫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脸色焦急,却也只敢探头探脑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上首的冯浩瀚没有参与讨论,而且坐位正对着会议室大门,一眼就看到了。 他刚皱了皱眉。 旁边的亲卫很有眼力,连忙快步向大门走去。 他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唬着脸质问:“大胆,你是谁的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不要命了?” “回将军,小的是左翼防线房元武房将军的亲卫。”那人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回头向左一指,“小的自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高地上的抛石机阵地发生了点……情况,急需向房将军汇报。” 会议室的将军们也敏感,见冯浩瀚的亲卫突然大步离开,视线不由跟了过去。 坐在前方的房元武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亲卫,心底顿时落一拍。 “将军,”他脑子哗哗地转,人已站起来向冯浩瀚行礼,“这小子是末将的亲卫,平时作事一向毛手毛脚的,不过还算忠厚老实。应该是阵地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他绝不会……” 哼。 冯浩瀚哼了一声,挥手打断房元武的话。 “看在你的份上,就免了他的死罪。”他提起声音:“说!抛石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将军。” 擅闯军团会议大厅,那可是可以当场击杀的死罪。 房元武自是清楚这点,顿时松了口气。 他回头瞪着自己的属下:“还不赶紧说说发生了什么?” “是,将军。”小亲卫先擦了一把汗,才喃喃地说了起来,“方印宝方钦差今早突然袭查我抛石机阵地……” 有将军不以为然,“查就是查呗,方印宝他们此行就是作这个的,况且大伙不是已经作好了帐目吗?一个个还慌什么!” “就是,不用怕,随便让他查。本将敢跟你们打赌,估计姓方的连轻弩重弩都分不清。” 哈哈…… 满会议室的人不由大笑起来。 然而坐在上首的冯浩瀚脸色却是慢慢变得僵硬。 方印宝。 兵部或者说长兴帝派驻中央军团的核查钦差大臣,手里持有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 所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因此冯浩瀚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仔细了解过这位钦差大臣的过往经历。 方印宝,出身永昌侯府。 他的前半生,就是帝都里的一个普通豪门子弟。 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但也可以说样样都不出众,可谓文不成,武不就。 直到十几年前他成了亲…… 似乎男人只要成了亲,有了孩子,一夜之间就会长大许多。 那年方印宝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碌碌无为地过日子,该为妻子挣个未来,便向家主申请外放镀金。 永昌侯府虽然一直在没落,但作为星纪城的顶尖豪门,要安排一两个子弟去镀金,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方印宝就成了一名监军,辗转驻扎几处边关后到了镇南关。 后来就跟着袁兴文上了战场,杀进了南奉,亲眼看到云垂大军攻克南奉都城。 他可不是兵部那些只知道翻译书籍整天勾心斗角的什么什么待郎,那是真正见过摸过甚至用过各种武器的…… “将军,”小亲卫的语气苦涩,“钦差大人正要求我们试射某几台远程抛石机,用来验证各种数据和性能。属下不敢作主,只能让其他人先拖着他……” 有人不明所以,“试射就试射啊,就一两颗石弹的事,干嘛要哭丧着脸?” 但不少人,特别房元武脸色变了。 中央军团家大业大,但帐本一片混乱。 这么多东西中,辎重最是昂贵,特别是各种重型武器,每一具都价值千金,因此向来是星纪城核查的重点。 因而辎重或者重武器的各项数据,冯浩瀚通常让人作得十分漂亮,哪怕兵部尚书关邑亲自带着算盘过来,都未必能看出什么差错。 ———— 左翼,抛石机阵地。 春夏之交,近海的帝国东部还是挺冷的。 方印宝冷冷站在一架巨大的远程抛石机下,任由冰冷的海风吹得头发胡子乱飞,愣是岿然不动。 “就试射一下这架抛石机的攻击距离而已,费不了多长的时间。”他左张右望,“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四周围了好些中央军团的将士,个个笑脸相迎,吱哩呱啦地乱说一通,听得方印宝直翻白眼,但就是没人上前。 “你们不动手?”方印宝呵呵冷笑,“那本钦差自己来了。” “这是帝国六年前研制的远程攻击抛石机,最大装弹重量为两百五十斤,标准两百斤石弹的最大射程为三百丈。因为风向和石弹构造等方面的原因,通常只要射出二百七十丈为合格。本钦差就以这个距离作核算吧。” 他看向身边的手下,“小朱小罗,立即到南边二百七十丈的地方作好标记,准备核实这架抛石机的攻击范围。小凯小何,架起我们的量具,准备对石弹称重。” “是,大人。”四人应了一声,哗拉拉地干起活来。 周围的将领们知道方印宝这些人的身份,一个个面面相觑。特别是看着他抱在怀里寒光闪闪的尚方宝剑,没人敢站出来阻止。 没多久,宋学文呵呵地挤了出来,“钦差大人,本将宋学文,乃中央军团左翼防线房将军麾下万夫长。” “见过宋将军。”方印宝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他一眼。 万夫长,很牛逼吗? 想当初老子长年坐在镇南关袁将军身边,还和星落军团韦将军一起喝过茶,你算个毛? 宋学文可不知方印宝在想什么,报上家门后自觉有了底气,便呵呵地说下去。 “各位兄弟,俗话说钦差大人亲至,如同陛下亲临。方大人万金之躯侥幸踏上了我左翼阵地,此乃我等天大的荣耀。各位说是不是?“ “是。” “宋将军说得没错。” “钦差大人辛苦了。” 周围先是好一阵沉默,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纷纷叫好。 “大家鼓掌欢迎。” 哗哗哗。 这回小兵们反应很快,掌声很快响了起来,还绵绵不绝的。 然而方印宝恍若未闻,依然面无表情。 好一阵子过去,围观党们拍着也觉得尴尬,这才讪讪地停了下来。 只有宋学文面不改色,依然笑呵呵的。 “方大人作为核查钦差,要求试射武器是本份,中央军团上下绝不敢拒绝。但有句话不知本将该不该说?” 哼。 方印宝根本不答理他,两只眼睛只管盯着自己的手下。 “小朱和小罗,都量认真点,不许出差错。小凯小何,架个量具需要那么久吗?” 四人连忙回应,“知道啦,大人,我们再加把劲。” “很好。”方印宝满意地点头。 宋学文见状气得嘴角直发抽,只得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方大人,俗说话隔行隔座山。您一直在兵部坐阵,或许有所不知,这具远程抛石机呢,乃各大军团压轴的利器,是用来杀伤或压制敌人的法宝。每一次发动都要经过周密的调整,否则就发挥不了它的作用。“ “不是我等不愿意试射,实是有个调试的将士今早恰巧吃坏了肚子,现在还在茅房里还没赶过来。大人不如再等一会?” “没关系。”方印宝呵呵一笑,“区区一架远程抛石机而已,本钦差恰好懂得如何操作,就不劳费拉肚子的兄弟了。” 当然,操作归操作,打不打得中目标那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方印宝只需要知道大致的射程,其他的无所谓。 哼哼。 他冷笑。 对比下这台武器的抛杆弹框、拉索、力柄和重坠,就知道这只是台中远程压制抛石机。 居然敢拉过来充当远程攻击抛石机,真当老子没见过世面? 第578章 精明的房元武 第578章精明的房元武 房元武再也顾不上什么华阳郡或者什么物质,他连忙向冯浩瀚告罪一声,心急火燎出了会议室,匆匆赶到了高地。 哟哟。 刚看到抛石机,房元武便风一般冲到方印宝身边。 “哈哈,这不是方大人嘛,好久不见,您这是在作什么?” “本将今早一直在开会,不知您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手下的兄弟如有怠慢,还请您见谅。” 毕竟是中央军团的支柱之一,方印宝不得不回应,“房将军客气了,本官只是例行核查,如果没什么问题,很快就会离开。” “原来如此。”房元武理解地点头。 “来来来,”他不分由说勾住方印宝的肩膀,拉住他就要往营帐走去。 “早上时分这高地风还挺大,天气怪冷的。核查一事自有手底下的兄弟们去处理,钦差大人不如跟本将一起去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方印宝正指挥着手下往抛石机装载石弹,身子不知怎么地一扭,便错开了房元武伸过来的手。 “房将军,真不好意思,喝茶的事就免了。本官正在核查这台远程攻击抛石机,职责所在暂时没空,还请将军见谅。” 方印宝说得风轻云淡,然而房元武心里有鬼,听得心底突突直跳。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喝茶,连忙朝周围的将领瞪眼。 “你们怎么回事?钦差大人要核查我们中央军团的武器,这是看得起我们,怎么一个个站着发呆不过来帮忙,非要兵部的兄弟们亲自动手?” 周围的人连忙摇头,乱七八糟地回着话。 “回将军,属下准备帮忙测量攻击距离的,但钦差大人……不让。” “没错,末将几个还想帮忙着称石弹的重量,只是被钦差大人拒绝了。” …… 哈哈。 方印宝大笑着摆手。 “房将军,你来得急暂时不明所以,可千万别冤枉贵属,其实是本官让他们好好休息的。” “方大人客气了。”房元武一个劲向手下的使眼色,“如果本将不知道还好,如今本将已经知晓了,怎么还好意思让钦差大人们亲自动手?” “特别是方大人,您可是中央军团的贵客来着。贵客就该好好在上位坐着,喝喝茶看看华阳郡的风景什么的。核查这种小事,让兄弟们出手就好。” 有头脑灵活的将领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向小朱跑去。 “朱钦差朱兄弟,你别忙了,让我来帮你。” 然而没等他跨出几步,方印宝已经满面笑容地堵住了去路。 “这位将军请留步。”他笑呵呵地看了一眼站在房元武身边的万夫长,“刚才宋将军不是说了嘛,隔行隔座山,小朱他们带来的尺子是兵部特制的,测量距离绝对精准,唯一的缺点是一般人操作不了。” “所以还得是他们自己来。” 那人看着方印宝怀里明晃晃的宝剑,迟疑了一下便不敢再硬闯,只好脸色尴尬地停下了脚步。 方印宝也不看他猪肝色的脸,转身朝着东方辽阔的海面看去。 “各位将军,眼前的大海还算平静,看似道美丽的风景线,但我们大家都十分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泗山群岛的石川泷已经蠢蠢欲动,也不知什么时候倭寇的战舰就会突然出现在这定海码头下。” “俗说话黎明前的夜最是难熬,此时正是岸上的将士们最需要养精蓄锐的时候。区区测试小事,本官就不劳烦各位将军了。” 房元武默默地盯着方印宝看了好半晌,突然呵呵地展颜一笑。 “钦差大人说得是。你们还看什么,要么休息要么赶紧干自己的活去。” 他先挥手把那些围观党驱散,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架巨大的抛石机。 “宋将军,这架抛石机怎么看着不对劲,”房元武的语气有些发冷,“到底怎么回事?” 宋学文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他的脸立即苦瓜般皱成了一团。 “回将军,资料显示这架远程攻击抛石机属于兵部最早制造的那一批,分到我们中央军团已经好几年,此后又一直放在仓库里,所以看起来显得有些破旧。” “混帐!”房元武渤然大怒,“这可是帝国的压轴武器,不用就显得旧?日常保养员呢,他们干什么吃的。” 宋学文连忙甩手向后一指。 “回将军,早些时候末将就发现了不对劲,已经按军规将该辎重仓库的保养员都责罚了一遍。他们个个挨了二十军棍,现在应该还爬不起来。” 哼。 “才二十军棍,便宜他们了。”房元武冷哼一声。 宋学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方印宝,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将军还有钦差大人,其实在末将看来也不能完全怪辎重保养员。” “怎么?”房元武疑惑。 “将军请看,”宋学文指了指东边的大海,“众所周知,我们的辎重都是从瑞南郡大本营一路运过来的,其中大多数走得都是水路。比如从星澜大运河出发,先一路往东到了苏澜郡后再往北抵达眼前的定海码头。” “这一路走来不仅路途遥远,而且不是寒冷就是潮湿或者逛荡,因而各种辎重都有不同程度的折损。” 说完,他咣咣地拍了拍身边的大型抛石机。 “特别是这些国之重器,它们的主支架都是精铁打造,威力的确是令人刮目相看,可以说倭寇那些破抛石机根本不能以之相比。” “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它们也有个毛病,就是容易生锈,而且一生锈就喜欢出毛病。” 说到这,宋学文遗憾地摇了摇头。 “将军还有方大人,说实话,末将现在确实不敢保证这具抛石机的射程。如果大人测得的攻击数据有偏差,末将愿意领保养不周的责罚。” 保养不周? 方印宝气极而笑,然而他还没开口,旁边的房元武已经劈头夺去了话题。 “罚什么罚,这是帝国研发最早的抛石机,数据原本就有些偏差,加上如今又生了锈,射不了多远也正常。” “方大人,”他又过来使劲勾住方印宝的肩膀,“要不咱们换一架稍微新点的再测如何?至于这架……” 房元武抬头看了看身边高大的抛石机,“虽然老是老了点也的确旧了些,但把它当成中远程压制抛石机应该没问题,物尽其用嘛。” “来人!”旁边的宋学文反应很快,“立即把这架抛石机拆掉,移到中远程抛石机群去。” 这一变化令方印宝目瞪口呆。 没等他反应过来,周围的小兵们已经一涌而上,哗哗地爬上那架抛石机,飞快地拆解起来。 只是抛石机很大,拆解起来需要不短的时间。 方印宝怒极,正要拔出怀里尚方宝剑,“你们敢!本官就要测这台武器,谁想死的就再动一下。” 哈哈。 然而房元武和宋学文已经挤了过来,不分由说地架着他往远处走去。 “方大人别生气嘛。高地这里这么多抛石机,这台测不了,我们来测这边这架……” 努力更。 第579章 宗人府 第579章宗人府 好不容易弄走方印宝,房元武才长长松了口气。 “将军,”万夫长宋学文凑了过来,“您说那姓方的到底能不能区分我们这些辎重武器的型号?” 如果方印宝能,以后他们就有麻烦了。 如果不能,那刚才所做的一切未免有些打草惊蛇,没准反而引起方印宝的怀疑。 “这……”房元武皱着眉头沉吟了好才半晌,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本将也不清楚。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当他能分辩来防着了。” 哎! 说完,房元武长长叹了口气。 新旧王朝交替时期,最是危险。一旦方印宝拿到什么亏空贪污确切的证据,他们这些主要将领恐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宋学文眼里闪过杀意,他试探着问:“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你别胡来!”房元武警惕地瞪了下属一眼。 宋学文是他一手带出来。只要对方一跷屁股,房元武就知道这手下想拉什么屎。 “我们中央军团支持太子,兵部支持的是齐王。如今陛下宾天在即,齐王正火烧眉毛地四处挖着太子的把柄,以便将他拉下东宫的宝座,从而让自己名正言顺地坐上去。” “这关节眼你要敢动方印宝,齐王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到时候星纪城再派来的恐怕就不止一个方印宝了。” “是是是。”宋学文一想那场景,顿时吓得满头大汗,“谢将军指点,属下真是糊涂。” 房元武没理会宋学文。 他目光闪了闪,抬头往东面辽阔的大海望去。 “如今啊,只能期望倭寇来攻或者收复北海关之战尽快开打了。” 战场混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只要战斗一打响,各种武器略有折损或者某些人员不幸丧生,也是情由可原。 到时候就算兵部拿到什么证据,也已经无据可查。 宋学文了然,情自不禁跟着朝东方望去。 他愤愤地骂道:“韦君谦这王八蛋,往年眼睛里素来容不下一粒沙子。只要人敢犯他,他必定犯人。这会老天也已经变暖,他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 说着说着,两人相视一眼,脑海突然升起一个名字。 宁王。 “将军,”宋学文左右瞧了一眼,见周围没人,他压低了声音,“宁王人虽然不在星纪城,但朝野之间的威势却是十分庞大。以现在的情况看,无论是太子还是齐王,恐怕都远远不如他。” “咱们……冯将军有没有私下跟他接触过?” 正所谓一朝君王一朝臣,他们中央军团指望的是太子。 只要太子登基,一切都好说。 但如果最后坐到那位子上的却是宁王或者齐王,他们这些人恐怕就尴尬了。 而且军团里还有堆怎么也抹不平的烂帐…… 房元武越想越心浮气燥。 他的声音不由尖了几分,“冯将军是什么人?那是军团大将,他说话作事定然早有规划,本将怎么知道。” “你最好少替大将军操心,现在要做的就是死死盯住方印宝几个钦差,以防他发现咱们抛石机和弩车阵地上的猫腻。其他事情一律不用管。” “是!”宋学文吓得一缩脖子,“属下记住了。” 房元武又交待了几件事,这才下了左翼高地,匆匆赶去中军见冯浩瀚。 他把方印宝一行钦差的所作所为说了说,听得冯浩瀚直皱眉头。 “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冯浩瀚有些恨铁不成钢,“记住,你是掌握数万大军的将军,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冷静,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谢将军教诲。”房元武满面羞愧,“属下记住了。” 冯浩瀚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看样子方印宝暂时只是怀疑,并没拿到什么确切的证据。” “为防万一,我们必须三管齐下。” “第一,要防止他继续到处乱窜收集证据;第二,让眼前的战争尽快展开;第三嘛,则派人去星纪城劝说一下永昌侯。” 永昌侯府无非就是想保住自己的门楣。 太子到底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帝位续承人。只要最后能上位,到时候胡乱拉个理由赏个大功,就万事大吉。 没必要让方印宝弄得大家下不了台嘛。 房元武眼睛大亮,真心恭维道:“将军说的是,末将立即着手安排。” 没多久,几骑自中央军团驻地飞奔而出,遥遥向各方而去。 ——— 星纪城,宗人府。 正殿。 往日这座专门处理皇族事务的府邸一向寂静肃穆,就连最无法无天的皇族子嗣都不敢在此大声嚣哗。 这天,安静的殿堂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不多时,原来空荡荡的宗人府正殿已经变得熙熙攘攘。 这些人大多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然而身上的衣裳要么绣着龙要么画着凤,一看就知道是陈氏皇族的宗老。 “各位皇叔皇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本王正在后园听曲,突然收到消息让来这儿……” “我也是。传话的小黄人语气还挺急,害得本宫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赶紧放下一切匆匆赶来。哎呦,本宫的老腰哟……” 有宗老脸色一变,他隐晦地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各位,是不是……” 其他人虽早已想到这一茬,此时仍忍不住动容,然而个个脑袋却是连连摇头。 “不太可能。”有人沉吟,“皇宫方面至今没传来什么动静。” “说的是。”其他人纷纷点头。 如果长兴帝真有个三长两短,至少皇宫会敲响代表帝皇驾崩的丧钟。 然而至今为止整个皇宫都静悄悄的,他们可什么都没听到。 又有人站了出来,“各位,户部尚书府就在我家附近,早上本王出去溜达,还看见钱尚书笑呵呵地拿着折子准备上朝呢……本王觉得应该没啥事。” “那到底招咱们过来是干嘛?” 就在这时, 吱呀。 正殿的大门又一次打开。 一个身穿七彩凤袍,手柱着凤头杖的伛偻身影率先走了进来。 这身形虽然苍老,但背着阳光,却让人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在她身后还一左一右跟了两位抱着孩子的亲王妃。 正殿里的众人一见,顿时精神一振。 无论男女连忙起身齐见礼,“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满殿的宗室里,夷光公主的辈份并不算太高,但就连长兴帝都得对这位姑母礼敬有加,更别说这些除了有个宗室的身份外几乎可以说一无是处的皇族中人了。 第580章 寻人 第580章寻人 星纪城,城东南,宜阳坊。 老孙头乐呵呵地往家走。 哎呦喂。 邻居张五十分好奇,“瞧你个老小子眉开眼笑的,今天是捡到银子还是踩到狗屎了?” 老孙头也不生气,洋洋得意地在背后的麻袋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个碗状物来。 “都不是,只是我今天终于抢到了这个。” 哦? 张五吃了一惊,“这……好像是抽水泵的软碟?” 近来的星纪城十分流行使用抽水泵。 很多平民百姓茶余饭后除了谈论所谓的皇室秘闻就是在讨论它。 据说用过的都说好。 “没错,就是抽水碟。”老孙头嘿嘿直笑,“家里老婆子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上次她去摇轱辘刚好犯了病,要不是街坊们眼疾手快,差点就掉进井里没了性命。” 张五连连点头。 他也知道这事。 老孙头家婆娘还因此生了场大病,不久前才刚刚能下床,只不过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却是因此变得雪上加霜。 没想到他却挤出钱来这个什么抽水泵? 嘿嘿。 老孙头似乎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家都说抽水泵安全又好用,还不用每天大清早费劲去井边排队,想什么时候抽水就什么时候抽水。” “我想想也是,便咬牙抢了一个。一会准备在家里给老婆孩子装个抽水泵。” “这玩艺贵吗?”张五想想自家婆娘的情况,不由也有些心动。 “不算贵,也就几顿早餐的钱,听卖家说就赚点长途运货。” 老孙头啧啧感慨。 “但这东西相当不好抢。只要一开摊,就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如果去晚了,就算你有大把银子也根本买不到。” “真的假的,”张五吃了一惊,“这么多人买?” “那可不!”老孙头脸色有些古怪,“听媒婆张说,现在小伙家里如果没有台抽水泵,姑娘们都不愿意考虑。” 操! 张五这下直接跳了起来。 他家里两个儿子年纪差不多已经到了,可至今还没着没落的。 万一真因为没有抽水泵而娶不到媳妇,百年后的他可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那我得赶紧回去向婆娘要银子。” “去吧去吧。” 唔唔唔。 张五刚要转身,就听见对面房子传来隐隐的抽泣声。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马大娘的儿子还没找到?这都几个月了。” 老孙头压低了声音,“快五个月了吧,估计……人早没了。” 去年年底,马小龙突然回到家说要出去赚大钱,然后不分由说地离开了星纪城,结果一去不复还,至今没了声息。 “可怜马大娘早年丧夫,好不容易才把儿子扯大。如今马小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一个寡妇还活不活了?” “确实啊。”老孙头赞同,“所以说我们老百姓还是老实本份过日子比较好,千万别异想天开,以为出去就能赚什么大钱?殊不知星纪城外头啊全是坑……” 两人正说着, 吱呀, 旁边的院门开了。 两眼红肿精神萎靡的马大娘抿紧嘴唇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浆糊和一大叠纸。 “马婶,还去贴寻人纸啊?” “马家婶子,老这样不行,不要试试报官?” “原来是你们啊。”马大娘望了过来,看见是两个老邻居,不由松了口气。 “不瞒你们说,官早些时候老婆子已经报过了。可官老爷们只说每年星纪城丢的人多了,让我先回来等,既不说找也不说不找。老婆子这也是没办法了。” 唉。 “现在的官家……”老孙头愤懑地一声长叹,“谁家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但只要丢得不是那些贵人的孩子,他们是一点也不着急。” 说完,他抬头看看天色。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都是邻里邻居的,能帮就帮点。马婶,给我些寻人纸,我去帮着四处张贴。” 咳。 旁边的张五不敢苟同地咳了一声。 “马家婶子,之前我们街坊邻居已经帮着一起贴过不少寻人纸了吧。别怪老邻居说的难听,你再这样贴下去,恐怕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马大娘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何尝不清楚,只是不甘心罢了。 “人寻不着,官家又不管。你们说我一妇道人家,还能怎么办?” 张五撇了撇嘴,目光一转,落到老孙头背上的麻袋上。 “婶子你先别哭,要不,试着去问问商队?” “小龙不是说他外出赚钱嘛,商队最赚钱了,而且他们天天走南闯北,哪儿都去,没准有人见过小龙呢?” 啪。 老孙头兴奋地一拍大腿,“张大哥说的是!” 他飞快掏出那片刚买到的抽水泵软碟,“马婶,卖这软碟的叫凌家商队。” “这可是支了不得的大型商队,以往大多走东西线商路,后来西凉兵乱,便分成了两部分,如今东西南北都在走。听说他们往南可以走到广信郡,往东走到华阳郡,往西则到定西郡,往北甚至能到玉木郡。” “没准他们真见过小龙呢。” “是啊。”旁边的张五出声补充,“最不济也可以请他们跑商时帮着问问。” 哗~ 马大娘顿时像遇到了救星。 她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紧紧拉住老孙头的手。 “孙大哥,看在老邻居的份上,那支什么什么商队在哪来着,快跟我说说。” 老孙头迟疑了一下。 “马婶,作为大型商队,它们在各座郡府差不多都有自己的驻点。我是可以带你去找那支凌家商队,只是老哥不敢保证你能不能进去。” “没事没事,”马大娘也不意外,她连忙摇头,“先带我过去就好。到时候如果不能进门,老婆子再想办法。” 平民聚居的宜阳坊距离东市并不远。 两人紧走慢走,又问了些人,并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凌家商队驻地。 驻地雄伟,外观看上去与一般的府邸并无二样。 出乎意料,老孙头刚刚迟疑着说明来意,门人便客客气气请两人进去。 坐镇星纪城的凌安志先送上茶,“大娘,你的来意我们清楚了。孩子在母亲心中的地位,我们也清楚,那就整个天地。因此只要有可能,我们一定尽力帮你找。” “谢谢,谢谢。”马大娘泣不成声。 “不知你手上有你儿子的画像吗?如果有,我们对比着可能容易找点。” “有有有。”马大娘哆嗦着翻出一张图像来,“青天大老爷,这是我儿子马小龙。” 咳。 凌安志咳了一声。 “大娘,我们只是支普通商队并不是官家。你可千万别说什么青天大老爷,要是让有心人听去,那我们就麻烦了。” “这么吧,我在家里排行老四,年纪也就比你儿子大上那么点,叫我四郎就好。” “好的好的。”马大娘激动得浑身颤抖,“四郎,你们有见过我儿子吗?” “这……”凌安志皱眉,“大娘,这画像都起毛了,上面的人像有一半的地方应该还浸过水,实在看不清啊。” 咳。 旁边的老孙头插嘴,“四郎先生,画图不是浸了水,只是马婶子出来寻人时遭雨淋了。” 凌志安了然。 他想了想,“大娘,这图像的确看不清,不知小龙身上还有什么特别显眼或好认的地方吗?” “显眼的地方?”马大娘迟疑了下,突然像被蝎子蜇了一般,“小龙后背有个拇指大小的月牙状的黑痣。这算不算?” 凌安志目光突然一闪,半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算,当然算。” 他飞快拿起笔。 “那请大娘你好好回忆一下小龙离开家前前后后的情形,比如见过那些人、有没有说过准备往哪去;他平日里都有什么朋友,那些人现在在哪都在作什么。说得越详细越好,这样才更方便我们找人。” 第581章 上战场的目的 第581章上战场的目的 星纪城,宗人府、 宗令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刚进门的夷光公主和跟在她后面的两位亲王妃,一颗老心脏突突直跳。 “夷光,现在非年非节的,你大张旗……召集各位宗老族祖到这宗人府,不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夷光公主呵呵一笑,然而笑容里却满满的都是冷意。 “只不过是皇族出了些败类,试图毁掉我们陈氏的祖宗基业。本宫想让各位叔祖评评理,说说该怎么处理他。” 咦~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倒吸了口凉气,脸色刹那间变得极其严峻。 他们这些人身上的名头十分响亮,不是什么王爷就是什么公主,但实际上并没什么太大的权利。 只是作为皇族的核心成员,全家的荣华富贵甚至身家性命都与这个帝国休戚相关。 可以说谁要敢动老祖宗的基业,就是跟他们拼命。 宗令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夷光公主后面的宁王妃和晋王妃,脑子瞬间转了几百圈,心头一下子变得敞亮,更是砰砰直跳。 他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夷光,不知道……你说的这……不肖子孙是谁?有没有什么证据?” 越往下说宗令的底气越不足。 理论上他手里的宗人府管理着整个陈氏皇族的一切事项。 比如编纂玉牒,记录宗室子女的生老病死,发放皇子皇孙们的福利; 如果宗室里有人作出了贡献办了好事,得大赏;当然,酿了大祸犯了过错,也要罚。 不过也有的些事或人是宗人府管不了的,那就是事关嫡系皇族。 比如,长兴帝的儿子或孙子无论是立了功还是酿了祸,只能由老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宗人府只能装聋作哑,无缘置喙。 呵呵。 夷光公主知道宗令的意思,却是冷笑着说出一个名字。 “齐王,陈修竹!” 嗡~ 满殿的宗老们顿时傻了眼,个个交头接耳。 “怎么可能,齐王一向温文尔雅,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更是礼敬有加,他怎么会作出败坏祖宗基业的事?” “没错,前几天本王不是过生辰嘛。因为不是什么整寿,便没打算大操大办。哪知修竹这孩子却是记得牢牢的,还专门置办了礼物登门拜访,可有孝心了。本王可不信他会作出什么错事来。” …… 纷纷扰扰中,有人明言不信,但也有不少人沉默不语。 宗令的一张老脸则皱成了苦瓜。 如果手里没有确切的证据,夷光公主肯定不敢召集了这么多宗老过来。 只是这事他们宗人府真管不了,也不敢管。 “夷光,”宗令压低了声音,“你所说之事是不是该先禀报陛下?” 夷光公主恍若未闻,她提起声音,“琳琅!” “属下在!”外面的女官快步走了进来。 正殿里的陈氏族老们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夷光公主的女官手上端了个大托盆,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物什。 有信、有章、有笔、有绳甚至还有血泥…… “把信给各位宗老看看。” “是,殿下。”女官响亮地应了下声,直接走到各位宗老面前。 满殿的老头老太个个穿得金碧辉煌,此时却是面面相觑。 有人目光躲躲闪闪,有人则跃跃欲试。 然而好半晌过去,却是始终没人敢伸手拿起上面的东西看上一眼。 夷光公主并不意外也没有为难他们,直接道:“琳琅,念!” 女官应了一声,开始打开最上面的书信念了起来,听得一众陈氏族老脸色剧变。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有封地靠近华阳郡的王爷直接跳了起来,“为了一已之私,居然胆敢命令边军让路,好让倭寇能登录我云垂本土。这是私通外敌卖国求荣。该杀!” 这王爷尖叫着,声音大到刺通耳膜,然而其他大多数人却是纷纷别过脸去,看都不敢看夷光公主几人一眼,更别说什么搭腔了。 夷光公主面无表情,“琳琅,继续向下念,一字不落的!” 琳琅应了一声,一封一封信往下念,同时还展示各种查找到的证件。 正殿落针可闻。 最开始时还有人心底疑质,然而随着女官向下念,这些人也慢慢死心起来。 哎哎…… 最后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不时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琳琅终于展示完了托盆上的信物。 众人正松了口气,却又听夷光公主提起声音。 “这些只是一小部分物证,下来上人证。” “夷光,”宗令眉头直跳,连忙过来阻止,“此事影响过大,实在不宜在此讨论,不如……” 咚! 夷光公主杀气腾腾地一杵手里的凤头杖。 激烈的回响在眼前寥寂的正殿里来回振荡,包括宗令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少人更是情不自禁往旁边挪了几步,稍稍拉开了与夷光公主的距离。 这位大长公主虽是女子,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当初在金殿,当着长兴帝和六部重臣,她都敢一杖把礼部尚书砸晕。 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住她来一下,就不要往前凑了。 “各位宗老,大家都已经活了一把年纪。看看今天的帝国,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 老宗令有些茫然,“不知夷光说的是……” 呵呵。 夷光公主冷笑。 “令宗大人不知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从没放在心上。” “五十多年前,四邻犯境,我云垂如今日般危在旦夕。数不清的大好儿郎离开父母走出家门,拿起粗糙的武器奔赴战场,有的功成名就,但绝大部分人战死沙场,再也没有回来。” “幸好,我们最后平定了四野,恢复了帝国的荣光。” “各位族老可曾记得?” “记得记得。”一堆人纷纷点头。 “这事怎么可能忘呢。” “没错,那会啊实在危险,南奉一个小破国差点打到星澜大运河,的确和今天有点相象,只不过换成了东方的倭寇……” “没忘就好。”夷光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站起来,缓缓地扫了一圈正殿里的所有人。 “各位都是皇族血脉,天生高高在上,一生下来就尊享着普通百姓们永远也想不到摸不着的荣华富贵。侈靡的时间久了,大家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天生贵胄所以万民敬仰?” “这个……”不少人面面相觑。 夷光公主不理会他们,继续说道:“又或许在座的大家觉得外面的士兵或者百姓替我们这些皇族上战场杀敌是理所然当?” “你们错了。” 说到这,夷光公主轻轻地摇着头,眼里一片平静如水。 “国破家亡时,他们上战场,不是为了那点可怜的军晌,更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所谓皇族,而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未来能活在一个平安的世界里,不用再每天担惊受怕。” “说白了,他们之所以拼命,从来和你们这些皇族无关。” 四周一片沉默。 所有人听得目瞪口呆,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大家都应该听过。” “皇族偶尔的小荒小唐或许没什么,但私通外敌卖国求荣这种事你们都视而不见。陈氏这条大船恐怕撑不了多久。” 第582章 人证 第582章人证 “琳琅,”夷光公主扭头看向自己的女官,“上人证!” “是,殿下。”琳琅响亮地应了一声。 她看都不看满殿惶然的陈氏族老一眼,转身大踏步出了正殿。 “你们两个,”夷光公主看向身后言笑晏晏的盈盼和范婷,声音柔了下来,“下来有些血腥和污秽。孩子们还小,不适合呆在这里。你俩先去侧厅坐坐吧。” 盈盼和范婷相视一眼,双双应了声,又齐齐向其他族老们告了罪,才跟着待女去了旁边的侧厅。 血腥,污秽? 满殿的老王爷老公主刚刚回过神,此时听到夷光公主的话又不免惶惶。 他们这些人地位尊祟,只要不谋逆几乎没人会去打扰,彼此的生活已经距离血腥和污秽太远太久,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吱~ 正殿的门又开了。 呼~ 风声响起。 随之飘进来的是一阵夹着血腥与腐败的气息。 四月的春风还有冷意,但此时众人再也顾不得,纷纷捏住了鼻子。 呕~ 这气味是如此的浓重,熏得殿里的众人几乎窒息。 有些人肚子更是一阵喧腾,差点哗地吐了出来。 “好臭,这是什么鬼味道?”有人被熏得直翻白眼,实在受不了。 还能是什么味道? 自然是腐败已久的尸臭。 不少人第一时间已经反应过来,后背顿时一片冰凉。 那些胆小的甚至别过头,情不自禁向后退去。 果然,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十余具贴着名字的尸体被镇国公府的待卫们抬了进来。 有人壮着胆子看了一眼。 这么多尸体中除了其中一具,其他的早已腐败得看不出人样,有些甚至还有尸蛆在腐肉里钻来钻去。 这些老王爷老公主再也受不了,直接哗地吐了出来。 “夷光,”老宗令虽然熏得差点背过气,但身份让他逃避不了,只好忍着恶心喃喃道:“这味道实在难忍,要不……” 嗯? 夷光公主冷冷地盯着他,手里的凤头杖似乎动了动,老宗令就没敢再往下说。 他只好换了个话题,“这些尸体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全身上下没半点人形,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身份的?” 夷光公主不答,目光抬起落到殿外。 “琳琅,让那些侧门的百姓进来认人。” 女官应了声,又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 没多久的功夫,正殿外围的小门开了。 琳琅领着一大群缩头缩脑的普通百姓走了进来。 看着眼前高大雄伟的豪门殿宇,这些百姓十分拘束,两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有胆大的壮起胆子,“这位女将军,这里是什么王府大院吧,不知……我家小子现在在哪?” 然而也有人已经觉得大事不妙,开始压抑着哭哭啼啼的。 “唔唔唔,这位将军,我家狗剩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如果他真胆大包天触犯了什么贵人,请您家主人狠狠教训上一顿就是……唔唔唔,只要不丢掉性命就行,老头子一家绝无怨言。” …… 琳琅好一阵沉默,“你们的孩子就在前面,走吧。” 宜阳坊的马大娘默默地跟在后面。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一个小袋子。 里面装的是些碎银子。 那是她卖了宜阳坊的房子换来的,准备好好感谢帮她找到儿子的好心人。 然而越往前走,马大娘的一颗心就越是向下坠。 浓烈的尸臭,渐渐飘到这里。 马大娘突然腿一软,咚地跌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顿时一个个手脚发软没了力气,脸上更是老泪纵横。 然而他们还算有理智,知道这里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地方,只能压抑着低声哭泣。 “走吧。”琳琅缓缓出声,“你们的孩子等着你们带他回家。” 短短的十几丈路,一群人愣是走了好半晌。 进了正殿,来到一整排尸体前。 这些百姓心底的庆幸终于消失不见,他们再也抑压不住,哗地大哭起来。 特别是马大娘,目光转了一圈,直接落到那具还算完整的尸体上,很快将自己的儿子认了出来。 “小龙啊……”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突然像头老虎般猛地朝马小龙的尸体扑了过去。 “马大娘,”琳琅走过去蹲了下来,“这些尸体都与一项勾结外敌卖国求荣案有关,那是诛连九族的大事。你最好认准了,他真是你儿子马小龙吗?” 马大娘不识字,看都不看担架上的名字一眼。 她似乎没听见琳琅的话,只是心死如灰地摸索着儿子那张冰冷僵硬的脸。 其他百姓这会也回过神。 他们同样也不识字,看着其他担架上腐败到分不清面容的尸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夷光公主站了起来。 “各位叔婶,虽然这些尸体已经难以辨认,但你们自己生的孩子,身上总有些什么特征或伤疤,自己去找找吧。” “虽说人死了不能复生,但如果真是你们的孩子,至少事情过后本宫可以允许你们带他回家安葬。免得让他们进不了祖坟,从此流落在外成为孤魂野鬼,生生世世都转不了世投不了胎。” 这时代的人对落叶归根和死后归入祖坟有着近于偏窒的感情。 那群哭哭啼啼的老百姓彼此相视一眼。 有人稍一迟疑,连忙忍着恶臭颤抖着走上前,仔细翻着一具具腐烂的尸体,查看着上面的体型特征。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纷纷抹干净眼泪,上前找起自己的孩子来。 “唔唔唔,我家狗剩小时候顽皮,从墙上跳下来,左膝盖缺了一大块肉,现在是个碗口大小的疤。有人看见了吗?” “唔唔唔,我家水根嘴馋,小时候偷吃主人家的馍,右手被剁了三根手指,有没有看见的?” 咦!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突然有人咦了一声,“这具尸体右手少了三根手指,应该就是你家水根。” 罗老婆子跌跌撞撞跑过去,仔细翻了翻尸体的右手,顿时哗地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孩子哟……” 大殿里的陈氏族老这会已经习惯了空气中的恶臭,反而有些透过气来。 他们情不自禁伸长一看,果然在那具担架上写着罗水根三个大字。 “罗水根,家住白虎大街外围,鸿升游击将军府二公子蓝冬的二等小厮,于去年九月二十失踪。蓝冬说派他出去外地采买过年的烟火,结果罗水根一去不复还。” 鸿升将军府? 这是谁家,没听过啊。 最主要的一个二等小厮的去向,主家居然记得一清二楚,这明显不合理。 正殿里的陈氏族老面面相觑。 他们这些人要么是王爷要么是公主,蓝家区区一个六品游击将军,与他们的地位相距太远,平时不可能接触,因此根本就没印象。 “带蓝家二公子进来。” 第583章 请族规 第583章请族规 没花多少功夫,十余具尸体的身份全都得以确认。 再花了点时间将他们生前的轨迹和失踪的时间连起来, 便隐隐串成了一条线。 加上之前夷光公主拿出来的各种信件和证物, 殿里的陈氏族老们已经齐齐回过神。 杀死或者说灭口这么多人,就为送一封密信。 去年定海码头大战期间,齐王陈修竹确确实实在暗中指示当时的边军为倭寇让路,以便达到其掰倒对手的目的。 事实理清了,整个大殿变得一片沉寂。 老宗令先让人把那些尸体和百姓带走,才又脸色苦楚走了过来。 “夷光,”他讪讪地搓着手,“你拿出的这些人证和物证事实充分、证据详细,足以证明齐王曾经的所作所为……” 咳。 说到这,他轻轻咳了一声。 “如果是普通的王子王孙,本宗令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把这些不肖子孙通通抓起来,然后按照族规狠狠给予惩罚。” “但如今案件涉及到嫡亲王这种级别,老叔再愤怒也是无可奈何。恐怕最后还是得将这些人证物证提交到陛下手中,由他来作决定如何处置。” 夷光公主深深地看了老宗令一眼,又回头朝其他神色各异的陈氏族老看去。 “各位族老也是这个意思?“ 其他人纷纷点头。 “夷光,不是老族叔怕事,实在是这已经涉及……太深。我等年老体衰有心无力,平日里除了吃吃闲饭,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哎,实在惭愧。” 呸。 有人则愤愤不平。 “齐王啊齐王,难怪老祖宗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平日里你看起来兄友弟恭,处处一派正人君子温文尔雅的模样,结果暗地里居然做出这种挖祖宗基业的破事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以后……要发生什么事,我本王第一个不服他。” 然而多大数人依旧脸色为难。 “夷光,真是对不起。我们只是宗人府,管管各家不听话的孩子还行,至于其他的还是得交给……大理寺或者刑部比较好。” …… 夷光公主默默地听着,面无表情。 其他人一直絮絮叨叨地发着劳骚,结果说着说着发现夷光公主的脸色不对,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最后整个大殿再一次变得落针可闻。 “本宫听明白了。”好半晌过去,夷光公主才微微点头。 “这座宗人府是管理普通陈氏王子王孙的。无论是谁,按照族规,只要他们做得好就赏;一旦作奸犯科则照罚无误,决不私下袒护。” “宗令大人,是这个意思吧?” 什么意思? 老宗令突然感觉背后发凉。 他狐疑地看着面前脸带微笑的夷光公主,一时想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琳琅,”夷光公主没有理他,再次喊自己的贴身女官,“把这段时间咱们收集到的其他王子王孙所犯的案件通通带上来。” “是,殿下。” 没多大会,嗒嗒嗒的马蹄声响起。 宗人府正殿的大门打开。 老宗令情不自禁抬眼望去,顿时一阵眼晕。 琳琅后面足足跟了五辆三驾大车,车上满满的都是宗卷,仿佛一座座小山般。 “各位族老,这些是你们各家孩子今年头四个月犯下的大小过错。本宫已经让人排查过,这些案子里最轻微的也让百姓头破血流,至于严重则是屠人全村……” 说到这,夷光公主脸色更是严峻。 “我们陈氏之所能掌控这么大个帝国六百余年,在外凭的是百姓们的拥戴,对内则赏罚分明的族规。” “现在请各位请出族规一一进行赏罚吧。” “这这这……” 全殿的族老们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这么多案子,仅今年四个月就犯下来的?” 哼哼。 夷光公主朝说话人看去。 “怎么?梁王爷是不信,还是真的以为你的儿孙一直循规蹈矩,人见人爱?” “琳琅,把梁王府的案子拿过来给各位王爷公主好好看看。” 女官早有准备,飞快翻到梁王府子孙犯下的事,哗地通通抽了出来,直接抱到老梁王面前。 “王爷请!” 宗卷很厚,字迹清淅。 梁王扫了一眼,正好看见二子的名字,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喃喃着愣是不敢伸手去接。 唉! 好半晌过去,老宗令一声长叹。 “也罢,是时候整顿家风族气了。” “各位,老祖宗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更何况是杀人放火?再这样纵容下去,陈氏六百余年的基业就会彻底毁在我们这些人手里。要真成了那模样,以后咱们到了九泉之下,恐怕也无颜见列祖列宗。” 说完,他瞄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梁王。 “就从你梁王府开始吧!来人,请族规!” ———— 齐王府。 陈修竹正和幕僚们商议着下来的要办的正事。 “各位,如今最重要的是想尽一切办法往陛下身边安人,探看他的病情到底如何,以及是否留下遗诏等方面的内容……” “王爷,”有幕僚迟疑,“长禄这个死太监一直守在陛下身边,而且对陛下衷心耿耿。无论咱们派什么人进去,想靠近养心殿实在太难。” “是啊,”其他人赞同,“咱们该想个法子先除掉或调开那个老太监,否则想见一面陛下都难,更别说打探消息了。” 陈修竹眼里闪过杀意,微微一点头。 “既然如此,你们就想个法子让长禄生病或者寿终正。他也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 正讨论着。 砰~ 书房厚重的大门一下子被撞开,吓得陈修竹等人一大哆嗦。 “岂有此理,书房重地,谁敢乱闯?来人,拉下去砍了!” “殿下,殿下……是老奴。”长史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是你?”陈修竹心一跳,眉头更是哗地皱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居然急到连书房门都不敲。 “王爷,大事不好了。”长史回头往前门的方面一指,“咱们王府刚刚被锦麟卫给包围了。现在整个王府只准进不准出。” “什么?”陈修竹脸色剧变,身子更是像被抽了骨头般软了几分,“锦麟卫?” 他下意识往皇宫方面看去。 完了,那不就等于长兴帝指使的? “殿下莫慌,”有幕僚问了几句,飞快回过神,“锦麟卫只是围住咱们王府而已,并没有闯进来,或许不是什么大事。” ”要么,咱们先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呼~ 陈修竹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安抚其他人还是安慰自己。 “也是,杜自明并没有带人闯进来,应该没什么大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走,到前门看看去。” 一行人连忙往前门走去。 然而陈修竹越走越是心虚,脑子里更是飞快地旋转着。 是父皇驾崩了,太子开始接手并准备铲除异已? 还是自己干了什么事不小心惹恼了病床上的老皇帝? 第584章 查封王府 第584章查封王府 星纪城很大,足足住了几百万人。 星纪城也很小,锦麟卫刚包围齐王府没多久,四周平素安静的街道已经挤满了神色各异的人群。 “各位兄弟,怎么到处乱糟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清楚啊,我也是刚刚到,这会气还没喘平呢。” “嘿嘿,还能有什么事?看,出动了这么多锦麟卫,摆明了齐王犯了大事呗。” “那……有谁知道齐王犯了什么事?” “这个……” 周围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面相觑,却是一个人也答不上来。 吱~ 就在这时,齐王府沉重的正大门缓缓打开。 陈修竹换身上朝时的亲王服,领着密密麻麻的幕僚和护卫,杀气腾腾地走了出来。 他昂首挺胸地扫了眼外面无数的观众,脸色更是冰冷。 “杜自明,”陈修竹死死地盯着锦麟卫统领,“你吃了豹子胆吗?” “知道本王是谁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无缘无故就带人围住我家王府,你是寿星公帅颈,嫌命长了吗?” “说,”他一大吼,如雷贯耳:“到底谁让你来的?” 铮铮。 齐王府的护卫们纷纷抽出武器,齐齐向前压了几步。 似乎只要锦麟卫不给个说法,他们就要大开杀界般。 杜自明视而不见,甚至面不改色。 他挖挖震疼的耳朵,又伸手弹了弹那些几乎刺到他胸膛的刀剑,嘿嘿冷笑。 如果是宁王府,那里的护卫出身星落军团,个个杀伐果断,他或许还会忌讳几分。 至于眼前的齐王府? 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王爷,本官不是吓大的,你也别拿这些东西吓唬人。虽然我有些年纪了,但还没到糊涂的时候,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说着,杜自明抬头看着齐王府高大的门楣,声音平静如水。 “众所周知,各座亲王府地位尊崇,无论在朝中还是民间都影响深远,非其他普通王府所能比拟。” “如果锦麟卫手里没有明确的证据,就算给我杜自明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带人过来这里孟浪的。” 哼哼。 陈修竹冷笑。 “证据,什么证据,你别光凭一张嘴说,拿出给本王瞧瞧?” 然而杜自明根本不为所动。 “王爷,你曾经做过什么好事,应该自己心里清楚。这里这么多人呢,你一直大声嚷嚷的,不好看。“ 说到这,杜自明不待陈修竹发话,反手指了指自己。 “我杜自明说好听点是锦麟卫统领,难听点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柄杀人匕首。如今这柄匕首已经捅到了你家的府门上,王爷,你现在该想的不是装腔作势,拿亲王的身份吓唬人,而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何减轻自己的罪状。” 此时齐王府周围已经挤满了人,而且更多的围观党还绵绵不断从其他地方赶来。 尽管已是人山人海,但王府大门附近却是哑雀无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好奇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杜自明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大,但不少人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围观党们顿时一阵骚动。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眼里都闪烁着疑惑。 锦麟卫可不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如果手里已经有了明确的证据,那为什么还只是围着齐王府不抓人? 哼哼。 陈修竹刹那间脑子转了百八回,顿时又是一阵冷笑,但声音不由低了几分。 “真是可笑!” “杜自明,本王自小习圣人书学圣人言,历来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如果本王真做了什么错事,无论大小,定会向父皇负荆请罪,任由他老人家发落,决不敢有任何怨言。” “如今父皇龙体微恙、久不临朝……恐怕是有些宵小心思浮动,甚至胆大包天到假传圣意……” 嗡~ 围观党们听在耳里,又是一阵轻微的哄动。 齐王言论之间,似乎隐隐指向长兴帝病重,太子开始假传圣旨借机铲除齐王府? 陈修竹没理会这些,继续说下去。 “而且纵观整个星纪城,并不只有我一座亲王府。某些人就算今日堵住了我陈修竹的家门,但想堵天下悠悠之众口,恐怕没那么容易。” “你堂堂一个锦麟卫统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好,可要想好到底要不要为虎作账!” 啪啪啪。 杜自明脸色古怪,呵呵鼓掌。 他看了看天色,“如今已是四月底,星纪城的天气有些发闷。王爷继续你的表演,本官一直在听呢。” “你……” 陈修竹气得脸皮一阵发抖。 他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岂有此理,这王八蛋当本王在耍猴呢。 双方僵持中, 不知过多久, 得得得。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随即响起。 “让路让路,所有人让路!禁军通行,拦路者死!” 众人脸色剧变,纷纷向旁边挤去。 不大一会功夫,齐王府门前就生生挤出一条可供三匹马通行的道路来。 陈修竹寻声望去,心就是一沉。 街道的那头,一整排的禁军手持明晃晃的刀剑盾牌,拱卫着长禄的小徒弟,匆匆而来。 哗啦。 到了齐王府前,小李子也不下马。 他高高举起一枚黄澄澄的龙型玉佩,以太监特有嗓音尖叫:“若见此牌,如朕亲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包括陈修竹、杜自明在内,所有人一愣后赶紧低头弯腰,以示尊敬。 “陛下口谕:齐王陈修竹、工部尚书罗垦、工部左侍郎黄开等,于去年华阳郡大战期间,涉嫌相互勾结私通外敌,意图毁我云垂江山,破我百姓安宁。” “现令锦麟卫查抄齐王府,陈修竹一家打入大理寺监牢严格看守,任何人不得探看,等待三司查实后再作处置。” “不可能,”陈修竹吓得面如土色,再也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本王冤枉啊!” “父皇早已昏迷不清,没准已经驾崩,这分明是太子那狗贼假传圣旨,以图栽脏陷害本王,以便他坐上……” 众人脸色大变。 “胡说八道,”马背上的小李子失声尖叫,“陛下只是偶感风寒,身为天命之子自有吉人天象,如今早已恢复精神……” “来人,齐王妄议陛下,实乃大不敬。堵上他的嘴。” 呼~ 杜自明身后那些锦麟卫早已作好了准备,小李子的话音未落,他们就如狼似虎般第一时间扑了过去。 堵嘴的堵嘴,抓人的抓人,查封的查封。 个个分工明确。 没多大点功夫, 哗啦。 门楣上方的“齐亲王府”扁额瞬间被拆了下来。 第585章 东海壁垒一分为二 第585章东海壁垒一分为二 大理寺,东院。 陆伏海披了件长袍,百无聊赖地练着书法。 然而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天赋限制,他写出来的与其说字,倒不如说更像是鸡爪印。 唉! 陆伏海一声长叹。 自从去年到了星纪城,他就一直被关押在这大理寺里。 不过与其说关押倒不如说是软禁,至少陆伏海住的不是牢狱而是座面积不小的院子。 而且大理寺官员也只是问了问当初金龙滩的状况,下来就再也没了人影。 既不审也不判,甚至没人探看,仿佛整个朝廷都忘了大理寺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不会就这么一直关下去吧…… 陆伏海越想心越烦,再也坐不住。 他丢开手中的毛笔,几步冲到院门前。 “有人吗?守卫呢,来人,来人!” 咳。 门外几乎立即响起了回应,“不知陆将军有什么事?” 陆伏海张了张嘴,刚想大吼一声“放本将出去”,最后语气却弱了下来。 “罗看守在啊,你哪有没有书看?” “什么方面都的可以。” “哪怕街头巷尾说书人的普通故事书也行啊。” 再这样消无声息地蹲下去,他恐怕都要疯了。 外面好一阵沉默,罗看守才抱歉地回了一句。 “对不起,陆将军。职责所在,请您理解。” 陆伏海也不意外,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好转身又回了院子。 他左右一看,随便找处绿荫,呼呼地一遍遍练起拳来。 “啧啧,没想到陆伏海的拳术还挺有模有样的。”门外有看守看得眼睛异彩连连。 “你这不废话?他可是堂堂东海壁垒的军团大将,虽然不用亲自抽刀上阵肉搏,但多少也会些精妙的拳术掌法。” …… 陆伏海不知道这些,练拳一直练到中午,弄得浑身大汗。 刚刚打理干净身子,回来一看顿时愣在那里。 会客厅里不知何时坐了几个人。 却是兵部尚书关邑以及他的下属。 关邑又苍老了些,两张眼皮都垂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异常。 陆伏海快走几步,又惊又喜地行礼:“见过尚书大人。” 可以说他能坐到东海壁垒主将的位子上,除了个人出众的能力外,很大程度上还因为关邑一直在长兴帝面前全力支持他。 对陆伏海而言,眼前这人不仅是他前半生的伯乐,同时也是后半生的希望。 “本官偶感风寒,现在头重脚轻的,就不讲虚礼了。”关邑示意,“坐下聊吧。” 陆伏海恍然,连忙点头坐下。 “春夏之交,气温时冷时热,加上星纪城风大,稍不注意便容易得风寒或者其他小病小痛。尚书大人公务繁忙,千万得注意身体。” 这会他已经冷静下来,脑海里更是飞速旋转,揣摩着关邑行此的目的。 “住在这里还习惯吧?”关邑先端起茶抿了一口。 “还好。”陆伏海苦笑,“除了不能出去,收不到外面的消息,其他倒也没人为难本将。” “外面?差不多还是老样子吧。”关邑揉了揉眉头,似乎风寒又严重了些。 一声长叹后,他朝西边扬了扬下巴。 “昨天锦麟卫查抄了齐王府,齐王全家上下现在就关在对面的大牢里。” 不过大理寺不小,两地距离有点远,想必这边听不到动静。 嗤! 陆伏海被茶水狠狠烫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失声道:“王爷入狱?怎么可能!” 旁边的兵部待郎连忙出来详细地说了说昨天的情况。 陆伏海听得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唉一声,只留下长长的叹息,心里更是又惊又悔。 “命令我东海壁垒为倭寇让路?这罗垦是让猪油蒙了心吧!” 陆伏海破口大骂,半晌后心死如灰。 他抬头再看看眼前的关邑,突然明白尚书大人为什么这么憔悴了。 “那陛下下来会怎么处置本……我?”陆伏海问。 虽然当时鲁平安并没有让路,东海壁垒更是倾尽全力杀敌。 但对帝皇来说,这种等同于通敌的事根本说不清。 陆伏海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人头落地的场景了。 关邑脸上突然一阵古怪。 旁边的兵部待郎左右看一眼,稍稍压低了声音。 “陆将军,其实陛下已经很久没上过朝了……” 陆伏海心突然咚咚直跳,声音更是沙哑起来。 “那昨天的口谕……” 咳! 关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陆伏海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死死地闭上了嘴。 晕呼呼中,他下意识地换了个自己关心的话题。 “尚书大人,收复北海关之战开始了?” 关邑摇头,“还没有。” 陆伏海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又有些理解。 “还好,”他长长松了口气,“看来韦君谦并没有昏头。” 云垂人以天朝上国自居,素来好面子。 如今边关重镇落在敌人手里,时间拖得越久,越拆损云垂在百姓和周边邻国的名声和威望,同时皇室也会越不满。 陆伏海也是军团大将,完全可以理解韦君谦等人身上的压力。 不过如今的北海关虽然在根井正人手里,然而战场上的主动权却一直牢牢掌握在云垂人的手中。 韦君谦想什么时候开始攻城就什么时候开始攻城,用不着匆匆忙忙开战。 最重要的是北海关里的粮食就那么点,韦君谦每拖一天,城里的粮食就少一些。 里面的根井正人才是那个该着急的人。 呵呵。 关邑笑了笑。 “韦君谦不急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你们东海壁垒。平海郡方面至今还是乱成一团的,看不出来明确的指挥和行动。” “这……”陆伏海的脸顿时像进了染缸,一会红一会白的。 唉。 最后他一声长叹。 “是我的过错。“ “因为萧家的原因,之前一直想着平衡手下的将领,想让他们明确感到本将与萧家之间的区别……” 结果导致如今的东海壁垒,新人就不说了,老将的军阶大多平级,手下的舰队规模和战力也相差几无。 弄得彼此间谁也不服谁。 此时如果没有外力相助,他们自己想分出个高低上下,恐怕有点困难。 “真应该尽早培养几个接班副手的……” 啪啪。 “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关邑伸手拍拍陆伏海的肩膀,“所以回去以后,知道该怎么作了?” 陆伏海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尚书大人,你刚才说什么,我还能回东海壁垒?” 关邑轻轻点了点头,眼里一片复杂。 “你也不是一个人回平海郡,而是和忠勇伯萧正一起回去。” “萧正?”陆伏海眼都大了几分。 明眼人都知道东海壁垒与齐王的关系,如今齐王入了狱,陆伏海想要出去,肯定有条件。 只是他没想到这条件居然是萧家归来。 “放心吧。”关邑安慰道:“萧正手下没什么人,可以说只有一支玉龙舰队。因此在收复北海关这场战役里,你还是东海壁垒的主将,他只是副将。” 陆伏海苦涩地扯了扯脖子。 明知道不该问,他还是问了出来,“那收复北海关以后呢?” 关邑眼里一片复杂。 “宁王说过,海洋很大,容得下你们两个人。” “宁王?”念着这个相对陌生的名字,陆伏海舌头都有些打结。 然而转眼间,他眼里却是光芒四射,“尚书大人,恕本将愚钝,不知宁王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关邑呵呵一笑,并没有卖关子。 “宁王的意思是这场战役打漂亮了,东海壁垒还是东海壁垒,不过应该会扩大规模。” “萧正擅长防守,在金龙滩时可圈可点,他会留下防守东部沿海;而你擅长进攻,则带领舰队出去开疆辟壤……” 第586章 愚公式相信 第586章愚公式相信 开疆辟壤! 陆伏海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个字眼,突然激动得难以自禁。 每年年底,各大军团都会例行公事地向星纪城发送奏报。 主要有两件事,一为汇报和总结过去一年自己军团的状况与成绩,二则是尽量为军团争取下一年度更多的军费或武器辎重。 这是军团大事。 因此每年快到年底,陆伏海都会花大力气整理,然后让军师和幕僚们费尽心思倾尽笔墨,尽可能把奏报写得花团锦簇。 最好让长兴帝看了就砰然心动甚至拍案叫绝,然后大手一挥,通过文中提出的扩大东海壁垒的规模以及派舰队出海征战敌国的预案。 可惜写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得到兵部或者说长兴帝的正面回应。 哪怕一丝丝,也没有。 这么些年过去,陆伏海心里其实已经摸清了星纪城里这位帝皇的性子。 长兴帝对开拓疆土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更乐衷于学习上代帝皇的操作,努力抹掉镇国公府、星落军团这些的国之栋梁的影响力,以便留给后代子孙一个更容易掌控的国家…… 在长兴帝的位子上这不能说对,但也不能说不对。 “尚书大人,”陆伏海试探着问:“宁王一直在外征战……他知道护国公府的往事吧?” “清楚。”关邑明白关邑的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忠勇伯萧正人在百济,而且忠勇伯府世子萧纲就在宁王手下当一名仟长。” 陆伏海心一下顶到了嗓子眼,“那您觉得宁王对陛下的所作所为是怎么想的?” 身为将士,扬血沙场可以理解,但没有哪位臣子想血战沙场功成名就之后,成为帝皇的过河卒子。 陆伏海自然也不想。 关邑迟疑了会,“说实话,我今年也没见过宁王殿下,他人现在应该还在百济。” “不过早几天,殿下让人传回了一段话。” “什么话?”陆伏海情不自禁扯长了脖子。 关邑眼里一片复杂,“其实也不算话,而是一个所有云垂百姓都耳熟能详的故事,愚公移山。” “愚公移山?”陆伏海茫然地眨着眼睛,“尚书大人,恕本将愚钝,宁王他是什么意思?” 关邑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陆将军是否还记得愚公为何坚信一定能移走家门前的大山?” 也不等陆伏海回答,他径直说了下去。 “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陆将军应该知道这段话吧?” “知道。” 关邑满意地点头。 “老愚公作出移山的计划时,他就选择相信,相信自己的后代,相信他们无论遇到什么都会跟着祖上的意愿继续前往,而不是中途放弃或更换计划,直到移完山为止。” “这叫信赖和传承。” “虽然它看不到摸不着,甚至听起来也虚无飘缈,但却是我们这个民族几千年以来深藏在骨子里的根基,也是我们这份文明至今没有断绝的根本。” 说到这,关邑一声长叹。 “虽然有些大不敬,但本官不得不说宁王的眼界和心胸确实比……要宽大得多。跟着他是肯定能在史书上留下浓重一笔的。” 陆伏海低着头,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满脸的若有所思。 关邑又看了他一眼。 “陆将军,本官明说吧。如今宁王势大,手下能臣悍将众多,但他却出乎意料选择相信并重用包括陆将军在内的各位帝国将士。” “用宁王的说法,唯才是用,只要你们有心和用心为国,在未来他还是继续重用大家,让你们放心大胆地干。” “尚书大人,”陆伏海忽地抬起头,“宁王真的这么说的?” 关邑微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没听说,他的确是这么说的。” 说完,关邑朝西边望去。 “可能陆将军还不清楚,田鸿雁如今已经带着雁回军团三万人马进了草原深处,这会应该跨过了奔鹿部族。” 陆伏海愕然,燥动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很快,他的眼睛更是光芒四射。 刚过去的这段日子,陆伏海和田鸿雁两个军团大将基本上是一对难兄难友。 特别是田鸿雁,因为缺席定西大反攻一事,可以说整个星纪城甚至整个云垂帝国都追着他骂,以致连雁回郡出来的商队都羞以为伍,自觉脸上无关。 如今田鸿雁还能带着兵马杀入草原,那么宁王的许诺,看来的确不是空话。 呼~ 陆伏海站了起来,脸色严峻的像是下军令状般。 “本将若能回去,定不负宁王所望,与萧将军一起好好整顿东海壁垒,打好这场收复北海关之战。” “很好。”关邑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本官也请陆伏海记住,信任是双方面的,而且有且限有一次。” 陆伏海顿时凛然,“末将定谨记于心。” “很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告知陆伏海什么时候能出去后关邑准备离开。 然而陆伏海张了张嘴,却有些欲言又止。 “陆将军可是还有什么疑问?”关邑站住脚。 嘿嘿。 陆伏海搓着手讪笑。 “尚书大人,如今既要收复北海关,又是向草原深入进军,帝国的国库恐怕有点紧张吧。宁王……” 关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五颜六色。 咳。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咳了一声,“本官最近见到钱尚书时,他好像都是眉开眼笑的。” ———— 户部尚书府。 “浪里的浪,咚里个咚。红杏枝头春意闹,良辰美景风光好……” 钱良哼着小曲,盘着心爱的珠子,悠哉悠哉地走进自家正厅。 厅里一片安静,除了埋头刺绣里的尚书夫人外,一个人也没有。 呼~ 钱良小心翼翼放下手里那两个拳头大小的琥珀,啧啧地感慨。 “说来王妃送的这对遗玉啊,真是深得吾心。表面色泽明黄,内有绢丝,只要稍稍把玩,色泽便越来越透亮,然而内里却始终如一……” 说着感慨着,他突然抬头望向对面的尚书夫人。 “夫人,今天高兴,待会记得让厨房弄点下酒菜,晚上我和儿子们好好喝上两杯。” 哼。 那边的尚书夫人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钱良不理她,继续道:“对了,有段时间没见我家宝贝外孙了,赶紧派人去让巧儿带他回来。” “你昏了头吗?“尚书夫人有些无语,她指着窗台,“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钱良回头一看,顿时哈哈大笑,“原来都这个时辰了,那就明天吧,明天再见我的小外孙。” 尚书夫人摇了摇头,好奇道:“这几天什么好事吗?一天到晚见你合不拢嘴的,老牙都差点笑得快掉光了。” 嘿嘿。 “当然有好事,”钱良神秘一笑,眼里满满的都是愉悦和开心,“可以说是老夫这辈子能遇到的最开心的事了。” 第587章 杀出个天清气朗 第587章杀出个天清气朗 尚书夫人知道丈夫的性子,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那破衙门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有时连饭都不一定能按时吃上,还能有什么好事?” 嘿嘿。 钱良边盘着珠子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满脸的愉悦。 “这大半个月是忙了点,不过为夫呀,忙着开心,忙着精神。” 哦? 尚书夫人总算来了几分兴趣。 她停下手上的活。 “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哈哈。 “还能有什么。”钱良爽朗大笑,“为夫掌管户部,没什么比看到国库充盈,无论朝廷想做点什么都能痛痛快快拿出银子更开心的了。” 尚书夫人挑了挑眉,心里也没多大意外。 不过这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该打听的,便重新低下头去继续忙着自己的女红,不再理会。 然而钱良谈兴正浓,却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想必夫人也注意到这阵子星纪城有些异样吧。嘿嘿,现在呀,各族各家都在躬身自省,不少人还心甘情愿地主动上缴罚金。” 说到这,钱良啧啧摇头,好一阵感慨。 “说来这些家族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个个富可敌国……” “所谓积土成山,这些天他们上缴的罚金或赔偿金,加加起来居然比朝廷两年的税银还要多得多。” 嗤。 尚书夫人倒吸口凉气,不知不觉停下了手。 “真的假的?” 整整帝国两年的税银,那得多少银子!? 怪不得这糟老头子整天笑呵呵的。 “当然是真的。”钱良得意洋洋地撸着花白的胡子。 尚书夫人微微点头。 身份敏感加上这段时间星纪城气氛紧张,她极少出门。 不过儿女和手下婢子却是常常出去买采或做事,因此也外面发生点什么事,她大多也知个七七八八。 “我只知道这段日子很多家族的年轻人都被长辈们警告要收敛点,否则严惩不贷。其他的到底发生了却不太清楚。“ 说到这,尚书夫人有些好奇。 “老头子,这些家族犯了什么事,居然会主动上缴罚金?“ “还有,”她连忙补充一句,“老规矩,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别说。” 钱良摆了摆手,“没什么不能说的。知道前段日子夷光大长公主带着两位王妃去了趟宗人府吧?” “略有耳闻。”尚书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她并不想关心这些破事,但丈夫是户部尚书,女婿又是帝国最强军团的主将,就算她想把脑袋塞进土里当鸵鸟也当不成。 “大长公主此行,其实是去让陈氏族老们行使族规,处置皇族的一些败类的。” 尚书夫人一愣,很快回过神,顿时嘿嘿直笑。 然而笑容里却是充满了嘲弄。 让宗人府去处置皇族子弟,那和运动场上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有什么区别。 反正规则是他们划的,是对是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回不一样。”钱良摇了摇头。 他的语气一下变得严肃与正经。 “夫人,云垂开国之至已有六百余年,期间有过兴衰也有过荣辱,数次分裂又屡屡统一,但它却一直牢牢掌控在陈氏手中,你可知为何?” “为什么?”尚书夫人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由竖起了耳朵。 嘿嘿。 钱良放下手里的琥珀,感慨地朝皇宫的方向望去。 “说来这皇族真是天之骄子,深受上苍的垂青。每隔一两百年,皇室里总会冒出一两个高瞻远瞩的帝皇,一次又一次地将这座大厦扶正归位……” “这些帝皇早早就意识到庞大且不受控的宗室子弟是个极其危险的因素。在位之时他们便一次又一次更新甚至加重陈氏宗规的惩罚力度,以保证宗室子弟不至于搞得天怒人怨。” “这次大长公主去宗人府,不仅带了……还带了些普通皇室子弟犯案的证据,而她自己又熟知陈氏的族规,如果有人在处置时想打什么马虎眼……” 说到这,钱良嘿嘿冷笑,“本官保证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犯了大事的宗室子弟会直接贬为庶人,然后大刑加身。而那些试图打马虎眼的族老,也会剥夺宗人府里的身份,再受族规的审判。除非……” “除非什么?”尚书夫人正听得入神,不由下意识地追问。 钱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除非他们想造反。” 不过造反也不怕。 宁王有个天知天晓的名声,深受百姓的爱戴,而且各地兵力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果各地的宗室成员想造反,无疑于找死。 尚书夫人若有所思,她很快又皱起眉头。 “仅凭宗室子弟犯的案,就能罚出这么多银子来?” “当然没有。“钱良哈哈地一挥手,“夫人别忘了,星纪城就那么大,高门贵户中有几个没点皇室血统?他们又有哪个是干净的?” 尚书夫人顿时了然。 高门贵户大多讲究门当户对,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互为姻亲。 六百余年的纠缠下来,彼此间的恩恩怨怨可谓剪不断理还乱,牵一发而动全身。 可以说只要某个家族中有一个不肖子孙犯事,总能扯出一大批关系户。 此时皇族都已经开杀自家人,更何况他们? 高压政策下,这些人根本不敢反抗,最后要么共同上刑,要么就共同罚款。 而对高门贵户而言,家里什么或许没有,钱则是最不算东西的东西,交起来也痛快。 “原来如此,”尚书夫人点头,衷心道:“希望这番打击下去,星纪城的天多少会晴朗些吧。” “会的。”钱良重重点头,笑道:“不过不仅仅星纪城,而是整个帝国。” 说到这,他左右看了一眼,稍稍压低了声音,“宁王说了,只要他还在,就会一直打下去,打出个天清气朗为止。” 尚书夫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问:“不知道宁王现在在哪?” ———— 百济,源宁山脉以东。 南岸的大火一直没有熄灭,从早烧到晚,映红了半个天空。 也把久堂直人气得脸色发青。 “宁王啊宁王,真是好大胆,竟然一直呆在南岸边没有退回山上。真当我这二十万人马是死的吗?” “松下!” “末将在。”一脸沉稳的松下阳站了出来。 久堂直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南方血红的天空。 “南岸不管了,随便派点人过去骚扰,就让他们继续烧,烧得越开心越好。” “一天内你给本将点齐两万,不,三万人马,明晚日落前截断宁王所有向西的退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在这东岸平原。后天再配合其他兄弟部队把他们给灭了。” 他就不信了。 星落军团再强大,但麾下的人和马都还是会饿会累会痛会死的。 第588章 情况相似 第588章情况相似 陆上的久堂直人不急,海里的宇川大志倒是急得快跳脚。 前面的李荷白等人,个个年纪不大,然而打起仗来却是不焦不燥进退有矩,根本不上他的当。 而且云垂人的战舰性能和将士素质一向比他手下的要好,宇川大志此时应付起来已经有些疲于奔命,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自己的船冒烟的冒烟,沉没的沉没。 不过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而且死的沉的大多是新人,他们连攻击甚至划桨都搞得乱七八糟的那种…… 因此眼前这点损失,宇川大志暂时还不放在心。 相对于前面胶着的海战,后方的大火更让他牵肠挂肚。 这么久过去,岸上的大火不仅没有熄灭,派回去的眼睛和探子们更是屡屡送回坏消息。 星落军团方面一直在烧各种基地和工厂,看样子不彻底毁掉海边的一切他们势不罢休。 久堂直人那边则是一直不痛不痒派些步兵过来救火。 这些人往往还没走到一半路,就被打得丢盔弃甲。 捏着手上的情报,宇川大志气得浑身发抖。 “岂有岂理,真是岂有此理,去年南离岛战海,他就埋葬了那么多舰队……” 咳。 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宇川大志反应过来,连忙换了个话题。 “岸边基地那么重要的地方,将军要么派三千要么派五千,眼看实在打不过才派八千人马来援……“ “拖拖拉拉的,他当这是便秘吗?” 咳咳咳。 这下四周围过来各舰队副手和幕僚们不约而同地齐咳嗽。 “咳什么咳!”宇川大志这会也是急红了眼。 他咬牙切齿地指着西边海面上连绵不断的战火。 “云垂人常云,狮子博兔,亦用全力。正因为如此,面对李荷白等三个毛头屁孩率领的舰队,本将几乎出动了手底所有的战舰。” “岸上那是什么?” “那他酿的是星落军团!不仅是云垂乃至整个大陆都赫赫有名的常胜军团,久堂将军居然只派几千人去堵。他是在开玩笑吗?” 说着骂着,宇川大志望着后方烧红的天际,急得嘴角都起了几个晶莹剔透的水泡。 那可是他们水师为数不多可以赖以生存和继续发展的基地。 要是全被云垂人毁了,下来几年还用不用出海打仗?本土里的百姓还要不要运出来了? 四周的将军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面相觑。 宇川大志虽然说得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 只不过久堂直人是整个大和的西征大将,地位远比宇川大志这后补的水师大将要高得多。 他们便不敢多嘴。 好半晌过去,才有人喃喃出声替久堂直人辩解。 “将军,您也清楚刚过去的冬季到底发生了什么……“ “咱们好几万的百姓直接被冻死或饿死。好不容易挨过了冬季,几乎所有人都被派出来搬运尸体,这事着实大大打击了咱们将士和百姓的士气。” 唉。 说着,这人摇头叹息。 “在以前,兄弟们以为只要杀上百济,就能换得一片供咱们及后代子孙休养生息的土地,于是登陆时个个都愿意拿出命来进攻。” “结果经过这个冬季,很多人看清了事实,不由都有些绝望。后果就是无论各位将军大夫们怎么鼓劲,他们都再也提不起劲,个个昏昏噩噩的。” “现在久堂将军不仅要考虑咱们水师,还要兼顾进攻源宁山脉的兄弟,恐怕真的腾不出手来。” 宇川大志沉默,脸上一片铁青。 旁边有幕僚忍不住站了出来。 “将军,这会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所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要不咱们还是回去救火吧。” 说着,他抬头往东方望去。 “咱们的基地都在海边,只要在海里往岸上喷水就能灭掉不少的火,总比久堂将军那边过来救火得先冲过星落军团的防线来得轻松。” “没错。”有人连连点头。 他抬手指着西方的大海。 “各位,眼前的云垂人虽然凶残,可惜他们战舰数量太少,想突破甚至击垮我们的防线基本不可能。属下看来恐怕他们原本的目标也不是要打败我们,而是想死死粘住咱们,让兄弟们无法脱身回去救火。” “既然弄清了他们的目的,这仗再打下去就难免不智。咱们干脆就不打了,直接撤兵回去救火吧。” “将军,”有人脸色大变,“此行万万不可。” “咱们现在的战术是前方战舰挤住云垂人的空间,不让它们提起速度。后方才是攻击的主力。如果现在回去救火,留下来的那几乎兄弟必死无疑啊。” “春田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知道什么叫舍得吗?战场上有舍才有得。相对于前面那几条破船,还是后面的基地更重要些。” “干你酿。” 春田气得直接跳了起来,手哆嗦着,更是直接按在腰间的配剑上。 “那是几条破船吗?睁大你的狗眼,那是一百三十多条战营级。” 最重要的是他的春田舰队就在里面。 如果是两军正面交锋,被云垂人撞毁或击沉,他也不好说什么,甚至还引以为荣。 如今却是后方釜底抽薪,直接让自己的舰队送死,春田就不能忍了。 “闹什么闹,成何体统?”宇川大志沉着张脸,“春田、丸龟还有杉木,仗还没打完呢,都回你们的主舰去好好盯着前面的战况。如有委蛇,军法处置。” “是!”被点名的三人不敢吭声,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幕僚,转身离开了西征号。 上了小船,春田了无生气地坐着。 有亲卫迟疑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凑过来。 “将军,”这人朝后面的西征号望去,“宇川将军就这么让咱们离开,看样子八成会撤掉后面的舰队,让他们回去救火。” 哎~ 春田一声长叹。 离开西征号的那一刻,他和另外两个将军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 “将军,咱们怎么办?”亲卫问。 还能怎么办? 春田苦笑。 只要宇川大志撤掉后方的攻击舰队,他们这些顶在前方的舰队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继续战下去是死,及时抽身撤退或两侧躲避也是死。 只是死得早些或晚些罢了。 “将军,”小亲卫抿了抿嘴,他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自己,“您知道土肥将军的事吗?” 春田心一跳,“你想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土肥勇人。 自己奋勇当先,带着三支舰队杀进了云垂的华阳郡。结果寡不敌众又后继无援,最后被生生耗死在了定海码头附近。 咳! 小亲卫咳了一声。 “将军,虽然土肥将军力战不敌最后全军覆没,但自从出征后他就从来没想过后退,手下的将士更是一直在进攻华阳郡的道路上,怎么说也是大和的民族英雄吧。” 春田不答,只是死死盯着他,眼光凶光四射。 小亲卫却视而不见。 “将军,结果土肥将军刚战死,泗山群岛的石川将军就下令让岛上的土肥族人全部下海捕鱼……可以说如今除了本土,恐怕没有人姓土肥了。” 说到这,小亲卫抬头望了一眼前方,嘴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如今咱们的情形和他们何其相似。” 第589章 白旗 第589章白旗 春田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不过他们此时已经进入双方大规模交战地带,到处都是滚滚浓烟,耳边更是凄厉的撕杀声,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后方宇川大志的行踪。 “春田赖,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小亲卫目光闪了闪,“将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咱们是时候规划后路了。” 希望? 后路? 春田念叨着这两个字眼,嘴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没了后面的舰队作威摄,云垂人可以打得更加开放大胆。 他们哪还有什么希望。 打肯定打不过,留下来只是送死。 哪还有什么后路可谈? “将军,”小亲卫提醒,“世界上本没有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只要咱们愿意试尝,未必真会困死在这里。” “哦?”春田精神一振,“说说看。” 东边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西边有云垂的舰队拦着,去不了。 往南是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看似路很宽。 然而舰上的将士和水手都是人。 饿了是要吃的,渴了是要喝的,病了则是要用药的。 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食物,而且这次出海是为了打仗,船上的吃嚼更是屈指可数。 只要敢往南跑,用不了几日,食物就会吃光。 届时舰队就是些漂在海上的棺材而已。 “将军,”小亲卫指了指北边高祟的源宁山脉,“咱们可以往北。” “只要咱们上了岸,往深山老林里一钻,天大地大的,总有咱们的去处。” 呵呵。 春田苦笑着摇头。 上岸钻山,的确是个美好的字眼,可惜更不靠谱。 北边没有码头,战营级是艘大船,鲁莽靠岸很容易触礁搁浅或沉没,到时候才是逃无可逃。 如果换乘小船,只要被人发现,也就一两枚重弩箭就可以送他们进海底。 更别说上了岸,可能还有星落军团的斥候在等着了。 “将军,”小亲卫目光灼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剩下向对面的云垂人投降了。” “他们或许不喜欢咱们这些人,但咱们还有船……” “你说什么?”春田像被蝎子蜇了一般,手呼地按到腰间的剑柄上,目光也一下子变得杀气盎然。 “说,到底谁派你来的!” “将军,”小亲卫有些委屈,然而神色中却没有多少畏惧,“属下自小和您一起长大,可以说除了彼此的洞房花烛,其他时候都在一起。” “您说,还能谁派我来的?” 春田回过神,目光柔和了些。 “既然如此,你刚才说的本将就当作没听见,以后不许再提。” “要是传了出去,先不说云垂人,后面的宇川将军和久堂将军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族人。” 呵呵。 小亲卫冷笑,“将军,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他们战死,没了手上的舰队,后面的族人还不是要么饿死要么像土肥一样被赶下海钓鱼? “不会的。”春田疯狂摇头,像是说服小亲卫也像是要说服自己。 “咱们血战沙场,虽败犹荣。久堂将军不是泗山群岛的石川泷,他做不出那样的事……” 小亲卫眼神古怪。 “将军,你别忘了东岸那几个万人坑是怎么来的。” “百济冬天很冷,咱们手里的粮食也很匮乏,但如果久堂直人真像将军所说的爱民如子,刚过去的冬天绝对不会饿死冷死那么多人。” 春田脸色剧变,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更像被什么重物击中,一下子垮了下来。 昏昏噩噩,直到回到春田号主舰,他才醒过来。 “将军,”有传令兵匆匆跑过来,“后方宇川将军的旗语让我们顶住,但周边各舰的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现在怎么办?” 春田不答,只是快步走到船舷边,朝前方看去。 此时他们已经彻底和镇南关舰队挤在了一起,双方船挨着船,甲板上的将士已经来不及再操控远程武器,直接拿起大刀长矛盾牌等近战武器打起了肉搏。 春田飞快转了一圈,看清四周的状态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双方杀得血肉纷飞,时不时就有人惨叫着倒在了甲板上甚至一头栽进大海里,但战场几乎都发生在自方的船上。 可以说云垂人一直压着他们打,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报! 就在这时,又有传令兵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 “将军,后面我方舰队突然大规模西撤,只留下四分之一的战舰。” “知道了。”春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朝东边看了一眼。 可惜浓烟遮天蔽日,什么也看不见。 “将军,”春田赖又凑了过来,“后方集体撤退,云垂人发现后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压上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 “要不属下先去和不远处的龟丸以及杉木将军通通气?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这个……”春田左右为难,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报! 又一个传令兵满头大汗跳了过来。 因为过于着急,他直接从高高的桅杆上跳下,生生折了脚。 顾不上剧烈的疼痛,小兵颤抖着往左指去。 “将军,左翼的龟丸号主舰突然升起白旗。传令兵同时发出旗语,示意周边的龟丸舰队所属放弃抵抗。” 什么? 春田和小亲卫脸色大变。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飞快扑到左舷朝前方看去。 然而目之所至,只见自方战舰处处冒着浓烟,正和镇南关舰队杀得不可开交,根本看不清更远处的龟丸舰队。 “将军,”小亲卫提醒,“龟丸将军已降,咱们的船还算完整,您该下决心了。” 要是真等舰队快拼得七七八八,彻底惹怒了云垂人。 到时候再降,对方恐怕还不乐意了。 春田脸皮一阵扭曲,痛苦地闭上眼睛。 “升白旗,咱们降!” ———— 西边,广信号。 李荷白站在船舷边,有点莫名其妙。 兄弟们刚刚打得过瘾,对面虽然损失惨重但也应该还能坚持,却突然升起两面白旗,这算怎么回事? “你们说他们的旗手是不是失手挂错旗子?” 哈哈。 旁边的亲卫们一阵开怀大笑。 “将军,白旗是什么?那是降旗,哪能随便挂!” “是啊,旗手们就算失手把自己的底裤错挂上去,也不可能挂错白旗啊。” “没错。他们应该是选择投降了。” “如今后面的宇川大志选择撤退,前方的舰队事实上已经成了弃子。再打下去固然可以拦我们一段时间,但其实没了意义,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报! 就在这时,有传令兵眉开眼笑跑了过来。 “将军,好消息。” “敌右翼的杉木号也升起了白旗,它周边的护卫舰开始放弃抵抗。” “同时玉龙号和磐石号发来旗语,询问情况以及下一步的行动。” 第590章 心思各异 第590章心思各异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宇川大志死死捏着刚收到的消息,气得头发胡须都在发颤。 “他们这是叛国,该杀!” 什么情况? 旁边的亲卫壮着胆子瞧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顿时也直了眼。 春田、龟丸和杉木三支舰队集体降敌,已经放弃了抵抗。 而云垂的玉龙舰队和磐石舰队已经绕过第一道防线,正与第二道防线交战。 完蛋了。 小亲卫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云垂的战舰厉害,将士素质好,但说到底数量不太多。 只要第一和第二道防线相互配合,并且铁了心打下去,就算打不赢,也能拖住敌人好一段时间。 可惜的是如今春田等人降了,那第二道防线…… 最重要的是那里已经和西龙岛还有南离岛相距不远。 如果云垂人突破或者干脆绕过第二道防线,那么两座粮食岛便岌岌可危。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此次带了所有舰队大张旗鼓出海,结果却是一无是处。 该守的没守住,不该丢的却丢了。 怪不得宇川大志会暴跳如雷。 “将军,”亲卫小心翼翼提醒,“咱们是不是该派些舰队调头去加强第二道防线或者再划一道防线?” “调头,调头!”宇川大志杀气腾腾地望着说话的小亲卫,“调个屁的头?” 要不是他还有点理智,否则连拔刀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宇川大志也想潇洒地挥挥手,然后让几名将军带着舰队调头。 但舰队之所以叫舰队,不叫车队或马队,那就是因为船体庞大,调头转向十分困难,需要船上舵手和划桨水手的通力合作。 己方各舰将士的志气本来就不高,而且很多人都是新上船的初哥,直接往前冲或后退时还好,只管划桨就行。 现在一会儿东一会西,手慌脚乱下别说初哥们就是十几年的老水手都很容易出差错。 万一各舰没配合好,不仅没将船头调过来,反而把周围的友舰磕个大洞甚至撞到海底去,那就搞笑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刚没脱离战场没多久,就要急冲冲派兵调头回去支援,是个人都知道西面的战斗肯定出了大问题。 士志本来就所剩无几,要是春田等舰队降敌的消息传开,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将军,那现在怎么办?”小亲卫缩着脖子问。 呼呼。 宇川大志深深地吸了几口冰凉的海风,回头面无表情地朝西方看去。 目之所至,仍可以遥遥看到带着微微绿意的西龙岛。 岛上的粮食要么刚种下要么刚发芽,虽然暂时还不能采摘收获,但那是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希望,理应无论如何也要保住。 不过, 不管了。 宇川大志眼里突然闪过精光。 丢了粮食岛,大不了大家一起挨饿,反正绝对饿不着他们这些高层将领。 而没了岸边基地,他手下的水师未来可能就没船出海。 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命令所有战舰全速向东,用最快的速度灭掉岸边基地的大火,然后再回来抵挡云垂人。” 啊? 小亲卫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朝着远处的西龙岛看去。 春田等人集体降敌,仅靠第二道防线几乎不可能挡得住士气正旺的云垂人。 那西龙岛南离岛岂不成了脱光衣服的姑娘? 宇川大志暗地苦笑。 他也想守住粮食岛同时保住海边基地,但此时不是没有办法嘛。 “传令吧。” “久堂将军清楚岸边基地对咱们大和的重要性。这么久过去,肯定已经派了足够的人手过来争压控制权。只要咱们回到东岸,岸上海里双管齐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灭掉大火。” “是!” ———— 东岸平原。 松下阳带着三万人马,叭叭叭地踏破泥泞匆匆向西南而去。 走着走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 “传令下去,让后面的兄弟打起精神加快速度,不要将队伍拉得太长。” 星落军团大多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本来就克步兵。 万一他们从中间什么地方冒出将队伍截成两段,就能轻而易举地吃掉一部份人。 “是!”传令兵们赶紧四处散开。 就在这时,有人眉开眼笑跑过来。 远远地他就高声大喊,“将军,好消息,我们找到了星落军团进出源宁山脉的通道。” 这人不待松下阳问话,连忙回头气喘吁吁地指着西边已经披上绿装的山脉。 “将军,咱们探子在佳木河北边约二十里的塔子沟发现一条直通源宁山脉深处的小径,上面有大规模骑兵穿行的痕迹。” 松下阳又惊又喜,连忙细细地问了几句,这才招手。 “地图。” 旁边的亲卫早已准备好,连忙哗地打开。 “佳木河在哪?” “在这,将军。” 有亲卫随手一点,就找到那条直通大海的河流。 “这条河连接源宁山脉和大海。咱们砍的树只要往河里一扔,就可以顺流飘到海边的造船基地。现在也是星落军团控制和焚烧的重点。” 松下阳点头,手指稍稍往北挪了挪,很快找到个叫塔子沟的小山岰。 砰砰。 他重重敲了敲塔子沟,又用手量了量距离。 “传令下去,所有人,目标塔子沟。” “前三千人,不论用什么方法,今晚子时前必须赶到塔子沟组织起防线。其余人马,最迟明天太阳升起,也必须要赶到目的地。否则军法处置。” “是!”又一批传令兵匆匆离开。 “将我方已发现星落军团进出源宁山脉通道并给予堵截的消息传回大本营。” “是!” 松下阳点头,四下冷冷张望。 三万人马听起来不少,但想凭这点人马封锁庞大且漫长的源宁山脉,那是痴心妄想。 而星落军团大多是骑兵,战马不是轻巧敏捷的人类,进出山脉时肯定需要条专门的路径。 因此,只要找到这条路并死死将它堵住,那么久堂将军交待下来的命令就可以完成。 松下阳哼了一声,抬头看着远处血红的天空。 能烧起这么夸张的大火,云垂人随身携带的肯定不是粮草而是火油松脂之类的助燃物。 堵住塔子沟,他们就没了退路也没了供粮的渠道。 到时候就算打不垮,饿也饿死他们。 五一快乐。 第591章 塔子沟 第591章塔子沟 塔子沟,原是源宁山脉以东的一座小村庄,人口不过百。 因村头修有座三层小塔而得名。 后来东岸屡遭战火,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至今已沦成了片无人荒地。 子时。 到处伸手不见五指。 趴趴趴,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上坂领着支千人队伍举着忽明忽暗的火把,终于在限定的最后时刻赶到塔子沟。 “后面的岩谷和重松仟长有跟上来吗?” “回将军,半个时辰前,两位仟长的人马就已经掉队。估计一时半会是赶不过来了。” 哼哼。 上坂很是好没气。 之前说好的子时前三千人必须到达塔子沟呢? 结果最后到的只有自己一个傻子…… 抛开凌乱的心思,他边喘着粗气边四下张望。 只不过夜太浓,到处漆黑无比,无论怎么瞪眼也只能看见远远近近模糊的山影,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形。 看着看着,上坂心底莫名感到一阵惊悸。 “这地方有点不对劲。” 四周太安静了,这么大一片森林,居然点飞禽走兽的声音都没有。 他连忙站出来大声叫喊,“所有人不得休息,立即原地向西设立防线,注意布置隔离栅栏、撒蒺藜、挖陷马坑和挂绊马索。” “快快快,都动起来。” 啊? “还要干活呀。” “他酿的,跑了一晚的路,老子快累死了。现在到处乌漆麻黑的,还干个毛活呀。” 小兵们在上峰催促下一路狂奔,早已又累又饿。 一个个以为到了目的地就算没吃的至少可以休息,结果一听还要干活,都不禁埋怨起来。 叭叭。 上坂重重抽了几鞭。 “我知道你们饿你们累,但星落人随时都可能出现在附近,他们的马蹄刀锋可不认人。不想死的赶紧起来干活。” 又是一番刀斧交加的催促,小兵们才苦着脸干起活来。 然而没等他们动手。 “杀!” 塔子沟四周的小山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漆黑的夜色里不知埋伏了多少人,没待上坂的手下反应下来,瞬间就被包了正着。 双方本来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加上一方以逸待劳,另一方又饿又累。 刀光闪过长枪捅去,几乎没有一招之敌。 不多时,啊啊啊。 到处都是熟悉或不熟悉的惨叫声,听得上坂心惊肉跳。 “快快快,所有人向本将靠拢,原地组织对外防御。同时立即向岩谷两位仟长,不,向松下将军求援。” 收到消息时松下阳还在半路。 他砰地重重一拍大腿,不惊反喜,“太好了。” 有云垂人早早埋伏在塔子沟,至少说明他们没找错地方。 “快说,塔子沟周围有多少敌人?” “这个……”跑得半死的传令兵有些傻眼,“回将军,受到攻击瞬间仟长就命令小的给您送信。至于有多少敌人,匆忙之间还真不太清楚。” “不过听那动静,至少得有两千以上。” “两千?”松下阳点头,“那就当四千吧。” 他算了算距离,果断出声,“传令下去,催促岩谷和重松立即去支援上坂,其余所有人原地补给和休息,明天天亮集结完毕再出发。” 啊? “将军,”旁边的亲卫心一跳,急道:“光凭岩谷和重松两位仟长的人马,救不了上坂吧?” “你呀。”松下阳深深地看了小亲卫一眼。 “同袍间相互救护相互支撑是好的。但你要记住咱们也是支疲兵,虽然人不少,但队伍拉得太长。如果为了救上坂那一千人而不要命跑向塔子沟,最后恐怕不仅救不了他们,反而会被一截一截地吃掉。” “……”小亲卫一阵沉默,半晌后才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第二天,说是早上出发,实则直到第二天中午,松下阳才带着集结修整好的人马向塔子沟而来。 到了塔子沟,太阳已快落山。 空气中全是浓烈的血腥味,地上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上坂那一千小兵苦苦挨了半晚,结果没等到几个援兵,最后全数被灭。 “将军,”岩谷和重松两人缩着脖子挪了过来,“属下拼死赶到时,这里就已经这样了。” 松下阳懒得理他们,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很快有人恶狠狠扑过来把两人拖了下去。 “上坂呢?”松下阳问。 亲卫们早有准备,第一时间就把上坂及周边几具尸体搬了过来。 唉。 松下阳叹了口气,“这才是大和的栋梁之才啊。” 可惜英年早逝。 感慨完后,他仔细翻查看尸体上的伤痕,心底不由有些发抽。 不愧是星落军团,包括上坂及亲卫在内,大多数人都是被一刀致命或者一枪封喉。 查看完毕,松下阳站直身子,扫了一眼前方安静得过份的山林。 “各位,星落人就躲在这片山上,塔子沟后面的小路就是他们的粮道。星落而已,他们也是人,同样要吃饭的。堵住这里,他们就无路可退无粮可吃。” “明白。”各位万夫长和仟长们纷纷点头。 “为上坂和其他战死的兄弟报仇的时候到了。传令下去,烧光这片森林,把躲在里面的老鼠通通烧死;同时外围挖壕沟,提防星落的骑兵来袭。” “是!” 倭寇的小兵立即各司其职,防御的防御,烧山的烧山,挖沟的挖沟。 然而很快有人满头大汗跑过来。 “将军,兄弟们已经很努力了。只是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山林潮湿……” 因而怎么也点不着火。 松下阳愕然,抬头四下看了看,顿时一阵牙疼。 塔子沟附近的山上已经升了缕缕轻烟,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一看就知道点火烧山失败。 “将军,”有亲卫出声,“山里的敌人神出鬼没箭法精湛,刚刚突然冒出来杀了咱们十几个兄弟。要不……用我们的火油?” “混帐。”松下阳差点给这好心出建议的小亲卫一巴掌。 他手里的火油用来照明都不够,哪有什么多余的用来烧山? 而且也不知下来要在这里守多久,如果晚上一支火把都没有,那还不得分分钟被云垂人偷袭? 想着想着,他看了一眼四周。 自己虽有近三万人马,数量是够了,但质量嘛…… 而且这三万人还要分出两万盯着塔子沟以东,以免星落军团的骑兵杀过来。 虽说山上的敌人相对不多,但松下阳的心底还是有些拿捏不准。 “传令下去,烧不起来就砍。把树全砍了,本将看星落那些鼠仔还怎么躲怎么偷袭。” 松下阳的命令很快传下去,不大一会儿,四面八方便哚哚哚地响起来伐木声来。 咳。 山上的某棵大树后,有小兵轻轻咳了一声。 “仟长,倭寇又来了。这么多树,他们得砍到什么时候?” 最重要的这里的树砍光了也不要紧,送往东岸平原的粮食又不从这里经过。 “多什么嘴,”四营仟长毫不客气给了他一个响栗子,“有空就摸过去多射几个敌人,最好把松下阳的三万人牢牢拖在这塔子沟里。” 南岸,造船基地。 任宁刚刚看完各处发来的战报。 他哈哈一笑,“松下阳带这么多人去堵塔子沟,看来很重视啊。那就让他们先堵着吧。” “佳木河现在怎么样了?” “回将军,佳木河一直在我们手中,倭寇试图来救过火,不过都被击退了。这些天兄弟们所需要的粮草也一直源源不断从岩洞里送出来。”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慢慢地扣着手指。 “塔子沟有三万,这些天咱们陆陆续续干掉了近两万来救火的,东西驿路上又有三万人在和百济的姜雪松对推,此外还有一万作后备,那就整整九万人了。” “也不知道久堂直人现在手里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兵力?” 第592章 上岸救火 第592章上岸救火 正琢磨,很快又有情报传了过来。 任宁仔细看完,顺手递给了旁边的雷二。 靠! 雷二刚瞧了一眼,顿时激动得直杵怀里的砍马刀,“李荷白他们行啊。” “确实。“任宁微笑着点头赞同。 三头初生的牛犊,凭着手里不多的舰队,不仅生生拖了宇川大志三天多的时间,甚至还逼降了春田等三支舰队。 真可谓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可惜的是春田等人只是些用来冲锋陷阵的小舰队,他们的投降动摇不了倭寇太多的根本。 不过正所谓有其一必有其二;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只要这事宣传得当,肯定会大有用处。 至少以后倭寇的各大将军们再调兵遣将时,心底不得不对部下们的忠诚多打几个眼。 正想着,雷二开口,“将军,宇川大志马上要回来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任宁笑,“按计划进行就好。” 说着他抬头往源宁山脉驿路口望去。 “如今决定战果大小的并不在咱们这里,而是巫思远那边。” ———— 海上。 哗哗哗。 伴随着激烈而凌乱的拔桨声,一支庞大的舰队向东急驶而来。 西征号。 宇川大志和些军师及亲卫站在船头,远远望着岸上连成一片的火海,个个眉头能夹死蚊子。 之前探子发来的情报已经把火势描写得很严重。 如今亲眼一看,他们才发现岸上的大火比情报里描写的更加要命。 这哪烧的是什么造船基地或工厂,星落人分明是想把岸上的一切都焚个干净。 宇川大志越看越着急,“传令各舰,让水手们加大力气尽快靠岸,同时所有将士作好迎战准备。” “是!”传令兵们吼着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可惜望川跑死马,望岸划死船。 船速虽然提高了些,但一时半会距离岸边还是遥遥无期。 操。 有人急不可耐,忍不住破口大骂,“这贼老天刮的都什么破风?” 包括宇川大志在内,船头所有人都不禁抬头望向主桅上的风标。 只见那面小旗子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来回反复地飘扬着,始终令人捉摸不透。 唉。 一连串叹息声响起。 风向不稳,就无法扬帆。船舱里的桨位数量又有限,光靠人力,想再提升船速确实有些勉为其难。 一行人只能眼征征地看着岸上的大火继续舔食着周边的一切,尽管嘴里已经把星落军团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结果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走走到日落,舰队才堪堪靠近南岸。 “将军,好消息。”有传令兵又惊又喜地跑过来,“前军已经快靠近浅水区,但几乎没遇到阻拦。” “水里连反登陆桩和暗礁都没有?”有亲卫不信。 “码头附近有一些,但数量也不多。除了最前面的几条船破了船底外,其他船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至于非码头的浅水区,除了些浮木,可以说什么障碍物都没有。” “真的假的?”小亲卫有些难以理解,“难道星落人觉得咱们不会回来?” 哼。 宇川大志冷哼了一声。 “有什么好奇怪的。” “岸边这么大的火,又持续了如此之久,说明星落人过来偷袭时带的是几乎都是火油。他们倒是想在水里搞些动作来阻拦我们,可惜没那能耐也没那工具。” “原来如此。”小亲卫顿时恍然,连忙恭维,“将军高见。” 宇川大志不理会他的马屁,刷地拔出配剑。 “传令下去,码头方面直接靠岸,其他地方铺设浮桥,所有人登陆灭火,不得有误。” 旗语飞速传开。 哗啦啦。 甲板上和船舱的抛石机弩车早做好了准备,装弹的装弹,绞弦的绞弦,纷纷对准了岸上。 只要有星落小兵出现,它们就准备来波大的。 其他人则咿呀咿呀地放下小船和筏子。 小船还没停稳,就已经有人轰地跳进海里,随后冒出头来飞快组着浮桥。 不多用久,一条条长长的浮桥便飘在了海面上。 当头的小兵扛着大盾,后面的人则带着武器和水桶,咣咣朝岸上跑去。 “重弩瞄准!” 眼看敌人就要踏上实地,岸上终于响起怒吼,“放!” 呼! 尖锐的风啸响起。 烈火中突然闪电般窜出数支又长又粗的弩箭,轰一声,重重射在最前面的盾兵上。 扑! 厚厚的盾牌仿佛纸糊的一般,瞬间被射穿。后面的盾兵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一箭射死。 重弩去势不停,一连射穿了好几名倭寇小兵,才哗地一声钻入水里,激起了漫天的水花。 没了挡在前面的盾牌,后面的小兵顿时方寸大乱。 没等他们回神,无数利箭已经咻咻地射过来。 一眨眼的功夫,浮桥上的人就少了一半。 “战舰上的抛石机在等什么?”有将军怒吼,“看不见敌人在哪,就集体往浮桥尽头处砸。方圆二十丈内,都给本将通通砸一遍。” 抛石机手们顿时大喜。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新手,瞄准技术与其说有倒不如说无,正担心着上锋会指定确切目标让他们攻击。 如今一来,就随意了。 呼呼呼。 一架架抛石机发动。 无数的石头纷纷向岸上飞去,眨眼间就天女散花般落入了熊熊的烈火中,再也没了声音。 打中没有? 所有瞄准手情不自禁竖起了耳朵。 然而除了水面上的喊打喊杀,岸上的火焰爆裂声,其他什么也没听见。 “再来一轮。” 反正之前和李荷白他们对峙时,这些船一直呆在后方,船上的石弹几乎没用过。 不用白不用。 “都睁大眼睛给本将好好盯着。哪座浮桥还有重弩射出,就往它的尽头砸。” “是!”小兵们大吼着,又赶紧往抛石机装弹。 “上上上。”水面的将领们则挥着武器催促,“所有人不许停!岸上敌人不多,重弩数量更少。只要上了岸,胜利就是我们的。” 倭寇的小兵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幸运的是这回后面的将军们似乎猜对了。 岸上敌人确实不多,加上重弩绞弦和发动都需要时间,除了前面那几轮倒霉鬼,后面的小兵扛着盾牌就轻轻松松靠了岸,顺利踏上了实地。 “四下散开,先杀人,再灭火。” 第593章 火门 第593章火门 远远看去连成一片的火海,跑到跟前时才发现原来火堆和火堆中间也还是有着不小的空隙,隐隐形成一道又一道的火门。 这些火门有大有小,小的只能容许一两个人穿行,大的甚至到可以让二三十人的队伍并排通过。 “快快,都四下散开,随便找人杀。别挤在海岸上!” 在上锋的催促下,倭寇小兵们稍稍迟疑,也只得硬着头皮扛起盾牌往那些火门冲去。 刚开始很顺利,基本无人打扰。 然而刚过火门不久, 呼~ 尖锐的风啸响起。 尽管四周的大火爆裂声已经足够大,然而不少人还是听见了这些凄厉的风声。 “擂木!!!” 有人惊惶失措地失声尖叫。 轰! 没等这人的声音消失,一根巨大的擂木已经带着狰狞的利齿不知从哪砸了过来。 啊啊啊。 一连串惨叫响起。 最前面那些扛着盾牌的小兵们一直提防着重弩,此时根本没反应发生了什么,瞬间被一扫而空。 一些被擂木上的利齿刺穿,像块破布一样挂在上面;另一些则被远远砸飞回后面,再也爬不起来;还有的直接被磕飞进火堆里,一下子烧成了肉肠。 “弓箭,放!”标准的云垂语几乎跟着擂木响起。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箭雨射过来。 没了前方的盾牌,后面又是蜂涌而至的兄弟,左右两边又是熊熊的烈火。 最前面的倭寇小兵躲无可躲,惨叫着一排又一排倒下。 后面的池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像只猴子般上窜下跳,最后急得挥着配剑一路向前跑。 “所有人继续前进,都不许停下。云垂人不可能太多,只要杀出去,胜利就是我们的。” “弓箭呢,所有人直接向前抛射,不用管目标!我们的轻重弩和抛石机呢,快拉过来……” “将军,辎重正在下船,组装还需要点时间。” “将军,您不能再往前了。这里已经靠近敌人弓箭的射程,实在太危险,您还是后退……” “滚!”看着前方自己的小兵一排排倒下,池上早就怒不可歇。 他一把推开拦着自己的亲卫,“赶紧让后方加快速度组装抛石机,否则本将……” 没等他骂完, 咻! 一支黑箭不知从哪冒出来,扑地射中了池上的脑门。 他两眼一翻,咣地直接就倒了下去。 “将军,将军?” 亲卫们后知后觉,大惊失色地扑过来,结果摇了几摇池上后才发现主将已经一命呜呼。 “仗才开打,将军就死了,咱们怎么办?”有人慌得手足无措。 还能怎么办,先往回报吧。 “那前方呢?” “这不是还有我们嘛,”真船咣咣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亲卫也是可以领兵的,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站出来的时候。” 哼哼。 他有些不屑。 “区区星落军团而已,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兽,而且看这箭支的数量,火后面的人绝对不多。怕什么!” “我现在去前面带兵,领着大伙继续进攻,一定要打过去。” 说完,这他就夺了面盾牌义无反顾地往前面冲去。 结果刚来到火门前,真船就傻眼了。 一般说来擂木只要系在两端的索绳没断,通常都是拉回去再砸出来,反复使用的。 然而眼前这根巨大的擂木却像被抛弃了般,一直横在火门中,像道天堑般拦住了去路。 真船顿时头大不已。 擂木再大也是根木头,虽说大和的小兵们普遍五短身材,但也只要稍微在擂木下面垫些东西就能爬过去。 不过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后面的云垂人已经严阵以待。 只要小兵们敢冒头,迎接他们就是一轮又一轮的死亡刀剑。 怎么办? 真船脑子飞转。 无意间他回头望了一眼,才发现后面的海岸上和浅水区里几乎已经挤满了小兵,所有人正吐着舌头哗哗向前冲来。 要糟。 真船浑身一颤,顿时吓出了身冷汗。 要是这时敌人发动抛石机…… “快快快,后方散开,所有人寻找抵挡物。前方弓箭继续抛射,压制敌人,同时向擂木根部填土,填到要能直接跑过去。快……” 呼~ 就在这时,刺耳的风啸响起。 血红的天空似乎更明亮了些。 真船心头一激灵,情不自禁抬头望去。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飞满了密密麻麻的火球。 轰轰轰。 没他反应过来,无数重物坠地的声音密集响起。 啊啊啊。 漫天的石头已经落到了后方海岸上和浅水区里,顿时砸翻了无数人。 —— 星落阵地。 “将军,这儿实在太危险了。您还是先行离开吧。”小亲卫苦苦地劝着。 嗯。 任宁点头,他把黑弓往背上一挎。 “这儿的敌将已死,敌人一时半会形不成像样的攻势。咱们是该换个地方继续杀他们的将领。” 啊? 亲卫们目瞪口呆。 他们可不是这个意思。 任宁哈哈大笑,“咱们人手不足,你们这么多人也不用全都跟着我。按计划分批留下来协助其他兄弟杀敌吧。” “这……”亲卫们更是面面相觑。 源宁山脉以东的海岸线十分漫长,他们只有几千人,而且手里的抛石机、重弩擂木等等辎重武器也不多,想守住这么长海岸线几乎不可能。 因此只能选择尽量杀伤敌人。 而且一旦敌人突破防线,就得赶紧上马跑,否则很容易被包饺子。 但他们是任宁的亲卫,理论上得跟在身边才是。 “这什么这……”任宁笑,“别忘了本将原来是干什么的?偷袭敌人的将领,我最在行了。” “将军,属下等只是担心您的安全。” “没错。倭寇现在是急疯了,根本不管不顾方向便乱射箭支,令人防不胜防。万一……” “万什么一,”任宁笑着摆手,“倭寇手里的大多是软弓,再说了本将身上的铠甲又不是吃素的。” “虽说如此,但将军万金之躯,还是要注意安全。”有人忍不住嘀咕。 “好了。”见亲卫们还在犹豫,任宁直接板起脸下命令,“现在战况紧张,你们不必再争执。这么吧,雷二带几个人跟着我,其他人散开,协守各处的火门。” “吩咐下去,所有人不许恋战,该撤退就撤退。“ “至于抛石机这些重武器嘛,没了石弹的直接原地消毁,不用心疼。” “咱们星落是骑兵军团,移动起来攻击效果更好。没了这条防线,还随时可以组织第二第三以及更多防线,一步一步在这平原上消耗敌人的力量。” 亲卫们见状不再争执,纷纷立正。 “明白。” “得令。”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头,朝雷二招了招手,“我们走。” 咴咴咴。 身下的追风也不用主人提醒,刨了刨土后转身向其他火门飞奔而去。 第594章 火坑阵 第594章火坑阵 真船虽勇,却也不傻。 他不再冒进,就躲在那根巨大的擂木后面大声催促其他小兵继续前进。 “所有人继续进攻,给后面刚上岸的兄弟腾出位置。否则敌人的抛石机群一旦再次发动,大家都得死!” 嚷嚷着,他又回头朝水边看去。 刚才的抛石机攻击声势浩大,小兵们又聚在一起,顿时被砸死砸伤了不少。 此外,石弹中除了火油外还夹杂了大量燃烧的橡胶。 这些脏弹本就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坠到地上时再四下溅开,但凡粘到身上,便哗哗烧了起来,连打滚或沙扑都不起作用。 一时间,岸边水里到处是鲜血淋漓的伤兵,激烈的惨叫和呻吟声不绝于耳,令人望而生畏。 甚至连那些刚踏上浮桥的倭寇小兵见了,脚步都忍不住缓了缓。 要不是船上的将领一再挥着刀剑催促,否则他们还不敢挪脚。 真船只看了一眼,飞快收回了目光。 一轮打击而已,相对于庞大的舰队,这点减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有人不许停下,继续进攻!直到杀到敌人的抛石机阵地为止。” 在将领的催促和后面小兵的推搡下,前面的人不得不踉跄着向前。 很快擂木就被填成一个大斜坡。 “大家跟我冲啊。”有几个小兵扛着整人高的盾牌第一时间就冲了去。 呼~ 他们敏捷翻过擂木,安全落地。 彼此互视一眼后,个个不由狂喜。 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因为擂木后面根本没人。 只不过虽然没人,但却有大火。 四周太闷热、火光太刺眼,后面还有人不断跳下来。 这几个小兵顾不上想那么多,便各自随便选了个没火的方向继续扛着盾牌向前冲。 这时候,如果从天上看下去,就可以看到每道火门后面,涌进来的倭寇小兵被生生分成了一左一右两支队伍。 “跟上,跟上。” 其实不用前面的人提醒,后面的小兵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会紧紧跟上。 因为他们是水师,平时几乎不用打肉搏战,因此盾牌是有,但总归不多。 而没了前方盾牌的保护,后面的小兵们总有种赤果果站在敌人弓箭前的感觉。 “很好!”趴在根大木头后的秦谷满看着这一幕,心里十分满意。 他右手重重向下一切,“截断,出击!” 声音未落,四周突然冒了三十多个人头,个个拉弓射箭。 咻咻咻。 连环弓力道相对小,射向也不大精准,但能一次性射出七支箭,是用来压制近距离密集型敌人的利器。 扑扑扑。 那些刚刚跑到擂木上的倭寇当头被射个正着,顿时惨叫倒下一片。 一轮人射完,另一轮星落小兵又抬起弓箭,狞笑着扣下了板机。 “冲……” 躲在擂木边的真船已经站直了身子,正想跟着大部队冲锋。 结果星落军团突然狠狠来这么一下,吓得他赶紧又停了下来。 此时咻一声,刚好有支利箭擦过头顶,扑地扎在后面的倒霉鬼身上。 那人一声不哼,直接栽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真船看看那兄弟,又看了眼自己刚被射断的头发,心底一阵发寒。 尼码。 要不是躲得快,没准这会他也已经跟着主将去见了天照大神。 想着想着,真船连冒头查看情况的心思也没了。 秦谷满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压制打断成功。 一时间,那些越过擂木的倭寇小兵不仅分成了两份,而且还成了孤军。 杀! 星落小兵扛着寒光闪闪的大刀,怒吼从木头间窜了出来。 趁着敌人恍惚,直接就跳到他们中间,左劈右砍。 刀进血出,势不可挡。 后面的倭寇小兵们看看敌人手里的大刀,又看看自己手里木头削成的长矛,再看看自家兄弟被砍得昏头转向,根本不是一回合之敌,顿时腿肚子都在哆嗦。 退退退,此路不通。 他们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很快那些头脑不够灵活,腿不够长的倭寇便被通通砍倒在地上。 嘿嘿。 星落小兵们也不管那些逃跑的敌人。 他们一抹脸上的血迹,也不用将领们出声,飞快往回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火陷之中。 “将军,”有小兵跑回到真船身边,他惶惶地指着前方,“星落在前面用木头和大火摆了个曲折回环的阵势,刚刚冲过去的兄弟们被一一分割开来,已经尽数被杀。” 砰! 真船重重擂了一拳身边的擂木。 “不用理会,继续上。” 星落军团素来作战勇悍,是根出了名的难啃骨头。如今连他们都要设下阵势分化对手,只能说明他们人手不多。 因此,只要冲得够快,扑上去的兄弟够多,星落就绝对杀不过来。 这样做虽然伤亡不低,但总比所有人都被堵在海岸上,承受敌人抛石机肆无忌惮的打击强。 “冲啊。”四面八方的倭寇语又重新响起。 无数小兵再一次跳过擂木,向前冲去。 敌人勇敢,埋伏在木头后的秦谷满也不客气。 他像只盘旋在天上的老鹰,冷冷地盯着前面的大地,寻着一击必杀的时刻。 直到跳进函道里的倭寇小兵数量已经够多,才再次下令。 “截断,出击。” 箭阵又起,咻咻地发射。 擂木后的真船早有准备,眼里冷光一闪,“都不许停下。盾牌和沙袋,上!” 倭寇小兵们不敢怠慢,哗哗地扛起所剩不多的盾牌或者背起沙袋就往里冲。 操! 秦谷满眼睛微微一缩。 他还想借着眼前的火坑阵狠狠杀上几轮,结果敌人的将领也不是吃素的,飞快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但无论如何,两轮伏击下来,每个星落小兵手里都有了人头,值了。 “通知下去,杀了这轮,所有人向后撤。” “是!”亲卫连忙四下散开。 擂木边的真船嘿嘿地弯着嘴角,心底十分得意。 除了最初两轮的伏击,敌人再也没有放箭,此时看着自己的兄弟潮水般绵绵不断往里冲,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然而好景不长。 没多大会功夫,有个被熏得灰头土脸的小兵跑了回来。 “将军,”这人哭丧着张脸。 他指着前面的大火直嚷嚷,“绕过了这片火,前面又是数不清的坑道,根本看不见抛石机的影子。另外敌人也不知道埋伏在哪,反正突然冒出来又把最前面的兄弟给杀了。” 真船一愣,抬头再看向前方漫漫大火时,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先让兄弟继续向前冲,一步一步地占领每一条坑道。其他的……” 唉。 他一声叹息。 “本将,不,我回去向将军们报告。” 至于这费脑筋的指挥,谁愿意来就谁来吧。 说完,真船也不顾小兵诧异的眼色,拿起一面盾牌顶在头上,匆匆往海边跑去。 第595章 扬尘杀敌 第595章扬尘杀敌 消息层层上报,没多大功夫便传到了舰长级别。 一番讨论后,上面的指示又飞快传了回来。 保持警惕的同时,先灭火。 收到指示的真船回头看了一眼茫茫的火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事实上相对于近战肉搏,取水灭火反而是他们的特长。 毕竟战舰上失火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如果救火不及时,整艘船分分钟会烧成个大棺材。 不过星落军团神出鬼没,灭火同时还要边提防他们偷袭,的确有一定的难度。 但再难也得加紧干赶紧干。 否则那边的抛石机又要往死里砸石头了。 取水,灭火! 命令一出,岸边所有的小兵们都松了口气。 他们不再往火门里冲,而是飞快分成两部分。 弓弩手们蹲在盾牌手后死死盯着前方的大火,提防着星落军团的偷袭。 其余人组起一条条人链,开始一桶一桶地传送水。 只是木桶不大,岸边到着火点又有点距离。水桶一路颠簸,等传到最后的小兵手中,满桶水已经所剩无几。 吱~ 这点水泼进大火里,更像撒了泡尿般冒起股轻烟,随之消失不见。 “将军,兄弟们已经很努力了。只是火点距离太远,取水失败。” 真船脸色难看。 “岂有此理,救火这事也要本将教你们吗?” 他扑地重重踩了脚松软的地面,“既然水扑不了,还不赶紧分一部人来挖沙灭火?” “是!”传令兵缩着脖子跑了。 相对于取水,挖砂倒不用担心什么颠簸的问题。 只是小兵们手头没有足够工具,最后真船只能长叹一声,边让人赶制木铲边让小兵们用手挖起地来。 俗说话人多力量大。 办法虽然愚笨,然而经过无数小兵的努力,最外围的大火开始慢慢熄灭。 秦谷满举着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却是无可奈何。 很快,那些用来引路聚敌的火门以及最初那几条火坑已经被倭寇扑灭,再也起不了埋伏的作用。 “仟长,没了这些火坑阵,咱们不可能挡得住这么多倭寇。与其这么眼睁睁看着,要不上去推他们一波,收割点人头?” 秦谷满缓缓摇头,“不急。” 如今倭寇的弓箭和弩手已经聚集了足够的人手而且摆好了阵形,一直提防着他们。 星落小兵这会冲出去是能杀几个人,但大概率回不来。 这种赔本买卖秦谷满可不想做。 “天马上要黑了,时间在我们这边。吩咐下去,让兄弟们继续远程偷袭,能杀一个是一个。” 而且射了箭还得赶紧转移,否则敌人的箭雨很快就会覆盖。 “明白。”几队神箭手嘿嘿地应了声。 他们偷偷摸向前,咻咻地拉弓放箭,也不管命没命中敌人,赶紧撤了回来。 这样做的杀伤力不大,通常只有十几甚至几个倒霉鬼中招。 但对倭寇的小兵们来说却是种精神折磨。一个个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带着水桶或沙袋再靠近着火点时都不禁犹豫万分。 消息传到真船那里,他不惊反喜。 哈哈。 “去告诉兄弟们,我们成功了。敌人已经拿我们没办法,只能这样偷偷摸摸放冷箭,试图吓倒我们。” “大家不要怕,只要灭了眼前的大火,他们就无处可逃。” “是!”四面八方的小兵们精神一振,纷纷响亮地回应。 真船则死死盯着前方,耳朵更是高高竖起。 结果等了好半晌,面前除了大火爆裂声,其他什么也没有。 “将军,星落人狡猾如狐,如今是不是见势不可为,已经悄悄退走了?” “这个……”真船也有些捉摸不定。 就在这里,无序的风又刮了起来。 呼~ 大火摇曳,似乎被风吹得又旺了些,而且正倒头向南压来。 靠得最近的真船顿时感动一阵滚滚热浪,连忙后退了几步。 这破风,乱刮什么? 差点烧到老子…… 他随口埋怨了几句,下意识瞟了一眼昏暗的天空。 咦! 那是什么? 没等真船反应过来, 啾啾~ 刺耳的警报四面八方响起。 敌袭,抛石机打击,所有人注意隐蔽! 操! 真船反应很快,连滚带爬地窜到几袋刚装好的沙袋前,飞快蹲了下去,同时死死地撑着手里的盾牌。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再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纷纷窜了过来,紧紧和他挤到了一起。 他们的头顶上更是一层又一层垒起了盾牌甚至沙袋,形成一个小小的堡垒。 天照大神在上,千万别被石弹砸中…… 几人口里念念有词,你看我我看你,个个惶恐不安。 打了这么久的仗,他们已经摸清了云垂人远程抛石机的威力。 头顶虽然草草叠了许多层盾牌和沙袋,但其实并不经用。 只要被大点的石头砸到,基本该死的还是会死…… 半晌过去,几人眨了眨眼睛,又忍不住向上顶了顶手中的盾牌。 盾牌没破,似乎躲过去了? “不对劲。”有人突然警醒,“外面只是沙沙作响,似乎……并没有重物坠地的声音。难道是有人误吹警哨?” 干。 误吹警哨?分明是有奸细。 真船骂了一声,果断掀开盾牌爬了出来。 没办法,虽然他只是临时的领导,但也不宜一直瑟瑟发抖地蹲着,实在影响个人形象。 而且最重要的是要第一时间把吹警哨的奸细给纠出来。 抬头四下张望。 然而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真船只觉得有东西飘过。 加上风一吹,两只眼睛顿时进了异物,又痒又辣的,眼泪更是一下子飙了出来。 “哎呦。什么鬼东西,我的眼睛啊……” “怎么回事,我也看不见了。” …… 一片混乱中有人尖叫,“沙子,有人在天上洒沙子。” “不,星落军团抛石机抛过来的全是沙子和灰尘。” 真船正揉着眼睛,听到这话顿时心底发冷。 他再也顾不上眼睛的难受,连忙高声大喊,“所有人注意,敌人要进攻了。原地抱团抵抗。” 仿佛呼应真船的话一般。 咻咻咻! 无数箭支划破空气,闪电般飞了过来。 啊啊啊。 最靠近着火点的倭寇小兵们还在揉着眼睛,已经纷纷中箭,顿时惨叫着一一倒下。 “星落!” 四面八方的喊杀声响起。 星落小兵们早等着这一刻,纷纷怒吼着扑了出来,照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敌人挥刀就砍了下去。 要糟。 真船并不懂什么云垂语,但唯独“星落”两个字耳熟能详,此时一听就觉得心惊肉跳。 得跑。 不跑就死! 他果断地把手里盾牌往后一背,护住了后背。 接着原地飞快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个光线最暗的方向,拔腿就往前跑。 至于什么指挥,还是等船上的将军吧。 第596章 东奔西跑 第596章东奔西跑 趁他病要他命! 秦谷满带着所有人疯狂向前冲,虽然双方的人数不成比例,却杀得倭寇人翻马仰,甚至吓得那些刚上岸的小兵们都连连退回了海水里。 铛铛铛。 也不知过了多少,后面响起刺耳的收兵声,即便在杀声振天的战场上也听得清清楚楚。 秦谷满也不恋战,他一抹脸上的血迹,果断地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撤!” “是!” 星落小兵们一把扛起鲜血淋淋的大刀,跟在将领后面又嘿嘿地飞快缩回了火堆里。 倭寇小兵们好不容易追过来,此时却只能望着前方摇曳的大火面面相觑,最后在上锋的斥责下重新挖沙灭火…… “都给本将打起精神。星落狗贼最是狡猾,只要大家一放松,他们就会卷土重来。” “不过他们人不多,下回只要敢出来,一定要将他们留下。” “是!”倭寇小兵凌凌散散地回应,个个有气无力的。 然而,这回他们失望了。 秦谷满带着人马却不再停留,而是沿着专门摆好的火路,弯弯绕绕地一直向后退去,直到退出火圈为止。 检查过人数,他抬头一看,此时已经月上中天。 “立即通报左右两边的兄弟。” 眼前的造船基地其实已经被烧毁,他们手里的火油煤炭等助燃物已经快用光,再不走的话火很快就会熄灭。而南岸附近一马平川,届时可挡不住那么多敌人。 因此该撤退了。 传令兵上马匆匆离开,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 “仟长,两边的兄弟也已经安全撤离火场。” “将军呢?” “将军安全,已经按计划撤离。” “很好,”听到任宁安然无恙,秦谷满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扭头向佳木河的方向望去,“我们走!” ———— 源宁山脉,东西驿路。 此时夜已深,然而驿路口的大战却丝毫没有停息。 “杀!” 漫天的杀声四起。 姜雪松亲自上阵,部下也越战越勇。战线虽有来回但一直往外推,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倭寇的防线。 报! 有传令兵匆匆跑到铃木大佐身边,“将军,百济人都打疯了,前线请求支援。” 说完,他赶紧递过战报。 铃木大佐扫了几眼,顿时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战报不长,但地图上标的求援位置却有好几处。 他手里的兵力已经所剩不多,一时不知该派往哪里。 “将军,”军师凑了过来,“咱们的抛石机也快要哑火了。一旦没了抛石机的压制,估计姜雪松那边会更加嚣张。要不……” 他朝南方漆黑的夜空望了一眼。 “要不咱们把派去拦截星落军团的那一万三千人以及辎重召回来?” “哪怕一半也是好的。” “将军,”见已经有人开口,其他军师赶紧赞同,“高野军师说的是。” 他们啪啪地点着地图上那座“w”型的小山口。 “两天前的下午,星落军团大张旗鼓赶到了南边这座约四十里远的车辙沟。” “当时大家都有点过于着急,匆匆忙忙派人过去拦截。” “可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与其说星落人是来进攻我们侧翼的,倒不如说他们纯是过来牵扯我们的注意力和分散我们的兵力的。” “对啊。”高野连连点头,“梁如是那王八蛋这两天除了派探子盯着四周,一直在那里作饭休息大吃大喝,别说进攻了,根本就没有想要挪窝的迹象。” 说着说着, 唉。 几名军师忍不住连声叹惜,“说到底,咱们太把星落军团当回事了。梁如是只有三千人马,随便他们折腾也翻不了天去。” 铃木大佐点头,脸色也有些发黑。 不能怪军师或幕僚,实在星落军团的名头太大,不仅是他们就连自己这主将都上了当。 “命令……” 铃木大佐刚要开口,然而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报! 传令兵匆匆跑到跟前,“将军,车辙沟消息,星落军团于一个时辰前绕了个弯朝着东北方向转移,速度飞快,目标暂时不明。” 东北方向? 铃木大佐后背一寒,忍不住回头向东看了一眼。 然而前方漆黑一片,别说星落军团就连丝火光都看不见。 “野町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将他们拦下?” 咳咳! 军师们一阵咳嗽。 野町的下属都是步兵,而梁如是带的都是骑兵,只要他们想走,野町基本不可能拦得住。 铃木大佐这会也反应过来,不禁老脸一红。 他暗骂了几句,赶紧低头朝地图看去,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要想拦住骑兵,特别是星落军团这样整个大陆都鼎鼎大名的骑兵,最好的方法是大面积挖壕沟和陷马坑,用支离破碎的地表阻止敌人。 但是…… 铃木大佐抬头朝西看去。 前面的姜雪松已经疯了,正不要命地带着部下向前冲杀,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打穿自己的防线。 如果此时为了抵挡星落的三千人而在后方大挖壕沟,一旦前面的百济人打过来,那么自己不仅退无可退,甚至连久堂将军的援军都无法过来。 怎么办? 铃木大佐一时左右为难。 半晌过去,他砰一声,重重点在地图上的广丰坡上。 “命令,野町留下五千人驻守车辙沟,其他人携辎重立即向我靠拢,协助防守源宁山口。” “同时丸地带领五千人前往东边三十里的广丰坡,提防星落军团从东面逼近,同时保护久堂将军的支援通道。” “将军,”军师们连忙提醒,“梁如是只有三千人马,不足为虑,不足为虑……” “你们确定?”铃木大佐死死盯着几人。 军师们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出声。 星落不动的时候,的确没什么可怕的。 但他们一旦动起来,哪怕只有三千人马,几名军师也不敢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能耐。 唉。 铃木大佐暗里地一声长叹,“传令吧。” 不一会儿,丸地匆匆点了五千人马朝着广丰坡而去。 三十里,不算太远,而且丸地的人马只带了随身武器,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 广丰坡,顾名思义,一个不算太高的小山坡,可以俯视前方肥沃宽阔的良田,在一马平川的东岸平原算是个小小的战略要地。 将探子撒了出去,再仔细安排好各道防线,丸地终于松了口气。 他抬头朝东方的天空望去。 不知何时,浅浅的鱼肚白已经浮现。 “什么时辰了?” “回将军,已经卯时,天马上就亮了。” 野町点头,四下张望。 然而四周静悄悄的,别说星落军团就连只晨鸟都看不见。 呵呵。 他苦笑着揉了揉饿得隐隐作疼的肚皮。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四月底五月初的百济半岛,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特别是东岸这里,为了养活那些从本土迁过来的百姓,别说什么小鸟就连地里的蚯蚓都被挖出来吃个精光…… “将军,”有亲卫左右看了看,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您说咱们还能守得住这片土地吗?” 野町豁然变色,正要开口斥责,然而看着亲卫那张自小一起长大的脸,最后又默默地合上了嘴。 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 别说是一众亲卫,就连野町自己都忍不住思索这个问题。 源宁山口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而久堂直人的支援又迟迟未到。 南部海岸的大火持续在烧,一直看到不熄灭的迹象。 星落军团的梁如是又带着人马东奔西跑,虽然暂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却是牵制了一支又一支的队伍,让本就不足的人马更是雪上加霜。 这种情况要是再拖上几天,一旦手里的残粮彻底吃光,恐怕不用打,小兵们就自己散了。 第597章 消息传开 第597章消息传开 久堂营地。 倭寇小兵没有马,等各方消息传回到久堂营地,已是下午时分。 阅读完毕,久堂直人和几个军师相互看了几眼,个个陷入了沉思。 “将军,”有军师迟疑着出声,“宁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塔子沟已证明是星落军团进出源宁山脉的交通要道。 如今双方正在附近的山上来回伏击,战况可以说相当激烈。 但只看那战斗规模,云垂人更像在摸鱼,怎么看也不像急着要重新打通塔子沟的模样。 有人摸着下巴,“或许是源宁山脉里的星落人并不多,一时发不起太大的攻势?” 久堂直人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地看了说话这军师一眼。 “确定宁王人现在还在东岸平原吗?” 四周一片沉寂,好半晌才有人喃喃开口,“回将军,昨日还有探子在南岸附近亲眼见到了‘任’字旗。“ 至于现在嘛,则不得而知。 久堂直人点头,目光又缓缓朝地图上的源宁山口望去。 “源宁山口发话说,星落军团的梁如是半夜突然带着三千人马往东北方向而来?” “回将军,”军师们点头,个个神情疑惑不解,“铃木将军的原话的确如此。” 宁王如今手握云垂大权,只要活着回国,前途定然不可估量。 如今他的退路被堵,人却留在南岸不动,甚至连梁如是也没有回去救援塔子沟,反而越走越远向东北而来? 久堂直人同样有些难以置信。 既然一时想不明白,他也不再去琢磨。 “不用管什么梁如是,所有人死死给本将盯着宁王的行踪。” “他迟早会通过塔子沟返回源宁山脉或者让人通过塔子沟往东岸送粮草。” 砰砰。 说到这,久堂直人重重敲了敲地图上标红的小圈。 “只要守住这里,宁王这条大鱼就跑不了。” “传令下去,继续往塔子沟周边增兵,早日形成埋伏圈。只要宁王靠近,所有人立即出击,让他逃无可逃。” “是!”一批传令兵匆匆走了。 “将军,”有军师忍不住看向源宁山口的方向,“铃木将军一直喊着救命,咱们是不是该多派人手过去?” 哼哼。 久堂直人冷冷一笑,斩钉截铁道:“不必了。” 巫思远是百济为数不多能征善战的将领。 但他有个致命的缺点。 巫思远姓巫不姓李,即便娶了公主当了驸马,百济的高层始终对他不放心。 如今姜雪松率领的人马几乎已是巫思远所有的底牌,或者说是百济放在源宁山脉绝大部分的防卫力量。 他们或许可以打穿铃木大佐的防线,但只要进了广茂的东岸平原,以他们那点人数,就没了足够的后继力量再继续向前进攻。 如果巫思远及时将兵力缩回狭小的驿路还好,否则到头来只能在广大的平原上一点一点给被吞耗掉。 “可是,”有军师急得差点跳了起来,“将军,如今正是春耕的时候,一旦姜雪松他们打进来,咱们的庄稼就完了呀。” “放心。”久堂直人冷笑,“传令给铃木大佐,如果实在守不住,让他在源宁山口以南设立防线,阻止姜雪松杀向塔子沟即可。” 至于东边,那就要看巫思远有没有胆子继续派兵深入。 “这个……”军师们情不自禁朝地图看去。 看着空荡荡的东边,他们仿佛看到一片片生机勃勃的庄稼,一想到姜雪松正磨刀霍霍杀进来,他们顿时心如刀绞。 然而此时的他们有心想劝久堂直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半晌过去,有人语调委婉,“将军,宁王只是一个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他一个人的力量其实不足为虑。” “咱们是不是把太多关注点都放到了他身上?” 结果导致很多需要关注和防守的地方全被忽视了。 “本将明白你们的意思。”久堂直人笑容灿烂。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朝南方看去。 “以宁王如今的地位,只要抓住他逼着他签下城下之盟。嘿嘿,到时候别说区区的百济半岛,就是咱们所有的困扰都会应刃而解。” 军师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嘴巴发苦,又细细劝了几轮。 “本将意已决,你等不必再言。”久堂直人根本不为所动,直接举手拦住了军师们的嘴。 “是!”几人互视一眼,只得作罢。 久堂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南岸上,很快变得有些不满。 “宇川大志怎么回事,谁让他带着水师回来的?” 只要南岸的造船基地还在,看样子宁王就会一直呆在那里放火,他这边才能悄悄地在塔子沟布下天罗地网。 “将军,”有人替宇川大志说情,“水师各舰一直孤身在海上作战,陆上的消息一向不大灵通。估计宇川将军也是见岸上大火久久没有熄灭,这才带兵回来看看。” 哼! 久堂直人一声冷哼。 “救火救火,岂有此理,他难道忘了此次出海的目的?” 砰砰! 久堂直人重重敲着地图上的三座粮食岛。 “万一三座粮食岛再次被毁,看他怎么给本将交待。” “传令给宇川大志,无论南岸的火有没有扑灭,让他们立即分出人手去守住三座粮食岛。否则严惩不贷。” 报! 就在这时,有传令兵尖叫着闯了进来。 “将军,星落军团一到三营从昨晚夜里便开始四处奔走,有人甚至闯到了我营地外围约五十里的地方。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有军师十分不满,“将军面前还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传令兵缩了缩脖子。 他不再说话而是飞快在怀里掏了掏,随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 军师接过一看,直接就瞪大了眼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什么情况? 久堂直人皱眉,伸手接过。 他随意扫了一眼,心顿时落了几拍。 宇川大志海战大败,春田、龟丸和杉木三支舰队投降。 轰! 回过神后,久堂直人重重拍了一巴掌面前的桌子。 “立即向宇川大志询问具体情况。同时收缴这些传单,禁止上面的内容在百姓和将士中间流传。” “如有违反,格杀勿论。” 宣布完这些,久堂直人才平静下来。 又看了看手上的信息,他的后背隐隐有些发凉。 值得庆幸的是,前些年岩上真也曾经试图偷袭九原马场。 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久堂直人却因此而诛杀了一堆会云垂语的将领。 如今的东岸平原,听得懂云垂语识得了云垂字的人几乎没几个,因此上面的内容应该还没怎么传开。 “把那三家人全找出来,无论男女老少,全送到源宁山口去。” 第598章 陆伏海的计划 第598章陆伏海的计划 星纪城。 吱呀。 随着大理寺大门打开,陆伏海缓缓走了出来。 呼~ 看看眼前匆匆往来的人们,再看看头顶湛蓝的天空,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大! “将军!”这时,一句跃雀的欢呼声压抑着响起,“是将军出来了。” 陆伏海询声望去。 只见路边停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小小车上挤着三个紧张的脑袋,正是自己的妻儿。 管家牵着马快步走了过来。 他激动地弯下腰,“将军!” 陆伏海点头,感慨万千地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好久不见,家里还好吗?” 管家动了动嘴,最后才僵笑着挤出一句话,“回将军,家里一切平安。” “很好,”陆伏海也不意外,呵呵笑着安慰道:“只要大家没事就行。” “什么都别说了,先回府吧。” 一行人便调转车头,朝着城东南的兴宁坊而去。 兴宁坊位于贵族与平民区的过渡地带,与大理寺有点距离。 马车走得不算快但也不慢,足足地走了近一个时辰。 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道,陆伏海情不自禁看了眼旁边的马车,正好碰见妻子的目光,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上东海壁垒军团大将这些年,他一直想方设法搬出这兴宁坊,准备重新给老婆孩子换座配得上身份的大宅子。 可惜的是星纪城虽大,但很多地方陆伏海看不上眼。 那些他看上眼的地方,往往出高价,别人也不愿意卖。 比如玄武大街,永安胡同。 只要忠勇伯府再没落个一两年,萧家就会失去伯府的爵位。 没了爵位,就绝对不能再住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大街附近,到时候他就可以花钱买下来。 可惜…… 威海将军府。 看到比门楣还要长些的自家匾额时,陆伏海翻身下马。 他左右一看。 不知何时,巷子两边挤了好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脸庞,个个好奇且探究地望着他。 哟。 有老头儿冒出来,“我说是谁呢,原来陆将军。” “好久不见,您是回家探亲啊?” “原来是柳叔,”陆伏海微笑着朝他拱了拱手,“好久不见,难得回家一趟就遇见了你,真巧啊。” “巧,真是太巧了。”老柳头见陆伏海回话,顿时高兴得驼背都挺了几分,“原来陆将军还记得老邻居啊。” 他自觉两家关系亲近,不由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 “陆将军,这几个月好像一直有官兵守在你家附近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 陆伏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没什么大事。” “东海壁垒这不是一直和倭寇干着仗嘛。朝廷生怕有什么霄小趁机作乱,所以拜托巡防营和大理寺帮着盯盯周围的环境。” “没吓得着各位邻居吧?” “当然没有。”老柳头恍然大悟。 之前百济的和亲公主被倭寇刺杀一事,闹得整个星纪城都沸沸扬扬。老柳头虽然半截身子已经进了土,但也知之甚详。 他连忙恭维:“将军不愧是东海壁垒的军团大将,位高权重,十成十的帝国栋梁。哪怕领兵在外,朝廷也时时关心着您家。” “话说回来,托将军的福,这段时间有那些官兵盯着,我们兴宁坊可算安宁了不少。什么乞儿小偷全部不见。邻居们可高兴了……” 哈哈。 陆伏海大笑。 又有人好奇出声。 “陆将军,现在东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东海壁垒有没有打败该死的倭寇啊?” “我们的商队已经蹲了好几个月,正愁着要不要出发前往华阳郡呢。” “这……”陆伏海稍稍迟疑,笑着摆手,“咱们是街坊邻居,本不该瞒着大家。但这些是朝廷的军国大事,不可言,不可言!”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位叔放心。小小倭寇而已,不足为惧。让你商首放心大胆出发吧。” “那太好了。” “陆将军……” 陆伏海满脸微笑,有问必答,和周围人亲切聊了好一阵子才进了自家大门。 大门后生了一盘火。 “来来来,跨火盆,去霉运,从今以后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一家人欣欣然跨过了火盆,进了大厅。 坐在小小的主位上,陆伏海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才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朱砂先把孩子打发走,自己也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又走了这么久的路,将军也该饿了。我去后厨看看洗尘宴做好没有。” “夫人别急,”陆伏海示意她坐下。 夫妻俩先聊了几句近况,陆伏海才问道:“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来拜访过咱家?” 朱砂摇了摇头,脸露尴尬,“自从将军进了大理寺,除了爹娘,其他人几乎不敢靠近我们府。甚至……” 甚至过年过节,她托人带礼物上门,别人都不敢收。 “对了。”说到这,朱砂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精神一振。 “宁王妃刚到星纪城那几天,原本是准备来我们家拜访的,但后来被皇后召进了宫,只好托人带来礼物以表歉意。” “宁王妃?”陆伏海默默念着这个名字,随口道:“那你回礼了吧?” “回了。”朱砂连连点头,“我第一时间便回了礼。” 接着她把盈盼当初几乎转遍了整个星纪城所有高门的事说了说。 “将军,这位王妃行事大胆,作风出人意料,从不畏惧人言,谁也料不到她下来会做什么。但那些拜访过的高门都不约而同传出了话,说宁王妃什么礼仪得体,温婉娴淑,待人和善……反正都是堆好话。” 呵呵。 陆伏海苦笑。 这些人消息灵通,眼睛又毒得很。盈盼亲自上门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一个个能不帮着说好话嘛。 “你们年龄相仿,和孩子们一起以后多多亲近宁王府。”他叮嘱道。 “好。”朱砂点头,然而她四下一看便脸露难色。 这些天他们接连变卖家产,所有家当几乎只剩下眼前的房子、外面的马车还有老管家。 要想到宁王府作客,一时间恐怕还拿不出像样的礼物来。 “将军,我们要上缴的银子还是不大够。不过我爹娘那边说了,只要将军平安,其他的都无所谓……” 唉。 陆伏海抱歉地看了一眼妻子。 “本将原本还想换座位置好的大宅子,好让你们娘仨以后出门时脸上有光。不料一时……不仅害你们担惊受怕,甚至拖累了岳父岳母。” “悔不当初啊。” 去年台风期间,石川泷突袭百济金龙滩,东海壁垒沉了大批战舰。 陆伏海之所以能从大理寺安然无恙出来,除了自己没有勾结外敌真心护国外,还要分权给忠勇伯萧正以及赔偿大批的银子。 如今更是搞得妻儿连象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 “至于银子,夫人不必太担心。” 说到这,陆伏海抬头冷冷地往东边望去。 以前他要拉拢手底下的一些将领,对那些人私底下的所作所为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宁王十之九八会上台,那位爷的眼里可容不下这些沙子。 因此,自己也可以拿一些人来开刀。 既为东海壁垒清风气也为罚些银子出来。 陆伏海这么一说,朱砂便皱起了眉头。 她担忧道:“将军,这样作手下的将军们会不会造反?” 哈哈。 陆伏海大笑,笑容里却有些不屑。 “夫人放心。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如果他们自身清白无瑕,为夫自然查不到他们头上。至于那些私底下敢搞小动作的……” 嘿嘿。 陆伏海的语气骤然转冷,“本将也不是吃素的,到头来死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第599章 云垂之下,兵马所至,皆为我土 第599章云垂之下,兵马所至,皆为我土 和朱砂聊完,陆伏海带着老管家向书房走去。 进了屋,关好门,主仆俩坐下,陆伏海才开口:“大理寺守卫森严,消息不灵通。说说看,星纪城近来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特别”二字,他稍稍加重了语气。 老管家是看着陆伏海长大的,自是听得清楚。 “将军,春夏之交星纪城的风向素来变幻莫测,难以捉摸。老奴糊涂,有很多事也摸不着头脑。” 说到这,他连忙理了理思路。 “皇室方面,夷光大长公主前些时候去了趟宗人府。” “也不知大长公主到底做了什么,自那以后整个星纪城的大小王府和公主府突然鸡飞狗跳,一些出了名的王子王孙甚至被剥夺身份,要么下狱要么贬为庶人……” 陆伏海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问了问其中的细节。 最后得知各大小王府只是默默接受并无二样,这才松了口气。 “下来是齐王和工部尚书罗垦。他们被抄了家,全家上下男女老少都下了狱。不过齐王妃的娘家暂时没事,只是一直足不出户,闭门谢客。” 陆伏海点头,这些兵部尚书关邑已经告诉过他了。 “至于陛下和太子,”老管家迟疑了一下,脸色有些懊恼,“将军,近段时间宫里的消息一直很严。老奴无能,基本上什么都打听不到。” “打听不到才是正常的。”陆伏海也不意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事不能怪你。” “承恩伯府的情况呢?”他问皇后的娘家或者说太子的外祖家。 “回将军,这段日子承恩伯府和咱们一样,里里外外都被锦麟卫和巡防营盯着,但没有禁止府上的人员出入。” 说到这,老管家神色突然有些古怪。 “将军,承恩伯府的三公子孙冶,不知您有没有听过?” 哼哼。 “当然,”陆伏海冷笑着点头,“以前人称孙三剑神,后来比武时被宁王打断门牙的孙无齿,对吧?” 这种草包纨绔,星纪城里比比皆是。他人远在平海郡,也懒得记。 但孙冶吹嘘的名头实在太响,陆伏海也听过几耳朵。 “正是他。”老管家笑,“前阵子三月三,各家不是又举行宴席聚会嘛。当时没人邀请孙三,结果他气得不行,直接带人闯上门去,最后被当场打断了一条腿。” 哦? 陆伏海终于多了几分兴趣,“那承恩伯府的反应呢?” “反应?”老管家嘿嘿摇头。 承恩伯不仅没反应,甚至承恩伯世子还亲自出手把孙冶的另一条腿也给打断,骂他不懂规矩。 “据说承恩伯后来实在看不过眼,有想过把孙冶送回落凤山老家禁足反醒的,最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没能成行。” 陆伏海点头。 孙家这是出不了星纪城了吧。 “将军,”老管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承恩伯往日何等嚣张,如今都卑微成了那模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那东宫的太子……” 咳。 陆伏海咳了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我心里有数就好,平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的如果不到时候,咱们一律都当不知道不清楚。” 老管家脸色有些发白,呼吸却有几分雀跃,“老奴明白。” “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了?”陆伏海继续问。 “这……”老管家欲言又止,最后在主子灼灼的目光下还是开了口。 “将军,自从宁王妃到了星纪城,私底下一直有人到处宣扬她的身份,说什么她来自西凉。” “老奴也曾悄悄派人查过幕后,可惜后来咱们被锦麟卫盯得紧,为了府上主子们的安全,老奴赶紧让人停了手。” 他吞吞吐吐道:“因此什么也没查到。” 陆伏海恍若未闻,只是有些不屑,“西凉,谁说宁王妃是西凉人?” 老管家瞠目结舌。 他有些怀疑自家将军是不是在东海呆久了,搞昏了西疆的形况。 “将军,王妃上皇家玉碟时,明明确确写了她的出生地是开伦部族,父亲是开伦三族长。” 哦。 陆伏海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将军,”老管家急得有些想跳脚,忍不住提醒,“开伦部族是西凉的部族,按照皇室的传统规矩,外族人不能……”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朝客厅的方向望去。 刚才陆伏海让朱砂多与宁王妃亲近的话,他也听在耳里。 而宁王在广信郡还有位平妻,那才是苗正根红的云垂人…… 哼哼。 陆伏海抬手,冷笑着打断了老管家的话,“谁规定开伦是西凉的,谁又规定定西是我云垂的边境?” 老管家有些茫然。 他连连眨着眼睛,喃喃道:“将军,一直以来我们和西凉都是这样划分的,约定成俗……” “狗屁!”陆伏海突然破口骂了句脏话,“约定成俗?” 呸! 他重重地唾了一声。 “云垂之下,兵马所至,皆为我土!何来的开伦部族属于西凉一说?” 啊? 老管家傻眼,怔怔地看着自家主子,一时头脑空白。 嘿嘿。 看着老管家震惊茫然的眼神,陆伏海不由有些暗爽。 想当初在大理寺,关邑转述宁王这句话时,他脸上也是一样的呆滞和不敢置信。 陆伏海获释的消息飞快传遍了整个星纪城,一时间几家欢乐几家愁。 只有暴风眼中的宁王府和镇国公府平静如水。 后花园。 作为岩陲要塞的军医,按计划张大娘子本该早已返回定西郡。 如今的她却仿佛忘了这回事,一直陪着小任战在花园里摇摇晃晃地学着走路。 两人时不时发出咯咯的欢笑声,响彻了整个花园。 “张大娘子,”盈盼笑着走了过来。 她先逗了逗儿子,“就让战儿和丫头们玩吧。你也别忙了,天气这么热,过来一起喝杯茶。” “见过娘娘,”张大娘子笑容满面,却是摇了摇头,“属下还不渴,还是继续陪世子玩吧。“ “你呀……”盈盼无语地摇了摇头。 不过她也不意外。 事实上这些日子一直是张大娘子在照顾任战,简单比盈盼这亲娘还亲。 呵呵。 张大娘子反应过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娘娘,这花园有些大,里面什么都可能有。我还是替娘娘在旁边仔细盯着世子吧。” 盈盼嘻嘻一笑,也不揭穿她。 眼前的花园确实很大,草木繁多。 但下人们知道主子们喜欢这里,早把附近的一切都摸了个遍,别说蛇虫恐怕蚂蚁都没两只。 不过盈盼近来忙得不可开交,平时难得清闲。 此时见张大娘子固执,她也不再坚持,便微笑地坐在亭子看着两人玩耍。 一大一小足足玩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任战玩累了昏昏欲睡,张大娘子才抱着他进了凉亭。 “娘娘,”她轻轻地抚着孩子的小脸,“如今大局已定,星纪城风平浪静,世子又乖巧健壮,已经没什么需要属下担忧的……” 因此,她是时候该回要塞了。 第600章 星纪城南郊 第600章星纪城南郊 “这么突然,”盈盼有些意外,笑道:“娘子这么急着走,是呆不习惯还是府上招呼不周?” “都不是。”张大娘子笑着摇头,“大家对我都很好,只是……” 她一生未育,见到小小的任战早已母爱爆棚,固然希望留下来陪着孩子一起长大。 只是她再呆在这里,也只能做任战的保姆。 偌大一座宁王府,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可以说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然而要塞方面始终紧缺军医,个个弥足珍贵。 回到要塞,她才能起更大的作用。 张大娘子左右一对比,尽管不舍,她依然果断选择离开。 盈盼了然,然而脸上的笑容更浓。 嘻嘻。 她神秘兮兮地笑道:“说来凑巧,昨天外祖母还和我聊着这回事,似乎她老人家有什么事要拜托大娘子。” “要不,娘子先去镇国公府跟她说说,看看外祖母到底怎么个说法?” “也好。”张大娘子点头应下。 说来搞笑,身为要塞军医,原本镇国公府才是她真正该呆的地方。 结果自从盈盼回到了星纪城,张大娘子便几乎一直跟在任战身边。 除了偶尔过去替夷光公主检查身体,其他大多时候她都住在宁王府这里。 要不是现在提起,两人差点都忘了这茬。 盈盼也不是个坐得住的人,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时辰刚好。走,咱们去外祖母家吃饭。” “娘娘……”张大娘子哭笑不得,最后还是抱着任战一起出了门。 宁王府和镇国公府相距不算近,中间要经过热闹非凡的玄武大街。 逛街的百姓们看见街道上突然出现一批与众不同的护卫,而且严严实实地护着中间那架华丽的马车,就知道宁王妃又出门了。 这方向,九成是去镇国公府吧。 他们也见怪不怪,纷纷躲到两边让出了道路。 到了永安胡同,镇国公府的门人都不用通报,远远就打开了大门,欢欢喜喜地将车子迎了进去。 后宅,正厅。 夷光公主正检查着几位曾孙的功课,听到前院传来的动静,便嫌弃地撇了撇嘴。 “这丫头昨天不是刚来过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整天跑来跑去也不嫌烦啊。” “殿下,”旁边的琳琅嘻嘻一笑:“既然如此,属下这就出去跟王妃娘娘和小世子说一声,让他们回去。” “战儿也来了?”夷光公主喜出望外,她狠狠地挖了女官一眼,“那还不赶紧让她们进来!” 话音未落,盈盼悦耳的声音已经响起。 “嘻嘻,外祖母,你准备让谁进来啊?” 抱着任战的张大娘子则快走几步,鞠躬行礼:“属下张氏,见过大长公主殿下。愿殿下安康吉祥。” “哟,你也来了,都坐。” 这时,任战正好醒了。一老一少彼此也不陌生,嘻嘻地凑在一起,开开心心地玩了起来。 一玩就玩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小家伙玩腻了,才舍弃了夷光公主摇摇晃晃地向外爬。 吉祥赶紧过去把他抱走,正厅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外祖母,大娘子她……”趁着张大娘子替夷光公主检查的功夫,盈盼便把她想早日返回岩陲要塞的意思说了说。 “原来是这样……”夷光公主了然。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换了个话题:“你到星纪城快半年了吧。” 张大娘子手上的动作不停,点头道:“回殿下,属下去年十二月初到的星纪城,如今已是五月,确实快半年了。” 嗯。 夷光公主点头,“这段日子星纪城乱七八糟的,你要么在我府上,要么在盼盼府上,着实辛苦了。” “殿下言重了。”张大娘子吓了一跳,诚惶诚恐道:“这都是属下份内的事。而且相对于要塞,星纪城这里不仅繁华似锦而且一点也不危险。” “此外,虽然属下出身卑微,两府上下却待若亲己。说来要不是要塞军医匮乏,属下说不定还不愿意走。” 她喃喃道:“如果将来有可能,属下很乐意回来继续和殿下还有娘娘以及世子一起生活。只是……” 夷光公主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想必这段时间娘子你也没怎么仔细看过星纪城周围的风景。琳琅……” 女官站了出来,“殿下。” “明天你带着张娘子在星纪城以及周边仔细看看。” “是!” 张大娘子茫然,扭头却见盈盼微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只得默默地将肚子里的疑问咽了下去。 第二天,琳琅果真带着张大娘子在星纪城到处打转。 相对于盈盼这些主子,但凡出门便又是车架,又是密密麻麻前呼后拥的护卫,两人可谓轻车简马,乍一看就像对结伴踏青的普通母女。 转着转着,不知不觉两人出了城门,到了南郊。 举目望去,城门外一如既往集结了大批流民,个个衣衫蓝绿,瘦骨嶙峋,正苦巴巴地盯着进出城门的人们。 唉。 张大娘子暗暗叹了口气,心底也不意外。 在丈夫没前往要塞参军之前,曾几何时她也是眼前这些流民中的其中一员。 这些人来自五湖西海,他们中的大多数其实并不愿意沦为乞儿。 可惜自己身无分寸又有上有老下有小,只能苦苦盯着来往的行商,希望能从这些人手中得到一份日结工作以便赚点微薄的收入,给家中的老小换点粮食吃。 张大娘子两人的穿着算不上华贵但也算不上简陋,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是女人。城门外的苦力们大失所望,纷纷移开了视线。 “王姑娘,”见琳琅还继续往前走,张大娘子赶紧喊住她。 “此地虽然靠近帝都,但无论是巡防营还是京兆伊府都鞭长莫及或者说懒得管。前面流民众多龙蛇混杂,没有必要的话,咱们还是不要往前走了。” 琳琅微微一笑,“大娘子且放心,其实咱们并不是孤身一人,周围自有公府的护卫护着。” “而且,”她抬手往前一指,“前面靠近运河码头的地方,凌家商队设有商点,专门给这些人分配工作,所以这里其实也算是我们的地盘。” 张大娘子了然。 只不过久居要塞,她也习惯了保守秘密,非必要的情况下通常闭嘴不言。 既然琳琅不说此行的目的,她便跟后面继续往前走。 南郊的流民聚集地或者说贫民窟占地辽阔,而且外面越往外,情况越严重。 不多时张大娘子便看见几个脸黄肌瘦的流民,扶着墙缓缓地往前挪,也不知他们要去做什么。 “这些人……”医者天性,张大娘子忍不住开口,“有的吃坏了肚子,有的生了严重的病。不能再拖了。” 呃! 琳琅点头,“国公府和王府在前面设有免费的药铺,他们应该是去看病的。” “是嘛。”张大娘子大喜,“那快走,咱们去看看。” 第601章 医学堂 第601章医学堂 俗说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转了几个弯,两人到了目的地。 张大娘子参加过包括定西大反攻在内的数次血腥大战,尸横遍野伤员满地的情况也算见得多了,然而此时一看药铺外面的情形,她仍然忍不住皱眉。 这人也太多了点,几乎将药铺外围挤得满满当当的。 然而与外面数量庞大的病人相比,里面的大夫就少得可怜,只有区区不到九人。 “我去帮下忙吧。”张大娘子有些站不住。 琳琅点头,她突然抬起手。 很快,不知从哪钻出一个眼睛滴滴转的陌生年轻人,毕恭毕敬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娘子愿意帮忙给老百姓们看病,你去张罗一下。” “是!”对方丝毫没有疑义。 他飞快进了药铺,不一会儿便给张大娘子弄了个显眼的柜台。 “各位街坊邻居,国公府又派来了一位大夫,需要看病的请到这边来排队。” 哗啦~ 外面苦等的百姓们顿时精神一振,飞快靠拢了过来。 待他们看清柜子后是位女人,不由都有些傻眼。 “大夫人呢?” “应该还在路上吧,大家再耐心等等。” 咳! 张大娘子情不自禁咳了一声,“各位叔伯婶嫂,我就是大夫,夫姓张,是名岩陲要塞的军医。” 她的声音不大,但平静如水,是以靠得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柜台前突然有一刹那的安静,很快又嗡地哄动起来。 “岩陲要塞的军医?军医也有女人?” “不知道,从没听过。” “对啊,女人不就只能当接生的稳婆吗?还能当大夫甚至军医?” “看来要塞这些年损兵折将真的十分严重,居然连女人也当上了军医,成何体统!” …… 一片闹哄哄中,有后面的妇人不满。 她中气十足地嚷嚷,“女人,女人怎么了?没有女人你他酿能站在这里?” “老娘就信镇国公府和岩陲要塞,既然大夫是他们派来,别说女人就是半男半女老娘也认了。你们这些王八蛋,一个个就只剩下半条命,却在那吱吱歪歪。不看病的话就滚到一边去。我婆婆要挺不住了。” 前面的人一听,顿时急了起来。 对啊,能看好病就行,管他大夫是男的还是女的。 “大夫大夫,我先来我看病……” 张大娘子一边探脉一边看了眼旁边的琳琅,“你安排的?” 琳琅笑而不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加上张大娘子镇定自若以及对症状和药物都了如指掌,很快得到了后面百姓的信任。 虽然偶尔还有后来人疑质大夫的性别,但大多数百姓都是安安静静地排队看起病来。 下来几天,张大娘子似乎完全忘了之前提出早日返回岩陲要塞的事。 每天一大早,她检查过宁王府几位主子的健康状况后,就直接坐车出城。 而城外的流民中也渐渐知道有这么一位来自岩陲要塞的女军医,虽然寡言少语却医术精湛…… 这天,张大娘子刚要出门,却被吉祥喊住了。 “大娘子,娘娘让你别急着出门,似乎大长公主那边……” 啊? 张大娘子吸呼一顿,连忙回屋一把抄起药箱,然后快步向盈盼的院子走去。 “昨日殿下还好好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有找太医了没?” 吉祥扑哧一笑,“娘子放心,长公主身子好好的,只是她有事找您。” “你这丫头,说话只说半句……”张大娘子一向循规蹈矩,这会却气得牙痒痒的,差点给了吉祥一个脑门崩子。 没多久,一行人又一次到了永安胡同。 相互见过礼,张大娘子站了出来,“殿下,不知您找属下有什么事?” “你来了,先坐!”夷光公主先招呼她坐下才开口,“这几天娘子一直在星纪城周边转悠,有什么感想?” 张大娘子沉吟了一会,才缓缓道:“回殿下,属下是军医,只说自己任内的事。城外流民众多,得病的百姓数量不少,大夫严重不足。” “很好。”夷光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 “琳琅,”她喊旁边的女官,“把宁王不久发回来的建议书,是叫建议书吧?拿出来给张娘子看看。” 琳琅应了一声,飞快从案头高高的折子里翻出一份书稿,送到张大娘子面前。 书稿很厚,封面上写着大大的标题,“关于成立帝国医辽部的计划”。 医辽部? 张大娘子心一跳,情不自禁地接了过来。 “张娘子,要塞是缺军医吧?” “回殿下,要塞的确紧缺军医。特别是遇到诸如定西大反攻之类的大战,军医人手不足的情况更加突出。很多将士受的伤其实不算重,然而往往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导致残疾甚至死亡。” “是啊。”夷光公主感概地点头。 她也上过战场,甚至亲自带兵从星澜大运河一直打到南奉都城,见多了战场上的伤亡。 “那星纪城呢,缺大夫吗?” “这……”张大娘子迟疑了下,“殿下,恕属下直言,星纪城的高门贵户应该不缺大夫,但普通百姓缺,城外的流民更缺。” “没错,你说的一针见血。” 说到这,夷光公主一声长叹。 她看向旁边的盈盼,“盼盼,百姓安居乐业,是一个帝国富足强盛的表现。而一家老小身体健康能吃饱喝足则是古今往来普通老百姓们最大的愿望。” 盈盼连忙点头,“外祖母,我记住了。” “衣食住行的问题,我们正仿照涞谷郡的方式慢慢试点解决。” “包括星纪城苏澜城在内的各郡府的流民数量虽然依旧庞大,但实际上已经在逐步减少。” “他们中的一些人被引导至广信、涞谷、云中甚至定西郡落户,由地方朝廷负责分配土地给其耕种。另外一些在倭寇问题解决后,应该就会返回东部老家。” “剩下的则另想办法安置,比如由工部组织起来兴修水利道路等等,尽量给他们一份工作一条生路。” “如今嘛,反倒是老百姓们看病难的问题暂时还没着落。” 张大娘子张了张嘴,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插嘴的,便又默默地合上了嘴。 “很好。”夷光公主点头,抬头朝窗口望去。 尽管她已看不清外面的景象,然而眼神却十分明亮。 “看病的确是个问题。星纪城是帝都,要塞是边关。现在的情况就是无论是繁华的都城还是偏远的边关,大夫的数量都远远不足。所以宁王建议朝廷应该成立一个专门培育大夫的机构。” “外祖母,”盈盼并没看过张大娘子手中那份建议书便好奇道:“朝廷的太医令不就这样一个机构?” 夷光公主摇了摇头。 “太医令的职责中确实有为帝国培育大夫的条例,但实际上它的培育方式都是传统的父传子或者师传徒,教出来的大夫数量有限而且往往最后都沦为皇室或者豪门贵族的专职大夫。” “我看过宁王的贴子,上面的建议更像是成立一大批学堂,那些弊扫自珍的老大夫估计请不到,那就由如张娘子般各边关的军医出来当师傅,统一教导那些愿意学医的年青人甚至是孩子。” “待他们学成后,既可以分配到各大边关充当军医,也可以在各都城甚至乡村替百姓看医。” 呼~ 盈盼和张大娘子互视一眼,两人都眼前一亮。 张大娘子更是呼吸都重了几分。 “殿下,王爷的建议应该可行。俗说话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底层的百姓们出路有限,肯定有不少人乐意学医以获得一技之长。只不过学医得先学文……” 说着说着,在夷光公主微笑的目光中,她的声音便慢慢小了下去。 近几年,在老太师的大力推动下,拼音识字法一直在各郡推广。 只不过云垂疆域辽阔百姓众多,暂时还看不到太大的成果,百姓们的文盲率依旧高得吓人,但至少证明了拼音识字是有效的。 比如顾大头这些原本目不识丁的大头兵,现在让他们看文件甚至写战报也是顺手拈来。 “学文不是问题,”夷光公主呵呵一笑,“现在的问题是偌大个帝国,女性几乎占了一半。但因为所谓的男尊女卑,很多活女人都不能干,白白浪费了那么多人手。” 厅里几人不由自主地点头。 盈盼还好。 怎么说她也是开伦三族长心爱的女儿,自小就胆大包天,甚至连偷偷离开部族去追男人她都无所畏惧。虽然一直以来耳濡目染,但实际上她并没真正遇到不能干的活。 而张大娘子早些年一直颠沛流离,则是深有体会。 虽然道理大家都懂,不过天下大多时候都掌握在男人手里。让女人出来抛头露脸,恐怕那些讲究传统的老夫子们不乐意。 至少礼部尚书范文会明言反对。 “范尚书啊,“夷光公主笑着杵了杵手里的凤头杖,“有本宫在,不用担心他的胡言乱语。” 说完,她看向张大娘子。 “所以本宫觉得张娘子你与其回要塞继续当一名普通的军医,还不如留下当这些医学堂的师傅,专门培育大夫。有了女师傅作榜样,肯定能吸引到女弟子。周而复始,帝国的大夫会越来越多。” “如果娘子你还念叨着要塞,大不了先教出弟子,以后再让你的弟子们回馈包括要塞在内的各关边以及天下百姓就是。” “当然,”说着说着,夷光公主笑着朝那边正和吉祥玩得开心的任战望去,“教完功课的同时你还可以陪着战儿一直长大。” 张大娘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边的孩子身上,顿时更加砰然心动。 她啪地合上手里的建议书,站起来立了个正,“属下愿听从殿下的调派。” “很好。”夷光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朝琳琅伸手,接过另一份稿子。 “一般说来军医精通治各种刀剑创伤,对普通疾病反而不及一些赤脚大夫。不过我这还有弘光大师亲手编撰的医经,你可以拿去当教材。” “弘光大师?”张大娘子更是两眼放光,“谢殿下,属下一定好好钻研。” 六百章,哈哈。 第602章 工部左待郎 第602章工部左待郎 星纪城,户部尚书府。 “浪里个浪,咚里个咚,今儿我高兴,骑着毛驴逛大街……” 钱良开心地哼着小曲进了家门,手里的珠子更是盘得咯咯直响。 一如既往,偌大的正厅里只有尚书夫人在刺绣。 啧啧。 “瞧你那模样,小心进错了家门。”她先打趣了丈夫一句才问道:“是不是衙门又有什么好事了?” 唉。 “也没什么。”钱良故作叹惜地撸着花白的胡子,“只是刑部老蔡今天递交了辞呈。” “我俩毕竟同朝为官十余年啊,虽然平时偶有磨擦,但看到他今日之模样,为夫也不禁有些兔死狐悲。” 切! 尚书夫人撇了撇嘴。 她又不是没见过这糟老头子私底下在家里对其他尚书破口大骂的嘴脸。 蔡律。 尚书夫人念叨着这个名字。 对于这位刑部尚书,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其实并不算了解。 不过她记得自家男人骂蔡律骂得最凶一次,就在长兴帝确立太子后。 当时的刑部以查盗拘凶为名,封锁了整个河内郡的交通要道。 最后气得钱良鼻子都歪了,不仅在朝堂上指桑骂槐,甚至还差点冲到刑部衙门去找人干仗。 “上面……批准了?”尚书夫人隐晦地指了指屋顶。 “应该吧。”钱良含糊地点了点头。 蔡律虽然明确站到了太子那边,也替太子干了不少破事,但并没有像工部罗垦那样毫无底线。 若是锦麟卫查不到太多证据,应该会给他一个相对体面的退场。 “六部已经没了工部和刑部,那朝廷现在岂不乱套了?”尚书夫人说。 “乱什么乱,”钱良不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当朝廷几百年的建制是假的吗?别说只少了两个尚书,就算少了我们六个外加太师,你信不信朝局依然能正常运作?” 哼。 尚书夫人什么也不说,只是虎着脸站了起来。 钱良连退几步,赶紧道:“夫人啊,今天不用替为夫准备饭菜了,一会儿还得到工部左待郎家作客去。” 尚书夫人心一动。 工部左侍郎秦明,她倒是了解。 当初钱家有女初长成,尚书夫人准备在星纪城里挑门女婿。 虽然尚书府没有可继承的爵位,但也是帝都顶尖的豪门,如果说钱家想给女儿找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其实并不难。 反正星纪城很大,适龄男儿千千万。 特别是有些人有雄厚的家庭背景,自身又精通钻营,可以说加官进爵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然而尚书夫人却看上了秦明。 他当时在工部里的职位不算高,而且只负责埋头设计和制造各种新式装备,比如当初任宁拿出来的起重机,最后就交到了他手里。 至于其他的,秦明一律不过问。 一般说来,这样的技术人才,每个帝国都视若珍宝。 但也是因为他们过于钻研技术,往往忽视了其他,最后能坐到工部左待郎的位置几乎已是职业的天花板。 然而正是这样脚踏实地的作风,反而让尚书夫人觉得这人稳重,值得女儿托负终身。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秦明还没来得及上门提亲,韦君谦就偷偷把钱大姑娘给拐走了。 ———— 工部待郎府。 管家满脸的愧疚,“钱尚书,您是知道我家大人的。青石郡那边要修座吊桥,他正在计算几个关键数据,暂时还放不下手中的活。” “要不,您先坐着喝杯茶?只要我家大人算完,老奴就纠他过来见您。” “无妨,”钱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青石郡的吊桥事关铁矿石的外运,朝廷上上下下对此都在关注着,万万马虎不得。本官今天也没什么急事要做,管家让你家大人不着急,慢慢算,好好算。” “谢大人!”老管家松了口气。 结果钱良喝茶喝到一连上了两次茅厕,通往书房的大门还是关得紧紧的。 “尚书大人久等了,”管家坐立不安,“要不老奴还是直接去把我家大人叫出来吧。” “不急,”钱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反而沉静了下来,“秦大人这会可能正算到关键点,万一打扰了就不好了。本官再等等吧。” 他话音刚落,书房那边就传来消息,秦明已经做完了计算,洗漱完毕就会过正厅来。 呵呵。 老管家边搓手边尬笑。 “尚书大人,我家大人平时就有点不修边幅,而且这些天为了算那几个数据,已经一连熬了几个通宵,所以身上的味道有点重……” “不碍事不碍事。”钱良连连摆手,“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正因为帝国有秦大人这样的人才,才是我朝之幸,天下之幸。” “说来还是本官冒然来访这才打扰了秦大人,该我道歉才是。” 没多久,一身清爽两眼浮肿的秦明终于进了正厅。 “见过尚书大人。”他弯腰深深一鞠,满脸的歉意,“下官无意疏忽殆慢大人,只是一时忘了时间,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无妨,”钱良望着这个本该成为自己女婿的男人,不由百感交集,“秦大人肩上的担已经很重,手里的活也很多。本官本不该打扰你,但这里有份……” 说着,他掏出韦君谦亲手规划的天下运河图递了过去。 钱良解释道:“帝国疆域辽阔,各郡的人员来往和运货量密集且庞大,仅靠驿路运输实在有些捉襟见肘,因此朝廷觉得必须开拓新运河,重新沟通各郡的来往。” 秦明点头赞同。 他本身就在工部任职,而且还一直设计着各地桥梁,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尚书大人说的是,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水路的确比陆路更便捷和靠谱。” 说着,秦明低下头,很快咦了一声。 “咦,北海到镜湖,星澜大运河延长到迷雾郡,最后联通涞谷郡……一共三条运河?” 呼。 他倒吸了口凉气。 “尚书大人,这三样工程可不小,所需的资金和人数恐怕也非同小可啊。户部方面……” 哈哈。 钱良大笑,“秦大人说的本官都明白。不过这只是规划,具体情况还要工部及待郎去调研。至于工期更是以百年甚至数百年来计算,因此不必担心帝国财政问题。” 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工程? 秦明心砰砰直跳,赶紧重新认真地审视着那份图纸。 很快他一声长叹。 “尚书大人,如果能成功开凿这三条运河,将来整个帝国除了定西郡以外,各大水系几乎连成一体,到时候各郡的交通交流绝不成问题。” “以下官愚见,这恐怕是可以载入史册造福千秋的壮举。” “没错。”钱良微笑着点头。 只是秦明毕竟只专精于工程,眼前的规划图上他只看到了各郡以后更为便利的交通,但对整个帝国影响他还没看到。 “如果帝国开拓运河的决心已下,那下官方面一定认真调研,尽快开展工作。” “很好。”钱良满意地点了点头,“干得好了,将来的史册上绝对有秦大人重彩浓墨的一笔。” 第603章 陆伏海回归 第603章陆伏海回归 平海郡,东海壁垒大本营。 “好消息,好消息,陆将军回来了。” 随着一声呐喊,陆伏海回到东海壁垒的消息飞快传开。 没多久,偌大个水师驻地顿时轰动起来。 “真的假的?”有很多人半信半疑,或者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很多兄弟都亲眼看到了,陆将军现在已经到了中军,而且整个人看起来和以前一样意气风发。”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陆将军明明比以前更意气风发……” 很快,所有战将级舰长及以上将领都收到了命令。 午时三刻到中央会议室开会,平海郡及周边的所有人不得缺席或迟到,否则严惩不贷。 这命令虽然来得突然,但措词十分严厉,没人敢怠慢。 鲁玉龙自然也不敢。 午时刚过,顾不上头顶火辣的太阳,他便带着两亲卫匆匆往中军赶。 果不其然,一路上遇见了许多同向而行的将领。 嘿,嘿。 有人亲热地朝他挥手,直嚷嚷道:“老鲁老鲁,你也来了。” 鲁玉龙愕然。 这在大本营里,他其实私底下也有几个朋友,只不过因为萧家的原因,往往极少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 寻声望去,鲁玉龙顿时恍然。 原来是缺了根筋的钟力夫。 “见过钟将军。”鲁玉龙客客气气地回应。 “将个毛的军。”钟力夫哈哈地靠过来,丝毫不见外地与鲁玉龙勾肩搭肩,乍一看两人仿佛亲如兄弟般。 “咱们俩军阶平行,并没有上下之分。不过你的玉龙舰队可比我的拓海舰队要强多了,因此该我尊你一声将军才是。” 说完,他也不等鲁玉龙回话,直接伸出只手。 “对了,你的份子钱呢?” “什么份子钱?”鲁玉龙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哭笑不得。 嘿嘿。 钟力夫得意得尾巴都翘了起来,“家里传来消息,说去年纳的五姨娘近日给我添了第七个儿子。” “怎么,你还没听说吗?应该各大将军都知道的吧。” “是嘛,那真是恭喜了。”鲁玉龙边说边在身上摸索,“你也知道我的军营相对偏僻,平日也没什么人走动。消息可能暂时还没传到我那里……” 然而他和两个亲卫全身上下除了文件和军阶配剑,别的什么也没有。 鲁玉龙摸了个遍却是什么都拿不出来。 哎呀。 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来得急,没给七公子准备什么礼物。这么吧,开完会后我再好好准备份礼物和份子钱一起送过去。” 哈哈。 钟力夫大笑着摆手,“开玩笑的,要个屁的礼物。当然,如果有空给我一份你家舰队的作战指南就再好不过了。” 玉龙舰队麾下的战舰并不算新也不算强,但整体战绩却相当显眼。 他有些眼馋。 “没问题啊。”鲁玉龙满口答应,“如果老钟你真看得上眼,回去后我就让人整理出来给你送过去。” “那就太好了。” 两人又胡乱地聊了几句日常,很快就到了中央会议室外。 果不其然,会议室前已经熙熙攘攘站满了大小将军、军师还有监军。 包括副将于信鸥在内,几乎没人敢掐着点过来。 因为还有点时间,站着也是站着,一堆人便围成几个亲近的小圈子,纷纷说起话来。 “真是老天有眼,陆将军终于回来了。” “是啊,这下终于不用再开会去争谁上谁下了。” “没错,希望陆将军早点做好决策吧。” 这人唉地一声叹息。 “倭寇一直蠢蠢欲动,而我们东海壁垒却始终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出海应战的迹象。各位有所不知,本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结果差点被族老们指着鼻子骂懦夫。” 唉! 有人感同身受,“说来我回家时,也和你一样遇到了差不多的待遇……” 纷纷扰扰中, 哟。 有声音古怪地响起。 “这不是玉龙舰队的鲁将军嘛。” “怎么样,如今陆将军回到了东海壁垒,看来上次你处心积虑提出的人选恐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鲁玉龙心一动,扭头寻声望去,原来是包雨伯。 上次会议他把萧正抬了出来,结果被包雨伯岔开了话题,后来更是屡屡针锋相对嬉笑嘲讽。 鲁玉龙不理他,只是转头呵呵地望着旁边东张西望的钟力夫。 “钟将军,你刚说家里的姨娘又产下了鳞儿,这回是排行老几来着?” “老七啊,怎么了?”钟力夫有些莫名其妙。 呵呵。 鲁玉龙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钟将军不愧是这个。不仅身强体壮龙马精神,家里更是妻妾成群儿女满堂,真是令人羡慕……” 嘿嘿。 钟力夫一听,顿时洋洋得意地挺起了胸脯,然而却是连连摆手。 “你羡慕我,我还羡慕你呢。我这七个儿子虽多,但只要有一个像令公子平安一样能干,以后我也可以含笑九泉,笑对祖宗了。” 鲁玉龙摇头,“钟将军言重了,犬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只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打敢拼罢了。” 唉。 说到这,他一声长叹。 “说来犬子整天在海上飘荡,整个人黑得像炭一样。我呀,都担心以后他娶不到媳妇。” “原来平安还没定亲啊。“钟力夫大喜,“巧了,我的大女儿正好适龄,长相才情都还不赖。要不,让家里夫人约个时间相看一下?”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若无旁人地聊着天。 听得周围的将军们脸色古怪,有人忍不住偷偷向包雨伯看去。 “你们……”包雨伯气得脸色铁青,甚至身子都在隐隐颤抖。 他比鲁玉龙还有钟力夫要年长些,但也大不了多少。 和钟力夫一样,他也纳了几名如花似玉的小妾。 可惜的是无论是发妻还是小妾,别说儿子,甚至一个蛋也没有生下来。 因此只要有人说起孩子特别是儿子,对包雨伯来说都是一生的痛。 尤其是鲁玉龙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时不时朝他下身瞄了过来,仿佛疑质着什么。 包雨伯看在眼里,气得差点就想拔剑捅人。 但他还算理智,分得清这是什么地方,重重地哼了一声后远远走开。 好半晌过去,终于到了午时三刻。 吱呀。 会议室的大门缓缓打开。 所有人赶紧走了进去。 按着以往的习惯,鲁玉龙在靠后的老位置坐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陆将军到!”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精神一振,连忙哗地起立,个个目光灼灼地朝后台的方向看去。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扶着配剑稳稳地走了出来。 正是陆伏海。 第604章 属下明白 第604章属下明白 “本将回来了!” 众人忙高呼:“属下见过大将军!” 特别是包雨伯。 他的声音最大,甚至还得意地回过头,狠狠瞪了鲁玉龙一眼。 幼稚! 鲁玉龙撇了撇嘴,全当没看见。 陆伏海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感慨万千道:“都坐吧,准备开会。” “是!”众将士纷纷落座。 然而上方却有了新动静。 主席台原本设有两个座位,其中一个自然是军团大将陆伏海的,另外一个则属于军团副将于信鸥。 只是现在的于信鸥却没有在自己原本的座位就座,而是在下方寻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 说来也巧,他身边不远处就是鲁玉龙。 众将士正浮想联翩,却见陆伏海的亲卫走了上来。 他径直将于信鸥的名字拿掉,然后换成另外一个名字。 萧正! 嗡~ 军团会议,原本禁止喧哗,但此情此景过于突然,下面的众人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甚至上面的陆伏海也恍若未闻,微笑着任由他们议论。 “老罗老罗,“有将军压低声音,“我眼睛不好,上面放的是……谁的名字?” “忠,忠勇伯萧正。”老罗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真的假的?” 老罗擦了擦眼睛,脖子使劲往前伸,最后才犹犹豫豫道:“反正我看见的就是萧正两字,除非……牌子反面还有其他人的名字。” 目瞪口呆的包雨伯这会也终于回过神。 他自持是陆伏海的亲信,一下子站了起来。 “陆将军,不知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陆伏海也不作声,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旁边的监军已经握着令牌站了起来,厉声道:“包雨伯,记小过一次。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有没有规矩了,不知道会议期间,未经大将军允许,不得随便出声吗?” “你……”包雨伯有些傻眼。 他当然知道这些规矩,只不过通常不会有人计较罢了。 而监军来自兵部,兵部又素来和东海壁垒关系密切。 说来这位监军往日也和包雨伯等人有说有笑称兄道弟的,这会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变脸。 一时间包雨伯都有些茫然。 咳! 陆伏海咳了一声,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手一抬,朝着旁边空荡荡的位子和摆在前面的牌子示了示意。 “本将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忠勇伯萧正萧将军,从现在开始担任我东海壁垒的军团副将,权责上与本将相同。他发出的命令,东海壁垒所属必须无条件执行。” “都听清楚了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过去,才有人反应过来,连忙乱七八糟地回着话。 “明白!” “属下听清楚了。” “得令,本将所属将无条件执行两位将军的命令。” …… “很好。”陆伏海满意地点了点头。 “萧将军人现在还在百济,因此暂时无法出席此次大会。不过等会议结束后,会议的内容会第一时间同步过去给他。” “将军,”包雨伯实在忍不住,“皇族不是一直提防着萧家吗?怎么会……” 怎么会让萧正重新上位? 而且还是东海壁垒的军团副将。 虽然名义上是副将,但包雨伯听得清清楚楚,刚才陆伏海也说了,两人的责权相同,换句话说就是两人在东海壁垒的地位是一样的。 这分明是另一位军团大将。 陆伏海皱了皱眉。 “放肆!”旁边的监军又刷地抓起他的令牌,哗哗地记着。 “包雨伯,以下犯上,擅揣圣意,同时诽谤皇族、兵部以及军团副将,严重违反帝国军纪第三款第九十一条之规定。记大过一次。同时建议军杖十五,降军阶两级,罚俸禄三年,剥夺舰队指挥官一职。以儆效尤。” 嗡~ 四周一片死寂,包括包雨伯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是来真的? 陆伏海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旁边的亲卫一下子扑了上去,压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包雨伯就拖了出去。 “陆将军,”监军视若无睹,依然站得笔直。 “这些年包家屡扩府邸,连续纳妾,同时购买大量良田土地,出手豪迈。以他在东海壁垒的俸禄,基本不可能支撑得起这样的花销。” “本监军怀疑他贪脏枉法,侵吞东海壁垒的资产。建议重查,以正视听。” 陆伏海沉吟了会,目光扫过下面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才吞出一个字:“查!” 他的话很轻,然而却像万吨巨石一样重重砸在了众人的心头。 不少人当即脸色大变。 包雨伯这些年多少是荒唐了些,但看在他生不出孩子的份上,众人也可以理解,对他的所作所为通常一笑而过。 可他毕竟是陆伏海的心腹,往日里几乎唯陆伏海马首是瞻。 结果今天因为多说了几句话,被监军纠住,就被撤职查办。 那么下来…… 许多人的心不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咳! 陆伏海又轻轻咳了一声。 却是吓得那些心底有鬼的人汗毛刷地竖了起来。 “各位稍安勿躁,本将还要通知另外一则消息。” “齐王陈修竹因为个人私利,勾结外敌意图毁我国安,证据确凿,如今已经被抄家入狱。” 嗡~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则消息比刚才扣压包雨伯不知要严重多少倍。 一时间,除了鲁玉龙依旧淡定外,包括钟力夫这样的半根筋在内,几乎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刹那间,偌大个会议室落针可闻,所有人脑子疯狂地发转着,却是大气都不敢喘。 “各位将士,自东海壁垒成立起来,任何勾结外敌毁我帝国之人,都是东海壁垒不共戴天的仇敌。” “本将之前有眼无珠,犯了大错,甘愿受罚。” 呵呵。 说到这,陆伏海开了句玩笑,“说来本将现在身无分寸,恐怕一会儿连饭都没得吃。” 呵呵。 下面众将也不知道信没信,个个帮衬着讪笑。 陆伏海也不理他们,继续往下说。 “如今新主……军纪严明,对各军团贪脏枉法阳奉阴违的行为最是痛恨。如有查获,无论职位高低关系亲疏,一律严惩不怠。” 正说着,他的亲卫又走了上来。 这回几人抱上来一堆厚厚的宗卷,不大一会儿便将主席台堆得满满的。 陆伏海随手抽出一卷,随便翻了翻。 朱咏歌。 下面有人眼尖,一下子认出卷宗上的名字正是某位将军,情不自禁扭头朝他望去。 朱咏歌反应很快,一张黑脸刹地变得苍白。 “将军……”他颤抖着站了起来。 陆伏海恍若未闻,只是扑地轻轻丢下手上的宗卷,生生打断了朱咏歌的话。 “各位将士,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因此改过自新就好。“ “他……如今也给了大家一次机会,唯一的一次机会,希望各位好好珍惜。” 朱咏歌何等机灵,一下子心领神会,他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属下明白。” 第605章 石川泷的计划 第605章石川泷的计划 东海,泗山群岛。 主岛,上阳岛。 “将军,”小亲卫拿着刚到的情报,匆匆走进中军,“云垂消息。” 哦? 石川泷连忙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 这倒是难得。 近段时间云垂人把东部各郡的海岸线封得死死的,泗山群岛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对岸确切的消息了。 他将情报接过去飞快看了看,顿时精神一振。 消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齐王入狱,陆伏海获释,日前已经返回平海郡。 呼~ 石川泷呼吸一滞,“消息可靠吗?” “这……”小亲卫脸露难色。 “将军,送信的小船遭到云垂战舰追击,所有人员已经重伤去世或者尸沉大海,加上对岸的封锁着实严密,消息的真假暂时难以确认。” “不过,”说到这,他迟疑了一下,“将军,这消息似乎来自于星纪城。” 众所周知,星纪城是帝都,而且与东海相距甚远,防备一向没那么严。 “据说云垂方面并没有刻意遮掩齐王和陆伏海的消息。齐王入狱后打听不到情况就不说了,而陆伏海从大理寺获释后,很多人都看见他走访亲友甚至及和街坊邻居们聊成一片。” 石川泷点点头,脸色有些发阴。 “天不助我也,咱们的布置又被打乱了。“ 小亲卫不敢哼声,只是深深地低下了头。 从过去年开始,陆伏海回到云垂后就一直困在星纪城。 而且这么久过去,始终消无声息。 泗山群岛所有人都以为他铁定是出不来了,甚至早已经被秘密处决。 而陆伏海掌控东海壁垒这些年,因为要配合皇室清洗护国公府或者说忠勇伯府对水师的影响,导致东海壁垒内部的军阶几乎没有高低上下之分。 他在的时候还好,暂时没什么影响。 一旦陆伏海不在,东海壁垒就会乱成一团。 这缺陷不仅云垂人清楚,就连石川泷和远在百济东岸的久堂直人也知之甚详。 如今长兴帝宾天在即,星纪城里的各方相互制约,谁也腾不出手来。 东海壁垒没了主将,又没有能暂时站出来的实权将军,短时间内东海绝对是乱成一团麻。 石川泷是这样算的,泗山群岛下来的计划也是以此为基础而安排的。 结果在紧要关头,陆伏海竟然破天荒出来了,而且还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东海壁垒,甚至权力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下打得石川泷措手不及。 “谁来告诉本将星纪城方面到底怎么回事?” 石川泷原地转了几个圈,肚子里的火苗伴着泗山群岛的大风呼呼作长。 “陈修竹入狱,到底是长兴帝的意思还是太子要干掉自己这位皇弟?” “而陆伏海不一向都是齐王的人吗?陈修竹如今都身陷囹圄,他为什么能全首全尾出来?” “岂有此理。” 小亲卫紧紧抿着嘴,小心翼翼地缩在一边的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石川泷百思不得其解,他何尝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可惜泗山群岛上没人能告诉他们。 石川泷一连骂了好半晌,这才冷静下来。 他轻轻放下手里的情报,“事已至此,看来我们得重新调整作战计划了。” “将军高见。”小亲卫暗暗松了口气。 石川泷不理会他的马屁,目光落到墙上的地图上。 “陆伏海整顿东海壁垒需要点时间,我们必须得在他完成整顿之前行动。否则来不及了。” “明白。”小亲卫点头。 “南海方面有回应了吗?”石川泷又问。 北海关里的根井正人往北寻求解围的助力,东海的泗山群岛也不能坐以待毙。 早些时候石川泷已经消消派了人前往南奉及周边小国,试图说服各方借点粮食,然后约好时间一起进攻云垂。 “这……”小亲卫吞吞吐吐,“将军,南边实在过于遥远,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说完,他情不自禁瞄了一眼地图。 南边五国中南奉实力最为强大。 可惜云垂大军攻陷南奉国都后,这些年南奉王世子一直在南方核查鱼税,后来更是遭到万象宝象这些小邻国连绵不断的围攻。 他自己尚且苟延残喘,连夺回中部的国都都是一种奢望,更别说去进攻更北边的镇南关了。 至于万象、宝象、大食这些小国,划分南奉的国土已经够他们忙的了。 往北进攻? 倭寇使者们的一番巧舌弹簧后,他们的王室倒是兴起过这个念头。 然而看看地图上的镇南关又看看南奉的现状后,一个个又默默闭上嘴。 唉。 “竖子不足以谋。”石川泷叹了口气,目光从地图上收了回来。 咚! 他突然重重擂了一拳桌子。 “不管了。” “求人不如求已,本来也只指望南边那些小国尽量拖一拖云垂人的后腿,并没期望他们真能派上太大的用场。” “立即通令全军,所有舰队今晚子时出发。按计划进攻!” “是!”小亲卫精神一振,响亮地应下。 铛铛铛。 锣鼓喧天,响彻云霄。 一时间泗山群岛到处沸腾起来。 ———— 平海郡。 报! 有小船乘风破浪,飞快朝东海壁垒大本营驶去。 “泗山群岛异动,倭寇大批舰队趁夜起航,航向西南,目标似乎是……” 苏澜郡! “情况属实?”陆伏海刷地站了起来,脸色极其严峻。 苏澜城,那是云垂的经济之都,城里富商云集,各种货物更是数不胜数。 只要占下来,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倭寇都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同时苏澜城也是星澜大运河的入海口。 只要舰队开入运河,一切顺风顺水的话,不用七天就能抵达星纪城。 “石川泷派了多少舰队往南?” “回将军,夜里太黑,眼睛们又不敢靠太近,只知道有大量的舰队从泗山群岛启程往南,至于数量具体有多少,一时还搞不清楚。” 陆伏海点头,扭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黄历。 此时是五月上甸,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倭寇又选择在子时出发,眼睛们看不清也是正常。 他用手粗粗地量了量各地的距离,不由松了口气。 “派人再探!同时快马通知苏澜方面作好御敌准备。” 苏澜是云垂最重要的城市之一,而且其地位与星纪城相当,周边的防御力量特别是防海破弩几乎和平海郡一样密集。 倭寇若真敢靠近,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第606章 熟悉的对手 第606章熟悉的对手 平海城,游龙将军府。 看着这座高大华丽的将军府,无论熟不熟悉,每个路过的行人都情不自禁注目敬仰。 啧啧啧。 有商人感慨不已。 “老夫随商队走南闯北多年,自问还算见识多广。这等雄伟的将军府,就算放在星纪城也不可多让。它主人估计至少是位三品以上的将军吧。” 咳! 旁边有本地人忍不住咳了一声。 这哪是什么三品二品甚至一品将军府,其主人左良骥充其量只是东海壁垒的一位从四品将军,军阶还差点远呢。 至于他哪来那么多银子和胆量建立起这么一座超规格的府邸,就不得而知了。 将军府正厅。 此时人来人往,然而气氛压抑。 所有人行动时都情不自禁踮起了手脚放轻了呼吸,唯恐惹怒了主子们。 “季兄,”左良骥看着面前公事公办的监军,脸色有些阴沉,“这两三年咱们一起共事,本将待各位监军兄弟如何,你自己心底有数吧。” 他的声音有些发狠,“如今你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季监军抬头默默看了左良骥一眼。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是唉地叹了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年东海壁垒与兵部关系密切,东海壁垒的大小领将更是没把兵部派驻的监军当外人。 不仅平日里称兄道弟,甚至无论做些什么事或者说些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从不避讳。 结果正因为如此,季监军对左良骥这些将领的家庭状况、干过点什么、喜好如何等等问题,可谓了如指掌。 如今陆伏海从星纪城回来,兵部突然变脸,他们这些监军几乎不用做什么准备,真可谓一抓一个准。 “老季,”见拉关系不成,左良骥只好咬着牙挥了挥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希望看在咱们往日的兄弟情面上,请你高抬贵手。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 他还没说完,旁边的管家早准备好了沉甸甸的银子,连忙和奴仆一起抱了过来。 “别!”季监军却仿佛见了蛇蝎,忙不迭地挥着手一连退了几步。 “左将军对不住了,这回真不是兄弟不帮你,其实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 说着说着,他抬起头苦涩地往星纪城的方向望去。 星纪城作为帝都,消息最是灵通。 这段时间各高门贵户更是隐隐摸到了风向,于是纷纷命令家族里的子弟向宁王府靠拢。 可惜的是宁王一直在外征战,星纪城里没几人熟悉,根本无法投其所好。 不过既然宁王不在,还有个镇国公府和太师府嘛。 于是众人又连忙向两府看齐。 特别是看着这些日子夷光公主对陈氏皇族的动作,各家就清楚了怎么回事,连忙要求自家子弟要么洁身自好,要么赶紧清理自身。 对那些贪脏枉法瞒无可瞒的儿孙,族长族老们再不舍也得赶紧撇清关系或者让他自首赔偿。 毕竟新旧王权交替的时候最是危险。 稍一不注意,别说个人甚至整个家族都有可能大难临头。 为了几个不成器的子孙而葬送这来之不易的一切,不值当! 季监军正是如此。 他不仅收到了兵部方面的命令,同时收到了家族传来的指示。 虽然自己也身陷其中,但为了家族以及家中妻儿的未来,他只能选择自爆自身。 但在此之前,季监军得尽可能把左良骥这些以往的“兄弟”干过的好事给通通供出来,以求将功赎罪。 “来人!” “左良骥任东海壁垒伏骥舰队舰长时期,屡次挪用军资,数量巨大;私自建造违制府邸;霸占百姓良田,导致民怨沸腾,同时试图贿赂监军……等罪名,证据确凿。” “现查封其府同时将其全家老小通通拿下。待兵部查实后再作处置。” “是!”旁边突然恶狠狠扑过来两人,一下子把左良骥压在身下。 很快,游龙将军府的匾额就被摘了下来。 这样的情景在平海以及周边郡县屡屡上演,一时间闹得东海壁垒上下人心惶惶。 但与此同时,却也有无数百姓高声叫好。 ———— 东海壁垒大本营。 倭寇出动了,大战马上来临。 众将得到通知,又一次飞快聚到了中军会议厅。 鲁玉龙也是如此。 进了会议室后他左右一瞧,便暗暗地摇了摇头。 偌大的会议室少了不少人,稀稀拉拉地空了一片坐位。 其中自然包括上次被拖走的包雨伯以及其他一些将领,此外还有监军。 哼哼。 鲁玉龙下意识地撸了撸胡子。 现在到不了的人,估计也这辈子也来不了吧。 不过他们也是罪有应得…… 正琢磨着,上面的陆伏海目光投了过来,“玉龙,玉龙?” 嗯? 鲁玉龙恍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么亲近的称呼居然是在叫自己。 唰! 他满头大汗地站了起来,“属下在!” 陆伏海微笑,“你坐那么远做什么?前面又不是没有座位,快过来坐好。” 鲁玉龙心一跳,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当着其他人各异的眼神,径直来到主席台正前的位置坐了下去。 巧了,正是以前包雨伯的位子。 嘿嘿。 一根筋的钟力夫也毫不犹豫跟了过来,坐在了旁边的位子上。 一堆将军看在眼里,顿时隐隐觉得肚子有点发涨。 鲁玉龙也就算了,好歹有些真才实干。 况且萧正已经当上了军团副将,他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但你钟力夫算个毛,也好意思跟着坐到前面去? 然而上面的陆伏海并没说什么,他们只能面面相觑地默默忍下。 没多久,会议室迅速安静下来。 “都收到倭寇出兵的消息了吧?”陆伏海问。 “回将军,我等已经知晓。”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很好。”陆伏海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大幅地图前,拿起指挥棒敲了敲上面小小的泗山群岛。 “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倭寇分了一支舰队出来,行驶的方向是苏澜。” 说到这,陆伏海轻轻摇了摇头。 “但本将觉得石川泷这是在声东击西。” 嗡~ 下面的将军们一阵异动。 很快他们又安静了下来,只有一根筋的钟力夫还在嚷嚷,“敢问将军,那小鬼子的目标到底是哪呢?” 呵呵。 陆伏海微笑,嘴角里却满满的都是是冷意。 俗说话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双方打了这么多年,他也算了解石川泷。 这是个胆大妄为、想法偏激,为达目的不择一切手段同时也无视属下性命的将领。 当初为了攻上金龙滩,石川泷可以蛮不在乎地组织部下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自杀性进攻。可惜萧正没给他们任何机会。 倭寇没有马,他又派了一支敢死队去毒杀九原马场。可惜岩上真也刚上岸就被莫沧海逮个正着。 后来东海恰逢千年难遇的狂风暴雨。 暴雨刚消,狂风未停,包括东海壁垒在内的所有人都还在休养生息,然而石川泷已经冒着船沉人亡的危险赶到了金龙滩,最终趁其不备击沉了东海壁垒一大批战舰。 然而也是那次,为了保住麾下的战将级,他毫不犹豫就舍弃了那些杀进东海壁垒的将士。 再到后来,为了迷惑云垂人,石川泷又派出土肥勇人进攻华阳郡,结果却让根井正人暗渡陈仓到了北海关,最终成功夺下了这个云垂北边的战略堡垒。 可以说他的计策有成功也有失败,但无疑是个相当难对付的敌人。 因此这次石川泷看起来要进攻苏澜郡,但他的目标恐怕不在于此。 陆伏海抬头,目光径直落在华阳郡定海码头上。 “通知中央军团和莫郡尉,倭寇极有可能近期偷袭华阳和九原郡,让他们注意提防。” “是!”没人有异议。 “将军,那咱们呢?”钟力夫迫不及待地摩挲着两掌,有些坐不住。 咱们? 陆伏海望着面前稀稀落落的将领,脸色有些阴沉。 他清楚某些将领私底下有些勾当,原本以为并不严重。 结果兵部放手一查,查出来的结果连他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 第607章 分配任务 第607章分配任务 “这次的会议,有几人没到?”陆伏海问。 “回将军,除去驻守在百济金龙滩和九原郡近海的将领,至今为止仍有十七名舰长缺席本次会议。” 哼! 陆伏海一声冷哼。 他早已心里有数,然而此时一听仍憋不住心里的怒气。 十七人,也就是说有十七支舰队没了指挥官。 轰! 突然,他重重砸了一拳面前的主席台。 吓得下面的将领集体打了个哆嗦。 “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以一日无帅。” 说到这,陆伏海神色莫名地扫了一遍前面的会议室。 他抬手指了指坐在最面前的八位将军。 “这十七支舰队交由你们八人统领,同时舰上还保留下来的各级将领集体升一级。” 嗡~ 会议室里所有人忍不住动容。 经过这次主将被扣压导致整个东海壁垒群龙无首的事件后,他们都知道东海壁垒会改革。 至少以后各舰将军将会有高低上下之分,必要时一些高级将领可以站出来指挥更多的舰队。 但没人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陆伏海竟然直接随手一指,就将十七支舰队划给了前面的八人。 可谓简单而且粗暴。 所有人羡慕嫉妒恨地朝前望去。 特别是钟力夫,后面的人都死死盯着他,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而他本人更是觉得整个人都昏呼呼的。 这狗屎,哦不,这馅饼也太大了。 自己只是跟着老萧从后面跑到前边来就座,怎么忽然名下就多了两支舰队? 咳。 陆伏海身边的小亲卫轻轻咳了一声。 “将军,十七支舰队八个人,还有一支怎么办?” 下面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个个赶紧放过钟力夫,目光灼灼地朝主席台望了过来。 钟力夫那样的莽汉都能多带两支舰队,自己可一点也不比他差! 要不是上首的陆伏海往日的威势太重而且一直沉着脸,恐怕已经有人主动站起来自我推荐了。 “多出的这支舰队,”陆伏海的目光在下面的将领中游离了一会,最后落在鲁玉龙身上,“就交给鲁将军吧。” 唰。 鲁玉龙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 “谢将军信任。属下一定尽力带好手下各支舰队,争取打出东海壁垒的威风和气势,绝不给帝国丢脸。” 其他七人包括钟力夫在内彼此相互一眼,都下意识站了起来。 “谢将军信任。属下定当带好手下舰队,打出东海壁垒的威风和气势。” “很好。”陆伏海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语气一转,“本将丑话说在前面,这些舰队只是暂时挂名在各位手下。在接下来的日子和战斗里,本将将与萧正萧将军一起,重新制定东海壁垒各级将领升降的方法。” “一句话,能者上,庸者下。” “能指挥大战者,英勇杀敌者,你们的军阶以及手下的舰队将会越来越多。当然,如果本将发现你们中有人贪赃枉法或者能力不足以指挥这么多舰队,也将会毫不犹豫撤掉他。” “明白吗?” “明白!”所有人大吼着回应。 “很好。”陆伏海冷冷地看了一眼壁上的海图,“如今倭寇舰队已经出发,东海大战一触既发。东海壁垒作为帝国水师,将敌拒于国门之外是我等的职责。” “下面分配各舰队任务。” 唰。 所有人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 “鲁玉龙,钟力夫,南下驻守苏澜郡,配合陆上防御力量,保证苏澜城的安全以及北上南下的水路畅通。” 嗡~ 众人面面相觑。 “得令!”两人啪地站了起来。 鲁玉龙迟疑了下。 “将军,”他语气委婉,“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陆伏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将军,属下从没怕过倭寇,一旦遇敌,也有足够的信心能挡住他们。” “不过苏澜外海辽阔无比,如今倭寇又来势汹汹,仅属下和钟将军两支舰队,海上的防御力量是不是不太够?” 钟力夫刚得了两支舰队,此时又收到了明确的任务,他正高兴地摩掌擦拳,准备好好地大干一番。 此时一听鲁玉龙的话,他下意识瞧了眼墙上的地图,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对对对。”钟力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和,“将军,属下可不是怕死,但咱们人也太少了吧。” 苏澜城乃是云垂最重要的港口城市。 无论广信的橡胶;百花沧澜的药物;星落、萤川以及河内郡的粮食;青石的铁矿;云中、涞谷以及落霞山造船的木料都要经过这里,再运往其他地方。 万一不幸被倭寇攻占或者堵住,那也是个天大的麻烦。 呵呵。 “两位不用着急。” 陆伏海向来说一不二,从不容允属下反对,此时却是轻笑着走到海图前。 “本将自是清楚苏澜是什么地方。但刚才已经说了,石川泷在声东击西。苏澜并不是他的主要目标,因此倭寇进攻强度会有,但基本属于试探型的,不可能太高。” “以两位将军的能力,绝对能守住苏澜,放心好了。” 鲁玉龙深深看了一眼海图。 说到底还是云垂的海岸线太长,虽然东海壁垒战舰不少,但逐一分配下来依然有些捉襟见肘。 因此陆伏海只能自己判断或者说赌石川泷的主攻方向再进行调兵谴将。 “得令。”鲁玉龙一挺胸脯,“会议结束后属下立即回去整顿舰队军务,今晚子时前一定率舰队出海南下。誓死保卫苏澜及南北水路不受倭寇侵扰。” 钟力夫还有些愤愤不平和茫然,此时一听也连忙点头。 “属下也是。今晚子时跟鲁将军一起南下,誓死保卫苏澜城。” “很好。”陆伏海点点头,没再理会他们,手里的指挥棍重重点在泗山群岛上。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鬼子能时不时来骚扰咱们,我们也可以过去问候石川泷他们全家。因此,其他人这次主攻的目标是这里。” “是!” ———— 华阳郡以南。 往北的驿路上得得地走着支长长的商队,商旗上鲜艳的“古”字更是高高飘扬。 唉。 铁树左右张望,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四野,一时百感交集。 去年年底华阳郡还在大战,他们交了货物后一路南下。 如今已是半年过去,商队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然而往日那些一起在华阳郡战斗过的兄弟大多已经沉眠于九泉之下…… “护卫长,”有护卫好奇地凑了过来,“您不刚刚回过家嘛,还有什么好叹息的?” 铁树回过神,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丝笑意。 商队路过平海郡隔壁时,他快马加鞭回了一趟平海城,终于见了久违的妻子以及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那是个喜欢折腾人的小男孩,长得粗粗壮壮的,很像他爹。 古胜楠根据丈夫的意思,取名为古铁生。 第608章 灵通和不灵通 第608章灵通和不灵通 星纪城,锦麟卫衙门。 杜自明默默地看着墙上的三幅地图,久久没有动弹。 好半晌过去,他才挪了两步,来到了左边的地图前。 这是幅大比例的星纪城地图。 上面用各种符号和颜色标注了一些锦麟卫重点监控的地点。 比如皇宫,又比如青龙朱雀玄武和白虎四条大街以及八座城门和东西两座码头。 然而此时杜自明的目光却没有落在那些往日重点关注的地方,而是盯紧了宜阳坊、兴宁坊、兰桂坊等平民居住地或者东西两市等商队聚集区。 吱~ 也不知多久过去,后面的大门开了。 两名属官扶着配剑快步走了进来。 “大人,锦麟卫、京兆府尹以及星纪城各片区捕快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您的命令了。” “很好。”杜自明转过身,手刀重重向下一切,“按计划进行,要快!务必保证星纪城里所有的奸细一个不落,全数落网。” “是!” 其中一人响亮地应了声,转过身子杀气腾腾地走了。 一阵嚣喧的脚步声后,偌大个锦麟卫衙门只剩下两个人。 “大人,”甘宜修啧啧地感慨,“这镇国公府和太师府真是厉害,居然不知不觉中把各国安在星纪城的奸细查得一清二楚。” 锦麟卫本身就是专门盯梢的,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镇国公府和太师府已经替他们把这事给做了,而且悄无声息的。 看着地图上标出来众多的位置,每一个都精确到巷子以及房子,甘宜修忍不住连连地磕嘴巴。 这操作简直比锦麟卫还锦麟卫。 哼。 杜自明老脸一红,没好气地哼了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锦麟卫是专门替陛下盯着各座高门府邸的。而各国安插的奸细大多隐藏在平民百姓中,咱们查不到也是正常……”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宜修,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学学镇国公府和太师府,在平民区甚至乞儿货郎什么的安插些人手?” 甘宜修连连点头赞同,“大人高见,属下觉得可以考虑。” 镇国公府和太师府本身在民间就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平日里他们安排人手免费给百姓寻医问诊,帮扶工作,寒冬腊月更是出城施粥,给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以及流民一条活路。 百姓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因此只要两府问话,他们通常知无不答。 那些各国安插的奸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无论是锦麟卫还是京兆府甚至刑部想把他们一一找出来总是难上加难。 但无论如何这些人总是要采买东西和接触街坊邻居的,一旦被有心的百姓盯上,就轻而易举地破获了他们的身份。 “大人,抓了这批奸细后,星纪城应该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四面透风了。”甘宜修说。 哼。 杜自明又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你懂什么?” “奸细肯定要抓,至于星纪城的消息嘛……” 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该透露的消息要能迅速透露出去,不该透露的则半句话也不传到相应人的耳朵里。 甘修宜两只眼睛嘿嘿地一转。 他反应很快,“大人说的是陆将军回归东海壁垒的消息?” 陆伏海刚回到平海郡,泗山群岛的石川泷就第一时间发起了进攻。 而且眼前的星纪城地图上,标记出来的红点中,大部份都是倭寇的线人或者说奸细。 说两者没有联系,甘修宜肯定是不信的。 杜自明不置可否,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记住了,咱们这座衙门看似威风八面,平日里各高门都避之不及。但要想活得顺顺当当的,还是那句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别说。” 甘修宜猛地一缩脖子,“属下记住了。” ———— 华阳郡,定海码头。 中央军团驻地。 冯浩瀚最近有点烦。 方印宝整天带着几名钦差在中央军团里查东查西。 整个军团上下对他们束手无策,打又不能打,拦又拦不住,搞得他们现在焦头烂额。 不过对冯浩瀚来说,方印宝虽然麻烦但自有下面的人去应付,根本不算什么。 他烦的是陆伏海居然回来了。 “将军,”李军师的眉头几乎能夹死蚊子,“星纪城方面……到底怎么了?” 唉。 冯浩瀚一声长叹,“不清楚。” “发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有回馈,往日的情报来源也没了声息。本将如今和你们一样,对星纪城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 “这……”几名军师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叹道:“要是咱们还在瑞南郡就好了。” 说到底,华阳郡还是人生地不熟,而且距离星纪城实在太遥远。 无论他们想做点什么或者打听点什么,通常都束手缚脚甚至毫无办法。 “不提了!”冯浩瀚挥了挥手,示意军师们别再讨论这些不现实的想法。 自己的目光则往南边望去。 “陆伏海回了东海壁垒,而且还被萧正分了权。你们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几名军师相视一眼,彼此也是一头雾水。 “将军,陆伏海最是亲近兵部,说白了就是齐王的人马。他能安然无恙地从大理寺出来,说明现阶段的星纪城齐王应该占了上风。” 冯浩瀚微微点头。 “但陆伏海又被萧正分了一部分军权,说明咱们太子并不是没有反手之力。两人估计是半斤八两。” “李军师说的是。”其他军师纷纷赞同。 “可是……”有人提出疑质,“众所周知,皇族这几十年一直在打压萧氏。无论是太子还是齐王,他们不可能不清楚这点。” “萧正这些年是做出了点成绩,但还不至于能与陆伏海平起平坐。如今他能上位,除非背后有人……” 所有人精神一振,纷纷扭头往东望去。 宁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军师连连摇头,“宁王要真有心争那个位子,也不至于现在还老老实实呆在百济那个蛮夷之地了。” “那你们说说看,为什么萧正能重新站出来?” “这……”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唉。说来说去,还是咱们手头的情报太少,争不出个究竟。” 冯浩瀚一直默默地听着,此时却突然开口,“报纸还有几天才发行?” 上面或多或少都会有星纪城方面的消息,他们或许能从中窥得一二。 会议室一阵沉默,好半晌李军师才迟疑着开口。 “将军,现在才五月初十,因此至少还要五天。不过……” 以现在情况来看,报纸还会不会送过来或者什么时候能送到华阳郡以及中央军团,就不得而知了。 第609章 印章 第609章印章 “让路,让路!”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八百里急报!” 哗拉。 大门被匆匆打开。 没多久,一名传令兵满头大汗闯了进来。 “将军,平海郡消息。” 哦? 冯浩瀚精神一振,再也顾不得什么报纸,连忙点头。 亲卫赶紧上去验毒,检查火漆,冯浩瀚才接过去飞快看了起来。 消息不长,他一眼就扫完了,随后默默地递给了旁边的李军师。 啪。 李军师一拍大腿,“倭寇舰队终于出动了?” 其他几人顿时眉开眼笑。 “太好了。” “这真是及时雨啊。” “没错,千盼万盼总算把他们等来了。” 倭寇一到,大战开打,以后至少不用再整天像防贼一样防着方印宝几人了。 “你们想多了。”李军师没好气,“倭寇的目标是苏澜,但陆将军怀疑他们会声东击西,所以先给我们提个醒而已。” 其他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接过情报看了看,顿时跨了脸。 “将军,我们要去支援苏澜吗?”李军师问。 中央军团的家当去年年底就几乎都搬到了华阳郡,但后续的粮草以及各种细枝末节的东西还在源源不断运来。 因为靠近星澜大运河,这些东西大多走的水路。 因此苏澜城绝对不能有事。 冯浩瀚不作声,只是下意识瞧了眼地图。 从华阳郡到苏澜郡,两地距离并不近。 但中央军团背靠瑞南马场,军团里有过半的兵马都是骑兵。 如果有需要,派兵南下支援倒不是什么难事。 “陆伏海说石川泷很可能是声东击西,他的主攻目标是我们脚下的华阳郡以及隔壁的九原郡,你们怎么看?” “这……”包括李军师在内,几人都有些迟疑。 “将军,咱们不是水师,手里虽然有几条近海的眼睛船,但几乎不可能探清泗山群岛附近的动向。” “属下觉得与其在这里乱猜,将军不如立即向平海郡发令,要求东海壁垒尽快查清石川泷的主攻方向。” “这是它们作为水师的职责嘛。” 冯浩瀚沉吟了会,挥了挥手。 旁边的亲卫立了个正,随后飞快向外跑去。 “我们的物质怎么样了?”冯浩瀚又问。 无论倭寇来不来攻,仓库的物资还是越多越好,最起码可以应付那个狗一样的方印宝。 “这……”几名军师又是一阵语塞。 “怎么,”冯浩瀚很是不满,“柳咏春不答应?” “将军,”李军师苦笑,“属下等人至今只见到郡守大人一次。然而柳大人公务繁忙,属下暂时还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哼! 冯浩瀚一声冷哼,“岂有此理。” 李军师虽然说得委婉,但他自然听得明白。 柳永春哪是公务繁忙,分明是不待见他们。 “将军,”旁边的军师眼里凶光一闪,“要不要属下带人去请柳永春过来作作客?” 冯浩瀚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算了。” 他是军团大将,柳咏春是华阳郡守,两者互不隶属不分上下。 但柳永春年纪轻轻就做了十大上等郡的郡守,前途不可限量,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大概率会成为朝廷的六部重臣。 冯浩瀚虽然不惧,但也没有必要去招惹他。 “将军,”有军师气极败坏,“柳咏春不配合的话,那咱们的军需怎么办?” 报!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声音响起。 “将军,营区外来了支大型商队,商旗挂的是古字。他们自南边而来,现请求通过我防区驿路北上,是否放行?” 嗡~ 会议室里几人眼睛亮了起来。 “将军,”李军师急道:“古家商队运的应该是广信的橡胶……他们真可谓来得及时啊。” ———— 中央军团驻地外围,华(阳)九(原)驿路。 往北的驿路被中央军团圈占,古家商队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护卫长,”小护卫皱着眉头凑到铁树身边,“这中央军团怎么回事,四周又不是没有地方设营,他们偏偏把军营设在驿路上。这不扯蛋吗?” 万一发生点什么事,九原郡需要快速南下或者平海郡需要北上,岂不是遭了殃? 铁树不置可否,问道:“附近还有其他北上的道路吗?” 虽然手里有地图,但毕竟不是东海附近的本地人,他还真不大了解华阳郡的情况。 “有的有的,”小护卫连连点头,“华阳郡可是十大上等郡之一,郡里什么或许不多,但道路绝对不少。” 他扫了几眼地图,随手点了下去。 “护卫长,这条路可以通行大型商队。不过需要咱们回头然后向西绕个大弯,顺利的话估计需要三天时间。” 三天,不短但也不算太长。 然而铁树有些哭笑不得。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如今虽然不是六月,但东海附近的天气依然像孩子的脸,说晴就晴说雨就雨,时刻变幻不停。 万一遇到大风大雨甚至道路损毁,那么担耽的就绝不止三天了。 正琢磨着。 嗒嗒嗒,马蹄声响起。 李军师带了几个人笑容满面地来到他们面前。 作为地位低下的商人,铁树连忙上前急走几步。 他深深地鞠躬行礼,“古家商队护卫长铁树见过几位将军。” 李军师哈哈地笑着翻身下马。 他也不报自家身份,只是伸手拍了拍铁树的肩膀。 “原来是古家商队,真是久仰大名了。” 他啧啧地扯着脖子东张西望,语气轻挑,“你们商首呢,听说是个女人来着?长得怎么样?快让她出来瞧瞧。” 铁树手筋猛地一涨,忍了半晌后声音也淡了下来。 “不好意思,拙荆如今在家坐月子,此次并没有随队出行。” 中央军团而已。 上次定海码头保卫战,他们惨不忍睹的表现铁树那是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早就没了多少尊敬。 要不是对方就堵在前进的路上,以及本着商队“出门在外,以和为贵”的原则,否则铁树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们。 咳! 李军师咳了一声,目光也收了回来。 他长年跟着冯浩瀚身边,正所谓上行下效,因此对小姑娘十分感兴趣。 至于人妻嘛,就兴致寥寥了。 “原来古商首不在啊,那真是遗憾。”李军师上下打量铁树,“不过铁护卫长在也是一样的。” “来者是客。要不,铁护卫长到我营区坐坐?” 铁树迟疑了下,“这位将军,如果时间宽裕,我等很乐意到贵军团作客,但……” 他移开两步,手往后一摆,露出后方一眼望不到头的商车。 “如您所见,我商队托运了大量的货物,目的地是北边的九原郡和玉木郡,需要尽快交付给北方备守兵以及征北军。可谓时间短任务重,就暂时不打扰贵军了。” 说完,旁边的小护卫赶紧拿着一堆文件走了上来。 李军师随意瞄了一眼,眼睛却是狠狠一缩。 这些文件盖了各种各样的印盖。 有星落军团的,有东海壁垒的,有北方备守兵也有黄明的征北军,甚至还有夷光公主的大长公主印…… 第610章 受限 第610章受限 李军师迟疑了下,却也浑然不惧。 说到底古家商队只是支商队,而且云垂律法有令,抵御外敌期间,帝国各军队权限最大,一切以驱除外敌为上,必要时是可以强征地方或者商队物质的。 “你们的目的地是九原和玉木郡?”李军师哈哈一笑。 “贵商队运的是近来鼎鼎有名的橡胶,对吧?” “巧了,我们中央军团正缺橡胶呢。” “来来来,”他过来试图勾肩搭背。 奈何铁树身材高大,五短身材的李军师有些自取其辱,最终只好摸着鼻子讪讪放弃。 “铁护卫长要不到我们营区好好聊聊?说不定我们中央军团就可以吃下这批橡胶,这样一来你们就不用再辛辛苦苦北上了嘛。” 铁树呵呵傻笑,却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这位将军说笑了。”他语气十分委婉,“我等托运的这批橡胶乃北方备守兵、征北军以及星落军团于去年向广信郡订购的,并非兵部派发下来的军需。” 换句话说,就是与你们中央军团无关。 “如果贵军缺橡胶,不如试试其他方法?” “我们古家只是支普通商队,如果承运的货物没有按时按量运达,按规矩那是扣运费甚至要命的。因此还请将军见谅。” 李军师知道没那么轻松,此时也不意外。 他老老实实跟铁树讲道理说情况,说得感天动地。 然而铁树只是呵呵地陪着笑。 这些年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他见多了各式各样人的嘴脸,不再是过去那个只知道埋头跟着商队赶路的男人,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表面看上去他一直低声下气卑微至极,似乎只要李军师语气再强硬一点,就会惊慌失措从而改弦更张。 然而其实上铁树的底线却是十分明确。 这些是北方备守兵、征北军以及星落军团的军资,他们只是支承运的商队,无权私下处理上面的货物。 李军师说得天花乱坠,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才反应过来,不由气得直吹胡子。 “这位将军,别生气。”铁树见状不对,连忙弯着腰陪笑。 “贵军缺橡胶,小的心里十分明白。只是这些货物我们古家的确不敢随便乱动。在商言商,一旦小的私自动了货物,我们这支商队就失了信誉,以后谁还敢把货物给我们托运?对不对?” “不过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相逢就是缘份。” “小罗,”他回头喊小护卫。 “中央军团的兄弟驻守定海码头,日夜提防倭寇的侵袭,着实辛苦了。咱们作为云垂子民,要懂得感恩。” “这样吧,你去拉几车新鲜蔬果过来送给各位中央军团的将士解解渴,聊表我商队的敬意。” 这年头交通不便,百姓们探亲几乎靠的都是脚,郡与郡之间遥远得像两个世界。 五车从其他郡运过来的瓜果可值不少的钱。 铁树那也是下了血本。 “明白。”小罗响亮地应了一声。 商队有早准备,不多时五辆沉甸甸的马车开了过来。 好香。 李军师情不自禁耸了耸鼻子 车上应该是新鲜且上等的瓜果。 “这位将军,”铁树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贵军收下。” 哼。 李军师黑着张脸。 区区五车瓜果就想打发我,当中央军团是乞丐吗? 然而他看了看铁树身后那一堆鲜艳的印章,倒也不敢大发雷霆。 又磨一阵子,见铁树始终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他愤愤地一甩袖子,连看都不看那五辆马车,便转身回了营地。 小罗苦着张脸,“护卫长,这么多瓜果他们都不要,你说这些狗日的会让咱们通过吗?” 铁树盯着前方黑压压的军营,久久不作声。 半晌后他突然开口,“传令下去,商队一分为二,后半部分集体调头绕西,走其他道路北上。在不减员的情况下,尽快赶到九原郡。” “明白。” “同时派快马向东海壁垒、北方备守兵以及星落军团求援,请他们给中央军团施加压力。” “是!” ———— 中央军团,中军会议室。 “这么快回来了,”冯浩瀚有些意外,“事情都办好了?” “将军,这事有点棘手。” 李军师连忙把铁树手上那堆印章说了说。 细细听完,冯浩瀚撸着胡子沉吟,“如果真是这样,那的确是有点麻烦。” 商队而已,哪怕是大型商队,他也不放在眼里。 唯一岂讳的是站在商队背后的高门贵户。 忠勇伯府。 冯浩瀚念着这个名字。 如果是往日,他瞧都不会瞧这已经日薄西山的萧家一眼。 但如今萧正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重新当上了东海壁垒的副将,军阶上已经和他相当,而且身上的爵位更高,冯浩瀚不得不谨慎行事。 否则一旦闹起来,史部和兵部极有可能判他个以下犯上。 这个罪名不大,但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却是极为犯忌。 “如果我们拿银子买呢?”冯浩瀚问。 “这……”李军师心里一阵不爽。 中央军团要的东西,居然还要低三下四地花银子? 然而半晌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回将军,看铁树那不知好歹的模样,就算咱们拿出足够的诚意,恐怕也买不了多少。” 哼哼。 这时,负责左防线也就是抛石机阵地的房元武走了进来。 “岂有此理,我们拿银子他们还不卖?这是要反了天了?” “华阳郡夏日高温闷热,妖风四起,以本将看来,有些地方或者某些商队偶然发生火灾也是情有可原。” 想当初兵部的关邑刚抓到中央军团的一点把柄,派去瑞南郡的人就死在了大火之中。 区区一支商队而已,不足为虑。 “等等!”冯浩瀚抬起手,打消了房元武的主意 “本将知道你们不爽,但这里不是瑞南山,咱们人生地不熟,也不是落霞山脉那种百里不见人烟的荒凉地方,无论做点什么都容易暴露。” “加上这支商队牵扯太多,又是忠勇伯府又是星落军团甚至还有夷光大长公主的,你们千万别鲁莽行事。否则被方印宝或其他有心人盯上,恐怕连本将都救不了你们。” “是!”房元武脸色难看,最终还是忍着怒气应下。 “这样吧,”冯浩瀚沉吟,“大型商队调头不易,而且能通行的道路也极为有限。先凉一凉,等他们急了再说。” 小小商队而已,想捏拿他们还不容易? 第611章 林瀚墨回归 第611章林瀚墨回归 九原郡,北方备守兵驻地 冯浩瀚收到陆伏海的警告不久,莫沧海方面也收到了相应的信息。 “好家伙,”他兴奋地一扯胡子,“终于要来了。” 尽管痛得直龇牙,然而莫沧海却不管不顾。 “咱们的眼睛船现在都在哪?” 护卫急走几步,来到墙上的大幅海图前。 “回大人,咱们的眼睛船和过去一样,沿着北海和东海交界处自西向东展开,一直从云垂近海排到百济近海。” “此外每艘船只相隔二十里,而且船员都学了拼音,船上也都架设了风车传讯。只要有船发现异常情况,不出半个时辰,咱们就能收到确切消息。” “不错。”莫沧海点头,又问道:“纪黑土那小子应该升官了吧,他的船在哪?” “回大人,纪黑土屡立奇功,如今已升到了大队长,统管二十艘眼睛船。” “至于他们的位置,”护卫在大海中央某处一点,“应该在这附近游逸。” “很好。”莫沧海十分满意。 有这警醒的黑小子在,倭寇舰队想悄无声息地偷袭九原郡几乎不可能。 “如今东海壁垒的位置呢?”莫沧海又问。 护卫一听,飞快地在海图上贴着标记。 “大人,东海壁垒如今分成了五部分。” 他首先啪地按到百济半岛上。 “其一,萧将军还有李荷白等少将军现在依旧驻守百济,尽可能切断倭寇本土与泗山群岛的联系。” “其二,鲁玉龙鲁将军正率舰队往南,准备镇守苏澜郡。” “其三和其四,陆将军坐阵平海郡大本营,保证整个东海壁垒的后勤保障以及各方力量的调度。同时派出舰队准备进攻石川泷的老巢——泗山群岛。” “其五,”小护卫说到这,目光落到九原郡稍稍靠北的海域。 “自去年定海码头保卫战后,杨淼杨将军一直率舰队在这里封锁北海,以防泗山群岛北上支援北海关或者防止根井正人通过大海向南逃窜。” 咳! 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莫大人,如果九原郡或者华阳郡有事,杨将军这支舰队也可以南下支援吧?”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情不自禁扭头寻声望去。 原来是林瀚墨,中央军团的前锋大将。 去年定海码头保卫战中,他率领的中央军团屡战屡败,战绩惨不忍睹。 事后林瀚墨干脆抛下军阶以及个人脸面,跑到九原郡虚心向莫沧海的北方备守兵学习。 莫沧海摇了摇头,“不一定。” “杨淼的首要职责是封锁整个北海。” “如果根井正人一直乖乖呆在北海关,丝毫没有通过北海南逃的意思,那么杨淼才有可能南下协助防守九原和华阳郡。” “可是……”林瀚墨有些迟疑。 他走到海图前,指着杨淼舰队所在的位置。 “莫大人,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既然倭寇极有可能再次进攻华阳和九原郡,那么他们肯定不能容忍还有杨淼这么一支舰队在北边虎视眈眈。” “如果,我说如果,”说到这,林瀚墨扫了一圈会议室的众人,“如果这时候根井正人再从北海关南下,与泗山群岛一起南北夹击,那么杨将军岂不危险?” 哼哼。 莫沧海一阵冷笑,“他们不敢!” 为什么? 然而林瀚墨还没开口,门外响起奔腾的马蹄和马呜声。 “大人,”很快有护卫跑了进来,“营地外来了个古家商队的护卫,他带了商队护卫长铁树的手书请求见您!” 哦? 莫沧海和张扬惊喜地互视了一眼。 “这是咱们的老朋友了,快请他进来。” 特别是张扬,更是唏嘘。 去年他驻守定海码头,手里的东西都快打完了,要不是铁树及时带了一批货物过来,恐怕华阳郡早就被土肥勇人给攻陷了。 不大一会儿,一名满头大汗的黑黝汉子快步走了进来。 “古家商队护卫元大宝见过莫大人和张大人。” 两人点头,莫沧海笑:“看你满头大汗的,先坐下喝口水。” “谢大人。”元大宝受宠若惊,囫囵吞枣地灌了杯水。 “你们商队现在走到哪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元大宝赶紧把铁树的信递上,又把他们在华阳郡遇到的情况给详细地说了说。 “岂有此理,”最熟悉情况的张扬第一个坐不住。 定海码头是云垂排名前五的深水港口。往年没有倭寇侵扰的时候,每年都有大量人员和货物通过这里前往云垂其他地方甚至周边邻国。 因此码头周围不仅修了宽大的驿路和道路,同时还建有占地面积庞大的仓库。 而那些仓库差不多就可以容下大半个中央军团。 “冯浩瀚到底怎么想的,”张扬气得破口大骂,“就算那些仓库住不下,旁边不是还有很多空地可以扎营吗?为什么非要卡在驿路上,难道他准备设卡收过关税不成?” 咳咳咳。 会议室一片咳嗽。 “咳什么咳,”张扬一向很好说话,此时却是很没好气,“你们嗓子有毛病啊?” 说着说着,他感觉不对劲,下意识地顺着众人古怪的目光看去,顿时反应过来。 这里虽是他们北方备守兵的会议室,但偏偏有个中央军团的前锋大将在。 咳咳。 张扬脸色讪讪也情不自禁咳了起来。 林瀚墨脸红耳赤,拿过铁树的手书看了看,更是羞得无地自从。 明知古家商队运的是北边急需的军资,然而中央军团愣是卡着不放行。要么试图以低价购买,要么明着直接索贿…… 唉! 林瀚墨一声长叹,心底一片悲凉。 半晌后他回过神,向莫沧海拱了拱手。 “莫大人,张大人以及各位同僚,算算时间本将出来已有半年之久,也是该回归中央军团的时候了。” “这段时间里,承蒙各位虚心教导不吝赐教,本将铭记于心。希望日后能在战场上与各位并肩作战,血战沙场……” 事实上林瀚墨已经不止一次收到冯浩瀚的命令,要他尽快回去。 不过那时候东海一片平静,加之林瀚墨的兵权也已经差不多被架空。 他回不回去都一个样,这才迟迟未归。 如今东海大战在即,林瀚墨至少还有个中央军团前锋大将的身份,的确不宜再在外面逗留。 “这么吧,本将回归中央军团后,一定想办法尽快让商队北上,同时劝导冯将军让出驿路,确保南北方向的畅通。” 第612章 根井正人的诈攻 第612章根井正人的诈攻 玉木郡,北海关 虽已五月,然而玉木郡的夜晚依然凉意十足。 初十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 漆黑的西城头上,此时却悄无声息地站满了倭寇将士。 根井正人也在其中,正默默地朝外望去。 守在北海关西面的是雁回军团后血营。 此时城外除了高高的瞭望塔还亮着点点灯光,其他地方已经一片寂静。 夜太黑,根井正人丝毫看不见城外的布置,但心底却是了如指掌。 郁子平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自从雁回军团后血营赶到北海关城外后,他也不急着进攻,就学着韦君谦的模样开始大兴土土。 先是建立高高的瞭望塔,试图探清关内的动向。 同时这些瞭望塔也在测试城内的攻击准度和攻击距离。 然后在抛石机的打击范围外,郁子平开始让手下修筑一座又宽又大的土城。 他试图通过这样一个新建筑,让自己的抛石机和重弩在高度上处于优势地位。 唉。 根井正人轻叹了口气。 攻城战最耗人命。 他不怕城外的云垂人不要命地猛攻,就怕像郁子平这样脚踏实地地一步一步为己方争取战争优势。 毕竟,北海关的粮食不多,而且手下的兵员死一个就少一个。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兵出声,“将军,时辰到了。” 根井正人点头,刷地抽出将军配剑。 “全体都有,进攻。” 哗啦。 刹那间,长长的西城头上变得一片雪亮。 不知何时,城头上下全布了蓄势待发的抛石机和重弩车。 一架架都装满了石弹或上好了弩箭,同时也上了重坠以及绞好了弦。 “放!” 咻咻! 紧绷的弩箭闪电般朝着自己的目标飞了出去。 不多时,箭身红光一闪,上面的白鳞摩擦起火,呼起燃烧起来。 刹那间,整个城头仿佛窜出了一条条耀眼的火龙,照亮了半个夜空。 啾~啾~ 铛铛铛! 与此同时,城外几乎即时响起了刺耳的警哨和警锣。 瞭望塔上的雁回小兵用尽力气撕心裂肺地尖叫:“敌袭!!!” 然而声音未落。 扑扑扑。 他所在的瞭望塔瞬间被十余支重弩同时命中。 哗啦啦。 高高的瞭望塔狠狠地颤抖了几下,再也坚持不住,轰地倒了下来。 咚咚咚~ 这时,北海关城内突然响起了代表进攻的鼓声。 雁回军团后血营的驻地距离北海关有点距离,但这鼓声敲得惊天动地,几乎不多时,所有小兵都惊醒了。 “什么情况?”郁子平匆匆跑出来。 “回将军,倭寇突然发起进攻,已经打垮了咱们所有的瞭望塔。现在敲响战鼓,似乎准备出城攻打我们。” 怎么可能? 郁子平第一感觉是不信。 攻城最耗人命,向来来下下之策,这道理每个领兵的将军都谨记于心。 不到万不得已,郁子平也不想派人去爬北海关的城头。 如今根井正人愿意出城和他拼命,他自是乐意之至。 想归想,郁子平情不自禁抬头朝东边看去。 只见耀眼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前方的天空,同时耳边也传来隐隐约约传来激烈的喊打喊杀声。 倭寇似乎真的准备出城。 “来得好。”郁子平很快变得又惊又喜,但他也清楚自己兵力不多。 “所有人准备应战,同时向征北军求援。” “是!”传令兵爬上马匆匆离开。 西城头上,根井正人下了进攻命令后径直下了城墙,头也不回地往城南走去。 “各舰队准备得怎么样了?”他问。 “回将军,所有舰队已经准备就绪。” 这些天倭寇小兵们昼伏夜出,悄悄往战舰上搬运物资以及上人,如今已经可以随时出发。 “云垂人没发现吧?” “回将军,应该没有。” 星落军团的斥候大多在东边百济的山林里,距离十分遥远。 至于黄明的征北军,他的探子倒是常常在北海造船厂出没,但倭寇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这些日子双方都在相互刺杀,互有伤亡。 然而至今没见黄明方面太大的动静,因此应该没有发现他们暗渡阵仓的计划。 “很好。”根井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旁边的沙漏,“吩咐下去,子时一到,舰队立即起航南下。” “是!” 很快到了子时。 咻咻咻~ 夜空里突然华光大放。 那些还没入睡的人心头一急,纷纷走出屋子抬头望去。 夜空里,三朵烟花正灿烂的盛放,好一会儿才啪地响了起来。 穿云箭,而且是三支! 青王庄,征北军所在地。 黄明顾不上披衣,匆匆走了出来,“查清了吗?什么方位的穿云箭,是敌还是友?” “回将军,是我方的穿云箭,看方位与距离应该在北海关附近。” 黄明心一紧。 各种攻城物质暂时还没动位,星落军团方面示意云垂各军暂时围而不攻,那天上这穿云穿应该是…… “根井正人准备突围了?”突然有人发声。 黄明扭头寻声望去。 原来是圆滚滚的陈修兰。 “见过晋王殿下。”黄明连忙行礼。 哼哼。 陈修兰嫌弃地甩手,“仗要开打了,还讲个屁的虚礼!” “老黄你赶紧下命令吧。无论要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本王决不含糊。” 黄明哭笑不得,又抬头看了眼天上渐渐消散的烟花。 “王爷莫急。这穿云箭来得突然,它具体代表什么,咱们还尚未得知,一时间也无从应对。” 陈修兰点头,虽知如此但他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战机稍纵即逝,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站着?” “当然不是。”黄明挥了挥手。 亲卫们哗哗四开散下,不多时整个征北军驻地纷纷苏醒过来。 很快在将领们的斥喝下,无数小兵纷纷聚集,随时准备出动。 黄明看了看旁边的沙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征北军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备守兵,彼此生活习性和语言都不同,但经过这两个月的磨合和严格训练,此时倒也像模像样。 至少集合起来十分迅速。 “王爷再耐心等等。咱们有风车,很快就能知道北海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心急吃了不热豆腐,陈修兰只好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回屋,就抱着那杆从星纪城带过来的长枪坐到了一边。 果然,不多时,有传令兵匆匆跑了过来。 “将军,北海关消息。” “倭寇突然向城西发动猛烈进攻,但其实是诈攻,他们甚至连城门都没开,只是声势浩大地向外制造火光,用以吸引我们放在北海造船厂周边的探子和兵力。” “临近子时,北海上的倭寇舰队忽然一分为二,约有十支舰队突然离港向南驶去。” 黄明点头,飞快地扫了一眼风车传过来的内容,转手又递给了凑过来的陈修兰。 “只有倭寇的舰队动了?其他倭寇还龟缩在北海关里?”陈修兰十分不爽,“去他酿的,那岂不是又没咱们什么事?” 黄明默默地点了点头。 北海虽然三面都是陆地,但毕竟也是座海,同样辽阔无比。 征北军虽然带了些远程重弩和抛石机,但只要倭寇的战舰不贴着海岸线走,他们也只能望海兴叹,手里的武器更是毫无用武之地。 “王爷不用急,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根井正人已经坐不住先下了一招,下来就该我们出手了。” “相信韦将军很快就会下令发起进攻的。” 陈修兰默默地点了点头,憧憬地往百济半岛的方向望去,“希望如此吧。” 第613章 这是陷阱 第613章这是陷阱 九原郡外海。 碧波荡漾的大海里漂浮着一支庞大的舰队。 浩淼舰队。 旗舰甲板上,杨淼扶着船舷默默地朝外望去。 报! 传令兵飞快跑了过来。 “将军,玉木郡消息,占据北海关的倭寇于昨夜子时分了支舰队南下,正朝着我们而来。” 杨淼点头,接过情报仔细看了看。 主将,羽田阳向。 这也是东海壁垒的老对手了。 杨淼撇了撇嘴,继续向下看去。 十支舰队,共二十六艘战将级,战营级无数。 哟哟。 他呵呵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战舰,看样子羽田来者不善啊。 “传本将命令,”杨淼突然伸手,在海图上重重一点。 “通令所有战舰,半个时辰后启程北上,明早之前必须赶到这个位置,好好等着咱们的老朋友。” “是!”传令兵响亮地应了声,才伸头朝主将点的位置看去。 北海南北向中轴线,距离九原郡外海约三百里。 很快,哗哗哗,令旗挥动。 庞大的舰队收到信号顿时忙碌起来,该收拾的赶紧收拾,该转移的连忙转移。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铛!铛!铛! 出发的海锣声响起。 哗哗哗。 船桨拨动。 浩淼舰队徐徐启程,遥遥往北驶去。 ———— 深夜,东海与北海交界。 纪黑土坐在高高的桅杆上,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云垂虽富饶,但望远镜依旧是稀罕之物。不过他屡立奇功,莫沧海大手一挥,愣是挤了一台出来。 啧啧。 纪黑土一边眺望,一边摩挲着手上轻若无物的望远镜,啧啧地感慨。 真是好东西啊。 天清气爽的时候,往日遥不可及的地方居然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惜现在才五月十一,还要几天才是月圆之夜。茫茫大海上谈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也绝对不算明亮。 虽然看不清,但纪黑土却不以为意,依然时不时举起望远镜四下查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精神一振。 “老程,老程,快上来看看,东边那是不是狗日的倭寇舰队?” 老程忙了一天,此时又困又累,正合衣坐在甲板上打瞌睡。 纪黑土狼嚎般猛地一嗓子。 不仅是他,连眼睛船上的其他两人也瞬间吓得清醒过来。 “操!倭寇来了?” 老程知道厉害,使劲揉了揉脸让自己更清醒些,然后猴子般嗖嗖地爬上了桅杆。 他接过纪黑土的望远镜,使劲朝着东方望去。 不一会儿老程的脸色一片铁青。 “真是倭寇!干他酿的,来了这么多人,海面上乌压压的全是舰队。” “快!放信号,立即点火,准备传讯。” “是!”下面两人早作好了准备,连忙应了声。 其中一人咻地朝天射了一支响箭,另一人则嗡地点燃了甲板上的火堆,照亮了主桅杆上明晃晃的风车。 啪! 随着响箭炸开,纪黑土回头朝西看去。 果不其然,平静的东海像活了过来。辽阔的海面上自东向西亮起了一堆堆火花,映亮了一架架风车。 “很好,所有的兄弟都还没睡。” 纪黑土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转动风车。 他学过拼音,虽然识字还不多,写不了什么锦绣文章,但已经足够把眼前的情况传回去。 很快消息发完,两人麻利地滑下了桅杆,和另外两人一起哗哗地升起帆来。 “不用着急不用紧张。”纪黑土哈哈大笑,“因为有望远镜,狗日的倭寇距离我们还远,大伙完全可以睡上半觉再开船。” 切! 其他人包括老程在内都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 玩笑归玩笑,四人手头的活却是没停。 很快所有的风帆升起。 风一吹,小小的眼睛船便像离了弦的箭一般向西驶去。 啧啧。 纪黑土又爬上了主桅,看着哗哗作响的风帆感慨不已。 “夏天真是好啊,老是刮东风。” 他们几乎不用划桨,只要升起帆,小船就能嗖嗖地跑。 哼。 旁边同样爬上来的老程却是很不高兴。 东海的夏天大多刮东风或东南风,也就是海上朝陆地吹。 这种风向的确有利于他们这些眼睛船逃走。 但此时的东海壁垒往往处于下风方向,不利于防守云垂漫长的海岸线。 纪黑土也反应过来,脸色有些讪讪。 不过他们只是眼睛船,发现了敌国舰队的踪迹就算完成了任务。 至于两国舰队交战这种大事,他们再着急也没用。 “老程,“纪黑土突然皱眉,“你说倭寇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表面上准备攻打咱们九原郡,其实上另有目的?” 老程正有此想,连忙接过望远镜重新朝东望去。 可惜身下的眼睛船太小,风一吹便像羽毛般漂得飞快。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望远镜里竟然没了倭寇舰队的踪迹。 “收两头的副帆,降速,停舵。” 下面两人应了声,飞快把副帆给收了下来。 纪黑土两人在高高的桅杆一呆就是半个时辰,正犹豫着要不要调头往东追上一追。 “来了。”老程突然一声轻呼,“狗日的倭寇方向并没有变,依旧跟在我们后面。” “真的?”纪黑土心里一喜,连忙接过望远镜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半晌,才终于放下心来。 西边。 石川泷站在甲板上,脸黑得像刚吃了屎。 又暴露了。 他先分兵去攻打苏澜,吸引平海郡的注意。自己则带着舰队向北绕了个大弯才折向东,结果折腾了这么久,还是被云垂人发现。 干。 他心底狠狠骂了一声。 同样都是眼睛船,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己方的除了消耗粮食,其他的什么都查不到! “将军,”军师快步走了过来,“刚收到消息,昨天下午末时,浩淼舰队从九原郡出发往北,看样子是奔着羽田将军去的。” 说到这,他仔细比对了下杨淼与羽田的力量,顿时有些紧张。 “将军,说句难听的话,相对于羽田,杨淼的舰队要强得多。” “咱们现在就在北海边上,要不要先上去跟羽田将军会合,一起吃了杨淼的舰队?” 否则等杨淼收拾了羽田,再南下协防华阳郡,他们在登陆时就很容易遭遇到南北两方面的夹击。 石川泷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朝前方的海域看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晌过去,军师都要以为主将站着睡着了,石川泷才突然摇了摇头。 “不行。” “陆伏海早看清了你我的行踪和目的,就等着咱们北上夹击杨淼。” “这是个陷阱!“ 啊? 军师一愣,连忙看向地图。 然而看了好半晌,他也看不清石川泷所说的陷阱在哪。 第614章 消遥的原因 第614章消遥的原因 北海关,原守关大将府。 根井正人雕像般站在地图前已经足足两个时辰。 无论谁来打扰,他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仿佛老僧入了定。 旁边的军师有些站不住,更有些莫名其妙。 北海关现在是有些困难,但在根井正人的一番操作下形势已经大为好转,甚至可以说得上前途渐明。 虽然付了不少的粮食和武器,但终于说服了北雄的郭尔罗斯适时南下。 这两天一番诈攻,又成功将城南的敌军吸引到城西,羽田带着舰队顺利启航。 只要和北上的石川将军会合,再带回足充的粮食和人手,那么他们就能牢牢守住北海关。 而只要守住了北海关,就能最大化地粘住云垂各军的人马,从而减轻泗山群岛方面进攻华阳郡时的压力。 可谓相辅相生,一举两得。 “将军,将军?” 根井正人终于回过神,然而额上的皱纹依旧能夹死蚊子。 “什么事?” “天色已经不早,您也该饿了。要不咱们先吃晚饭?” 说完,军师挥了挥手。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便上满了丰盛的饭菜。 根井正人耸了耸鼻子,“哪来的牛肉和羊肉?” 自从他们抢占了北海关,除了长城以北,其他地方都已经被云垂人封得死死的。 偌大一座边关重镇已经有段时间没闻过肉味了。 嘿嘿。 军师得意地笑了笑。 “北上的兄弟回来了,这是郭尔罗斯送的。不过数量不多,只能给将领们解解馋。” 哼! 根井正人反应过来,脸色更是难看。 他们往北送了那么多东西,要粮食有粮食,要武器有武器,甚至还有不少体格健壮的云垂俘虏。 然而郭尔罗斯那王八蛋就回礼了几条破牛羊。 真是此有此理。 “本将不饿!” 说完,他又回头盯着墙上的地图,久久没有动静。 军师望着桌上香喷喷的牛羊肉,暗暗地咽了咽口水,一张老脸更是皱成了苦瓜。 你不饿,但我饿呀! 当然,这句话他只敢闷在肚子里,没敢说出来。 “将军……” 他刚要开口,根井正人却突然出声,“舰队现在到哪了,有消息传回来吗?” 军师精神一振,连忙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将军,咱们的舰队没带什么压舱物,赶起路来最是轻快……” 哼! 根井正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羽田倒是想带压舱。 哪怕石头也好,一旦有事最起码可以用抛石机发射出去。 可惜如今的北海关已经空空如也,连地上的石头都要尽数挖出来备用,羽田阳向不得不轻车简马南下。 小军师没注意到主将的脸色,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现在整个北海大多刮的是东风或东南风,羽田他们在逆风行驶。以属下估算,他们现在应该快到玉木郡和静湖郡交界了。” 说完,他过来用尺子在海图上量了量,飞快标出舰队所在的大概位置。 “至于舰队的消息,将军不用着急,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羽田将军如果没遇上什么特殊情况,应该不会那么快发信回来。” “那就最好。”根井正人稍稍松了口气。 “将军是在担心咱们舰队会遭到杨淼的舰队拦截?”小军师反应过来。 “没错。”根井正人轻轻点了点头。 大和的武器装备和兵员素质本就不如东海壁垒,如今又是逆水行舟,最是消耗水手的体力。 羽田千里迢迢南下,一旦遇上以逸待劳而且处于顺风位的杨淼,根井正人十分担心他能不能撑得住。 “将军勿急,”军师哈哈地宽慰,“咱们不是早和泗山群岛方面通过气了?” “咱们虽处于逆风位,但羽田将军足足带了十支舰队。这么多战舰,就算完全泊着不动,杨淼想击毁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旦石川将军从泗山群岛赶到,他们的船更多而且也处于顺风位。届时杨淼的舰队再强恐怕也得先避其锋芒,免得遭受我军南北夹击。” 根井正人不置可否,又默默站了会才问道:“所以你觉得杨淼下来的行动会是什么?” 军师嘿嘿地一挺胸膛,拿起指挥棍就轻轻点在九原郡外海上。 “将军,这是杨淼舰队所在的位置。” 说完,他重重向下一划,最终落到定海码头以南。 “说句不中听的话,周边大大小小十余个国家里,云垂的实力一向最为强大,就连他们的通迅也远比咱们发达快捷。” 根井正人脸色发黑,然而并不作声,只是示意他说下去。 咳。 军师理了理嗓子。 “将军,云垂兵法有云,大争之战,先算败再算胜。” “咱们石川将军虽然又是派舰队诈攻苏澜,又是特意向北绕了个大弯。但属下觉得此时的云垂人恐怕已经知晓了我军的动向。” “因此,杨淼最佳的选择是退回到定海码头以南,背靠平海郡保存实力,以免成了孤军。” 根井正人沉默。 他站了会,突然开口:“如果杨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不至于吧。”小军师有些目瞪口呆。 难道还有人喜欢送死不成? 他连忙看向地图。 “将军,陆伏海被星纪城囚了足足半年,这段时间东海壁垒群龙无首,早已乱了一锅粥。可谓兵不兵将不将的。“ “如今他刚回到平海郡,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想理清东海壁垒内外之间的矛盾。至于派兵应战,更是不知什么时候了。” “就算陆伏海强行派舰队出来,恐怕也只是应付朝廷的监军而已,并没什么战力。” 说到这,军师的目光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嘿嘿。如果杨淼真的敢北上,那么咱们也不用客气,直接来个南北夹击,把他这伙人给吃了,好好出阵恶气。” 呵呵。 根井正人忽然苦头着摇头。 “你刚刚还说了但凡大争之战,先算败再算胜。” “如果陆伏海一回到平海郡就控制住了东海壁垒的局势,如果他又能及时判断我军的行踪呢?” 说完,他也不理会军师脸上的愕然,拿过指挥棍,直接向北海和东海交界一拉。 “那我军就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这……”军师心神摇曳。 他连忙后退几步,再次向海图望去,顿时吓得大汗淋漓。 北海辽阔无比,但除了南边,其他三面都是陆地,可以说是个放大版的口袋阵。 如果石川泷真的跟在杨淼屁股后面北上,陆伏海再在南边一封,所有人真的逃无可逃。 唉。 根井正人叹了口气。 “这些年咱们一直泗山群岛消遥度日。不是陆伏海不作为,而是泗山群岛四面环海,咱们一旦打不过,随便选个方向就能远遁。东海壁垒再强,也只能望海兴叹。” “可如今……”他抬头望着墙上地图,“希望石川将军能及时反应过来吧。” 军师心急如焚,“那咱们南下的舰队怎么办?” 不想把敌人写得太蠢,因此挺难写的。 所以写得有点慢,但希望每一章都能对得起订阅的读者。 第615章 面如死灰 第615章面如死灰 “将军,要不立即派小船去召他们回来吧。”军师建议。 根井正人迟疑了下,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北海关已经被云垂大军重重包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韦君谦就会发起大规模进攻。 羽田他们之所以想办法南下,就是为了向泗山群岛争取些粮食和兵员,否则北海关迟早守无可守。 唉。 小军师也反应过来。 因为长期缺衣少食,北海关的其他将士本就士气不高。 如今舰队刚离开玉木郡,又心急火燎地派人召他们回来,恐怕不少人就先崩溃了。 怎么办? 军师满脑子乱糟糟的,一时半会理不出条明确的思绪。 再看向那满桌的肉食时,不知不觉中肚子也已经饱了。 咚! 这时,根井正人突然重重捶在前面的办公桌上。 “传本将命令,剩下的五支舰队马上做准备,必须在今晚子时前启程南下。无论如何也要在羽田他们碰上杨淼前追上大部队。” 啊? 小军师一呆,很快反应过来,顿时连连摇手。 “将军,此计万万不可。” 去年根井正人偷袭北海关,一共带了十五支舰队。 结果没料到黄石涛居然一触就败,这么多舰队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损坏。 如今羽田阳向已经带了十支舰队南下,北海关还剩下五支。 这些舰队与其说是留下协防北海关的南部海域,倒不如说是根井正人最后的退路。 用石川泷常常挂在嘴边的话,那就是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根井正人作为他手下为数不多会用脑子的将军,一旦北海关势不可为,想尽一切办法逃脱生天,不仅不寒碜反而有功! 至于其他留在北海关的将士,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反正这种事无论是石川泷还是久堂直人都做得多了,心里那是一点波动也没有。 当然,这有个前提。 那就是北海关已经岌岌可危,到了必须壮士断腕的时候。 否则根井正人还是该尽可能地在北海关坚守,为进攻华阳郡的石川泷减轻压力。 万万不可? 根井正人嘴角发苦,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军师。 “那你说该怎么办?羽田一旦全军覆没,杨淼就会肆无忌惮地带着舰队直压北海关南门口,到时候我们连个活动的空间都没有了。” 军师急得满头是汗,他何尝不清楚这些事。 “将军,咱们刚才讨论的都是最坏的情况,事实上它们不一定发生,或者不会同时发生。” “比如,没准杨淼得知具体情况后,第一时间就被吓坏了,直接带着舰队退到了华阳郡以南呢?” “又比如陆伏海虽然回到了平海郡,但迟迟未能整顿好东海壁垒,或者他干脆已经被架空,手里根本没有权力……” “因此,咱们现在的情况还没有最坏的时候。” “不如先等等?” 至少等到南下的羽田发回最新情况再说。 根井正人苦笑。 这些年屡屡与东海壁垒打交道,他对云垂这些将领比如鲁玉龙杨淼等印象深刻,总结起来就八个字,胆大心细,无所畏惧。 一旦被杨淼捕捉到战机,他定然会选择在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位置进行决战。 到那时,羽田距离北海关已经很远。他再想求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传令吧。”根井正人不再废话,懒懒地挥了挥手。 “是!”亲卫匆匆走了。 发完了命令,根井正人又琢磨了一会,终于有时间坐下吃饭。 然而他还没吃几口,外面突然叭叭响起忽促的脚步声。 报! “城东紧急情况。” 根井正人心顿时落了一拍。 城东就是百济半岛,那里是星落军团地盘。 根井正人可以无视西边的雁回军团后血营以及南边黄明的征北军,但对东面的星落军团,那是万万不敢大意的。 “发生了什么事?” 他那还顾得上什么饭菜,直接把筷子一扔,杀气腾腾地望着刚冲进来的传令兵。 “将军,东面的星落军团突然架起了巨大无比的弩车……” 小兵说得含糊,根井正人和军师听了半晌,然而却是一头雾水,根本没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让开!” 他一下子拔开挡路的家伙,匆匆向东城墙走去。 守关大将府与东城墙距离并不远,加上根井正人走得急,不消一会儿功夫,一行人便站到了城东的箭楼下。 透过高高的射击孔,根井正人向前一看,顿时头脑空白。 占地巨大的基座,上面架着部复杂之至的大型器械。 器械呈弓字形,浑身上下透着金属的光泽,此外还有三根粗如胳膊精钢打造的巨弦,相互交叉相互环线,以及后面坠着巨大而复杂的滑轮组…… “防海破弩!”小军师失声尖叫。 这种连海将级都要退避三舍的武器,居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不止一部,从南到北,一共十三部。 “这东西重得要死,韦君谦他酿是怎么搬过来的?” 小军师面如死灰,突然有点明白城外的敌人为何迟迟没有攻城了。 根井正人身子也晃了晃,好一会儿才站稳了自己。 这些日子他一直派人检查各处城墙,要求做到三锤而不晃,十锤而不散。 如果是应付普通的重弩以及抛石机攻击,这种程度应该勉强够用。 但在防海破弩面前,恐怕就不堪一击了。 “赶紧派人加固加厚各处城头。一倍,不,加厚两倍!” “是!” 小兵们知道厉害,连忙行动起来。 “将军,”军师迟疑了下,“防海破弩厉害无比,单纯加厚城墙恐怕没有太大的意义。咱们还是得派人出去进行破坏,最不济也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把防海破弩架设完成。” 否则一旦发动,分分钟能毁掉一大段城墙。 “说得是。”根井正人点头。 他左张右望。 然而没有一个将领敢迎上他的目光。 根井正人脸色发黑,但他也能理解。 有高大的城墙保护,哪怕星落军团名声再响,也毫无用武之地,谁也不怕他们。 但如果要出城去直面对手,恐怕就没几人有这勇气了。 “春山!”没人愿意出头,根井正人只好随便点名。 恰巧春山站得最近,于是就成了倒霉蛋。 “你回去准备下,今晚丑时带三千人出城,务必要毁掉他们的防海破弩。” 春山浑身一抖,情不自禁抬头望了一眼外面那十三部庞大的武器,然后默默估算了下距离。 他顿时面如死灰。 第616章 冒死 第616章冒死 给春山下完命令,根井正人看着外面蚂蚁般忙碌的星落小兵,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踏实。 他顿了顿,大手重重向下一切。 “立即调集城东所有重弩和抛石机,趁那些防海破弩还没搭建完成,给本将毁掉它们的地基。” “是!”四周响起响亮的回应声。 防海破弩威力巨大,需要牢牢固定在坚硬的地面上,否则一旦发动,就会轻而易举地将整架武器掀翻。 此时外面的星落小兵还在忙着加固着地基,头顶和四周几乎无遮无掩,最是个好目标。 只要能攻击到,保证死伤惨重。 然而根井正人的声音没落,军师连忙站了出来。 “先等等,先等等。” “将军,属下不敢质疑您的决定。只是关里的弹药虽然不少,但咱们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守多久,因此属下觉得……各种弩箭和石弹还是得省着点用。” “而且将军请看。” 说到这,他赶紧比划了下城头到那些防海破弩地基的距离。 “相对于咱们的抛石机和重弩,外面的防海破弩威力更大,因此距离设远点也不影响它们的破坏力。” “狗日的韦君谦,他清楚咱们弩箭和抛石机的攻击范围,想必会卡着点架设武器。因此无论咱们是想派兵出城偷袭或者发动远程攻击,他们都应该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和对策……” 到时候,恐怕只是白白浪费人命和弹药,却难以对那些防海破弩地基造成太大的伤害。 当然,这句话军师没有说出来,但在场所有人包括根井正人在内都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受命出城当冤大头的春山连忙开口赞同。 “将军,属下不是怕死,只要是为了天皇和大和的未来,无论让干什么,属下虽死不辞。” “只是咱们的人手和材料已经不多,如果匆匆忙忙发动进攻,估计根本打不疼外面的星落人,反而会导致城里缺乏人手和材料来加厚城墙。” “还请将军三思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不作声,然而眼里却是差不多相同的意思。 根井正人沉默了半晌。 “两位说的是。那先调集远程攻击抛石机和射程最远的重弩,试着打一下,看看效果。” 呼~ 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 命令飞快传了下去。 小兵们纷纷忙碌起来。 嘎嘎嘎…… 城头上的远程抛石机和重弩开始装弹及上弦。 好半晌过去,一切准备就绪。 所有人都扭头望向了根井正人。 他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放!” 两声怒吼。 抛石机和重弩几乎同一时间发动。 呼~ 重弩最快,带着刺耳的风啸,闪电般朝着自己的目标射了过去。 轰! 弩箭一头重重扎在城外防海破弩的地基上,激起一片浓浓的灰尘。 至于远程攻击抛石机,攻击距离没那么远,数十颗火球带着浓烟扑扑扑地砸在了距离地基还有三四丈的地方。 哈哈~ 风中传来云垂小兵们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狗日的倭寇,就这么点能耐?” “就是,有种继续放箭和砸石头啊,最好砸上几天几夜。还省得我们去填那些壕沟呢。” 云垂的攻城器械天下闻名,根井正人早作好了一切准备,此时的城墙外到处挖了浅深和宽窄都不一的沟壑,里面不用看也知道布满了各种陷阱和毒物。 正常情况下要填平这些壕沟,以便能将各种沉重的攻城机推到城脚下,还不知道要费多少人命和力气。 如果城里的倭寇使劲向外砸石头,倒是能省不少的事。 根井正人听在耳里,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挥了挥手,“的确没什么效果,让他们都停下吧。” “将军高见。”众人纷纷恭维。 “将军,那咱们该怎么办?”又有人问。 哼哼。 根井正人冷笑。 他这会已经从初见防海破弩的震惊中冷静了下来。 “区区防海破弩而已,咱们脚下的城墙又不是单薄的船壁,继续加厚就行。不用管它。” “说得是。” “的确如此。” 众人纷纷点头。 春山更是脑子灵光一闪。 “将军,防海破弩箭通体由精铁制成,每支都昂贵无比。众所周知,云垂的青石郡曾发生过强烈地动,震垮了所有的矿洞和道路,如今早已缺铁。” “说不定韦君谦手里根本就没几支箭。他个狗日的之所以堆这么多弩车出来恐怕只是为了吓唬人,逼我们在慌乱中出城跟他们拼命。” “没错!”其他人更是眼前一亮,纷纷击掌赞同。 “星落素来是陆战之王,但他们从来不擅长攻城。弄这么大个陈仗出来,恐怕就是想逼我们出城跟他们决战。” “韦君谦卑鄙啊。” “幸好咱们没上当。” 否则别说三千,就是让春山带三万人出去,恐怕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根井正人扶着城墙定定地站着,对四周众将的纷纷扰扰恍若未闻。 “传本将命令,立即将防海破弩出现在北海关的消息传给泗山群岛。” 说完,他抬起头冷冷地朝前面的百济半岛望去。 韦君谦不仅将星落军团带了过来,同时还搬了这么多防海破弩,金龙滩方面的防御铁定会大幅下降。 石川泷的目标是进攻定海码头,试图在华阳郡站稳脚跟,以便以后有个稳定的粮食基地。 但如果金龙滩更好占领,那么换个方向就是了。 反正无论是云垂本土还是百济半岛,都比泗山群岛要强,而且强得多。 哗啦~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响起星落小兵的喧哗。 “快快快,干掉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 城头的众人下意识寻声望去。 只见一队血迹斑斑的倭寇探子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相互掩护着飞快向北海关跑来。 他们后面跟着一大队星落小兵,边追边啾啾地朝他们放着箭。 “糟糕!” 春山急得直砸墙城。 城墙外三十余丈的距离内几乎无遮无挡,而且还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壕沟。 这队探子个个熟知回城的道路,一个劲向城墙下跑也触发不了陷阱,却被后面的星落小兵轻而易举地拉近了距离。 虽然他们带了盾牌掩护,然而不消几息的功夫,后面三人就被乱箭射中,扑扑扑地倒在壕沟里。 前面几人恍若未闻,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个个继续沿着安全路径向前奔跑。 跑,快跑,不跑就死! 根井正人看着这一幕,眼光精光闪烁。 此时天还没完全黑,探子们却一改以往的习性,直接放弃隐匿行踪,拼了命也要赶回城,甚至不惜暴露城外的安全道路,想必是手里有什么天大的情报。 他当机立断。 “抛石机和弓箭掩护!准备绳降,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带回来。” “是!”其他人也知道情况危险,纷纷行动起来。 第617章 黑水潭的俘虏 第617章黑水潭的俘虏 主将命令已下,众多蓄势待发的抛石机立即毫不客气发动。 呼呼~ 刹那间,天空变色, 后面追兵的头顶顿时石如雨下,轰轰轰地重重砸在周围,瞬间地砸翻了几人,加上路上各种陷阱,当场压制住了他们的追击。 岂有此理! 星落方面一看也怒不可遏。 他们的防海破弩虽然才刚开始架设,但其他重弩抛石机等重型武器早已准备齐全一样不落。 “想逃?砸死他们!” 将领们一声令下,各抛石机纷纷给予颜色。 那整支探子小队眼看就要挣扎着逃到城墙跟下,结果一顿疯狂的石雨过后,瞬间只剩下了寥寥三人。 而且还有两个被砸中了腰或腿,当场瘫在地上大声呻吟,动弹不得。 咻~ 三十名的倭寇小兵硬着头皮滑下高高的城墙,扛着盾牌顶着石雨心惊胆战地朝他们跑去。 然而抛石机何等威势,再厚的盾牌在从天而降的石头前面,也和纸一般聊等于无。 轰~ 只要被呼啸而至的石头砸到甚至擦中,立即非死即伤。 三十人还没跑出三丈远,就在石雨中倒下了一大半,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半个地面。 根井正人视若无睹。 “再下人,一定要将他们救回来。” “是!” 又是几队小兵滑下了城墙,一些头脑灵光甚至直接跳进了壕沟里,沿着沟渠往那仅存的三名探子摸去。 聪明! 城头的将领们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 星落大规模砸石头,城墙这边的陷阱几乎都已经失了效。只要小兵们能忍住壕沟里金汁的味道,倒也算是个安全所在。 又付出了十几条人命后,终于有几人跑到探子身边,一个个要么扛起人就往回跑要么死死地护在后面。 天上的石雨依旧毫不客气地跟了过来。 甚至不少直接猛烈地砸到了城头上,砸得城墙咣咣作响。 看那架势仿佛不彻底灭掉那几个探子便势不罢体一般。 “将军,”军师缩着脖子提醒,“敌人的重弩和石弹要上来了,这儿实在危险。要不咱们还是先到附近的藏兵洞避一避吧。” “混帐!”根井正人一声暴喝。 “这等级别的攻击连毛毛雨都不算,何惧之有?本将就站在这,仔细看看城墙有没有问题。如果有城墙连这点攻击都承受不下……” 哼哼! 他杀气腾腾地哼了两声,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军师苦了脸,连忙咆哮着斥喝周围的将领。 “你们都是死人啊,将军要亲自查看城头,还不赶紧架设顶天楼。” “是是是!” 很快,根井正人四周立即架起一座结实的棚子,上面不仅堆了厚厚的灭火沙袋和渔网甚至还挂上了伪装。 而这时,仅存的三名探子也终于被带回了城墙下,飞快地被筐子接了上来。 根井正人又四处查看了几眼,这才转身进了最近的藏兵洞。 “将军,只剩下两人。另外那个被砸到了腰,没能扛下来。” 根井正人一阵沉默,随后挥了挥手,“厚葬吧。” 很快,经过粗粗包扎的两名探子被抬了进来。 他们一个断了腿,另外一个还相对完整,至少四肢健全,但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脸色苍白。 “见过将军!” 两人并不认得根井正人,但看见这么多将领围着他,也知道此人地位非同小可,连忙挣扎着要行礼。 “免礼,两位辛苦了,要先休息一下?” 两人虽然痛得身子都在颤抖,却是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很好。”根井正人点头,直接开门见山:“你们可是发现了什么情报?” 两人相视一眼,身子相对完整的奈加野迟疑了下。 “回将军,属下带了五支队伍共二十五人前往黑水潭,刺探星落军团的后方准备情况。” 唰! 旁边的军师们有准备,一下子把地图打开,在上面到黑水潭的位置,飞快标了出来。 根井正人瞄了一眼。 黑水潭距离北海关约三十里,全因附近有个深潭而得名。云垂通往百济都城的东西驿路就修在旁边,绕着黑水潭而行。 “黑水潭段的驿路长约五里,目之所至到处都有人在修拓驿路。” 根井正人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不加宽那条驿路,星落恐怕也没法将金龙滩的防海破弩给运到北海关来。 “将军,兄弟们摸了过去,结果发现修路的……” 说到这,奈加野先下看了看,发现藏兵洞里全是将军和军师,这才说了下去。 他吞吞吐吐道:“全是我们大和的将士。” 众人脸色大变。 根井正人心也落了一拍,然而心底却是不以为然。 这些年泗山群岛的石川泷一直试图攻上金龙滩,占据百济东岸的久堂直人也有意跨过源宁山脉,期间不知道发动了多少次进攻。 比如去年的特大暴风雨,为了保护战将级,石川泷派人进攻金龙滩后,便毫不犹豫带队返航。 那些攻入东海壁垒的倭寇将士逃无可逃,要么被杀要么被俘。 其中大部份俘虏被百济朝廷接收,送到各地去开荒当奴隶。 另外一部分被星落军团和萧正的平倭军收过来,用以开拓驿路、搬运军资和修建军营等等。 因此东西驿路上发现这些俘虏,根井正人那是一点也不奇怪。 其他将领和军师也反应过来,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而奈加野脸色却更加难看。 “将军,这些人数量庞大,人数过万,而且并不是登陆金龙滩的将士,他们……来自源宁山脉以东。” 根井正人等人齐齐一愣,心顿时就是一沉。 他们久困北海关,而且四面楚歌,想获知其他地方的情况可以说难上加难。 很长一段时间里,根井正人还真不清楚百济东岸的具体情况。 如今听到俘虏众多,而且还来自源宁山脉以东,他不由有些茫然。 “你们怎么确定他们来自东岸?”军师忍不住厉声质疑。 他没法不严肃。 如果东岸真的出了事,那他们再困守北海关,期待有天久堂直人能从东边打过来的愿望将彻底清空。 因为缺衣少食,下面小兵们的士气本来就不高。一旦东岸失守的消息爆出去,恐怕不用云垂人攻打,北海关内部自己就先乱了。 这时,旁边一直不作声的探子也努力地坐直了身子。 “将军,属下来自九鸣岛。从本土出发前曾结识了不少的同乡,其中就有不少人分到了东岸宇川大志将军的麾下。” 说到这,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在黑水潭的俘虏里,属下以及其他队员认出了一些人,其中有几个是战营级别的掌舰将军,比如春田舰队的舰长,春田花花;龟丸舰队舰长,龟丸雄一;杉木舰队舰长,杉木在我……” 随着小探子将俘虏的名字一个个念下去,藏兵洞里众人面面相觑,心底的侥幸更是一点点消散开来。 第618章 发神经 第618章发神经 根井正人又细细问了两探子其他一些问题,才挥了挥手。 两亲卫几步跨过来,掏出配刀干脆利落地抹了两人的脖子。 “你们……” 直到咽气,两探子还有些不敢相信,四只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在场的将领默默地看着,没人质疑更没人阻拦。 经过南奉虎愁关一役,世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星落军团不仅在平原上所向无敌,就是在高山密林里也是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奈加野两人能穿过他们的重重追捕从黑水潭逃回来,可以说绝对是北海关里屈指可数的顶尖探子。 但如果他们管不住嘴,不小心把东岸大变的事给说了出去,估计下来整个北海关都将志气全无,守无可守。 为了以防万一,根井正人只能忍疼割爱,干脆一刀了事。 反正城头的小兵看见他们回来时已经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只要对外说没能撑下来就行。 “将军,”好半晌过去,才有人语气苦涩喃喃地出声,“如果东岸的久堂将军也……咱们下来该怎么办?” “放你酿的狗屁。”有人破口大骂,“久堂将军素来深谋远虑,手下更是精兵强将如云,东岸固若金汤,怎么有事……” “没错。” “说的是。“ 其他人嘴上纷纷应和,然而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片惨淡。 根井正人对此恍若未觉。 他淡淡开口,“立即派人去彻查东边的情况。” 所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地图,都忍不住沉默。 从北海关到源宁山脉以东,可以走陆路也可以走水路。 陆路要翻越百济的千山万水,中间还全是敌人。小兵们没有马,就算能活着摸到东岸,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返回。 至于水路…… 如今北海普遍刮着的东南风,南下时几乎靠的都是人力。先别说会不会遇上云垂的舰船,派出去的眼睛船到底有没有能力划到九原郡都是个问题。 “第二,”根井正人继续开口,“灭掉杨淼舰队!” 以保证整个北海畅通无阻。 万一北海关守不住,他们还可以乘船南下与石川泷汇合。 “将军,”军师脸色凝重,“那咱们剩余的五支舰队应该立即南下,与羽田将军一起进攻杨淼。” 这样的成功率会大些。 根井正人点头。 “第三,”他扭头往北方望去,“继续接触北雄的日丹部族,这回无论郭尔罗斯要什么咱们都尽量满足,唯一的要求是他们尽快派兵南下。” 唉。 众将听了,顿时一阵牙疼。 以前日丹部族的要求就很离谱,如今求着对方南下,以郭尔罗斯那贪婪的胃口,恐怕真要大出血。 可是如今的北海关仓库早已空空物资更是寥寥,一时也不知该向哪里凑。 “将军,”军师又站了出来。 他抬起头,杀气腾腾地望着西方的天际, “要不咱们真闯出城去打一打雁回军团?” 雁回郡与玉木郡比邻而居,郁子平过来时带了庞大的粮食和物资。 最重要他们只是雁回军团的后血营,虽然有两万余人,但以定西大反攻的情况来看,战力应该不算太强…… 根井正人微微一愣,目光在地图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北海关南边的青王庄上。 那是黄明的征北军驻地。 咳! 小军师明白主将的担忧,又轻轻咳了一声。 “将军,咱们出城打雁回军团,星落隔着长城肯定飞不过来,可以置之不理。至于黄明所谓的征北军,他们靠得最近,收到消息肯定会来支援。” “虽然黄明手里的人数不少,但都是由云垂各地的备守兵东拼西凑而成。他们内部无论是生活习性还是语言都混乱不堪,战力应该不值一提。” 沉吟了会,根井正人缓缓点头,“说得是,可以考虑!” ———— 黑水潭。 韦君谦悠闲地煮着茶。 “还是咱云垂的清茶好啊,煮起来余香袅袅,还没喝就令人回味无穷。” 旁边的廖风雨扯长了脖子,眼巴巴等着。 听了韦君谦的话,他连连点头。 “将军说的是,百济到处都是穷山恶水,想喝口清茶都难。难怪巫思远那小子也呆不下去。” 韦君谦哈哈大笑。 任宁已经把巫思远有意脱离百济投奔云垂的消息传了过来。 百济能征善战的将领不多,巫思远算是其中最出色的。 人才嘛,到哪都有立足之地。 韦君谦自是倒履相迎。 “那几个摸到附近的倭寇探子放回去了?”他换了个话题。 “放回去了。”廖风雨点头。 倭寇本土就只几个小岛,历史上也没发生过什么大战。以云垂的标准来看,他们所谓的战争顶多算村与村之间的斗殴。 尽管久堂直人在星纪城留过学,但训练出来的探子也只有徒有虚表。 要不是廖风雨让人留一手,奈加野他们绝对逃不了半里路。 “很好。”韦君谦满意地点头,“继续盯好北海关的动作,同时给各方发信,近期的根井正人可能会狗急跳墙发神经,让所有人做好被偷袭的准备。” “是!”传令兵匆匆走了。 “将军,”廖风雨迟疑了下,“外面那些倭寇的降兵,应该怎么处理?” 韦君谦这会已经煮好了茶,正袅袅地冲着。 浓浓的茶香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他们在闹事?” “没有。”廖风雨连忙摇头,“说来这些俘虏不仅不闹事,干起活还挺勤快,可以说得上十分乖巧。” 韦君谦也不意外,呵呵地端了杯茶给他。 能不乖巧吗? 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星落小兵,稍有异动可能会刀斧加身,最重的是干完活后能吃饱饭。 这些人在登船离开本土前,大部份人都是普通百姓,唯一的期望也就是天黑了能有个地方住,饿了有口饭吃罢了。 “只要不闹事,就先留着他们。没准以后还能助咱们一臂之力。” 当然,只要有人闹事,那也不必客气。 这句话韦君谦没说,但廖风雨自是听得明白。 “那打完仗以后呢?” 以后? 韦君谦笑笑,目光抬起,落到巨幅的云垂地图上。 用宁王的话,要致富先修路。 如今工部已经开始重新规划各郡的驿路、道路,河渠甚至运河,缺的是人手,不用担心没地方安置这些俘虏。 如果他们安分守已,应该可以活到寿终正寝,否则就不好意思了。 第619章 陈修兰请战 第619章陈修兰请战 玉木郡,青王庄。 征北军驻地 叭叭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陈修兰眉飞色舞地冲了进来,惹得黄明一等人大眼瞪小眼,却有些无可奈何。 嘿嘿。 “本王来得突然,是不是打扰各位将军议事了?” 胖子使劲在脸上挤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说胖其实也不对。 经过这些年暗搓搓的减肥与坚持不懈的练武,如今的陈修兰虽然还是比其他人的体格要圆上一圈。 但相对于过去那个腰是腰、大腿是腰、胳膊是腰、脖子也是腰的正方形,已经削瘦和顺眼了许多。 “没有没有,”到底身份摆在那里,黄明一堆人再无语也得赶紧摆手,“咱们的会议正要开始,王爷来得刚刚好,快快坐下吧。” 陈修兰立即从善如流。 刚坐下他就迫不及待扯长了脖子。 “各位将军,听说韦将军那边发来了消息,咱们是不是要和根井正人开干了?” 黄明只好把韦君谦发来的消息说了说。 反偷袭? 陈修兰下意识地抬头瞅了眼墙上的大地图,看着上面的沟沟壑壑纷繁复杂,顿时头大如斗。 他果断地移开了目光。 “黄将军,你觉得根井正人会偷袭我们哪家?” 黄明沉吟了阵,站起来走到地图前。 “北海关除了长城以北,其他三面都被我们重重围困。东面是星落军团的防区,而且倭寇将城外的地表挖得像迷雾郡的沼泽一样,作足了反攻城的表现。他们应该不会出城去撸韦将军的虎须。” 说完,他也不管下面众人的反应,手里的指挥棍直接向南一划,落到了北海造船厂上。 “至于南面,那是浩瀚的北海,根井正人如果想从南面出城,那么唯一能偷袭的就是咱们手里的造船厂。” 哈哈。 有人大笑,“偷袭咱们的造船厂?那根井正人是想自寻死路了。” “说得是。”在场所有人包括陈修兰在内,都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从北海关南门出来就是大海和码头,到北海造船厂之间没有陆路相连,倭寇得先上了船走一段水路才能靠岸。 众所周知,登陆战虽然不比攻城战,但也易守难攻,向来最耗人命。 而黄明的征北军虽然的确是杂牌军,手里的重武器不多,但那也是相对五大军团而言。 如今的造船厂,周边到处都架满了密密麻麻抛石机和轻重巨弩。 如果倭寇真要从水里上岸偷袭,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那根井正人的目标已经很明确了。” 黄明直接将指挥棒移到北海关以西,咚咚地敲了敲雁回军团后血营的位置。 “将军,”这时候,军师站了起来。 “自从我征北军到了玉木郡,我方斥候和倭寇的探子一直在造船厂周边的密林里来回刺杀,双方各有损伤。想必根井正人也熟知造船厂周边的情况,理应不会选择咱们作为偷袭对象。” “不过为防万一,属下建议造船厂周边的防御还是要继续盯紧。” “说得是。”黄明点头,吩咐亲卫记下。 “各位将军,”陈修兰哪管什么造船厂。他兴奋盯着地图上雁回军团后血营的位置,一直在摩掌擦拳,“既然韦将军已经给了预警,那事不宜迟,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王爷……” 一堆人头大如斗。 虽然陈修兰不受宠,但到底是位亲王,万一他在战场有个闪失,那他们这些人就大难临头。 黄明更是哭笑不得,但还是得耐着性子劝解。 “王爷,倭寇既然是偷袭,那根井正人必定会选个夜深人静不为人知的时刻才会出城,咱们也不知要埋伏多少天才会等到他们。” “这期间将会十分的辛苦,不仅要昼伏夜行,埋伏时甚至不能动弹不能出声,以免被倭寇的探子发现踪迹……” “要不您就好好地先呆在青王庄?等到兄弟们发现倭寇出城的迹象,再通知王爷前去杀个痛快!” “开什么玩笑。”陈修兰一个劲摇头,“各位别忘了,本王在广信时也曾在星落军团手下集过训,区区小苦而已,还是能吃的。” 说完,他咣咣地拍着胸脯。 “各位千万别把本王当王爷,就当成普通小兵就好。埋伏而已,本王可以的。” 说完,胖子瞅了眼地图上青王庄到北海关的距离。 以两地之间的距离,他要真在青王庄乖乖等,估计等消息传来,出城的倭寇已经惨亡殒尽。 黄明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他又不是不清楚这胖子在南边广信集训时的熊样。 相对在虎愁山脉和落霞山脉的任宁,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当然,他自然不会当面说出来,而是委婉劝了许久。 然而陈修兰这回是乌龟吃称砣,铁了心。 他根本不为所动,无论众人怎么劝也非要跟去不可。 “各位,本王深知过去在各位将军心底的印象不佳。在外体态臃肿,怕冷怕热,走两步就气喘如牛;在内还,还有个心直口快的王妃……” 咳咳。 四周一片压抑不住的咳嗽。 所有人纷纷低下头去,个个脸色古怪。 晋王妃是不是“心直口快”没什么人清楚,但她手里的大菜刀肯定不慢。 陈修兰自然听得清楚,不禁老脸一红。 咳。 他讪讪咳了一声。 “各位将军,去年定西大反攻,西陲军民浴血奋战视死如归,本王大受振动。” “后来北海关被破,原本是皇姑祖也就是夷光大长公主殿下请求领兵北上,收复眼前的北海关,以复我云垂版图之完整,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的平安世界。” “但父皇以姑祖年老体衰为由拒绝了。” “那时本王看在眼里,愧在心底。” “陈氏皇族以武立国,族谱上更是明令后代子孙必须时刻谨记于心,不堕祖先之名。以皇姑祖的年纪早应宜养天年,不问世事,但北海关一破,她老人家依旧站了出来,表示不收复北海关势不罢休。” “而本王如今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没理由只知缩在星纪城吃喝玩乐,荒唐度日。” 说到这,陈修兰扬起粗壮的胳膊,摆了几个雄壮的姿势。 “这段日子,想必各位将军也清楚本王已经洗心革面,不仅努力减肥还一直在军营里勤加练武,现在不敢说以一挡百,但抹几个小鬼子的脖子绝对不是问题。” 说完,他诚恳地望向众人中当头的黄明。 “黄将军,请允许我参加这次行动吧。本王一定不会令各位失望。” 第620章 出城偷袭 第620章出城偷袭 五月十九,深夜。 根井正人又一次站到了北海关的西城头。 天上月光如水,城外却一片黯淡。 往日亮彻通霄的瞭望塔,如今竟也熄了灯火。 塔上的眼睛们更是消无声息,似乎也进入了梦乡。 “那些瞭望塔怎么回事?”根井正人有些疑惑。 嘿嘿。 春山神情中有些得意。 “将军,自从您制定了出城偷袭的计划,末将就一直在城西这边准备着。” 他不仅下令每天攻击破坏那些瞭望塔,同时每晚子时还准时敲锣打鼓大闹一番,作足了要出城的模样。 一开始,雁回军团的小兵还匆忙出来应战,然而赶到城墙下发现只是个骗局。一连几日后,他们就懒得再理会。 于是就成了眼前这模样。 而云垂的瞭望塔是制式装备,属于军需辎重的一种。 熟练的工兵队可以在半个时辰内就组起一座比北海关城头还要高的瞭望塔来。 但塔到底塔,不是瞭望车,不可以随意移动位置。 倭寇小兵技术再差,但只要瞄准,多发几支重弩和石弹就可以轻松把那些瞭望塔通通给毁掉。 虽然塔毁了可以快速组装,但从塔上摔下去的云垂小兵却非死即伤。 一连几天下来,已经没有多少雁回军团的眼睛们再愿意爬到瞭望塔上尽心尽力盯梢,都是匆匆看了几眼就赶紧交差。 是以这会城外的瞭望塔没有灯火也再正常不过了。 “原来如此。”根井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有城外那些时刻盯着城里动静的瞭望塔,那他们今晚的行动成功率会高得多。 看了看沙漏,根井正人吩咐,“今晚子时依然大闹一番,用以麻痹城外的敌人。寅时你带八千人出城,务必一举攻克雁回军团后血营,将他们的物资通通带回来。” “是!”春山响亮地应了声。 “将军此计甚妙。”旁边的军师嘿嘿地恭维。 “丑时是人类最困乏的时候,想必那会雁回军团上下已经陷入了深睡。以属下看来,此战必胜,甚至春山将军都不用带那么多兄弟出城,没准五千甚至三千人足矣。” 哼! 春山暗暗一声冷哼,脸色也有些发黑。 城外的雁回军团足足有两万多人马,而且郁子平不是黄石涛这个原北海关守将。 他虽是来攻城的,但也作为了长期围困的准备,此时军团驻地周围还修了密实的防御体系。 万一此行进攻不顺,敌人回过神组织起来,届时他们恐怕进退两难。 要不是这些天他们连着布置用以迷惑敌人,否则春山还轻易不敢接下这个任务。 “得了。”根井正人抬起手,打断了军师的吹嘘,“还是八千人出城,另外二千人在城门口待命。” 他呵呵一笑。 “郁子平可是带了不少的粮食和物资,届时搬起来也需要不少人手嘛。” 呼~ 春山长出了口气,“将军说的是。” “据说除了粮食,郁子平还带了不少火油,足足装满了几十个大坑。如果把那些火油通通搬回来,就算没有北边的日丹部族,咱们也不用怕云垂人。” 说完,他愤愤地朝北方瞪了一眼。 郭尔罗斯那始终填不满的胃口,可没少让他们咬牙切齿。 “也对,”军师连忙赞同,“有了充足的粮食和军需,以后云垂人胆敢来攻城,火油哗哗淋下去,别说是人就连他们引以为傲的攻城器械恐怕也要灰飞烟灭沉沙折戟……” 时间过得飞快,没多久就是子时。 咚咚咚! 城头上数十面巨大的战鼓又整齐划一地敲了起来。 鼓声如雷响彻夜空,摄人心魄。 咻咻咻! 一支支重弩和无数石头带着火花朝城外的瞭望塔飞去,轰轰轰地攻在塔身上。 瞭望塔修得结实,骨架外面除了牛皮木板外还抹了厚厚的泥浆,不仅抗打还防火。 然而它们再经打,也抗不住城头的狂轰乱炸,不多时便哗哗地倒了下去。 “将军,没听到什么惨叫声,塔上应该没什么人在。” “很好。”根井正人更是满意。 他抬头朝更远的地方望去。 然而过了好半晌,五里外的雁回驻地依然一片宁静,甚至火光都懒得亮起。 “将军,”春山喜形于色,“咱们的计策凑效了,郁子平方面根本没当回事。” “最好不过了。”根井正人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来就看你和兄弟们了,本将等着你们胜利归来。” “是!誓死完成任务。” 丑时,天空已经升起了昏黄的启明星。 春山看了看沙漏,举起的手重重往下一切。 “出城!” 北海关西门早已搬空,春山一声令下,厚重的城门便吱吱地打开了一半,无数小兵潮水般纷纷涌了出来。 五里不远,但因为郁子平在西城外修了座庞大的土建筑,生生将前往的道路分成了两半。 “将军,”亲卫恨恨地望着这座与城头一样高的大土堆,“咱们要不要毁了这破玩意?” 免得郁子平在上面架设抛石机和重弩。 以后攻城,他们就算躲在城里也没了高度方面的优势。 “不急。”春山十分冷静,“咱们此行主要是进攻雁回驻地,抢他们的粮食和物资。如果回来时还有时间,再弄塌这破土堆也不迟。” 很快,前头部队就到了雁回驻地外,甚至连外围木栅栏的间隙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驻地里依然一片宁静。 哼哼。 春山终于把吊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冷笑道:“睡吧,继续好好睡吧,我们来了!” 就在这时。 叮铃铃…… 也不知是谁触到了设在驻地外的警铃,一时间四周铃声大作。 “可惜!” 春山倒没什么意外,只是暗叫了声可惜。 他们此时的位置还有点远,带出来的弓箭还射不到雁回军团的营帐上。 但警铃已响,很快会有哨兵出来查看情况,由不得春山再迟疑。 他当机立断,“全体都有,点火!其他上火箭,拿火把,进攻!” 扑扑扑。 所有通往驻地入口的路上,倭寇小兵们纷纷扔下怀里或背上的木柴,飞快堆出了上百堆柴火。 哗啦。 珍贵的火油泼了上去。 嗡~ 瞬间这数百余堆柴火便熊熊燃烧起来,照亮了整个雁回驻地的外围。 路过的弓手们纷纷将自己的箭支点燃,遥遥指往前方。 刀枪兵则直接抄起一根木柴当火把,大喊着“杀”朝前面的营帐冲去。 第621章 守一天 第621章守一天 雁回驻地,瞭望塔。 郁子平冷冷放下望远镜。 天上的启明星高挂,地上又燃起了无数大火,驻地外的情况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发令吧。” 他扭头望向旁边的传令兵。 “是!” 刹那间,一支穿云箭咻地飞向了天空。 啪一声,在天空炸出五颜的焰火来。 与此同时,驻地更是咚咚咚地敲响了战鼓。 哈哈! 春山看得清楚,不由哈哈大笑。 死到临头还妄想向青王庄求援吗? 这回郁子平反应不算慢,可惜已经晚了! 然而就在鼓声响起的刹那,驻地外围的栅栏突然亮起了火光。 “放!” 无数杀气腾腾的命令响起,个个中气十足。 咻咻咻。 昏暗中突然箭如雨下。 因为雁回驻地修了防御栅栏,栅栏外还弄了各种各样的反马桩,陷马坑,荆棘等等阻碍物。 倭寇小兵想要入营,便不约而同地朝寥寥的几个入口跑去。 驻地里突然来这么一下,几乎不用瞄准,瞬间射翻了无数毫无防备的倭寇小兵。 后面的春山心一凌。 这么多箭,到底云垂人早有防备,还是驻地外围的警哨队伍? 然而前面的将领可没想那么多,纷纷大声嚷嚷,“散开,都散开,别聚在入口处,快放箭反击!其他人继续进攻。” 倭寇小兵们早知厉害,根本不用后面的将领们出声,纷纷散开来扑向四周,手里的弓箭更是流星般朝栅栏飞去。 不一会儿长长的栅栏便噼里啪啦烧成了一道火墙。 火势很大,不消半会儿,无论里外的人都受不了滚滚的热浪,纷纷向后退去。 轰隆隆。 这时,无数倭寇工兵扑了过来,瞬间将栅栏外各种障碍物和浅沟填平。 后面的小兵更是早有准备,纷纷扛起了人头大小的柱子。他们疯狂地跑了过来,狠狠地朝栅栏撞去。 轰! 沉闷的巨响过后,高高的栅栏狠狠晃了晃,却是没有倒。 倭寇小兵们也不意外,集体向后退了几丈,又大吼着朝栅栏撞了过去。 反复数次后,咣当一声,长长栅栏终于破了一个缺口。 真正的驻地入口有敌人把守,刚弄出来的缺口相对安全。 杀啊。 无数倭寇小兵欢呼着向里跑。 “放箭!” 不出意外,里面又一次响起杀气昂然的命令。 咻咻咻。 这回倭寇小兵有了准备,跑在最面前的人全带了盾牌。 哚哚哚。 箭支纷纷射在盾牌上,声音如雨打巴蕉般密集响起,然而后面的小兵却是安然无恙。 干! 缺口后面突然传来一句国骂,那将领愤愤道:“狗日的来得还挺快,那就请你们吃鱿鱼。” “喷枪,上!” 哗啦啦。 数十支长长的竹筒竖了起来,遥遥对准了蜂拥而至的倭寇小兵。 竹筒内部是打通的,里面装满了火油,后面有根长长的推杆。 啊哈。 数个云垂小兵一起发力,使劲向前推去。 扑扑扑~ 喷枪前端便喷出火油来,天女散花般落在敌人身上。 不用吩咐,数支火箭如约般飞了过去。 嗡! 涌进栅栏的倭寇小兵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被什么一淋,然后眼前一红,浑身上下顿时着了火。 啊啊啊。 他们狂跑几步,顿时栽倒在地,纷纷打起滚来。 然而火油哪是那么好扑灭的,直到他们被烧成一堆焦碳,身上的大火依然没有熄灭。 “轮换!” 放完箭,喷完火油的小兵纷纷后退,另一批人又扛着弓箭或喷枪跑了上来,再次对准了入口。 来吧! 雁回驻地里什么都不多,就箭支和火油多。 特别是火油,这东西是液体,又沉又重,搬运十分困难。 它一般用在攻城战、高地战或水师战舰上。 只要向下一泼,再点燃,就可以消灭无数敌人,令人望而生畏。 可比什么金汁甚至擂木滚石都好用。 然而在野外遭遇战时,几乎没人会携带。 如今敌人亲自送上门,雁回军团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春山一看,心就咯噔地落了一拍。 有埋伏? 雁回人不仅没睡着,反而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撞上来。 “快快!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所有人立即撤退。” 然而还没等他发出命令。 轰隆隆。 大地突然颤抖。 刹那间,无数马蹄声响起。 由远及近,瞬间踏破了远方的静寂,飞快朝这里扑来。 报! 有小兵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将军,大事不好了。” 他匆匆抬手往南一指。 “南边来了无数骑兵,时间紧急一时无法估计确切的人数。对方的目标正是我们的退路。”、 什么? 包括在春山在内,所有人都脸色剧变。 “立即抢占大土堆高地,同时向根井将军求援。” 北海关,城头。 “我们上当了。” 根井正人死死盯着南边,看着无数云垂铁骑龙卷风般袭来,飞快朝春山的退路杀去,心里一片苦涩。 “立即关闭城门。城头所有人,特别是城东方向,作好守城的准备。” “是!”传令兵匆匆离开。 吱吱吱。 厚重的西城门再次被关闭,后面长长的门洞更是被巨石死死堵住。 “将军,”旁边的军师迟疑了下,“东边似乎没什么动静,咱们真不出去救援外面的兄弟吗?” 为了鼓舞低迷的士志,此次出城春山带了八千人马,个个都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小兵。 如果用来守城,这八千人在悍不畏死的情况下足可以抵挡十倍之敌的轮番进攻。 就这么让他们白白死在城外,实在太可惜了点。 唉。 根井正人面无表情,然而心底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心疼,但一看外面的架势,就知道春山已经四周楚歌。 他倒是想救,但也只能作罢。 “等等看吧。”根井正人沉吟了会,再次抬头往西看去。 眼前的敌人士气如虹,实力暂时难以估辩。 如果春山能背守大土堆守上一天,那么说明城外的敌人不过如此,届时他才会考虑派人出城营救。 说到底,雁回这次来的是后血营,黄明的更是些杂牌军,说不准只是人多而已,然而根本没什么战力。 大土堆距离北海关只有三十余丈。城头旗语一挥,春山那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精神一振,连忙抬头看了看天色。 “传令下去,根井将军正在应付城东星落军团的进攻。只要击退东边的敌人,他就会腾出手派人出来营救我们。” “将军要求我们在这里守上一天。” “一天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眼前的敌人要么是雁回后血营要么是征北杂牌军,咱们虽然人少,但只要原地结阵背靠大土堆,绝对能顶住他们一天的进攻。” “是!” 第622章 守不住 第622章守不住 春山下的命令不算慢。 然而八千之数并不少,依然有部分人没能及时向大部队靠拢。 征北军铁蹄狂轰,飞快把他们切割开来。 春山看在眼里,疼在心底,然而也只能牙关一咬。 “放弃救援,所有人收缩靠拢,原地防御。” 下完命令,他的目光落到下面一匹高大的战马上。 主人是个圆滚滚的胖子。 “杀啊。”他中气十足在催着胯下的战马,带着几百身穿铠甲的将士,疯狂地扑了上去,收割着那些没来得及靠拢过来的倭寇小兵。 干他酿。 春山看得心里酸溜溜的。 这么大个死胖子,云垂人居然也能挤出匹适合的徤马来供他使用,真是暴殄天物。 想他堂堂一个领兵将军,却连匹坐骑都没有,出来偷袭还得跟着部下们一起跑路。 那是何等的凄凉。 话说回来,北海关也有马。 前阵子北边的日丹部族收了大和送过去的一大笔物资,礼尚往来便送了几十匹马作回礼。 然而一看那些马的体格就知道郭尔罗斯根本不是个东西。 别说日行千里,恐怕五十里都成问题。 “拿箭来!” 春山气不过,便想给下面那个杀进杀出所向无敌的死胖子一个教训。 然而好半晌过去,四周一片安静。 亲卫脸色讪讪,“将军,咱们的箭不多了。” 他们这次出城是为了偷袭雁回军团,并没有带太多的进攻武器。仗打到现在,很多弓手都已经两手空空,再也腾不出箭来。 最重要的是那个死胖子距离有点远,而且他的坐骑看起来不错,一直跑得飞快,恐怕不好命中,就不要浪费箭支和精力了。 哼! 春山回过神,冷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没过多久,分割出来的倭寇小兵已经全部被灭,春山等人则被重重包围在大土堆上。 小兵们逃无可逃,只能原地结阵,竖起盾墙,长矛对外,作好了死守的准备。 “狗娘养的。” 陈修兰第一次上战场,杀得那一个叫风生水起。 他收拾完了那一小搓敌人,正是杀得兴起的时候。 然而调头来到大土堆前,却是碰上了这长满尖刺的乌龟阵。 屡次驱马冲锋,胖子不仅没伤到敌人,反倒是差点让对方长矛和乱箭命中。 幸好他浑身上下都穿了铠甲,这才没受什么伤害。 无奈之下,只得退开了去。 ———— 雁回军团。 “将军,敌人死死挤在大土堆上,兄弟们一时攻不上去。” “攻不上去?”郁子平脸色古怪,“立即调整所有抛石机的攻击方向和距离,把大土堆从上到下给本将狠狠轰上几轮。” 雁回军团是来干什么的? 那是来准备攻城的。 郁子平手里的远程武器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至少砸翻那个大土堆完全不是问题,根本不需要用部下的人命去破那个乌龟阵。 嘿嘿。 传令兵回过神,狂笑着跑了。 很快,抛石机启动。 呼呼呼~ 天上瞬间飞满了石头和火球,其中还夹着不少燃烧的橡胶,狠狠朝大土堆砸了下去。 轰隆隆。 地动山摇。 春山等人躲无可躲,偏偏四面八方又是全是虎视眈眈的敌人,根本逃而无逃。 一轮攻击下去,顿时尸横遍野,惨叫连连。 “日你大爷哦。”不远处的陈修兰看得心惊肉跳,“有了这些武器,还要将士们冲锋陷阵做什么?” 咳! 黄明这会已经赶了过来,他轻轻咳了一声。 “王爷,这些是重武器,虽然威力巨大但操控者依然是人,而且它们运输起来十分麻烦,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布置,可以说局限性很大。” “因此很多时候还得要兄弟们奋不顾身上前冲杀才能将敌人打败。” 陈修兰这才了然。 很快他又兴奋起来,“抛石机怎么停了,土堆上还有很多倭寇没死呢,赶紧再砸一轮。” 郁子平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陈修兰话音未落,天空又一起亮了起来。 轰隆隆。 又是一顿遮天蔽日的石雨。 半晌过后,春山从堆盾牌下狼狈地钻了出来。 他的脸上多了几道划痕,那是亲卫誓死抵挡落石的结果,否则以刚才两轮铺天盖地的攻击,恐怕他的小命早已呜呼不在。 一天? 春山回头望了一眼北海关,眼底有些绝望。 眼下太阳刚升起,然而他的手下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别说坚持一天,恐怕半个时辰都是个问题。 “将军,”仅存的几个亲卫惶惶地看着天空,“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 唉。 春山一声长叹。 他何尝不知道这里已经成了个绝地,再呆下去要么被石头砸死要么被云垂人俘虏。 可不是没地方去嘛。 “将军,云垂人狡猾,早早设下了埋伏,如今我等已经陷入了重重围困,唯一的生路是入城。” 春山情不自禁又回头朝北海关望了一眼,然而看着那城门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更是心死如灰。 “将军,咱们不走城门,走城头的吊篮。” “对对对。”其他亲卫眼前一亮,“只要咱们有意突围,城里的兄弟肯定会用弓箭支援我们,到时候就能入城了。” 最重要的是脚下的大土堆距离北海关也不过三十余丈。 城头上又有弓箭、擂木、滚石等等时时盯着。 征北军即使骑着坐骑,来去如风,倒也不敢太嚣张。 因此绝对有空子可钻,小部分人突围的成功率应该不小。 说干就干。 春山立即让人向城头发旗语,很快收到了回应。 “立即突围。” 至于其他小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随他们去吧。 毕竟吊篮再多,那也是有限的。 咻咻咻。 城头的弓箭开始变得密集,虽然没有彻底打断外城来回巡视的骑兵,但数量也少了许多。 有戏。 春山等人精神一振,连忙示意小兵赶紧动手。 咣咣咣。 长长的梢子被砸进土里,再系上长绳,就成了一道滑梯。 咻~ 春山等几名将军连忙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抓着绳子就往下滑。 眼前的大土堆并不是天生的悬崖,有着一定的坡度。他们虽然没有经过训练,但依然安全着地。 跑! 不跑就死,跑得慢也会死。 春山再也顾不上所谓的将军仪态,他一言不发,扔下盾牌拔腿就跑。 看着南边哗哗驱马杀来的云垂将士,更是恨不得爹妈多长两条腿,甚至急得差点连将军配剑都想扔掉。 根井正人死死盯着下方。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主将石川泷的话,他一直牢记在心底。 此时看着云垂的骑兵全速靠近,似乎准备生擒春山等人,他手狠狠向下一挥。 “放箭!“ 咻咻咻。 城头箭如雨下,其中不仅有轻便的弓箭,甚至还有轻重弩。 扑扑扑,哚哚哚! 大大小小的箭支纷纷扎在骑兵经过的路上。 咴咴咴。 一连串惨叫声响起。 几骑人翻马仰,瞬间倒了下去。 第623章 查内奸 第623章查内奸 云垂的围捕立即受阻。 春山等几名将军见状大喜,一时间跑得更快。 “狗日的,这些都是倭寇的将军,他们想逃。” “骑兵继续。轻重弩呢,一部份瞄准他们,另一部份给老子瞄准城头放下来的吊篮,不能活捉就连筐带人干掉他们!” “是!”四面八方大声地回应。 快到了。 春山两腿狂撒,望着越来越近的城墙,心喜若狂。 呼~ 这时,尖锐的风啸响起,还没等春山反应过来,一根胳膊粗细的弩箭几乎擦着他的鼻类尖飞了过去。 嗡! 一声沉闷的弹响,弩箭重重射在不远处的城墙上,哗啦地犁出一道沟来。 尼码。 春山吓得一声怪叫。 他也曾负责过北海关的巩固,自是清楚这城墙的坚固和质量。 此时一看不由两腿发软,差点没吓尿。 这弩箭的威力要射在人身上,即便身上穿了铠甲,恐怕也非死即伤。 啊! 他正缩头缩脑地向前跑,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叫声十分熟悉。 春山心头大跳,明知不妥却仍然忍不住扭头询声看去。 不远处,他的副将正好被乱飞的弩箭命中。整个人喷着血直接飞出去好几丈,落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然而这时,又是啊一声惨叫响起…… 城头。 “将军,”军师急得差点上窜下跳,“云垂骑兵逼得太急,重弩的技术厉害,春山他们恐怕有危险。” 根井正人恍若未闻,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 “将军,”军师迟疑了下,他压低了声音,“城头的兄弟们都在看着呢,要不……咱们动用抛石机?” 抛石机不像单点攻击的弩箭,它可以大面积大范围地打击。 只要发动,云垂人再逼近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顾忌,没准可以帮到下面。 根井正人扭头左右看了一眼,心底有刹那的后悔。 城里物资匮乏,不利于久战,而且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守多久,因此一切都得节省着用。 之前八千人被围,根井正人都没想过动用抛石机,如今只为救春山几人,却反而要动用不多的物资? 然而看着城头小兵们焦急的神色,他只能咬牙指着南方蜂涌而至的敌人。 “朝南的抛石机,攻击!” “对了,”根井正人又连忙补充,“让他们只打一轮。” 命令飞快传了出去。 城头的抛石机手精神一振,他们早等着这一刻,连忙怒吼着:“放!” 呼呼呼! 抛石机启动,密密麻麻的石弹和火球朝着大致的方位重重砸了下去。 切! 下面不少小兵甚至懒得躲。 他们嫌弃地撇了撇嘴。 就这点攻击? 城里的倭寇不是想杀人,而是在放欢迎烟花吧! 但无论如何,攻击春山等人的势头总算缓了缓。 呼~ 终于到了。 毫发无伤的春山大喜。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进吊篮里,还没坐稳就已经第一时间抓住了消息绳,还重重地扯了扯。 城头的小兵立即感觉到了,连忙喊了一声。 旁边几人赶紧飞快摇起轱辘,下面的吊篮也随之渐渐升起。 呼~ 终于安全了。 春山长长舒了口气。 此番大难不死,本将必有后福。没准以后能顺利杀进云垂上等郡,抢得漫天荣华富贵…… 然而没等他理清狂飙的思绪, 咝啦。 破裂声响起,身子让什么重重撞了撞,吊篮也随之一顿。 什么情况? 春山愕然地低头望去。 只见一根漆黑的弩箭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直接将他和吊篮死死串在了一起。 太扯了吧,这么大的弩箭,居然一点也不疼? 这是春山的最后一个念头,接着他眼前一黑,就再也没了知觉。 根井正人黑着脸回了守关大将府。 刚坐下,他就轰地重重拍了一掌面前的桌子。 岂有此理,此次出城不仅没带回来任何东西,反而落了个全军覆没。 足足八千将士啊。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来人!给本将查奸细。” 根井正人气得咬牙切齿。 “整个北海关上下无论是谁,全仔细查一遍。只要有点苗头,通通抓起来,一个也不能放过。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这次春山出城偷袭,可谓隐密之至,然而城外不仅郁子平甚至远在青王庄的黄明都早早作好埋伏的准备。 说城里没有内奸,根井正人是绝对不信的。 很快整个北海关轰动起来,四面八方都有杀气腾腾的督兵在奔走,无数小兵纷纷被抓个正着。 有些喇头不明所以,稍稍反抗了下,结果直接被乱刃砍死。 一时间,整座北海关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将军,”军师心急如焚跑了进来,“咱们大和上下自古就是一家人,素来最是忠诚于天皇陛下。您……” 哼! 他话还没说完,根井正人就杀气腾腾地哼了一声。 军师一窒,看着主将漆黑的脸色,他赶紧换了种语气。 “不过俗话说龙生九种各有不同,因此咱们内部偶有叛徒或败类,也可以理解。然而这样的败类无论在哪都是万夫所指世人所不容,属下觉得一定属于极少数。” “此次春山出城遭袭,明显有异。将军要查咱们内部的情况,属下可以理解,同时也万分支持。” “不过此时非寻常时刻,城外敌人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举兵攻城,因此城里宜静不宜动。” “将军,要不咱们换个相对温和的查法?” 说完,军师默默叹了口气。 城里缺衣少食,城外长期重兵围困,此外百济东岸及泗山群岛的消息也一直不顺。 小兵们的士气本来不高,好不容易能出去抢点东西,结果落个全军覆没,如今城里督兵更是一言不合就大肆杀戮…… 再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天,北海关里就彻底乱了。 然而根井正人不仅没有听进去,反而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池间,你没有背叛天皇陛下吧?” 军师一愣,整个人愕然得像被掐住了脖子。 迎着主将逼视的目光,心底更是呼呼冒着寒气,下来的话就再也没有说出来。 好半晌过去,他才喃喃开口,然而嘴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将军何出此言?” “属下全家老小生了大和长于大和,将来老死依然是大和鬼。将军对此也知根知底。” “追随您这十多年来,属下自问一直勤勤恳恳从未懈怠。顺境时一起高兴,逆境时一起承担。眼下北海关虽然处境困难,但属下也从未有过其他念头,一直在苦苦寻找对策。” “相信将军定能看在眼里!” 根井正人脸色缓稍,半晌后他哈哈地伸手拍了拍军师的肩膀。 “开个玩笑,池间别放在心上。哈哈,如果本将真的怀疑,你也不可能再站在这里。” 呼~ 军师心底又是一寒,却是长长松了口气。 第624章 杨淼 第624章杨淼 唉。 看着小军师脸上难掩的惊惧,根井正人暗暗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此时非彼时,非必要情况不宜轻举屠刀大动干戈? 但春山出城前,麾下的将士有多期盼;他们败亡后,城头就有多沮丧。 特别眼看春山等数名将领就要被吊篮救回,结果依然被云垂的重弩一箭毙命。 城头上方始终束手无策以及赤果果的打击更是让所有小兵们都脸色灰暗。 因此,为了以后的士气,必须要有人对此次失败负责。 所以城里必须要有云垂的奸细或者大和的叛徒。 如果确实有,那最好不过,正好挑出来干掉。 如果实在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哪怕编也要编几个出来。 “原来如此。”小军师恍然大悟,赶紧恭维,“属下愚钝,差点坏了将军的用心良苦。” “罢了,”根井正人摆了摆手,“你也是好心。” 消息飞快传了出去,一时间,北海关里的督兵顿时跑得更勤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守关大将府的气氛平静了许多。 两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到悬挂的地图上。 确切说是辽阔的北海上。 “将军,”小军师有点迟疑,“舰队上那些云垂的俘虏应该不会闹事吧?” 根井正人不作声,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 北海关自古就是云垂北面最重要的关卡之一,守关将士众多。 前守关大将黄石涛因为贪晌所以虚报了人数。 但这么大一座关卡,真实存在且活生生的人依然不少,否则也瞒不过来来往往的监军。 去年根井正人偷袭北海关成功,除了当场被杀的,还有大量的将士在睡梦中就糊里糊涂中成了俘虏。 下来的寒冬腊月,因为缺衣少食,死了不少人。 侥幸活下来的俘虏要么用来巩固各处城防,要么做为条件送给了北边的日丹部族当奴隶。 小半个月前,不少俘虏更是被赶上战舰充当水手或苦力,随着羽田阳向南下。 人数有限,而且大多饥肠辘辘,甚至动不动就可能刀斧加身。 理论上这些俘虏应该会乖乖听令,至少不敢明着闹什么事。 但偏偏春山外出偷袭却惨遇云垂的埋伏,最终导致全军覆没。 根井正人百思不得其解,回过神后不得不怀疑北海关内部是不是真有大和的叛徒或者云垂的奸细。 同时是不是已经有些叛逆或奸细混上船,随着羽田舰队一起离开。 这样一来,那些俘虏到底还听不听令,就很难说了。 羽田的实力本来就不及杨淼,长途奔袭还处于逆风不利的位置,要是各舰上划船的俘虏再不听话甚至故意捣乱,那这场仗也不用打了。 根井正人当机立断。 “立即给羽田传令,通报春山情况,同时让他注意各舰的船员及俘虏。无论敌我,只要发现不对劲,直接格杀!“ “是!”传令兵匆匆离开。 军师则迟疑地朝地图上的青王庄望去。 南下时可以走水路,只是目标过于明显而且跑不了快马,此时又是逆风,仅靠一张小船以及寥寥的几个人划桨,想追上小个月前已经出发的舰队,基本不可能。 因此要想传达主将的命令,一般都是靠斥候或探子先摸上岸,然后通过陆路向南飞奔。 毕竟在单枪匹马下,走陆路可比走水路要快得多。 等跑到适当的位置,再想办法下海横渡大洋以及寻找已方舰队。 这样一来,北海造船厂以及黄明的青王庄周边就是信使的两道鬼门关。 “希望黄明的手下真是些杂牌军吧。” 黄明的手下是不是杂牌不清楚,反正下来的日子,造船厂周边的斥候探子们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和反刺杀。 北海。 浩淼舰队。 夕阳西下,阳光再也不似中午时的强烈。辽阔的海面上更是南风阵阵,吹得所有人心旷神怡。 杨淼站在甲板上,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报! 传令兵匆匆跑过来。 “将军,九原郡消息,泗山群岛出来的舰队在东海与北海交界处呆了一夜后调头往西而去。” 杨淼接过情报,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 “石川泷的目的地是哪,是九原郡还是华阳郡或者我们这里?” “这……”传令兵一脸的为难。 “将军,倭寇舰队的规模太大,石川泷还特意放缓了前进的速度,眼晴船们虽然时刻紧盯着,但也一时无法判断他们的真实意图。” “将军,”军师围了过来,“石川泷走那么慢,应该是在试探平海郡方面的反应。” 如果东海壁垒迟迟没有北上支援,那么说明陆伏海并没能完全掌控东海壁垒如今的局势,他们或许有可能北上夹击。 反之则反,毕竟石川泷也怕陷入北海这天生口袋阵里。 “算了,”杨淼浑不在意,“不用管他们去哪,咱们的目标是锁死北边。” 至于石川泷,这人一向心狠手辣,而且他们的战舰数量多,同时又位于上风,如果再与羽田阳向一起南北夹击,己方恐怕会有些棘手。 但也就是棘手而已,杨淼还不至于被吓到。 “北边的情况呢?”他问。 “回将军,根井正人命令驻守北海关的十五支舰队全部南下,如今已经开到了北边约八十里的地方,看样子要和咱们来个决一死战。” “同时根井正人还命令春山出城偷袭,结果中了我方埋伏,最后全军覆没。” “是嘛?”杨淼有些意外,飞快接过情报扫了一遍,“雁回军团这回倒挺有骨气的。” “这郁子平是谁?”他问旁边的军师,“你见过吗?” 小军师忍不住翻白眼。 他手里有各军团所有将领的详细资料,但平海郡与雁回郡相隔千里,他怎么会见过郁子平。 咳。 杨淼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 “你替本将记着,以后有幸见了面得请他喝一顿。毕竟大家都是同龄人嘛。” “属下记住了。”小军师哭笑不得,只好拿起笔匆匆记下。 做完这一切,他连忙把主将飘远的思绪扯回来。 “将军,羽田阳向最迟明天傍晚就会出现在咱们前面,他手里可有着十五支舰队……” 嗯。 杨淼摸了摸下巴,终于正经起来。 “十五支舰队,啧啧,船可真不少!” “传令下去,今晚各舰集体加餐,除了眼睛外所有人全部好好休息。明天作好进攻准备,咱们真刀真枪和他们干一场。” “让倭寇知道谁才是这海上真正的霸主。” “是!” 令旗挥舞,消息飞快传向四周。 没多久整片海域都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 第625章 画地为牢 北海。 羽田舰队最前方,半旧的三仓号磨磨蹭蹭地向南行驶。 哗哗哗。 跟在后面的数艘战营级飞快地发着旗语。 有仟长骂骂咧咧地向后看了一眼。 “干他酿,下面的水手都没吃饭吗?” 一个个桨划得那么慢,没见后面的兄弟舰都快撞屁股了吗? “你你你,”他长随手点了三个亲卫,“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佐木三人相视一眼。 他们不敢明着拒绝,然而转过身子的刹那,每个人的脸上却满是愤懑。 看看看,看个毛看? 东海壁垒实力强大,纵横大洋所向无敌。挡在前面的杨淼更是和鲁玉龙一样勇不畏死,只要遇上总能让对手吃大亏。 他们所在的三仓号被安排在最前面开路,明显就是炮灰。 下面划桨的更大多都是原北海关的守兵。 作为俘虏,没吃饭不是很正常吗? 没吃东西划不动桨不是很正常吗? 最重要的是各舰将军都不把云垂的俘虏当人看,底舱能挤多少人就挤多少人。 甚至还有些俘虏也不知是病了还是饿脱了,一直在上吐下泻,导致下面两个舱的气味一片浑浊。 此时又是夏天,舱里闷热无比,加上各种汗臭夹杂在一起,恐怕连呼吸都成了问题。 因此若非万不得已,几乎没人愿意到下面去转悠。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佐木三人再郁闷也得乖乖挪脚。 “前天老子已经下了一次,差点没被熏死。这次怎么还轮到我?” “很明显嘛,狗日的仟长分明是看我们不顺眼。干他酿的,又不是有后台,他能当个这个仟长?” “得了。”佐木赶紧出来和稀泥,“抱怨有什么用,谁让咱们没有后台呢。别嚷嚷了,赶紧干正事吧。” 说完,他掏出块破布,浸湿了蒙到脸上,然后一脸残忍地掏出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黄石涛不是东西,但云垂人打造的武器真不错……” 咳。 “咱们动作快点,随便抓几个杀鸡儆猴应付一下,然后赶紧上来。” “说的是。”其他两人也是无可奈何,纷纷作准备。 磨磨蹭蹭,三人到了通往水手舱的楼梯。 然而看着那道变了颜色的舱门,走在最前面的人却是一脸的犹豫,迟迟没有勇气将门拉开。 “八嘎!”佐木骂了一声,“让我来。” 他挤开前面的人,直接拔下门栓,咣地打开了舱门。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臭味从下面迎头涌了上来。 呕! 尽管三人口鼻都严严实实地蒙了湿布,然而仍然被重重熏了个跟头,肚子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退退退!先通通风。” 好半晌过去,退出楼梯的佐木终于感觉活了回来。 他捏着鼻子回头看了眼两个面无人色的难兄难友,牙关一咬,大踏步向下走去。 三人很快到了水手舱。 船舱里和一般的战舰并没什么两样,惟一不同的是桨位上画了密密麻麻的白圈,上面站着一个个面黄肌瘦东倒西歪的俘虏,正有气无力地摇着桨。 织田将军这招不错。 死死地捂着鼻子的佐木暗暗地点了点头。 云垂人常说画地为牢,织田为了防止这些俘虏交头接耳串联起来造反或者不干正事,直接在桨位下画了一个小白圈。 只要划桨的俘虏们胆敢离开这个小圈,嘿嘿…… 保证令他们终身后悔。 “怎么回事,”到底是亲卫,佐木在小仟长前面屁都不敢放,然而在这水手舱里却是威风八面,“人都死了吗?为什么战舰开得这么慢!” 叭叭。 两个水手舱值班的小兵扶着配刀拎着鞭子满头大汗跑了过来。 “将军息怒。兄弟们一直在这里盯着,从不曾偷懒。只是俘虏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没什么力气划桨,加上现在刮的又是东南风,船跑不快也是……” “混帐!”佐木两眼一瞪,“你们这么说是怪我了?” “属下不敢!”两小兵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摆手。 他们又左右言他地抱怨了会,佐木这才没说什么。 其中一人脸色犹豫。 “将军,到现在为止两个底舱共有二百二十四人生了病,个个上吐下泻的,弄得附近又脏又臭,实在没法子呆。您看,是不是该找军医过来看看……” 否则要是发生时疫什么的,一旦传染开来,那就麻烦了。 “这么多?”佐木脸色严峻了些。 前些时候底舱只报告了二十多个病号,没想到转眼涨了足足十倍。 “狗日的,他们当真生病了?不是装的吧。” 云垂人最擅长伪装了。 “真的生了病。”两小兵小鸡啄米地点着脑袋,“兄弟们打了也打,抽也抽了,甚至还拿刀剑捅过,他们真的爬不起来了。” 干! 旁边一起下来的人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 “那你们还愣着作什么?赶紧扔他们下海喂鱼啊。” 虽然周围有不少划桨的俘虏,但他们说的大和语,倒是不用担心俘虏们听见了会造成恐慌或反抗。 “回将军,兄弟们已经偷偷扔了一些,只是……” 只是底舱是没有出口的,要想把人扔出去只能通过水手位或弩炮位。 他们手里虽然有刀剑,然而划桨的俘虏远比他们多,倒不是敢作得太明显。 “混帐,”佐木大怒,“一群俘虏而已,你们怕个毛?” 他左右看了一眼,冷冷地拍了拍腰间的配刀。 “说,哪些个是喜欢出头的?让老子来教训教训他。” “这……”两小兵脸色迟疑。 整支舰队严重缺粮,平日里别说俘虏,就连他们这些大和将士通常也半饥不饱。 特别是南下这半个月以来,情况更是严重。 目之所至,水手舱里的所有人个个手脚发软,常常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特别是到了轮换休息时间,几乎个个倒头就睡。 倒真没见着有哪个还有余力出来跟他们逞强呕气。 哼! 佐木不爽地揉了揉咕咕作响的肚子。 自从下了这破底舱,他的肚子就开始变幻莫测,一直欲吐不吐的,下面的口子甚至还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如果是饿了还好,要真是染上了时疫…… 尽管水手舱闷热无比,然而佐木越想背后越是发凉。 他有点呆不下去了,不禁发狠道:“这么说一个出头的也没有?” 两小兵相视一眼,其中一人连忙道:“回将军,剌头嘛倒是有一个。他好像叫魏大山。喏!” 这人指着不远处一个已经摇摇欲坠然而还努力划着桨的俘虏。 “就是他。” 咳咳。 另外一人脸色古怪,情不自禁咳了两声。 他也算了解这魏大山。 为人老实本份,虽然体格比其他俘虏强上一点,但也算不上什么剌头。 自上了这三仓号,该划桨时他就老老实实站在白圈里划桨,该睡觉时哪怕再饿也睡得像死猪一样,可以说从不出头。 而底舱里的北海关俘虏足足超过三千,他之所以被两人记住,纯是因为喜欢说梦话。 “喂年猪啦,一起出门采猪食啦。” 也不知道他到底梦见了什么,反正一睡着魏大山就会这样嘟嘟囔囔。 刚开始,监视的倭寇小兵还以为他在说什么串联暗语,拖出来又是打又是烫又是隔离,结果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后来弄明白他囔囔的梦话后不由哭笑不得,也就随之去了。 第626章 串谋 “拉他过来!” 佐木杀气腾腾地盯着魏大山。 他们三人急着离开这个臭哄哄甚至可能有时疫的地方,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只想尽快找几个典型出来杀鸡儆猴。 很快,划桨划得手脚发软的魏大山被拖到佐木面前。 叭叭。 佐木把手里的鞭子抽得叭叭作响,顿时吸引了附近不少俘虏的目光。 “你们都给我仔细听着。” 他恶狠狠地指着一脸谄媚的魏大山。 “这人不听我等号令,在岗期间偷懒成性,导致其他人有样学样;轮换期间又一直嘀嘀咕咕,打扰其他人休息。不打不足以服众,给我狠狠打。” 咳。 “将军,”两小兵面面相觑地咳了声,情不自禁出声提醒,“他们是云垂人……听不懂咱们的话。” 因此就算你说得再头头是道,这些人恐怕也根本无法理解。 佐木一口痰堵在嗓子眼,差点没被憋死。 “废什么话,我叫你打。” 两人无可奈何地相视一眼,只好高高举起鞭子,没等魏大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重重抽在他身上。 啪! 魏大山疼得直打哆嗦,然而却是不敢躲,甚至还撑着脸上的堆笑站得近了些。 “几位将军累不累,要不我自己打自己?” 呸~ “无耻!” “不要脸!” “以后别说你是云垂人!” 周边隐隐传来一阵唾弃声。 倭寇在云垂人心中历来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偏远蛮夷。 虽然众人此时不幸成了俘虏,时不时就遭受刀斧加身,但也绝不是魏大山卑躬屈膝的理由。 然而魏大山仿佛没听到,根本不为所动。 嘿嘿。 佐木听在耳里,顿时没了折磨魏大山的兴趣。 他冷冷地抬起头,很快盯上那些神色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俘虏。 “那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居然敢不听从指挥,蔑视我等大和将士,真是好大胆!” “来人,把他们拉出来,给我狠狠地打。如有反抗,直接砍了丢下海喂鱼。” “是!” 附近的倭寇小兵们飞快扑了过去,一把把那些点到名字的俘虏按住,另外一些则举起鞭子就狠狠地抽了下去。 叭! 啊! 随着鞭子抽下,凄厉的惨叫声开始随之兴起。 没一会,水手舱里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听得所有人背后发凉。 甚至惊动了底舱休息的云垂俘虏,他们纷纷跑上来看来究竟,然而很快被倭寇小兵赶了回去。 “狗日的倭寇,老子跟你拼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实在受不了,便咆哮着要起身。 然而还没等这人起来,佐木眼疾手快,他几步迈过去,抽出那柄锋利的匕首咻地捅了进去。 啊。 那名俘虏惨叫一声,顿时捂着伤口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哼哼! “不知死活。”佐木边骂边杀气昂然地左顾右盼,“还有人要试试吗?” 一时间,偌大个水手舱里除了鞭子抽在人身上的沉闷依旧时不时响起,其他地方一片死寂,没人敢出声。 呸。 佐木冷冷地朝地上呸了一口,“算你们识相。” 否则他也不介意多杀几只鸡来儆猴。 砰! 好半晌过去,他重重踢了一脚那个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俘虏。 “死了?来人,把他丢进海里喂鱼。” 两个倭寇小兵跑过来,飞快抓起那个不知是死还是活的俘虏,直接拖到最近的桨位上,呼地把他扔了出去。 扑通! 沉闷的落水声不大,然而震得舱里所有人都混身一抖。 佐木见状,心底更是满意。 他举起滴血的匕首指向长长的船桨,“不想死的立即回去划桨。下来的日子,谁要是偷懒,刚才的就是榜样。” 佐木的话依旧没有俘虏能听懂,然而所有俘虏都明白他的意思。 刹那间,所有人忍着疼痛和饥饿,忙不迭地爬起来,几乎是飞地扑到自己的白圈里,使劲地摇起桨来。 哗啦啦。 三仓号的速度顿时快了不少。 “你!”佐木指着魏大山,“过来!” “是是是。”魏大山像摸到火炭般直接丢开手上的船桨,谄笑地哈着腰跑了过来。 “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双方语言不通,佐木也懒得说话。 他抬起手指着水手舱里的众多俘虏大大地画了一圈,然后点向船桨示意使劲摇,最后用匕首指了指那些停下来的船桨,狠狠在魏大山前面一拉。 “去警告所有云垂人,下来的时间让他们使劲划桨。没有命令的话,谁停谁就死。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魏大山连连哈着腰,“小的明白,这就去跟他们说清楚。” 佐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跟水手舱和底舱的倭寇小兵们交代了下。 “你们干嘛费心费力还不讨好?听我的话,找几个听话的云垂人,让他们去管那些俘虏就好。反正都是狗咬狗,你们在旁边把握好尺度就行,不仅省心还省力了呢。” “将军高见。”底舱的小兵们纷纷恭维。 佐木又大咧咧地转了一会,直到三人实在受不了船舱里的味道,这才匆匆回了上层。 有了佐木给予的特权,魏大山顿时扬眉吐气。 “几位将军,“他找到水手舱的倭寇小兵,“要不,小的先去跟他们一一说明白舰上各将军的意思?” 去吧去吧。 倭寇小兵们正挤在最前面的弩炮位上呼吸新鲜空气,根本懒得理魏大山。 再说了他们也听不懂,不过也大抵能明白魏大山的意思,纷纷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哼哼! 魏大山身上的鞭伤还隐隐作痛,然而此时整个人却是腰不哈了,头也不低了。 他拿着鞭子左戳戳右捅捅邻近俘虏的身子,口里更是嚣张之至。 “大家听着,那些狗日的倭寇听不懂我们的话……” 嗡~ 听到他话的俘虏手头都是一顿,不少人甚至情不自禁扭头哑然地朝魏大山望了过来。 在往日,别说在船舱里大声嚷嚷,甚至站得靠近一点都有可能被倭寇当成串谋而导致鞭抽刀刺。 啪~ 魏大山满脸愤怒地抽了下鞭子,眨眼间又谄笑着朝那边呼吸新鲜空气的倭寇小兵挥了挥手,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中。 “我操!”他骂骂咧咧道:“你们他酿的不要惊讶也不要回头,最好还要装出愤怒的模样,明白吗?” 能活现在的俘虏们都不是傻子。 他们眼里精光一闪,果断冷笑着回过头去,一些甚至还发出不屑的唾弃声。 魏大山不理,继续恶狠狠地抽着手里的鞭子。 “我们现在的方向是往南,已经一连走了十七天,看样子这支舰队马上就会离开北海,很快就会遇到东海壁垒。” “从桨位和炮位看出去,我们脚下这艘破船前面没有其他战营级,因此应该是在整支舰队的最前方。” “如果遇上东海壁垒,估计这条船会第一时间受到攻击,也就是俗说的炮灰船。” “既然是炮灰船,那么迟早都是死。要么被炮火击沉,要么被战舰撞碎,反正都是死。” “咱们当了那么久的俘虏,倭寇怎么对待我们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反正都是死,不如做好准备,想办法毁了这艘狗日的同时逃出去!” 第627章 加餐 第627章加餐 下来的日子,一旦三仓号速度有所减缓,水手舱里便响起魏大山挥着鞭子咆哮的声音。 简直比倭寇的督兵还要勤快些。 “干得漂亮,既然语言不通,就该以云垂人制云垂人嘛。” 佐木这招用得聪明,甚至还得了织田舰长的称赞,一时间风头无两,所到之处没人敢拦。 五月二十。 这天傍晚,天气似乎更加闷热,即便在四面是水的海面上,依然热浪滚滚。 三仓号的水手舱里更甚,简直像城市的下水道般又臭又闷。 几乎所有倭寇小兵包括督兵在内都挤到了最面方的炮位上,以便呼吸新鲜空气。 咣当,咣当! 通往甲板的各个舱门再次打开。 在上锋的催促下,哗哗涌下了一大堆皱着眉头的倭寇小兵。 佐木也在其中。 “魏大山,魏大山!”他死死捏着鼻子大声嚷嚷着自己唯数不多会的云垂语。 “在这!将军,小的在这呢!” 不多时,身上充斥着闲鱼以及粪坑味的魏大山不知从哪挤了出来。 他卑微地哈着腰,“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呕! 尽管佐木已经死死捏着了鼻子,然而魏大山身上浓烈的恶臭依然差点让他吐了出来。 什么味,这王八蛋是在底舱的金汁里打了个滚吗? 佐木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连忙后退了几步。 他使劲的摆着手,“你别他酿的过来!” 魏大山自是听不懂,不过他一看就明白佐木的意思,连忙点头哈腰后退了几步,乖乖在二丈外站住,机灵得像只哈巴狗。 然而他身上的味道实在太冲太难闻。 周围刚下舱的倭寇小兵无不脸色俱变,个个被熏得头昏目眩,纷纷捏着鼻子向外挤去,瞬间给魏大山腾出了老大一个圈。 呵呵。 魏大山哈着腰陪笑。 佐木也是怕了,不知从哪麻利地掏出个木碗。 里面装了半碗说不清颜色似粥非粥似汤非汤的东西。 他先抬手指了圈舱里的俘虏,然后作了个吃的动作。 “你一会儿给其他人说清楚,今晚加餐,所有人可以多吃半碗饭。” 魏大山眼前一亮。 他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很好。”佐木也不管他理不理解,抬手又指向众多的船桨,作了个摇桨的动作。 “你再告诉他们,吃饱了得听命令努力划桨。” “谁敢胡来,格杀无勿。” 说到这,佐木一脸狰狞地拔出那把从北海关抢到的匕首,对着空气狠狠比划了一下,以示警告。 魏大山生生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道:“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将将军的意思说给所有人听。” 佐木点点头,满意地回了上面。 不多时,又有倭寇小兵扛着数十桶糊糊下来,咣咣咣地放在魏大山面前。 “加餐了。你你你,过来吃饭。” 魏大山像个土匪般敞着破烂的上衣,叭叭叭地甩着手里的鞭子。 他大摇大摆在俘虏中间转了一圈。 “粥不多,所有人都不许抢,也不要多打。尽量保证现在还能活动的兄弟都有份,明白吗?” 所有人听在耳里,然而没人吱声。 只有那几个被魏大山点名的俘虏顺从走过去打了半碗糊糊,哗哗倒进嘴,狼吞虎咽地灌了下去。 船上的异动,让他们所有人都清楚下来的命运。 海上大战,估计很快就要开始。 魏大山同样对此心知肚明,他抬起眼默默地扫了四周一圈。 在北海关被赶上三仓号时,他们足足有三千人,然而如今还能站着的只有二千出头,其余的不是死了就是病了。 也不知今晚过后还有几个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 吃过东西后,俘虏们在岗的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白圈里摇桨,轮休的直接返回底舱继续睡觉。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井然有序。 倭寇的督兵们看了几眼,更是放心,随即不再理会。 分完粥又过了段时间,魏大山习惯性地耀武扬威骂骂咧咧地在舱里转了几圈,把自己的主意光明正大告诉所有的俘虏后,这才安静地缩回了自己的位子坐着。 ———— 南边,浩淼舰队。 此时天已黑,海面上难得清凉。 杨淼站在主舰的甲板上,边吹着凉风边哼着家乡的小曲,满脸的惬意。 有传令兵兴冲冲跑过来。 “将军,刚收到前方消息,羽田舰队的前军差不多已经进入我方射程。” “嗯。”杨淼停下哼着的小曲,下意识地抬头朝主桅上的风向标看去。 东南风。 砰。 他重重拍了巴掌船舷。 “风向正好。传本将命令,上去撞它们狗日的。” 旗语当然不可能这么粗鲁和糊里糊涂。 军师只好和传令兵一起擦着汗走了。 杨淼的命令飞快传到前方。 刹那间早就蓄势待发的重箭、火球和石弹顿时呼呼地滑过天际,朝着自己的目标飞去。 轰轰轰。 无数落石和重弩势大力沉地落在射在三仓号周边及船身上,要么轰得船身瑟瑟发抖,要么激起漫天的水花。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甲板上的藏兵洞里,织田气得一把推开掩护自己的亲卫。 云垂的武器本就比他们的强,加上此时又处于上风位,一时间羽田舰队的前军只有挨打的份。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就算他们想还手却偏偏够不上距离。 再这样下去,敌人还没碰着,恐怕自己的船就已经被击沉了。 “传本将命令,”织田怒吼,“命令所有水手一起划桨,提速,给本将压上去。” “是!” 咚咚咚! 甲板上船舱里数十面战鼓同时敲了起来。 佐木更是顾不上水手舱的味道,在摇晃的船体中撞撞跌跌向下跑去。 好不容易冲进水手舱,他还看清眼前的状况就大声嚷嚷,“魏大山呢魏大山呢?” 然而眼前一片混乱,到处闹哄哄的,根本没人回应。 佐木愕然,定睛一看顿时反应过来,不由气得暴跳如雷。 “混帐!” 此时进攻的战鼓已响,用不了多久,三仓号就会与东海壁垒的前军进行近战肉搏甚至正面对撞。 而水手舱的安全固定绳有限,为了不被甩进海里,倭寇小兵此时正忙着抢位置,个个吵争不休。 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直接拔刀相向。 而那些个被抢了位置的俘虏则面面相觑地站在白圈外面,似乎有些手足无策。 至于魏大山,好像刚刚被人狠狠揍了几拳,正捂着头脸从人群挤了出来。 “将军,将军,小的在这。” 佐木那还有心思安慰他,“进攻开始了,回去分配好你们的人,让他们轮流划桨,所有人必须用尽全力!” “如有偷懒,严惩不贷。” 第628章 拖延 第628章拖延 “将军,不是小的不愿意,你看……” 魏大山转过身,苦瘪地展示着后面的混乱情况。 舱里的俘虏们十分乖巧,倒是那些刚被赶下来帮忙划桨的倭寇小兵根本没人听他的。 一个个依旧在抢夺着位置好空气清新的安全绳。 佐木也是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叹息着喊来督兵,让他们尽快控制局面。 督兵拔出刀剑,杀气腾腾地扑上去。 “就近原则,力衰者旁人补位。谁再乱抢乱跑,格杀勿论。” 刷刷刷。 他们用武器砍杀了几个争吵不休的小兵后,整个水手舱才逐渐安静下来。 看着满地的鲜血,没人再敢乱动。 “都愣着做什么,”魏大山得意洋洋跳出来,用云垂语尖叫着指手划脚,“划桨啊!” 吱吱吱。 桨位上的人回过神,赶紧一起用力。 三仓号开始哗哗向南驶去。 “很好。”佐木满意地拍了拍魏大山的肩膀,留下几个督兵盯着,自己则回了上层。 说时长,实时短。 从织田下令,各舱敲响战鼓到佐木控制好局面,战舰开始加速,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轰轰轰。 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三仓号受得到攻击也越来越密。 上层甲板。 船身猛地一抖。 嘎嘎嘎! 一阵断裂声。 副桅也不知被石弹砸中还是被弩箭射断,吱吱地倒下来,轰地重重压在了织田所在的藏兵洞上。 “将军,这儿太危险了。要不咱们还是下舱躲躲吧。” “混帐。”织田一把拔开前面的亲卫,“别挡着本将视线。” “去问问重弩手在干什么,还没进入攻击距离吗?” 一名亲卫抄了面盾牌挡在头上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躲躲闪闪地跑了回来。 等他站稳,藏兵洞里的所有人不由神色一紧。 这小亲卫的身上粘满了红白之物。 红的是鲜血,白的是脑髓,到处星星点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 “将军,敌永靖号战将级,清流号山阳号两艘战营级已经进入我方重弩和抛石机攻击范围,双方的距离仍在快速缩短。” 战将级? 旁边的军师打了个哆嗦,连忙缩着脑袋跑出去观察了一遍。 没多久他又跑了回来,“将军,咱们不能再往前了。” 没待织田回话,军师抬手向外一指。 “将军请看,杨淼早有准备,手下更是训练有素。如今以战将级领头,其他战营级紧紧跟随保护,彼此间更是两两甚至三三掩护交叉攻击,每一艘都做好撞击准备。” “而咱们呢?” 说到这,军师两手一摊,嘴巴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真子号,那是艘和三仓号一样的战营级。 它尚且还落后好几丈,其他友舰更是远远拉在后面。 至于珍贵的战将级,就算藏兵洞里的人踮起脚尖望穿秋水,恐怕也看不到它们的踪迹。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三仓号要再继续这样奋勇前进,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尸沉大海变成死仓号了。 虽然他们是炮灰,但也没有这样送死的。 唉。 织田叹了口气。 “本领何尝不清楚,只是军令如山,而羽田将军的命令是……” “将军,”军师直接开口打断他的话,“俗话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羽田将军命令我们三仓号挡在最面前,这没什么问题。” “但这么大的舰队,没理由让我们这艘战营级呈威风,至少有其他友舰一起吧。” “就是。”其他人早就不满,纷纷点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哪有我们冲在最前面,其他人不上来的。” “将军,要不等等旁边的真子号和大野号吧。正面攻击没法阻挡,至少他们可以保护咱们左右侧舷不受攻击。” “说的是。” …… 织田默默地听着,半晌后他牙关一咬。 “变速,挂网设防,工兵修船;发动所有武器反击,着重攻击他们的战将级。同时向后方发旗语问情况,一切等其他兄弟舰上来再说。” “是!” 哪怕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但停是绝对不能停的,停下来的战舰就是个活生生的靶子。 因此三仓号只能时快时减,尽量躲避云垂人的炮火。 铛铛铛,咚! 减桨变速的锣鼓声随之响起。 佐木生怕俘虏们不理解,又飞快跑下水手舱找到魏大山。 他指了指地板上的白圈,做着弃桨停手的动作。 “变速,变速明白吗?让你们一部人先停手,原地休息。其他人继续!” 魏大山看懂了,拔腿飞快在舱里来回奔跑。 “各位兄弟,单双号轮流休息,所有人保证体力。” “这艘破船受损严重,旁边的倭寇战舰又没跟上来,现在只能挨打。大家努力占据桨位,随时做好跳海准备。” 俘虏们相视一眼,部分人纷纷坐下来原地休息。 他们看不到船体外壳和上层甲板,但脚下的船身一直在颤抖,战舰龙骨更是吱吱吱地不断呻吟,心里也清楚此时三仓号恐怕情况不妙。 但无论如何,只要运气不太差,比如直接被重弩命中吃水线或者命中储藏的火油,否则光凭远程武器,想击沉一艘战营级也绝非容易。 因此大部分人暂时还是很安全的。 三仓号的消息层层上报,没多久就传到了后方主将手中。 羽田阳向面无表情地扫了一遍,随手递给旁边的军师和副将。 “将军,”军师沉吟,“前军不能直接上,还是得继续拖时间。” 他们的实力本就不如杨淼,如今敌人以逸待劳更是处于顺风位,就算他们全部战舰一鼓脑压上去,恐怕胜算也不大。 只有石川泷派来的支援舰队到了,来个南北夹击,恐怕才有胜算。 羽田阳向缓缓地点头,“本将亦以为然。” “来人……”他刚要下令,副将连忙站了出来。 “将军,属下不敢质疑你的命令,但有话句不知该不该讲?” 羽田阳向有些不悦,但看着副将那张急得涨红的脸,又缓缓点了点头,“说吧。” 呼。 副将出了口气,连忙摊开海图。 “将军,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良好的开端就是胜利的开始。” “军师的意思是想拖时间待援,这想法很好。但杨淼呢,他可不会随咱们的意。” 说到这,副将用尺子量了量双方的距离。 “将军请看,咱们与敌人就这点距离……” 唉。 他叹了口气。 “属于说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力的话,如今东海壁垒已经发起进攻。以他们的能耐,就算咱们让前军摆出长蛇阵努力拖时间,恐怕也拖不了太久。” “届时反而会因为抵抗的兵力不足,导致对方杀起来更加顺利,同时云垂人的士气也会随之高涨。” 羽田阳向神色一紧,连忙盯紧了海图。 天时地利人和,战争的三大要素。 如今他们已经没了天时和地利,要是再没了人和,就算石川泷的支援赶到,恐怕这场战也没法打了。 半晌后,羽田阳向缓缓点头:“那以你的意思?” 呼~ 副将见主将听进去了,不由长长出了口气。 “将军,以属下愚见,与其消极应战,还不如让前军进行顽强的抵抗。咱们就来个硬碰硬。” “杨淼是强,但咱们也没那么弱,否则根井将军也不会委将军以重任,派咱们南下。” “说句难听的话,就算杨淼一涌而上,但想吃掉咱们的前军,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如果前线将士们英勇奋战,没准还能磕掉他半口牙。” 说到这,副将抬起头,遥遥向南看望去。 远处,密密麻麻的火球划过天际,几乎在天上搭成了一座桥。 可见东海壁垒的攻击有多密集。 “将军,士气都是此消彼涨的。只要顶住了杨淼的第一轮攻击,那怕前军全军覆灭,但只要挫败了云垂人士气,就是一种大胜利。下来咱们要轻松得多。” 否则,如果敌人打起来一直气势如虹势如破竹,届时别说前军,中军能不能顶住都是两说。 第629章 拐弯 第629章拐弯 “将军,”军师摆着手不敢苟同。 “话虽这么说,但如果与杨淼硬碰硬时前军伤亡太大,海面上到处是咱们战舰和兄弟尸体,四处一声哀嚎声。剩余战舰的士气恐怕也不会太高。” “属下觉得还不如像现在一样,继续拉大距离,慢慢消耗别人水手的力气。” “你……”副将气得直打哆嗦。 他抬手指着主桅上呼呼打转的风向标。 “将军请看,海面上的风一直向西北方向吹,云垂人根本不需要像军师所说的花大力气摇桨。他们只要挂起主副风帆就能高速冲上来。” “所谓的拖延时间消耗力气,”副将顾不得军师的面子,直接破口大骂:“绝对是个昏招!” “森井将军,你这话就说过份了……” 羽田阳向没理会两位下属的争吵。 他沉默了好半晌,突然扭头朝东南方向望去。 “宫水现在到哪了,赶到杨淼的东面了吗?” 一旦宫水赶到东面并且横着向西包抄,这样一来杨淼不仅没顺风位,而且受攻击的还是最脆弱的侧舷…… 届时就算泗山群岛没派舰队北上支援,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当然,要是石川泷再派了足够的舰队过来,那么吃掉杨淼整支舰队将不再是梦想。 “这……” 四周一片寂静。 “将军,虽然有小船一直跟着,但您也知道海上不比陆地,不仅要看人力还要看潮汐和风向,无法做到快速传递消息。” 因此,现在暂时还不清楚宫水的具体位置。 “不过将军别急,按照惯例,宫水将军应该很快就会派人回报他们的具体情况。” 羽田阳向点头,再次将目光转到正南方。 “传本将命令,前军舩贩、水牧子以及時沢号战将级率领其所有附属战营级上前迎战。尾随其后的其他战将级做好准备,随时支援,务必顶住杨淼的第一波攻击。” 直到宫水舰队出现在杨淼东边为止。 至于南边泗山群岛方面,能派舰队支援最好,不过羽田阳向也算熟知主将石川泷的性情,没敢抱太大的期望。 命令飞快传到前方。 舩贩水牧子等战将级连忙提高速度,带着密密麻麻的战营级哗哗地朝着杨淼舰队驶去。 ———— 南边。 永靖号战将级。 鱼昊江哈哈大笑地放下望远镜。 “好家伙,三艘战将级啊,真是大手笔。狗日的倭寇准备和我们来个硬碰硬吗?” 他先习惯性看了风向标,随后砰地重重地一拳砸在面前的船舷上。 “老子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传令下去,加大火力干掉那几艘阿猫阿狗,清空前面的水路。永靖号所属瞄准正对我们的舩贩号,一起上去干他酿的。” 至于倭寇其他舰队自然有邻近的友舰应付,不用他们费心。 “是!”四周响起一片怒吼。 一时间,三仓号、真子号和大野号这些顶在最前面的阿猫阿狗处境更是艰难。 船身一直轰隆隆作响,几乎从头到尾都被云垂的重弩和石弹照顾了一遍。 咣咣咣。 满脸焦急的佐木两步当三步地又一次飞快窜到了水手舱。 他先用大和语嚷嚷了什么,引起倭寇小兵们一片喧哗,随后又四处找起魏大山来。 “魏大山呢,魏大山呢?” “在这呢,在这呢!” 魏大山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身上更臭不可闻。 然而佐木这会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他顾不上捂鼻子,先点着俘虏比划了一圈,随后指着搁在地上备用的船桨。 “所有人无论有没有位置,都拿起船桨一起摇,明白吗?” 魏大山一向很精明,这会却突然犯了傻。 他呵呵地指着地上的备用船桨,然后学着佐木的模样,依样画葫芦地比划了个大圈,最后手指定格在储藏室的门口上。 “将军的意思把这些备用船桨搬回去吗?” 你妹。 佐木很快看懂了,气得直想骂娘。 他刚要开口斥责。 然而这时,咚咚咚! 三仓号上所有的进攻战鼓再一次地响了起来。 鼓声如雷,摄人心魄。 佐木打了个激灵,刷地拔出那柄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比划了几下。 “让所有人立即帮着划桨,否则就死,明白吗?” “小的明白。”魏大山吓了一跳,连忙点头。 然而他转过身子的时候,脸上却是一片愉悦。 “兄弟们,所有人准备,时候到了。” 海面上炮火纷飞。 双方最面前的战舰已经相距不远。 彼此一艘艘都卯着了劲,分别瞄着自己的目标,飞快撞了过去。 唯一不同的是东海壁垒都扬着高高的风帆,而倭寇的战舰只能靠手划。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嘎嘎嘎!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 三仓号巨大的船身突然生生在海面上打了个横。 啊啊啊! 甲板上的弩炮手和抛石机手正冒着枪林炮雨忙个不停,试图毁掉面前奔雷号战营级的主副桅杆。 他们哪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不少人一时不察直接惨叫被甩进了大海里。 什么情况? 织田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地揉着发疼的脑袋。 刚才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拐弯给甩了出去,重重磕到了墙壁上。 “不清楚。” 藏兵洞里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水手舱。 佐木好不容易抢到一根安全绳。 他刚刚把上半身套进去,结果这时候船身来了个大漂移,生生把他甩得吊了起来。 “八嘎,你们在干嘛?” 然而没等他声音消失,那柄锋利的匕首已经一头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咻。 鲜血横飙。 佐木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同样磕得头破血流的魏大山。 “你你你……” 然而魏大山根本不理他,转头大喊:“所有人跳海!一直往外游。” 哗拉拉。 俘虏们也不作声,能动的纷纷抱了个船桨,直接从最近的桨位口跳了出去。 而倭寇小兵们几乎个个都抢到了安全绳,这会一个个还吊在半空来回晃悠,即便看见了也根本无力阻止。 哈哈。 “各位,沙扬那拉。” 魏大山大笑着朝满舱愕然的倭寇小兵挥了挥手,直接抱起一根船桨,扑通地跳了出去。 十丈,不远。 魏大山刚入水,就听见轰地一声巨响,同时水里一股大浪涌来,生生把他推出去了十余丈远。 好不容易控制好身子,魏大山浮出水里扭头看去。 奔雷号巨大的撞角直接撞在三仓号的侧舷上,生生把三仓号从中间撞成了两截。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 邻近的真子号和大野号也不知道是看见了这边的动静还是同样早有预谋,居然也生生拐了个小弯,结果被杀上来的东海壁垒狠狠切掉了整个船头。 第630章 救不救 第630章救不救 报! 传令兵匆匆跑到羽田阳向身边。 “将军,前方传来消息,各舰的云垂俘虏突然爆发抵抗和叛乱,已经有十余艘战营级在进攻时突然转拐甚至停航,我方伤亡惨重。” 什么? 羽田阳向愕然。 旁边的军师接过消息扫了一眼,气得破口大骂,“混帐!连俘虏都控制不住,这些舰长是干什么吃的?” “快!”他替主将下命令,“传令所有战舰,但凡舰上有云垂俘虏,一个不留,通通杀掉。” “是!” 传令兵正想走,然而却被羽田阳向喊住了。 “慢着。杀就不要杀了,把他们全部赶下海。” 到时候整个海面都是喊救命的,他倒要看看东海壁垒救不救自己的同胞。 云垂一向以仁义治天下。 要是杨淼不救,一旦宣扬出去,他的前途就完了。 要是救,那么东海壁垒就得减速甚至停船。 而战舰如果没了速度上的优势,再坚硬锋利的撞角也无济于事。 到时候,谁怕谁啊。 旁边的军师和副将顿时眼前一亮,连忙恭维,“将军高见。” 哗哗哗。 令旗翻飞,消息飞快传遍了整个羽田舰队。 一时间,所有载有北海关俘虏的战舰纷纷轰动起来。 无数倭寇小兵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向水手舱和底舱跑去。 但凡见到俘虏,要么指着桨位命令他们跳海,要么直接捅上几剑再赶他们下水。 ———— 南边。 杨淼舰队。 舰队里每艘船需要的空间都很大,加上已经入夜,杨淼即使拿着望远镜,也看不确切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报。 满头大汗的传令兵拿着消息匆匆跑过来。 “将军,倭寇正在大规模赶北海关的俘虏下海。现在海面上到底都是咱们的人。各舰将军发信过来问该怎么办?” “岂有此理。”杨淼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周围的军师们同样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龌龊,一个个不由面面相觑。 “羽田阳向无耻!” 然而他们也只能在嘴上骂骂,却什么也干不了。 就在这时,匆匆的脚步声又响起。 报! 另一名传令兵跑了过来。 “将军,我方东面约三十里处出现倭寇舰队,规模约为五支。旗舰挂着宫水字样。” 杨淼接过情报飞快扫了几眼。 他倒没什么意外,只是哼哼地冷笑。 “从东面包抄?看来羽田阳向也就只会这点花招了。” 不过对此他们也早有准备。 说完,杨淼直接挥了挥手。 “属下明白。”旁边的副将立即带着早准备好的作战预案离开。 杨淼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朝南方看了一眼。 “让眼睛船注意舰队后方,同时向九原郡发令,继续查清石川泷的动向。” 前边羽田阳向的实力就摆在那里。 无论他怎么折腾,直接进攻也好,放长线拖延时间也好,绕到东边向西包抄也罢。 杨淼都有应对方法,根本无需担心。 反倒是南边的石川泷如果整体压上来,那才是个大麻烦。 “是!” 小兵们各司其职,纷纷离开。 “将军,”马军师站了出来,皱眉道:“前面那些被赶下海的北海关俘虏怎么办?” “怎么办?”杨淼冷笑,“咱们是来打羽田阳向的,命令所有战舰继续杀上去,任何人不得停下。” 至于北海关的俘虏,去年已经战死冻死一大部份,今年根井正人又送了不少给郭尔罗斯。 如今水上或许到处都是求救声,但人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而东海壁垒一艘战营级光水手就不止四千。如果停下来营救他们反而有可能被倭寇撞沉,到时候死的人更多。 “属下明白。”马军师点头。 杨淼是主将,只要把握大方向即可,具体的细节就是他们这些军师操心的事。 “来人,命令前军不得停下,继续进攻。同时放下小船和橡胶艇,水里的俘虏能救多少是多少。” 说完,马军师情不自禁向百济方向看了一眼。 前年任宁带着星落军团跨海偷袭倭寇的西龙粮食岛。 自那时候起,橡胶艇这种轻便耐操而且载人载货量都不少的新式小船就进入了东海壁垒的视野,引起了不少将军的注意。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镇南关的袁兴文以及鲁玉龙最先买了些,试用之后更是对它们赞不绝口。 他们还有意在整个水师里推广,用来作救生艇、运输船或者侦查艇、眼睛船等等。 可惜没等东海壁垒作出决断,陆伏海就进了太理寺,这才不了了之。 但杨淼手里还是囤了些,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消息飞快传到前方。 永靖号,鱼昊江长松了口气。 他不再理会水里的挣扎,而是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舩贩号。 “呜鼓,进攻。把舩贩号给本将干到海底去。” 咚咚咚。 刹那间,所有战鼓如雷般响了起来。 咻咻咻。 甲板上的重弩和抛石机更是连绵不断地发射着弹药。 力是相互的,对撞也是相互的。 毁掉敌人越多的有生力量,撞过去的时候自家战舰就安全。否则就算杀敌一千,自伤也恐怕也得有八百。 大战正酣,没有哪位战舰将军是想着干掉一个敌人就退下来休息的。 水里的魏大山不清楚这些。 他顾不得头上的磕伤,趴在长长的船桨向旁边的兄弟游去。 “你没事吧?” 哈哈。 那人也是刚从水底冒出头,边喘气边狂笑。 “有毛事!老子不仅没死而且跳海前还拍了狗日的一船桨,也算报了这些日子的怨。” “一个字,爽!” “那就好。”魏大山出了口气。 他哗哗把两个船桨拢在一起,飞快组成个简易筏子。 “先别休息,看看四周有没有受伤严重的兄弟,能拉的尽量把他们拉过来。再坚持一下,东海壁垒那些小船应该是来救我们的。” 这些日子,他们这些俘虏就没吃过顿饱饭,偏偏每天还要干大量的体力活,个个早已疲惫不堪。 如今抱着船桨浮在水面上已经力不从心,还要试图去救其他人,确实有些勉为其难。 然而那人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咬牙朝着一个飘在水面不知死活的俘虏游去。 魏大山也拖着筏子游向另一个目标,他边游边放声在海面上高喊,“各位兄弟,都坚持一下,不要放弃,家里爹娘在等着咱们回家呢。” 第631章 捞人 上有枪林弹雨,下有波涛汹涌。 此时的海况极其恶劣。 轰轰轰。 无数大大小小的火球和落石更是像下雨般重重砸在周围,激起漫天的水花。 这样的打击对悬挂了鱼网的战舰来说,只是挠痒痒,只有些倒霉鬼才会不幸中招。 然而对水里的人就不同了。 魏大山这些俘虏们没法躲,也躲不了。 他们只能听天由命,或者像无根的漂萍般随波逐流。 个个虽然早已疲惫不堪,然而此时为了活命也只能继续拼命挣扎。 “所有人不要放弃,都咬牙活下去!爹娘老婆孩子在家里等着咱们。” 魏大山嗓子早已嘶哑,然而他的声音却一直在水面上回荡。 “快划快划!” “前面有人说云垂语,绝对是咱们的兄弟。快去救他。” 昏暗的海面上,无数小船和橡胶艇夹杂在巨大的战营级中间,哗哗地向北划去。 轰轰轰。 石如雨下。 战将级数量不多,而且每艘都是无人敢挡的巨无霸。 因此战营级才是倭寇的主要攻击目标,每一艘周边都像下起了火雨。 时不时就有救援小船或橡胶艇遭火球落石击中或者被波浪掀翻,但没人理会和犹豫,继续挂着风帆用力地向着发声处划去。 好不容易靠近俘虏们的所在,东海壁垒的小兵们纷纷探头大嚷:“还有活着的吗?都给我出声。” 哗拉。 只要有声音传出,他们要么跳下去要么一张大网撒下去,飞快把人捞上来。 “会说云垂语吗?” “会!我来自……” “很好,会说云垂语就成。你现在安全了,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 小兵们也不管捞上来的人到底来自哪个郡,只要他们会说云垂语,就安排在后舱休息。 如果捞上来的人听不懂他们的问话,或者回话时有着明显的倭寇腔调,小兵们又毫不犹豫一刀扎下去,给他来个透心凉。 ———— 后方,浩淼号。 “将军,”眉开眼笑的传令兵匆匆赶来,“前线最新消息。” “永靖号以其附属舰队已经成功击沉或击伤舩贩号等倭寇前线战舰。我方战舰伤势不重,阵形保持完整,继续在鱼将军的带领下向北进攻。敌人旗舰沉没,伤亡惨重,此时阵形大乱。” “好,好!”杨淼没太多意外,满意地哈哈大笑。 他砰砰地拍了拍身前的船舷,“给鱼昊江等发令,让他们继续。其他人跟在后面随时支援。” “是!” 传令兵刚想转身离开,却被军师喊住了。 “等等,问一下俘虏们的营救情况。” “明白。” 没多久,前线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将军,兄弟们还在海面上搜索。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经救了三百零六名北海关的兄弟。” 杨淼一阵沉默,半晌后才问道:“兄弟们辛苦了,替本将问候他们。同时尽量保住那些从北海关出来的兄弟的性命。” “明白。”小兵重重点头确认。 杨淼点头,转身看了眼旁边的沙漏,挥手让他离开。 “将军,”军师皱着眉头凑上来安慰,“人数虽然有点少,不过海况瞬息万变,其实也正常。” “而且时间过了这么久,连鱼将军都已经率舰突破了敌前线,杀入了倭寇中间,估计……” 估计水里没救上来而且还活着的北海关俘虏已经没有多少。 杨淼定定地站着,像座雕像般沉默。 他大半辈子都生活在水上,自然清楚大海的可怕。 “让各救援船再搜索一刻钟。时间一到,无论结果如何,立即撤下来。” 倭寇连舩贩号战将级都已经被撞毁,此时在海里挣扎几乎全是敌人的小兵,犯不着让自己的兄弟再乘着随时有可能会沉没的小船去搜索救人。 得不偿失。 一刻钟不长。 没多久小船和橡胶艇们纷纷停下了搜索的脚步,小心翼翼向后方缩去。 星洲号战营级。 魏大山像条死鱼一样瘫在甲板上。 他默默地看着头顶被火球映得忽明忽暗的星空,突然哈哈大笑。 该死的倭寇,该死的大海,老子终于活下来了。 咳咳咳。 笑声过于激烈,他一时岔了气,情不自禁咳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星洲号小兵对此见怪不怪。 有人过来询问了几句,随便给了他些干净的衣服和热腾腾的小米粥。 “回来就好。吃完好好休息,一切等醒来再说。” 魏大山点头,迟疑了会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请问一下,不知有多少北海关的兄弟被救了上来?” “这……”那人一阵迟疑,“具体的还没完全统计出来,不过应该不到四百。” 魏大山心里早已有数,然而还是忍不住脸色一黯。 离开北海关时,他们人数密密麻麻,然而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不到四百。 “打仗嘛,那有不死人的。而且因为你们的勇气,让倭寇前线舰队自乱阵脚,一眨眼的功夫便损失了十几艘战营级。” 这是个巨大的战绩了,足以安慰那些死在水里的兄弟。 ———— 北边,羽田号。 羽田阳向扫了眼刚收到的战报,脸黑得吓人。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不多时又有满头大汗的传令兵匆匆跑来。 “将军,前线全线崩败。鱼昊江已经大规模杀入我们舰队中央。各将军紧急求援。” 砰。 这回羽田阳向连情报都懒得再看。 他气得重重砸了一拳面前的船舷。 “岂有此理,前边到底干什么吃的?” 鱼昊江就那么点船,就算他们两艘对一艘,挤也把对方的速度给挤没了。 没了速度,东海壁垒的撞角就失去了作用。 双方能只比拼重弩和抛石机,或者派人冒险登船杀敌。 而这些都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才能彻底干掉一艘船。 羽田阳向抬头看了看天色,很快变得难以置信。 这场仗才打了不到半个时辰,前面怎么就顶不住? 东海壁垒是要强些,难道不知不觉间双方之间的实力已经大到如此了? “再派一支舰队上去,一定要给本将把鱼昊江给挡住!” “通令各战将级舰长,如果还顶不住,让他们自己跳海向天皇陛下谢罪吧。“ “是!”传令兵匆匆跑了。 “将军,”军师凑了过来。 他也刚看完手里的战报,脸色一片凝重。 “前线各将士其实打得挺好,每艘战舰都互相掩护进退有矩。只是谁也料不到划桨的俘虏们会突然捣乱,导致顶最前面的十余艘战舰瞬间沉没,直接打了后续战舰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才成了现在这模样。 唉。 “难怪云垂人常说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只是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羽田阳向心底一片灰暗,他扭头向东南方向望去。 “希望宫水那边能挣点气吧。” 第632章 占岛 第632章占岛 羽田阳向的话音刚落,又有传令兵匆匆跑来。 “将军,宫水方面消息。” “太好了,消息来得正是时候。” 众军师和副将顿时喜上眉梢,纷纷围了过来。 羽田阳向一把抄过,飞快打开。 然而刚看了两眼,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深深落了下去。 军师们见主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不由面面相觑。 直到羽田阳向把消息递上,他们才连忙接过去看了起来。 宫水发来的消息字不多,就区区一行。 “杨淼早有准备,我方陷入重围。将军保重!” 什么? 军师们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甚至有人还反过来看看纸张背面,怀疑后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信息。 然而,他们很快失望了。 宫水发过来的消息就那么一行字,而且字里行间语气平静如水。 他没有声泪俱下求援,也没有表与敌同归于尽的决心,只是淡淡请将军保重。 但谁都能从字面上看出宫水下笔时的悲凉。 “看来杨淼棋高一招,宫水已经完了。”羽田阳向苦笑着收回目光,“如今敌人不仅保住了右翼,而我们又少了五支舰队……” “眼下前线也一直没能稳住,各位说说下来该怎么办吧。” 军师们互视一眼,个个嘴里满是苦涩。 半晌后有人站了出来,“将军,杨淼始终处于有利位置而且备战充份,没有给予我们丝毫的可乘之机,此战明显于我不利,再打下去恐怕……” “要么咱们先退回北海关?” 羽田阳向毫无犹豫摇头。 北海关早已存粮寥寥,他们千里迢迢南下主要是为了向石川泷求粮。 如果现在调头,先不说跑不跑得过精力充沛的杨淼。 就算饶幸回到了北海关,最后的结果不是被韦君谦攻陷俘虏,就是和根井正人一起饿死。 回不去,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 然而军师们抬起头朝主桅上的风向标看去,只见南风依旧呼呼刮着,脸色更是灰暗。 “将军,”副将深吸了口气,“说句不中听话,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咱们每样都不占,打赢杨淼的希望十分渺茫,但只要兄弟们拼命,挡住他的进攻应该不难。” “属下觉得咱们还是得继续加派战舰,用数量稳住前线,尽最大努力消耗东海壁垒的士气,同时向石川将军求援。只要他派出一批舰队北上,杨淼就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这,他回头朝北望了一眼。 “到时候即便咱们死伤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但也算报了根井将军的知遇之恩,此生无憾矣。” 军师们听了,个个神色各异,然而没人敢出声。 羽田阳向久久没有作声。 半晌后他才转过身子,杀气腾腾地望着南方因战火而变得火红的天际。 “既然如此,传本将命令!继续增派舰队,跟杨淼拼到底。” “将军,”有军师忍不住开口,“那向石川将军求援一事?” 哼! 羽田阳向冷冷地扬了扬手,“试着发消息吧。” 以他对石川泷性情的了解,此举纯属多余。 不过如果有万一呢? ———— 平海郡,东海壁垒大本营。 报! 满头大汗的小兵匆匆跑来。 “将军,九原郡风车消息。” 站在地图前的陆伏海稍稍一顿,头也不回道:“念!” “是!石川泷亲率大规模舰队北上,绕道北海后于二十二日寅时出现在九原郡近海。敌现一分为二,一部继续向西驶来;另一部分已南下,目标华阳郡定海码头。” 陆伏海点头,接过消息飞快扫了两眼,随后递给了旁边的军师。 呵呵。 军师撸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 “将军真是神人,每一步都把准了石川泷的脉。他的目标果然不是苏澜郡,而是北边。” 陆伏海对他的恭维恍若未闻。 “从莫郡尉的消息来看,石川泷似乎没有派舰队进入北海。对了,杨淼有发回消息吗?” 军师连忙收起笑意,“回将军,暂时还没有杨将军的消息。” “不过按路程计算,他这会应该正和南下的羽田阳向交战。属下这就派人去问问。” 陆伏海点头,目光重新落在海图上。 “将军,”小军师又凑了过来,“石川泷老巢尽出,华阳郡恐怕大势不妙。咱们作为水师,是不是该尽快北上支援?” 陆伏海沉默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 “暂时不用。” 中央军团好歹也是帝国五大军团之一,冯浩瀚心底傲着呢。 而且登陆战和攻城战一样易守难攻,石川泷才刚刚出现在华阳郡近海,人手不足的东海壁垒就急冲冲赶过去帮忙,这算什么? 是看不起冯浩瀚和中央军团吗? 搞不好对方不仅不欢迎,还会暗地里翻白眼甚至使绊子,最后他们搞得两头不是人。 小军师反应过来,顿时脸色讪讪。 “将军说的是,属下思虑不周。” 陆伏海摇头,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华阳郡和九原郡暂时不用担扰,但我们也不是没的事做。” 既然石川泷把一干精锐都带了出去,留下个几乎无人防守的泗山群岛,那东海壁垒也不用客气,正好趁机把他们的老窝给烧个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军师精神一振,“将军说的是。兄弟们早卯足了劲,是该给那几座破小岛点颜色看看了。” 说完,他又迟疑了下。 “将军,恕属下愚昧,泗山群岛距离不远不近,打下来后咱们该如何处置?” 要是放着不管,估计用不了多久那些小岛就会变成另一个海盗基地,最后受罪的依然东部沿海的渔民百姓。 要是派兵驻守,那得先向兵部和陛下申请,各方面的条条框框多了去。 陆伏海下意识地朝墙上的海图看了一眼。 在大理寺时,他也曾与兵部尚书关邑讨论过这个问题。 泗山群岛各个岛都不算大,但它与云垂本土还有百济半岛都相距不远,而且附近渔业丰富。 因此不能继续放任不管。 但也因为距离太近,驻军有些多此一举,可以考虑移些渔民或百姓过去定居,同时充当水师的眼睛。 想到这,陆伏海的目光下移,最终落在南奉旁边的大海上。 东海壁垒以后会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守本土,另外一部分出去开拓海疆。 北边无处可去,东面是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因此只能挥师往南。 而征服南奉周边的岛屿,就是他们的第一步…… “将军,将军?” 小军师见主将走了神,连忙提醒他。 嗯? 陆伏海回过神。 “传本将命令,立即攻打泗山群岛,各将士务必将各岛上的倭寇一扫而空,其他的房子屋子什么的,通通都给本将烧掉。” “是!” “同时传令给鲁玉龙,让他们估算敌我实力,努力守住苏澜近海,保障南北水路通畅。” “如果实力不足,让他及时求援。” 说到这,陆伏海忍不住哈哈地开怀大笑。 “石川泷虽然是敌人但还算乖巧,他一直按着剧本走。现在咱们已经能腾出手来南下支援苏澜或者北上支援杨淼。” “明白。” 第633章 琢磨 华阳郡,定海码头。 中央军团驻地。 “陛下久不临朝,太子失联,齐王下狱,宁王已控制整个星纪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况且偌大一个星纪城。 冯浩瀚虽然和往常一样,四平八稳地坐在主位上,然而心底念道着刚刚收到了消息,整个人有些心神不宁。 以致前面的小兵在汇报些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将军,将军?” 冯浩瀚回过神,这才发现汇报的小兵早已消失不见。 眼前都是些熟人,不是军师就是将领。 “将军……”李军师见主将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不由有些迟疑。 他脑子转了转,“来人啊。” “天气闷热,易致人困乏烦燥。驻地的深井里还窑藏有不少新鲜的瓜果,快快送进来给将军提提神。” “是!”亲卫们匆匆走了。 “瓜果,”冯浩瀚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笑呵呵的李军师一眼,“古家商队送的吧,他们现在到哪了?” “将军果真好记性。”李军师连忙呵呵地恭维,“几日前林瀚墨林将军回到驻地,把他们接了过去。现在古家商队嘛,应该快到华阳郡北部了。” 哼! 冯浩瀚心底一阵腻歪。 大战在即,加上刚得知星纪城剧变,他才没心思在意区区一支商队现在在哪。 李军师机灵,一下子反应过来。 “将军说的是古家商队的货物吗?” 他有些吞吞吐吐。 “铁树背后有不少人,比如星落军团,夷光大长公主等等。属下原本想花点银子将车队运载的橡胶和粮食都给买下来的。” “只是林将军一回来,就狠狠斥责了属下一顿,而且其他兄弟部队也来了人,只能让他们北上……” 哼! 冯浩瀚一声冷哼。 这林瀚墨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中央军团的人,怎么胳膊一个劲往外拐? 他下意识抬眼扫了一圈,却没见林瀚墨的影子,不由更是恼怒。 “他人呢,是不是要本将亲自去请?” 中央军团此时内忧外患。 林瀚墨身为军团主将之一,却一直游荡在外,真是岂有此理。 他还想不想干了! 咳咳。 军师们的咳嗽此起彼伏。 “将军,”李军师又忍不住提醒,“林将军从九原郡回来就领了三千人前往吕左书院训练……”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华阳郡乃云垂十大上等郡之一,读书人众多。正常情况下每隔几年就能出个状元之才。 吕左书院一听名字就知道与定海码头这商人频繁出没的地方相距甚远,两者间有足足近六十里的距离。 因此林瀚墨暂时没到场,也是正常。 “嗯。” 冯浩瀚恍然地点了点头。 几日前,林瀚墨回到定海码头,就一直在驻地转悠或者说调研。 随后他还像模像样地提交了一份厚厚的报告。 冯浩瀚还特意翻了翻。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便气得他头昏脑涨。 那份报告事无巨细扬扬洒洒写了几十页,整个定海码头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几乎每地方都提及到了。 不是批评各阵地准备不到位,就是斥责军团将士的操行一片散沙。 冯浩瀚本来就看林瀚墨不爽,这会看着更是心烦。 不过林瀚墨背后到底站着座强大的侯府。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好做得太过。 冯浩瀚便随便塞了三千人马,让林瀚墨自己折腾去,免得整天在眼前絮絮叨叨,令人烦不胜烦。 说曹操,曹操到。 这边刚念着林瀚墨,他就几乎和送水果的亲卫一起踏进了会议室的大门。 “属下来迟,请将军和各位兄弟见谅。” 冯浩瀚无语地摆了摆手,“罢了。会议也才刚开始,快找座位坐下吧。” “是!”林瀚墨点头,下意识抬眼朝前方望去。 然而他之前的位置已经被左翼阵地的房元武给占了,而且对方似乎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林瀚墨暗暗里耸了耸肩,心底也不意外。 去年打败仗的时候,忐忑之余他还庆幸自己能保住前锋大将的位置。 然而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特别是在九原郡跟莫沧海学习,林瀚墨才意识到自己在领兵上面的诸多不足。 回过神后,他对自己还能不能继续保留中央军团的前锋大将之位其实已经不太在意,只想尽可能要提升自己。 然而几天前刚从九原郡回来,冯浩瀚虽然没有明着撤销他的权力却塞了三千人马过来。 林瀚墨差不多就明了对方的意思,这恐怕是个另类的安慰奖。 想清楚了这一切,林瀚墨呵呵一笑,在后方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很快,亲卫把瓜果送上。 一时间,新鲜瓜果的香味飘遍了整个会议室。 然而所有人都盯着上方的冯浩瀚,根本没人瞧上一眼。 咳。 冯浩瀚咳了一声,“来人,给各位念一念本将刚收到的星纪城密信。” 嗡~ 包括林瀚墨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星纪城的密信? 现在大敌当前,还能有什么事比御敌更重要。 召集大家过来,不是该先讨论如何抵御石川泷的进攻吗? 没等众人反应,冯浩瀚的亲卫已经站了出来,拿起他面前的一封火漆信细细地念着。 随着那平平无奇的朗读声,会议室里渐渐变得一片死寂。 除了林瀚墨,几乎所有人都在默默问自己一个问题。 太子失联,宁王上位,这可是惊天大事。 下来中央军团该怎么办,他们又如何自处? “将军,”有人语气苦涩,满面的难以置信,“不是属下大惊小怪,只是这消息太过于惊人。它准确吗?” 说着,他朝东方望了一眼。 “宁王不是据说一直都在百济半岛没有回来吗?” 哼。 冯浩瀚只是淡淡瞧了那人一眼,并没有回答。 然而所有人的心都渐渐沉了下去。 冯浩瀚的目光一转,最后落在全会议室唯一一个神色从容的人身上。 “瀚墨,这大半年你一直都在九原郡和莫沧海在一起。据说他以前在沧澜郡任职时就和宁王有过几分交情。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林瀚墨微微一愣,随后满脸坦然地站了起来。 “回将军,近半年多来末将的确人在九原郡。但正如您过去所说的,莫郡尉毕竟是地方备守兵,相对我们边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哪会知道各大军团的具体情况,更别说宁王爷了。” 说到这,他语气一转,同时脸色也变得极其严峻。 “而且这些日子,北方备守兵一直在厉兵秣马,努力应对着倭寇的可能来袭。莫郡尉更是忧心忡忡,甚至日不能食夜不能眠。对他而言,守住九原马场不受倭寇的侵袭才是重要的,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琢磨那些远在星纪城各王爷的动向?” “因此,属下这里还真没有情报可以提供的。” “你……”冯浩瀚听得面红耳赤,却又无言以对。 第634章 将功补过 “林将军这话说的,恐怕有些欠妥吧。” 李军师撸着胡子施施然地站了起来。 “众所周知战争乃内政的廷续,而攘外又必先安内。否则朝堂一乱,兵部和户部尚书就得分心。没人没粮的仗可不好打。” “眼下倭寇大军来势汹汹,石川泷更是摆出一副拼了命也要攻占华阳郡的姿态。如今的定海码头可谓暴风雨前的宁静。” 说到这,他朝上方端坐的冯浩瀚拱了拱手。 “而我中央军团初到华阳郡,人生地不熟,处处吃不开,军团各项事务和困难数不胜数。大将军本就日里万机,如今大敌将至又要潜心思索御敌及退敌的方法,更是精疲力尽。岂是区区莫氏一个郡尉所能比的?” “这时候如果还要担忧后方朝廷变动导致将士粮草药物供应不及时,强如将军也不免分身乏术,或许会对下来的御敌于国门之外有所不利。” 一堆将军和军师们纷纷点头赞同。 “李军师说的是。” “大将军表面看似风光无比,实则不好当啊。” “就是。大家都是中央军团的将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军团好,在坐的各位才能高枕无忧,未来才有可能加官晋爵衣锦还乡。” “林将军家势好人缘好,特别是侯府在星纪城里的地位举足轻重,或许会有什么特别渠道得知皇宫大内消息。如果将军真知道现在星纪城发生了什么事,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探讨。” “没错。”有人咳了一声,飞快接过话闸,“与此同时,末将突然想起一件事。” “众所周知,去年土肥勇人登陆期间,林将军率我前军火速赶到定海码头,血战沙场奋勇杀敌,屡屡击退敌人的进攻,不愧是名门之后。” 说到这,他语气一转。 “遗憾的是当时前军辎重缺乏将士疲惫,而且其他兄弟部队各自为战缺少配合,导致我前军伤亡惨重,虽胜尤败。” “林将军,你当时不在星纪城,或许不清楚一件事。陛下闻战果后龙颜大怒,下令兵部彻查此次失败的源由以及追究相应责任人。” “要不是大将军以自己的威望及军阶一力承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瀚墨默默地听着。 这些人一直絮絮叨叨,就是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者说给他戴高帽,然而林瀚墨的呼吸仍然忍不住粗重了几分。 毕竟云垂素来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虽然现在的他与中央军团意见不合形同陌路,但去年的冯浩瀚的确帮了自己不少。 沉吟了半晌,林瀚墨终于再次抬起头。 “将军,”他拱了拱手,脸色凝重。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或许是因为家势也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末将都活在众人吹捧出来的虚幻之中,如井底之蛙般不知天高地厚。明明自身能力不够却好高骛远妄自尊大,最后刚上战场就原形毕露,导致前军损兵折将,军团名声扫地。” “属下羞愧难当,在此向将军以及各位同仁说声抱歉,同时也十分感激去年将军及时伸出的援助之手……” 哼! 林瀚墨话音未落,左翼高地的房元武已经一声冷哼。 “不知所谓。如果区区道歉有用,还要帝国的军纪国法作什么?” “房将军说的是。”林瀚墨脸色不变,“帝国的军纪国法经历了无数次的纠正和更新,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准绳,万不可随意践踏抛弃,更不是区区一个抱歉所能抵消的。” “只是眼下倭寇大军来袭,身为帝国将士,所谓的名誉和生死末将早已置之度外,一切以御敌为先。” “等此次大战结束,如果本将还侥幸活着,自会卸下配剑亲自到兵部负荆请罪,坦承去年领兵时所有的过失。” “届时是杀是罚任由朝廷处置,本将绝无怨言。” 众人脸色大变。 冯浩瀚更是吓得连连摆手。 “不至于,不至于。” “会议室嘛,就是让大家聚在一起讨论说话的地方。大家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一个玩笑而已,绝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瀚墨别放在心上。” 眼前这会议室不大,里面将星闪耀,冯浩瀚的军阶职权自然最高。 但要算背景和家势,两个他都抵不过林瀚墨背后的侯府,更别说房元武李军师那些阿猫阿狗了。 最重要的是冯浩瀚知自家事。 中央军团此时内部一团糟。 而林瀚墨作为八大将军之一,对不少糟心事也知之甚详,谁知道他到时是会“坦承”些什么? 关邑可一直对他磨刀霍霍。 林瀚墨不置可否。 “将军,”他又朝冯浩瀚拱了拱手,这回脸色也真诚了些。 “属下的确不清楚星纪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正如您手中的密信所言,太子失势宁王上位已成事实,再追究过程也改变不了结局。” “属下觉得您或许不要再把目光放在太子身上,而是该以此为基点,重新确立军团行进的方向。否则……” 他没再说下去。 然而包括冯浩瀚在内的所有人心是一沉。 冯浩瀚脸色变了又变,脑子更是飞快地旋转。 他很快反应过来,不由哈哈一笑。 “先坐。都是一家人,瀚墨不用那么严肃。无论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对了,既然你觉得军团有必要调整方向,想必早就有了自己的思路。不如说出来让大家讨论讨论?” 林瀚墨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其他人都坐不住时,他才缓缓开口,不过却是答非所问。 “将军,不知道您是否了解雁回军团田将军和东海壁垒陆将军的事吗?” 冯浩瀚微微一愣,“当然。” 云垂五大军团影响着帝国的方方面面,它们的行踪对各大军团长来说几乎是即时共享的。 林瀚墨微微一笑。 “田将军曾经因为缺席定西大反攻而导致千夫所指,如今依然带兵进了西凉大草原。要塞霍将军不仅没有为难或克扣他后勤而且鼎力支持。” “至于陆将军,自从去年回到本土,他就进了大理寺。如今呢?他人不仅平安回到了平海郡,而且依然是东海壁垒说一不二的主将……” “说一不二?”房元武冷笑,“不见得吧。” “房将军说得是。”林瀚墨被当面驳了面子也不生气,“东海壁垒的主将的确多了个萧将军。但本将手里有点各位可能还不清楚的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众人情不自禁竖起了耳朵。 林瀚墨也不吊众人胃口,直言道:“东海壁垒将扩大规模,同时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守本土,另一部份出海开拓疆界。” 嗡~ 会议室一泄,很快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只有冯浩瀚微一愣后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点了点头,“这消息本将的确不清楚,不过你说这些是想说什么?” 林瀚墨沉默了一会,缓缓吐出八个字,“将功补过,既往不咎。” “林将军的意思是……”有人疑惑。 “宁王和帝都长大的各王爷或皇子都不同,是从小兵作起,九死一生在岩陲要塞和星落军团杀出来的。他的厌恶和喜好,大家可以自己琢磨。” “同时,田将军和陆将军虽然犯了过错,但他们知错就改,依然可以得到重用……” 林瀚墨言简意赅,适可而止,并没有把田鸿雁被逼写下军令状以及陆伏海所受的其他惩罚说出来。 众人若有所思。 很快不少人两眼放光。 “林将军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打好眼前这场仗,就可以将功补过。宁王不会再追究咱们之前偏向太子的责任?” 林瀚墨不作声,只是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 打好仗是必须的。 同时前提是你们不贪脏枉法,中饱私囊,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第635章 吕左书院 会议散去,各归各岗,各找各妈。 往西的驿路上,得得地跑着几匹健马。 “将军,”小亲卫扭过头,忧心忡忡地望向中央的林瀚墨,“大将军会认真考虑咱们的建议吗?” “这……”林瀚墨迟疑。 几人自小一起在侯府长大,明为主仆却形同兄弟,他也不避讳。 “不清楚,不过希望他们多少听进去些吧。” 否则一旦定海码头被倭寇击穿,好好的华阳郡甚至周边几个郡县都将生灵涂炭。 而他们这些人就是罪魁祸首。 唉。 另一亲卫叹了口气,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军帐。 “将军,军团所有兵马几乎都驻扎于此,兵强马壮人数众多。要是他们都顶不住石川泷,咱们只有三千人,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确实如此。”林瀚墨苦笑,坦然地点了点头。 如果倭寇杀进了华阳郡,他这点人马肯定不能力挽狂澜。 只是林瀚墨的意图也不在此。 说完,他抬头往西望去。 自古以来华阳郡就是云垂富庶之地,郡里良田千顷水系纵横。 就算修有四通八达宽广平坦的驿路和道路,但倭寇几乎没马,想大规模行军仍然是个问题。 而华阳郡南有陆伏海的东海壁垒,北有莫沧海的北方备守兵甚至王明的征北军。 这些军队都有骑兵,一旦发现华阳郡濒临失守,他们就能快速支援。 林瀚墨要做的就是在往西的主干道努力撑上一会,静等东西两侧的驰援。 “原来如此!”有亲卫恍然大悟。 啪。 他重重地一拍大腿。 “吕左书院距离定海码头足足六十里,虽然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属下原以为将军选它作练兵驻地是想距中央军团远远的,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属下才明白将军的意思,原来用意在这里。” 华阳郡南北都有重兵把守,上了岸的倭寇如果无法北上或南下,最大可能性就是杀向西边。 而吕左书院就坐落在通往华阳郡郡府华阳城的驿路上。 云垂人讲究风水,比如居有山面朝水,文人士大夫更是深谙此道。 作为读书育人的书院,吕左书院便是建立在这样一个交通便利同时依山傍水的地方。 从定海码头到吕左书院,短短六十里的驿道上足足跨着四条河流。 这些河都不大。 既没有星澜大运河的雄伟壮观,也无法与涞谷郡曲折回环的涞河或者萤川郡涛涛不绝的望川河相比拟。 但现在是夏季,历来是云垂中东部降雨频繁的时节。 因此各小河溪流的水位都上涨了不少,自然而然地形成一道道天然的防线。 林瀚墨的三千人不多,训练有素的情况下想卡住倭寇一时的进攻还是不难做到。 特别是吕左书院,背后是山面前是河,几乎就是道天然的关卡。 只要囤够物质,将士拼死杀敌的情况下,绝对是可以挡住不少敌人的。 “将军英明。”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 “英明个头!”林瀚墨苦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最好咱们这关用不上。否则倭寇一旦杀过吕左书院,就得退守华阳城了。” 而身为上等郡的郡府,华阳城可不是砥石城那种贫乏的边疆城市。 它没有太高的城墙,无法长守;偏偏里面应有尽有,甚至可以说富庶天下。 要是不幸被倭寇夺下,那就麻烦了。 ———— 中央军团。 会议已散,然而冯浩瀚依然静静地坐着没有离开。 半晌后,几匹快马离开定海码头,四面八方飞奔而去。 左翼高地,也就是抛石机阵地。 小凉亭。 房元武面前摆满了新鲜的瓜果。 他边啃着瓜果边惬意地吹着凉爽的海风,十分悠闲。 “将军,”旁边的小亲卫凑了上来,“大将军刚刚派了几个人离开,好像是准备去查证林将军之前说的情况。” “那就去查呗。”房元武无所谓地淡淡哼了一声。 无论林瀚墨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有句话他说得没错。 那就是“打好眼前这场仗是关键。” 只有手里有了战绩,无论龙椅上坐着哪位皇子,都不会轻易翻脸不认人。 至于日后…… 中央军团里从上到下,几乎都是星纪城的豪门子弟。 虽说陈氏皇族拥有整个云垂,但无论是谁坐在龙椅上,想要顺利统治帝国还得靠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只要这些人回去后在家里闹上一闹,中央军团迟早会平安无事。 无所谓了。 想着想着,房元武扭头朝东方望去。 此时的东海空寂而辽阔,倭寇舰队暂时还没开到眼前。 但星星点点的眼睛船已经全部燃起了红色的狼烟。 蔚蓝的天空下,一道道狼烟直冲天际,看起来十分警醒和危险。 “石川泷,要来就赶紧来吧。”房元武收回目光,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一群东洋蛮夷而已,不足为虑。” 况且敌人来得越多,自己的战功就越大。 没准打完这场仗,自己就加官晋爵从此光耀门楣了。 想着以后回乡祭祖,处处都是族人尊敬而崇拜的眼神,房元武心底就是一阵舒坦。 咳! 不知何时,亲卫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房元武的美梦。 “将军,钦差方大人又朝咱们阵地来了,现在已经到了山脚。” 方印宝? 房元武回神,顿时一阵心烦意乱。 你妹的,星纪城的老皇帝恐怕早就驾崩了,这几个王八蛋还孜孜不倦地查什么? 但埋怨归埋怨,房元武不敢轻慢。 无论如何,方印宝手里的尚方宝剑不是吃素的。 特别是前几天,对面右翼阵地有两个不知死活的仟长处处为难和用语言挤兑他们。 结果被方印宝当场斩于刀下。 事后连军团大将都不敢说什么,冯浩瀚还得赔着笑脸反过来说自己训下无方,请钦差大人息怒云云。 “传令下去,方印宝来了,所有人都警醒点,该收敛的收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千万别给本将惹麻烦。” “是!” 下完命令,房元武揉了揉自己的脸,换出张笑脸,呵呵地迎了上去。 第636章 抽查 “方大人,好久不见,又来视察我左翼阵地啊。” “房将军也好久不见。本官这不是没办法嘛。” 方印宝必恭必敬地朝星纪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星纪城已经来了消息,本官过几日就要回兵部复命,但还有些调查没完成,今天特意来走个程式。” “原来如此。”房元武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心底完全不敢放松,“那本将先预祝大人前程似锦……” 方印宝眉开眼笑地点头,呵呵地应付了几句。 他没给房元武多说话的机会,直接开门见山,“房将军,本钦差此次上左翼阵地,是想随机抽查些普通士卒,不知可不可以?” “这……”房元武心一跳,情不自禁皱眉。 但这是钦差的职权范围,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大人,”房元武脸色有些为难,“本将手下人数众多,仅在左翼高地的至少也有三千。这么多人中要找些几个特定的小兵恐怕不容易。” “而且有些将士离了营去运输物质,此时未必在定海码头……” 哈哈。 方印宝也不意外,转身从旁边的下属手里接过厚厚的出操本。 “将军请放心。本官过来之前特意带了贵属所有将士的行程计划表。这样吧,本官也不为难将军,随便选些此时在左翼高地当值的将士,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房元武哑口无言。 他和几名军师互视一眼,心情愈加些烦燥,然而还得耐得性子笑道:“这就最好了,免得他们不在,让大人白白空跑一趟。” “对了。不知道钦差大人要询问哪几个营帐的将士?本将立即让人将他们找来。” 方印宝点头,哗哗地翻了翻手上的册子。 “本官先谢过将军了。既然如此,就抽查原中军步兵六营的一二三号房吧。” 这些是谁? 房元武情不自禁瞄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军师。 然而军师们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中央军团里有太多过来镀金的豪门子弟。 这些纨绔素来无法无天,偏偏背后的势力枝繁叶茂,哪个都不容小觑。 平时关注或者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已经力不从心。 对于那些来自民间的无名小卒,房元武这些高高在上的将军们自然无睱关心。 不过看方印宝的样子似乎真的只是随便抽查几个营帐的小兵应付了事,而且中央军团的兵员帐本早就做得干脆利索滴水不漏,应该查不出什么问题。 想到这,房元武哈哈一笑。 “来人啊,去把那些人给本将找来,让他们务必好好配合方大人的调查,否则严惩不贷。” “是!”一名小亲卫赶紧站了出来。 “不用麻烦了。”方印宝同样哈哈地笑着朝东海方向望了一眼。 “房将军,海上已经布遍狼烟,倭寇即将来袭,想必此时将军也忙碌得很。本官只是例行公事,就不在这占用将军宝贵的时间了。” “这样吧,请这位小将军在前面带路,本官就随你去走访走访他们就好。” “也行。”房元武点头。 他还不待见那些臭哄哄的小兵呢。 ———— 后山小路。 路不陡,但这些天下了好几场小雨,土质松软。 每隔一小段路就陷了一辆车子。 车上装满擂木、石头、硫黄、木炭等等战略物质。 无数小兵和战马正前拉后推,呵哟呵哟地努力向上推去。 嗒嗒嗒。 马蹄声响起。 山顶匆匆跑来一高头大骑。 “齐大明、蒋子安、仇富贵……”马背上的骆俊杰哗哗念了十几个名字。 “到!” 齐大明几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然而还是边喘着粗气边习惯性地应了一声。 “很好。”骆俊杰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是原中军步兵六营一二三的号房的吧?现在立即停下手上的活,跟我去见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 齐大明心头一跳,情不自禁扭头,遥遥地朝着瑞南郡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第一次听到钦差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在瑞南郡的中央军团大本营。 当时的他们也和现在一样,累死累活地搬着东西。 只不过那次是中央军团收到方印宝来访的消息,冯浩瀚决定匆匆离开瑞南郡。 和齐大明同一宿舍的符平消息最是灵通。 他刚建议向钦差举报上锋克扣军饷以及各种军资以次充好的问题,结果就被突然闯进来的稽查兵给带走了,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想到这,齐大明心底一阵激动,赶紧深深地低下头去。 然而,其他一起推车的人却忍不住抱怨。 “又要抽人?” “这些车子太他酿沉了。大家本来就拉不动,抽了人还要不要干活了?” “就是,一连几天都是我们这些人在推车,兄弟们早累个半死。上面干什么吃的,也不知道换一下人?” “人算什么。军团背靠瑞南马场,有的是好马。可大家看看,用来拉车的都是些什么垃圾?” “没错。再这样下去,老子没被倭寇杀死就先累死了。” …… 哼。 纷纷扰扰中,马背上的骆俊杰冷哼着重重抽了一鞭子。 “又不是没给你们饭吃,废什么话呢?赶紧动起来干活。” 他指了指东边。 “倭寇舰队马上就要出现在眼前,高地上急需各种物质。要是坏了将军们的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他的声音没落,不远处的督兵已经拎着鞭子杀气腾腾往这边走了过来。 大有看谁不顺眼,就一鞭抽下去的模样。 胳膊扛不过大腿,小兵们只好憋着口怨气重新推起车来。 齐大明十几人则跟在骆俊杰身后,气喘吁吁向山顶走去。 没一会儿,一行人到了个小平台。 平台上有几名眼珠子一直滴溜溜转的人在等着。 骆俊杰翻身下马。 “符平,你过来认一认齐大明等人。在瑞南郡时你们是同一宿舍的,待会别搞错了。” “属下明白。”其中一人站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齐大明几人。 齐大明几人则相视一眼,心头突突直跳。 这分明是个陌生人,哪里是什么他们曾经的同袍符平? 骆俊杰可不管齐大明怎么想,又一一将其他几人安插进别的宿舍里。 “好了,现在各宿舍人员已经完整。待会见了钦差大人,除了符平几人,其他人除非钦差大人点名否则尽量少说话,明白吗?” “要是你们不小心说错了话……” 他轻轻提了提腰间的配合。 齐大明等人脸色一白,很快一个个低下头去。 “属下明白。” “很好。走吧。”骆俊杰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上马向山顶走去。 第637章 动员 东海。 海面上飘着支庞大的舰队。 所有战舰上都挂着高高的船帆,顺着风呼呼向西开来。 这天中午,阳光很毒。 石川号的甲板被晒得砰砰作响,人更是只要站上一会儿就会热得头昏目眩。 然而石川泷却是熟视无睹。 他扶着滚烫的船舷,面无表情地朝北望去。 “将军,现在日头太晒,要不咱们先回舱休息一会?” 石川泷恍若未觉,根本没有挪脚的意思。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小军师情不自禁挪了挪烫得发疼的双脚,偏偏不敢抱怨,只得苦着脸偷瞄了眼天上火辣辣的太阳。 他决定长话短说。 “将军,刚刚收到南边的消息。平海郡方面一直没有大规模舰队往北而来的迹象,他们此时乱糟糟的像窝蜂般朝着泗山群岛去了。” “很好。”石川泷微微点头,“你们的意思呢?” 小军师精神一振。 他先呵呵地翘了个大拇指。 “将军,经过属下们讨论,一致觉得您简直神了。将军之前的预测十分准确,陆伏海虽然出了星纪城,但他此时应该还没能完全掌控整个东海壁垒。” 石川泷扯了扯脸皮,最后没有作声,而是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真像军师们所恭惟的猜中了平海郡的动向,那么早该率舰队一口气冲进北海,和羽田阳向一起,南北夹击干掉碍事的杨淼。 但他此时人在华阳郡外海,既没有也不敢进北海。 “有没有羽田方面的消息?” 小军师脸色有些为难。 “回将军,海洋太大,行船不易,陆地又被云垂人封得死死的,暂时还没有收到北海之战的消息。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情报船也该到了。” 石川泷点了点头,转身朝西望去。 华阳郡连绵起伏的海岸线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距离海岸很近了,让川岛按计划进攻吧,争取一鼓作气拿下定海码头。” “是!” 石川泷的命令飞快传到前方。 川岛太郎先习惯性望了眼主桅上的风向标,接着呸地狠狠朝海里吐了口痰。 “让开!” 他一把推开战鼓旁边待候命令的小兵。 自己夺过大锤,咚咚咚地重重敲了起来。 瞬那间,川岛舰队的所有战舰都整齐划一响起了进攻的战鼓声。 哗啦啦。 与此同时,无数长长的船桨飞快伸进水里,使劲地摇了起来。 原本就顺风,此时水手们一起用力,整支川岛舰队顿时像上了弦的箭,飞快向定海码头驶来。 没过多久,川岛扔掉锤棒,站在船头冷冷朝着西望去。 前方海面风平浪静,可以说一无所有。 别说拦截的敌舰就连眼睛船都早早躲开了去。 干! 川岛暗暗骂了一声。 过去一直被东海壁垒压得死死的,如今的他还想上岸前好好和云垂舰队打上一打。 可惜陆伏海没给机会。 舰队驶得飞快,与岸边的距离飞速缩短。 一千丈,五百丈,三百丈。 不多时,川岛几乎已能看清岸上来来往往的云垂小兵和左翼高地上密密麻麻的抛石机群。 咻! 刺耳的风啸不知从哪响起。 一枚粗大的弩箭带着熊熊的烈焰闪电般射了过来,重重落到了在川岛舰队的前方,扑地一头扎进了大海里,激起漫天的水花。 防海破弩。 川岛脸色微微一变。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云垂这种威力强大的防海武器,然而每一次见还是忍不住心底发凉。 幸好此时是逆风,否则这枚箭绝对能射到舰队跟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然而就算是顺风,他们舰队里威力最大的重弩依然够不到岸上的目标,更别说打击左翼高地上的抛石机群了。 ———— 左翼高地。 倭寇来袭,房元武身先士率,特意来发射第一枚防海破弩。 干他酿! 他恨恨地揉着发疼的耳朵。 这防海破弩不愧是重金打造的镇国利器,其威力之大出乎意料。 刚刚才发射了一枚,来势汹汹的川岛舰队就慢了几分。 然而怎么没人说一声,它发射时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差点没把本将的耳朵给震聋! 埋怨完,房元武爬上高高的瞭望塔,大声介绍自己。 “左翼高地的兄弟们,本将房元武。” “见过将军。” 很多人并不认得房元武,一开始只是稀稀拉拉的回应。没多久在亲卫的催促下,四面八方都回荡起小兵们的呐喊。 “见过将军!” “很好。”房元武满意地点头,更是听得热血澎湃。 “兄弟们,”他瞧了眼手中的手稿,放声大吼,“咱们中央军团历史悠久战绩显赫,自建立起就在拱卫帝都,六百余年来都是陛下和皇室最为珍视与依赖的力量。''” “此次过来防守定海码头,陛下同样重视无比,时不时就会问起咱们备战的状况。” “因此,你们所做的每个动作,杀死的每个敌人,都会被监军一一记录在册,待战争结果后会第一时间送进皇宫,呈给陛下观看。” 哗啦~ 小兵们情不自禁欢呼起来。 半晌过去,待下面微稍平息,房元武才再次开口。 “各位兄弟请看,海上的倭寇很多,但他们只是一帮偏远的东洋蛮夷。要不是与我云垂相隔了一个滔滔大洋,早像南奉小蛮一样被帝国大军踏平了,哪还轮到他们现在在我们的海边耀武扬威?” “本将在此以军团左翼大将的身份给大家做个保证,只要各位漂漂亮亮打赢这场战,你们加官晋爵光耀门楣绝对不是梦想。” 嗡~ 下面的欢呼更是热切,甚至还隐隐有房将军万岁的声音。 “将军说的是。” “区区蛮夷,咱们云垂不打上门去就算好了,还敢反过来骚扰我们。简直是活腻了。” “兄弟们,干掉他们!” …… 房元武哈哈大笑,压了压双手,示意下面平静。 “特别是第一个命中敌舰,第一个击沉敌舰以及每天最击沉击伤最多敌舰的兄弟,本将将亲自将你们骄人的战绩递交给大将军;同时本将个人每天还拿出一千两银子做为奖励,奖给最优秀的你们。” 哗啦。 下面更是激动,所有小兵都情不自禁涨红了脸。 虽说中央军团拱卫星纪城,最是富庶。 但他们只是最低层的小兵,军晌远不及在岩陲要塞要当斥候时的任宁。 每人每月通常不到半两银子,甚至有时还会被上锋克扣,真正拿到手里的更是少之又少。 加官晋爵什么的对小兵们来说太过于遥远,但如果能争到眼前这一千两银子,那怕均分给同开抛石机或重弩车所有的兄弟,那也绝对是笔大横财。 一时间,所有人都无心再关注房元武下来的话,纷纷招朋呼友朝着自己的战斗岗位跑去。 不多时, “放!”“发射!” 命令此起彼伏,个个中气十足。 咻咻咻。 轰轰轰。 无数石头和弩射发了出去。 海面顿时像煮腾了的开水,到处都被砸出朵朵巨大的浪花,看起来绚烂之至。 “一千两啊一千两。狗日的倭寇,你们都没吃饭嘛,能不能开快点进入我们的射程?” 第638章 烧垃圾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看着下面热火朝天,所有人拼了命开炮的情形,小军师乐和和地凑了过来。 “兵书有云:战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而三者中又以人和最为重要。古今往来,无数次胜利已经彻底证明了这点,人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 “如今我左翼将士在将军的激励下个个精神涣发,所有人为了杀敌都奋勇争先不怕辛苦无视疲劳,无形中已经为这场战争胜利开了个好头。” “俗说话好的开始是胜利的一半,属下觉得将军可以回营提前写胜利的战报了。” 哈哈。 房元武听得心底舒畅,一个劲地撸着特意蓄出来的胡子。 “战争不是儿戏,身为将领记住要低调,谨言慎行。这场战才开始,现在就下定论未免引他人质疑与侧目。” 说完,他深深地朝中路也就是定海码头的正面防线看了一眼。 小军师秒懂。 同一个军团,各将军之间也是有竞争压力的。 谁带的兵好,只要出手就打得敌人望风而逃; 谁带的兵孬,但凡遇敌未打就已先溃。 不仅兵部派来的监军,同一军团的其他将军也会看在眼里。 最后谁厉害谁无能,大家心底都有杆称。 特别是房元武这左翼大将,其实还是从林瀚墨手里夺过来的。 那些与林瀚墨以及他背后侯府关系密切的将军们自然心里不爽,处处想跟他比劲甚至下绊子。 比如中路防线的戴璞瑜。 “将军,左翼高地是咱们的地盘,随便说些什么也不碍事。而且只要咱们把份内事做好了就行。至于倭寇上了岸,戴将军的中路防线能不能顶得住,那就是他的事了。” “是啊。”房元武呵呵点头。 “去年的定海码头大战,所有将军都仔细研究其过程。特别是咱们现在所在的左翼高地,地理位置和作用极其重要,只要抛石机群发动就能将倭寇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说到这,房元武有些感慨。 “因为那场仗,张扬一个小小的破副郡尉可谓出尽了风头。战后甚至还受到了兵部关尚书的点名表扬,说他前程不可限量。” 哼哼。 小军师不屑地笑了几声。 “张扬?不过踩了狗屎运罢了。” 他安慰道:“将军,区区地方备守军而已,张扬再怎么前程无量,也就顶多升到郡尉,离您远着呢。” “也是。”房元武赞同且自豪地点了点头。 自己就不一样了。 出身星纪城,背景根基深厚。 年纪轻轻就已是中央军团的八大将军之一。 这几乎已经是张扬努力奋斗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位。 只要把眼前这场仗打好打漂亮,那他将来就会彻底取代林瀚墨,坐稳军团里的位子。 届时什么中路的戴璞瑜,无论再怎么看他不顺眼,最后也只能默默地忍着。 而且没准倭寇上了岸,戴璞瑜应付不过来,最后还得上左翼来求他帮忙。 “将军高见。”小军师呵呵地点着脑袋奉承。 “泗山群岛被东海壁垒围上了,陆将军发了狠,可以说往灭岛的方向打。石川泷已经无处可去。他如果要想活命,只能把希望放在华阳郡这里。” “因此只要上了岸,倭寇的攻势肯定会很疯狂。” “林瀚墨去年初遇倭寇就损兵折将,打得比张扬还不如,令军团上上下下脸上无光。戴璞瑜这块破玉虽然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但属下觉得他的领兵能力恐怕也没比同为表亲的林瀚墨强到哪去,迟早都会低声下气求到将军头上来。” 哈哈。 房元武开怀大笑。 ———— 海上,川岛舰队。 川岛太郎死死地看着前方漫天的飞石和驽箭。 特别是看到绝大部份的攻击都落到了海里,甚至连最前面战舰的边都没擦上。 他不由脸色古怪。 “将军,”军师同样有些茫然,“云垂人怎么回事?” 他们的战舰明明还没进入射程,岸上就不要命地发起了攻击。 看那攻击的频率和密度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双方已经短兵接触,到了不死不立的时候。 难道中央军团储备的石弹、火油和弩箭多到装不下了? 突然,川岛眼里光芒四射,轰地重重擂了一拳面前的船舷。 “传本将命令,所有战舰降速,同时挂网修船。本将倒要看看房元武那边到底有多少炮火弩箭储备。” “是!”传令兵匆匆跑了。 “将军,”小军师迟疑,“消耗敌人物质是好事,可石川将军的命令是让咱们全力进攻尽快登陆……” 川岛恍若未闻,继续下命令。 “敌人攻击造成的火灾如果不危及战舰根基就不用管,同时各舰把底舱的垃圾都搬到甲板来,咱们自己也放火,生成的烟越浓越好。明白吗?” “这……”包括传令兵在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还不快去发命?”川岛扭头,冷冷地朝另一名传令兵看去,“要本将再说一次!” “属下明白。”小兵吓了一跳,擦着汗跑了。 很快,川岛古怪的命令传遍了整支舰队。 无论掌舰将军们想些什么,没一会儿,各舰都飘起了浓浓的黑烟。 东南风适时一吹,更是遮天蔽日般纷纷朝岸上飞去。 左翼高地顿时一阵欢呼。 报! 有小兵咧着嘴,箭一般跑到记录员前。 “三十号远程压制抛石机组第一个击伤敌大冢号战营级。请记录!” 这人话音未落。 报! 又一声兴奋的尖叫。 另一个眉开眼笑的小兵不知从哪跑了过来。 “记录员,我一百零四号远程攻击抛石机组第一个击伤敌本岗号战营级。敌舰已经冒起了浓浓的黑烟,估计很快就会沉了。” “胡说八道,”第一个小兵气得头昏目眩,回头甩手一指,“我三十号才是第一个击伤敌舰的机组。不信你看看看大冢号。” 记录员们下意识朝海面上看去。 然而左翼高地上所有的抛石机和破弩都在攻击。 东方的天空里布满了各种绚烂的火光,海上更是处处升起了黑烟。 一时间几人竟然找不到大冢号在哪。 哈哈。 一百零四号嘲笑。 “你他酿开的是远程压制抛石机,老子开的是远程攻击抛石机。你击伤敌舰的速度能比我快?” 三十号不甘示弱。 “攻击机了不起啊,也就射得远些和射得快些。但机器只是机器,我们兄弟几个天天苦练开机本领,装弹快、瞄准快、砸销快。第一名该是我们的。” “滚你酿的……” …… 双方破口成脏,而且公说有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彼此互不相让,听得几个记录员额头青筋直跳,一时不知所措。 第639章 奖金最重要 “将军,前线最新消息。” 石川泷正凝望着南方,闻言接过战报飞快扫了两眼,随手递给了旁边的军师。 “你们怎么看?”他问。 军师们迟疑了会,有人站了出来。 “将军,我们舰队往北绕了个大圈才来到华阳郡,虽然骗过了东海壁垒,但各舰上的粮食已经所剩不多。” “川岛将军的意思是暂缓登陆以消耗敌人高地上的军火弹药。这……不能说错,但相对于整个舰队的安危,只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属下觉得前线应该严格执行将军的命令,第一时间强行登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杀进华阳郡。” 以免东海壁垒回过神后,往北杀来。 其他军师纷纷点头赞同,“将军,我等也是这个意思。” 石川泷没有第一时间出声,而是抬头朝西边看去。 然而此时的定海码头已经彻底被五光十色的炮火及冲天浓烟所笼罩,根本看不清什么左右翼高地。 “传本将命令,前军半个时辰后再登陆。” 消息传到前方,川岛太郎长出了口气。 半个时辰不长,但也绝对不短。 如果期间高地上的敌军将领还没发现不对劲,依然一个劲向下砸着炮火,那他就真得好好谢对方全家了。 “传我命令,所有战舰稳步向前,注意标记水里的反登陆礁,尽可能为后继的兄弟舰队开辟更多的安全航道。” “同时只要进了我方射程,尽可能将船上的弩箭和石头都发射出去,同时优先考虑摧毁高地上的抛石机。” “是!” 没多久,有传令兵笑容满面地跑了过来。 “将军,前方回报,各舰经过反复确认,浅水区只有一些沉船遗骸,暂时没有发现反登陆礁和反登陆桩之类的东西……” 真的? 川岛难以置信,眼睛都大了几分。 将船只凿沉在近海形成障碍,是最简单容易的反登陆方法,但反过来也可以说是最无能和懒惰的方法。 因为潮起潮落,它几乎起不了真正的阻拦障碍作用。 “真的。”传令兵重重点头,“各舰将军已经反复确认后才上报的。” “不可思议!”川岛感概地朝金龙滩的方向望了一眼。 如果当初萧正和张扬也这样干,恐怕整个百济以及华阳郡都是他们的了。 这样想着,川岛忍不住走出藏兵洞,亲自跑到船头向前张望。 然而前方的炮火似乎比之前更加猛烈。 无论是天上还是海里,到处都是纷飞的石弹、火箭和浓烟。 川岛已经很努力瞪眼睛了,可惜什么也看不清楚。 “将军,”亲卫们一边忙着设置防空网一边愤愤不平,“岂有此理,这中央军团到底是托大还是真不把我们看在眼里?” “管他的。”川岛乐得哈哈大笑。 无论中央军团是托大还是轻视,反正对他们而言,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笑完,他扭头看向追在身后的传令兵。 “怎么回事,前面各舰还没进入射程?” “回将军,我方近半战舰已经进入了攻击射程。各舰正按照将军的意思,努力发射一切物质,同时准备集中火力优先攻击高地上的目标。只是……” 只是因为小兵们水平有限,加上海低山高以及烟雾实在太大,暂时还没什么亮眼的战绩。 川岛皱眉,但也不意外,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让他们加油,就说天皇陛下在后面看着他们。” “是!”传令兵匆匆走了。 ———— 岸上,左翼高地。 咻咻咻。 打了这么久,海面终于有了回击。 零零星星的弩射飞上来,远远近近轰在不同的地方,击起一阵又一阵的沙土。 然而对方的瞄准手实在难当大用,发射出来的弩箭几乎没碰到抛石机和弩车群,更别说人了。 “岂有此理,倭寇居然还敢还手!” 将齐大明几人送到钦差方印宝跟前后,骆俊杰又匆匆回到了前线。 这会正精神百倍上窜下跳地指挥着战事。 “兄弟们,盯好那些胆敢还手的敌舰,给我弄死他们。” …… 四周一片沉默,到处都是小兵们喘着粗气的声音。 弩车和抛石机固然威力无穷,但无论是上弦、绞弦或者拉坠、装弹,都是些大体力活。 小兵们平时的训练大多应付了事,现在又一连打了这么久,个个差不多已经精疲力尽。 要不是有房元武那一千两银子在前面作诱惑,恐怕很多人早已经坚持不住。 好半晌过去,才有寥寥几人有气无力地应着话。 “是!” “知道了。” “将军,我们正在努力。大冢号已经到处都在冒烟,再来几下估计就会沉了。” 一说到有敌舰要沉,小兵们又不是从哪凭空生出一股力气,拼命地干起活来。 没一会儿,攻击的力度又大了许多。 咻咻咻。 弩箭纷飞,巨石狂砸。 一时间,大冢号再次遭到密集的狂轰乱炸。 不知何时它甲板上的一切都已经被摧毁,甚至还破了几个狰狞的大洞,洞里冒着滚滚浓烟。 反正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沉没的样子。 然而好一阵子过去,它依然坚挺在海面上,甚至还缓缓向海岸开来。 “蠢货!”有监军忍不住对最近的瞄准员发飙,“你他酿的瞄的什么地方?没打过仗吗?一直攻它甲板有什么用,瞄准吃水线啊。” 哼。 瞄准员不屑地冷笑,“就你聪明。” 作为抛石机和弩车阵地上最轻松写意的职业,瞄准员不是谁都能担当的。 它需要一定的文化知识。 而普通的小兵们通常大字不识,几乎轮不到他们来担当这个职位。 眼前这瞄准员自持有些背景,丝毫不怕所谓的监军。 “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你他酿的来试试?” “敌舰距离岸边已经很近,我们的位置太高,再下调攻击角度就要射在前面的山坡上了。” “兄弟,”小监军气得直打哆嗦,“海面上到底都是敌人,你就不会攻击后面的吗?为什么非要死盯着大冢号?” 以致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珍贵的破弩箭。 “你懂个屁!”瞄准员又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大冢号马上要沉了,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这会攻击它才最起效。” 最重要的是有击沉它才有可能拿奖,打后面的敌人有个屁用! “兄弟们,我说得对不对?” 同架破弩车的小兵们纷纷点头,“说的是,奖金最重要!” 要是没奖金的鼓励,他们早就躺地板嚷嚷着轮换休息了。 哈哈! 这边正吵着,不远处突然哗啦地欢呼起来。 “大冢号没了,是我们击沉的。” 操! 瞄准员连忙探头向下一看。 果然大冢号已经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沉进了海里,只剩下一点点不知船头还是船尾还露在水面上。 “都是你个扫把星,”他忿怒地瞪着监军,“滚一边去!害我们没赶上最后一击。” “还不滚?”同车的其他人也纷纷怒目相向。 小监军一看惹不起,只得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随着大冢号的沉没,似乎终于到了中央军团将士们大规模收获战果的时节。 很快,四周不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哈哈。富长号沉了,是我们干的。” “熊川号也沉了,老子干的。” 第640章 戴璞瑜 第640章戴璞瑜 定海码头,正面防线 “兄弟们,倭寇马上要登陆了。所有人打起精神,干好自己的活!谁要摸鱼耍滑,别怪我不客气。” 在上锋们的声声催促中,一队小兵各扛了捆沉甸甸的箭枝往前走。 个个累得满头大汗。 或许天热又或许是体弱,最后一人不知所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走起路来更是摇摇晃晃的。 “快走!”后面突然传来暴怒声,“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吗?” 这小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忽然屁股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唉哟。 他身子情不自禁一歪,便一头栽倒在路边。 “你……” 箭支沉重,好半晌过去,这瘦弱的小兵才挣扎着从下面爬了起来。 然而当看清踹人者身上的铠甲及利刃后,他又默默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是是是,小的马上走。” 踹人的亲卫根本无视他,只是笑呵呵给后面的戴璞瑜引路。 “将军,这边请。” 末了才狠狠瞪他一眼。 “还躺在那作什么,还不快起来将箭支送到前面去?倭寇马上登陆了,要是担耽了前方的用箭,你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是是是。” 这小兵丝毫不敢抱怨,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将箭支扛起,摇摇晃晃向前面走远的同伴追去。 戴璞瑜皱眉,“这是哪个混帐招募进来的兵士?” 怎么瘦得像根柴似的? 别说让他冲锋陷阵了,就连搬点东西都成问题。 这样的瘦猴招进军团来,岂不是白白占个名额? “这……”附近的亲卫们个个面面相觑。 整个军团人数众多,他们无需也几乎不可能认得每一个人。 更何况去年定海码头大战,中央军团损兵折将, 事后冯浩瀚只能重新布署各军的人员,比如从中军后军各抽一部人填到残损的前军去。 此外,方印宝又盯“吃空响”盯得死死的,冯浩瀚只能拼命地挪东补西,以让帐本看起来完美无缺。 现在各军人员乱成一团。 将军们更是不可能认得麾下的每个将士了。 “罢了。” 戴璞瑜多少也知道些其中的奥秘,便摆了摆手,不再理会。 一行人上了最近的瞭望塔。 戴璞瑜举起望远镜,朝东边的大海望去。 “高地的炮火很密集啊,现在的战况怎么样了?” “回将军,至今为止我方已击沉十三艘敌舰,击伤无数。不过倭寇距离岸边已经很近,正在努力搭建浮桥。” “搭浮桥?”一名亲卫笑呵呵挤过来恭维,“将军不愧是出身将门世家,手上的某些物质看起来似乎已经毫无作用,然而总会在您的手里化腐朽为神奇。” “比如那批破船,要不是将军下令集体沉了它们作礁石,恐怕倭寇现在已经能直接靠岸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戴璞瑜听得心底十分舒畅,不由乐得哈哈大笑。 “倭寇肆虐,渔民出不了海,渔船留着也是没用。咱们千里迢迢从瑞南郡过来帮忙,他们沉些船也是无可厚非。有人才有财嘛。” “将军英明。” 戴璞瑜点头,“传本将命令,倭寇即将登陆,前方所有的弩车、抛石机和弓箭集体对准各浮桥。本将倒要和上面的房元武比比,看看谁的火力更强!” “是!”传令兵匆匆走了。 “将军,”那名亲卫又笑呵呵地凑了过来,“那些壕沟还要不要继续挖?” 戴璞瑜沉吟,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他不由想起林瀚墨离开前语重心长的话。 “表哥,倭寇本土被毁,他们无后路可退,由此硑发出来的战力和意志绝非咱们过去想象中的偏远蛮夷所能比拟的。因此正面迎战时千万不能马虎大意,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特别是壕沟,根据去年定海码头的作战经验,每道壕沟都是一座极其残酷的绞肉场。希望你能多多重视,并积极利用……” 小亲卫不知主将在想什么,继续絮絮叨叨。 “前方需要大量的箭支弩箭石弹火油等等战略物质,但因为地上挖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壕沟,兄弟搬起物质来需要爬上爬下,十分麻烦,导致个个怨声载道……” “我们现在已经挖了几道壕沟?”戴璞瑜突然开口。 旁边的军师连忙翻了翻随身携带的记录本。 “回将军,每道壕规格宏大。长,横贯整个码头南北;宽约两丈;深达半丈,同时加上堆起来的土渠,总深可达一丈出头。” “按照计划,这等规格的壕沟一共需要挖六道,其中三道已经大致完工。” “很好。”戴璞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举起望远镜朝前面望了几眼,然而浓烟太多,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另外三道壕沟什么时候能完成?” 小军师赶紧又翻了翻其他数据。 “回将军,如果不加派人手,按照之前的挖掘速度估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要半个月至二十天。” “这么久?”戴璞瑜忍不住皱眉。 “就是,”刚才的小亲卫又凑了上来,“将军,属下觉得那些壕沟无需再挖了。” 他掰着手指算数。 “从开打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倭寇已经损失了十三艘战营级,军团辎重的威力可见一斑。与此同时,我方几乎毫无损失,可以说双方的伤亡根本不成比例。” “另外,石川泷手里已经没什么粮食。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必然急着登陆,届时敌舰将更大规模挤在一起。我方击伤击沉它们则更加容易。” “而那些壕沟还要挖半个月甚至二十天,没准到时候倭寇都死绝了。” “有道理。” “说的是。”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赞同。 戴璞瑜忍不住又抬起望远镜,朝房元武所在的左翼高地看去。 看着密密麻麻的抛石机,一刻不停地向下砸着火球和石头,他心里也不由燥动起来。 “那就不挖了吧。命令前线兄弟集中精力封锁海岸,所有人不要吝啬手里的物质,务必让倭寇来一个死一个。” “是!” 戴璞瑜的命令飞快传到前方,叮叮当当刨石头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呼~ 所有工兵都长长出了口气。 不少人更是第一时间将手里的家伙远远扔了出去。 这里可是云垂十大码头之一。 为了让货物尽快流通,整个定海码头的地底下不知埋设了多少层盘龙石,地表更是铺得像铁一样硬。 别说挖条半丈深的壕沟,就是想刨开地面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上锋让停下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想高声叫好。 去年定海码头守卫战时,张扬的北方备守兵人数不多,也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将这些壕沟挖出来的…… “杀啊。” 与此同时,海上第一批倭寇正式向岸上冲来。 第641章 损坏 中央军团,中军大帐。 冯浩瀚两眼空洞。 他呆呆地坐在主座上,思绪已经神游天外。 自从前几天收到星纪城的密信后,中央军团的消息渠道像溃堤的洪水,再一次变得畅通无阻。 没几天,各方面的消息与情报便来势汹汹地汇集在面前。 出乎意料的消息太多,各方面令人难以捉摸的变化太大。 一时间,他被轰得不知所措。 “将军,将军?” 不知何时,向来倚重的李军师凑到了跟前。 “什么事?”冯浩瀚回神。 李军师连忙把刚送过来的战报递上。 “将军,倭寇小部份先头部队已经登陆,如今正和戴将军争夺岸边的每一寸土地。双方伤亡都不小。” 倭寇上岸了? 冯浩瀚心头一紧。 他飞快地抓过战报扫了几眼,下意识地扭头朝旁边的沙漏看去。 “戴璞瑜干什么吃的?” “本将要人给人,要辎重给辎重。开打才这么丁点时间就已经让倭寇在岸上站稳了脚步?” 简直连北方备守兵的张扬都不如。 万一传了出去,军团还要不要脸了? 冯浩瀚脸色十分难看,愤愤骂了几句。 这戴璞瑜不愧和林瀚墨是一家人,一样的难当大用。 然而刚提及林瀚墨,他离开定海码头前的提醒又一次在冯浩瀚耳边响了起来。 “宁王不是星纪城的那些皇子,他是在死人堆里爬起来的……” “将功补过,既往不咎!” 呼! 冯浩瀚一下子站了起来。 “来人!传令给戴璞瑜,让他想尽办法,动用一切手段,明天天亮前务必将上了岸的倭寇通通赶回海里去。” “否则本将撤了他的职。” ———— 前线。 戴璞瑜正斜倚在瞭望塔的太师椅上,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季明,”他呵呵地问旁边的军师,“你看前方来来往往的火球和弩箭,像不像去年除夕时星纪城放的烟火?” 啧啧啧。 季明笑着连连点头,“将军这么一说,属下才发现还真像。” 不过伴随除夕夜烟花的通常是欢声笑语,如今荡漾在两人耳边全是前线的惨叫和呻吟罢了。 “将军可是想家了?”季明笑,“等打完了这场仗,您绝对可以高升几级,届时可以风风光光回家。夫人和公子一定会以将军为荣的。” 唔! 戴璞瑜刚抿了口香茗,乐得直点头,“本将就承你吉言了。” 没过多久, 报! 有小兵匆匆赶来。 “将军,大将军的消息。” 戴璞瑜连忙毕恭毕敬地坐直身子。 他刚扫了眼冯浩瀚的命令,直接扑地把口中的茶给喷了出来。 “季明,”他杀气腾腾地朝军师望去,“你到底在战报里写了些什么?” 啊? 戴璞瑜脸上吃人般的狰狞,让季明狠狠地吓了一跳。 “属下没写什么啊。”他有些委屈也有些莫名其妙,“将军,每封战报送往中军前,您不都过过目吗?” 戴璞瑜回神,却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扑到围栏前举起望远镜向岸边望去。 海上聚集了众多的战舰,同时连到岸边的浮桥不再是几条,而变成了密密麻麻一排。 一时间,戴璞瑜竟然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乍一看,还以为海边多了条巨大的蜈蚣。 无数倭寇小兵要么扛着巨大的木盾要么背着沉甸甸的沙袋哗哗地向岸上冲来。 尽管绝大部分人在途中就已经被天上的石头砸中或岸上的利箭命中,一头栽进在海里,但仍有不少人冲了岸上,奋力组成队伍向西杀来。 “房元武干什么吃的?” 戴璞瑜勃然大怒。 发射石弹是需要不少的力气,但高地上那么多左翼将士,足足可以分成几批人进行轮换。 他们最开始的干劲呢? 怎么越打,靠岸的倭寇战舰越多? “来人!让前面顶住。同时去左翼高地让房将军立即切断敌人后续的进攻,一切等我将岸上的敌人赶下海再说。” 传令兵飞快跑上高地。 房元武却是轻描淡写地两手一摊,“本将知道了。回去告诉你们戴将军,就说我左翼高地会努力的。” 等传令兵一走,大帐里的气氛顿时阴郁了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房元武压着嗓子,声音里多少有些难以置信的味道。 开打不到半天,弩车阵地和抛石机阵地就陆陆续续上报有器械损坏或者发动不了的消息。 “知道了,让人赶紧修。” 最开始,房元武并不以为然。 人尚且会生老病死,更何况各种钢铁木头打造的辎重? 毕竟自建成起,它们就堆在库房里几乎没人去打理。 加上从瑞南郡一路过来又是风又是水的。 如今发生点什么异常,一点也不奇怪! 然而没过多久,弩车和抛石机大规模损坏的消息报上来,房元武才慌了手脚。 没了高地上的抛石机和弩车,石川泷就可以肆无忌惮将战舰开到岸边,到时候正面防线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房元武不爽林瀚墨,恨乌及屋,他也同样不喜欢戴璞瑜。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守住定海码头并且打赢石川泷是他们中央军团唯数不多的出路。 这时候,房元武可不想掉什么链子。 “快派人去修,同时将第二阵地的抛石机和弩车移到第一阵地去。” “这……”军师和副将们面面相觑,“将军,这恐怕有点难度。” 抛石机和弩车不是拿在手里轻便的弓箭,每一具都十分庞大而且沉重。 移虽然可以移动,但得先拆散了搬过去再装。 如果坏得的是一具两具也就罢了,如今是大规模损坏,偏偏倭寇又马不停蹄地登陆进攻,恐怕有点来不及了。 “那赶紧让第二阵地调换方向,攻击码头的敌人。” “这……”军师们又是一阵迟疑。 高地上的抛石机和弩车众多,占地面积辽阔,因此分成几部分。 其中第一阵地主要防范大海方向的敌人,第二阵地主要攻击刚上岸的敌人,第三阵地则是压制突破第一道防线以后的敌人。 各阵地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虽然相邻的部分是可以替换攻击目标,但所占比例并不大,可以说寥等于无。 按房元武的说法,调转第二阵地的攻击方向,是可以攻击大海。 但因为距离的原因,打到的更有可能是戴璞瑜的前线人马。 唉。 房元武左右为难,只剩下一声长叹。 “后勤官是谁?他酿的人呢?本将倒要问问这狗日的平时到底是怎么保养的辎重!” 怎么会造成如此规模的损坏。 “将军,”有军师左右望了一眼,他压低了声音,“咱们的后勤官是大将军的小舅子。” 呃。 房元武哑口无言。 第642章 箭车 第642章箭车 怎么办? 包括房元武在内,营帐里的众人个个拼命转着脑子。 “罢了罢了。” 半晌过去,房元武苦笑着两手一摊。 “让工兵们赶紧修,能修复多少算多少;同时立即拆其他阵地的去弥补那些无法修复的。一定要保证抛石机阵地的对敌的压制威力。” “将军,”有人脸色为难,忍不住想开口,“可是……” “没什么可是。”房元武第一时间竖起了手掌,丝毫没有给部下们开口的机会。 “还有,赶紧派人仔细检查第二第三阵地以及仓库里所有的辎重。” “注意,”他咚咚地用力敲着桌子,“是所有的辎重,不仅限于抛石机和轻重弩,还包括大小弩箭、石弹,火油等等。” “但凡有损坏或锈蚀过于严重的,以及……” 说到这,房元武迟疑地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说下去。 “以及数量虚报的,全部统计出来。” 仗才刚开打,高地阵地就出了这么件大祸事。 一闭眼,房元武就忍不住想到海面上那望不到头的倭寇战舰,心底不由突突地打着鼓。 这口锅已经太大,根本不是区区一个左翼将军能扛得起来的,因此得尽快统计出来。 如果情况实在太严重,仅靠左翼内部已经无法解决,他还得尽快向冯浩瀚汇报。 想到这,房元武刷地拔出腰间寒光闪闪的将军配剑,杀气腾腾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本将丑话说在前头,这次的统计数据一定要真实准确。无论是谁,也不管你们身后站的是谁,这会还跟我耍滑头,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心一凛,连忙立正,“属下明白。” 然而众人的话音未落,外面砰砰传来亲卫敲门的声音。 “将军,钦差大人又向我们高地来了。” 方印宝? 房元武差点忘了这个人,回神后顿时眼前一黑,扑地跌坐在座位上再也站不起来。 营帐里的其他人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个个满嘴苦楚,不知所措。 ———— 海面。 倭寇舰队,后方。 有传令兵匆匆跑到主将身边。 “将军,前线消息。” “念!”石川泷正琢磨着定海码头周边的地形,根本没有抬头的意思。 “不知所何,敌左翼高地火力大减。我先头部队已经顺利登陆,正与中央军团的正面防线交战。战况暂时胶着,但我优势正在扩大。附阵亡将军名册……” 打仗哪有不死人,更何况是先头部队? 石川泷抬起手,没让小兵再念下去。 “房元武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抬头往西望去。 军师们纷纷摇头,“将军,岸上的情报实在不多,属下们无从判断。但无论如何,高地的压制火力变小了,对咱们的登陆和进攻都是天大的好事。此乃天赐良机也。” 石川泷点头,右手当机立断地向下一挥。 “传本将命令,第二三批舰队无需防空,全速靠岸立即登陆。” “上岸后,按作战计划分别进攻左右两翼高地,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上面的抛石机群!” “是!” 消息飞快传到前方。 哗拉拉。 战舰们纷纷挂起风帆,同时长长的船桨一个劲伸进了水里。 没多会儿功夫,一艘艘船便蓄满了劲般哗哗向岸边驶来。 轰! 战舰巨大,速度也不慢。 巨大的惯性下,第二第三批战舰刚靠近先头登陆的川岛舰队,双方就狠狠地或撞或碰在了一起。 然而根本没人在意,上到将军下至小兵第一时间爬起来。 他们顾不上身上的摔伤或擦伤,操纵远程武器的赶紧去操纵,登陆的小兵则纷纷带上自己的武器,哗哗地尖叫向前面的浮桥跑去。 ———— 岸上,第五箭营。 有佰长脸色惶惶找到上锋。 “仟长,我们的箭支快用光了。倭寇简直疯了,不管不顾地一个劲向岸上涌来。兄弟们上弦的手都破了,然而也根本射不过来。” “辛苦了。” 郝佑多安慰地拍了拍属下的肩膀。 他忍不住皱眉。 开打才多久? 然而这已经是第三个过来求援的百长。 “区区皮外伤而已,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你们轮换的时候了。” “至于箭支,本将现在就去看看后面到底怎么回事。放心吧,一定不会让你们无箭可射。” 说完,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沙漏,脸色不由愈加凝重。 这大小箭支的消耗速度未免有点太快了。 “将军,”有亲卫俯过来低语,“刚才第一个百长过来要箭时,属下便觉得对不劲,于是偷偷去数了数后勤送上来的箭捆。” “你什么意思?”郝佑多茫然。 “将军,”小亲卫脸色古怪,“刚才属下随意挑了一辆辎重车,发现里面总共只有九十三捆箭;每捆箭壶数不等,然而大多在七到九之间;另外每壶箭通常只有二十支左右。” “什么?”郝佑多差点跳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他气得嘴一直在哆嗦。 按云垂兵部的规定,正常储备的弓箭,二十五支为一壶,十壶为一捆,百捆为一车。另外每车还要多备上两至三捆,免得运输中途的损耗。 这样一算,后勤送来的箭支比正常的数量足足少了四分之一。 偏偏小亲卫还没停手。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壶箭来。 “将军,请看。” 说完,小亲卫狠狠地晃了晃手中的箭壶,接着向下一倒。 哗哗哗。 伴随着箭支的碰撞声,一股灰白的粉末便倒了出来。 灰尘之浓,差点呛了聚精会神的郝佑多一脸。 “将军,这壶箭不仅数量不够,而且很多箭杆早已经被虫子蛀穿了。有些脆得根本上不了弦,轻轻一掰就断了;有些就算上了弦,射出去也伤不了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郝佑多一把夺过那壶箭,细细地翻看,然而越看心底越是悲凉。 身为仟长,他大小也算是个中层将领,多少知道些军团里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但郝佑多从来没想到居然会夸张成这样。 “重弩箭呢,”郝佑多的声音里有几分颤抖,“你查过吗?” 如果重弩箭也被虫蛀成了这样,根本就没办法射穿敌人手上的大盾,也就无从压制敌人前进的步伐。 难怪倭寇来得那么快。 唉。 小亲卫没有做声,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郝佑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牙关一咬,当机立断道:“立即清点手头上剩余的箭支,但凡不能用的通通挑出来。本将去后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郝佑多下意识抬头看向左翼高地。 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高地上的火力少了那么多了。 第643章 做梦吧 中央防线,瞭望塔。 “将军,箭五营仟长郝佑多求见。” “郝佑多?”戴璞瑜扫了眼行军布置,忍不住皱眉,“他不在前线盯着,到我这来做作什么?” “属下不清楚,只知道郝仟长似乎很着急,跑得满头大汗的。” 戴璞瑜点头,“那让他上来吧。” 没一会儿功夫,楼梯咣咣作响。 郝佑多抱着头盔两步当三步地匆匆来到戴璞瑜面前,“属下见过将军。” “免礼,前线可是发生了什么要事?” “将军……”郝佑多左右看了一眼,吞吞吐吐地没敢说下去。 戴璞瑜愕然,很快反应过来。 他摆了摆手,“直说吧,这里都是自家人,不碍事。” “是!” 郝佑多先掏出几支箭,随后把自己的发现详细地说了说。 “将军,倭寇越来越多,但前线都是这样的箭。唉,兄弟们实在是想杀敌也用不上劲啊。” 戴璞瑜默不作声。 他只是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几支箭,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 郝佑多心急如焚,见上锋久久不作声,忍不住开口:“将军?” 嗯。 戴璞瑜点头,“本将知道了,下来会认真处理这件事的。” “佑多啊,”他哈哈地安慰,“你不用太担心。上岸的倭寇并不是越来越多,而是我等预先设下的陷井。” “陷阱?”郝佑多茫然。 “没错。将军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这次来的倭寇太多,咱们一次性难吃得下。只能先放一批上岸,吃掉他们;再放一批上岸,再吃掉他们。” “现在上岸的倭寇已经不少,刚刚左翼高地的房将军已经给了准话,他的抛石机正在加大火力,用以截断倭寇后续的援军。到时候,上了岸的倭寇就成了无根之水,兄弟们大可以慢慢消失他们。” “原来如此。”郝佑多半信半疑,却也长松了口气,“那箭支的事?”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这样吧,你先回阵地去,下一批箭支随后就送到。本将保证前线绝对不缺箭支用。” “谢将军。” 郝佑多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转身匆匆离开。 戴璞瑜看着离开的属下,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方印宝现在在哪,没有往我们这边来吧?” 旁边的亲卫摇头,“回将军,钦差大人现在在左翼房将军那里。” “很好。”戴璞瑜松了口气。 他扬了扬手里满是虫眼的箭杆,“库房里还有多少这样的箭?赶紧送到前线去,尽快将它们用掉。” 到时候就算方印宝发现什么端倪,再想查也无从查起。 “将军,”一直不作声的军师凑了过来,“以前线现在的情况,咱们是不是该缓一缓,比如先送几批好箭上去,把倭寇打退了再说?” “用不着!”戴璞瑜丝毫不以为意。 “前线天上有落石,地上有大小箭阵,此外还有火油石灰和橡胶,再加上那么多步兵随时补刀。倭寇刚上岸就想跨过本将精心打造的防线?” “做梦吧!” ———— 郝佑多骑着马,匆匆赶回到自己的阵地。 “将军,”小亲卫泪流满面地迎了上来,“你们终于回来了。” 郝佑多心头一紧,连忙举目四望。 然而云垂的东部沿海,夏天大多刮着的是东风南。 此时阵地上到处都是烟和火光,还是一股恼地向西飘来。 郝佑多张望了一会,愣是没弄清眼前的状况。 “别急。”他安慰道:“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倭寇快杀到眼前了。” “嗯。”郝佑多点头,心里也不意外。 他们是箭营,本来就布置在最前线。 要是倭寇要杀到了眼前,首当其中的就是他们。 郝佑多不再作声,匆匆向前跑去。 没多久就跑到了最面前,他抬头向前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前方一层又一层的,全是敌人竖起的盾牌,正缓缓向西推来。 倭寇小兵们根本不急,他们每走几步就放下一批沙袋,形成一排又一排沙袋阵。 既可以防骑兵冲锋,也可以防箭射,同时还可以防火油的蔓延。 要是遇上大规模落石,只要将盾牌向沙袋顶上一搁,下面就是个安全的小堡垒。 “狗日的。”郝佑多重重砸了一拳面前的沙包。 看来去年土肥勇人的惨败,让石川泷从中学到了不少经验和教训。 “将军,怎么办?” 怎么办? 郝佑多情不自禁抬头看了看左翼高地。 只不过他耐着性子等了好一阵子,甚至已经能通过盾牌眼看清后面倭寇小兵的眉目,然而天上的落石始终没有往这边转移的迹象。 “罢了罢了,求人不如求已。” 郝佑多恶狠狠地向后方的弩车群望去。 “传本将命令,所有重弩破弩不要吝啬箭支,给我轰出一片平地来。” “抛石机也上,全装石灰弹,有多少发射多少。老子要将前面的地表染成一片白雪。” “是!”传令兵匆匆离开。 没多久, “放!” 连绵不断的声音响起。 咻咻咻。 无数大大小小的弩箭带着刺耳的风啸飞过,轰地重重射在最面前的盾牌上。 云垂兵部精心打造的辎重威力非同小可,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 尽管倭寇小兵们已经几个人一起死死地顶着手里的大盾。 然而轰的一声巨响后,他们手里的盾牌顿时四分五裂,后面的小兵则惨叫着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弩箭的箭势未消,依然一头往后扎去,连着射塌好几层沙袋阵,犁出一条血路才停了下来。 没了盾牌和沙袋的遮挡,很快露出后面的倭寇小兵们惊惶的脸庞。 郝佑多的手下根本无需命令,立即抓住机会放箭,不一会儿就咻咻地射翻了一片。 一时间,倭寇前进的步伐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时,抛石机终于启动。 呼呼呼。 一包包石灰粉滑过天空,朝着倭寇的上方飞去。 嗡。 飞着飞着,涂在袋子上白鳞光芒一闪,开始熊熊燃烧。 哗啦。 没一会儿,里面包着的石灰粉便纷纷散下了来。 郝佑多这回发了狠,几乎将手头所有的石灰一次性全抛了出去。 刹那间,阵地东边像下了场石灰雨。 到处白蒙蒙的一片,将绝大部分上岸的倭寇小兵都笼罩在里面。 啊啊啊! “我的眼睛。” 啊啾啊啾。 “我没法呼吸了。” …… 因为刮着东南风,多少有部分石灰粉刮到了跟前。 郝佑多脸上蒙了场湿布,仔细地张望着。 半晌后,他哈哈大笑。 “干得漂亮。让步兵营做好准备,只要烟尘稍微消散就上去干他酿的!” 咳。 旁边的小亲卫咳了一声,“将军,步兵营好像不归咱们管。” “老子知道。”郝佑多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还不快去跟蒋仟长通气。” 第644章 彻底闭嘴的地方 步三营与箭五营相距不远。 没多久,刚离开不久的传令兵又猫着腰跑了回来。 然而他的脸上却是一片苦色。 “怎么回事,”郝佑多心头一跳,“步三营那边什么情况?” “回将军,”小兵吞吞吐吐,“蒋仟长说……说……” “说什么?” “蒋仟长说他接到的军令是守住脚下的位置,不许后退。” 郝佑多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气得目瞪口呆。 “混帐,这王八蛋断奶了吗?” 他颤抖着指着面前哗哗乱成一团的倭寇。 “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战机转瞬即逝,哪有事事都听后面的?莫非将军不说进攻,他们就死呆在原地不动?” 传令兵默不作声。 他只是个传话的,无论各将领做与不做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将军,”郝佑多的亲卫心急如焚地凑了过来,“步三营真不是东西。” “但战机不待人。要不,属下去跟隔壁的骑四营接触接触?” 郝佑多情不自禁往骑四营的方向看了几眼,回头再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沙袋阵,只剩下一声长叹。 唉。 有这层层叠叠的沙袋拦着,骑兵就算空有速度,恐怕也只能在外围打转,根本打不退敌人。 但无论如何,总比坐着静等石灰消散,倭寇重新扑回来要好。 “那就去试试吧。”郝佑多疲惫地摆了摆手。 这亲卫刚走,另一名亲卫脸色复杂地凑了过来。 他犹豫道:“仟长,仗打成这样,似乎有点不对劲吧。” 先是送上来的辎重,各种大小箭支别说质量,就连数量都不够; 接着是邻近的兵种,基本是各打各的,彼此间毫无配合,甚至他们已经亲自找上门去,都推三阻四的。 郝佑多回过神,顿时心头一凌,“谁让你过来说这些的?” 如果手下每个百长的心底都开始这样琢磨,那眼前这战场…… 郝佑多想着想着,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唆。 小亲卫自是不知上锋在想什么,他回头反手一指。 “仟长,属下刚才一直在后面盯着。咱们五营用的大小箭支、石灰等等军需都差不多已经用光。然而就算一再催促,后面补给依然拖拖拉拉的,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 “当然,有时是会送一两车过来,但那点数量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以咱们现在的消耗速度,兄弟们半个时辰内就要无箭可用。” 说到这,他迟疑着望了眼中军的方向。 “仟长,您老实说上面真的用心打倭寇吗?” “混帐!”郝佑多霍然色变,“你胡说什么?” “我中央军团自建立起就是帝国的核心支柱,历任军团大将更是经陛下千挑万选,无一不对帝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军团如今移防华阳郡,那么抵御倭寇的登陆入侵就是我等使命与职责。每一个踏上海岸线的蛮夷都是我等不共戴天的敌人。军团上下必将齐心协力,不打败石川泷的狼子野心誓不罢休。” 哼哼。 说到这,他杀气腾腾地望着眼前的小亲卫,语气更加严厉。 “看在你陪伴本将多年的份上,这次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下次你要再这样妖言惑众,体怪本将不客气。” 小亲卫却浑然不惧。 “仟长,”他换了个话题,“你应该记得自去年起,陛下派来的钦差方大人就一直驻扎在军团里吧。他在查什么?” 郝佑多情不自禁收回一直凝望前线动静的目光,眼里闪过一丝苦楚。 他咽了几口口水,冷冷道:“你又想说什么?” 小亲卫默默垂下眼帘,却是答非所问。 “仟长,得知方大人要来咱们军团时,大将军就下了严令。军团上下所有人等未经许可,不得在钦差大人面前随意说话,否则严惩不怠。” 郝佑多恍若未闻,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小亲卫又不知从哪摸出杆布满虫洞的箭杆。 “仟长,我们已经知道得太多,而且与戴将军关系也只是一般,最重要是咱们背后没什么背景。” 他砰砰地重重踩了两脚下面的土地。 “恐怕眼前这战场就是让我们这些人从此彻底闭嘴的地方。” 郝佑多眼里微微一暗,却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 半晌后,他拍了拍亲卫的肩膀。 “别胡思乱想,先回阵地吧。我一会儿再去催催,只要所需的军需能及时送到,我们箭五营一定能守住这里。” 只要守住了阵地,手下的兄弟才能活下去。 唉。 小亲卫还想说些什么,然而看着上锋坚毅的神色,一声轻叹后又默默将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过了好半晌,前去骑四营的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仟长,骑四营仟长说他们也在正面迎敌,一时抽不出人手来,让我们箭五营先努力撑一撑,等他们打退了敌人再说。” 郝佑多点头,一言不发趴在地上,侧着耳朵细细听着。 正面战场并不小,他们箭五营的防线只占了极小一部份,隔壁的骑四营极有可能正在迎敌。 然而郝佑多听了半晌,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地底里回荡着战场上的各种声音,有巨石坠地的沉闷巨响,有弩箭钻地刺耳的磨擦,也有刀剑相撞时隐约金戈声。 唯一没有的是大规模铁骑集体冲锋时的震憾。 郝佑多心沉了下去。 他抬头冷冷地看着依旧白雾飞舞的前方。 “传我命令,第一第二百的兄弟换近战武器,上!” “其他百长立即统计手里能用的大小箭支、石灰、石弹、火油以及橡胶,尽量节省着用。” “仟长……”百长们齐齐愕然。 因为靠近星纪城,加上春狩秋猎时皇室经常会光顾,因此中央军团的表面功夫做得极其到位。 比如,骑兵营的大规模冲锋,箭营的集体群射。 需要表演时,只要他们一出手,那真是博得满堂喝采。 郝佑多的部下虽然平时也偶尔练习近战搏杀,但那通常是用来锻炼或者放松的。 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有真正需要上阵肉搏的时候。 此时一听,百长们都麻了。 “都去作准备吧。” 战机转瞬即逝,郝佑多没给属下们多说话的机会。 他嗖地从亲卫那里夺过把制式砍马刀,呼呼地舞了个风车。 “本将会亲自带头冲锋,兄弟们只要跟在后面收割人头就行。各位不用担心,只要本将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带你们回来。” 第645章 一直下地狱 第645章一直下地狱 “仟长……” 部下们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郝佑多已经抬起手,打断了他们的话头。 “加油吧,很快就到咱们转换下去休息了。” 部下们下意识扭头看向沙漏,看见里面的沙子已经只剩一半,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上!” 郝佑多大吼一声,毫无犹豫地带头冲了出去。 这一行人离开的快,回来的也不慢。 然而回来时,整支队伍每个人的身上都多了股杀气冲天的血腥味。 大部人都安然无恙,但也一些人或多或少带了伤。 至于带着冲锋的郝佑多脸上也多了道口子,也不知道是剑拉的还是箭划的,正汩汩地流着血。 “仟长,你受伤了?” “军医,军医人呢,快快过来!” “马上,马上。”小军医远远地回应着。 哈哈。 “一点皮外伤罢了,”郝佑多边笑边擦着砍马刀上的血污,“不用大惊小怪,估计连药都不用。” 说完,他回头看打量了下身后的兄弟,眼里不由掠过黯然。 被大量石灰粉迎头兜脸的打击,对面的倭寇小兵大多呼吸困难、目不能视,只剩下一片哀嚎,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然而他带出去的两百多人,依然有几十人受伤甚至死亡。 最可笑的是居然有些小兵太过于紧张,结果在冲锋的路上自己把自己绊倒了,还好死不死的摔在了手上的刀刃上…… 这战力…… 郝佑多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原来的前锋大将林瀚墨要离开中央军团去九原郡向北方备守兵学习了。 他晃了晃脑袋,强行回神。 “石灰马上消散,倭寇很快会重新杀过来。箭支和其他军需送上来了吗?” 身为箭营,主要还是得靠大小箭支远程杀伤敌人。 像刚才一样拿出勇气去冲锋,只是无奈之举,基本顶不住倭寇的下一轮攻击。 “这……”留守的百长们脸色难看,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岂有此理。”郝佑多瞧了一眼沙漏,脸阴得可以下雨。 他咻地拔出仟长配剑,“你们盯好前面。来人,跟老子去后面看看。” “是!”亲卫们纷纷跑了过来,杀气冲天跟在了后面。 他们这回没打算去找戴璞瑜,郝佑多便没有骑马。 没一会儿功夫,他这一行人便到了阵地的后方。 遥遥朝西望去,路上三道的壕沟清晰可见,几辆装满沉甸甸箭支的车子正在小兵们前拉后推中缓缓而来。 边推他们边嘀咕。 操! “真不知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定海码头为什么非要在地上挖几条大沟。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定海码头靠海,整体的地势西高东低。 原本只要马轻轻一抬腿,大小军需就可以顺顺利利送到前面去。 但如今地上多了三道又宽又深的壕沟,木板根本架不过去。 于是每辆军需车都得用人力去拉或推,一路上累死个人! “就是。”其他人赞同,愤愤地骂道:“凭什么推军需上左翼阵地是咱们,如今送这些箭到前线也是咱们?” 就是薅羊毛也不是这样专门逮着他们一处薅的。 “这有什么办法。”申大壮左右看了一眼。 虽然没其他人,但他还压低了声音。 “咱们后勤或者说整个军团都由两种人组成,一是星纪城的少爷兵;二就是咱们这些苦哈哈。” “各军的人数都是有限,甚至有些队伍只有名没有人。那些少爷兵们又不干活,于是所有的苦活累活不就只能落到咱们这些人头上吗?” “原来如此。”其他人恍然大悟。 看着眼前又是一道壕沟,他们一个个都有点不想动了。 “太累了。休息,休息一下。” 嘘。 有人连忙竖起手指。 “找死啊?如果让督兵军看到我们躲在这里休息,你们有几个脑袋够他们砍的?” “怕毛。”申大壮依然浑不在意,他一声冷哼,“督军?” “老子认识几个督军,听说他们昨晚还离开军营去附近县城的青楼找姑娘。这会可能还在床上爬不起来呢……”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其他人心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去。 壕沟上方不知何时站了名仟长。 他手里捏着把明晃晃的配剑,正黑着张脸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他们。 糟糕。 申大壮脑袋嗡地一响。 对方脸上的血污以及手上暴涨的青筋,似乎下一时刻就要挥刀相向。 哗啦。 一伙人知道厉害,连忙哆嗦着爬起来,呵哟呵哟地重新努力推起车子来。 “这位将军,”申大壮舔着脸解释,“刚刚队里有位兄弟扭了脚,我们才停下来微稍看了看他的情况,幸好不算太严重,担耽不了大事。” “您请放心,我等兄弟一定会克服万难,按时将箭支送到前面箭营的。” 郝佑多恍若未闻,只是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亲卫们哗哗跳下壕沟,帮着一起推起车来。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的功夫,沉甸甸的车子便被推了上来。 “谢谢,谢谢各位兄弟!”申大壮等人感激不尽。 然而根本没人理他们。 郝佑多的亲卫一言不发,哗哗地将车厢里的所有箭捆都给拖了出来,然后飞快拆开细细地翻着。 “各位,你们这是?”申大壮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他声音未落。 沙沙沙。 随着亲卫们的翻找和查阅,一股又一股呛鼻的木灰像瀑布一样从箭筒里流了出来。 木灰是如此之多,不大一会儿,便细细地铺满了车子的周边。 啪。 有亲卫轻轻一折,手里的箭便断成了几截,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虫眼。 “仟长,这车箭和之前送来的一样,无论数量和质量都有严重的问题,大多无法派上用场。” 郝佑多点头,面无表情地来到目瞪口呆的申大壮几人面前。 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利刃,申大壮狠狠打了个哆嗦。 扑通。 他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这位仟长,您的大人有大量。我们兄弟几个只负责往前线送各种物质,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顿时吓出了身冷汗,一个个连忙过来求饶。 “对对对。这位将军,我们只是送箭的,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呼~ 郝佑多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他并没有把怒气撒在这些小兵身上。 “这些箭都是坏的,杀不了人。你们拉回去吧。” 申大壮几人面面相觑,但也齐齐松了口气。 “这位将军,”他壮着胆子开口:“那我们这就拉回仓库去,再重新换一车过来?” “去吧。”郝佑多摆了摆手,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顺便让后面的车子也调头回去。” “是是是。”申大壮如释重负,他小心翼翼地伸着脖子,“这位将军,要是下一车箭还是这样,那小的该怎么办?” “如果送来的东西还是这样,”郝佑多轻轻地抚着自己的配剑,语气平静如水,“那本将的兄弟九成挡不住倭寇的下一波攻击。” 说到这,他呵呵一笑。 笑声很温柔也很坦然,然而申大壮等人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挡不住倭寇是死,回去闹事也是死。反正横竖都一样,本将绝不介意回去拖上些杂碎一起下地狱。” “明白吗?” 申大壮身子下意识一抖,“明白!小的一定将将军的话带到。” 标题作者无法更改,应是:一起下地狱 第646章 还能不能干了 第646章还能不能干了 定海码头地势西高东低,车子调头往回走其实更吃力,然而申大壮他们的速度却是快了许多。 这么多物资被强制退回,瞬间惊动了后勤所有人。 事发突然,而且情节恶劣,郝佑多的话又飞快传往瞭望塔。 “戴将军……”匆匆赶到的后勤小兵刚要开口,就被人阻止了。 哈哈。 戴璞瑜看着手里刚收到的战报,乐得直拍身下的太师椅。 就在刚才,正面防线的步三营和骑四营几乎同时发回捷报。 报上说他们已经牢牢地将上岸的倭寇挡在了自己的战线前。 无论敌人怎么疯狂进攻死伤惨重,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 只要左翼高地能及时切断敌人海上的援军,他们定能迅速将上了岸的倭寇赶下海或者全部消灭掉。 “好,很好,十分好!”戴璞瑜看着上面敌人的伤亡数字,乐得直撸胡子,“两位仟长干得漂亮,本将果然没看错人。”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旁边的亲卫很有眼力,连忙呵呵地过来恭喜。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好的开头是胜利的一半。咱们正面防线就是如此,将军手下兵强马壮,剑锋所指无人能挡。” “看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顺利消灭石川泷等倭寇。甚至像前几年星落灭了南奉一样搬师回朝,享受帝都千万百姓的敬仰,也是指日可待。” 哈哈。 戴璞瑜听得十分舒服,豪气万千道:“倭寇而已,不过偏远蛮夷罢了,根本不足为虑。” 特别是听到亲卫提及星落军团前些年献俘时的情形,心情更是热切。 与此同时,他也有些疑惑,不由啧啧地摇头。 也不知去年时,林瀚墨这位表亲到底是怎么打的仗。 居然战死了那么多人。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来人啊!立即回复步三营和骑四营,就说本将以及大将军已经知道了他们骄人的战绩,并引以为傲,同时已经将他们的战功一一记录在册,并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星纪城。” “希望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两营再接再厉继续加油,为军团和自己争光。” “是!” 安排完这一切,戴璞瑜的目光才转向后勤小兵。 “瞧你跑得满头大汗,后勤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后勤小兵满脸的古怪。 他走过来压着声音将郝佑多的情况说了说。 刹那间,瞭望塔上原本欢快祥和的气氛凝结了。 戴璞瑜的一张老脸更是火辣辣的。 亲卫刚刚还夸他手下无弱兵,结果郝佑多就出来给了个响亮的耳光。 咳。 看着眼前气氛不对,加上任务已经完成,后勤小兵果断转身离开。 没等他走远,戴璞瑜就砰地气得重重拍了一巴掌身下的太师椅。 “岂有此理,这郝佑多好大的胆子,他还能不能干了?” 旁边的步三营和骑四营什么要求也没提,轻轻松松就打了胜仗。 就他箭五营不知所谓。 “将军,”军师忍不住过来劝解,“这恐怕也怪不了郝仟长,他们箭营毕竟是靠箭支吃饭的。刚才属下也提醒过将军要换批好箭上去……” 哼! 军师的话还没完,就被戴璞瑜冷冷打断了。 “换什么换,这是大将军的意思。方印宝那个王八蛋这会还在军团里到处乱转,试图纠咱们小辫子……” 说到这,他顿了顿,语调又升高了好几个分贝。 “退一万步来说,第一批上岸的倭寇只是些炮灰,根本没有什么战力。就这样的敌人他郝佑多都吃不下来?” “一句话,废物就是废物!” 这话说得十分严重,军师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再答腔,赶紧默默地退了回来。 “各营还有多久时间轮换?”戴璞瑜又问。 中央军团整整十万之众,有的是人马和听话的将领,并不用像去年的张扬一样,拮据到每个小兵都恨不得掰开来用。 既然郝佑多没能力,那就退下来乖乖当预备役,还省得占了别人拿军功的机会。 哼哼。 戴璞瑜又哼了两声。 这王八蛋,害本将在外人面前丢脸。 这辈子他要是还能向上升,老子就不姓戴。 “回将军,”亲卫将沙漏捧了过来,“再过大半个时辰,箭五营就该和六营轮换了。” “嗯。”戴璞瑜点头,“派人去回复后勤,不用管什么郝佑多,原来该送什么就继续送什么。” “同时派督兵去盯着箭五营,本将倒要看看他郝佑多还能不能干了。如果他未经许可再擅离阵地,以逃兵罪就地擒下!” “是!” ———— 前线,箭五营。 郝佑多带着人,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倭寇上来过了?” “回仟长,有过些叮咛的进攻,不过都被兄弟们一一打退了。” 郝佑多并不意外,“打仗嘛,都是这样的。只要让敌人知道你是根不好惹的硬骨头,他们碰掉了几根牙齿后,就会软了。” 哈哈。 有百长笑,“仟长,据探子们回报,倭寇似乎真怕了咱们,正大规模向咱们的左右两侧发起进攻。” “哦?”郝佑多左右看了一眼。 然而阵地到处都是火光和烟尘,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最好如此,反正他们的箭支已经不多。 “还有一个时辰轮换。吩咐下去,所有人不许放松警惕。哪怕解决个人问题也必需弓不离手,刀不离身!” “是!” “仟长,”这时,二佰长过来递上数据,“这些是经过我们挑选后还能用的物资数量。” 郝佑多默默在心里算了几遍,“还好,省着点用应该可以撑到轮换的兄弟上来。” “是的。”二佰长赞同,“当然,前提是倭寇不像之前那么疯狂进攻我们。” “说得是。”郝佑多忍不住皱眉。 半晌后他的目光落在地上,“为防万一,让兄弟们收集下地上的细沙,必要时多少也可以当成石灰粉抛出去。” “明白。”二佰长回这两个字时,嘴角有些苦涩也有些嘲弄。 中央军团家大业大,并不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北方备守兵,更因为靠近帝都星纪城的原因,各种物资可谓应有尽有。 然而此时的他们却和去年的张扬一样,刚开始就得数着物质打仗。 这他酿的算怎么回事。 “仟长,后勤真不打算送些好箭上来吗?” 郝佑多眼前掠过阴晦。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抱歉道:“不好意思,这回我可能拖累大家了。” 出来当兵,除了那些只想填饱肚子的,其他人还期待着能成就一番功业,最后封候拜将,光耀门楣。 郝佑多刚才这么一闹,后勤或许会忌讳,送上的军需可能会有所改变。 但他的上锋也就是戴璞瑜则更有可能感觉颜面大损,下来很可能要将他雪藏甚至撤职。 而所谓恨屋及乌,箭五营的兄弟若要有心多争些军功,恐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第647章 半斤八两 第647章半斤八两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或许是倭寇也被箭五营的疯狂给吓着了,下来的大半个时辰里,直到两营轮换,都几乎没怎么认真攻打过他们。 呼~ 太阳下山,等所有的兄弟彻底退出战场,郝佑多才长长松了口气。 “操,咱们活下来了!” “是啊。赚大了。”小亲卫啪地折了手中满是虫眼的箭杆,同样满脸的劫后余生。 他都已经做好战死沙战的准备。 ———— 半夜。 气温终于降了下来。 戴璞瑜在瞭望塔忙了半天,这会睡着正香。 突然, 砰砰砰。 一串激烈的敲门声将他从梦中惊醒。 “将军,将军!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混帐!” 扰人清梦无异于谋财害命。 戴璞瑜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气得四处摸着自己的配剑,想给外面不知死活的家伙一记狠的。 然而没等他找到配剑,外面敲门的动静更是激烈,像是要把门拆下来一般。 “吵吵吵,吵什么吵!大半夜的,到底有什么事?” 戴璞瑜终于清醒了些,黑着脸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他的军师以及副将,个个满脸的焦急。 “将军,大事不好了。倭寇日夜不停地进攻,我防线全面崩溃。” 什么? 戴璞瑜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下午时分他还夸赞过除了郝佑多以外的防线稳固来着。 怎么睡了一觉,整个前线就变了呢? “将军,将军?” 见戴璞瑜呆呆地站着,军师们还以为他没醒,连忙重重摇了摇他的身子。 戴璞瑜终于回神,刷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顾不上穿戴衣服,连忙快步向瞭望塔走去,“到底怎么回事?” 唉。 军师们齐声长叹。 还能怎么回事! 就一句话,倭寇刚刚攻破了他们的防线。 一行人上了瞭望塔。 戴璞瑜举着望远镜四下张望。 然而茫茫的夜色下,他只看见前面到处都是熊熊的大火,其他什么也没看清。 “将军,倭寇来得太快,兄弟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线,只好点燃了壕沟里的火油,这才将敌人死死挡在第一道壕沟前面。” “原来如此。”戴璞瑜恍然。 他放下望远镜,心突突直跳。 “咱们的伤亡情况呢?” “这……” 军师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吞吞吐吐不敢作声。 但他们也明白这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只好哑着嗓子开口。 “回将军,倭寇攻破第一道防线后,我方陷入一片混乱。除了少数骑兵凭借坐骑得以逃脱外,其他人……几乎全军覆灭。” 嗡~ 戴璞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还是忍不住一阵头昏目眩。 到底是领兵大将,他飞快冷静下来。 “立即加派人手,坚决守住第一道壕沟,同时伺机反攻。明天正午前一定要将倭寇赶回海边去。” 否则消息一旦传到军团大将或者钦差方印宝的耳中,那就不好看了。 “是!” 副将们的回应有些稀稀拉拉,显然没多大信心。 戴璞瑜没注意这些,扭头朝左翼高地望去。 “立即派人通知房将军,让他配合我们反攻,必要时全面发动抛石机群,将第一道壕沟以东全部狠狠砸上几轮。” “是!”传令兵匆匆走了。 副将们你看我我看你,总算多了几分底气。 消息飞快传到左翼高地。 房元武正忙得焦头烂额,看见戴璞瑜的消息后就是一阵沉默。 抛石机体积庞大,不像大小箭支那样容易隐藏。 结果直接让方印宝逮个正着。 才打开这么点时间,高地上的抛石机组就开始大面积地损坏、发动不了甚至直接散架…… 如果是几架或者十几架,房元武还可以找些理由推托。 但如今坏的抛石机实在太多,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只能说坏得不严重、很快就能修好恢复正常云云,以期蒙骗过关。 可惜方印宝是跟着镇南关的袁兴文上过战场,甚至通关过整个南奉的人。 只要去检查一遍,那些损坏的抛石机到底能不能修或者要多久才能修好,他大抵心中有数。 这会的方印宝根本无视黑夜,正带着手下一架一架抛石机检查过去。 房元武左思右想,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一时间连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但方印宝到底是皇帝派过来的钦差,没有军团大将的允许以及严密安排,他根本不能动也不敢动。 砰砰。 这时,大门又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又有什么破事? 心中正烦着,房元武的语气便不是太好。 “进来!” 进来的小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将军,倭寇全力向我阵地进攻,如今已经杀到了半山腰。前线伤亡惨重,各部请求支援。” 什么? 打到半山腰了? 房元武吓了一大跳,连忙接过战报飞快扫了几眼。 他越看越心惊,连忙扭头瞪着不远处的一名仟长。 “还发什么呆呢,赶紧带你们的人上去将小鬼子打下去。” “是。”那人不敢多言,匆匆走了。 “将军,”首席军师左瞧右瞧,始终没见其他人动弹,只好硬着头皮挪了过来,“戴……戴将军方面还在等咱们的回信呢。” 房元武回神,想起戴璞瑜的请求,又是一阵头大如斗。 “正面防线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他情不自禁破口大骂。 “倭寇饥肠辘辘,手里又什么都没有。戴璞瑜那些王八蛋要什么有什么,却愣是让人推到了第一道壕沟附近。” “要是没有那几道壕沟拦着,那倭寇岂不是会直接推到大将军所在的位置?” “岂有此理!一群饭桶!” “将军……”军师原本也有些鄙夷正面防线。 他刚要开口,突然想起刚才半山腰的紧急求援,又默默地闭上嘴。 两家现在都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高明到哪去。 唉。 房元武一声长叹。 骂归骂,不爽也归不爽,但打击上了岸的倭寇也是他们左翼的职责。 “暂停攻击海面。召集所有工兵,转移还能用的抛石机,配合正面防线全力打击第一道壕沟前的敌人。” “将军,”军师急得声音都高了几分,“万万不可。” 要是没人阻断海上连绵的进攻,那么上岸的倭寇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无论是正面防线还是他们左翼高地,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房元武有些无奈,“这不可那也不可。那你来告诉本将,现在该怎么办?” “这……”军师目光闪烁。 他迟疑了好半晌,才语气苦涩地缓缓开口。 “将军,要不咱们向东海壁垒求援?” 第648章 拒绝 向东海壁垒求援? 房元武气不打一处来,想都不想就直接摇头。 “混帐!区区倭寇而已,堂堂中央军团何惧,还需要向外求援?” 说完他狠狠瞪了眼小军师。 “幸好这都是自己人,你当参谋说说就行,千万别传到大将军耳里去。否则……” “是是是!”小军师背后一凉,赶紧点头应下。 营帐外,方印宝一行人纷纷停下记录的手,惊疑不定地看着南边亮得吓人的天空。 “那位置应该是正面防线,现在火光冲天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旁边的手下你看我我看你,个个一脸的迷茫。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哗啦啦。 左翼高地原来就不平静,此时越发喧嚣。 一时间,似乎防线上所有将士都被惊醒了。 无数揉着睡眼衣衫不整的小兵出现在四周,一个个在上锋下的斥责下苦着脸干起活来。 “小李和小武,”方印宝心突突直跳,当机立断道:“你们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注意介备。” “是!”各人心头一跳,齐齐应了一声,哗哗地各司其职。 小李两人则匆匆绕过那几具半散架的抛石机,心急火燎地向南边跑去。 没过多久,两人又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个个脸色苍白。 “大人,”他们惶惶地回头朝正面防线的方向指去,“正面防线不久前被倭寇全面攻破,眼前的光亮是第一道壕沟的火油。” 方印宝虽早有预感,然而身子仍然忍不住晃了晃。 他飞快回神,定下心仔细地问了问详情,再抬头再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时,心不由一沉到底。 “立即启动兵部的消息通道,向周边的友军和城池发出警报。” “明白。” 第二天下午,中央军团,中军大营。 冯浩瀚端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面前摆放着的是厚厚的战报。 戴璞瑜这位得力手下正点头哈腰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眼前的状况。 好半晌过去,他琢磨着眼前的气氛还行,不由松了口气。 “将军,不瞒您说,相对倭寇我军拥有绝对实力,只是最面前的防线太靠近海岸,面积过小,我战线根本无法展开。按属下的意图这道防线原本就是虚虚实实,用来消耗敌人前锋志气的。” “可以说现在已经达成了它原本的作战目标。倭寇突破了也就突破了,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来的三道壕沟防线才是属下设下的真正战场,相信在这里一定会给石川泷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他知道我们中央军团真正的利害。” “原来如此。”冯浩瀚也不知信没信,反正脸色缓和了些。 “璞瑜啊,”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手下的肩膀。 “我中央军团世代守护京城,已经久不作战,世人百姓因此多有碎嘴,那些狗屁文人更是把我军团的能力贬得不能再贬。这回无论如何咱们也得干出点成绩来封住他们的嘴。” “属下明白。”戴璞瑜连连点头。 冯浩瀚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些压箱底的大小箭支、加了水的火油……快用光了吧?” 戴璞瑜两眼一闪。 他心底何其灵活,瞬间反应过来。 “回将军,只要钦差大人不在,今晚子时前末将一定将它们通通都用光。” 箭支而已,只要扔进火里,不消半刻钟的时间,就能用得干干净净,还能顺便增加火墙的威力,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注了水的火油,塞了树叶的石灰粉更不是事了。 戴璞瑜很有信心将它们通通用干净。 “很好。”冯浩瀚对他更是满意,“下来的辎重都是好的,就算方印宝查到你那,应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至于其他……” “将军请放心!”不待冯浩瀚说完,戴璞瑜已经麻利地接过了话头。 “倭寇尽是些偏远蛮夷,他们要吃没吃的,要武器也没武器,咱们无勿过于担忧。但说到底他们刚突破最面前的防线,此时士气大振。” “属下觉得正好趁此机会,在第一壕沟尽量多消耗些敌人的有生力量,同时抹平那些……” 帐本上的亏空。 当然后面这半句话戴璞瑜并没有说出来,但他相信主将肯定能听明白。 呃。 冯浩瀚含糊地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咚咚咚。 大门响了。 “将军,”外面传来亲卫的声音,“东海壁垒来了信使,正要求见您。不知……” 哼! 冯浩瀚忍不住一声冷哼。 他们昨晚刚被倭寇突破了一道防线,这一天还没过去,陆伏海的人就到了。 这是来看他笑话的吧? 至于东海壁垒是不是在中央军团内部安插了眼睛,冯浩瀚倒无所谓。 毕竟定海码头那么大,陆伏海随便让人找个山头一站,就能将战况看得七七八八,中央军团想管也管不过来。 况且两军同为云垂边防军,还是事实上的友军来着。陆伏海发现不对劲便派人过来问问情况,也是正常。 “让他进来吧。” “将军,”戴璞瑜赶紧站了起来,“末将先回去整顿军务,争取给倭寇来记狠的,让他们知道咱们中央军团的厉害。” 信使虽然是无名小辈,但他代表的是东海壁垒的主将,戴璞瑜身份还不够,自是不便留下。 “去吧。”冯浩瀚挥了挥手。 没多久,满头大汗的小信使跑了进来。 他也不说什么,飞快送上陆伏海的信。 冯浩瀚照例检查过东海壁垒的帅印,这才打开。 他刚扫了眼,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陆伏海先在信里例举了一遍东海壁垒的战力布署,几乎把每支舰队的作战目标都写了出来,最后才说如果中央军团需要支援,他会放弃攻击一些原有的目标,尽快调集战舰北上。 岂有此理。 冯浩瀚气得挥身直抖。 眼前的信写得很委婉,甚至字面上句句都替中央军团考虑。 但他却仿佛看见陆伏海在下笔时得意洋洋的模样。 喂,你们中央军团还顶不顶住? 如果顶不住赶紧说一声,我们就不打泗山群岛这些原来的目标了,去帮你们擦屁股吧。 砰! 他把信件重重地往面前的办公桌一放。 “回去告诉你们大将军,就说区区倭寇而已,我中央军团还没放在心里。让东海壁垒各位将军好好将泗山群岛上的倭寇荡平即可,千万别像过去一样留下隐患。其他的不用你们担心。” “这……”小信使没有挪步,脸色有些为难。 军团间的来往通讯都是要留下笔墨作证据的,这是规矩。 冯浩瀚回神,只得拿起笔哗哗写了几行,又盖上军团大将的印。小信使这才高高兴兴走了。 第649章 绕道 长兴三十三年,六月初十,时值大暑,天气愈发炎热。 只要在阳光下站一会儿,身子都仿佛着了火,甚至呆在树荫下,呼吸都感觉有些冒烟。 咕咚咕咚。 铁树狠狠灌了几大口水,回头往南方望去。 远处,高大矗立的界碑仍然依稀可见。 再回头,北方已是广阔无垠一马平川的原野。 “这鬼天气……” 旁边的小护卫骂了一句。 “护卫长,咱们到九原郡了!” 虽然热得满头大汗甚至直吐舌头,然而小护卫眼里的喜悦却是像春水般溢了出来。 “是啊。”铁树重重地点头,心底也是感慨万千。 他们一行人从南走到北,从冬天走到夏天,跨越了大半个云垂,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同时也代表着再过一阵子,只要商队顺利交了货,所有人都可以回平海郡老家看老婆孩子了。 踏踏踏。 这时,前方突然响起奔腾的马蹄声。 不多时,二十余匹矫健的快马排成两排,一溜烟出现在北边的草原里。 “护卫长,是北方备守兵。” 铁树缓缓点头。 尽管双方的距离还远,但他对北方备守兵的妆束何其熟悉,简直刻进了骨子里,不出几秒就已经分辨出了对方的服饰,连忙迎了上去。 “是古家商队的铁护卫长吗?”对方哈哈笑着,远远就挥手询问。 “是我。”铁树也大声地挥手回应。 很快,他惊讶地咦了一声。 领头人身材高大,笑容爽朗,然而他身上穿的居然是郡尉的铠甲。 不过铁树曾经有幸见过莫沧海的画像,所以眼前的人应该是副郡尉张扬。 铁树吃了一惊。 商人地位素来低下,以张扬副郡尉的身份亲自来迎接,那是给足了古家商队以及他铁树的面子。 他赶紧翻身下马,鞠躬行礼:“古家商队护卫长铁树见过张大人。” 哈哈。 张扬利索地跳下坐骑,亲切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去年铁树曾协助北方备守兵驻守定海码头,而且在抛石机高地下屡次杀退倭寇的进攻,他也是知道的。 甚至后来张扬还动过准备破格招铁树入伍的心思,可惜那会古家商队已经启程南下,这才不了了之。 两人寒喧了阵,张扬先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又看看铁树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商车。 “各位兄弟千里迢迢北上,一路辛苦了,就在这里选个开阔地卸货吧,不用再往北了。” 他话刚说完,旁边就有小兵带着各种文件过来,递给了铁树的副手。 在这里卸货? 不用再去九原郡府甚至静湖、玉木郡了? 铁树心一动,抬头看看北方的天际,似乎明白了什么。 副手没想那么多,飞快检查了一遍手里的文件,过来道:“护卫长,接货证明齐全,一切无误,咱们可以进行交接了。” “好!”铁树收回凌乱的心思。 他一眼就看到了文件上各位大佬的印章,自然没什么顾虑。 “那就在驿路附近选个开阔地准备卸货吧,点明数量的同时注意排水、防火和防虫。” 他们此行除了大批的废橡胶,还有百花郡的药、沧澜郡汐语郡的鱼干海产以及商队人吃马嚼的口粮,那都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明白。”副手随他走南闯北,对流程极其熟悉,连忙点头应下。 卸货交接这种事自有各自的手下去处理,不需要张扬与铁树操心。 “这鬼天气实在吓人。”张扬哈哈地抬手往驿路右边一指,“走,咱们兄弟俩到那边茶摊坐坐。” “是,大人。”铁树自然从善如流。 两人到来之前,小小的茶摊已经清空,甚至连老板都拿了银子笑呵呵地回了家。 随便选位子坐下。 “这老天……” 张扬又埋怨了一句,自顾自地摘下头盔与配剑,就放在自己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桌上盛有茶,他端起杯子呵呵地呡了一口,见对面的铁树满头大汗却依然规规矩矩地坐着,不由乐得哈哈大笑。 “用不了那么拘谨,到了九原郡这里也就等于到了家。呶,茶水正合适,要喝自己动手斟,喝完我们再聊。” “谢大人!”铁树和各地的将士也算颇有来往,对这些人的习性多少有些了解。 他也不客气,直接灌了好几杯清茶,被太阳晒得炭烤火燎的心才安宁了些。 “商队一路北上,没发生什么事吧?”张扬问。 铁树连忙摇头。 “大人您是知道的,商队千里行商,几乎天南地北无处不去。路上花费的时间更是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半截,期间发生的大小事情多了去,可以说数不胜数。” “不过我们大多都有准备,无需大人担忧。就算偶有意料之外的困难,通常也能自己克服或处理。” 说到这,他顿了顿。 “此次北上,商队也就在华阳郡遭到了点小阻碍。说来还得多谢大人及北方备守兵及时的出手相助。” 说完,他站起来感激地行了个礼。 哼。 张扬一声冷哼,示意铁树坐下。 他自是清楚古家商队在华阳郡遇到了什么,脸色不由阴了下来。 “俗话说不以规矩,不成方圆。那些行事不规矩的人,日后自有规矩去处理。你们商队只要遵纪守法,以后大可以在整个帝国境内放心大胆地四处行走,不用再担心发生这样的事。” 铁树一愣,脑袋转了几圈,心顿时扑通扑通地激烈跳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却是不敢多问,最后只能哑着嗓子点头。 “大人的叮嘱,古家商队和铁树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 “很好。”张扬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说卸完这批货,你准备带队伍回平海郡休假?” 作为大型商队,人员马匹车辆无数。如果全体停摆休息,无论对谁都是个巨大的损失。 呵呵。 铁树不好意思地摊着手。 “这是去年离开定海码头南下时匆匆作下的决定,现在想想,当时的考虑未免有些不周。不过人无信不立,既然已经作了承诺,我觉得还是该说到做到……” “说得不错。”张扬哈哈地点头赞同。 “钱是赚不完的,而且商队的各位兄弟已经出来整整一年有余,也该让他们回家看看。我只是想告诉你,南下时最好向西绕一绕,绕过华阳郡。” 铁树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扭头若有所思地朝商队的方向看去。 得知马上就可以回家,无数商队成员正眉开眼笑地哗哗卸着货。 货物很多也很沉,短时间内绝对卸不完,同时天上还挂着火辣辣的太阳,晒得皮肤更是啪啪作响,然而他们此时一个个干起活来却是乐呵呵的。 要绕道么? 第650章 废太子 “大人,”铁树扭头看向南方时,眼底忍不住带了丝鄙夷,“如果华阳郡有事,还是您带队南下协守?” 张扬的笑容有些凝固,好半晌后缓缓地叹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 “去年我奉令驻守华阳郡,寡不敌众,兄弟们九死一生。事后虽然大人紧急招募了新兵员并日夜加以训练,只不过时日尚短,新加入的兄弟一时还派不上大用场。” “这次石川泷的主要目的虽然是定海码头,但他也在九原郡近海摆了不少战舰,并且时不时靠近并作出强行登陆的姿态。我等虽然不惧,但也不能吊以轻心。” “因此如果华阳郡有事,我北方备守兵恐怕无法脱身南下。” 铁树了然。 他情不自禁扭头看向驿路对面忙碌的商队。 “那运来的物资卸在这里是……” 张扬哈哈地举起杯子。 铁树的身份,他也算知根知底,并不准备隐瞒。 “黄明黄将军的征北军知道吧?他们近日会从静湖郡南下。这些物资就是为他们作准备的。” 俗说话,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现在粮草都已经预先替黄明准备好了,虽然数量不是很足,但征北军起程南下时队伍也要轻快得多。 铁树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望着北方的天空。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那北海关……” 咳咳! 张扬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他的话。 “黄将军都已经能抽空南下了,北海关嘛,自然尽在掌握之中。” 只不过时候未到,韦君谦又不想死伤太多兵员,这才没开始攻城。 “太好了。”铁树长长出了口气。 一时间,他感觉眼前炽热的天气似乎也凉爽了不少。 虽然现在古家商队背后又多了个宁王,但说到底,他们真正的靠山依旧是忠勇伯府。 然而现在无论是忠勇伯的萧正还是世子萧纲都被困在百济半岛,偏偏北海关又被根井正人堵得死死的,商队里面的老人们心底多少有些不安和其他心思。 如今听到北海关之危随时可解,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南下回平海郡的时候,你让商队尽量张扬高调点。”张扬最后叮嘱。 “好。”铁树眼光一闪,飞快点了点头。 “南下时我会把商队一分为四,分别走四条路回去,争取让更多的百姓们安心。” 现在是大暑,但也是云垂的农忙时节,华阳及附近郡县肥沃广茂的田地那是万万不能缺人的。 然而倭寇的逼近与登陆搞得附近百姓人心惶惶,无数人在留下种地与远遁避战之间犹豫不决,导致田地的吊荒时有发生。 各地的官府看在眼里,急在心底,尽管各级官员已经尽力安抚,但仍然收效甚微。 说到底还是去年的定海码头大战,中央军团糟糕的表现实在难以让百姓们安心。 尽管如此,老百姓还会有些朴素的念头。 比如来来往往的商队通常是繁荣与安宁的象征。 只要商队还在走商,那东海岸的情况想必再坏也不会坏到什么地方去。 “很好。” 聪明人说起话来就是轻松。 见铁树明白自己的意思,张扬十分满意。 两人又聊了半晌,他才带着手下匆匆离开。 大型商队运载的货物众多,仅卸货就花了五六天的时间。 期间北方备守兵又调了一支军容整齐的千人队守在周边,以确保所有物资万无一失。 六月十五,卸完货并且清点交接完毕。 休息了半天,铁树将商队一分为四,准备让副手们领着向西而去。 各队伍刚开拔,有小护卫满头大汗挤了过来。 “护卫长,最新的报纸。” 说完,他飞快递上一份还散着浓浓油墨香的报纸。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又六月半了。” 铁树感慨着接过纸,习惯性扫了一眼头版头条,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太子无德,废东宫之位。》 真的假的? 铁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使劲擦了擦,又赶紧向报纸看去。 结果标题依旧还是那个标题,丝毫没有改变或者误读。 飞快读了一遍正文内容,铁树的脑子仍然乱糟糟的。 他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这才确信眼前的事实。 ———— 星纪城。 东岸战事遥不可及,丝毫没影响到帝都的繁华。 整个星纪城人来人往,处处歌舞升平。 东市。 一群百姓扯着脖子好奇地围在一起。 当中的媒婆张得意洋洋地晃着她的招牌手绢,正口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自从上次没能及时获知宁王的身份后,她深以为耻,打探起各种消息来愈加勤快,同时说起故事来也愈加天马行空。 或者说信口开河。 虽然很多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一听就知道很假,但媒婆张凭着一张利索的麻雀嘴,依然收获不了不少忠实的粉丝。 特别是有时不差钱的行商听爽了,拍案叫绝的同时会大额打赏,从而让她的生活质量过得像芝麻开花般节节高。 以至有时媒婆张都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凭张嘴说故事就能活得很好,不想再作那费力不讨好的媒婆了。 这天,媒婆张依旧说得口若悬河,然而听众的反响却是寥寥。 “媒婆张,”人群里有声音十分不满,“李寡妇和隔壁老王裤裆那点破事你都说了好几遍,你不腻我们都腻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就是。”有人恐吓她,“小心李寡妇这会在附近。” “什么情况?”有不明所以的路人好奇。 嘿嘿。 有人压低声音给他解惑。 “李寡妇可不好惹。上次她从这里路过,正好听见媒婆张在编排自己的是非,于是扑过来一擀面杖砸下去,直接砸破了媒婆张的脑袋。” 啧啧。 围观党一阵轰动,纷纷逼问媒婆张是不是真的。 媒婆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半晌过去,围观党见她依然拿不出什么新鲜轶事,便准备转身离开。 媒婆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大家别急着走呀。老婆子今天就不说街坊邻居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了,给大家说说皇家大事吧。” 切。 有人不屑,“你一个长舌妇,也就知道些平民百姓的家长里短,还能知道皇家大事?别扯了。” 呵呵。 媒婆张自信地挺起胸脯,笑而不语。 “也未必。”一会儿,有人替她开口解释。 “七姑八婆的地位虽然是不太高,但谁家也免不了要嫁女娶媳,说来她还真进过不少高门大户,说不准真知道些什么。” 第651章 无德 第651章无德 众人了然,连忙停下了准备离去的脚步。 他们一个个回过头,眼巴巴望着当中肥硕的妇人。 “媒婆张,你要说的是不是……” 咳。 那人警惕了咳声,左张右望一阵子后,才压着声音吱吱唔唔道:“是不是……被废的消息?” 媒婆张虽算不上人老珠黄,但传说中的耳聪目明也已经早与她绝缘。 然而这会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便高深莫测地笑而不语。 “发什么愣呢,”不少人见状更是心痒难耐,赶紧催促她,“快说呀。” 也有人很上道,哗啦地掏出几两碎银子,微笑着上下抛了抛。 “媒婆张,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但只要有几分道理,那这几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媒婆张眼前一亮。 几两碎银子对星纪城的高门大户或者行商来说不算什么,但却已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几个月辛苦劳作才能赚到的收入。 况且人群中掏出碎银的可不止一两人。 加加起来绝对是笔大钱。 看来下来的一年半载估计都不用再愁吃穿了。 “行行。”媒婆张当机立断,“老婆子这就说。” 咳咳。 见对方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她赶紧像说书先生一样先理了理嗓子,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才笑咪咪地慢慢开口。 “大家想得没错。老婆子下来要说的正是大家目前最为关心……废黜的事。” 嗡~ 无论信或不信,反正四周一阵轰动。 太子被废。 这新闻已经被报纸传得整个星纪城人众皆知,但新闻上面说的模棱两可,内容看了也等于没看。 至于太子为何被废,除了标题上的“无德”两字外,更是只字不提。 是以无数人心中都是麻痒难耐,有心问个究竟。 不过宫规森严,透露出来的消息不多,而且妄议皇室乃大不敬,若是落到锦麟卫耳中,小百姓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是以普通人也只好在家或者私下好奇地亲戚朋友嘀咕几句。 因此太子为何被废,如今的现状如何,绝大部人都不得而知。 东市人来人往,媒婆张含糊不清的话像离了弦的箭般飞快传开。 没一会儿的功夫,她身边的包围圈又足足厚了几圈。 媒婆张眼尖,甚至还有看到人群中有大户拿出了银票…… “媒婆张,现在的人数都快比醉仙楼的说书先生多了,你还等什么?赶紧说呀。” “就是。”其他人纷纷赞同。 星纪城繁华,东市更是各郡商队的目的地,偶有大堆百姓聚集并不是什么怪事。 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或许会引起官府的注意,要是引来京兆衙门甚至锦麟卫,那就麻烦了。 “这就说,”媒婆张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连忙恋恋不舍地收回盯着碎银子的目光,“老婆子这就说。” 咳。 她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大家应该都知道陛下近来龙体欠安吧?” 围观党们纷纷点头。 很久前宫里就传出过流言,说因为齐王陈修竹曾试图勾结外寇自毁帝国长城,导致长兴帝大发雷霆,结果龙体欠安,至今一直在养心殿静养。 后来很多文武百官也证实了这点。 他们虽然天天上朝,但已经很久没见过龙椅上的身影。至于帝国的军政要务,大多数都是太子在六部长官及太师的协助下批阅的。 “至于……太子,嗯,现在应该叫废太子。” 说到这个名字,媒婆张不屑地撇了撇嘴。 “大家都知道,云垂以仁孝治天下。如今陛下身子欠安,他身为太子应该在龙床边待疾才是。各位说我说的对不对?” “没错。”围观党们纷纷点头。 他们中的很多人虽然都目不识丁,但老子病了儿子要关心这种人世间最朴素的道理还是懂的。 媒婆张点了点头,“那大家知道这期间废太子做了什么吗?” 众人情不自禁摇头。 “他呀,趁着陛下生病偷偷溜出宫来玩,而且还看上了几名女子并且派人抢了回去。” 哗拉~ 围观党们一阵愕然。 不过很多人也不意外。 前些年,成年皇子奉旨到边疆历练。 虽然去的是军营,但当时还是秦王的废太子回京时就带回了两个美貌侍妾,甚至还有了孩子…… “废太子还干了什么吧,难道这样就‘无德’了?”有人难以理解。 其他人回过神,纷纷点头。 皇族嘛,多几个女人根本不是事。 不少人眼里甚至露出羡慕的神色 唉。为什么抢的不是自家的女儿? 一般说来,如果强抢民女的是土匪山贼,老百姓可能恨不得官府赶紧将对方赶尽杀绝,然后吃其肉吸其髓。 但如果抢人者是太子,哪怕抢回去当个最卑微最上不了台面的待妾,对不少人来说也相当于天下掉金馅饼。 毕竟太子是继任皇帝。 只要陈修梅日后登基,他们也会摇身一变,从普通老百姓变成人羡人慕的皇亲国戚。 “当然不仅如此。”媒婆张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除了民女外,废太子似乎还抢了名美貌尼姑。” 哗~ 围观党们一阵目瞪口呆。 “荒唐。”不少人更是脱口而出。 云垂佛教渊源流长,虽不是国教,但在朝廷和民间中也有深厚的根基。 比如弘光大师。 老和尚佛法精深,医术高超,曾经挽救了无数百姓。 特别是他在云中郡治疫一事,更是在整个云垂广为流传,加之后来又屡屡在报纸上发文,尽心尽力地教导百姓们如何防止普通的疾病,保持身体和家人的健康。 可以说他是无数云垂百姓心中的活神仙。 “难怪了。”围观党中有人齿冷。 “堂堂储君,年纪也已经不轻,居然还管不住自己的裤档子和吃喝玩乐的破心思。要是以后让他当了皇帝,那我堂堂大云垂未来几十年还有什么指望?” “就是。”有人出声赞同,“天下僧尼是一家,陛下还指望着人家弘光大师采药救命。废太子居然把同为出家人的尼姑给玷污了。要是佛祖怪罪下来……” 唉! 说到这,他一声长叹,连连摇头,整个人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没错。”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废太子不知所谓。 “这样的太子糊涂透顶,不配成为下任的皇帝。” “难怪报纸上说他无德了。” ……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让开,所有人赶紧让开!”有杀气腾腾的声音响彻整个东市,“锦麟卫执行公务,挡路者死!” 所有人心一跳,情不自禁扭头询声望去。 果然,一支凶神恶煞的队伍自北而来,飞快向媒婆张所在的位置扑去。 完了! 心存饶幸的媒婆张心都凉了几分,然而她的手却还是忍不住抓向不远处那些银子和银票。 第652章 新的东宫人选 第652章新的东宫人选 锦麟卫办事,无论有没有理,向来直来直去。 “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皇城跟前,居然敢聚众造谣,妖言惑众!给我带回去!” 哗啦。 百姓们知道厉害,大惊失色的同时纷纷四下散开。 锦麟卫目标明确,数人飞快扑上去,根本不听媒婆张辩解,一下子把她压着,飞快捆了起来。 锦麟卫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一眨眼的功夫,马蹄声又响,东市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要不是没了当中熙熙攘攘的人圈以及摇着手绢说得口沫横飞的媒婆张,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云垂的百姓都有个古怪的性子。 朝廷不辟谣的时候,他们通常半信半疑;然而朝廷一站出来正式辟谣,那他们反而坚信不疑。 没一会儿的功夫,太子为何被废的消息飞快在星纪城的大街小巷里漫延,与此同时也随着大小商队的离开而在整个帝国扩散。 ———— 青龙大街,太师府,后宅。 日头偏西,几个碎嘴婆子干完了自己的活,和往常一样无所事事地聚到了一起。 左张右望后见管事婆子们都不在,她们便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京城近来的八卦来。 嘿嘿。 采买的李婆子神采飞扬,那张半老徐娘的脸似乎年轻了几岁月,愈发光洁。 “大家听说东市的事了吗?” “什么事?”不少人好奇,纷纷摇头。 太师府庭院深深,虽然奴仆众多,但从不养闲人,并不是每个婆子都天天有机会出去采买或行走。 是以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些人不知情也是正常。 咳。 李婆子也不意外,她理了理嗓子。 “宜阳坊浑水胡同的媒婆张,你们听说过吗?” 有人摇头但也有人点头。 “我知道她。十几天前,宜音坊的待郎府有名庶女出嫁,就是这媒婆张牵的线。” 李婆子呵呵地撇了撇嘴。 待郎一职,通常是各部尚书大人的左右手,官拜四品甚至三品。 这等府邸在普通百姓心中自是高不可攀,但她们出身太师府,自然不放在心上。 “好巧。”李婆子呵呵一笑,“这什么什么待郎府刚刚也被锦麟卫围住了,现在估计正在抄家。至于媒婆张,已经进了锦麟卫衙门。” 哗拉。 众人精神一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锦麟卫是什么人啊? 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他们? 简直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堂堂齐亲王府,皇帝的亲生儿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够位高权重了吧? 然而锦麟卫说抄就抄,眼都不眨一下。 更况且区区一个什么什么待郎府? 估计和媒婆张一样,九成是回不来了。 李婆子口才不错,像说书一样把媒婆张在东市的事从头到尾绘声绘色地说了个遍,听得几个老婆子直呼过瘾。 末了她才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 “这媒婆张,平时在街坊里编排邻居是非也就算了,居然为了几两碎银敢在东市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说皇家大事,真是不知死活!” “这下好了,触到锦麟卫的霉头了吧,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 “至于那待郎府,也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因为嫁的是个小庶女,所以当家主母随便让人在街上找了个媒婆,结果就这样毁了一家老小。” “得不偿失啊。” “是啊。”其他婆子纷纷点头。 她们所在的太师府,可以说是除去各亲王府外星纪城里最顶级的豪门。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们这些下人才知道锦麟卫的真正可怕之处。 “那媒婆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忍不住迟疑,“太子……真的因为这个被陛下废了?” 李婆子笑笑,没有正面回答。 旁边有人替她回话,“这还能有假?媒婆张分明是去待郎府说亲时听到了什么,这才出来想在东市上炫耀自己消息灵通,结果生生碰上了锦麟卫这个大霉头。” 咳咳。 这时,旁边突然有咳嗽声响起。 几个长嘴婆子脸色大变,惊惊战战地扭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官装束的中年妇人。 她手里还抱着厚厚的书籍,带着几名手下正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们。 李婆子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后快步走了上去。 “后院采买李氏婆子见过张大先生。” 张大先生,也就是被夷光公主留下来,准备开创云垂第一所医学院的张大娘子。 她微微点了点头,“这么有空,你今天的任务干完了吗?” 李婆子吱吱唔唔,忐忑道:“还……还差点。” “那就先去把自己的活给干完吧。”张大娘子静静地盯着她,“还有,管好自己的嘴,小心别成下一个媒婆张。” “是是是。”李婆子大汗淋漓,连声道:“小的记住了。” “很好。”张大娘子点了点头。 说完,她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领着自己的手下径直去了太师府前院。 切。 待张大娘子彻底走远,才有婆子不屑地切了一句。 “一个女夫子罢了,还不知道那个什么什么医学院会不会成事呢,就算成了事,也归咱们太师府管。她神气什么!” 李婆子脸色大变,情不自禁往旁边挪了几步。 “要作死你自己去作,千万别拉上姐妹几个。你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敢在这里乱喷。” 婆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神色茫然。 有人机灵,飞快凑了过来。 “李姐姐,咱们几个平时一起共事,向来同进同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妹几个并没有恶意,只是嘴快了些。” 说完,她朝着前院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不知这张大先生是谁?说来听听,免得姐妹几个以后稀里糊涂冲撞了贵人。” “行。”李婆子深深吸了口气,“看在过去的份上,别怪姐姐我不提醒你们。就算在宁王府和镇国公府,张大先生也是能和主子们坐到一起吃饭的。” 嗤。 几个长嘴婆子齐齐地倒吸了口凉气,回过神后浑身发寒,赶紧纷纷道谢。 长兴帝儿子众多,但出色就那么几个。 齐王勾引倭寇,早些时候已经下狱。 如今太子失德,已被废除东宫之位。 至于晋王那个胖子,惧内的名声世人皆知,基本与帝位无缘。 剩下的只有一个明王。 可惜陈修坚的母亲只是个丫鬟,个人也名声不显。再挣扎也没有意义。 不像宁王,不仅自己能征善战,同时还有镇国公府在后面站着,甚至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是个天知天晓的人物,各地百姓心中更是神一样的存在。 如今只要他回到星纪城,估计新的东宫人选马上就会确立。 第653章 抄家灭族 第653章抄家灭族 东宫。 盛夏的东宫历来闷热而烦躁,但今年奴仆们却没有及时为主子们摆上冰盆。 没有冰盆,但有禁军。 东宫外五步一岗,十寸一哨。 禁军们握着利器,警惕地四处张望,几乎将整个东宫围得密不透风,甚至可以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砰砰砰。 偌大座宫殿,时不时响起一连串重物坠地爆碎的声音,如除夕的鞭炮般激烈响亮。 然而守在外围的禁军们却是恍若未闻,根本没人扭头看上一眼。 “来人啊。” 废太子的声音如孤狼般咆哮,砰砰砰又是一串砸东西的声音响起。 “孤乃堂堂太子,云垂之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们听见没有,放孤出去! …… “这不可能是真的!你们是在假传圣旨!放孤出去,孤要面见父皇,孤要见父皇!” “殿下,”贴身小厮惊惊战战缩在一边,生怕主子在暴怒之下会像之前一样突然暴起伤人,“小的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然而外面的禁军都……” “都怎么样?” 陈修兰呼地扭头望了过来,眼里一片通红,像是头随时择人而噬的狮子。 “都……都……” 小厮舌头一僵,身子更是情不自禁打了哆嗦,吞吞吐吐地便不敢再说下去。 啪! 陈修兰一巴掌重重扇了过来,打得小厮原地转了两圈。 “连话都说不清楚,要你何用。” “孤的母妃呢?孩儿蒙受此等大冤,她为什么不来东宫看孤?” 小厮捂着脸,吱唔了半天才凑成一句话。 “殿下,后宫消息不便,娘娘又是六宫之主,平日里宫务繁忙……她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殿下的处境,或许正在联络朝臣为您奔走呢。” “要不,殿下再耐心等几天。” “说的是。”陈修兰大喜,一时间腰都挺直了不少,“哼,不过抢了几名民女,算得了什么大事?” “只要母妃还是皇后,就没人能动孤。” 小厮不作声,只是深深地低着头。 陈修兰却是不放过他,“孤的属宫呢,东宫其他人呢,现在在哪?” “快说!不说孤就杀了你。” 东宫很大,院子更是数不胜数,但这些天他一直被囚在自己寢宫里,对外面几乎一无所知。 小厮暗暗叫苦,半晌过去才生生挤出一句话。 “回……回殿下,现在整个东宫除了你和太子妃以及几个侧妃,其他人等……都被禁军和锦麟卫带走了。” 至于陈修兰的属官,也就是他没当太子前招募的那些幕僚,则是最先被带走的那批人。 估计现在个个正在被大型伺候。 “混帐!” 陈修兰虽有心理准备,然而还是气得又生生砸了几个博古架上的瓷器。 “好你个杜自明,欺人太甚!”他破口大骂,“以前见了孤,卑微得像条狗一样,没想现在转身就翻脸不认人。” “等孤以后登了基,第一个拿你个混蛋开刀。孤要将杜家上下,不,祖宗十八代满门抄斩。” “斩!斩!斩!” 骂骂咧咧好一阵子,陈修兰才冷静下来。 “宫外的情形呢?”他问。 “孤的外祖父、刑部尚书、吏部尚书还有中央军团冯浩瀚以及那些一向拥护孤的将军府,他们都在做什么?” “这……” 小厮连着后退了几步,脸色更是几乎要哭了出来。 “殿下恕罪,小的已经想尽一切办法,然而外面的禁军守得太严,而且个个守口如瓶。” “……宫外的情形,小的真的打听不到。” 陈修兰一听,彻底崩溃。 他随手抓起东西,就狠狠往小厮身上砸了过去。 “这不行那也不行,要你何用?” “去死吧!” 不大一会儿,小厮的惨叫和重物坠地声又一次激烈地响了起来。 相对于陈修兰,前太子妃孙姣的处境要好上一些。 虽然同样被禁军重重盯防,但她至少还可以带着年幼的孩子到花园转转。 “娘娘。” 这时,所剩不多的侍女匆匆走过来向她行礼。 孙姣点了点头,“你回来了。太子……” 提到丈夫的名字,她摇了摇头,换了个称谓。 “王爷现在怎么样了?” 小待女迟疑了一下,见主子的神色还算平静才说下去。 “回娘娘,守门有个禁军和奴婢有点拐着弯的交情。据他说连日来太子……爷一直被禁足,连寢宫门都不能出,否则性命不保。” “至于现在,爷好像一直在砸东西。不过那禁军也没有亲眼看见,是靠近时远远听到的。” 呵呵。 孙姣并不意外,她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涌上浓浓的悲凉。 “这人啊,枉有这么好的背景,母妃是皇后,自己又是皇长子,一生下来就该地位稳固。可惜这辈子他也就只会睡女人和砸东西了。” 小待女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伯府呢?” 感概完,孙妍问自己的娘家,同时也是皇后的娘家。 至于皇后,东宫出了这么大事,她至今人都不见踪影。 孙姣估计也不用问。 “回娘娘,伯府……伯府……” 小待女迟疑着不敢说话。 “说吧,”孙姣也不生气,只是抬头向承恩伯府所在的方向望去,“本宫心里有数。” “是。”小待女头垂得更低但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小心地斟酌了下字眼。 “娘娘,承恩伯府现在被京兆府围着,任何人不得进出。至于伯爷和世子等孙氏族人被锦麟卫扣压,性命暂时无忧。此外,还有落凤山,落凤山……” 孙姣皱眉,声音都高了几分。 “落凤山怎么了?” 落凤山是他们孙家的祖地。 那里靠近星澜大运河,地理位置重要。同时因为出过几任皇后,近些年愈发繁荣,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地方。 “回娘娘,”小待女牙关一咬,“当地官府以孙氏一族非法圈地、故意设陷发放高利贷,大规模逼良为奴、买卖人口等为名,将孙氏族长以及所有的族老都扣押了。” 完了。 孙姣听见,身子都晃了晃。 作为孙家的嫡长女,她自小就被孙家以未来皇后的身份培养。 其中不仅仅是帝国的各种礼仪,甚至云垂的法规准绳孙姣也了解些。 这些年孙家或者说承恩伯府操办的事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多少也知道些。 如果朝廷真的要追究,那区区一个承恩伯府估计承担不住。 “抄家灭族么?” 孙姣的声音不大,然而小待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浑身一颤。 尽管她已经强装镇定,但声音中不知不觉中还是透出了哭意。 “娘娘,咱们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 孙姣也在问自己,半晌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圣旨已下。我们啊,现在已是那笼中鸟和锅中鱼,什么也做不了。” “娘娘,”小待女还有些不舍得放弃,“那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吗?” 孙姣望着自小一起长的待女,笑得风轻云淡。 “傻丫头,咱们什么都不做,或许以后还有可能有活路。” 如果再胡乱出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要么全家被囚禁至死,要么全家立即处死。 “可惜……” 她低头望了眼开心玩着玩具的小女儿,眼里涌上不舍。 “可惜妍儿才三岁,她还什么也不懂。大人犯下的过,就让大人们承受好了,关她一个孩子什么事呢。” 国庆快乐 第654章 药田的归属 第654章药田的归属 百花郡。 时值盛夏,不少药材已成熟。 漫山遍野的药山药田里,随处可见辛劳的百姓在开心地干着活。 一些药农甚至在放声对唱。 到处一片丰收的景象。 南北驿路上,一支长长的商队正踏踏地向南行驶。 商车上鲜艳的“苏澜”和“凌”字高高飘扬。 苏澜凌家商队。 云垂最古老也是名声最好的大型商队之一。 此时的商首凌云生不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缩在了商队的中后部分。 确切说就和从岩陲要塞回家探亲的铁拐李还有顾大头挤在一起。 哗哗。 坐在商车里的铁拐李抖了抖手中崭新的报纸,两只眼睛更是一次又一次扫着上面的头版头条。 “这头版头条,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已经问了好几遍这个问题,然而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 “应该是吧。”顾大头眼中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凌云生则呵呵一笑,“老爷子放心,这消息肯定是真的。” “这份报纸自诞生起,就主打一个真实。它真实地记录并传播帝国及周边发生的事,从不像街边说书先生一样信口开河甚至胡说八道。” “正因为如此,它才越来越受各地百姓们的欢迎。” 说到这,他长长叹了口气。 “我凌家是跑商的。祖父一直告诫我们,商队要生存,靠的是信誉。而信誉这种东西,建立起来最是困难,毁掉却轻而易举,往往只要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比如太子被废,这样的大事足可以震惊朝野甚至邻国。无论是真还是假,朝廷迟早都会往各郡发公文说明情况。这份报纸根本犯不着撒这样的谎。” “说的是。”铁拐李轻轻地点了点头。 说完,他有些失神。 前几年,早已成年的长孙女李荷珠迟迟没有成亲,可没少让远在要塞的铁拐李愁肠寸断。 当时的他病急乱求医,除了守陵外,其他时候就一个心思,想在要塞十万多的将士里为孙女挑个靠谱且看得顺眼的孙女婿。 那时的铁拐李从没想过自己随手一点点出来的孙女婿,后来会如此的令人瞠目结舌。 不仅成了星落的八大将军之一,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了帝国的亲王。 这些还不算,现在甚至隐隐有坐上那把龙椅的趋势。 难道自家祖坟终于冒青烟了? 不仅孙子当上了舰队指挥官,孙女婿更是步步登天…… 铁拐李呵呵地想着,随手捶了捶又开始酸疼的左腿。 顾大头连忙放下报纸,凑过来熟练地帮他揉起了那只受伤残疾的小腿。 “李叔,你的腿伤又发作了吗?” 说完,他愤愤地看了眼天色。 “南方就这点不好,天不仅热得要命,还总是阴沉沉的,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乱说。”铁拐李呵呵直笑,丝毫不以为意,“百花和沧澜郡历来高温多雨,但正是因为这样的气候才最适合各种药材的生长。” 说完,他伸头出去四下张望,半晌后更是开心地点着脑袋。 “今年的药材看来长势不错,战场上的兄弟们有福了。就算不小心受了伤,活下来的机会也要大得多。” “那最好不过了。”顾大头点头。 他断手断脚的大伤倒是没有,不过长年征战浑身上下也没有几块肉是好的,可以说到处伤痕累累,因此深知药物的重要性。 “只是……”顾大头哼了两声,“不知道这些药最后能不能送到那些最急需它的地方。” “是啊。”铁拐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扭头朝乖乖呆着极少出声的凌云生望去。 “小凌子,你这些年常在帝国各地奔走,应该知得比我们多一些。” 他指了指驿路两边一眼望不到头的药田。 “百花和沧澜的这些药田药山,现在是谁在管理,还是和过去一样由某个王爷控制?” “这……”凌云生苦笑,“老爷子你也太看得我了。凌家就是支普通的商队,虽然规模大了点,但实质上还是支商队。” “这种皇家大事,我们也不太清楚。” 哼。 铁拐李气得直朝他瞪眼。 “从要塞走到这里,足足几个月,你小子身上有几根毛老子还不清楚?” “现在又跟我摆谱说空话,是吧?” 凌云生连连擦汗,“老爷子别生气,小子不敢。” 他沉吟了下,只得实话实说,“是这样的。” “原来百花和沧澜两郡的大部分药田都由宗人府的韩王爷管理。他呢,比较偏向原齐王……嗯,陈修竹。” “陈修竹因此也赚了不少银子,后来他勾结倭寇的事暴发,韩王私下贩卖药材敛财的事情也暴露出来。他那一脉如今要么下狱待判,要么贬为庶民。至于这些药田暂时由承恩伯府或者说太子接手。” 说到这,凌云生扫了眼报纸。 “现在太子突然被废,眼前的药田由谁主管,我是真不知道了。” 铁拐李这才了然。 不过对他来说,药田谁管都无所谓,只要朝廷能及时给边疆提供足够的药材就行。 然而顾大头却是皱了皱眉。 铁拐李虽然人一直在定西郡,到底已经退下来很久,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 比如定西大反攻之前,要塞就急缺各种物质,比如铁矿、武器、粮食及药物。 甚至守塞大将霍凌屡次往星纪城发信,然而始终没有等到足够的装备和补给…… “李叔……”闲着没事,顾大头便把这些事情说了说。 这下,无论是铁拐李还是凌云生都不由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咚!一声巨响。 铁拐李重重杵了一下他的拐杖。 “麻卖披!” “老子真想不明白那些王八蛋到底在作什么,一个个都想着捞钱。不就些破银子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难道不是够花就行?” “没武器没粮食没药材,让兄弟们拿什么来守边疆?到时候打了败仗,敌人杀到星纪城,他们手里有再多银子又有个屁用!” 凌云生笑着摇头,“虽然老爷子你说得很对,但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的。” “就像韩王爷,他私下贩卖药材,其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帮陈修竹,让想他坐上那个位置,然后反过来获得好处。” 铁拐李冷冷地哼了一声,“老子还没老糊涂。” 但气归气,他也做不了什么。 旁边的顾大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张嘴又合上。 半晌后他的目光落到那份还散着油墨香的报纸上。 “或许……我知道将来谁会接手这些药田。” “你知道?”铁拐李和凌云生都有些诧异。 顾大头虽然当了勇骑营的仟长,但在两人心中,一直是个冲锋陷阵的大头兵。 帝国内部的事,他应该不清楚才是。 呵呵。 顾大头笑。 “我之前不是一直在草原深处么,恰好和宁王以及雷二一起干了不少事,比如灭了兰斯顿大公、打下开伦石林还有……” 咳。 顾大头咳了一声。 “那会闲暇之余,王爷跟我们说过一些心中的治国理念。” “他觉得事关国防民生的东西都要牢牢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才能发挥最大最好的作用。比如各地的粮食、矿产、药物、学堂、医堂甚至道路水利等等。” “所以我觉得这些药田以后应该会由户部来管理。要是某地发生战争或者疾病,需要大量的药物,户部才能作主,第一时间拔付。” 第655章 病急乱求医 百济半岛,东岸。 久堂营地。 盛怒之夏,中军大帐闷热无比。 里面所有人早已满头大汗,却都默默忍着。 大帐正面的墙上挂着幅大比例的半岛地图。 上面贴满了颜色不一的图标,显示着此时敌我双方队伍的位置和进攻方向。 久堂直人站在旁边,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将军,”一名小亲卫扫了眼桌上摆放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提醒,“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先坐下来填填肚子?” “是啊,”军师们纷纷点头,“将军先吃点东西吧。” “再急也不急这一时。” 然而久堂直人恍若久闻,依然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各种图案。 好半晌过去,他才幽幽挤出一句话。 “你们都来说说,这宁王现在到底在哪?” “这……”军师和所剩不多的将军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人站出来。 地图上,他们的队伍已经被分了好几块。 东一块西一块,凌凌散散的,乍一看像是占据了大半个东岸平原所有的战略要地。 按理来说这么密集的排兵布阵,即便没有队伍和宁王的护卫队迎头撞上也应该知道对方的大抵位置。 但双方打了这么久,除了最初那几天外,后来便再也没有宁王的消息传回来。 “将军,”好半晌过去,才有军师弱弱出声,“咱们布下了天罗地网,但始终没见宁王的身影。有没有可能他已经自己一个人偷偷离开了东岸平原甚至回了云垂?” 此言一出,包括久堂直人在内,整个中军大帐一片死寂。 帐里的气氛开始愈发压抑。 久堂直人的心更是猛地一沉。 抓住宁王,逼他签下城下之盟。 这计划看似儿戏幼稚,但久堂直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各路战场,仗是越打越差;己方的兵力也越来越少,甚至还出现了像春田一样的叛逃和倒戈。 他这才不得不另辟蹊径。 但宁王如果真的已经离开了东岸甚至百济,那之前盘算的一切将会变成空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着想着,久堂直人的目光落在源宁山的东西驿路上。 山口的大战已经白热化。 巫思远这回铁了心,几乎将他能调动的兵力全都压了上来。 尽管守军奋勇杀敌视死如归,然而依旧节节败退。 主将更是疯了般请求支援。 刚开始,久堂直人还能往山口方向派出一些队伍。 但星落军团的骑兵是吃素的吗? 人少的话,他们总是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然后将整支队伍杀个干净。 人多的话,他们也不正面出击,只是四面骚扰。 长长的队伍还没走到源宁山口,就已经损失一小半,剩下的也大多士气全无,根本打不了仗。 此时久堂直人手里除了必要的守军和一些种地的百姓,哪还有什么像样的支援? 不过,说起建制兵力,倒还是有可以调动的。 久堂直人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距离佳木河不远的塔子沟上。 那里有松下阳带领的三万人马。 他们原本是用来堵住宁王的退路以及星落军团的后勤粮路的。 结果松下阳堵了个寂寞。 宁王只闻其声却不见踪迹。 星落军团的战马依然来去如风,奔腾力十足;小兵们打起仗来也个个杀气冲天,所向披靡。 哪有半点缺粮的迹象…… 上万人马的吃嚼,可不是个小数目,星落到底从哪将粮食运过来的? 还没待久堂直人理清思路。 报! 外面响起刺耳激烈的步子。 没多会,一个满身污泥的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窜了进来。 “将军,源宁山口不敌。百济大军已经杀出重围,至少三万人涌进了东岸平源。我军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帐里所有人混身一紧,不由朝主将望去。 虽然对战局早有预料,然而久堂直人还是脸色铁青。 他接过战报飞快扫了几眼,随后扭头望向挂在地图边的日历。 等看清日期后,久堂直人愈发愤怒。 “一群混帐,到底干什么吃的,才守了这么点时间?” “铃木大佐人呢?” “回将军,铃木将军在混乱中受了伤,但无大碍。” “将军说了,虽然情况危急,但他谨记自己的使命,如今一边在护卫营的保护下向东转移,一边收拢被打散的兵力,准备在适当的位置重新建立新的防线,以保我庄稼农田无忧……” 咳咳。 军师们脸色齐齐一僵,不由轻咳了两声。 传令兵说得好听,但他们都是上过战场上的人,自是清楚大军战败后的场景。 兵败如山倒。 铃木大佐此时能保住自己性命已属侥幸。 想在乱军中重新建立防线,谈何容易。他说再多恐怕也只是安慰后方的幻想以及托词罢了。 久堂直人额头突突直跳。 半晌后,他抬头看向众将中的一名络腮大汗。 “冢本,立即带你的人马支援铃木,务必将巫思远的人马拦在这里。” 说完,久堂直人抬起手,重重点在地图中的一条自北向南的曲线上。 浑河或者浑水。 那是百济东岸除了佳木河外的另一条长河。 但与只占据东岸西南角一小部分的佳木河不同,浑水或者浑河几乎将整个东岸平原一分为二。 退守浑河,也就是等于放弃了大个半东岸平原的土地。 嗡。 军师们一阵哄动。 “将军,浑河不宽水也不急,用来阻兵的话起不了太大作用,而且浑河以西还有那么多土地,上面的庄稼已经快可以收割。这时候放弃实在可惜。” “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砰!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久堂直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又重重拍了一巴掌桌子,抬头死死地盯着刚说话的军师。 “混帐!” “你们以为本将愿意这样做?”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来之不易,都是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一点一点打下来的,上面的每一棵庄稼更是咱们活下去的保障。本将哪个也不想放弃。” “但你们哪个敢保证自己能挡住越战越勇的星落军团和巫思远?” 此言一出,中军大帐又是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刚刚被提名的冢本更是心情沉重。 他也没作什么保证,只是向久堂直人行了个礼,转身匆匆出了门。 “此外,向海上的宇川大志下令,让他别再管那岸上的什么破大火,务必保住三座粮食岛,否则就提头来见吧。” “同时向泗山群岛的石川泷下令,让他们立即调兵向金龙滩发起进攻;还有北海关的根井正人,让他别再缩在北海关里,立即派兵攻打东边的星落军团。” 只有这样四面施加压力,百济王才会有危机感,才有可能将巫思远调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与其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如说病急乱求医…… 也不知石川泷等人会不会遵从命令。 “将军,”有军师壮起胆子,“除了宇川将军外,别的将军距离我们实在太远,路上又有重重阻碍,您的命令恐怕不好传达……” 哼。 久堂直人又是一声重重的冷哼。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本将扯这些有的没的?路远就加派人手,想尽一切办法将本将的命令传出去。否则……” “是!”军师们齐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作声。 第656章 萧纲的选择 第656章萧纲的选择 百济,东岸平原。 佳木河下游。 任宁站在座距离河边不远的小丘上举目四望。 小丘的前方是一座早已荒芜废弃的小镇。 镇子里空荡荡的,居民要么死了要么早逃了兵灾,只留下几座无主的茅草房在述说着往日的繁华。 踏踏踏。 马蹄声响起,数匹健马绕过小镇直奔而来。 “将军,”萧纲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翻身跳下白羽,快步走到任宁面前行礼。 “任务完成了?”任宁笑着问。 萧纲哈哈地点头。 “回将军,五营的任务已经完成。塔子沟方面一直没什么反应,估计松下阳依然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很好。”任宁十分满意,“兄弟们辛苦了。” “小事一桩罢了。”萧纲摆手,傲然道:“兄弟们还嫌这回的任务太简单,打得不过瘾呢。” 说着说着,他皱着眉头左张右望。 “雷二人呢?” 这里是战区,倭寇时不时就会出没,周围危险重重。 而任宁现在不仅是星落军团的前锋副将,同时也是百济东岸的最高指挥官,最重要的他还是云垂举足轻重的宁王。 无论哪个身份,都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任宁随手指了个方向,“我刚刚让他办点事去了。” 他安慰道:“你刚刚也说了,塔子沟的松下阳一直没反应,这里很安全。” 萧纲不敢苟同,连忙四下转了转,见四周作足了安全措施,这才作罢。 任宁笑着摇了摇头。 他有金手指,只要抬起望远镜四周望上一圈,附近有没有危险比谁都清楚。 两人又聊了下雷二和周边的安全问题。 任宁才把刚收到的战报递过去。 “巫思远那边刚刚打通了源宁山口,姜雪松现在带着人马直扑浑水河。久堂直人手里可调动的兵力已经不多,他现在可谓是四面楚歌,估计很快会想起塔子沟的松下阳,并将那三万人召回去。” “五营下来的任务是想办法带人去拦住他们。” “得令。”萧纲又惊又喜。 源宁山脉打通了,百济大军源源不断涌出来,那他们星落就可以腾出更多的人手来干其他活。 不过他刚才执行任务的地方距离此地有点远,主将要发布命令,随便找个传令兵传达就是,何必让自己跑一趟? 尽管如此,萧纲还是第一时间响亮地点头应下。 “很好。”任宁点了点地图上的海岸线。 他提高了声调。 “注意,你们五营这次的任务是拦着松下阳,而不是在冲杀!总之一句话,能吃掉就吃掉,吃不了就使劲骚扰,尽量把他们赶到南部海边去。” 咳。 萧纲轻轻咳了一声。 “将军,松下阳有三万人,虽然人数是多了点,但从这些日子塔子沟的战斗来看,他那些手下几乎都只是些没经过训练的百姓。” “无论是行动还是做事,他们都是能拖就拖,不能拖就使劲糊弄。可以说军纪和士志聊等于无。” “五营只有一千人,但如果兄弟想吃掉他们,应该也不难。估计属下带人冲个两三次,他们就跨了。” 任宁也不生气,他呵呵地点头,“这点本将明白。” 松下阳这人,说好听点他是名听话的将领,说难听点他就是个死板不知变通的人。 久堂直人命令他守住塔子沟,松下阳就带着三万人马一心一意呆在塔子沟不动,别说日常训练了,甚至他连探子都不敢放出去太远。 任宁此时所在的镇子距离塔子沟并不算太远,但松下阳却一直没发现他的存在,结果导致久堂直人那边都以为任宁已经离开了百济东岸甚至回了云垂。 这样的人带出的兵,以五营的能耐,来回冲杀几下,估计就崩溃了。 任宁敲着地图,“不过本将这次的目的不是松下阳,而是放长线钓大鱼。” 萧纲恍然,“属下明白了,一定将松下阳的人马赶到海边去。” “很好。”任宁转身走进身后破败的小茅亭,他朝萧纲招呼,“白羽在吃马粮。你也别呆站着了,过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也好。”萧纲情不自禁朝自己的爱马望了一眼。 这些天星落军团上至将军下至小兵都在日夜奋战。 虽然战果辉煌,但也异常疲惫。 同样,各战马也极少休息,甚至可以说比主人还要累。 毕竟人类还可以边赶路边吃东西,而战马不行。 此时的白羽仿佛比最初时瘦了一圈,身上更到处都是泥巴,原本洁白如雪的身子几乎变了个模样,乍一看像匹黄马一般。 幸好萧纲的亲卫很有眼力。 他见上锋不急着赶路,连忙要了筐精细马粮来喂马,同时跑到不远处的佳木河打了桶水,刷刷地洗着。 白马早已饥极,这会正晃着尾巴,对着筐子大嚼特嚼,满脸开心的模样。 萧纲终于放下心来。 任宁举起杯茶,“巫思远打通了源宁山口,这里的大局差不多已定。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国。” “你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萧纲一愣。 “是啊。”任宁点头。 以两人的关系,他也没必要绕什么圈圈。 “你父亲萧伯爷现在已经重新掌控东海壁垒,而你作为世子,理应回去学习水师战术才是。” 萧纲顿时皱起了眉。 这事他心里早就清楚。 无论再怎么喜欢星落军团,但作为忠勇伯府世子,回去继承祖业,这是他的本份。 尽管满脸的为难,但萧纲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只是东海壁垒如今一分为二,萧正以后的任务是守护本土沿海。 而经过这些日子的征战,萧纲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冲锋陷阵或者开疆拓土,而非呆在本土守城。 任宁看出来了。 他哈哈一笑,“你若实在喜欢东奔西跑,大可以去跟陆将军学习水战嘛,反正都是东海壁垒,去哪学都一样。只不过……” 只不过陆伏海估计会让他先去某条战营级从小兵干起。 萧纲不置可否,他突然眼前一亮。 “将军,隔行隔座山,去了水师从小兵干起我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如果可以,我想去荷白那里跟他学习。” 任宁下意识抬头往南边看了一眼。 “荷白吗?倒也可以,不过你还不如去鲁平安或者万石磊那里。” 至少他们是东海壁垒的舰队。 另外三人年纪相仿性情相投,当初在金龙滩时也没少一起吹牛。 第657章 紧急军令 塔子沟。 天气炎热,这座原本破败的村子此时看上去更是空无一人。 虽然不见人,但到处却是吵吵闹闹人声鼎沸。 尽管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但倭寇小兵早习惯了苦中作乐。 他们三五成群聚在阴凉处,一个个敞着胸怀吹牛打屁,时不时响起哈哈大笑或吐槽声。 “将军,”上川忍不住低声抱怨,“他们太不像样了。” 前有不时出没的星落骑兵,后山上更有神出鬼没的星落斥候,这些人不作好作战的准备也就罢了,还聚在一起打打闹闹,得过且过。 成何体统! “算了。”松下阳摇头叹息,“现在是非常时期,星落诡计多端,兄弟们又经常吃不饱,大家压力都很大。只要不造反不四下逃窜,其他的也就随他们去吧。” “是!”上川下意识地瞟了眼塔子沟后山上茂密的森林,脸色不怎么好看。 因为缺衣少粮,前一阵子还有近百名的小兵在山上搜查星落军团时实在饿得不行,最后为了几根红薯集体向上面的敌人投降。 消息传回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不是松下阳反应快,及时刹住了这般歪风,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小兵叛逃。 “将军,”上川又忍不住开口,“俗说话黄帝还不差饿兵,军无粮则自散。咱们手中的存粮已经……所剩不多了。下一批粮食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运到?” 松下阳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还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快了快了。”松下阳随手指了指东面广阔的土地,“据说早些时候种下红薯芋头土豆什么的已经快成熟,再过几天就可以挖起来吃了。” “到那时候,本将会尽快让人回去运些过来。” “那最好了。”上川一听就知道是画饼,但还是忍不住狂咽了几口口水。 “将军,”过了一会,他又吞吞吐吐地开口:“咱们呆在塔子沟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然而却始终没见星落军团的粮车出没,但他们似乎没有粮食问题……” 说到这,迎着主将探究的眼神,上川的目光有些躲闪。 “下面的兄弟都在传……都在传……” “传什么?”松下阳忍不住提高了声调。 上川吓了一大跳,嘴巴当即顺溜了不少。 “兄弟们都在传,说久堂将军眼力不好,总是估错战场势态……” 比如当初海上大战,久堂直人越过宇川大志直接指挥水师作战,结果大批舰队直接被东海壁垒送进了海底; 又比如南岸大火,久堂直人屡次错判了敌人的数量,那些派去救火的兄弟往往还没走到半路就被杀个清光; 再比如现在。 当初久堂直人口口声声说发现了星落军团的后勤粮路,只要堵住塔子沟,敌人迟早弹尽粮绝,最后要么全军覆没要么灰溜溜辙出东岸战场。 结果他们三万人跑到塔子沟守了这么些天,除了些神出鬼没的星落斥候外,其他的别说粮车,连只老鼠都看不到。 “兄弟们都在嘀咕,他们说以久堂将军这两年呈现出来的能力,实不配当这个西征大将……” 松下阳脸色大变,忍不住破口怒斥,“混帐!” “久堂一族历史悠久忠君爱国,将军父母均出名门,可谓血脉优良。他自小聪明伶俐名声在外,长大更是留学云垂苦学本领,可谓见多识广学富五车手掌乾坤胸怀日月。正因为如此,天皇陛下才特地授以征西大将军一职。” “这等天照大神转世般的人物,岂是些不知名的杂碎可以随口编排的?” “是是是。”上川深深地低下了头,然而眉眼间还是有些不服气。 松下阳没好气地瞪了这属下一眼,情不自禁扭过头,失神地朝东方的天际看去。 “上川啊,帝国如今的条件你我心里都清楚,不仅缺人缺船缺粮缺武器还无路可退。这等困难的情况下,将军也不好过,他作出的每项决定都是左右为难,最后的选项即便不是尽善尽美,但也是当前情况下的最优选择。” “可是……”上川还有些不服气。 “来人!”松下阳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提高嗓门。 哗啦啦。 几名手持武器的亲卫飞快跑了过来,死死将上川围在其中。 松下阳冷冷地看着他。 “如今的情况,我等万千将士应该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才能渡过眼前的困难并获得最终的胜利。你刚才的言论实乃妖言惑众离散军心,其心可诛,其目的更是见不得人。” “说,都是谁在胡说八道?” 上川浑身一震,扑通地跪倒在地。 “属下罪该万死。” 但很快,他又鼓起勇气抬了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上锋。 “将军恕罪,但这些日子,属下奉您之命经常到各营各队伍转悠。刚才的话并不是属下或者某几个人私下的吐槽,而……而是大多数兄弟的心里话。” 松下阳一下子愣在那里,心哗地沉了下去。 报! 就是这时,远远的呼声伴随着激烈的马蹄声响起。 一名浑身上下全是泥巴的传令兵被飞快引到松下阳面前。 “将军,久堂将军急令。” 松下阳边接过军令,边目光闪烁地盯着那匹马。 他伸手拍了拍马的胸脯,“好马!本部现在有多少匹马了?” 传令兵一抹脸上的泥巴。 “回将军,这些马都是从源宁山口抢到的,具体数目小的不知,但应该不多,而且很多都受了严重的伤。” “要不是塔子沟这里实在遥远,而且久堂将军的命令紧急,小的这才分到了一匹。” “原来如此。”松下阳遗憾地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他想要这匹马。 毕竟堂堂三万人的领兵将军赶路时还要跟着小兵们一起跑,实在不成样子。 但听传令兵这么说,松下阳只好作罢。 打开军令瞧了几眼,他脸色微变。 “来人!通令全军,所有人立即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启程回营。” “是!”各传令兵应了一声,纷纷四下散开。 “起来吧。”松下阳望向被武器围着的上川,“念在你跟了我十几年的份上,这次失言就算了。但仅此一回,下不为例,若你再犯,本将要你脑袋。” 说完,他挥了挥手,“赶紧滚回去整理整理,准备回大本营去。” “谢将军。”上川倒也不意外。 他脸色沉重地站了起来,却没有走。 “将军,大本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唉。 松下阳没有隐瞒,他长长叹了口气,抬手往北一指。 “源宁山口没能守住,巫思远的大军正源源不断涌进东岸平原,浑河以西被放弃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要是被围上,那他们和地里的庄稼一样,都走不了。 第658章 后继有人 说好半个时辰后出发,结果上至仟长下至小兵没人当回事,全在拖拉逶迤。 直到夜幕降临,松下阳实在忍无可忍。 他抓着配剑带着亲卫杀气腾腾转了半圈,先头部队这才离开了塔子沟。 一如既往,三万人的队伍又拖成了条见首不见尾的长龙。 两个时辰后,天已大黑,伸手不见五指。 队伍的龙首已经离开了三十余里,然而龙尾还落在塔子沟里吹拉弹唱。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松下阳脸色发黑,气得直砍人。 “算啦。”上川连忙站在出来安慰即将暴走的主将。 “将军,咱们呆在塔子沟这些天,附近除了山上偶尔出没的百十来个星落斥候,其他时候鸟都没几只。” “估计敌人的大部队都聚在源宁山口和南岸的水师基地附近,离咱们这里远得很呢。” “再者兄弟们已经饿得两腿发软,能听将军的命令走起来就已经万事大吉,其他的慢点就慢点吧,只要在久堂将军的期限前跨过浑河就行。” 松下阳用手量了下地图,又在心里估算了下各方的大概位置,这才无奈地点了点头。 北边约十里。 一座无名小丘上,萧纲举着望远镜,默默地盯着南边那长长的火龙。 “世子。”萧勇凑了过来。 自从萧纲成了忠勇伯府的世子,萧正就把自小一起长大的护卫给了儿子。 可以说如今的萧勇成了星落前锋五营的编外成员。 他感慨万千地高高翘着拇指。 “宁王真是料事如神,说松下阳很快要离开塔子沟,结果咱们只等了三天,他真的就离开了。” “是啊。”萧纲点头,脸上的笑意不断,甚至几乎要笑咧了嘴角。 松下阳带兵慈悲,即使部下犯了错,通常是能将就就将就,能放过就放过。 但他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对久堂直人言听计从。 但凡上锋发出的命令,松下阳都会严格执行,绝不容许半分弄虚作假。 比如久堂直人让他们守塔子沟,截断出入源宁山脉的通道。 自从到了塔子沟,松下阳根本就没有四下进攻以赚战功的心思。 他一心想着守好塔子沟,便让部下把塔子沟周边的土地都挖了一遍,又在外围堆叠了各种各样的障碍物,作足了抵御大规模骑兵冲击的准备。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倭寇小兵们吃不饱穿不暖,哪有心思挖什么壕沟,堆什么荆棘栅栏。 只要松下阳派去的眼睛不在,他们便草草地刨上几刨,敷衍了事。 结果挖出来的壕沟、堆起来的反骑兵栅大多达不到作战标准,无法真正地限制骑兵进攻,但至少从表面上看去十分唬人。 如今他们离开了塔子沟,那些“精心”打造防御设置就等于全部作废。 换句话说,离开了塔子沟的松下阳根本就是支不设防的队伍。 嘿嘿。 萧勇看着对面拉拉垮垮的队伍摩掌擦拳,心痒得几乎要流口水。 “世子,殿下说对松下阳的队伍能吃就吃,不能吃才把他们往南边赶。眼前这支这长蛇阵实在是香。要不就让属下带人上去冲一把吧,估计能吃掉一两千人。” 萧纲不作声,而是低头看向地图。 这些天,星落军团几乎踏遍了整个东岸平原。 其中一个原因是尽量扯散和牵扯倭寇的大部队,好分而歼之;另一个原因就是摸清东岸平原地表的详细情况。 这对骑兵来说是件正经事。 比如,有些地方表面看上去一马平川,则实是个烂泥坑。骑兵们只要闯进其中,战马就很难跑得起来。 又比如,有些山口看上去适合埋伏和进攻,实则上下有一定的坡度,而且路上大小碎石繁多坑坑洼洼不少。 战马一旦冲起锋来,很有可能会因路面而崴脚,从而导致骑兵大规模失蹄坠马等等…… 见萧纲还在沉吟,萧勇耐着性子解释。 “世子,这儿的路星落的兄弟们都曾仔细摸过,要宽度有宽度,要长度有长度,十分适合大规模冲锋和撤退。” 萧纲缓缓点头。 砰。 他突然重重拍了一巴掌地图。 打了这么久的仗,萧纲也早已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人。 “就这么办!” “勇叔你带人去干他们一顿。记住不要恋战,速战速决。辙离后前往下一个位置集合。” “得令。” 萧勇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个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世子,如今终于摆脱稚气和自卑,成为一个翻手动覆手雨的领兵将军。 忠勇伯府, 不! 萧家后继有人了。 感概之余,萧勇啪地立了个正,沉声道:“谢世子。” 没多久,两百余骑随他下了小丘,朝着前面那条火龙摸去。 战斗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飞快。 “星落!” 二百余骑排成两排,端着长长的骑枪和砍马刀,大吼着从北到南集体冲了过去。 没等倭寇小兵们反应过来就生生被截成了两段。 接着马头一转,以萧勇为顶点,二百余骑又横过来自西向东追着敌人屁股杀去。 倭寇小兵们几乎没有懂云垂语的,但“星落”这两个代表进攻和死亡的字眼那是天下闻名,甚至在一些地方可以达到小儿止啼的效果。 可以说所有人都耳熟能详。 “星落军团!” 几声突兀的尖叫响起,生生撕裂了夜空,也不知是谁吓破了胆。 “快逃啊。” 踏踏踏。 这人的声音没落,四面八方都是震天的马蹄声,火影摇曳中寒光闪过,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熟悉和不熟悉的惨叫声。 倭寇小兵们本来就没啥士气,这会更是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跑! 快跑! 不然就死! 他们只恨当初爹娘没多生几条腿,尖叫着随便选了个方向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 有的人甚至了能跑快点,连手里吃饭的家伙都给扔了。 杀!! 战马狂奔而至。 小兵们不逃还好,一逃正好撞到平拉开的骑兵面前。 刀光掠起,马蹄踩下。 一眨眼的功夫,近千人糊里糊涂就被碾了一遍。 啾~ 战马速度稍缓,萧勇一抹满头满脸的血腥,立即吹响辙退的哨音。 星落小兵们毫不犹豫放弃了眼前的无数美食,调换马头,跟着哨声的方向飞快离去。 几个呼吸的功夫,马蹄声消失,整支队伍也随即消失不见。 幸存的倭寇小兵们惊魂未定,一个个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所措。 要不是地面上还散落着无数的火把,空气里飘着浓浓的血腥味,耳朵边还响着大大小小的呻吟声,仿佛刚才的战斗只是个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高声怒斥,“都发什么呆呢!星落人来了,还不快去报告将军!” 第659章 追上去 第659章追上去 队列拖得太长,消息传到松下阳耳中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确定是星落军团吗?” “回将军,属下敢用人头担保,敌人一定是星落军团。” “谁人带的队?”松下阳赶紧问。 “这……” 回报的小兵脸色有些羞愧,声音吱吱唔唔。 “回将军,当时天太黑,敌人又来得太快,兄弟们乱成了一团,所以……大家都没看清楚。” 松下阳还没说话,上川就黑着脸站了出来。 “没看清令旗,总能估算对方大概有多少人吧?别告诉我,这点你们都做不到!” 小兵悄悄松了口气。 “回将军,对方约两百多骑兵。” 末了,他又换了种更加肯定的语气。 “绝对不超过三百。” 否则以他们的战力,直接就可以从西一路碾到东,根本不用趁乱咬上一口就跑。 松下阳点了点头,心里不惊反喜。 上川连忙笑呵呵地过来恭维。 “果然不出将军所料,这附近是有星落人,但数量绝对不多。看来咱们下来的归程应该不算危险。” 不到三百人而已,哪怕对方是星落军团,在三万人前面也绝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相反对方还得警惕万分。 否则一旦陷入埋伏,三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掉。 松下阳板着张脸摇了摇头,但眼中也微微露出了些许轻松。 “话是这么说,但小心行得万年船,谨慎点总归没错。传命下去让所有兄弟们提高警惕,注意提防那一小摄敌人。” “刚才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上川赶紧立正,“属下明白。” 松下阳的命令飞快传了下去。 毕竟关系自己的性命,再者对方是大名鼎鼎的星落军团,倭寇小兵们总算警惕了些,至少赶起休息时来不再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 甚至在上锋的斥责下,最外围的小兵们还拉起弓竖起了盾,草草布置了警示和防范措施。 结果一提防就提防到天亮,所有人都身心俱疲。 然而那支队伍却仿佛人世间消失了般,再也没有出现。 干。 一部分倭寇小兵庆幸不已。 另一部分人则气得暴跳如雷。 他们指着南方的天空对着星落军团破口大骂,然而骂得再难听,最后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的松下阳已经赶到了昨天萧勇带队偷袭的地方。 抬手遮着朝阳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东南方。 那是马蹄印消失的方向。 “南岸现在怎么样了?” “这……” 包括上川在内,所有军师和亲卫都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他们到了塔子沟,就一直窝在村里。 就连派出去的斥候也就在方圆十几二十里的范围内转悠,还往往转着转着就再也消失不见,也不知人是死了还是当了逃兵。 再加上距离南岸有点远,因此没人知道那边确切的情况。 “将军,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想必南岸的大火要么被扑灭了要么烧无可烧自已灭了。宇川将军估计又带着舰队去保护那三座粮食岛了吧。” 粮食? 一听这两个字,松下阳的胸口顿时就是一阵发闷。 他连忙四下张望。 四周的庄稼地已经不能再算庄稼地,但凡能入口的东西那是一根都看不见,甚至连上面的伴生杂草都被踩得七凌八落半死不活。 这些杂碎…… 松下阳一阵头昏眼花,肚子里更是暗暗骂着星落军团。 作得真是绝。 一丁点粮食都不打算留给他们。 其他军师可不知道主将的心思,依旧朝着南方眺望。 “南边么……”有人迟疑,“这些年,水师各舰要么一直在打仗,要么在本土和百济之间来回运人,几乎没有得到修整,不少已经残损的厉害。” “南岸的造船基地何其重要,没了它,以后咱们还有没有船能出得了海还是两说。” “因此属下觉得就算大火被扑灭了,宇川将军应该还是会留下不少人和船来收拾那个烂摊子或者试图修复。” “说的是。”其他人纷纷点头。 “将军,”上川赶紧凑到松下阳身边,“瞧这个方向,昨晚那两百多星落狗咬了咱们一口,没准又直奔南岸基地偷袭去了。” 松下阳更是郁闷,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这就是骑兵啊。” 就算知道敌人去偷袭造船基地,但他们手里又没有战马,也只能站在这里说风凉话,却什么都阻止不了。 此言一出,各军师抬头看看遥远的南方再低头看看自己满是泥泞的身子,全都惆怅地闭上嘴。 队伍拖拖拉拉,又往前走了半天。 时值正午,太阳高悬,天气像下了火一样。 倭寇小兵们已是又饥又饿,根本走不动。 这会更是左一堆右一群地纷纷在挤在阴凉处乘凉,不少人更是嚷嚷着要吃东西。 无论上锋们怎么喝斥驱赶,他们也不愿意起来。 “罢了罢了。” 法不责众。 再者队伍的士气低迷,要真强行驱赶,恐怕还没走到浑河,队伍就彻底散了。 而且松上阳也热得心浮气燥。 命人跑到个小丘上左张右望,发现没敌人,他干脆也躲着乘起凉来。 一躲就躲到太阳西斜,队伍还哭哭咧咧开拔。 刚入夜不久,前头又是一阵哄动。 “又发生了什么事?”松下阳气不打一处来。 半晌后消息传了过来, 那支星落军队又来了,重重啃了一口,打死打伤近千人后,直接又跑掉了。 操! “一群饭桶。”松下阳忍无可忍,“都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你们做好防御了吗?” “将军,”上川过来缓和气氛,“星落来去如风,咱们这边在行军,提防起来确实有难度,怪不得兄弟们。” “斥候呢,探子呢。”松下阳还是怒不可歆,“那么多战马,难道他们就发现不了一点踪迹吗?” 报。 正骂着,突然有斥候狼狈现身。 “将军,右前方二十里的山坡上,发现任字旗。” 什么? 松下阳精神一振,哪顾得上什么偷袭,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任字旗,那不是云垂帝国的宁王?” “你没看错?” “回将军,绝对没有。”小斥候花了好半晌的功夫,才在纸上笨拙地画了个“任”字,“属下看得清清楚楚,对方令旗上绣得就是这个字。” “太好了。”松下阳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宁王周围有多少护卫?”他问。 “回将军,估计二百多,但绝对不到三百骑兵。”小斥候抬手一指,“不过他们正准备向南而去。” “原来偷袭的就是他们。”松下阳更是恍然。 怪不得对方搞起偷袭来这么流畅。 原来是宁王的精锐护卫。 他看了眼地图,果断下令。 “全体都有,放弃返回浑水,追上去。” “将军,”上川心底一片火热,“要不要派人回去通知久堂将军?” 再详细设下陷阱,让宁王无处可逃。 唉。 松下阳心底一阵懊恼。 该留下昨天那匹马的,以致现在有紧急情况,消息都传不回去。 “立即发射穿云箭,同时派人跑回去报告。要快!” “明白。” 不多时,咻咻咻。 三支灿烂的穿云箭在高空炸开来。 第660章 形势与选择 南岸,造船基地。 此时的基地只能算是一片余烟袅袅的废墟,除了黑漆漆的灰烬,基本看不到一根像样的柱子,一片完整的瓦砾。 甚至可以说毁得比去年的大洪水还要干净些。 宇川大志带着几名军师在里面巡视,脸色比地上的泥灰还要漆黑。 报!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个血迹斑斑的传令兵冲了过来。 “将军,久堂将军的急令。” 趁着亲卫验毒的时间,宇川大志上下扫了几眼那匹骏马,这才伸手接过信件。 看完里面的内容,他的脸色更黑。 旁边的军师果断站了出来。 “混帐。这封军令本该三天前就送到,你们如今又有了坐骑,为何拖到现在?” “回将军,和小的一起出发前来南岸的共有十余人,但路上屡遭星落的追击,小的也是绕尽弯路,这才勉强将军令送到将军手中。” “至于其他兄弟……” 他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军师一阵语塞,脸色讪讪地看着主将。 宇川大志过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整理了下小兵身上满是污渍的衣裳。 “辛苦各位兄弟了。不过你们现在的无私付出和牺牲,都是为了帝国与民族有个更好的未来,天皇陛下以及大和的百姓们绝不会忘了你们功绩。” “谢将军。”传令兵感激涕零。 宇川大志点点头。 “来人,带这位兄弟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去向久堂将军复命,就说本将已收到命令并且立即执行。” “是!”传令兵松了口气,转身走了。 “将军,”军师们凑了过来,看着那份军令纷纷皱起了眉头。 “久堂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让他们立即放弃救火,率舰队去保护那三座粮食岛。 甚至还要求他们绕过李荷白、鲁平安还有万石磊三人去和泗山群岛的石川泷汇合,然后进攻金龙滩。 保护三座粮食岛还好说。 这原本就是他们水师的职责。 大海茫茫,绕过李荷白等三支舰队也不难。 但石川泷这会正在进攻华阳郡的定海码头,让他调头出来攻打金龙滩,这算怎么回事? 再者也不一定能攻得下。 “将军,这份命令……”有军师左右张望,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简直就是扯蛋。” 要不是上面盖了久堂直人的帅印,他都以为是星落军团或者巫思远派人伪造的。 宇川大志心里叹了口气。 久堂直人这不是扯蛋,而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看来周边的形势堪忧啊。 “将军,”又有军师迟疑,“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份军令……咱们真的要执行吗?” 宇川大志不作声,只是抬头看看久堂直人所在的东北方向,又回头朝海面看去。 此时的海面一片平静,但时不时仍然可以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箭划过天际。 那是万石磊的磐石舰队在与他的防卫舰队在战斗。 至于李荷白还有鲁平安,他们分出一部人来给万石磊压阵,另一部正在进攻那三座粮食岛。 唉。 宇川大志又暗暗地叹了口气。 连三个嘴巴都没长毛的都敢欺到头上来,他的舰队已经衰弱至此,还谈什么进攻金龙滩…… “所有人听令,立即重修造船基地,同时在外围设立防御,提防星落继续来进攻。” 四周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宇川大志沉下脸:“都没听见本将的话吗?” “是!”传令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应下。 “将军,”有军师凑了过来,“造船基地是水师的根基,没有它咱们连船都修不好,更别说扩充舰队以及将本土的百姓运出来了。因此这里肯定是要修复的,而且也越快越好。” 说到这他话题一转。 “但久堂将军的命令呢?比如去保护三座粮食岛。” 至于与石川泷汇合然后进攻金龙滩一事,这军师脑袋还算清楚,便隐下不提。 宇川大志深深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展颜一笑。 “久堂将军是西征大将,他的命令本将自然要遵守。来人,传令外围的所有舰队,立即绕开磐石舰队,前往……” 正说道。 啪啪啪。 西北方向的天空突然炸开三朵灿烂的烟花。 宇川大志的话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脸色严峻:“谁发的穿云箭,距离我们有多远?快算!” 没一会儿功夫,有人已经算了出来。 “回将军,是咱们的穿云箭,方向西北,距离约五十到六十里。据推断应该是塔子沟方向的松下将军。” “松下阳?”宇川大志沉吟,“他手下足足有三万人,能有什么事要急到放三支穿云箭?” “将军,”有军师提醒,“这些天,星落军团投入了大量的兵力,一直在这里和咱们緾斗,似乎不烧光这造船基地他们就势不罢体。” “现在基地已经烧无……” 哼。 宇川大志很没好气。 星落投入大量的兵力来烧造船厂,也派了大量的人马去阻拦截杀久堂直人的救火兵。 但他水师同样也没闲着,一直源源不断派人上岸试图灭火。 双方在大火中杀得难解难分,均是伤亡惨重。 尽管如此,眼前的造船基地依旧没有保住。 对宇川大志来说,可谓是个巨大的失败。 小军师反应过来,连忙讪讪咳了两声,避过造船基地的问题。 他抬头看着天空渐渐散消的烟花。 “将军,眼前的穿云箭或许是松下将军遇到了他们的主力。” 宇川大志了然,“来人,立即过去探清情况。” “是。” 三十余斥候纷纷出动,沿着不同的方向朝穿云箭发射的位置扑去。 天亮时分,终于有斥候眉飞色舞地赶了回来。 “将军,大喜事啊。” “松下将军发现了云垂宁王的踪迹,对方只有两百余人,就藏在我们周边不远。” 说完,他飞快递上松下阳的信件。 包括宇川大志在内,众人齐齐熬了一夜,此时均已疲惫不堪。 然而斥候此言一出,他们均是精神大振,纷纷围了过来。 宇川大志一目十行看见,又是高兴又是懊恼。 “宁王啊宁王,你真是好大胆,带那么点人居然还敢躲在附近。” “将军,”有军师附和,“这叫灯下黑或者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敢呆在咱们附近。” “没错。”其他人纷纷骂任宁狡猾。 那军师没有答腔,继续说下去。 “将军,宁王一直呆在附近不走,除了他本人对星落军团的能力信赖有加外,看来也十分清楚咱们这造船基地的重要性。估计只要我们开始重建,他就会第一时间派人过来搞破坏。” “混帐。”宇川大志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来人,命令最靠岸五支的舰队集体下船,一切等咱们先抓住这个宁王再说。” 第661章 第661章 无名小丘上。 任宁悠闲地坐在一棵阴凉的大树下,正一封封地读着各地风车传来的消息。 满脸汗珠的萧纲坐在一边,神色懊恼。 “将军,属下是不是过早暴露行踪了?要不然凭五营的能力是可以慢慢吃掉松下阳那三万人的。” “你呀,”任宁从各地的消息中抬起头,“别太贪心了。” 五营如今只有不到一千人,而松下阳手下还有近三万人。 就算偷袭一次能吃掉一千,那也得磨上很长一段时间。 况且偷袭毕竟是偷袭,得手一两次还好说,多了肯定会出问题。 松下阳又不是死人。 “将军,这真不是属下贪心。”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话是这么说。”任宁也不意外,反而耐心地解释。 任宁微微一愣,很快笑了起来。 “松下阳发射穿云箭,倭寇水师五支舰队集体登陆,正在搜寻将军下落。” 什么情况? 雷二两人相视一眼,赶紧接过去查看。 “见过将军。” “比如眼前的松下阳,我们大可以编个陷阱,一口气吃掉他们。” 萧纲嘿嘿一笑。 “用不着那么严肃,”任宁满意地指了指旁边的坐椅,“都坐下慢慢聊。” “没错。”任宁点头,“塔拉,在百济语里是草滩或草原的意思。” “咱们作为领兵的将领,首要的就是分清楚哪些是这次战斗甚至战役的主要目标,哪是次要目标。”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萧纲了然,连忙琢磨塔拉镇四周的情况。 就在这时,踏踏踏的马蹄声响起。 “必要的时候,咱们所有人都可以牺牲可以赴死;但不必要的时候,也要尽可能避免伤亡。毕竟,家里的爹娘和老婆孩子都等着大家平安回家呢。” 任宁接过一看,脸色唰地变得严峻。 松下阳占了塔子沟,大淳谷只能通过地下暗河将粮草送到东岸平原来。 萧纲一愣,很快哈哈地笑得合不扰嘴。 后来任宁收到源宁山口即将攻破的消息,就立即派了雷二回去调配一切。 渠道有限,火油、橡胶、硝石等各种作战略物质,就只能暂时放弃。 “这两年久堂直人指挥的各场战斗,似乎就没有几场是胜利的。其他的就算打退了对手,比如像去年冬天源宁山脉驿路那样直推到百济人面前,那也是因为百济二皇子乱搞,而不是他久堂直人指挥得当。” “对哦。”萧纲了然地连连点头,“将军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雷大少爷的职责不是护在将军身边吗?怎么一直没见人?” 任宁笑着点了点头。 “如今东岸的倭寇,将军进取不足,将士饥寒交迫抱怨连天,所有人士气不高且厌战畏战,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可以说击败他们指日可待。” “此外,火油、弓箭、弩箭、橡胶、马粮等辎重与粮草正源源不断从大淳谷送来,一定会在将军指定的时刻前赶到塔拉镇。” 任宁笑着摇了摇头,先端了杯茶给雷二。 “现在南岸已经烧无可烧,不就轮到松下阳了?” 吁。 “塔拉镇?这是什么鬼名字。” 雷二跳下奔雷,哈哈走了过来。 百济嘛,就是个破半岛。 “将军,南岸风车消息。” “可惜没几人能听懂倭寇语,所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听到小兵们经常提起久堂直人的名字,而且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果然,源宁山口刚被攻破,松下阳立即就被久堂直人召了回去,正好重新把塔子沟让了出来。 “久堂直人出身名门、学识出众。依靠家族和人气,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西征大将,但说到底他手里并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哟。 因此最好还是上埋伏。 去年刮次台风,结果全国都跟着下暴雨。 两人刚坐下,就有传令兵捧着情报匆匆跑来。 萧纲精神一振,“不知是什么陷阱?” 不过既然能叫草原,先别管它面积大小,至少说明这地方是比较适合骑兵作战的。 “将军,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么点地方,百济人也敢叫它草原?” 雷二这才收起丁儿郎当的模样。 一旦没了松下阳这三万人,久堂直人手里除了种地的百姓,就再也没有可调之兵了。 他赶紧垂手立正,“将军教训的是,属下记住了。” 萧纲边嘀咕边伸头一看。 “再者我们还要考虑兄弟们的伤亡情况。” 萧纲没回答这问题,反而斜视他。 地方小,百姓见识就少,因此上至官员下至平民眼界也小。 由此把屁大的地方叫成草原,一点也不奇怪。 “本将已经安排好了。”任宁笑着抬手一点地图,“就是这里,松下阳的埋骨之地。” “经过两天近距离的监视和偷袭,属下发现松下阳手下的士气十分低落,根本没人想打仗,他们甚至不愿意赶路……” “将军,”萧纲不满地嘀咕,“三万人而已,就算松下阳在塔子沟布了防御,但咱们兄弟们怕过谁?当初就该一鼓作气将他们消灭在里面,何必等这么久!” “回将军,塔子沟周边的路面被松下阳破坏得挺厉害。他们刚走,工兵兄弟们就赶紧下来修复,这会差不多应该已经修好。” “你怎么也在,仗打完了?” “哟,这地方距离咱们所在的位置不算远嘛。” 当下萧纲便把他们一路看到的情况详细地说了说。 末了,他搓手道:“甚至咱们的斥候摸到他们附近,还经常发现松下阳的部下们光明正大地望着上锋的方向抱怨不休。” “是啊。”任宁笑着点头赞同。 然而正面刚的话,恐怕就有点吃力。 他先向任宁行礼,又扔了颗蚕豆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啃着,这才瞥了萧纲一眼。 甚至连云垂的一个郡都比他们整个国家大。 如果是偷袭或骚扰,尽管手下只有不到一千人,他也浑然不惧。 “比如现在,和彻底烧毁南岸的各种基地一比,松下阳这三万新兵蛋子就是个次要目标。” 萧纲恍然惊醒,唰地变得脸红耳赤。 “如今受人质疑不满甚至抵制也是正常。” 他不可思议地指着地图上那个小圈圈。 “战场上家庭名望算得什么,一切还靠真材实干说话。” “刚开始时顺风顺水还好,如今接连打败仗,手中的地盘越来越小,将士的伤亡却越来越大。” 雷二磕了磕嘴巴。 又来五支舰队,这人可真不少。 章名:塔拉镇 第662章 宇川大志 第662章宇川大志 “宇川大志么……” 任宁沉吟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倭寇本土孤悬东洋深处,宇川大志又不像久堂直人一样到过云垂留学,因此他或者说星落手里掌握的情报并不多。 任宁只知道宇川大志十四岁参军,一直是名默默无闻的小兵。 直到三年前,已经四十岁的宇川大志才成了名普通的战将级指挥官,可谓大器晚成。 后来倭寇的前水师大将突然病死于当时的百济登陆战之中。 宇川大志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脱颖而出,一跃而成了新的水师大将。 不过新官上任,他依旧不显山不见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点什么三把火,甚至没有碰过或调整过任何一位战将级指挥官的位置。 “这人有点意思啊。” 任宁摸了摸下巴,回忆着手头上关于宇川大志的资料。 可以说任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什么就可以不干什么。 “夫战者,未算胜先算败。萧纲你刚才分析的很有道理,但咱们还是得做好宇川大志会将五支舰队所有的人马集体压上来的准备。” 任宁摆了摆手,把地图移到三人中间。 仗都是小兵们打的,并不是主将说了算。 “如果困不住,结果徒劳无功,宇川大志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还差。至于违反命令一事,反正他已经准备与久堂直人翻脸甚至决裂,无所谓了。” 踏踏踏。 “将军,韦将军消息。” 来往的风车传讯一般只问大淳谷或东岸这边缺什么或需要什么,从来不对他的作战任务或者方案指手划脚。 “而且久堂直人是西征大将,他的眼光不像宇川大志仅限水师之上,两人多少会有些利益上的冲突。” 结果直到久堂直人差点葬送了小半条舰队,他才重新接过了指挥权,最后默默地稳定了战场局势。 相反萧纲虽然出身名门,自小也接受各种精英教育,但一直受他大哥针对与打压,无论是武功还是眼界反而不如雷二。 “因此属下觉得宇川大志现在直接命令水兵上岸,倒也可以理解。估计在他心底已经不准备再像过去一样对久堂直人忍声吞气,而是要努力站出来为水师或者说自己争取利益。” “将军,”雷二咯嘣咯嘣地啃他的蚕豆,“别管那么多。” 然而任宁不置可否,半晌后才作声。 半晌后雷二放下消息,抬头看着任宁。 相反如果小兵们得知噩耗,更有可能提前崩溃。 萧纲笑,“坐不住是一种可能,但也有可能他会更加疯狂。要是久堂直人不顾一切地下令进攻,那多少也是个麻烦。” 嘿嘿。 只不过雷二志不并于此,他更乐于去冲锋陷阵,管路平最后才不得不放弃。 雷二喜欢啃豆子,其他时候看上去也总是吊儿郎当。 萧纲这才在雷二挤眉弄眼中重新坐了下来。 一名传令兵眉飞色舞地跑了过来。 以如今倭寇小兵们的士气,无论久堂直人疯不疯狂,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 “加上上次粮食岛大战、眼前的东岸大火以及前些时候春田、龟丸以及杉木三支舰队集体投降,估计又会在久堂直人和宇川大志之间打下了好几枚间隙钉子。” “属下轻敌了,谢将军教导!” 半晌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虽然嘴上不说,但保住家族门楣、努力恢复祖上的荣光一直是他的梦想。 “如果你现在是宇川大志,”任宁望着他,“下来你会怎么做?” “海上的小兵同根同源,想必也是差不多同样的情绪。” 但耳濡目染之下,雷二的眼界不知比那些普通将领高多少。 “如果宇川大志能困住甚至打败咱们,那久堂直人应该不会计较他们之前违背的命令,东岸的各部份倭寇依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百济暴风雨后,陆伏海亲自率领东海壁垒攻打三座粮食岛。 任宁哈哈一笑。 其实上远在几年前,任宁还是岩陲要塞的一名小斥候时,他就已经被管路平带着出入星落军团的各种高层会议,是管路平着重培养的人才了。 “将军,大将军那边早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相信用不了多久,北海关就会回到帝国手中。届时,只要收复的消息传到东岸来,估计久堂直人真要坐不住了。” 任宁三人相视一眼,均是精神大振。 “如果,我说如果。” 说到这,萧纲嘿嘿一笑。 闷热的盛夏,他的背后却是吓出了身冷汗。 他唰地站起来,“谢将军。属下谨记于心,以后定会努力学习认真思考,不负将军期望。” 任宁轻轻摇了摇头。 说完,他大气都不敢喘,像名小学生一样紧紧盯着任宁,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打开信件扫了一眼,任宁长舒了口气。 “久堂直人屡战屡败,刚过去的冬天又饿死冻死了那么多的百姓,现在东岸的倭寇小兵对他失望之至。” “真的要打了吗?”两人大喜,连忙争着看起了情报。 这时,匆匆的脚步又响起。 后来陆伏海对倭寇的这位新任水师大将的评价是:熟悉水战,心思缜密,行动低调,一切为稳妥为主,并不是个税意进取的将领。 “你啊,”任宁拍了拍萧纲的肩膀,“还得加倍努力学习,才能配得忠勇伯府甚至侯府乃至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啊。” 萧纲浑身一震。 萧纲两眼顿时就红了。 萧纲微微一愣,赶紧琢磨起来。 “因此下来的战斗还是以松下阳的人马为主。” 韦君谦对任宁可谓极度的放权。 “你啊。”任宁有些无语,“都是一家人,别动不动就站。先坐!” “是!”雷二两人连忙应下。 “将军,如果我是宇川大志,还是会优先考虑修复造船基地,因为那里是他们水师赖以生存的根基,其次才是追杀咱们星落军团。” “好消息,韦将军已经决定从即日起开始打响收复北海关之战。” 当时的久堂直人对水战可谓一窍不通,但却直接插手水师的战场指挥权,然而作为水师大将,宇川大志居然也没反对。 哟。 说完,他将手中的情报递了过来。 “雷二可以嘛,”萧纲一声怪叫,情不自禁刮目相看,“居然说得头头是道。” “两人如今或者说一直都是同床异梦。” “所以属下觉得宇川大志召集登陆的五支舰队,绝大部分人都还是会聚在南岸基地附近,恐怕只有少数一部人过来追击咱们。” 说到这,雷二又扔了几颗蚕豆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下去。 “咱们的人马除了梁如是的一营远在源宁山口,其他的距离都不算远,全部召集回来,无论如何一定要吃掉松下阳这三万人。如果宇川大志想送死,咱们也不要客气直接送他一程。” 他量了量地图上星落各营现在的位置。 他呵呵一笑。 “无论敌人会如何,都无需理会。大将军那边已经动起来了,咱们也要跟着动起来,先做好一切必要的准备。” “是!” 第663章 收复之战开始 云垂帝国,玉木郡。 北海关。 咚咚咚。 战鼓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城头上不大的藏兵洞里,根井正人透过猫眼向城外看去,脸色一片严峻。 嗡~嗡~嗡~ 星落人丝毫没有节约弹药的意思,十五部防海破弩一起发动。 巨大而黝黑的弩箭瞬间撕裂空气,发出摄人心魄的尖啸,闪电般朝着城墙飞来。 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的声音响起。 包括根井正人在内,藏兵洞里的所有人心都是一跳。 脚下的城墙更是狠狠打了个哆唆。 “快,”有军师第一时间回过神,“去看看城墙怎么样了?” 报。 不多时,有脸色苍白的小兵跑了回来。 “将军,星落军团的防海破弩射得有高有低,总体来说受正面攻击的城墙大体无恙,不过有八根弩箭深深射进了墙体里,另外上面的墙垛也被轰出了个约三丈长的大口子。” 至于守在那儿的将士,这小兵没有提及,但众人多少也能猜出那些人的命运。 根井正人颌首,眼里掠过丝阴霾。 他曾数次跟着石川泷进攻百济金龙滩,对防海破弩的威力那是刻骨铭心。 尽管脚下的城墙已经数次进行加厚以及加固,但在这等威力无穷的武器面前依旧很不够看。 “快。”旁边的军师又蹦又跳,“防海破弩威力巨大,但无论是装载和发动都需要时间,赶紧派人去修复城墙……” 呼呼呼。 这人的声音未落,刺耳的风啸又响了起来。 众人心头一凌,情不自禁挤到猫眼前往外张望。 只见无数抛石机发动,天空上瞬间飞满了密密麻麻的石头,甚至隐隐遮住了正午的太阳光。 嗡~ 石头上的白鳞磨擦生热,瞬间变成个巨大的火球,重重地朝着下方的目标砸去。 “所有人不要紧张,也不要乱跑。” 外面传来倭寇将领们镇定的声音。 “只要躲到城垛和挡板下,那些破石头是绝对砸不到你们的。” 知道敌人要攻城,他们也作足了各种准备。 此时的城墙上布了一整圈松木挡板,挡板上还铺了层厚厚的泥浆。 既防落石也防火。 倭寇小兵只要一矮身,就能躲到下面去。 轰轰轰。 将领们的话音刚落,天上的火球就像下雨般从头到尾将各段城墙都狠狠砸了一遍。 啊啊啊。 出乎意外,城墙上还是响起了激烈的惨叫声。 刚开始还只是此起彼伏,没过一会儿却变得越来越激烈。 最后甚至有小兵顾不得天上连绵坠下的火雨,惨叫着从挡板下跑了出来。 什么情况? 有将领看见了,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你们这么跑出来是想死吗?” 然而小兵们恍若未闻,不少人依然疯了般跑出来,很快一一倒在火石雨之下。 咳咳。 这时,有小兵边咳嗽边哭丧着脸跑了过来。 “佰长,星落那些王八蛋抛过来的石头里除了火油还带了那种叫橡胶的东西。” “这死妈的玩意烧溶后落在城墙上会四处溅开,令人防不胜防。而且一旦溅到人身上就如附骨之蛆般抹不掉擦不干,又烫又熏,根本灭不掉。” “兄弟们实在顶不住啊。” “浑帐!”小佰长气得浑身哆嗦,“不是给你们准备了沙袋吗,还不快垒起来防止溅射?” “佰长,”小兵脸色更苦,“沙袋防得了溅射,但防不了烟啊。” 藏兵洞。 有军师查明了情况,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他咳了好半晌,终于顺了气,又抹掉了熏出的泪,才向根井正人行礼。 “将军,星落果然名不虚传,抛石机打得又准又狠,几乎全砸在咱们的城头上。” “而且抛过来的石头上除了橡胶外还夹了很多辣椒,烧出的烟实在让人顶不住。” 说到这,这军师迟疑了下,似乎回味了下城头上那令人窒息的感觉才继续说下去。 “将军,虽然城里的石弹有限,但属下觉得咱们恐怕不能让敌人一直这样狂轰乱砸,还是得适当回击以打断他们的攻击,否则城头上的兄弟实在受不了……” 这军师正说着话,旁边的瞭望员突然尖叫。 “将军,敌人的棚车开始出动了。” 栅车,顾名思义,就是车顶上装了个厚厚的大栅子,用来抵挡上方的落石、火油、弓箭以及石灰的。 出动栅车,通常就也等于步兵开始向敌人的城墙根移动。 不过此时的北海关下,每一寸地表都被倭寇小兵们挖得支离破碎,除了大大小小的壕沟坑洞外还撒满了毒药、金汁和荆棘,无一不是要人命的东西。 因此,出动这些栅车的主要目的是掩护下面的工兵,好让他们顺利修复和加固地表,以便后续沉重的撞车、登城车、箭车等等重型攻城器械靠近。 根井正人凑到猫眼前扫了几眼。 他牙关一咬,“发动抛石机,目标……城外的栅车。” 至于星落军团的抛石机阵地,他倒是想打来着。 可惜大多抛石机都够不着距离。 至于够得着距离的,数量又太少,基本构不成威胁。 很快,设在城头和城里的抛石机纷纷启动,大大小小的石头呼呼地朝着外面缓缓靠近的栅车砸去。 栅车可以移动,一般来说并不好打。 但此时因为地面稀烂以及要修路的原因,它们移动起来就和蜗牛差不多,几乎可以说是个死靶子。 轰轰轰。 倭寇一顿狂轰乱炸后,最前面的十几架栅车顿时散成一堆废墟,露出了下面努力修复道路的小兵们。 后方高高的瞭望车上,莫定山放下望远镜。 身为星落军团的中军大将,什么样的场面他没见过,此时脸都不变一下。 “算出倭寇抛石机的位置了吗?” 数个参谋们正哗哗地在纸上划着,听到主将的问话他们头也不抬。 “回将军,还需要点时间。” 嗯。 莫定山微微点头。 以栅车现在的位置,能攻击到它们的都得是大型抛石机。 这种抛石机又大又重,想移动就得先整体分解才能搬运,因此短时间基本不可能变换位置。 “算出来就立即传给抛石机那边,给本将狠狠干掉它们。” “明白。” 莫定山了解这一点,城头的根井正人自然也知道这些。 他当机立断道:“再攻击两柱香的时间,立即用栅子等工具将暴露位置的抛石机给护起来,一定要保证它们的安全。” “将军,”有军师迟疑,“两柱香是不是有点久?” “久吗?”根井正人嘿嘿冷笑,“你也算是咱们军团里为数不多的计算天才了。本将给你三柱香的时间,你来算算看。” 小军师脸红耳赤,半晌后才喃喃开口,“将军目光如炬,这么短的时间属下的确算不出来。” “这就是了。”根井正人哈哈一笑,“咱们大和人种可比云垂人要优良得多。连你都算出不来,那他们就更不可能了。” 第664章 四面楚歌 报! 根井正人话音未落,有传令兵匆匆赶到。 他抬起手惶惶地向西一指。 “将军,城西紧急消息,雁回军团开始攻城。” “镇定!”主将还没说话,池间这左军师就站了出来,“不就是雁回后血营攻城嘛,一个个都慌什么!” 咳咳。 根井正人咳了两声,脸色有些不自然。 上次他对西城外的郁子平也很不以为然,随便派了春山出城去偷袭,准备抢些物质和粮食。 结果被云垂人给狠狠摆了一道。 不仅外出的八千小兵全军覆没,甚至用尽了一切办法,结果连春山等几个得力战将也没能救回来…… 可谓在众多的部下前生生被敌人重重甩了几记脸光,丢尽了老脸。 “西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根井正人不敢再大意,细细问了一遍城西的攻势和备战情况,最后才松了口气。 “让船越将军和城西的兄弟们都注意点,雁回后血营的郁子平虽然人不多,但不是你们轻敌的理由。这个生死存亡之际,所有人都要提起一万分的精神,切不可让敌人攻进城来。” “得令。”传令兵匆匆走了。 这人的脚步声还没消失。 轰轰轰。 到处都是一连串重物坠地声响起。 刹那间,整个东城头又是一阵天摇地动,同时还夹杂着无数小兵的惨叫与惊呼。 “这动静……”根井正人皱眉,“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眼前的藏兵洞,所有猫眼都是朝着城外的。 加上城头上不是熊熊大火就是浓浓的黑烟,虽然身在其中,但具体的情况他还真看不清楚。 “是!”旁边的亲卫应了一声。 然而没等这人离开,远程抛石机营的仟长已经带着一身烟熏火燎,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将军,”藤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事不好。星落不知从哪得知了咱们城内远程抛石机具体的位置,刚刚集体攻击了一波,我们损失惨重……” 什么? 根井正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直接跳了起来。 藤田虽然只是名小小的仟长,但远程抛石机何其重要,因此藏兵洞里的人都认识他。 刚看见藤田脸如死灰地冲进来的时候,他的心已经落了下去。 此时一听,根井正人和几名军师更是下意识地瞄了眼旁边的沙漏,个个脸色剧变。 三柱香的时间? 这会分明连两柱香都没到,结果星落军团就已经算出了城里抛石机的具体位置。 “具体伤亡怎么样?”池间赶紧替主将询问。 “回将军,”藤田一抹脸上的灰尘,露出凄然的脸色,“事发突然,各远程抛石机组的具体损失还在统计中,但星落的命中率极高,属下估计损毁率在六成以上。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那些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抛石机发射组成员。 工作时,他们大多围在抛石机旁边,只要被敌人命中就没几个能活下来的。 这些可都最难得的人材,培养起来需要漫长的时间。 每少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远程抛石机组构造复杂制造困难,但只要努力一把,多少还是能凑得出来。 然而要是没了这些发射组成员,就算手头上有大批武器也没有意义。 “六成……” 根井正人一阵头昏目眩。 他念着这个数值,心底一阵又一阵激烈的纠疼。 噢~ 不知不觉中,他情不自禁捂紧了胸口。 “将军,你怎么了?”池间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过来扶着他。 半晌过去,根井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推开池间的手。 他定了定神,才抱歉地望了圈藏兵洞里其他同样惊魂未定的人。 “本将没事,只是这些天连日工作有些疲惫,休息一会就好。大家放心!” 呼~ 众人长长出口气。 如今东西两侧的敌人已经在攻城,各种不利的消息一而再再而三地传来。 这时候如果主将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这些人群龙无首大可以直接举白旗投降了。 “藤田,”根井正人定了定神才扭头望向这个远程抛石机的仟长。 “赶紧回去查清具体的损失情况,务必保护好剩余的抛石机组,同时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各抛石机组的受伤成员。” “是。”藤田知道严重,转身匆匆跑了。 “将军,”池间端过杯水,“你先喝口水吧。” 根井正人没有理会,他扭头朝着南方望去。 “东西两侧已经开始攻城,相信南边的黄明也很快会动起来。让城南的兄弟们都提高警惕。” “是!” 根井正人微微点头。 北海关以南是汪洋北海,黄明手里又没几艘船。只要羽田舰队没被杨淼杀完,他倒是不太担心。 “郭尔罗斯呢,”根井正人扭头往北望去,声音里有些愤恨,“他们的人现在到哪了?” 藏兵洞里一片安静。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的脸皮都不由跳了跳。 好半晌过去,池间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将军,大半月前属下已经让人带着大批礼物北上,相信日丹部族这几天就会赶到北海关。” 礼物? 还“大批”…… 听到这两个词,根井正人也不禁咬紧了牙关。 郭尔罗斯的胃口他是领教过的。 每次两边接触,日丹部族都会狮子大张口。 北海关被困这么久,城里的物质本来就屈指可数,偏偏还要抽出一些送到北边去。 遇上了这么一位盟友,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 哼。 根井正人一声冷哼。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也是一百个不愿意与这个王八蛋打交道。 甩了甩脑袋,根井正人似乎要甩掉郭尔罗斯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你们赶紧再派人去催一下。” 说完,他砰砰地敲着桌子。 “这回要告诉郭尔罗斯,咱们现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北海关这边倒了,以星落军团的能耐还有韦君谦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们日丹部族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明白!” “还有,”根井正人还不解气,继续咬牙切齿砰砰地敲着桌子。 “语气不用像过去那样委婉,让交涉的兄弟要多直接就有多直接,要多坦白就多坦白,最好气得郭尔罗斯暴跳如雷。” 否则不足以敲醒他那侥幸的心理。 “明白!”池间重重点头。 他也早受够了郭尔罗斯的贪婪与狡猾。 “很好。”根井正人缓了缓,换了种语气,“如果他们到了,直接开北门让他们进来帮忙守城吧。” 此言一出,藏兵洞里一阵骚动。 “将军,”池间忍不住又开口,“按以往的计划,咱们不是准备让郭尔罗斯从背后去偷袭星落军团或郁子平的雁回后血营吗?” “偷袭?”根井正人一声冷哼,“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和必要。” 如果日丹部族再拖拖拉拉,按眼前东西两侧的攻城态势来看,他们这群人还不知能不能撑到郭尔罗斯的到来。 至于偷袭,那纯粹是作梦。 第665章 时间 第665章时间 根井正人焦急,城外的莫定山也同样面沉如水。 作为星落军团的中军大将,他刚收到了定海码头发来的风车。 在石川泷不要命的进攻下,中央军团节节败退,如今已经快退到了最后一道防线上。 “岂有此理,这冯浩瀚到底怎么回事?” 莫定山愤愤地拍着桌子。 “战局都这样了,还在恬不知耻地宣传一切尽在他们掌握之中。他掌握个屁!” 要不是定海码头附近除了朝廷的钦差、兵部的监军还有各家偷偷派去的探子,否则他还真信了。 “岂有此理。”莫定山又狠狠骂了一句。 如果石川泷真的杀进了华阳郡,一旦消息传开,估计北海关里的倭寇会重新打鸡血,让他们坚定固守下去的决心。 “传本将命令,让东西两侧加大抛石机和弩车的打击力度,步兵尽快修复城墙根的地面。所有人作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尽快攻进城去的迹象。” “是!” “很好。”莫定山扭头朝南方望去,“杨淼将军现在的位置在哪?” “回将军,杨将军还在指挥舰队与羽田阳向互拼,以目前的伤亡情况看来,杨将军几乎是在全程碾压羽田舰队。只不过敌人数量实在太多,这场战估计还要再打一段时间。” 莫定山了然。 “给杨淼发信,让他在保证剿杀羽田阳向的前提下,挤出些舰队开到北海关下。” 至于杨淼想一起攻城还是在海面上耀武扬威,随他们便。 “明白。”传令兵匆匆记下。 莫定山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将军现在的位置在哪?” 唰。 旁边的军师们立即展开地图,将韦君谦现在的位置标了出来。 “回将军,大将军目前正和郭尔罗斯一起南下,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应该会在十天后赶到北海关。” 说完,这军师嘿嘿地补充。 “不过北边的兄弟刚刚监控到北海关又匆匆派了人北上,估计在咱们的攻势下根井正人有些坐不住,所以拼了命派人去催促。” “因此,属下觉得大将军南下的速度还应该还会快点,保守估计五天后就能出现在北海关城下。” 五天。 莫定山终于松了口气。 中央军团好歹有近十万人,冯浩瀚这些年是混帐堕落了点,但早些年也是战场上的一员虎将,要不然也当不上军团大将,因此华阳郡方面应该还能坚持一阵子。 只要韦君谦这边先进了北海关,那么根井正人和北海关就不再是问题。 ———— 北海关,东城头。 小小的藏兵洞人来人往,那是各地的传令兵在不断往里面送消息。 此时天色已黑,然而根井正人并没有回自己的守关大将府休息,而是一直端坐在主位上,胡子拉碴脸色阴沉。 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池间整了整军装,又擦干净脸上的灰迹这才快步进了藏兵洞。 “将军,属下刚出去转了一圈。刚刚东西两侧的远程攻势又加强了,同时城下的栅车已经开到了一半,看样子云垂人是铁了心要攻城。” 哼。 根井正人没好气。 星落军团自成立以来就从没有过虚张声势的时候,韦君谦自然有样学样,同样说一不二。 要不然他呆坐在这里作什么大头佛? 见主将心情不好,池间赶紧弥补。 他笑呵呵道:“值得庆幸的是前段时间咱们一直在加固城墙,尽管东西两侧的敌人一直在猛攻猛打,但各处城墙的损毁并不严重。” 根井正人没理会这些,一针见血道:“之前防海破弩射塌的城垛修好了?” 池间脸色发苦。 “回将军,城外的远程武器一直瞄着那段城墙,各种攻击更是像不要钱一样打过来,兄弟修起来的确有一定困难。但大家都在努力……” 如今他们只求缺口不再扩大,至于什么时候修好,那是个未知数。 当然这些池间没敢直接说出来。 根井正人扫了他一眼,也不知听没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 “池间,如果没有郭尔罗斯,我们能守几天?” “这……” 池间脸色迟疑,心头更是砰砰直跳。 自从上次春山出城偷袭雁回后血营,结果全军覆没后,根井正人就变得越来越凝神凝鬼难以捉摸。 只要出现一丝不对劲,他要么怀疑北海关内有云垂人的奸细,要么怀疑属下们阳奉阴违,动不动就举起屠刀。 以前两人亲如兄弟,但现在的池间突然发现眼前的上锋不再是过去所认识的那个人,害怕恐惧之余,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不得不先在脑子里多转上几转。 “将军,”池间斟酌了下字眼,“郭尔罗斯胃口虽然贪了点,但到底是个大部族的首领,说话做事不至于自食其言。况且日丹已经收了咱们那么多东西,属下觉得他答应过的事应该还是会做到。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说到这,他嘻嘻一笑,努力做出副轻松的模样。 “而且不是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吗?日丹部族的军队日前已经启程南下,不日将……” 哼。 根井正人越听心底越是焦燥,冷哼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本将没有问你郭尔罗斯什么时候能赶到北海关,问的是咱们能守几天!” 池间努力地嬉皮笑脸,试图降低藏兵洞的压抑气氛。 结果主将忽然生冷地来这么一下,差点让他咬到了舌头。 看着根井正人漆黑的脸色,池间不敢再左顾而言它。 “将军,如果,属下说的是如果,如果郭尔罗斯食言而肥,华阳郡那边久攻不下,那咱们只要再坚持三个月,事情还是有可能发生转机的。” 根井正人瞟了眼墙上的日历,心里更是没好气。 他明白池间的意思。 现在已经经六月底马上七月,再过三个月玉木郡就差不多就要下雪。 而池间所谓的转机就是等天气转冷,外面的敌人自已退去。 问题是关里的粮食恐怕撑不到那时候了。 “将军,”池间又连忙弥补,“属下刚才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基本不太可能发生。事实上只要郭尔罗斯南下或者石川将军攻克华阳郡,咱们的困境就会大大减轻,或许根本用不着守多久。” 华阳郡可是十大上等郡之一,周边的郡县同样富饶繁华,其重要性不知比贫瘠苦寒的玉木郡要高上多少倍。 一旦华阳郡失守,估计整个云垂都会被震动。 届时玉木郡周边的云垂将士就得南下去协防。 北海关的处境也会好上许多。 与此同时,星落军团虽然厉害,但到底被困在东边百济的领土上,就算韦君谦有天大的力气恐怕也使不上劲。 池间的话刚说完。 哗拉~ 外面又闹腾了起来。 各种重物坠地的轰鸣声中有人失声大叫:“快躲,防海破弩。” 轰! 第666章 不管了,打! 防海破弩! 池间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抱头下蹲,寻找地方躲避。 轰轰轰。 重箭飞至,山摇地动。 好半晌过去,烟尘消散。 池间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他扭头一看,正好看见根井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上,满脸的漆黑。 池间顿时唰地出了身冷汗。 “将军……” 他左右一看,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的藏兵洞里除了根井正人外,其他人都在找地方躲,有的吓得甚至直接趴到了地板上,他倒不算是其中最突出的那个。 “岂有此理!”根井正人轰地重重拍了下桌子。 他肚子里的火苗呼呼作长,眼中的杀气更是马上要流出来。 “身为军人,你们竟然……” “将军,”池间急中生智,过去一把把根井正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这里实在太危险来了,您还是赶紧回守关大将府吧。”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惊惧之余纷纷过来或拉或推主将,倒是把根井正人刚才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浑帐,放开我。本将就要呆在这里,看看星落人到底有多厉害。” “将军,”池间拼命摇头,“您是什么身份啊,云垂人还常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呢。” “防海破弩威力何其强大,咱们脚下城墙的坚固程度您是了解的。刚才防海破弩第一轮攻击,就有八支弩箭深深射进了墙体里,至今还拔不出来。” 他激动得手舞足蹈,生生把根井正人挣脱的动作给压了下去。 “将军,眼前的藏兵洞虽然修得隐藏,但总比不过脚下城体的坚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不幸被敌人命中,那何如何是好?” “整个北海关还指望着将军您来指挥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应和。 “将军,这儿有我们盯着就行了。您先回到守关大将府吧。” “就是,守关大将府才是将军该呆的地方。” “对啊,您留这儿,这边的兄弟们心底是踏实了。但城西那边如果有什么事,传令兵还得跨过整座北海关跑到这城东来。万一担耽了,岂不是件麻烦事?” …… 众说纷云中,根井正人被人强行送了出去。 等他走远,池间才彻底松了口气。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会,早有观察完毕的将领在候着了。 他连忙站了出来。 “回将军,星落还是集体攻打正中那段城墙。原来的缺口又大了许多,而且如今墙体上总共被射了十九根弩箭,已经从上到下多了道巨大的裂缝,宽可放进胳膊。” “胳膊大小的裂缝,还从上到下……” 藏兵洞里一阵死寂,就连池间的眉头也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还呆着做什么,赶紧派人去修啊。” “是!”小将领应了声却没有挪脚,而是脸色为难地看着上锋。 “将军,”他吞吞吐吐道,“兄弟们不怕死,但咱们拿什么来修?” “这……”池间一时语塞。 如果是冬天还好。 冬天的玉木郡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天冷得吓人,只要往裂缝里抹上泥桨甚至冰块,再用水一淋,顿时变得比铁还要硬。 然而如今是夏天,这招可没法用…… 而且北海关被困了这么久,城里除了泥桨、稻草和木头,基本已经没什么修补材料。 更说了,这么大的裂缝,如果只靠泥桨和木头去修补,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旦敌人的撞车、重锤车开到城脚下,咣咣地朝着裂缝攻来,那再厚的泥桨都无济于事。 “用石头、沙袋或者木头去堵,先让兄弟们尽力吧。” 池间的话音未落,猫眼处的瞭望员一声尖叫。 报! “将军,敌人的箭车大规模出动了。” 池间呼吸一顿,连忙几步迈过去,凑到猫眼往外张望。 果然,大大小小的栅车后面已经树满了密密麻麻的箭车,正在无数小兵的大力推动下,缓缓向城墙而来。 箭车到了,也就代表着城头的伤害会激烈增加。 至于防海破弩或者大小重弩破弩,每一支都又大又重,无论是运输还是储存都是个大麻烦。 特别是防海破弩,全箭上下更是由精铁打造,每支都昂贵无比,不可能像普通箭支一样随意发射。 它们主要是用来破坏那些有价值且坚固的东西,比如箭楼又比如城垛,甚至指挥塔。 至于伤害其中的小兵,只是顺带,并不是它们的主要任务。 而普通箭车,才是杀伤守城兵的主要工具。 “它们有多高?”池间大吼,“快算!” “回将军,外面的箭车高约六丈,宽约一丈。” 呼~ 包括池间在内,藏兵洞里的所有人脸色都是一暗。 六丈的箭车,已经比北海关的城头要高。 这样一来,城头的高度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倭寇小兵甚至一露头就有可能被箭车上的小兵瞄准。 届时别说修城头就连放箭还手都成了问题。 唯一庆幸的是这么大的箭车移动缓慢,是个顶好的靶子。 只要发射抛石机或重弩还是可以摧毁掉一部分。 “来人!打击栅车的同时,分出一部分重弩去攻击箭车。千万别让它们靠近。” “将军,”旁边有军师赶紧阻拦,“星落的抛石机就是等着咱们剩下的重弩和抛石机暴露呢。如果这时候就匆忙发射,估计……” 估计它们的后果很快和之前的远程抛石机组一样。 “浑帐。”池间一声暴喝,“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左边不是,右边也不行。 他现在终于知道明白为什么根井正人这个主将会变得如此暴燥了。 “将军,要不等他们的栅车和箭车再靠近一点,咱们再用普通重弩和抛石机去打?” 这样的重弩和抛石机体积比较小,发射后能快速变换位置,可以有效防止敌人反击。 唯一的遗憾是这些武器的攻击距离和威力都不算大。 “这……”池间犹豫。 “不行。”半晌后他突然一咬牙,“郭尔罗斯还没到,咱们需要拖时间,绝对不能让敌人的栅车和箭车靠得太近。” 否则一旦小兵们顺利修好城跟下的地面,后面的登城车、撞车、重锤车等轰轰开过来,城头就守无可守。 “来人,发动远程抛石机和破弩,给本将打!” “打完后,发射组成员立即撤离至十丈开外。” 至于这些武器发动后的结果…… 池间呵呵苦笑。 这些武器一直留着生崽,倒是不愁损坏了。 然而敌人如果顺利靠近并且杀进城来,它们最后的结果同样差不了多少,不是被毁坏就是被收缴。 现在发动的话,至少还能有点战绩…… 第667章 快开城门 下来的时间,双方都卯了足劲,源源不断往里投入各类武器和大量兵力。 战斗日以继夜,越来越激烈。 时间转眼即逝,攻城战已经进入第五天。 东城外,星落小兵们已经将大部份地面修复且加固,直逼墙城脚下。 后面高大的登城车、云梯车等等已经开了过来。 城头上。 池间急得团团转,甚至嘴角都起了几个尾指大小的血泡。 “将军,”有守城将领红着眼跑进来,“星落人拼命用器械卡住咱们的擂木和滚石,现在连备用的快要全部报废了。” “咱们该怎么办?” 至于石灰、火油等等早就消耗殆尽。 如今杨淼都已经带着舰队杀了过来,至于羽田阳向,他们的命运还需要再问吗? “北海海面出现大规模云垂舰队,正在全速向我北海关驶来,预计最早后天傍晚会出现北海关城下。” 根井正人耳尖,甚至还听到无数小兵喜极而泣的欢呼与尖叫。 半晌过去,池间回神。 他揉了揉僵硬的脸,声音放缓了些。 “只要咱们守到华阳郡那边事成,未来就还有希望。” “你且先回去战斗岗位去督战,同时让所有的兄弟们放心,北海关的一切尽在大将军的掌握之中。” “荒岩仟长,你且别担心,仔细想想,这次北海关防守战打响之前,兄弟们一听到星落军团,感觉是怎么样的?” “荒岩,你也别说了,且回去告诉兄弟们,咱们之前能挡住星落人五天,就能挡住他们另外一个五天。” 荒岩精神一振,然而很快又萎了下来。 “大家也不用担心,先忙好自己份内的事,那就是给与守城最大的帮忙。至于郭尔罗斯,自有根井将军去处理。” 攻城战本来就不好打。 哼。 “太好了。”荒岩喜极而泣,“咱们终于有救了。” 偏偏北海关里的药物早就用得差不多了。 池间都收到了情报,守关大将府里的根井正人自然也得知了杨淼舰队即将赶到的消息。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心更是沉甸甸的,仿佛坠了块大石头般。 时间眨眼而过。 哗啦啦~ 外面突然响起了比攻城更激烈的动静。 呼~ 根井正人长出了口气,脸上掠过丝喜意,同时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肚子里。 “可是……”小将领脸色灰暗,欲言又止。 “如果真的闲到没事做了,城头事多,你们给本将去守城。” “至于擂木和滚石等辎重,本将已经让人重新打造了一批,稍后就送到城头上。” “嘿嘿,小的侥幸得知了这一喜迅,赶紧回来向将军报喜。” 何况北海关原本就是云垂帝国精心打造的北方强关,更是易守难攻。 池间也不生气,反而放声大笑。 “将军,”有人忍不住凑了过来,“不知郭尔罗斯这次带了多少人南下?” 报! “将军,南方海面消息。” 池间笑着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 藏兵洞里一片死寂。 然而队伍刚出发不久,就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本将知道了。” 荒岩猛地抬头,精神大振。 面对这样一座防守森严不死不破的关卡,任何人想在五天内攻克,基本都是天方夜谭。 “将军,真的吗?” 如今除了金汁和性命,几乎没有能挡敌人的东西了。 如果郭尔罗斯带来的人不够,那结果还是一样守不住。 池间努力挤出副轻松的笑容,安慰地拍了拍小将领的肩膀。 现在城里几乎是遍地哀嚎,然而还是有不断有小兵因为缺医少药而死亡,士气可谓低到了极点。 刚到子时。 “有有有。”其他人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装模作声干起活来。 根井正人一声冷哼,根本没心思听他的马屁。 星落连续五天远程的轰炸,不计其数的石头以及大小弩射砸过来,如今的东城头可以说已经没有几段完整的城垛。 他心一动,赶紧几步跑到院子里,蹲下来双手按地。 “本将要准确的时间点。” 池间连忙摆了摆手,打断了小将领的话。 什么? 池间一阵头昏目眩,回神后才赶紧接过情报扫了几眼。 “混帐!” 他连忙又派了支队伍北上。 再这样下去,恐怕星落人还没开始爬墙,北海关就先自己倒了。 说到这,他扭头眉头色舞地朝北方看了一眼。 “将军,好消息啊。” 而且他们也不是原北海关守将黄石涛那种玩忽职守、一心只想捞钱从不关心城防的将领。 所有军师和副将心情沉重,没人回答。 “将军说的是。”众人赶紧应下。 “说!日丹大军还有多久才能赶到这里?” “本将刚刚收到消息,咱们的盟友日丹部族这几天内就会赶到北海关。他们不仅带来了充足的人马还有大量的粮食药物……”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跑来要物质要人了。 加上大量的箭车逼近,城头的倭寇小兵躲无可躲,几乎个个带伤。 池间的心正乱成一团,此时一听忍不住脸色发黑。 “杨淼到了,那羽田阳向人呢?” 那他们这些人也该考虑其他计划或出路了。 “将军,”他忍不住开口,“可星落毕竟是攻城一方……” “问这些作什么?”他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杀气,“一个个手头都没事做了吗?” 杨淼一到,北海关三面被围。 他们中的一些是不敢作声,另外一些则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哈哈。 呼~ 池间深深吸了口气。 趁着高兴,他连忙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心花怒放地出了藏兵洞。 然而荒岩刚走远,又有传令兵匆匆跑了进来。 “自从几日前收到将军的命令,郭尔罗斯丝毫不敢怠慢,时时催促日丹大军加快南下的步伐。他们原本就不慢,如今更可谓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日即将赶到北海关。” “不敢说退避三舍,至少也是敬畏有加。” “如今看来星落军团也不怎么样嘛,至少与它们之前惊天的名气并不相符。什么大陆第一兵团什么云垂不败之师,纯狗屁。还不是被咱们兄弟们死死挡住了五天?”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满嘴的苦涩。 不待下属回应,他就呵呵地说下去。 “用不了五天,本将保证你能听到北方传来震天撼地的马蹄声。” “这……”小传令兵迟疑了下,不敢再油腔滑调,“将军,按之前的速度来算,郭尔罗斯最早今晚子时,最晚明天天明就可以赶到北海关。” 然而每次池间都这样回答,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 说到这,池间走到小小的藏兵洞口,脸带不屑地着朝城下方指去。 地里似乎隐隐在颤抖。 “这是……” 大规模骑兵靠近? 根井正人反应过来,顿时又惊又喜。 “来人,日丹部族来了,快开北城门迎接他们。” 第668章 星落! 北门下,灯火通明。 长长的队伍在四周联绵不绝的欢呼声中鱼贯而入。 守关大将府。 根井正人四平八稳地坐在主位上,然而两只眼睛却是频频朝着大门的方向望去。 “日丹这次来了多少人,郭尔罗斯呢,也随队来了?”他问。 “回将军,”旁边的亲卫小心翼翼地回答:“您之前催得急,因此日丹部族此次来的是先头部队,足足五千人马。至于郭尔罗斯,他并没有一同南下,而是派了个副手带队。” 五千人? 根井正人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过他也可以理解。 这五千人纯粹是郭尔罗斯派来探路或试水的。 如果这批人到了后能顶得住云垂人的攻城,那么日丹才会有其他后续的支援。 反之,如果这五千人转眼就被灭了,估计郭尔罗斯方面就会重新审新南下的计划…… “让人好好招待他们,任何要求尽量满足,不得怠慢。”根井正人吩咐了声,才问道:“他们带队的叫什么,让他来见本将。” 说曹操,曹操到。 得得~ 亲卫还没回答,守关大将府外面就响起了激烈的马蹄声。 怎么来得这么快? 根井正人扫了眼旁边的沙漏,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然而不等他深思。 吱~ 守关大将府的正门开了。 十余骑高头大马咴咴地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位身材高大、轩宇气昂的将军。 他手扶着配剑,一双虎目正四下张望,打量着眼前的守关大将府。 作为主人,根井正人连忙迎了出来。 他是爱马之人,下意识地盯着对方胯下的神骑不放,尔后感慨连连。 好一匹千里马。 至于对方的长像,虽然看起来像云垂人,但根井正人熟知历史,丝毫不以为意。 “欢迎欢迎,这位就是日丹部族的首领吧。” 他挤出最真挚的笑容,任谁看了都觉得春风满面。 “在下是根井正人,受石川将军的委托,暂时掌管这座北海关。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根井正人说的是大和语,原本需要翻译。 然而没等懂北熊语的小兵开口,对方已经翻身下马,笑呵呵地拱手。 “原来阁下就是根井将军,久仰大名。本将韦君谦,受帝国陛下的委托,暂时掌管星落军团。” 根井正人一怔。 他几乎不懂云垂语。 但既然带队入侵云垂,多多少少都会懂几个最为关切的字眼。 比如星落军团,又比如韦君谦。 “他刚才说什么?” 根井正人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情不自禁扭头朝小翻译望去。 “他说他叫……” 小翻译下意识翻译,突然反应过来。 “你你你是韦君谦……” 他像见了鬼一般,难以置信地指着韦君谦,慢慢地整只手都在发抖。 哈哈。 “如假包换。”韦君谦大笑着唰地拔出配剑,高高举起。 “星落!” 哗哗。 这话像个暗号般,后面的骑兵们不约而同抬起了手里的骑枪和砍马刀,怒目圆瞪。 “星落!” 他们放声大吼,“杀!” 话音未落,他们就朝四周的倭寇扑了过去。 什么情况? 根井正人还没反应过来,轰一声,就被韦君谦的坐骑重重踢了一脚,胸骨当场就折了几根。 噢。 他一声惨叫,倒头飞了出去,扑地摔在地上连连吐着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有倭寇小兵终于回过神。 奈何所有人都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因此他们手里根本没带预警哨或者其他,只能放声大喊。 “快来人啊,这些不是日丹人,而是奸细……” 咻。 刀光闪过。 一颗人头腾空而起,守关大将府就再也没了声息。 “杀!” 外面四面八方响起了冲杀声,有云垂语也有北雄语。 啪啪啪。 与此同时,天上炸开了三朵灿烂的烟花。 “穿云箭!!!” 东城外的瞭望塔,莫定山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天上的烟花。 “大将军得手了,所有人听令,呜鼓,进攻!” 咚咚咚。 数十面战鼓再次敲响。 鼓声如雷,重重敲在小兵们的心坎上,热血沸腾。 “星落。” 无数小兵们大喊着,义无反顾地推着沉重的登城车和云梯车向前驶去。 没多久,吧嗒地架到了城头上。 与此同时,城西。 雁回军团后血营。 郁子平同样没有睡,此时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天空。 “是不是咱们的穿云箭?快查!” “回将军,正是韦将军的穿云箭,上面有星落和之前约定好的标志。” “好好好!”郁子平喜不自禁,连连感概地拍着大腿,“不愧是星落军团,不愧是韦将军。老子彻底服了。” “来人!”他拔出武器,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咱们也不能当孬种,所有人跟本将全力进攻,进城去与韦将军会合。” “是!”副将和亲卫们大吼了声,抽出武器毫不犹豫跟了上来。 东城头。 池间顾不上眼前和头顶乱飞的石头和弩箭,目瞪口呆地站在城头上,望着天上那还未消散的烟花。 “城里是谁在发穿云箭?” “不清楚。”身边的军师和副将们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清楚就赶紧查!”池间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兆,“还傻站着作什么。” 然而没等亲卫们转身,眼前突然大亮。 包括池间在内,所有人情不自禁扭头朝城中央的方向望去。 只见漆黑的夜空里突然亮起无数的火光,最初只是一小点,很快连成了一条线,接着烧成了一大片。 几乎是眨眼间,偌大一座北海关已经处处是烈火冲天,甚至比城外星落抛过来的火雨还要明亮。 “发生了什么事,”池间有些怀疑人生,“着火的位置是不是守关大将府?” 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但所有人都清楚答案。 报! 这时,有小兵跌跌撞撞失魂落魄跑了过来。 他抬手惶惶地指着城中央的大火。 “将军,大事不好了。刚刚得到消息,星落人正在关里四处放火。” “什么?” 池间吓了一大跳,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气极而笑。 “混帐!本将一直在城头盯着,星落军团才刚刚开始爬城头,关里哪来的星落人?” “将军,关里的星落人不是从东城头爬进来的,而是……”小兵重重指了指北方。 “不可能,北边有长城……” 池间脱口而出,然而一下子反应过来,心顿时沉了下去。 “难道他们早就与日丹部族勾搭上了?”他失声尖叫。 “恐怕是这样的。” 完了。 池间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池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城中央越扩越大的火势,满面悲色心乱如麻。 “根井将军他现在怎么样了?” 没人回答。 “星落!” 振耳欲聋的暴喝响起。 根井正人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宽阔的城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无数星落小兵。 他们边呐喊着口号,边如洪水般往藏兵洞这边杀来。 第669章 大丧之钟 帝都,星纪城! 时值正午,天气愈发闷热。 但再热的天也无碍百姓们为生活奔波的脚步。 从高官贵族所在的四条大街,到平民百姓聚居的东西两坊,无不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得得得! 这时,星纪城南门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蹄声如雨,两骑闪电般飞奔而至。 “八百里加急,行人速速退让。” 百姓们知道厉害,连忙飞快躲到两边,眨眼间生生挤出条宽阔的道路来。 “什么情况?” 待两骑掠过,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好奇地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张望。 “王爷,要不要老奴派人去打听打听其中的详情?”长史问。 自己的这位父皇恐怕时日无多。 满街的百姓回过神,无论身份背景纷纷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 这人边笑边高声嚷嚷,“我知道了,这是星落军团的捷报,韦将军他们肯定已经收复了北海关。” 而人在宫外,更是无从得知长兴帝的消息。 只要是边关的八百里加急,无论是捷报还是求援,收到消息后,文武百官几乎都会被召进宫商量的。 “这还用说?”有人则自信满满,“肯定是好消息。” 这是惯例了。 长史愕然,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赶紧应下。 再者,连夷光长大公主等人也是要进宫的。 哈哈。 “似乎……”旁边有人迟疑地抬头寻声望去,好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似乎是皇宫方向。” 明王府的长史匆匆跑了进来。 至少帝国的版图恢复了。 九九八十一响过后,钟声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一听,所有人连忙定睛看去。 如今突然听到丧钟响起,陈修坚倒也不算太意外。 星落军团啊! 他们不出手而已,一出手就打不胜的仗,没有办不成的事。 ……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半晌过去,钟声停止,长史脸色复杂。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刚刚收到消息,星落信使八百里加急,北海关似乎已经收复了。” 一,二,三,四…… 但凡在星纪城住了点时间的人,几乎都清楚。 哦? 陈修坚半晌才反应过来。 边关要塞何其重要? 结果被几个倭寇占了,却一直收不回来. 还好意思说什么自己是天国上朝、万邦之首? 而且这种感觉随着北海关被占的时间越久,他们愈发觉得抬不起头来。 平日里走在街上,时不时就能遇到这些相貌或语腔迵然不同的异邦人。 他母亲地位低下,陈修坚素来引以为耻,无事不会进宫。 “我敢说不用一会儿,住在这些巷子里的贵人们就会进宫去。” 咦! 有人突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啪! 有个行商顾不上肩上的担子,突然兴奋地重重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 切~ 一堆人不屑地切了他一句。 陈修坚正和明王妃笑呵呵地逗着刚出生不久的长女。 突然, 只不过…… 在以往,星纪城的百姓只要遇见这些外蕃人,都自觉地挺起胸膛。 星落军团! 血红色的旗底醒目亮眼,上面交叉绣着一把刀一柄剑,共同抵挡着天上熊熊燃烧的落星。 “不错,是件大好事。” 众人正讨论着。 哟! “你们不信?”那货郎也不作买卖了,“那大家就等着看。” 云垂地大物博,在众多的邻国中无论软硬实力都遥遥领先。 “快看,信使的军旗……” “但愿是个好消息。” “陛下驾崩了。” 明王府。 百姓们对此无不引以为傲。 然而他刚要转身,皇宫就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钟声。 ———— 他又逗了女儿几下,才答非所问道:“你去准备些礼物,本王要去趟镇国公府。” 尽管如此,百姓们还是忍不住扯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朝着各豪门府邸望去。 然而自从去年北海关被倭寇所占,而且迟迟未能收复。 所有人俱是精神大振。 虽然嘴上不说,但百姓们一个个心底都期望着星落等军团早日将北海关收复。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各府邸纷纷打开大门,穿戴整齐的文武百官或骑马或乘车匆匆向皇宫而去。 半晌后,所有王亲国戚纷纷换上了白色孝衣,脸带悲色地往皇宫而去。 自从得知自己最信赖的首席幕僚居然是星落军团的人,以及任宁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宁王后,他就心灰意冷。 …… 大丧之钟! “王爷,王爷。” 众人一怔,刚才只顾着躲避,他们还真没注意马背上的令旗。 镇国公府? 他信心满满地抬起手,向街道两边的巷子一指。 百姓们望着渐渐关上的皇宫大门,纷纷交头接耳。 陈修坚点头,“本王知道了。” 百姓们再见到这些出没的蕃人时,哪怕对方依旧如往日般尊敬有加,但他们还是觉得脸上无光。 “王爷,总共八十一下,乃大丧之钟,应该是陛下……升天了。” “真的假的?” 铛!铛!铛…… 但自从老和尚弘光大师突然离京远赴云中郡寻药,陈修坚心底就清楚一件事。 早不死晚不死,正好死在收复北海关的消息传到之时? “有意思。”陈修坚喃喃自语。 从此对那高高在上的帝位不再奢想,一心只想着陪老婆孩子平安长大。 当然,皇后的娘家,前承恩伯府例外。 “什么……什么方向的钟声?”问话之人的声音隐隐都在颤抖。 “是啊。” 扑通扑通。 众人心中一跳。 毕竟那两个信使来自星落军团。 几乎整个帝国的百姓都对此坚信不疑。 沉闷的钟声突兀地响起,重重砸在帝都百姓的心上。 摄人心魄,连绵不绝。 所有人不敢再作声,一个个在心底默默地数着钟声的次数。 特别是星纪城,这里一直都是各国使节、商队以及留学生聚集之处。 陈修坚不答,先把女儿小心翼翼地放回妻子怀里。 至于镇国公府,那肯定是去不成了。 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王爷,”长史见主子还在发呆,连忙提醒:“按皇族规矩,您和王妃这时候该立即换上孝衣进宫守孝,否则就是大不敬。” 陈修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而且老和尚采药无门,至今仍迟迟未归,他就更以为然。 “没错,就是宫里!” 孙氏一家老小都下了大狱。 承恩伯府,嗯,如今已经不是伯府了。 孙家大门紧闭,上面明晃晃地贴着两张封条。 四周更是由锦麟卫和京兆府把守着,任何人不得出入。 第670章 传位诏书 进了皇宫,灵堂已经布置好。 作为皇子,陈修坚和几名同样披麻带孝的兄弟排在最面前。 一个个像木偶般在礼部的指挥下鞠躬尽孝。 陈修坚规规矩矩地做着自己该作的活,然而悄悄四下瞧了几眼后,他的眼睛却是微微地发了光。 长兴帝儿子众多。 但通常只有最前面的“梅兰竹菊傲幽坚逸”八名皇子以及后来突然冒出的“宁”才会被人记住。 此时这九名皇子中除了自己和四皇子,其他人居然一个都不在。 仿佛感应到陈修坚的目光,四皇子陈修菊扭头望来。 哪怕在灵堂烛光的衬映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 陈修坚收回目光,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他了解这位四皇兄。 两人的出身都差不多,母亲都是个卑微的宫女,可以说全无后台。 但陈修菊更为悲剧。 自出生起他的身子就十分羸弱,可以说一年有十二个月都在生病。 甚至有好几次他病得差不多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要不是太医们全力抢救,恐怕早就没了这个人。 可以说仅仅活着他就已经用尽了全力,基本构不成任何人的威胁。 陈修坚顿时患得患失起来。 其他人都不在,没准本王还有机会…… 可惜的是满朝文武没有一个站在本王身边。 也不知父皇有没有暗中留下什么遗诏…… 要是遗诏上写着传位给我那就好了。 胡思乱想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灵堂里有悲切的声音在干巴巴地说着什么。 回神一看,陈修坚吃了一惊。 原来是长兴帝的贴身太监长禄。 他满脸的悲凄,正向灵堂里所有的王亲国戚们述说着长兴帝临终前的情形。 “……朕早年承先帝遗志,托管天下。三十余年来,日夜忧心,不敢怠慢,惟恐堕祖先之名……” “今四邻狼狈,边疆不稳;朕日忧夜思、寢食难安,身体每况日下。”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本是理所然当。朕年事已高,然而每思至此,忍不住心底彷徨。” “朕并非贪生怕死,亦非留恋凡尘,只是北海之关沦落敌手,帝国疆域残缺不全,只怕他日到了九泉之下,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幸有宫中太医精心调养,弘光大师妙手回春,朕才转危为安……” 哼! 陈修坚听得不耐烦,暗暗在心底冷哼了一声。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如果当初真的已经转危为安,弘光那个老和尚就不必拖着他暮暮垂矣的残躯,亲自跑到数千里之外的云中郡寻找药材了…… “……如今听闻北海关收复,帝国疆域恢复如初,朕心大慰,虽死亦可心安瞑目矣。” “陛下!” 灵堂里突然响起一声悲鸣。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 礼部尚书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重重磕在前面的垫子上。 他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长兴帝的丰功伟绩,听得满灵堂的王亲国戚昏昏欲睡。 好半天过去,范文才咳了一声,结束了他又长又臭的陈述。 “陛下,您这一生忧国忧民,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心愿已了,必将名垂青史。老臣祝您一路走好。” 呼~ 这老家伙终于说完了。 众人精神大振,连忙跟着他三跪九拜。 跪拜完,不少人忍不住扭头朝着六部尚书以及太师的方向望去。 俗说话,国不可一日无君。 帝皇的葬礼虽然重要,但几百年来都是有章有程的,礼部和宗人府自会搞得尽善尽美,完全不用他们这些人操心。 相对国葬,此时灵堂里的王亲国戚以及殿外的文武百官更关心的是下一任帝皇的人选。 万众瞩目中,太师沉着张脸走了出来。 他手里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背面金龙盘旋,栩栩如生。 来了! 所有人无论看得清不清楚,心都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 哗拉。 任奕也不废话,轻轻将手中的遗诏打开。 “六月初五,陛下偶感不适,当着老臣、六部尚书、宗人府宗令、国子监祭酒以及禁军和锦麟卫统领写下此诏。” 点到名字的几人纷纷站出来表示赞同。 见没人有异议,任奕才低头看向诏书。 上面的字不多,只有寥寥的一行。 “朕位传皇九子,陈修宁!钦此。长兴三十三年六月五日。” 太师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呼~ 灵堂内外俱是长长舒了口气。 这份遗诏语句简短,传位目标明确。 哪怕是习惯在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也绝对找不出任何异议或说词。 结束了。 陈修坚最后一点希望落空,原本挺得笔直的腰一下子垮了下去。 按照惯例,遗诏还要经过一系列的辨别真伪才会正式生效。 但有刚才任奕提及的一众高官为它背书,基本上已经无需再辩。 陈修坚虽然已经心死如灰,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咳。 他轻轻咳了一声,又赶紧转身向灵位的方向鞠了个躬,这才说下去。 “各位皇室宗亲,遗诏如真为父皇所写,本王决无异议自会遵守。” “只是……” 他迟疑了下。 “云垂素有遗训,非本国女子不得为后。而宁王妃似乎……” 陈修坚没有再说下去,但灵堂内外的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呵~ 突然有人轻笑。 兵部尚书关邑站了起来。 他手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封宗卷和一张地图。 “真是好巧。”关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本官前日收到岩陲要塞千里迢迢发来的紧急消息。” “这是份请愿书,它来自开伦部族现任族长铁勒开伦。各位或许有人没听过这个名字,他就是宁王妃的胞兄。” “不知宗卷里里写的是什么?”有人忍不住开口。 关邑没有回答,而是打开另一份地图。 “这是开伦部族现在的领地,就是黄色标明的地域。” 众人虽不明所以,还是抬眼望去。 地图很大,一眼就看到岩陲要塞以及定西郡的位置。 在它们西边,一块“7”字状的辽阔地域已经涂成了黄色。 东至定西郡,西至血月部族,北至不归荒漠。 粗粗一看,几乎比定西郡还要大上五六倍。 “开伦部族向往我云垂,自古就有与云垂通婚习我云垂文化的传统。如今族长铁勒开伦举族来投,自愿成为我云垂的一份子,共享繁荣安定。” 第671章 何时回国 嗡~ 文武百官无不喜出望外。 只不过他们人在长兴帝的灵堂上,一个个只好努力抑住脸上惊喜的表情,尽量挤出些许悲伤的神色来。 否则一旦被礼部尚书那个老学究追究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铁勒这份请愿书代表着什么。 它代表着帝国又多了五六个定西郡大小的领土,同时云垂的疆域进一步延伸进了西凉的腹地。 不仅扩大了西陲的战略纵深,而且但凡草原深处有异动,帝国也能及时得到讯息以及作出应对。 此外还多了个肥沃的大马场。 尽管云垂已经拥有了九原、瑞南以及盈灵三大马场,但战马这种珍稀的战略物质,没人会嫌少。 而且相对于辽阔的疆土,三大马场培养出来的战马还是不怎么够用。 与此同时,这份请愿书还代表着领土的法理归属。 哪怕过了千百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但只要拿出这份请愿书,云垂的后代子孙都可以名正言顺指着这片土地,说它归我所有…… 只不过,此时的请愿书上只有铁勒的印章,还没盖下帝国的传国玺印。 因此,暂时作不得数。 玺印么? 陈修坚神色一动。 他扭头扫了眼金柱下持着青笔的史官,又深深地垂下了脑袋。 按关邑刚才的说法,兵部前天就收到了这份请愿书,然而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提交到长兴帝手里。 因此很遗憾, 老皇帝到死也只看到了帝国疆域的恢复。 哪怕那边史官再妙笔生花,他也只落到个“守土有责、守土负责和守土尽责”的名声。 至于眼前这份垂手可得的“开疆拓土”的历史功绩与他无关。 唉。 陈修坚暗里地长叹。 罢了罢了。 如今王亲国戚满朝文武,所有人的心都站在了宁王那边,尽心尽力为他谋名声。 自己一无所有,还是老老实实回去陪老婆孩子吧,别再自寻死路了。 请愿书上没盖帝国玺印,陈修坚都看到了,其他人自然也没有错过。 一时间,偌大个灵堂忍不住窃窃私语。 有胆大的甚至直接站起身子,朝着兵部尚书关邑所在的方向作揖。 “尚书大人,如今先皇遗诏已出,宁王殿下已是我云垂名正言顺的下任帝皇。” “有道是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帝国如今又收复了北海关,云垂与百济之间再无阻碍。” “也不知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回到云垂,回到星纪城?” 此言一出,偌大个灵堂哑雀无声,惟有案上的香烛在不甘寂寞地叭叭作响。 关邑神色平静。 他先恭恭敬敬向着上面的灵位行了礼,又扫了众人一圈,才缓缓开口。 “各位,先帝乃真命天子,如今功德圆满升仙归位,此乃一喜;而帝国在先帝的遗诏下即将有新的明君统领天下,此乃二喜。此外,帝国又拓展了大片领土,此乃三喜。” “古人云,国有三喜,天下太平。” “因此本官和大家一样,都同样想尽早知道这个答案。” “就在刚才,兵部的八百里加急命令已发出,相信宁王殿下得到消息后很快就返回到星纪城。” ———— 百济,东岸平原。 此时并非报纸的发行日,但因为有风车传讯,任宁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北海关及星纪城方面的消息。 塔拉镇。 百济语里是黄色草原的意思。 雷二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嘴里难得没啃东西。 他从任宁手里接过消息,刚刚看了一眼,便是百感交集。 几年前,他曾和任宁一起在西凉大草原上纵横驰骋。 那会也是夏天,和现在一样,都是在某个偏僻的角落躲避敌人。 尽管离家数千里之遥,然而当时的雷二却一直在絮絮絮叨叨。 盘算着哪位皇子最后会成为云垂的太子甚至下任帝皇。 结果千算万算,最后的结果却是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不得不说世事无常。 “将军,”雷二仔仔细细读了几遍消息,这才忍不住开口,“如今北海关已收复,根井正人又束手就擒,只要咱们将消息传出去,估计东岸平原的倭寇很快就会作鸟兽散。” “说得是。”任宁点头。 他扭头看向传令兵,“立即把消息传给梁仟长。” “是!”小兵连忙应下。 任宁点头,抬头朝远处望去。 他虽然召回了东岸大部分的星落小兵,但梁如是的一营却是例外。 此时前锋一营还在北边靠近巫思远的地盘游荡,尽量在后方给敌人压力和威胁。 至于散播消息,从前些年任宁带队攻打南奉开始,一营可没少干这活,可谓轻车驾熟。 当然,战者,诡道也。 那些消息中既有真的,也有假的。 真真假假,令人难以分辩。 反正只要能打击敌人志气,提升己方勇气就行。 如今只要把手头的消息送到梁如是手中。 相信不用两天,根井正人被灭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东岸平原。 “将军,”雷二嘿嘿地挫着两只手,“东岸这里大局已定,兄弟们自会搞定剩下的一切。要不,您先返回云垂?” 说完他又瞟了一眼手头那份风车消息。 虽然长兴帝留下了份遗诏,任宁已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帝皇。 但那到底是万万人之上的权力,别说长兴帝其他的亲生儿子,就是那些旁系甚至偏远的龙子龙孙也没有不眼馋的。 因此在他没彻底坐上龙椅之前,万事都有可能。 “不要紧。” 任宁明白他的意思,呵呵地笑着摇头。 “本将知道你们肯定能打好这场仗,只是这么早回去,岂不是要给长兴帝当孝子?” 呃~ 雷二有些发蒙,半晌后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十几年来,长兴帝那个老家伙不知暗中坑害了多少帝国的良将忠臣。 特别是上次西凉大入侵,他差点把整个定西郡和岩陲要塞都随手送给西凉人。 一想到这,雷二肚子就觉得憋闷。 “将军说的是。” 与其回去给长兴帝磕头尽孝,还不如先留在这里,让星纪城的人送他进皇陵再说。 再者,有星落军团的保护,任宁的安全也无需担忧。 “继续留在这里,还可以借机看看国内还有没有其他皇子或势力潜藏的暗手。” 没有还好说,如果有,就一网打尽。 “原来如此。”雷二了然。 既然任宁有自己的计划,他也就不再多说废话。 第672章 虎印 百济东岸,久堂营地 报! 有亲卫失魂落魄地闯了进来,引得久堂直人一阵侧目。 见是心腹,他很是没好气。 “跟了本将那么久,还总是一惊一乍的,天塌下来了吗?” “将军,”小亲卫脸上苍白如雪,他哆唆着扬着手中的传单,“星……星……星落军团刚刚散发的。” 哼。 久堂直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又是梁如是搞的鬼吧?” “本将不是叫你们不要理他搞出来的谣言吗?” 小亲卫没有理会上锋的态度,依旧倔强地举起着手里的传单。 “将军,要不你先看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甚至绝望。 久堂直人脸色一正,才迟疑着接了过去。 传单上内容很少。 只有一句话。 “云垂帝国收复北海关,根井正人束手就擒。” 哼哼。 久堂直人冷笑两声,继续向下看。 下面是一个虎印,上面龙飞凤舞地描着四个大字。 “根井正人”! 久堂直人呼吸一窒,尔后勃然大怒。 “浑帐,”他拍案而起,“你当本将闲着没事做吗?这种没验证过的东西也拿给本将看。” 小亲卫不作声,只是深深低下了头。 久堂直人见状,心空落落的一下子坠了下去。 这亲卫已经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自是清楚什么该作什么不该作。 “难道印章……已经验证过了?”久堂直人嘴里不由有些发苦。 “将军,”小亲卫终于抬起头,两眼通红地挤出一句话,“军师们验了不下五次,确定是根井将军的虎印。” 砰。 久堂直人膝盖一松,重重跌回自己的座位上。 很快他回过神。 “快!立即收缴这些传单,一张都不要落下。” “将军,”小亲卫脸色一片死灰,他扑通地跪在地上。 “属下无能,发现得太晚,传单上的内容早已经传开……” 如今早已缴无可缴。 “什么?” 久堂直人的脸也一下子失了血色。 云垂地大物博实力强大,四周邻国无不向往,很多国家甚至通用云垂的文字和货币。 比如南奉、百济,又比如大和,皆是如此。 上至皇室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几乎以熟习云垂字为荣。 不过和云垂小兵一样,绝大多数倭寇小兵也都是文盲,加上久堂直人数次清洗内奸,如今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听得懂云垂语或认得云垂字的。 而梁如是的一营也几乎没人会倭寇语。 因而他们以前发的传单和散布的消息,只要久堂直人及时收缴禁嘴,就算倭寇小兵们人手一份,往往也不知其意。 但这回不一样。 哪怕再多的文盲,但己方主要大将的名字还是有不少人能分辨得出来。 如今星落的传单上居然出现了根井正人的虎印。 这代表着什么? 哪怕是脑子再不好的人,也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罢了罢了。”久堂直人心灰意冷地摆了摆手,“你起来吧,查清北海关之战的过程了吗?” 说到这,他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北海关那可不是座普通的城池,而是云垂帝国精心打造的边关重镇。 而根井正人能被石川泷委以重任,也是名有勇有谋的将领。 星落军团固然强大,但正常情况下韦君谦不攻打个一年半载,扔下无数小兵的尸体,都别想登上北海关的城头。 如今一个月不到,居然破了? 小亲卫脸色为难。 “将军,梁如是有多鬼贼,您是清楚的。八野将军发现这些传单后,立即派出大量人手在营地四十里的范围里搜索,试图抓几个活口问话。结果……” 结果不仅没抓到任何星落小兵,反而死了不少人,最后只能灰头灰脸的跑回来。 “岂有此理。” 久堂直人又是一阵心烦意乱,不由重重地擂了一拳桌子。 也不知骂的是星落人还是八野的手下。 “将军,”小亲卫抬起头,他小心翼翼打量着主将的脸色,“要不……咱们给宇川将军发个消息,让所有水师暂时留在岸边?” 哼。 久堂直人听得清楚,脸不由一阵红一阵白。 如果西边的浑河也挡不住巫思远,那他们这伙人还有海遁这样一条生路。 至于那些留在百济的倭寇小兵和百姓最后会是什么下场,从来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 小亲卫见主将没反对,声音立即大了许多。 “将军,俗话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世上没有常胜将军。” “星落太过狡诈狠毒,最可恶的是他们还有整个百济朝廷和百姓站在后面,李承德可谓是要人出人要粮出粮。” “至于咱们呢?则是单枪匹马又是跨洋行动。” “可以说从战争一开始,敌我双方的实力天生就不对等,如今打得不顺也情有可原。” “尽管种种不利的条件,但将军依旧排除万难,成功地在这东岸平原站稳了脚根。” “这也该算是一种巨大的胜利,至少为下一次征服百济打好基础明白厉害。” “相信天皇陛下自会看在眼中,不会怪罪于将军。” 嗯。 久堂直人脸色稍缓,矜持地点了点头。 “记下来,以后大军登陆百济,第一件大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要牢牢看好水师基地。” “将军说的是。”小亲卫大喜,连忙示意旁人记下。 “如果咱们有东海壁垒那样的水师总部,能源源不断生产战舰培养战士,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要船没船要人没人的地步……” 久堂直人点头,又哗哗地总结了好些关键点,分别让亲卫们记下。 好半晌过去,小亲卫见气氛还好。 他迟疑了下,旧事重提。 “将军,那关于水师留守南岸一事……” 久堂直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两只眼睛定定落在根井正人的虎印上。 半晌后,他挥了挥手。 “去吧。让宇川大志守好南岸,其他的不得轻举妄动。” “是!”小亲卫风一般跑了。 ———— 南岸。 无数水师小兵和水手正如蚂蚁搬家般,从各自的战舰上鱼贯而下。 “将军,狗日的星落人破坏了绝大多数的码头,咱们的兄弟还要点时间才能全部下完。” 宇川大志没有理会,而是看着手上的传单出神。 久堂直人那边收到北海关被云垂收复的消息,他这边也同样看到了情报。 “不是吧,”旁边的军师扫了一眼,难以置信地叫出声来,“北海关完了,根井正人被擒?” 呵呵。 宇川大志苦笑, “有什么好奇怪的,没准下一个就轮到咱们了。” “来人!”他扭头朝海面看去,“所有舰队放弃出海,回守岸边,同时作好防御准备。” “将军,”有军师睁大了眼睛,“那三座粮食岛呢?久堂将军要是责怪下来……” “他?”宇川大志淡淡地朝北边看了一眼,“说不准过阵子连久堂直人都会出现在咱们水师面前。” 第673章 军心涣散 “将军,那咱们还要去围捕宁王吗?”小军师又问。 宇川大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沉吟半晌,他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必了。” 俗话说世无常胜将军,但星落例外。 宇川大志冷笑。 星落人常胜个屁! 无非是他们的领兵大将都是些狡诈之辈无耻之徒罢了。 宇川大志抬起头,默默朝塔子沟的方向望去。 这样一来,松下阳发现的“宁”字将旗,未必是云垂宁王之所在,更有可能是个陷井。 想到这,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星落发来的那张传单上。 上面根井正人的虎印清晰可辨。 将旗可以由随便一个小兵举着跑,而根井正人的虎印一直攥在他自己手中,云垂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几乎不可能凭空伪造,因此绝对作不了假。 “传本将命令,所有人停止下舰,同时让那些已下船的兄弟尽快返回自己的战舰。” “快!” 传令兵们面面相觑。 但很快回过神,他们齐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宇川大志的命令飞快传开。 一些刚刚下舰的小兵连地都没站实,结果又被上锋喝斥着重新往破破烂烂的码头走去。 “上船,立即上船!” 仟长们齐刷刷地挥着配剑。 “所有人赶紧上船,不得拖延,否则军法处置。” 小兵们只好又调头往海里走去。 有人疑惑,忍不住小声嘀咕,“上面怎么又干这样脱裤子放屁的事?老子可才刚刚下船。” “谁知道呢。”旁边人也是一脸的茫然。 他愤愤地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 “上船上船,上个毛的船。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如今还要空着肚子爬上爬下,还不得拖延?” “军法处置个鬼啊,不如干脆让我们跳海算了。” 有人胆大,哈哈地嘲笑。 “有什么奇怪的,俗说话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咱们的将军打仗不怎么样,但拍拍脑袋乱下命令则是个好手,大家习惯就好。” 此言一出,四周哑雀无声。 邻近的小兵们虽然不敢附和,但心底却是深以为然。 之前整支舰队千辛万苦跑出海,信誓旦旦说要保护三座粮食岛。 结果面对云垂的三位小将,偌大一支舰队愣是拖拖拉拉不敢上前。 甚至刚开战还没多久,宇川大志又命令大半支舰队调头回来救火,留下春田等人送死。 救火就救火吧, 结果好不容易把火给扑灭了,但岸上的基地也基本烧个精光,相当于又白跑一趟。 如今更甚,不少人刚刚下船结果又被赶回来……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几个扛着重弩下船的小兵愤愤地将肩上的武器直接扔在地上。 有佰长看见了,气急败坏地挥着鞭子走过来。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为什么扔掉弩车,没听见命令吗?” “听见了,那又怎样?” 领头小兵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么重的武器扛上扛下,兄弟几个都快累死了。现在只想坐下来休息会,等你们领头的想清楚到底是上船还是下船再说。” “混帐!” “让你上船就上船,哪来那么多废话。” 佰长高高地举起鞭子,然而却没敢抽下去。 四周的小兵死死地盯着他,一个个满脸的冷漠。 似乎只要他敢动手,他们就会扑上来。 佰长心中一寒,连忙找个台阶。 “我也正疑惑着呢,要不大家先休息,我去问问仟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灰溜溜地走了。 这样的情形,随处可见。 这时,一股浓烈的香味随风远远飘了过来。 咦。 “这么香,什么味道?” 无数人纷纷寻着香味传来的方向望去。 “注意,注意。” 有高高蹲在主桅上盯哨的眼睛大嚷。 “磐石舰队有五艘船从南边逼近,最近的靖水号距离我舰已经不足两重弩之遥。” 哗啦啦。 小兵们不消上司吩咐,连忙手忙脚乱地奔赴自己的战斗岗位。 咦。 这眼睛又吃了一惊。 “大家别乱,敌舰似乎没有攻击意图,他们好像……” 好像在甲板上集体烧烤。 眼睛遗难以置信地踮了踮脚,待看清楚后更是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最前面的“靖水”号战营级上,不知何时摆出了数以百计的烤全羊。 一个个正串在长矛上,排得整整齐齐的。 数不清的小兵和水手正眉开眼笑地拿着割肉刀分着肉,一个个吃着满嘴是油。 眼睛眼尖。 他似乎还看见一滴滴又香又腻的油脂从敌人的嘴角流了下来。 咕噜噜。 他饥肠辘辘的肚子忍不住唱起了空城计。 哗拉。 下面的小兵们总算弄明白了香味是怎么回事。 这下也不备战了,一个个扑到船舷边上,纷纷踮起脚尖朝靖水号望去。 “妈蛋,如果对面的愿意给我一口羊肉,叫我干什么都行。” “哼,难道他们要你跳海你也愿意?” “当然。” 如今倭寇各战舰都差不多没了粮食,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也是个死字。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死前先作个饱鬼。 唉。 有人叹息。 “早知道让咱们将军跟着春田等舰队一起投降云垂好了。听说他们现在过得挺好的,吃得饱穿得暖。” 嘘。 有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死死捂着对方的嘴。 “你找死啊,这样的话都敢说!要是让上锋或监军听见了……” 哼哼。 那小兵浑然不惧,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靖水号。 “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大家都这么想。” ———— 塔拉镇 “雷二。” “到!”雷二连忙丢下手里的鸡架,乐呵呵跑了过来,“将军有事请吩咐。” 任宁点头。 他指了指前方,“这些天你转遍眼前的东岸平原了?” 雷二微微一愣,随后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回将军,属下不敢说踏过东岸平原的每一寸土地。但所有路道从哪来到哪去,哪些地方可以埋伏,哪些地方可以大规模进攻,属下心里都是有数的。” “很好。”任宁十分满意,“那这次你就带队去抓鱼吧。” 雷二眼前一亮,“就是将军上次说的先放松下阳的长线,然后钓的大鱼?” 任宁微微点头,解释道:“北海关的消息一旦传开,估计久堂直人就会往南岸而来准备上船保命。你带些人去想办法把他抓住。” “得令!” 雷二飞快收起张地图,乐呵呵地转身就走。 旁边的亲卫目瞪口呆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凑了过来。 “将军,按统计,北边的倭寇差不多还有两万余兵力和近十万种地的百姓呢,难道久堂直人会丢下他们不管?” 任宁抬起头,淡淡地朝久堂营地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久堂直人当然不舍得放弃自己的兵力。 但自从巫思远从源宁山脉打出来,北边的倭寇已经乱成一团,将官要么死要么四处乱跑,根本没办法收拢残兵。 而且就算收拢了,挡不挡得巫思远还是问题。 至于普通的老百姓,久堂直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否则东岸那几个万人坑是怎么来的。 第674章 堵口 第674章堵口 塔拉镇以东,约二十里。 或许是天气太过于闷热又或者其他,松下阳神色焦燥不安。 他频频朝西北方向望去。 “怎么回事,为何久堂将军至今还没有消息?” 松下阳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派回去的传令兵都被星落人拦下一一杀个干净,但天上的穿云箭肯定会被久堂营地的斥候看到。 如今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久堂直人那边再怎么拖也该派人过来问问情况了。 然而并没有,别说久堂直人的命令就连一根毛,松下阳也没听到。 四周的亲卫和军师们同样面面相觑。 “将军别急。” 有人不露痕迹地瞄了一眼源宁山脉驿路口的方向。 “久堂将军是咱们的西征大将嘛,素来日理万机忙不胜忙,如今被什么拖住了也有可能。” “要么再等等,说不定将军的命令和人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松下阳点头,扭头朝南部的海边望去。 “宇川大志呢,”这回他的声音有些暴燥,“怎么这么久了,他连个屁也没传过来?” 南边的水师基地可比久堂驻地要近得多。 事发至今,就算宇川大志爬,这会也差不多该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了。 “将军稍安勿躁。” “据之前消息,宇川将军看见咱们的穿云箭时,已经第一时间命令各舰队集体靠岸下船。” “但将军您是知道的,如今南岸所有的码头都被星落人毁得一干二净。别说战将级,就连战营级都无法靠岸,这就导致水师的将士们下船登陆时极为不畅。” “因此,属下估计还宇川将军那边还需要点时间才能集合人马赶过来。” 松下阳微微点头,脸色稍缓。 南岸的大火他也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对此倒没太大的意外。 “继续派人去催。” 松下阳脸色严峻,砰砰地踩着脚下的土地。 “无论如何,这回一定不能让宁王从咱们的眼皮底下溜走。否则你我等所有人都是大和的罪人。” 众人连忙立正,齐声道:“是!” ———— 塔拉镇。 任宁看着刚传来的风车消息,乐得哈哈大笑。 “北边久堂直人已经无兵可调,自身难保;南边宇川大志倒是有兵,然而他直接选择登船自保。只有咱们眼前这位松下将军依然不知死活地乐呵呵往塔拉镇赶来。” “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送他回去见他们天皇,实在对不住老天啊。” 哈哈。 萧纲也是爽朗大笑。 他胡子拉碴,整个人又黑了一圈。 如今昂首挺胸站在白羽这匹浑身雪白的战马身边,对比之下,就像根刚出炉的黑炭一样。 “将军说得是。”萧纲感慨万千地望着四周警醒的小兵们。 “咱们星落的斥候可不是吃素的,周边地区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发出去的消息想让谁知道,谁就能第一时间收到;不想让谁知道,那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最后都是一无所知。” “至于松下阳……”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萧纲哼哼冷笑,眼里精光一闪,掠过浓浓的杀意。 “既然他这么急着送死,咱们就送他去见天皇,哦不,是阎王!” “去吧。”任宁笑着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打这一场仗,务必赢得漂漂亮亮的。让世人都见识见识萧氏儿郎的能耐,告诉他们堂堂的护国公府绝非后继无人。” 萧纲浑身一震,征征地望着任宁,只觉得一股热血直涌天灵盖。 他使劲地憋着眼腺,这才将滚烫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半晌后回过神,萧纲才扯着嗓子重重地大应了声。 “是,保证完成任务。” 咴咴咴。 白羽似乎也意识到此战对主人的重要性,拼命地刨着前腿附和。 萧纲先将白马安抚好,接着向着任宁重重一抱拳,带上亲卫转身就朝着东方而去。 不大一会儿,他回到了五营所在地。 忠勇伯府的护卫萧勇急切地迎了上来。 “世子,宁王殿下下了命令了吗?咱们怎么打……” 北海关和星纪城方面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他都有些坐不住了,如今是一心想着打完仗好护送任宁和萧纲回国。 “怎么打?”萧纲豪气万千地挥着手,“勇叔,殿下说了,只管往死里打,把松下阳一伙人彻底消灭为止。” 接着他又把任宁的话从头到尾说了说,听得萧勇血脉喷涨,一张漆黑的老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世子,殿下的意思是……” 萧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咱们萧家还能重撑国公府的门楣?” 嗯。 迎着萧勇期盼的眼神,萧纲重重地点了点头。 呼~ 萧勇长长出了口气。 他自小和萧正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却也情同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是知道忠勇伯府上下最大的期望。 如今听萧纲这么一说,萧勇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咱们萧家终于得见阳光了。” 萧纲没有纠正,笑道:“勇叔,重回国公府的路还很长,咱们得一步一步攒功绩,否则殿下再亲,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一下子把国公府的门楣砸到我们头上。” 至于眼下,就是得先打好眼前松下阳之仗。 萧勇并没有糊涂,他一把抹掉脸上的水珠,连连点头道:“属下明白,属下明白的。” 说完,主仆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朝着松下阳所在的方向望去。 “世子,俗说话万事开头难,这场仗就由老奴带队当先锋给您开路吧。” 说着,他砰砰地拍了拍胸脯。 “哪怕要了老奴的命,也要给您打出个大好开头。” 然而萧纲摇了摇头,拒绝了。 “勇叔,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还是我来。” 说完,他回过头,朝着任宁所在的小丘复杂地看了一眼。 “如今的战场态姿已经十分明了,松下阳这场仗的胜负几乎毫无悬念。殿下之所以让我站出来负责指挥这场战斗,只是想给我或者说伯府一个显赫的战功,堵住吏部或者天下悠悠之众口。” “而排兵布阵,殿下早已安排妥当,无需我过多插手。咱们唯一能作的就是一马当先,作好殿下的马前率,杀松下阳一个天翻地覆,同时也给世人一个亮眼的战绩。” “因此,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应该是我来带队。” 萧勇微微一怔,望着萧纲那张坚毅的脸,边感慨边后退了一步。 “世子说得是,老奴思虑不周。下来无论世子要做什么,老奴自当与您同进退。” 没多久,亲卫以及忠勇伯府的护卫们纷纷围了过来,跟在萧纲后面,嗒嗒地向前跑去。 在他们上方,除了一刀一剑挡落星的星落军旗,还有个“萧”字以及巨大的“任”字在迎风招展。 第675章 抓人 夜幕降临。 久堂营地,南郊。 广茅的大地上孤怜怜地站着一支两百余人的队伍。 倭寇缺马,然而这两百人中却有四十余骑。 吁。 久堂直人喝住马。 他先是回头看看不远处灯火摇曳的大本营,又扭头朝西方望去。 唉。 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仿佛看了遥远的浑河,久堂直人默默地叹了口气。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 此时巫思远的百济大军还没渡过浑河,但东岸这边已经彻底乱成了混沌。 尽管大和的将领们已经尽力地收拢和约束手下,然而小兵们却是充耳不闻,个个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 他们的消息一向不灵通,但此时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北海关灭了。 星落军团甚至抓住了根井正人。 以后云垂帝国和百济之间就再无阻碍。 韦君谦又向来睚眦必报,想必星落大军很快就会挥师东来。 而他们在久堂直人的指挥下,一败再败,如今更是连小小的巫思远都打不过…… 因此,得跑! 赶紧跑。 不跑的话,要么现在就倒在百济人的屠刀下,要么过阵子死在星落军团的手上。 俗说话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将领们挥着配剑也只能望空兴叹,束手无策。 一些小兵们试图跑回久堂营地寻求保护;另一些则对久堂直人信心全无,哪儿偏僻就往哪钻;有些则昏了头,兜兜转转中迷了路,反而朝着浑河的方向溜去…… 基本上已是军不成军。 “将军,”有军师小声地催促,“天色不早,此地距离南岸又有些距离,咱们还是快走吧。” 说完,他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星落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慌什么?”有久堂直人的亲卫不屑。 “梁如是也是人,不是神,更不是咱们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咱们的行踪?” “再说了,我们这有将军精心挑选的两百亲卫,个个以一挡百身手不凡。区区的星落前锋一营,何惧之有!” 小军师默默地看了眼那些亲卫。 这些人个个身材高大,然而他们此时要么牵着驴要么牵着牛,要么或推或背着沉甸甸的金银珠宝以及粮食。 也不知是累还是天热,反正个个满头大汗。 “我没说怕,”小军师脸色讪讪,“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什么万一,你分明就是被星落人吓破了胆……” 哼。 久堂直人回神,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吵!” 他心烦意乱地抬头看了南方一眼,“我们走吧。”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久堂直人也再不骄揉造作。 说完,他两腿狠狠地一夹身下的瘦马,嗒嗒地往南跑去。 ———— 子时。 伸手不见五指。 双集岗。 雷二一边咯嘣咯嘣地啃着蚕豆一边举着望远镜眺望。 “老雷,”旁边有人轻笑,“大淳谷这次送来的蚕豆味道还正吗?” “正个屁!”雷二没好气地喷了他一句,“也不知哪个混蛋炒的,炒得又老又苦,而且连盐都不舍得放,害得老子嚼得下巴都有些酸……” 说完,他忍不住朝南方的夜空瞟了一眼。 唉。 吃了这么多各地方的小吃,说来还是南舒城雨前街的蒜香炒栗子味道最好。 他有些想自家老婆了。 “百济嘛,自古就是苦寒之地,条件向来不咋地,有吃的就行了。” 有人拍了拍肩膀安慰他。 “眼前的仗马上要打完了,咱们很快就能回国,到时候你要什么味道的零食还不有的是……” 嘘。 雷二突然竖起手指,示意旁人噤声。 “久堂直人来了。” “真的?”附近的兄弟均是精神一振,连忙扯着脖子朝着北方望去。 果不其然,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队火把。 豆大的火光虽然微弱,但在漆黑的夜色里甚是醒目。 “看火把,好像人不多啊?” 高纯度水晶稀少,因此望远镜造价昂贵。 近水楼台的原因,星落军团手中的数量也算多的了,但也依然极为有限。 此时众人中除了雷二,其他人都没有,只能凭火把模糊地断定人数。 嗯。 雷二点了点头,心里并不意外。 久堂直人这会在秘密逃命,会带上的都是精锐或心腹,人数自然不会太多。 更重要的是他投奔的宇川大志,手里船不多同时也没什么粮食。 如果把所有人都带上,安全是安全了,但最后谁能上船谁会留守就是个大问题。 万一处理不好,很有可能星落或百济人还没杀到,他们自己反而先闹起了内讧。 “对方约两百余人,但有四十多匹马。” 啧啧啧。 雷二边说边感慨地摇头。 倭寇严重缺马,每一匹都视若珍宝,如今一次性出现四十匹,带头的看样子就算不是久堂直人也绝对是条大鱼…… 说到这,他脸色有些古怪。 “不过没骑马的似乎在搬家,要么牵着驴或牛,要么背着东西。看那些袋子,似乎份量不轻。” 嘿嘿。 有人轻笑。 “不奇怪嘛,他们马上要被人赶下海了,自然得赶紧搬些细软,否则岂不是两手空空?” 哈哈。 周边一片附和的笑声。 “雷二,我们也有两百人,”有人已经摩掌霍霍,“要不咱们直接上吧。” 对方虽有两百余人,但大多数都没战马,而且他们还带着沉重的物资赶路,就算再精锐这会也已经累个半死。 直接开干,早打早结束。 没准打完他们还能回去美美睡上一觉。 至于对方带来的东西,自然乖乖笑纳了。 雷二摇头,又扔了几颗蚕豆进嘴里。 “再等等,同时让所有兄弟作好准备。” 一切等探子回来再说。 没多大会儿,两骑从后山飞奔而至。 “将军,属下已查明,对方就只有两百二十三人,同时四周三十里内并无任何支援。” “很好。”雷二满意地点头。 扑! 他一下子吐掉嘴里的豆渣,刷地翻身上马,高高地举起自己的砍马刀。 “所有人都有,星落!” 探子回来的时候,所有的小兵已经默默抽出了武器,站在了自己的战马身边。 这会一听命令,集体翻身上马,跟着雷二大吼一声,杀气腾腾向山下冲去。 星落! 什么情况? 黑夜里嘹亮的冲锋,让久堂直人一行齐齐打了个哆嗦。 所有人扭头寻声望来。 然而夜太黑,模糊中久堂直人只见小丘上人头攒动,马蹄振天。 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敌人。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内奸! 自己身边还有内奸。 否则星落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 然而没等他理清思路,火光摇曳中,一位怒目圆瞪骑着匹血红色战马的猛将已经杀到了眼前。 第676章 送给巫思远 咴咴咴。 奔雷像嗑了药般兴奋地尖叫,根本无视眼前的刀枪,一个劲向前冲。 嘿嘿。 雷二冷笑着挥起了手中的砍马刀。 其他人可以不管,一切先抓到久堂直人这条大鱼再说。 唰。 双方刚刚接触,对方还反应该过来,瞬间已中了开天辟地般的一刀。 雷二手中的砍马刀虽是制式武器,但也绝对磨得削铁如泥,更何况区区人体? 啊。 凄厉的惨叫声随伴着飞舞的残肢响起。 鲜血咻地四处飞洒。 淋了雷二和胯下的坐骑一头一脸。 咴咴。 滚烫的热血更是激刺了红马。 奔雷又是一声长嘶,疯了般朝着敌军中惊惶的久堂直人冲去。 雷二哈哈大笑。 “挡我者死!” 对于什么指挥或者打不打得过,从来不是他需要担心的。 雷二唯一要提防的是倭寇会放穿云箭。 不过也就是担忧而已。 刚才探子已经查明,附近三十多里内并没有其他倭寇。 就算久堂直人放出求援箭,也只能于事无补。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件,能用最小的代价达成目标,这就最好了。 “来人啊,挡住,都给本将挡住。” 这会的久堂直人眼睛总算适应了漆黑的夜色。 看着眼前的敌军如入无人之地,挥挥手便杀出一血路,直奔自己而来,他顿时慌了手脚。 哈哈。 雷二放肆大笑。 他虽听不懂,但也能明白久堂直人的意思。 “不好意思,你们挡不住,乖乖受死吧!” 其他星落小兵一听这动静,便是知道找对了人。 “杀啊!” 一个个都呐喊着,疯狂地朝着久堂直人所在的位置包围了过来。 倭寇小兵的实力原本就不如人,偏偏又搬了半晚的家,这会早已手脚发软甚至精疲力尽,根本不是星落小兵一回合之敌,轻轻松松就被斩于刀下。 两百人不少,但久堂直人的声音刚落不久,他四周的亲卫已经逐一被斩杀。 他惶恐四顾,这才发现自己已被星落小兵们给团团围住,逃无可逃。 “各位星落将士,”久堂直人一看不对劲,果断用云垂语表明身份,以免被杀红眼的敌人一刀干掉。 “我是久堂直人,大和帝国西征大将,地位等于你们的军团大将…… 然而他话才说了一半,就砰地被雷二一刀磕昏,像死狗一样软软倒在地上。 “他刚才说了什么?”雷二有些后知后觉。 凑过来的小兵摇头,“兵荒马乱到处乱糟糟的,鬼才知道他嚷嚷什么,不过八成是骂我们吧。” 雷二了然。 他翻身下去又重重踩了几脚,确实久堂直人不会醒来后,这才往四周望去。 果不其然,战事已经大抵平息。 星落小兵们一个个补着刀,然后翻看着他们的战利品,很快个个眉开眼笑。 有人跑过来,啧啧地搓着手。 “老雷,这帮家伙油水很足啊,除了粮食他们还带不少的金银珠宝,这下兄弟们有福了。” 按照惯例,这些战利品只要上交一半给军团,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的。 雷二点头,笑骂道:“让他们别流哈喇子了,赶紧收拾战场。一刻钟后所有人准时撤离。” 虽然四周没有敌军,久堂直人也没有发出穿云箭,但雷二从军那么多年,无数次死里逃生,早就习惯了谨慎再谨慎,因此能走赶紧走。 “是!” “还有,”雷二又加上一句,“这会还活着的军师和副将别弄死了,都弄晕了带回去。” 虽然杀死和活捉敌军将领的军功都差不多,但很多时候,活的敌军将领比死的要有用得多。 “明白!”这小兵也是战场老手了,连忙连蹦带跳干活去。 一刻钟眨眼而过。 啾~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响,这支队伍很快消失在黑夜里,甚至来往的踪迹都被一一消除。 ———— 第二天中午,塔拉镇外。 一座打扫干净的偏僻民居里,任宁正在埋头写着东西。 说是干净,其实也是相对而言。 毕竟周围都是废墟,无论亲卫们怎么打扫,又哪有什么地方是真正干净的。 然而任宁浑不在意,握着自制的笔,飞快地写着日后的治国纲领。 他人虽不在云垂,但以任宁如今的威望和身份,只要这些文件传回去,自有人会一一作好。 至于雷二和萧纲,被他派出去后,任宁就没再理会。 吱。 不知何时,破破烂烂的门小心翼翼地开了一道缝。 两名亲卫背着阳光,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将军,将军,该吃午餐了。” 其中一人连着提醒了几次,任宁才回过神。 “急什么,等我写完最后一点。” 小亲卫满脸的无奈,只好换了个话题。 “将军,雷二他们刚刚回来了。” 哦? 任宁笔头一顿,“雷二回来了,捉到久堂直人了?” 嗯。 小亲卫松了口气,笑容满面道:“回将军,雷二不仅捉到了久堂直人,还带回了不少的战利品。” “捉到就好。”任宁也是长松了口气。 捉到敌军大将,差不多代表着百济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到了尾声,他们这些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 至于所谓的战利品,任宁浑然不感兴趣。 “雷二和其他兄弟们没事吧?” 小亲卫熟知任宁的性情,连忙呵呵地摇头。 “将军请放心,雷二他们都好得很,就十一个倒霉蛋受了点皮外伤,休息个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 说完,他把双方的作战经历复述了一遍。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头,“让雷二他们好好休息,至于萧纲那里不用他们担心。” “是!”小亲卫趁机摆上食物,迟疑道:“将军,这狗日的久堂直人云垂语还挺标准……他一直嚷嚷着要求见将军您。” “是嘛。”任宁也不意外。 说来两人其实早些年就曾见过面。 当年任宁送灵回乡,后来受邀参加秦王府举办的宴会,他还出手打断了孙冶的两根门牙。 当时的久堂直人就混在留学生中间,只是两人没有正面遇上罢了。 “败军之将,不必理会。” 任宁头也不抬,飞快整理着桌上刚写好的文案。 “问清楚倭寇各军现在的具体布置情况后,就将消息散发出去。至于人,直接送给巫思远。” “是!”小亲卫眉开眼笑地应下。 战事原本就不顺,如今主将更是被擒,一旦消息传开,东岸的倭寇们就算不原地解散也差不多了。 “还有,”任宁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尽快把这些全部发回国内。” “明白!” 小亲卫自是清楚这些是什么,赶紧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第677章 算和不算 任务顺利结束,雷二回来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天醒来,已经下午。 顾不上天气炎热,他乐呵呵地跑来找任宁。 依然是那个小丘,依然是那座小破凉亭。 任宁难得没有动手写东西,就拿了些新鲜瓜果喂着追风。 哟。 雷二也拿了些黑马爱吃的东西过来。 “将军今天这么闲啊?” 任宁没理他,只是缓缓撸着黑马的脖子,半晌后才说道:“前线刚刚传回消息,萧纲受了点伤。” 雷二吃了一惊,“他小子怎么搞的,不严重吧?” 任宁摇了摇头,“报告上说他带兵冲锋,混战中被敌人劈中的。伤势不算严重,就是左腿拉了一道长口子,有些失血。” “那就没事嘛。”雷二松了口气,哈哈地放下心来。 刀枪无眼,在战场上,无论是谁,受点伤再正常不过。 像萧纲那样的伤口,他和任宁身上不知有多少,都懒得去数。 而且他们身上都带了张大娘子精心调制的追命粉。 只要不是心胸咽喉之类的致命伤,及时敷上,休息一阵子通常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任宁摇头,伸手砰砰地拍了拍追风结实的身子。 咴咴咴。 黑马被主人拍得有些莫名其妙,习惯性地一阵扬蹄嘶鸣。 追风一叫,旁边的奔雷也跟着撒欢地叫了起来。 两匹高头大马也算是患难之交,它们都曾和主人一起走南闯北。 从云垂到南奉再到西凉,如今又到了百济,可谓东西南北全部踏过,何止万里之遥。 它们昂首挺胸站在阳光里,你亲热地叫一声,我附和着嚷一下,端是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等两匹马消停,任宁才感慨道:“随身带的追命粉,萧纲并没有用。” 雷二又吃了一惊,“这家伙,受了伤还不用用,他准备留着生崽啊……” 说到这,他也是战场悍将,很快反应过来。 “萧纲把药粉敷给了白羽?” “是啊。”任宁微微点头,“这次白羽受的伤比较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无论是云垂还是倭寇的小兵,这道理都是懂的。 战场上主人都受了伤,坐骑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希望它能挺过去。” 任宁说完,抬头朝东边望去。 不远处,隔了几座小丘,一直袅袅地升着浓烟。 如果侧耳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隐隐的喊打喊杀声。 那里就是萧纲与松下阳决战的地方。 雷二拍了拍凑过的奔雷,也跟着望了过去。 他连连点头道:“会的。白羽是匹聪明的好马,会知道保护自己的。” 刚说完,就有传令兵捧着张纸,趴趴地跑了过来。 “将军,塔拉前线消息。” 任宁精神一振,接过后匆匆扫了眼,眉头顿时展了开来。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沙漏,感慨不已。 “这松下阳,比本将想象中还要不堪一击。” 才过去这么点时间,估计连久堂直人被擒的消息都还没传开,结果松下阳的队伍自己已经先崩溃了。 雷二闻言大喜,赶紧接过来细细一读,顿时长出了口气。 “正常,十分正常。” 他笑着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松下阳的手下本来就没什么斗志,萧纲又身先士卒拼了命冲上去,估计咱们给的压力太大,他们撑不住,一下子崩溃也可以理解。” “或许吧。”任宁笑着点头。 值得庆幸的是崩溃后的倭寇小兵除了一小部分朝着久堂营地的方向逃窜,其余大多就近往南岸的方向跑,倒是省了萧纲他们不少的力气。 如今南岸造船基地的宇川大志,手里船倒还有几条,但粮食药物已经所剩无几,甚至海上还有李荷白、鲁平安以及万石磊三员小将堵着门纠缠。 他可谓想跑跑不了,上岸又上不成。 下来还要面对这一大堆松下阳的溃兵,宇川大志有的是头疼的时候。 不过不关任宁等人的事,相反他们坐看好戏就成。 “将军,”又一名传令兵匆匆跑来,“百济都城消息。” 任宁点点头。 自从星落进了百济半岛,韦君谦早在各地安排好了风车。 对他们来说,如今的百济几乎可以说是透明的。 “百济都城的消息?”雷二有些好奇,“这李承德又在搞什么鬼?” 以往百济王无论在他的王宫里搞什么花样,那些消息通常只会传给韦君谦,让他头疼去。 至于任宁他们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及打好眼前的仗就行。 如今韦君谦还将消息传到了东岸来,倒算是个例外。 “还能搞什么,”任宁嘿嘿地冷笑,“久堂直人被俘,东岸的倭寇大势已去,这里马上要大获全胜。李承德嘛,和上次一样准备派人过来摘巫思远的果子。” 说到底,巫思远再能干,他也不姓李。 李承德始终信不过这个女婿。 靠! 雷二气得重重挥了下拳头。 “这个王八蛋,怎么说也是个小国国主,心眼怎么那么小?” “难道他忘了要不是有个巫思远,估计百济的半壁江山甚至整个半岛都早成了倭寇的大本营?” 任宁不予评价,呵呵地扬着手里的消息。 “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把久堂直人送给了巫思远。” 这是百济自己的事,无论巫思远下来想干什么,任宁都不打算管。 “将军,”雷二有些愤愤不平,他重重地跺了两脚脚下的土地,“为了这个破半岛,咱们花费了那么多力气,流了那么多血,难道就这样算了?” 怎么也要刮李承德他们几两肉嘛。 “这个自然要的。”任宁呵呵点头,“大将军是谈判的好手,下来自有李承德肉疼的时候。” 至于这片土地…… 任宁默默地抬起头,目光投向深远的天际。 “算或不算,那要看哪个方面了。” 云垂自古是大国,它的体量就在那里。 周边的小国无论嘴上说什么或者想不想干什么,都要考虑云垂的反应。 但事有百事,人有百样。 或许会有些国主鲁莽自大,无视云垂的地位。 但这样的国家或这样的国主,迟早会像南奉王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就像眼前的百济,云垂想据为已有,可谓轻而易举。 甚至都不用北海关的韦君谦或者金龙滩的萧正调头,只要巫思远举起反戈之旗,李承德这个百济王恐怕就时日无多。 但任宁不准备这么做。 对云垂来说,东边的倭寇已败,百济这片土地无足轻重,相反它还能和南奉一样成为周边小国的榜样。 那就是云垂人并不稀罕这些小国领土,尽管它们唾手可得。 比如百济,只要听云垂的话,那它们国土再小还可以存活,甚至有难,云垂还会倾力相助。 但如果像南奉,到处玩心眼耍滑头。 不好意思,它的下场就是四分五裂,国将不国。 第678章 坚毅 百济,浑河东岸 巫思远和姜雪松爬上了附近的一座小丘。 刚站稳,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身后曲折回环的浑河,彼此眼中都几分感概。 过了这条河,几乎也代表着倭寇又一次被他们赶下了海以及收复了整个国家。 “你腰上的伤没事吧?”巫思远问。 “将军请放心,”姜雪松呵呵地伸手按了按腰间带血的绷带,大咧咧地摇头。 “属下这不过是点皮肉之伤,并无大碍,相信用不了几天,准能恢复如初。届时无论将军要打哪,属下都能继续上阵拼杀,绝不会堕了将军的威名。” “没事就好。”巫思远点头。 只不过下来的仗,恐怕轮不到他们出手了。 姜雪松是前线冲杀的将领,消息相对不灵通,但反应绝不慢。 他一看主将灰暗的神色,顿时眉头大皱。 “将军,王城是不是又派来了人?” 巫思远没有回答,只是呵呵一笑,平淡的笑容里充满了悲凉。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姜雪松顾不上腰间的创伤,气得跺脚破口大骂。 “咱们在这东边忍饥挨饿拼死拼活,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兄弟,后面的王城从来不过问也不在意。如今好不容易把敌人赶下了海,他们就匆忙跑过来准备挤开咱们抢战功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呵。 巫思远一声干笑,“又不是第一次了,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将军,”姜雪松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这你还能忍?” 巫思远两只手洒脱地一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原本就是我等为臣者的本份。” 糊涂! 要不是姜雪松反应快,这两个字差点就当着上锋的面喷了出来。 “将军,”他四下看了几眼,见没有外人,悄悄压低了声音。 “这里只有咱们兄弟,属下就实话实说了。既然王上不仁,那就别怪咱们不义。要不,打完倭寇咱们就回头干李承德他丫的……” 如今东岸的兵力已经占了整个百济的三分之一,而且经过这些时日的征战,巫思远的手下从将军到小兵个个如狼仅似虎能征善战,远不是中部那些老爷兵所能比拟的。 只要他有意,打败倭寇后直接挥师回朝,只要云垂不干涉,估计百济很快就会改朝换代,从此不再姓李。 巫思远没有第一时间作声,只是定定看着眼前的心腹爱将,眼中一片冰冷。 “古人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是本将自小学到和信奉的道理。” “你刚才的话本将可以当作没听过,以后不许再提,否则严惩不贷。” 说到后面,巫思远的声音愈发凌厉。 “听到没有?” “是!”姜雪松愕然了好一会儿才憋屈应下。 巫思远点头,抬手示意姜雪松看四周的景色。 “你看……” 这原本是片肥沃的原野,种出的庄稼能养活无数的牛羊及百姓。 然而经过这些年的战争,眼前到处一片荒芜以及布遍了御敌攻防用的沟沟壑壑,乍一看仿佛老人脸上岁月刻下的痕迹。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 “个人荣誉事小,百姓存活事大,如今我国早已民不聊生,战争能早一日平复就尽量早一日平复。至于其他就算了吧。” 姜雪松哑口无言,然而好半晌后他又挤出一句话。 “将军,咱们是能放过王上,让老百姓休养生息,但你有没有想过,王上会不会放过我们?” 巫思远身子一下子僵在那里。 他呆呆地站着,像座雕像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神,却是没有理会姜雪松的问话。 “子晋回来没有?” 姜雪松见主将回避,只能无奈地暗叹了一声。 “回将军,算算此地与塔拉镇的距离,不出意外的老程也快回来了。” “嗯。”巫思远点头。 塔拉镇? 他念着这个地名,突然有些想笑。 塔拉,在百济语是黄色草原的意思。 然而巫思远曾经到云垂留过学,说来铁勒开伦,久堂直人、南奉王世子还算是他的同窗。 而从百济到星纪城,除了走金龙滩的水路外,陆路通常都要经过九原马场也就是九原郡。 此外,在星纪城留学期间,巫思远还曾陪着长兴帝到瑞南郡的瑞南马场狩过秋猎。 无论是九原马场还是瑞南马场都辽阔无比,几乎占了整整一个郡,可以说比整个百济半岛都要宽广。 然而大如它们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草原。 偏偏那边小小的塔拉镇,却居然号称自己是草原。 真是井底之蛙,不知所谓。 呵呵。 想到这,巫思远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果没出过眼前的百济还好说,但自打到了云垂后,他才发现在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眼前的百济实在太小,不适合自己。 就留给李承德他们自己在井里玩吧。 正想诂,嗒嗒的马蹄声响起。 程子晋回来了。 “属下见过公子。”他上前行礼。 三人都是熟人,甚至巫思远留学云垂期间,程子晋还一直是他的贴身待卫。 所以私底下说起话来也随便,通常都是称巫思远为公子而非将军。 巫思远点头,递过去一杯水,“回来就好,先喝口水再说。” “谢公子。” 半晌后巫思远问:“见到云垂的宁王殿下了?” 程子晋连连点头,“回公子,属下见到了宁王殿下本人,过程十分顺利,星落各营均以礼相待并没有对属下进行过任何阻挠。不过……” 说到这,他的脸色有些古怪。 “不过什么?”姜雪松连忙问。 他是个大头兵,向来沉不住气的那种。 呵呵。 程子晋笑,“属下见到宁王殿下时,他正和一群军师在治疗一匹战马,弄得满身都是血和药粉的……” “马?” 巫思远手里有任宁的详细资料,自然知道他的坐骑。 “黑马追风是吧,它怎么会受得伤?” “回公子,不是匹黑马。”程子晋摇了摇头,“是匹白马,叫白羽。属下听了几耳朵,好像是星落前锋五营萧仟长的坐骑。” “原来如此。”巫思远了然。 他也了解萧纲。 毕竟萧正把金龙滩守得死死的,百济都城一直没沦到倭寇手中,他可算是立了汗马功劳。 哼哼。 姜雪松冷笑,他抬头朝都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心底更是不爽。 “妈蛋,都是为君为上者,做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一边是关心下属甚至其坐骑,另一边则从不管属下的死活,甚至还一心一思想抢下面的功劳…… 巫思远听在耳里,然而并不作声,只是抬头再望向塔拉镇的方向时,眼里愈发坚毅。 第679章 无辜 东海,泗山群岛。 主岛,上阳岛。 夕阳西下,硝烟未了。 陆伏海捧着他的头盔,面无表情看着岛上众多不算雄伟也不算简陋的大小屋子。 这座破岛,终于还是让他平了。 “将军,”有传令兵匆匆跑来,“华阳郡消息。” 陆伏海接过,然而看完后却是一下子把纸条死死攥在手里,青筋毕露。 他再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时,脸露杀气。 “传本将命令,彻底搜查岛上的一草一木,把所有隐藏的倭寇全部找出来,一个不落。” “是!” “过阵子等本将从华阳郡回来……” 嗡~ 周围的将领一阵哄动。 华阳郡? 终于轮到他们出手了吗? 那岂不是大批大批军功? 这样一想,所有人情不自禁往北方望去,然而不待他们出声,耳边却继续传来陆伏海冰冷如霜的声音。 “过阵子等本将从华阳郡回来,会专门派人过来盯着这里,如果看到岛上还有倭寇出没,哪怕一个……” 说到这,他嘿嘿地冷冷一笑。 “那带队的将领,无论是谁,都通通给我回家养老去。” “听清楚了吗?” 各将领浑身一震,连忙收回凌乱的心思,个个齐声大吼,“属下明白。” 说完,他们相互偷偷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几分凝重和为难。 泗山群岛可不小,否则石川泷当初也不可能选它作为自己西进的大本营。 它大大小小共有七十余座岛屿。 有的只露出水面几十丈,但也有的高达几百丈,占地的近百公顷。 一些从头到尾都密满乱石,另一些则上上下下全是茂密的森林,还有的则围满了密不透风的芦苇。 往往人只要往里一钻,就寻无可寻。 经过这些天的连番进攻,东海壁垒终于杀上了上阳岛,但各岛上其实还藏着不少倭寇。 想把这些人一一找出来,可不大容易。 “将军,”有人忍不住开口,“找人还不简单?咱们带来了很多火油和引燃物,大不了多放上几把火。” 说到这,他话题一转。 “但岛上除了倭寇残余的小股兵士,还有大批的无辜百姓。咱们陛下素来以仁孝治天下,这样做是不是……” 哼。 陆伏海一声冷哼,生生打断了对方的话。 接着他又扫一圈其他将领,将众人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 “你们说他们是无辜的百姓?” 狗屁! “当泗山群岛这里的倭寇偷偷登陆我们本土,在沿海各郡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时,那些所谓的百姓在作什么?” 在帮着种地捕鱼养活进攻的倭寇或者给他们养儿育女。 “当我们出来攻打这些岛屿,兄弟们流尽血汗死伤无数时,他们又在作什么?” 奋不顾身地帮忙抵挡东海壁垒的进攻。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直接或间接粘满了我们将士和百姓的血,”陆伏海死死盯着说话人,“你敢说他们无辜?” “这……” 那人吓得冷汗直流,一个劲地缩着脖子,看样子恨不得缩到肚子下,嘴里吱吱唔唔的不敢再吭声。 陆伏海不再理他,转头默默地审视着眼前的众多下属,突然杀气昂然地提高了声音。 “本将不想再听到这样的混帐话,听清楚没有?” “是!”众人浑身一震,连忙齐声回应。 没人再有异议。 陆伏海点头,转身朝北方望去。 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似有若无地漂浮着大片大片的灰黑色云彩。 那是定海码头燃起的无边战火。 看上去浓浓淡淡的,十分美丽。 但所有人都清楚,那里面前充满了血腥、残酷和死亡。 “将军,”有人硬着着头皮凑了过来,“也不知定海码头打成什么样了?” 陆伏海微微一愣。 低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风车消息还攥在自己手里,旁边的下属并没有看到消息。 “都看看吧。”他把消息递了出去,“早上时分倭寇打穿了定海码头,中央军团死伤惨重,崩溃了。” 众将面面相觑,你看我看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尽管他们早已从时不时传来的风车中知道中央军团打成了一团浆糊,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 众人飞快看完,个个沉默无语。 “这马买披的冯浩瀚,到底怎么打得仗……” 有人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声。 “将军,中央军团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得赶紧派人把南北向的驿路和道路通通堵住,否则就麻烦了。” 陆伏海没有作声。 既然知道中央军团迟早会顶不住,他也不是没有准备。 尽管冯浩瀚屡次三番拒绝了东海壁垒的支援,但陆伏海还是将一部分舰队和岸上将士调到了华阳郡边上,以便有事能第一时间支援。 “鲁玉龙现在到哪了?”他问。 旁边的军师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回将军,鲁将军收到您的命令后第一时间带着亲卫团往北而来。按照上午时的风车,他昨天下午或者傍晚就应该已经赶到了华阳郡。” “很好。”陆伏海满意地点了点头,“给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堵住南北向的驿路和道路,我们随后就到。” “是!”传令兵匆匆走了。 半晌过去,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 “将军,鲁将军不是驻守苏澜外海吗?他怎么……到了华阳郡?” 说完,这人瞟了刚才说话的军师一眼。 按军师的说法,鲁玉龙昨天就赶到了华阳郡,那么说明陆伏海应该好几天前就命令他北上了。 要知道,从苏澜到华阳郡可不近,虽然两郡间有宽阔平坦的驿路,但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怎么,”陆伏海声音有些不喜,“难道本将做什么还要通告全天下不成?” 前些时间杨淼在北海打垮了羽田阳向,彻底解除了北边的威胁,陆伏海便第一时间派人南下支援。 如今苏澜外海的倭寇舰队要么喂了鱼,要么逃之夭夭。 鲁玉龙和钟力夫倒成了闲人,于是陆伏海干脆物尽其用,让他们北上领兵。 嘻嘻。 这将领也是陆伏海的心腹,倒也不怎么害怕主将杀人的目光。 “将军,”他看了周围的将领一眼,“咱们这里又不是没人能带兵,不是吗?而鲁玉龙嘛……” 虽然也是东海壁垒的人,但到底是萧正的人啊。 哼。 陆伏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鲁玉龙是萧正那边的人。 但宁王早说了东海壁垒会一分为二,那他就得尽量遵守。 如今鲁玉龙加钟力夫也不过六支舰队,相对于整个东海壁垒的舰队数量来说,依然不到五分之一。 陆伏海也只好再在其他地方拨人了。 当然,鲁玉龙往日虽然名声不显,但后来证明他也确实是名能征善战有勇有谋的将领。 派他北上领兵,陆伏海放一百个心。 第680章 打赌 时间拔回前一天。 傍晚。 华阳郡,南部。 富饶的大地上此时战火联绵,不仅普通百姓似乎老天都在为之悲凄哭泣,到处细雨蒙蒙。 临时作战厅。 鲁玉龙匆匆赶到,顾不上抹干净脸上的水珠就径直地看着眼前众多的将领。 “各位,”他的声音清冷无比,“虽然我等不常见面,但应该不用介绍本将是谁了吧?” 所有人连忙摇头,七嘴八舌地回应。 “不用不用。” “这些年玉龙舰队作战勇猛战绩显赫,打得倭寇无不望风而逃,将军威名远扬,兄弟们早就如雷贯耳了。” “就是。如今倭寇肆虐,中央军团又难当大用,沿海各郡岌岌可危,百姓们早就盼着有名沙场悍将过来狠狠将倭寇的嚣张气氛给打回去。” “正好将军您来了,这里所有的兄弟都在擦拳磨掌,准备好好跟您大干一番呢。” …… 众人絮絮叨叨,眉开眼笑地商业吹捧,然而鲁玉龙恍若未闻。 “所有仟长、军师和监军都在这了?”他问。 此话一出,临时指挥厅里顿时安静如鸡。 有人连忙站了出来。 “回将军,得知您今日到来,下属各位兄弟,包括二十五名仟长和五十七名军师及监军早早在此等候,无一迟到或未到。” “很好。”鲁玉龙满意地点了点头。 二十五名仟长,再加上他和钟力夫带过来的亲团卫,足足有二万六千余人。 相对于上了岸的石川泷,这点人马不算多。 但鲁玉龙毫不意外。 毕竟东海壁垒是水师,绝大多数的兵员都在各战舰上。 如今海上到处都在打仗,陆伏海能在岸上给他挤出这么多人来,已经难能可贵了。 眼前兵力虽然不多,但只要好好运用,还是能有作为的。 出乎意料,问完这些后鲁玉龙并没有第一时间安排战斗任务,而是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监军。 “监军何在?” 所有人齐齐一愣,很快不少人心砰砰直跳。 自从陆伏海上次回归,原兵部派驻东海壁垒的监军,除了寥寥几个手脚干净的,其他几乎全军覆没。 这些人要么原地革职,要么召回兵部受审。 以如今星纪城的风气,他们九成九非死即囚,以后别想出现了。 而兵部新派驻的监军也一改往日的风气,不再嘻嘻哈哈同东海壁垒各位将领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个个变得铁面如山…… “下官在!” 虽然互不隶属,但冯监军等几人还是飞快站了出来。 鲁玉龙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各营的操行训练表带了吧?谁是最后五名?” 嗡~ 此言一出,指挥厅里一阵轰动。 二十五名仟长有人喜,也有悲,但更多的是愕然。 所有人齐齐望着上首的鲁玉龙,不知他想做什么。 冯监军却是根本不管后面的动静。 他第一时间打开自己手上工作本,哗哗地翻阅着。 “回将军,近期二十五营中,操行训练分排行处于最后的分别是盛大同,浦思源,艾石头,沈天成还有包正初。” 所有人听完,不约而同朝那五名倒霉鬼望了一眼,接着下意识朝鲁玉龙望去,茫然地屏住了呼吸。 鲁玉龙嘿嘿冷笑,扭头望向旁边最近的亲卫。 “从现在起,盛浦艾沈包五人撤职,你们五人就是那五个营的新任仟长。” “是!”五名亲卫齐齐应下。 “谁若不服,让他来见本将。” 嗡~ 所有人哑然。 尽管他们早有心理准备,然而还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鲁玉龙刚过来,就直接开了五名仟长,然后将自己人安插进来。 这简直是赤果果打陆伏海的脸。 “鲁将军,”有长袖善舞的仟长忍不住站出来打哈哈。 “各位新任的监军大人素来大公无私,排出的名次我等不敢疑质。” “但既然是排名,那必然有先有后,不可能人人排第一。将军您说是不是?” 他没等鲁玉龙开口,连忙说下去。 “排在前面的就不说了,但排在末尾的几位,并不代表着他们及麾下的兄弟在训练备战时敷衍了事。” “实际上盛仟长等几位同仁这些日子的备战训练情况,兄弟们都看在眼里,绝对是用了心的……” 说到这他哈哈一笑。 “再者兵书有云,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将军要不……” 哼。 鲁玉龙杀气腾腾地望了过来。 “你可是那五人之一?” 那仟长心底一寒,嗓子眼顿时被塞住。 冯监军连忙查了查,“回将军,罗仟长所在的三营操行排名第十。” 鲁玉龙脸色稍缓,微微地点了点头。 罗仟长背后莫名发冷,下面的话就默默咽了回去。 然后所有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几名监军快步跑过来,飞快将刚才念到的盛大同等人的配剑摘下,一一挂到了鲁玉龙过来的亲卫上。 “战场上弱小就是死亡就是失败。对本将来说,训练时都会排在最后的,就是无能就是弱小。我倒看看谁敢替他们说话?” 说完,鲁玉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己的左右。 那是一整排肃立的亲卫。 下面所有人一下子反应过来,不由齐齐缩了缩脖子。 没人敢再出声。 鲁玉龙和钟力夫此行共带了四百五十名亲卫过来,理论上这些人在必要时每个都可以站出来代行仟长之职。 就如当初岩陲要塞的任宁一样。 而眼前的指挥厅里总共才有二十五名仟长,远远不够分。 他们好不容易才升到这个位置,别自寻死路了。 “下面分配作战任务。” “是!”所有人连忙直了身子,没人再敢嘻嘻哈哈。 “钟力夫!” “末将在!”钟力夫上前,大吼着抱拳行礼。 鲁玉龙深深地看了这未来的亲家一眼。 因为战事吃紧,而且忠勇伯府萧正还没有回到本土,因此东海壁垒的军制依然没有改变。 说来此时的鲁玉龙和钟力夫,两人的军阶都一样,并没有高低上下之分。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钟力夫就以下属的身份自居,而且看上去他还挺理所当然。 “你率领三个营守住脚下的华平驿路。无论如何,务必撑到陆将军到来。” “得令!”钟力夫大声应下,“誓死完成任务。” 然而他抬头看向墙上的大幅地图时,又深深皱起了眉。 鲁玉龙口中的华平驿路,就是他们脚下这条从华阳郡通往平海郡的驿路。 这两个都是沿海郡,而且同为云垂十大上等郡之一,郡里处处富饶繁荣。 特别是一个有着全云垂都稀缺的深水码头,另外一个则驻扎着水师大本营,因此两郡间的驿路修得那一个叫大平直。 如果倭寇一窝蜂涌过来,光靠区区三个营恐怕守不住。 哼哼。 鲁玉龙冷笑。 “放心吧。上了岸的倭寇虽多,但本将敢打赌,石川泷的主攻方向绝不是往南。” 第681章 安南侯府 华阳郡,吕左书院 吕左河。 雨不大,到处雾蒙蒙的一片。 尽管看不清河对面的场景,然而林瀚墨仍定定望着东方。 耳朵里更是除了沙沙的雨声外,其他什么都听不见。 不过林瀚墨却仿佛听到前面倭寇的脚步声。 密密麻麻的,似乎无穷无尽。 “将军,倭寇距离这里还远,而且有兄弟们一直紧紧盯着呢。要不,您先去避避雨?” 然而林瀚墨却是恍若未闻,站着一动不动。 好半晌过去,他才淡淡开口发问:“到目前为止,咱们一共收扰了多少……军团的残兵?” 说到残兵两个字时,林瀚墨有些难以启齿,声音都有些发哑。 亲卫们连忙哗哗地翻着本子。 “回将军,到眼下为止,各部报上来的共有一千六百零六人……” “一千六百,人数真不少!”林瀚墨嘿嘿冷笑,眼里充满了阴霾。 想当初,他好说歹说,几乎说破了嘴,才好不容易用训兵的名义从冯浩瀚那里磨来三千人。 结果倭寇刚攻破定海码头,眨眼间就有一千六百多人跑了过来。 人数直接超了他一半的部下。 “说来,这些逃兵的脚还真是快啊。” 小亲卫心一凌。 他是林瀚墨的小厮,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自是熟知主子的性子。 此时一听不对劲,他不由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 然而林瀚墨却是面无表情,根本看不起喜怒。 “将军,这些人要么是各级将领,要么是他们的亲卫或跑散的轻骑兵……” 反正都有坐骑,所以才来得快些。 而那些步兵,估计距离吕左书院还远。 哼。 林瀚墨更是暴怒,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传令下去,所有逃到这里的将领,无论职位高低军阶大小,一律扣押!” “如遇反抗,杀!” “听清楚没有!” “这……”旁边的亲卫们面面相觑,没人敢第一时间回应。 “将军,”小亲卫忍不住开口,“左翼高地的房元武房将军,还有中部防线的戴璞瑜戴将军都在咱们这……” 这两人的军阶可不低,几乎和林瀚墨齐平。 说来林瀚墨还真没资格对他们指手划脚。 不过作为逃兵嘛,扣押了就扣押了。 就算嘴仗打到兵部甚至御前,那也是林瀚墨有理。 但“如遇反抗就杀”,恐怕有点说不过去。 房元武还好说,一直明里暗里与林瀚墨不对付,大不了事后给他安排一个重伤垂死救治无效的说法。 然而戴璞瑜,那可是林瀚墨的表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那种…… 哼! 林瀚墨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还要本将再说一次吗?” 四周的亲卫集体打了哆唆。 这回没人再犹豫,纷纷齐声大吼:“是!” 扣押将领的亲卫刚走,就有急促的马蹄声得得响起。 眨眼间,一个浑身上下湿辘辘,不知是汗还是雨的的小兵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将军,”他抬手往西边的驿路指去,“后方二十里的驿站来了伙援军,约有一千人马。他们请求进入我防区。” “后方?”林瀚墨眉头一松,回头朝驿路看去,“是华阳郡守柳大人的人马吗?” 传令兵摇头,同时递上信物。 “回将军,他们不是来自华阳城,而是来自星纪城。” “星纪城?”林瀚墨愕然。 那距离可不近,估计这伙人早几天就出发了。 他接过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枚造型精巧别致的徽章。 正面刻着硕大的“安南”,反面的“林”字更是熠熠生辉。 安南侯府! 林翰墨呼吸一顿,“自己人,让他们过来。” 华阳郡的驿路笔直宽大,二十里并不远,不一会儿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长长的队伍穿过雨幕涌了过来,不大一会儿便挤占了大半个整个吕左书院。 领头的是个头发花白精神抖擞的老将军。尽管被雨淋了一路,然而他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武器依然锃光瓦亮。 林瀚墨很快认出来人,愕得张大了嘴巴。 要不是旁边的小亲卫轻轻捅了捅,他还没反应过来。 回神后,林瀚墨连忙迎上去,羞愧地拱手行礼。 “不肖孙瀚墨见过祖父。” “免了。”林大雄直接摆了摆手。 他也不理会孙子,先飞快地四处转了一圈,看清周围的环境和布置后才满意地点头。 “选的地方还不错。这吕左书院恐怕就是我这把老骨头的埋骨之地了。” 林瀚墨哑然,很快反应过来,脸更是燥得慌。 他叭地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头。 “都是孙子无能,连累到家族和祖父了。” “混帐!”林大雄一声暴喝,“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你是堂堂领兵大将,动不动就跪,成何体统!” 林瀚墨更是羞愧,赶紧咬着牙关爬起来。 去年定海码头大战,他领兵作战,结果打得比张扬率领的北方备守兵还不如。 最后还是军团大将冯浩瀚想办法才将他默默地保了下来。 究其原因,就是林瀚墨背后站着一个安南侯府。 哪怕后来林瀚墨不再听话,先是离“家”出走,后来虽然回来了,却又这找茬那看不顺眼的,然而冯浩瀚也只是将他派出来“练兵”,并没有撤掉林瀚墨的前锋大将的一职。 甚至同时还将他的表亲戴璞瑜给抬出来带兵。 说到底,还是背后安南侯府的原因。 就像镇国公府是岩陲要塞的主心骨一样,安南侯府就是中央军团的支柱,不过要在后面加上个“之一”。 说来,去年林瀚墨打得一团糟,中央军团还可以用“辎重未到,兵马疲惫”来找托词。 如今冯浩瀚自亲率令整个军团上阵,然而还被倭寇一鼓作气打穿,那无论对上还是对下,都无话可说了。 特别是安南侯府,两个孙辈都是中央军团的领兵大将,其责难疚。 在下来的日子,林家还能不能保住全族人的荣耀和性命,看的就是吕左书院这里能不能守住。 守住了,林氏一族的性命大抵应该无忧,但侯府的门楣,恐怕是保不住了。 万一没守住…… 这些林瀚墨心里清楚,他祖父心里更清楚。 果然,林瀚墨抬头一看,心就狠狠往下一沉。 跟在林大雄后面的,大多都是熟人。 不是他的叔伯就是堂兄弟或者表兄弟。 有些林瀚墨十分眼生,估计是林家的私生子或者远房亲戚。 可以说除了他父亲安南侯,因为没有皇令不得擅自离京外,其他林家成年男子几乎都在这里了。 只要把这伙人一网打尽,那么林家就几乎绝了一代人。 如今的安南侯府,甚至可以说比当初西凉大举入侵,报纸说要灭门的镇国公府还要严峻。 至少当时的镇国公府,还有霍庆这个世子在。 第682章 林大雄 “据说这场战,璞瑜的中央防线打得一塌糊涂。他人现在是不是在你这?”林大雄沉声问。 林瀚墨心底毫不意外,但还是有些难堪。 “回祖父,戴将……戴璞瑜人现在的确在吕左书院。” 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亲卫。 小亲卫机伶,连忙站出来,“回老太爷,戴将军现在正在思过所。是不是……让他来见您?” “罢了。”林大雄摇头,“身为领兵大将,居然临阵逃脱,死有余辜,就先关吧。” 至于日后,自有兵部或者其他人去处理。 说完,他朝吕左书院的后山望了一眼。 林大雄自是知道什么叫思过所。 那是些小黑屋。 通常是各大书院用来惩罚或监禁那些作弊、不尊师道甚至犯下大罪的学生用的场所。 这些屋子虽然没有各地衙门的牢房那么坚固,但一般人被关进去也几乎无法逃脱。 没想到林瀚墨现在稍加改造,倒成了扣押那些房元武戴璞瑜等将领的地方。 ———— 吕左书院后山,思过所。 砰砰砰。 一声声沉闷的重捶声响起。 戴璞瑜的声音有些沙哑。 “混帐,来人啊!本将的亲卫呢,人都在哪!”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本将是谁吗?” “本将乃中央军团中军副将,除了大将军,没人敢动本将。你们居然胆敢无端扣押,一个两个都不要命了吗?” “林瀚墨在哪,让他来见本将!” …… 思过所外面守卫禁严。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然而无论戴璞瑜如何大嚷大叫,始终没人出声,甚至都没人朝里面望上一眼。 好半天过去,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气馁,思过所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戴璞瑜喘着粗气,情不自禁瘫在墙上休息。 这一靠他才发现整面墙壁居然都湿辘辘的,有些地方甚至发了霉。 看着眼前的墙壁,戴璞瑜突然有些茫然和惊恐。 这面墙不会就是自己的未来吧? 想到这,戴璞瑜连忙使劲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 虽然定海码头战事不利,需要有人担责,但法不责众。 毕竟这么大个军团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将领跑了…… 更何况自己只是退到了吕左书院,都还没躲到华阳郡府甚至退出整个华阳郡。 这里距离定海码头只有六十里,还算在战场的范围内。 因此根本算不得临阵脱逃,只能说是战略转移或者诱敌深入然后伺机反击。 哪怕日后方印宝这样的监军在兵部或者御前参上一本,自己也有话可说。 再加上冯浩瀚和安南侯在中间周旋,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应该没事的。 戴璞瑜这样连连安慰自己。 然而无意到胳膊碰到潮湿阴冷的墙壁,他的腿瞬间又抖了起来。 不一会儿,砰砰的捶打声又响起。 戴璞瑜又开始慌不择路地敲起了门板。 “来人啊,放本将出去。” “有人在嘛,快去告诉林将军,倭寇犯我国土杀我百姓,本将与他们誓不两立。只要能出去立即就带兵灭他们狗日的……” ———— 吕左河。 林大雄收回目光,抓起自己的大刀。 “墨儿,脚下这驿路笔直畅通,两边又全是平坦的农田。一旦大量的倭寇逼近,凭我们这点人马,恐怕难以挡得住他们西进的步伐。” 所以需要些人在吕左河的东边阻挡敌军。 哪怕挡个一天半日也好。 林大雄哈哈大笑。 “祖父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就让我去吧。” “祖父,这可万万使不得。”林瀚墨吓得连忙摆手。 “都怪孙儿无能,害您如此高的年事,还要千里迢迢赶到华阳郡来督点,孙儿差愧之余也感激不尽。” 说到这,林瀚墨朝林大雄身后的众人扬了扬手。 “但是祖父您看,吕左书院这里,我林氏儿郎众多。兄弟们个个磨刀霍霍英气勃发,恨不得立即上战场打倭寇个落花流水,为家族拼出一个灿烂未来,根本犯不着祖父您亲身涉险……” “万一您有个好歹,孙儿纵然即使万死也不能辞疚。” 毕竟吕左河几乎是他们面前的最后一道关卡,因此河上的桥梁早已被林瀚墨弄得摇摇欲坠。 只要倭寇大军逼近,整座桥就会被弄塌,整体沉入水里。 届时还在河东岸的云垂将士几乎无路可逃。 林大雄何尝不清楚。 然而他顺着林瀚墨的手回头扫了一眼,忍不住破口大骂,“瞧瞧他们,英姿个屁!磨刀个屁!” 林大雄身后的族人,只要被他的眼光扫到,一个个连忙站直了身子。 然而到底是些京城纨绔又是初到战场,不少人虽然努力隐藏,眼中还是忍不住透露丝茫然和紧张。 一些人的手脚甚至隐隐都在发抖。 让这些初哥去打头阵,估计连武器都捏不稳,简单和送死差不多。 哼。 林大雄越看越怒,不由哼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着上方烈烈作响的“林”字将旗,心底突然涌上悲凉。 几十年前,林大雄还是个末落伯府的世子,处境几乎和前些年的忠勇伯府一样。 后来周边邻国集体进攻云垂,南奉小蛮更是一路向北,差点打到了星澜大运河。 林大雄毫不犹豫跟着当时的镇国公世子也就是夷光公主夫妻上了战场。 当时他打得的就是头阵。 战场上刀枪无眼。 林大雄勇猛无比,虽然屡屡受伤,有时甚至重伤垂死,然而一旦养好伤后他又继续上前冲锋,杀得南奉人闻风丧胆。 最终他们成功地把南奉打回了老家。 而作战勇猛死战不退的林大雄则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时的皇帝还曾亲自授予他安南将军的封号。 而林家则由一个没落的伯府直接跨越五级,一举升到了侯府。 也就是现在安南侯府。 哎! 想着这些往事,林大雄默默地叹了口气。 当年的那场战事平息后,林氏一族敏锐地觉察到了皇族上下对镇国公府的岂惮。 于是林大雄又毫不犹豫抽身,将所有族人从镇国公府阵营转向了最亲近皇室的中央军团,成为了中央军团的支柱之一。 甚至为了避嫌,林大雄还故意放纵族人。无论儿孙们干出多唐荒的事,他都以皇帝的心意为主,从不干涉甚至还鼓励。 这一放纵就放了几十年,没想到当年战场上杀得南奉人见人怕的林氏儿郎,如今已成了一群胆小鬼。 有些人甚至还没看到敌人,就已经吓得手脚发软…… 林大雄收回复杂的心思,重新望着自己的孙子。 他斩钉截铁道:“你不必再说了,还是老夫去。你们随后,谁若敢后退或畏战……” 哼! “祖父……” 林瀚墨大急,劝了又劝,然而根本劝不动林大雄。 最后只能看着他吃喝完毕,带着长长一串惊惊战战的儿孙跨过了吕左河。 第683章 全力进攻 定海码头,左翼高地 石川泷啧啧感概,乐呵呵地摸着眼前巨大的防海破弩,心底十分满意。 云垂威力最大的防海武器,最终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东海壁垒再嚣张? 轮到你们尝一尝防海破弩的味道了…… “将军,”石川泷正做着美梦,有满头大汗的传令兵匆匆跑来,“北方前线的最新消息。” 石川泷摆了摆手,“念吧!” 刚摸到防海破弩,他正爱不释手,根本没心思看什么战报。 最重要的是兵败如山倒,中央军团上下这会正急着逃命,就算冯浩瀚这军团大将站出来,恐怕也组不起象样的防御。 因此前线的消息大多都是已经进攻到哪或者又抢了粮食村庄什么的。 石川泷也懒得去看。 “将军,”小传令兵脸色为难,惊惊战战道:“属下愚钝……看不懂上面的云垂字。” “我来吧。”石川泷的亲卫走了过来。 他接过情报,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将军,这消息似乎是云垂散布的谣言。” 呵呵。 石川泷心情正好,浑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那也念来听听!看看他们能说些什么。” 小亲卫好一阵沉默,直到石川泷发现不对劲,他才喃喃念了起来。 “九日前,云垂各军团攻陷了北海关,根井将军被活捉。” “三日前,巫思远攻占了百济东岸三分之二以上的领土,久堂将军被星落军团活捉。” 什么? 石川泷脸色大变。 他哪还顾得上什么防海破弩,转身一把将亲卫手中的情报给夺了过去,飞快地看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看清楚上面的文字,石川泷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下方的两枚虎印上。 根井正人,久堂直人。 两枚虎印笔画清晰,一目了然。 “来人!”石川泷越看心越惊,他一声暴喝,“立即验明上面虎印的真伪。” 什么情况? 不远处的军师们有些愕然。 好不容易攻破了中央军团的防线,富饶的华阳郡终于像脱光衣服的小姑娘一样赤果果地躺在眼前。 尽管细雨蒙蒙视线不佳,然而他们却是乐呵呵地眺望着西边广茂的大地,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这会被主将这么一喝,都有些茫然。 很快他们回神,连忙聚过查看情况。 这群人只看了一眼,一个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快快快,各将军帅印和虎印的资料……”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十余名军师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脸如死灰,却是没人敢作声。 “都哑了吗?”石川泷死死盯着他们,“快说,两枚虎印到底是真还是假?” 尽管一看军师们的脸色,他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兆。但没有明确的答案前,石川泷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 “回,回将军,”好半晌过去,首席军师硬着头皮站出来,“经过属下们的检验,两枚虎印八成……” “不!” 说到这,这军师回神,差点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他低着头喃喃道:“六成可能……是真的。” 这军师说的委婉,但石川泷却是听得真切,一颗心直接就沉了下去。 “来人!” “立即传令北线的上崎将军,不用再管北逃的中央军团残兵,命令他们三天内一定要赶到九原郡,尽可能抢夺战马,然后直接北上堵住通往黑土三郡的驿路。” “同时告诉他们星落军团马上从玉木郡南下,堵不住就是死!” “是!” “第二,传令给西线的冢本将军,放弃其他所有零散目标,立即向华阳郡郡府进军,不惜一切代价夺下华阳城。那里将是我们以后的大本营。” “明白。” “第三,传令给向南进攻的佐岛将军,让他原地设防。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冢本攻破华阳城前堵住平海郡方向的敌兵。” “得令。” …… 石川泷的脑袋飞速地旋转着,一条一条命令传了下去,传令兵们随即飞奔而去四散开来。 ———— 吕左书院,吕左河,东岸。 倭寇没有马。 林大雄过了河,并没有第一时间遇到敌人。 “所有人跟上。” “掉队者,斩!” 他大喝几声,率先沿着驿路朝着定海码头的方向驰去。 后面的林氏族人面面相觑。 不过离开星纪城前,他们就已经被耳提面命过,倒也没有异议。 所有人狠狠一抽身下的坐骑,飞快跟了上来。 刚跑二十里,前方有探子回报。 “报老侯爷,前方不远有大批倭寇出没,人数上千。同时驿路左边的小丘上有支队伍在设防抵抗,人数约为三百出头。” 林大雄不惊反喜,“好家伙,终于遇见倭寇了。” 他瞧了两眼探子所说的小丘。 然而到底上了年纪,且老天下着蒙蒙细雨,林大雄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孩子儿,”他回头猛地一挥手,“跟老夫杀过去,让那些东洋蛮子看看我林氏儿郎的威风。” “是!”后面传来一阵回应。 虽然响亮却多少有些参差不齐。 林大雄也不意外甚至还满意地点了点头,驾了一声继续朝前冲去。 小丘不远,战马几乎眨眼就到。 冲破迷雾,林大雄眼前一亮。 密密麻麻的倭寇正哗哗地怪叫着朝那座小丘冲去,试图将上面的敌人杀光。 小丘上人不多,匆匆布设的防御阵地也十分简陋。 然而上面的小兵们却是进退有矩异常顽强。 虽然个个带伤,却是生生扛住了敌人的一轮轮进攻。 林大雄飞快扫了一眼小丘上的将旗。 郝! 这是谁? 中央军团里有姓郝的将领吗? 林大雄退休养老已久,一时想不起来。 胯下的战马速度飞快,眨眼的功夫他就看清了倭寇们的眉毛和眼珠。 看着众多的敌人,久违的战意涌了上来,林大雄哈哈大笑:“所有人杀啊。” “快快快,”一顿吱哩呱啦的倭寇语响起,“前方骑兵,快来人挡住。” 其实不用上锋提醒,倭寇小兵们听见震天的马蹄声时就知道来了敌人的援军。 但他们是一路追着中央军团的大小溃兵过来的。 为了赶路,身上基本没带重武器,而且也没必要带重武器。 这会拿什么来挡? 小兵们苦着脸左右一瞧,然而驿路两边除了田野还是田野,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找不到。 “还愣着作什么,竖盾墙,出矛!” 哗啦啦。 小兵们终于回神,连忙竖起盾牌,呼地将手中的长矛中缝隙中捅了出去。 哈哈。 林大雄大笑不断。 他是百战之将,见多了各种遭遇战,对此丝毫不意外。 这些摇摇欲坠的盾墙也能挡得人吗? 轰轰轰! 几声沉闷的巨响。 战马掠过,驿路上刚刚竖起的几排盾墙一下子灰飞烟灭。 林大雄呼呼地劈了两刀,给自己的大刀开刃。 他也不管周围惊惶躲避的倭寇小兵,双目一瞪,就朝着倭寇的头目杀去。 第684章 郝佑多 “挡住,挡住!” 看着领头的敌人虽然须眉俱白,但虎目圆瞪,杀气冲天地朝自己逼来。 似乎不斩他于马下就势不罢休。 倭寇小头目顿时慌了手脚。 他连忙边后退边开启意识流的指挥。 “立盾,顶住,顶住,所有人不许后退!” “放箭,放箭,给本将把他射下来!” 然而无论他怎么催促,面前层层叠叠的小兵似乎没起半点阻拦作用。 林大雄不避不闪,愣是直冲冲劈出一条血路杀到了他跟前。 没有废话,林大雄冷笑着挥起大刀,铮铮两下就把小头目砍翻在地。 “安南侯府林大雄见过钦差大人。” 安南侯府的奴仆们赶紧放下武器,过来搀扶。 中央军团崩溃后,别的军营跑得那一个叫支离破碎、像群无头苍蝇般。 只不过他年事已高,刚才又领着儿孙死命冲杀。 这会一着急,身形不免走样。 呼~ 小丘上的郝佑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长长地松了口气。 郝佑多微微点头,扭头朝定海码头方向瞧了眼,心底感慨万千。 一千弓箭手,在环境有利各部队配合得当的情况下,能杀很多人。 林大雄微微点头, “郝仟长辛苦了。” “老侯爷……” 如今的华阳郡,无论是往北还是往南,都有帝国的强军驻守,唯一的弱点就是西边。 只是不到一刻钟,他就知道自己造次了。 那些还没拿到人头的,也一扫之前的恐惧,变得镇定了许多。 几乎都是将寻不着兵,兵看不见将。 郝佑多又试着收拢残兵。 “从定海码头到这里,他都想方设法收拢各营将士,同时努力拖延倭寇的前进速度,是名了不起的将军。” 那些落在他身后的倭寇开始惊惶失措,加上久不见上锋指挥,情知不妙顿时哗哗地四下逃散。 “也罢!”林大雄脸色灰暗。 “仔细听好了,无论是谁都要杀个倭寇,开个刃尝尝血。” 胡思乱想中,下了小丘。 林大雄不屑,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几声惊呼声响起。 没半盏茶的功夫,林大雄已经杀到面前没人。 然而或许是他的名气太小,又或许是其他小兵们集体吓破了胆,基本没人听他的。 唉。 林大雄推开他们,挣扎着重新恭恭敬敬行礼。 而郝佑多跑归跑,脑袋却很冷静。 不过这会整个中央军团都在溃逃,光凭他那区区一千兄弟就想挡住滔滔不绝的倭寇,那绝对是异想天开。 如果他还是年轻的模样,刚才就绝不会停下,不灭掉那伙倭寇绝不罢休。 他指着四处疯狂逃窜的敌人,瞪着聚在身后的儿孙。 那些开过刃杀过人的,之前眼里的惊惶和茫然,如今已经变成了亢奋和跃跃欲试。 “老侯爷,这位是中央军团中军第五箭营仟长。” 嗯。 他熟知中央军团的历史,虽没见过林大雄,但对军团支柱之一的老安南侯也是耳熟能详。 唯一没有的却是他们本该使用的弓箭或轻重弩车。 “杀啊!” 一千人! 郝佑多感激地看了方印宝一眼,连忙上前一步。 无论有没有劈过人的,都狠狠抽了鞭马屁股,杀气腾腾地追了上去。 收回凌乱的心思,方印宝赶紧摆手。 “老子说到做到!” 他稍稍打量了下郝佑多,目光便滑开,随后落在那些相互搀扶着刚从小丘上下来的小兵们身上。 下马时更是身子一歪,差点软倒在地上。 一千骑兵追两千溃散的步兵,几乎没什么悬念。 他轻轻抚了抚发闷的胸口。 不过别的小兵只管往前跑,根本没有目标,基本属于无头苍蝇的。 嗡~ 后面的林氏族人一阵骚动。 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声震四野。 只见这伙人神情疲惫,个个带伤。 “仟长,”旁边的小亲卫喃喃道:“倭寇散了,兄弟们得救了。” 而且为了激励族人,尽管累极还强撑着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 “郝佑多见过老侯爷。” 最后郝佑多也只能跟着一起跑。 郝佑多愕然地看着眼前陌生苍老的背影,又抬头看看对方身后飘扬的“林”字将旗,一时有些茫然。 反而是他手下的建制相对完整。 但方印宝不一样,他自是识得。 这是谁? 没等他出声,旁边的方印宝已经快走几步。 他恭恭敬敬地鞠躬行大礼。 “你们这群兔崽子,还愣着作什么,都给老夫追上去!” 郝佑多默默地看着跟在身后的兄弟,也不知自己能撑多久。 呸! 倭寇? 然而他手上有伤,这一摆顿时疼得撕牙裂嘴。 更况且他们手中还没多少箭支。 “永昌侯府方印宝,见过林老侯爷。” “杀!” 自从在前线退掉那批数量和质量都不够的辎重车后,他的箭五营就开始被主将戴璞瑜针对,被安排在后方作后勤,再也没有了上前线获取战功的机会。 同病相怜啊。 轻则划破皮肤,重则开膛破肚 方印宝? 林大雄吃了一惊,连忙翻身下马。 手上的武器更是乱七八糟的,可谓刀枪棍棒,样样都有。 方印宝安慰了好一阵,见林大雄脸色好了些,才抬手一引。 “人啊,不服老不行啊。” 他脑袋转了转,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风烛残年的林大雄会出现在这里。 郝佑多只是中央军团的草根将领,并没见过林大雄。 “一会哪个小兔崽子手里没有人头,我就拿他人头当夜壶。” 郝佑多一看不对劲,试过原地组织防御。 “放开,老夫没事。” “老侯爷无需多礼,帝国律法有令,护国将士地位最高,战场上一切从简。” 但只要能多撑一会儿,吕左书院那边就少一分压力。 只要帝国的支援能及时赶到,那么堵死倭寇绝对不是问题…… 嗯。 “老臣年事已高,行动略为缓慢迟钝,并非有意冒犯天威。请大人恕罪!” 他放声大吼。 结果因祸得福。 “老侯爷千里迢迢从星纪城过来,自是有心了,还是先坐下好好休息吧。安南侯府可还指望你老人家主持大局呢……” 瞧都不瞧一眼倒地的小头目是生还是死,更不管小丘上挣扎的同僚,继续带着自己儿孙们向东冲杀,直到撞穿这两千倭寇为止。 方印宝脸色微恙。 看来安南侯府也和他们永昌侯府一样,都站在了悬崖边上。 “各位箭营的兄弟辛苦了。” 林大雄感慨地抬起手朝西一指。 “告诉他们,再往前走二十里,就是吕左河,先让兄弟们去休息治伤吧。” “这儿老夫替你们守着。” 第685章 嫁衣 吕左书院 作战会议室。 “将军,”有亲卫匆匆跑来,“北海关风车消息。” “北海关?” 林瀚墨心一动,连忙接过查看。 半晌后,他一脸平静地将手上的消息递到凑过来的军师们手中。 “星落军团向全境发通告,殿下已经通过北海关返回云垂,不日将到达九原郡。” 军师们呼吸一顿。 一个个下意识地瞄向挂在不远处的巨幅帝国地图。 从北海关到星纪城并不经过华阳郡,但到了九原郡,也就差不多等于到了他们这里。 “将军,”有军师站出来,“殿下的坐骑是匹日行千里的好马,当初在岩陲要塞、南奉甚至西凉大草原就陪着他四处征战,从无败迹……” 军师们连忙挤出来争看,看清后个个喜上眉梢。 儿子尚且杀得倭寇闻风丧胆,更何况老子? 但总体来说还是土路为主。 一行人连忙出迎。 这些年,连接云垂各郡的风车一直在暗暗修建。 去年冬天,任宁曾向通过海运向百济运了一批武器粮草,以满足星落军团和萧正平倭军的需要。 过去任宁是什么身份,现在又是什么身份? 那是堂堂的云垂下任帝皇。 “老吴你误会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作为参谋,咱必须向将军阐明主动出击的利弊。当然,要出战与否,一切还是由将军作主。” 那军师站出来,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至于侯府……” “将军,东海壁垒消息,鲁玉龙鲁将军携两万前军已赶到华阳郡,正绕西向我吕左书院而来,预计三天后到达。” “本将无条件接受。” 这些天华阳郡一直在下雨,虽然不大,但谁也说不准鲁玉龙过来时会不会遇上道路损毁或者被倭寇攻占。 “将军,西边传来消息,郡守大人携了大量的军资刚到了我营区外围。” “既然鲁将军三日后能赶到,那咱们守住吕左书院这里绝不是问题。要不要派人过去通知一声,让老侯爷先撤回来?”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李军师连忙摆手。 “老李你什么意思,”前面说话的军师气得直吹胡子,“你是说咱们兄弟怕死吗?老侯爷年近古稀,这会都还顶在前面呢。” 听到祖父林大雄的名字,他眉头直跳,但心里却是十分冷静。 “守住这里固然好,但……最后的战报上,您或安南侯府恐怕……会沦为他人作嫁衣。” 如今正好拿出来用。 没过多久,会议室的大门又响了。 他们都没见过鲁玉龙,但去年在定海码头曾和鲁平安一起打过仗。 其他军师听见,顿时一阵侧目。 边走林瀚墨边挥手,“问问平海郡方向有什么消息没有?” 然而他抬头看了眼漫天的细雨后,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特别是长兴帝驾崩且任宁确认为云垂的下任帝皇后,各郡的风车更是卯足了劲,开始光明正大的修建和使用。 “而众所周知,随行兵马越多,整体行进的速度就越慢。因此咱们多少还有点时间……” 哈哈。 “咱们现在的主要任务牢牢守住这里,堵住倭寇向西的通道,为下来各兄弟军团聚歼倭寇争取时间,而不是弄些什么亮眼的战绩,听清楚了吗?” 因此需要多手准备,以防万一。 “不必了。就让他们在前面顶着吧。” 好半晌过去,还是有人不忍心。 “这会主动出击相当于送兄弟去死。” 当初林瀚墨是以“练兵”的理由脱离定海码头,手中的粮草和武器都不多。 要人的话,他无能为力,只能带些捕快和衙役过来。 有了实质性的战功,至少他们将来说话做事也能有点底气。 而且这个时代的道路大多是土路,就算路况最好的驿路也不过多了层沙子或砾石,也就靠近城镇或码头的地方会镶一些磐龙石。 话音未落,就又有传令兵匆匆跑来。 林瀚墨脚一顿。 前些天定海码头刚破,郡守柳永春就直接给林瀚墨发消息,询问要什么帮助。 这种挤出来的时间不说也罢,只不过稍稍延后罢了。 林瀚墨放声大笑。 “再说了,驿路就那么宽,两边又是稀软难行的水田,倭寇人再多又怎么样?咱们犯不着怕他们。” 他抬起头朝风车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至于老侯爷……” 当时还有不少粮草武器源源不断从各地向华阳郡聚拢,最后都交到柳永春手中,让他保管。 “将军,”有军师反应很快,“老侯爷年事已高兵力又不足,而倭寇凶残又刚打了胜仗,他们士气正高,不容易对付。万一……” 如果要物,特别是军资,柳永春能提供的就多了。 说到这,林瀚墨眼里掠过痛楚,很快又变得决然。 “将军,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笑声大到几乎将会议室的层顶掀翻。 “将军,要不咱们主动出击吧,争取在殿下回到华阳郡附近时,有个亮眼的战绩……” “中央军团这些年堕落至此,背后多少有侯府的一份‘功劳’。按照帝国律法,侯府罪不可恕,无论将来受什么样的惩罚,都是罪有应得。” 鲁玉龙? 林瀚墨大喜,接过情报飞快扫了眼,随后长出了口气。 “将军莫慌,”另一名军师摇头反驳,“咱们的时间还是有的。” “够了。”林瀚墨一声暴喝。 “太好了。”林瀚墨大喜。 如今柳永春及时赶到,倒是省了不少心,至少不用再担心粮食问题。 “只要能将倭寇赶下海,保我家国无恙百姓安宁,本将为他人作一次嫁衣又如何!” 咳。 说到这,他轻轻咳了一声。 “从玉木郡过来,如果殿下让爱马撒开腿跑,那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身子轻了几分。 哼哼。 华阳郡道路四通八达,但到底是个大郡,路途遥远。 最后只能齐齐应下。 “至于现在,”林瀚墨砰砰地敲着地图上弯弯曲曲的吕左河,“就是守住这里,其他一切都不用你等费心。” 军师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面相觑。 “太好了。”军师们也是纷纷展眉。 韦将军心再大,也不可能让他再像过去那样,带着雷二或者一两名亲卫就千里迢迢快马返回星纪城。 “不行,”有军师大急,连忙摆手驳斥,“将军,如今战场上的形势是敌众我寡而且比例悬殊。如果没有前面的几条河作为天堑,咱们根本顶不住倭寇那怕一轮的进攻。” 再者,林瀚墨熟知祖父林大雄的性子。 就算派人通知他,估计林大雄也不会回头。 自从离开星纪城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活着回去。 同时林大雄更想着通过打仗,大浪淘沙般为孙子培养出几个得力助手来,也算为家族作最后一点贡献。 第686章 严峻 定海码头。 原中央军团冯浩瀚的中军驻地,现在变成了石川泷的临时指挥所。 “你刚才说什么?”石川泷霍然站起,满脸的难以置信。 前面的传令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回将军,上崎将军回报,他率领的兵马尚未离开华阳郡,就遇到大规模且织织严密的敌军。此时敌我正在华九驿路上激战,双方死伤惨重。” 石川泷情不自禁抬头看了一眼地图上的华九驿路。 “对方是什么人?” “难道是莫沧海北方备守兵?” 说完石川泷自己就先摇了摇头。 上崎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其个人能力无需质疑。 而去年张扬带队驻守定海码头,整支队伍几乎被打残。 就算云垂人多势重,补充兵员极快。 但莫沧海再得力,不到一年的时间,能将那些新兵变得训练有素就已经难能可贵。 更别说还能将上崎死死拦住,甚至打个平分秋色。 最重要的是莫沧海还要守九原郡的海岸线,理论上根本抽不出人来。 “回将军,对方的将旗不是莫也不是张,而是黄。” 说完,小传令兵递上从前线描回来的敌军将旗样本。 石川泷细细看去,果然是个黄字。 回神后,他的脸色更是严峻。 “难道是黄明的征北军?” 传令兵点头,“回将军,据上崎将军和一丛随队军师们估计,对方十之九八是征北军。” 石川泷呼吸一窒。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在地图最上方的玉木郡上。 确切说是盯在北海关上。 “将军,”有军师脸色复杂地凑了过来,“如果挡住上崎将军的真是黄明的征北军,说明很早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南下的路上,根本没有参与攻打北海关。” 说到这,小军师的声音有些愤愤。 “这狗日的韦君谦,还真够狂妄大胆。” 会议室里所有人,包括石川泷在内,闻言都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嘴角。 韦君谦虽然狂妄,但的确有这资格。 即使征北军没有参与进攻,但星落军团照样拿下了北海关,捉住了根井正人。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尽管他们不爽但也不得不服。 “南边呢?” 石川泷没再理会北边,而是看向了南方的平海郡。 “回将军,南线的佐岛将军原本想在驿路上找个适当的防御地点扎营,结果也受到了猛烈的阻击。” 石川泷并不意外,沉声道:“对方是东海壁垒的哪位将军?” “回将军,据探子回报,对方的领兵将领应该是鲁玉龙和钟力夫。” “胡说!”石川泷还没出声,就有军师愤然站了出来。 钟力夫还好说,就一东海壁垒的普通将领。 但鲁玉龙不同,那妥妥的是他们这些人的苦主。 会议室里不少人都曾在海上和他打过交道,而且几乎没赚过什么便宜,反而损失了不少的人和船。 听到这个名字,不少人都恨得牙痒痒的。 “这会的鲁玉龙不应该是在苏澜外海吗?怎么会出现在华阳郡南部?” 传令兵低着头,不吭声。 他只负责传递消息,至于消息内容则要靠各将军自己揣摩和判断,不关他的事。 “将军,”有军师脸色凝重,“如果佐岛的消息没错,那咱们现在的形势极为严峻。” 石川泷微微点头,心里更是掠过丝黯然。 他之所以敢全力进攻华阳郡而不留后路,打的就是中央军团难当大用以及东海壁垒一片混乱的赌。 如今赌对了冯浩瀚,却似乎猜错了陆伏海。 石川泷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鲁玉龙出现的位置。 要是防守苏澜外海的鲁玉龙真的已经赶到,那么说明这段时间的东海壁垒一直牢牢掌握在陆伏海手中,而且麾下各舰队进退有矩,配合得当…… 那不仅苏澜外海,恐怕泗山群岛都已经全军覆没。 石川泷越想心越寒。 “来人,传本将命令。” 他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九原郡外海上。 那里有从北海折向华阳郡时留下的舰队。 “命令藤田不惜一切代价全力进攻九原郡。” 不仅要粘住莫沧海的人马,最好还要将黄明的部分兵力吸过去,以减轻北线上崎的进攻压力。 “是!” “除了上崎和佐岛,其他人也别北上南下了,立即挥师向西,尽快夺下华阳城。” “明白!” 石川泷的消息飞快传开。 无数倭寇小兵在上锋的催促下,顾不得刚抢到的粮食,拿起武器匆匆向西杀去。 ———— 吕左河,东岸。 林大雄带着儿孙又刚刚打退一波敌人,个个累得两手发抖。 见敌人没有继续进攻,他们连忙下马休息和补充进食。 “外祖父,”戴璞存不知何时凑到身边,关切道:“您身子可还好?” “不就坐在马上砍几个鬼子嘛?”林大雄大口大口地撕着手中羊腿,满不在乎道:“这点破事算得了什么,你外祖父身子骨硬,不碍事。” 戴璞存也不知信没信,点头道:“那就好。” 说完,他压低了声音。 “外祖父,您有没有觉得倭寇……好像发疯了?” 进攻时不仅人越来越多,而且频率也越来越快。 要不是对方来得急,手中没有太多的远程武器,同时又惧于骑兵的威力,否则他们早就顶不住了。 林大雄停下嘴,深深地看了这次外孙一眼。 “你小子想说什么?” 戴璞瑜、戴璞存,一看名字就知道两人不是亲兄弟就是堂兄弟。 林大雄的目光刹地转冷,“你是怕了还是想学你哥?” 说完,他的手直接抓紧了身边的大刀。 大有戴璞存敢点头就一刀劈过去的模样。 咳咳。 戴璞存被他嘶血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情不自禁轻轻咳了两声。 “外祖父,外孙往日虽然有些混帐,但绝不是戴璞瑜那种知道逃跑的无耻东西。” “只是觉得石川泷那边这会恐怕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危机,下来估计会全力进攻咱们脚下这驿路。” 林大雄微微一愣,目光随即柔和了下来。 他松下手上的武器,先扭头眺了眼东边的驿路,才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还有点时间,坐下聊。” “谢外祖父。”戴璞存松了口气,连忙从善如流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呀,和我想的一样。”林大雄笑,“不过这是好事。” 倭寇逼得越紧打得越疯狂,说明石川泷那边越不好。 只要他们再努力顶上一阵子,华阳郡的情况或许会大有改变。 第687章 分兵 “说吧,”林大雄鼓励,“你小子有什么想法?” 说完,他按了按发闷的胸口,朝着东北九原郡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宁王已经回国,新王即将上位。 他们安南侯府已经站在生死边缘,眼下的每一步恐怕都至关重要。 但那是未来的事,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管不了太多。 只要不避战畏战,林大雄还是想给儿孙们一个锻炼的机会。 至于其他…… 林大雄暗暗地摇了摇头。 在以往,眼前戴璞存的性子也是极其顽劣。 就像忠勇伯府的萧纲一样,是出了名的京城浪子。 但只要在特定的时刻站出来扛起重任,或许会对家庭以及他本人产生不一样的后果。 果然,戴璞存大喜。 “外祖父,驿路太窄,咱们或许可以分下兵力。” 林大雄停下咀嚼,再一次抬起头,深深地眺望着东边漫长曲折的驿路。 他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翘起了嘴角。 “说说着,你想怎么分?” 戴璞存精神一振,顿时大受鼓舞。 他哗地摊开地图。 地图上各种标识密密麻麻,但从郡府华阳城通往定海码头的驿路曾经用红笔描过,因此一目了然。 “外祖父,这码头驿路自东向西,弯曲伸廷,两边又长了许多脚,看起来像条巨长的蜈蚣。” 林大雄微微点头。 所谓见多识广,他瞬间明白外孙的意图。 码头驿路这条蜈蚣,它两边的每只“脚”都通往一个小镇或者一条庄子,而这些镇子庄子间又彼此相连,形成一个个回路。 这些大大小小的道路加在一起,组成了华阳郡庞大而密集的道路网。 他们是骑兵,主打的就是转移迅速,来去如风。 适当时这些道路是可以用来进攻或撤退的。 见林大雄点头,戴璞存更是兴奋。 “外祖父,眼前的码头驿路虽宽,但咱们一千骑所有人全堵在这上面,实在太浪费。进攻时很多兄弟其实都够不着敌人,派不上用处。” “咱们不如分成三队,一队和之前一样在正面抵挡,另外两队分别从驿路左右的村庄来回游走,侧面攻击倭寇的中部,打断他们的进攻的同时也牵制一部份兵力。” 否则倭寇的拒马桩、拌马索、沙袋等等一旦带到,大量扔在驿路上,就可以轻轻松松阻拦甚至一步步逼退正面的骑兵。 砰! 林大雄重重杵了下他的大刀。 “很好,就这么干!” 他哈哈地伸手拍了拍戴璞存的肩膀,又扭头看着凑在一边倾听的二儿子。 “你们两人各带三百人,一有机会就从侧面骚扰或进攻。记住,务必要发挥起骑兵的最大作用,做到来去如风,决不恋战。” “去吧!” 两人脸色大变。 戴璞存讪笑,“外祖父,既然这计划是外孙提出的,不如就由我来正面抵挡倭寇吧。” “父亲,”林二则上前一步,“您是侯府的定海神针,安南侯府少谁都可以,但是万万不能没有您老人家的。” 说到这,他唉地一声长叹。 “说来惭愧,儿子生在侯府长在侯府,享尽了侯府给予的尊荣,但这些年儿子一直在吃喝玩乐虚度年华,什么事也没为侯府干过。” “眼前这情形,正面就由儿子来挡吧。” 说完,砰砰两声,他重重地拍着胸脯。 “父亲放心,只要儿子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许倭寇流窜到后面的吕左河。” “混帐!”林大雄心底酣畅却是怒气冲冲地瞪大了眼睛,“一个个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老子看你们是听多了星纪城街头酒馆说书的,想学画本里的主角一样逞英雄吧?” “你们来?是不是打退几次倭寇的小规模进攻,就一个个以为自己会带兵了?” 哼哼。 林大雄冷笑,呼地回头朝着吕左书院的方向指去。 “瀚墨和璞瑜两人的教训还不够吗?他们哪一个不是熟读兵书,结果怎么样?” “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马上给老子带队滚蛋。” 戴璞存两人哆着嘴,也不知是反省还是羞愧。 他们互视了一眼,却是不敢再作声,只好咬牙行了个大礼,转身匆匆挑人去。 ———— “快快!”冢本太郎骑在马上呼呼挥着配剑,“通知下去,所有人都不许停下,赶紧赶路。今天傍晚一定要赶到吕左书院。” “将军,”有军师凑过来,“此地距离吕左书院不到二十里,兄弟们刚打完仗又赶了这么久的路,都饿坏了。要不先让他们吃些东西?” 刚说完,一阵烤肉的香味不知从哪飘来。 这军师的肚子也咕咕地唱起了空城计。 “混帐!” 冢本太郎大怒,居高临下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沉闷的声音响起。 当场把说话的军师扇得原地打了几个转,身子一歪直接倒在地上。 “军令如山,本将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要再有异议,别怪本将翻脸不认人。” 四周的军师和副将们身子均是齐齐一震,连忙齐声回答:“属下听令。” “很好。”冢本太郎点头,“立即传令下去,所有人继续赶路,一刻也不许停下!谁若怠慢,定斩不饶。” 说完,他不由自主抬起头,朝着定海码头的方向望去,眼底掠过深深的阴霾。 北海关的根井正人,百济东岸的久堂直人已经先后被俘。 而华阳郡北上南下的道路又被及时赶到的云垂人截住。 估计用不了多久,后面的大海恐怕也会被陆伏海堵死。 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石川泷并没有让它传开,但作为带队西进的主将,冢本太郎是知道的。 因此,留给自己这些人的时间不多了。 冢本太郎越想越急,下意识地喝斥:“快!所有人加快速度。” 然而没过多久,队伍却是越走越慢。 不多时,还没待冢本太郎发问,就有传令兵匆匆赶来。 “将军,前方驿路有多股我方溃兵,死死挡住了去路。” “怎么回事?”冢本太郎皱眉。 向西的驿路或道路肯定会遇到云垂人。 但那些都是中央军团的溃兵,一个个急于逃命,基本不堪一击,更别说拦住他们的去路了。 小兵连忙把侦查到的情况一一详细地说了说。 “林字旗?” 冢本太郎听完,心底长松了口气。 “中央军团的前锋大将,林瀚墨吧!” 难怪前些天的定海码头大战一直没看见他的将旗,原来是先逃到了这里。 哼哼。 冢本太郎冷笑着扫了一眼地图。 所谓兵败如山倒,中央军团大势已去,覆水难收。 如果林瀚墨退守华阳城,靠着城高墙坚,或许还会给予他们一定的麻烦。 但如今他却将战场选择在眼前一马平川无遮无挡的田野上,就别怪自己辣手催花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一起压过去,碾死他!” 第688章 压上 九原郡以东,近海。 藤田轻轻摩挲着掌中石川泷的命令,又抬头看了眼远方微微起伏的地平线,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有军师凑了过来。 “将军,九原郡可登陆的区域虽然不小,但包括码头在内大多是浅水区,并不利于大船航行。正常情况下,别说战将级就连战营级靠近都得小心谨慎,否则很容易触底搁浅。” “咱们真要全军压上吗?” 而且岸上的莫沧海是什么人? 那是云垂十大郡尉中出了名的好战派。 他决不会让着手下吃干饭,绝对早早就将九原郡近海搞得一塌糊涂。 自己这些人想靠岸登陆恐怕没那么容易。 唉。 藤田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 然而他的手却是毅然决然地重重向下一切。 “传本将命令,舰队南北拉开,全军压上,万一搁浅就集体换小船。务必在最短的时候杀上岸去。” ——— 啪啪啪! 晴朗的海面上突然炸开三朵灿烂的烟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穿云箭! 莫沧海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抄起头盔,大踏步朝着不远处的瞭望塔走去。 “大人,”护卫匆匆报告,“已确认是咱们的穿云箭,估计是藤田舰队出动了。” 莫沧海点头,心里并不意外。 上了塔,他举起望远镜细细朝着东方望了一圈。 可惜距离太远,莫沧海只能看见海面上倭寇星星点点的战舰,丝毫分辨不出它们是否在靠近。 “风车消息传回来了没有?” 穿云箭警示效果好时效快,但携带的内容极少。 风车虽然慢了点,但传递的消息更多更准确。 狼烟已起,兵临城下,莫沧海丝毫不敢怠慢。 “回大人,暂时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扫了眼沙漏,莫沧海点头:“那就再等等。” “鸣锣示警吧。”他补充。 很快铛铛铛的锣声在整个营地响起。 其实也不用敲了。 莫沧海不是沉醉在温柔乡里的冯浩瀚,北方备守兵更不是懒散的中央军团。 藤田舰队一直在九原郡近海游弋,他们也一直跟着厉兵沫马时刻备战。 穿云箭盛开的那一刻,尽管上锋还没出声,整个营地上下已经按着往日的训练自发地运转起来。 很快,副郡尉张扬带人匆匆赶到。 他接过望远镜,还没举起就雀跃地问道:“大人,是不是藤田那狗日的坐不住了?” “你啊,”莫沧海有些无语,“想打仗想疯了吧?” 嘿嘿。 张扬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很快他眼里又冒出浓浓的杀气。 “我也并不想打仗,只不过去年定海码头死了那么多兄弟,这笔账还是要跟他们算上一算。” 嗯。 莫沧海了然,点头道:“消息还没传回来,具体的情况尚未得知。” “但算算时间,估计石川泷这会已经得知各地倭寇兵败主将被俘的消息,病急乱投医的情况下,大概率会命令藤田来骚扰咱们。” “很好。”张扬长松了口气。 自石川泷离开泗山群岛,各种情况他们都早已细细料想过,并用风车四下传开,因此对此毫不以为意。 很快风车传了回来。 莫沧海扫了一眼,随手将消息递给了张扬。 “的确是藤田舰队,他们已经启航冲我们来了。来人,让所有兄弟们按计划作好准备。” “是!” 几个旗手一直眼巴巴盯着这边,听到这句话,立即呼呼地挥起令旗。 下面的动静无需他关心,莫沧海扭头看向地图。 “鱼昊江现在到哪了,还要多久才能赶到藤田东边?” 立即有军师站出来,飞快在地图上标出鱼昊江现在的大体位置。 “回大人,现在北海大多刮的是东南风,南下时为逆风,鱼将军虽然已经开拔了十天有余,然而估计还需要三到四天才能赶到指定位置。” 莫沧海点头。 鱼昊江是杨淼舰队的前锋,同时也是最先与羽田阳向接触的舰队。 打崩了羽田阳向的前军后,他自己也伤痕累累,只能抽身出来休整。 现在更是一路南下,准备过来围堵九原郡近海的藤田舰队。 至于杨淼其他部下,这会还在围歼羽田舰队,不把羽田阳向送到海底势不罢休。 “大人,”有军师皱眉,“只有鱼将军一支舰队从北海南下,战舰数量是不是不太够?” 而且鱼昊江刚打完仗,各舰的弩箭、火油石球等等军资固然还有,但肯定已所剩不多。 另外他们一路南下,逆水行船,无论是舰上的将士还是划桨的水手都是精疲力尽的。 这会遇上了以逸待劳的藤田舰队,恐怕讨不了好。 哈哈。 莫沧海和张扬相视一眼,大笑着拍了拍说话人的肩膀。 “不用担心。” 他指着手边的情报。 “藤田这人,不仅是石川泷的铁杆心腹还是他的妹夫,据说对妻子那是百依百顺。一直以来他都一味听从石川泷的命令。石川泷喊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现在石川泷让他来全力进攻咱们,恐怕打的就是让我们支撑不住,然后向征北军甚至星落军团求援的主意。” 说到这,莫沧海嘿嘿地冷笑。 “至于鱼将军那边,虽然舰队状况不好、将士困乏了点,但藤田估计只会寥寥派些舰队去阻拦,免得自己背腹受敌,并不会将太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可是……”小军师忍不住焦急,“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杨淼舰队之前一直布置在北海和东海的交界处,鱼昊江这些主要的将领也常常上岸和他们来往,双方的关系不错。 小军师不免有些为故人着急。 “放心吧。”张扬朝海面望了几眼,见倭寇的战舰还远,便笑着解释,“鱼将军南下只是想堵住藤田的退路,暂时并不是来和他拼命的。” 说到这,他伸手点了点地图上藤田舰队所在的位置。 “而且等赶到位置后,他会位于藤田的东边,处于顺风位,藤田就算调头全力进攻,想打败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要拖个几天,等南北两边的主力舰队赶到。嘿嘿……” 张扬两只眼睛光芒四射,然而却没再说下去。 小军师眼前一亮。 他连忙拿尺子四下量了量距离,又心算下了时间,终于放下心来。 第689章 练新兵 第二天。 金色的朝阳刚从东边探出脸,就照亮了藤田舰的船头。 藤田像座望夫石一样,呆呆地站在甲板上。 他默默地盯着西边联绵起伏的陆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前方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藤田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瞪着眼睛,然而却是什么也没有看清。 只能听到巨声破空时的呼呼风啸,连绵不绝的。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和昨天一样。 “将军,”有军师小心地凑了过来,“您都已经站了一夜。要不,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这边属下替您仔细盯着。” “本将不饿。”好半晌过去,藤田才摆手拒绝。 他沉声道:“立即发令给有川,问下前线到底什么情况,他什么时候才能登陆!” 说完,藤田情不自禁朝南方看了眼。 石川泷发来的命令措辞严厉,显然定海码头的情况不妙。 要不是九原郡这破海海水太浅,生生拦住了脚下的藤田号,否则他非亲自站到前线督战不可。 不一会儿,消息传到前方。 有川顿时暗暗叫苦。 他不可谓不努力,然而前方的海面上布满了重重的反登陆桩和大大小小的礁石。 每一处都坚硬无比。 部下们已经想尽了办法,然而整支舰队依然寸步难行。 “给将军回信,海上阻碍太多,战舰无法靠岸。我已让所有将士换小船出发,此时距离岸边尚有……” 说到这,他抬头朝前面瞧了几眼。 “距离岸边约还有三十丈。” 三十丈? 传令兵心一跳。 他情不自禁抬起头朝远处的陆地看了一眼,回过神后又赶紧低下了头。 “还有,”有川抬头看着天上来来往往的攻击,“记得补充一句,岸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敌人反击的火力一直不算太强。” “是!” 小传令兵应了一声,匆匆跑了。 倭寇没有风车,和过去一样,舰与舰之间传递消息靠的都是旗语。 而旗语不可能太长太详细。 很快后方的藤田收到回信。 “我全力进攻,距离陆地三十丈。敌似发生变故,火力不强。” “好好好。”藤田喜得直拍船舷。 三十丈而已,不远。 可以说有川已经到了浅水区。 估计再往前几步就可以直接踩到海底的砂石,看起来登陆指日可待…… 很快他又勃然大怒。 “岸上火力不强?岂有此理,莫沧海这狗日的是看不起老子吗?” 去年定海码头大战,张扬率领的北方备守兵伤亡过半,损失惨重。 因而岸上火力不强可以理解。 但当时死伤的都是山坡上的人马,至于山顶上那些弩车组和抛石机组成员可以说几乎毫发无损。 现在岸上火力不强,要么是莫沧海在示弱诱敌,要么就是在训练新兵。 藤田气得牙齿咯咯直响。 莫沧海是什么人? 云垂十大郡尉中,他是出了名的铁杆鹰派。 因此示弱是不可能示弱的。 而眼看有川马上登陆,他居然还敢在练新兵? “真是岂有此理。给有川发令,让他不惜一切代价进攻,中午之前必须杀上岸去。” 之后一定要给莫沧海个好看! 有川收到消息,抬头看了眼太阳,脸顿时像吃了屎一样。 一顿哗哗大叫后,四周的大小战舰再一次加快速度向西驶去。 但莫沧海布下的反登陆桩太多,他们无论怎么提高速度也就那么回事,看起来都和蜗牛爬差不多。 ———— 岸上。 莫沧海与张扬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逐行巡视着部下的战备情况。 藤田到底是战场上打出来的将军,他猜得不错。 岸上火力不强,正是因为莫沧海在练兵。 “各位瞄准手兄弟,你们不要着急更不要害怕。” 莫沧海哈哈大笑。 “小鬼子距离岸边还远,海上阻碍又多,他们一时半会是靠不了岸的。你们大可以慢慢瞄准。” “此外,记着从教官那学到的东西,放心大胆的开火。即使打偏打歪了,本官也不会怪你们。” “当然,吃一堑长一智,你们也要记得总结经验,争取早一点打到倭寇的破船,送他们去见龙王。” “大人,”不远处有抛石机瞄准手弱弱举起手,“属下担心射偏了会浪费弹药。” “是啊。”和他同一机组的其他成员也纷纷点头。 显然这些人都听过去年定海码头大战发生的事。 哈哈。 莫沧海的笑声更响亮。 “各位兄弟,你们也别担心咱们的弹药不足。” “看见那边没有?” 他遥遥地向北一指。 那里曾经是一片面积辽阔的乱石滩。 几年前,有支倭寇的敢死队带着毒药摸上岸,试图毒杀九原马场。 结果被莫沧海派人堵在那片乱石滩里,最后杀个干净。 如今那边乱石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御敌的壕沟。 至于里面的石头,则全部被挖了出来,经打磨后变成了无数的石球。 “除了那里的石头,后方的仓库里还储备其他大量的弹药,什么石弹、白磷、火油、橡胶、轻重弩箭等等,应有尽有。数量足够干翻两个藤田舰队。” “因此,各位兄弟完全不用担心弹药的问题。” “本官就怕你们没那么多力气将它们发射出去。” 嗡~ 周围的小兵们一下子哄动起来。 很多小兵都脸色愤愤。 “兄弟们,”有嗓门大的站了出来,“真是笑话,郡尉大人居然担心咱们的力气!大家说咱们是什么人?” 不待周边回答,他砰砰地敲着自己宽厚的胸膛。 “咱们没入伍之前要么是庄稼把式要么是海上渔夫,别的什么或许没有,但力气绝对有的是。大家说对不对?” “没错。”四面八方无数人哄然响应,“大人,咱们兄弟力气绝对有的是。” 哗拉。 这人一下子扯掉上衣,重重甩在地上。 他指着东边大海里密密麻麻的船只。 “小鬼子是什么样的畜生,大家都清楚。” “他们刚出现在海边,所有渔船都已经不能出海,那么多的渔夫一家老子只能饿肚子。一旦他们上了岸,遭殃不只是你我,还有后面乡里无数的父老乡亲。” “兄弟们,你们说咱们该拿这些畜生怎么办?” “干掉他们!”无数声音怒吼。 “没错,就是干掉他们。不就装装石头加载弩箭嘛,也就是出点汗,老子死都不怕,还怕这?” “开干了!”这人继续怒吼,“砸死海上那些狗日的。” 哗哗。 “开干了开干了。”无数人脸色潮红,闹哄哄地跟着叫嚷,“干掉小鬼子……” 声音未落,这些人已经有样学样,一个个扒掉上衣,嗡地趴到了武器架上,恨不得将自己都发射出去。 第690章 阻杀 华阳郡,华九驿路。 东海的藤田迟迟攻不上九原郡,而从华阳郡向北进攻的上崎则是节节败退。 文竹山。 华九驿路边上的一座低矮小丘陵。 云垂文人夙来好竹,一向有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习惯。 这座低矮的小丘上就栽满了文人们喜好的文竹,到处绿意盎然的。 美景在前,然而此时的上崎心情却是十分沉重。 他站在小山顶,咬牙切齿望着前面不远处胶着的战况,脸色阴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传本将命令,继续增兵,无论如何一定要打通眼前的驿路。” 说完,上崎冷冷地哼了一声。 征北军而已,一群由云垂各地抽调组合而成的乌合之众。 自己呢? 上崎回头狠狠扫了一眼。 南边的驿路和原野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大和将士,在将领们的喝斥下正哟呵哟呵地往北赶来。 而且此一时彼一时。 前些时候杀穿定海码头时,他们还从中央军团的仓库里抢到了大量的食物和武器。 如今的他们可以说要武器有武器,要粮食有粮食。 没理由打不垮黄明区区的征北军。 想到这,上崎心底大定。 然而他抬头重新往北看去时,却又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 此时双方战线胶着,但整体上却是缓缓向南推。 上崎派上去的增援似乎毫无作用。 “来人,”上崎越看心越烦,“去问问东堂前方到底怎么回事,仗打成这样,他还能不能干了?” “是!”小传令兵应了一声,爬上马匆匆跑了。 看着小兵离开的身影,上崎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大和地小,向来缺马,但中央军团不缺。 打穿定海码头时,他们也抢到了不少马匹。 如今将军们要传个消息下个命令什么的,小兵们总算有了代步工具,不用再凭着两条腿一路狂奔…… 有马就是好,没半晌的功夫,小兵又跑了回来。 “回将军,东堂将军说征北军有员勇猛无比的大将,其部下个个悍不畏死所向无敌,兄弟们一时挡不住。他正在想办法击杀敌人的这名将领,不过需要点时间。” 哼! 上崎一声怒吼,“胡说八道!” 这是征北军,云垂各地方不要的杂牌兵罢了。 哪有可能有什么纵横无敌的大将! “说,那将领叫什么?” 上崎两眼咻咻地砰着冷光。 如果是东堂无中生有,那他很快就从有变无了。 小兵飞快递上前线描回来的敌军将旗样本。 “将军,敌军这将领举的是一面黄色的旗子。” 上崎一怔,“真的?” 黄色,那可是皇室的专用色调,普通人用了那就是犯忌,分分钟有抄家灭族的危险。 “真的!”小兵连连点头,“属下也亲眼看到了。” 上崎心一跳,连忙打开样本。 上面绘着个歪歪扭扭的云垂字。 旁边军师们赶紧过来辨认,很快将它认了出来。 “将军,这是晋字,应该是云垂的晋亲王,名叫陈修兰。” 上崎点头,有些难以置信。 “就是那个夫纲不振的胖子?” 旁边的军师们同样的一脸的古怪,然而还是齐齐地点了点头。 “回将军,应该就是他。” 他们的西征大将,久堂直人曾经在云垂留学三年有余。 星纪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他都作过详细的记录,其中长兴帝的各个儿子更是重中之重。 因此大和的各个高级将领对这些人也知之甚详。 “怎么回事?”上崎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变天了?” “将军,”有军师一拍大腿,“云垂亲王都亲自带兵冲杀,其部下岂不拼死?” 难怪前线的东堂抵挡不住。 “原来如此。”上崎恍然大悟。 只是以他对两国情形的了解,陈修兰只要乖乖呆在后方,作好征北军的押军吉祥物就是大功一件,根本用不着自己亲自上阵拼命。 一时间,上崎不由有些茫然。 不过战事紧急,这会不是思素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 “亲王是吧,他既然想死就别拦着。传本将命令,让东堂示下弱,引诱陈修兰继续呆在前线。” 有军师脸色大变,“将军,此计万万不可。” 他着急指着前方的混战。 “将军,此时双方混战胶着,但云垂有亲王带队,将士视死如归。我方本来就只能勉强支撑,如果再让东堂将军示弱退缩,前线很有可能立即崩溃。”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旦前线溃败,那是任谁也阻止不了的,届时就麻烦了。” 哼。 上崎听着刺耳,不由一声冷哼。 “本将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 他不再理会军师,而是一声咆哮。 “辎重车都到哪了?立即将重弩运上去,协助东堂干掉这个死胖子。” “是。”传令小兵连忙打着哆嗦应下。 然而重弩不是小兵们随身携带的弓箭。 它又大又沉,至少需要五个人共同出力才能上弦和发动。 正因为如此,它的威力惊人。 哪怕有普通盾牌保护,只要被命中,目标也非死即伤。 只不过北上时石川泷催得急,此时的前线也没几具。 “还有,”上崎又匆匆补了一句,“干掉晋王后,立即全军宣扬。” “明白。”小传令兵们又匆匆跑了。 上崎目送几人离开,心底啪啪地打着算盘。 如今北海关被灭,根井正人甚至久堂直人这些大将都已经被俘。 这些坏消息一旦传开,就算自己手下再多,恐怕也于事无补志气全无。 但如果战场上把云垂堂堂的亲王给杀了,或许还可以激厉下己方志气,同时打击敌军的勇气…… 有会看眼色的军师立即呵呵上前。 “将军,不仅如此。一旦晋王战死,黄明肯定会受牵连,下来他肯定会畏手畏脚甚至方寸大乱。到时候就是咱们的机会了……” “没错。”上崎听得嘴角上翘,“本将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说完,他抬起头,憧憬地向北望去。 如果顺利的话,没准明后两天他们就能杀到九原马场。 然后联合藤田本部一起干掉莫沧海,再调头向西进攻。 或许用不了几日就能杀到星纪城…… 只是下方一片混乱,重弩就算运过来也得瞄到目标才行。 “将军,华阳郡一马平川,想找个高点阻杀敌人不容易。” 说话的军师左右一看,最后默默地踩了几脚脚下的土地。 “眼下最适合的位置只有咱们脚下的文竹山。” 上崎点头,“那就把重弩布置在这里,同时让东堂继续后退,退到重弩的射程之内,务必将陈修兰一击即中。” 第691章 反阻杀 诈退? 前线的东堂苦苦支撑。 他努力想着办法,试图破局。 然而对面的云垂人却仿佛个个战神附体,愣是杀得他们节节败退。 此时收到后方的命令,东堂虽然不明所以,然而还是狠狠松了口气。 很快,他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敌军悍不畏死,往前进攻很难,撤退嘛则相对容易。 然而诈退? 东堂扫了几眼语义不详的命令。 这是个什么意思? 只不过敌人马上杀到眼前,他根本来不及思索上锋命令中的细节,直接心急火燎让人鸣金。 铛铛铛! 刺耳的铜锣响起。 原来摇摇欲坠但还能坚持的战线顿时像被只无名的大手甩了甩,一下子扭曲起来。 战场上弱小就是死。 将领们毫无章法的撤退更是死上加死。 几乎眨间的功夫,原本强势的征北军就呐喊着撕开了倭寇的防线。 无数小兵肆无忌惮地杀了进去。 啊啊啊。 一时间,战场上武器碰撞的声音小了许多,然而死亡的惨叫反而变得更加激烈和频繁。 后方的倭寇小兵们听得心惊肉跳,顿时跑得更快。 “岂有此理!” 文竹山上,因为距离和细雨的原因,上崎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听得真真切切。 “东堂是什么吃的,本将让他是诈退!” 不是溃败。 他气得紧紧抓住配剑,手上更是青筋暴起。 要是东堂人在眼里,非一刀砍掉他脑袋不可。 “将军,”旁边的军师们看得心惊肉跳。 这会他们一点也不想触主将的霉头,然而还是硬着头皮凑过来。 “俗说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了将军的安全,要不,咱们先退?” “混帐!”上崎一声暴喝。 “他陈修兰都不敢死,难道本将还不如个惧内的?” “本将就站在这里,我倒要亲眼看看那个死胖子到底勇猛到何种程度。” 小军师们讪笑着缩了缩脖子。 “将军误会了,属下们不是这个意思。” 这人眼珠子转了转,回头指着护在周边的亲卫团。 “将军,文竹山不大也不高,咱们这么多人呢,就这么大咧咧站在山上,很容易暴露目标。” “万一让云垂人发现了,导致普王直接缩回了后方,将军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是啊,”其他人纷纷赞同。 “将军,云垂人常说两利取其重,两害其取轻。如今我军风雨飘摇危难重重,杀掉陈修兰提高将士士气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将军并不是什么畏战退缩,不存在丢什么大和民族颜面的问题,而是只要稍稍换个地方就能换取云垂亲王的性命。以属下看来,这笔帐怎么打都划算。” 其他人又是好一阵劝说,上崎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他盯着不远处的混战看了好一阵子,又问清重弩的位置,这才调头带着亲卫团离开。 “让弩车快点,一定要赶在东堂退到竹文山前布置到位,否则严惩不贷。” “属下明白!” 上崎下了死令,小兵们不敢怠慢。 十具体积庞大的重弩车在人力和牛马的前拉后推下,呵哟呵哟地逆着撤退的小兵朝山上爬去。 幸庆的是文竹山不高。 没花多久功夫,这伙人就找到了个绝好的阻击点。 顾不上休息,他们连忙卸车,准备把重弩组装起来。 “快快快。”小头目压着声音,连声催促,“敌人马上要杀过来了,黄色旗用不了多久就进入射程。要快!” 咣咣咣,当当当。 小兵们听得清楚,更是埋着头拼了命地干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一句云垂语传来。 “呵呵,各位还忙着呢。多谢你们帮忙把弩车运上来啊。说来它们还怪沉的。” 什么情况? 倭寇的小头目一直朝山下张望。 此时听到身边陌生的云垂语,他还有些茫然。 回头一看,小头目的心就深深沉了下去。 不知何时,几队云垂斥侯已经狞笑着将他们包围了。 “杀!” 不待他回神,云垂小兵们已经举起黑里透红的刀剑扑了过来。 “快快,拦住他们!”小头目尖叫。 可惜…… 拿什么拦? 重弩虽然威力无穷,然而是远程武器,对近战基本毫无帮助。 而且为了能更快把这些弩车运到阻杀地点,倭寇小兵们大多两手空空,身上更是除了衣服外别无他物。 此时他们试图抓些东西抵挡,然而四处一看,顿时脸如死灰。 有心对无心,空手对白刃,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泛起,战斗很快停止。 “立即瞄准东堂以及其他射程内的倭寇将领,给老子干他丫的。” 斥候们平时不显山不见水,但为了能活下来以及将情报顺利送回本部,很多人都是多面手。 操纵区区的重弩车,自然不在话下。 他们一声不哼,几人一组,立即扑到已经起组装好的弩车前。 吱吱吱。 上弦的上弦,转向的转向,瞄准的瞄准。 不多时, “放!” 巨大的开山锤砸下。 嗡~ 粗大的弓弦扯裂空气,震得耳朵生痛。 咻~ 成年男子胳膊大的弩箭闪电般向着目标飞去。 这会的东堂已经知道了上锋的计划,心底镇定了许多。 他边指挥部下后退边东张西望,想看看自方的弩车布置在哪。 嘿嘿。 只要射杀了前面那面黄色的旗帜,老子就立即组织原地反扑。 东堂心底正啪啪地计算着,突然心头一紧。 这种天生的第六感已经让他数次从战场的死亡中逃脱生天。 什么情况? 东堂还有些茫然。 然而这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让什么一撞,整个人重重地飞了起来。 天旋地转中,东堂看见自己熟悉且破烂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没了动静。 哪来的弩箭,威力这么大?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不好,将军死了。” 不知谁放声大喊,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失措和绝望。 东堂的亲卫还有些茫然,反应过来顿时慌成一团。 “将军被刺杀了。” “快来人啊,有刺客,快抓刺客啊。” ———— 北边,矗立着好几座高高的瞭望车。 这些是云垂的制式装备,既可以随时组装,也可以随队移动。 黄明笑容满面地放下望远镜。 “倭寇前线的将领都没了,亲卫们又乱成一团,现在没人指挥。” “传本将领命令,所有人上!” “是!” 传令兵应了一声,令旗开始呼呼地挥了起来。 他旁边还站着个胖子。 说胖也不对,只是比其他将领的身材要圆润一些。 陈修兰望着前面黄色的旗帜,不断地舔着干涩的嘴唇。 “老黄,东堂都挂了,文竹山也在咱们的控制之下。这下本王可以上阵了吧?” 黄明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没有再阻止。 “去吧去吧,但是还是那句话,殿下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咧。”陈修兰大喜,咣咣地下了瞭望车。 第692章 战死 三天时间不长。 但无论是吕左书院的林瀚墨,还是定海码头的石川泷,一个两个都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林瀚墨是因为自己的祖父和族人还在河对面拼杀,此时已经死伤惨重。 至于石川泷,则是因为华阳郡所有方向的战斗,不仅没达到他的预期反而处处受阻。 他回头看了看大海。 海上除了自己的舰队,其他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然而石川泷却是清楚,用不了多久,陆伏海就会带着东海壁垒的战舰出现在定海码头的东边。 ———— 吕左书院,吕左河。 这天中午,细雨散去,天气放晴。 太阳终于又一次出现在华阳郡的上空,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报!” 河对面匆匆跑来一骑,马背上似乎骑了两人。 “将军,是我们的斥候。” 林瀚墨点头,心里突突直跳。 什么情况? 居然急到连风车都来不及用,直接让隐匿的斥侯冒头出来送信? 咻~ 河对岸的小兵没有过桥,而是隔着河直接将消息射了回来。 这边的守河人马也不意外。 昨夜,数支倭寇小队摸到了河对面。 虽然被及时发现,然后派人过去杀个干净。 但此时的吕左河已经不再安全。 因此,除了眼前的驿路大桥,其他跨越吕左河的桥都已经被拆除。 而且就连眼前的驿路大桥也处于摇摇欲坠的状态,但凡情况不对,它也会分分钟被弄塌。 射完消息,小斥候翻身下马,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原来坐在他身后不是活人,而是一具白发苍苍的尸体。 小斥候挥了挥手,将尸体放在拖船上。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河这边一阵骚动,小兵们飞快将尸体运了回来。 而与此同时,斥侯的消息飞快送到瞭望塔上。 林瀚墨手有些发抖。 他早在望远镜里看清楚,然而还有些心存侥幸,此时匆匆打开一看,顿时心底一沉。 他祖父,安南侯府的开创者,林大雄战死了。 那具刚刚运过河的那尸体,就是林大雄本人。 林瀚墨看完,将消息递给旁边的军师,自己则抬起头,死死盯着东边辽阔的大地。 两天前,林大雄曾将族人一分为三。 此时正面抵挡的队伍已经全部死战,只剩下戴璞存等人还在驿路两边村落里游走杀敌。 要不是华阳郡道路平整宽阔,他们坐骑来去如风杀了就跑,估计也和林大雄一样难逃被包饺子的命运。 “将军,老侯爷一生戎马,战死沙场是他老人家的期望。他死得光荣,您无需自责……”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安慰,“人死不能复生,将军,请您节哀顺便。” “眼下倭寇马上要杀到眼前,将军还是得振作起来。” …… 林瀚墨恍若未闻。 砰! 他重重拍了一巴掌瞭望塔的栏杆。 “来人!呜鼓,断桥!” “传令下去,敌人大部队马上到达吕左河,全军按计划备战!” “是!” 哗啦啦。 河上本就摇遥欲坠的桥立即坍塌,长长的桥身瞬间沉入水中,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咚咚咚! 与此同时,战鼓震天,激烈地响了起来。 果不其然。 没了林大雄等人正面的截拦,倭寇开始长驱直入。 不大一会儿功夫,便漫山遍野地出现在吕左河的东边。 双方隔着河遥遥地对峙。 军师们看着主将的模样齐齐松了口气。 “将军,河对面的敌人数量已经超过两万,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 有军师指着对面高高飘扬的“冢本”字样。 “那就是他们的将旗。” 林瀚墨点头。 小兵刚到,冢本太郎就跟着到了前线,看来石川泷方面给他的压力应该不小。 下来的战斗绝对不死不休。 至于人数…… 林瀚墨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眉头更皱。 敌人有两万甚至更多! 而他们只有四千五百人,确切说只有三千五百。 那扣掉的一千出头,还是戴璞瑜这些中央军团的逃跑将军们所带回来的亲卫。 人家主将都被他扣压着,也不知道这些亲卫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正琢磨着,郝佑多轻咳了一声,站了出来。 “将军,属下原中军防线箭五营仟长,手下的兄弟虽然主习箭术,但抛石机和重弩多少也懂一点。” “太好了。” 林瀚墨自是认得他,顿时精神一振。 只要是个兵,无论新老,手脚齐全的话,几乎都会拉弓射箭。 当然,射不射得中是另外一回事。 但抛石机和重弩就不同,这些重型武器庞大而复杂。 没经过训练的话,小兵们恐怕连如何上弦或瞄准都不会。 而抛石机的打击范围或者威力,远不是区区的弓箭所能比拟的。用来攻击聚在一起的敌人再好不过了。 “两天前,郡守柳大人带了不少星落军团的辎重过来,其中就有不少抛石机,本将正愁着没人会操纵。” 林瀚墨打量着郝佑多伤痕累累的身子。 “既然郝仟长会,那你就去吧,以后所有的抛石机组都是你的了。” “是!”郝佑多应下。 “对了,本将再给你五百人马,务必教会他们如何用那些远程武器!” “明白。属下一定在最短的时间里教会他们如何使用武器。” 说完,郝佑多草草回了个礼,带着自己的亲卫匆匆下了瞭望塔,朝抛石机阵地跑去。 林瀚墨目送他走远。 “发信问一问,鲁玉龙鲁将军现在到哪了?” 吕左河其实并不宽,庆幸的是盛夏时节华阳郡雨水众多,如今河水暴涨。 没桥的情况下,任何人想渡河都不是件容易事。 然而倭寇到底人数太多,要是他们分开来强渡,林瀚墨他们想守住吕左河还是件麻烦事。 “回将军,早上时分鲁将军就回过消息,他们距离我们已经不到五十里。” “算算时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 军师的话还没落音。 踏踏踏。 西边开始响起无数的马蹄声,踏得似乎附近的大地都在隐隐颤抖。 林瀚墨长长出了口气,忍不住回头举起望远镜朝西边望去。 然而被吕左书院的后山给死死挡住了,他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快去看看,是不是东海壁垒的鲁将军到了?” 话音刚落,有小兵匆匆跑来。 “将军,东海壁垒鲁玉龙鲁将军率一万一千人马赶到,请求进入我防区。” “快快让他们进来。” 没过多久,鲁玉龙带着长长队伍哗哗地进了吕左书院。 第693章 渡河 和鲁玉龙一起赶到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身材高大,像貌堂堂。 “林将军,”不待林瀚墨猜测,鲁玉龙径直介绍,“这位是夏邦为夏大人,原定西郡郡尉。” 嗤。 林瀚墨吃了一惊。 “原来是夏大人,”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感慨万千道:“本将可是久仰大名了。你这是……” 地方备守军战力虽远不及各大边防军,但其长官,比如正副郡尉等等,也不是可以随便离开郡域四处乱窜的。 “久仰?”夏邦为哈哈地笑着拱手,“林将军说笑了。” “本官一直藉藉无名,何来久仰。倒是你们安南侯府,特别是林老侯爷,几十年前杀得南奉闻风丧胆,整个云垂谁人不知何人不晓。所谓虎父无犬子,本官才是久仰两位林将军的大名啊。” 林瀚墨听得脸红耳赤。 “对了,”夏邦为左张右望,“听说老侯爷也到华阳郡,下官还没见着他呢。” 咳咳。 旁边有军师轻咳了两声。 “鲁将军,夏大人,我家老侯爷刚刚战死……” 鲁玉龙两人愕然。 他们只知道林大雄到了华阳郡,然而事发突然,还没收到林大雄战死的消息。 如今见林瀚墨没出声反驳,两人相视一眼后连忙道歉。 “林将军,节哀顺便。” “没事。”林瀚墨摇了摇头,“祖父老人家一生戎马倥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是他毕生的愿望。” 他脸色惨淡,朝着后山停放林大雄尸首的地方望了一眼。 “如今……也算了了他的遗愿。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作为孙子,我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打退眼前的倭寇,为祖父老人家报仇雪恨。” “说的是。”两人点头。 鲁玉龙带来的一万多兵马不少,入驻需要点时间,三人便先去拜见了林大雄的尸首。 但都是出来当兵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 两人又胡乱安慰了几句,就将此事划过。 不知不觉,林瀚墨重新将话题扯了回来。 “夏大人不镇守定西郡或者前往星纪城述职,不知为何到了这华阳郡?” 夏邦为坦然一笑。 “林将军有所不知,如今西凉内乱,西陲还算安宁,本官平日里也无所事事。而且数数,本官已经有数年不曾见家中父母,心中甚是想念。” 说到这,他朝着星纪城的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 “微臣便斗胆向陛下请求回家探亲。陛下仁厚,批准了。所以……” 林瀚墨恍然,不由和鲁玉龙相视一眼,两人嘴角都不自觉地抽了抽。 哪是什么长兴帝批的,分明是任宁当上了储君,夏邦为才按着他的意思离开了任职的定西郡。 名义上说是探亲,但所有人其实心底清楚。 当初在定西大反攻时,夏邦为率领部下横穿整个定西郡,浴血奋战,为围堵住西凉人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战结束,他肯定会高升一步甚至几步。 之前大多数人以为他会取代田鸿雁,成为雁回军团的军团大将。 如今看来,恐怕北海关的守关大将才是他的位置。 想到这,林瀚墨扫了眼夏邦为的身后。 见他只带了寥寥几名护卫,不由暗暗地摇了摇头。 如今的北海关,兵嘛,因为韦君谦的计谋,还算有些;但将嘛,则几乎一无所剩。 夏邦为就算到了北海关,恐怕也是光杆司令一个。 正所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难怪华阳郡并不在夏邦为的归途上,然而他还是拐了个弯赶了过来。 估计是想在这华阳郡战场上想找几名看得上的将领。 想到这,林瀚墨也暗暗地叹了口气。 中央军团虽然被打散,但之后肯定也会重立,届时他也急需大大小小的将军…… 军情紧急,一行人顾不上多聊,匆匆上了瞭望塔。 与此同时, 杀! 河东岸杀气冲天,无数的倭寇小兵呐喊着,开始强行渡河。 河不宽,双方小兵基本上抬起头就能看清敌人的眼睛和眉头。 咻咻咻。 轰轰轰! 无数箭矢和石头你来我往,乍一看像在河面搭起了一座桥。 这么近的距离,加上这么密集的攻击,双方的小兵几乎躲无可躲。 啊啊啊。 很快,到处都响起了惨叫声。 两边的伤亡疯了般增加。 庆幸的是林瀚墨在河的这边修了一层又一层的障碍物,死死护住了后面的小兵们。 因此云垂虽然人少,但在对面十倍的攻击下还能坚持。 不过人力终有穷尽时,开战还没个时辰,双方的差距开始变得清楚。 倭寇射过来的箭远比河这边的反击要浓密得多。 要不是吕左书院这边还有大批大批的抛石机在后面压制对面,恐怕河边的云垂小兵们早就顶不住了。 哈哈。 冢本太郎开怀大笑。 吕左书院这边看得仔细,他虽在后方但也同样看得清楚。 “夫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林瀚墨啊林瀚墨,枉你号称熟读天下兵书,居然连这点也给忘了?” 他砰砰地拍着面前的地图。 “如今的吕左河,你只有三千出头的人马,本将有三万,足足是你们的十倍。居然还不赶紧按兵书的意思逃避,反而试图阻挡?” “哼哼。既然你想和你那死脑筋的祖父一样尽忠,本将就成全你!” “来人!区区的吕左河,奈本将如何?” “传令下去,也别去找其他什么适合渡河的地点了。所有人集中火力,给本将打穿这破书院,活捉林瀚墨。” “是!” 又过了半个时辰,也不知是石弹没了还是后方的抛石机手累了,天上的石头开始变得稀疏。 没了天上连绵不断的石头和橡胶压制,倭寇小兵们更是大胆。 在上锋一再的催促下,他们顶着来来往往的箭支,拼了命往吕左河运送各种筑桥材料。 咣咣咣。 很快,密密麻麻的锤子敲击声响起。 湍急的河面上,一座两车宽的简易木桥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向西延伸。 尽管有时会被天上落下的石头砸塌一小段,但很快又会重新建了起来。 “好好好。” 后方的冢本太郎根本无视下属的伤亡,喜得连拍自己的大腿。 “来人!命令前线继续进攻,同时给石川将军报喜,就说我军已渡过吕左河,很快就能踏平吕左书院。” “是!” 两骑传令兵应下,飞快向定海码头而去。 六十里,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太近。 日落时分,坐立不安的石川泷终于收到了冢本太郎的战报,顿时长长出了口气。 虽然比原计划晚了两天,但吕左书院终于要破了。 而吕左书院已破,那华阳城也就不远了。 “将军,”有军师站了出来,“华阳郡到处都是平坦的大地,除了城池基本无险可守,吕左书院背山靠水,也算是个好地方。” “要不,咱们现在往西?” 说完,小军师隐晦地朝四周各看了一眼。 再不走的话,不仅后面的东海壁垒,还有南边的钟力夫以及北边的王明,恐怕都要齐刷刷出现在他们前面了。 “不急,先等等!” 石川泷明白军师的意思,然而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如今还占着定海码头,万一被云垂人围上,也算有个最后的退路。 然而一旦进入了内陆,同时一时半会又打不下华阳城时,那才是真正的四面楚歌。 “咱们本土的船只还在源源不断向外送人,本将就呆在这里,说不准还能接收一些弟兄。” 其他的,一切等于冢本太郎杀进华阳城再说。 第694章 俘虏 啪嗒。 来回反复,死伤无数小兵后,第一块厚木板终于搭到了吕左河西岸。 呜啦。 倭寇小兵们欢呼着跳过搭桥兄弟的脊背。 他们扛着大大小小的盾牌,像蚂蚁搬家般疯了地往河这边冲来。 放!!! 果不其然,河这边响起了无数怒吼。 咻咻咻。 大大小小的箭支几乎凝固成团,密密麻麻朝着刚建的桥头射了过来。 哚哚哚。 清脆的中箭声如同雨打巴蕉般响起。 普通箭支被盾牌一一挡下,躲在后面的倭寇小兵毫发无伤。 扑扑扑。 重弩箭数量不多,但轻易撕开了盾牌的防御,狠狠的扎进了敌人的身子,甚至一箭都能将几个倭寇小兵串成肉串。 没了盾牌,刹那间,桥头血肉横飞。 数不清的倭寇小兵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倒在河里,转眼被湍急的河水冲得无影无踪。 但无论如何,大量的小兵依然越过了吕左河,杀气腾腾地扑进林瀚墨事先挖好的壕沟里。 很快,河西岸这边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武器碰撞声。 ————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咱们过河了!” 冢本太郎点头,呼地长出了口气,脸上也满满的都是喜悦。 然而没待小军师的声音落下。 前方的夜空光华大放,红通通的映得让人心慌。 “干!”有倭寇将军气急败坏,“云垂人的抛石机。” “所有人不要慌,注意躲避。” 轰轰轰。 石头带着火焰,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啊啊啊。 到处一片惨叫。 这阵抛石机打击来得快去的也快。 很快天色又重新暗了下来。 借着摇曳的火光,倭寇的前线将领四处一看,顿时心如刀绞。 老子的桥还有兵啊。 铺天盖地的石头砸下来,不仅刚刚修好的木桥瞬间化为乌有。 就连聚在河东岸准备过河的大量倭寇小兵因为找不到地方躲,也被集体砸翻。 一时间死伤无数。 但这将军很快反应过来,顾不上悲伤愤怒就直接跳出身下的临时保垒。 “快快!所有人行动起来,重新修桥。” 否则过了河的兄弟就成了无根之水,就算再勇猛也迟早会被云垂人吃干抹净。 “是!” 好半晌过去,才有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 尽管上锋一再催促,但倭寇小兵们却是一改常态。 他们不再勇往直前,而是一个个畏畏缩缩地边走边抬头望天,生怕天上又是一顿石头砸下来…… 天色已昏,后方的冢本太郎看得并不太清楚。 但他到底身经百战,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猜到前面发生的事。 不过冢本太郎并不意外。 刚才的抛石机的确很吓人,不过是林瀚墨在垂死挣扎罢了。 至于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只要攻过去一次,他们就能攻过去两次三次。 到时候看林瀚墨还有多少人命来抵挡。 “来人,传令下去,修桥,继续进攻。” 迟疑了下,冢本太郎又补充。 “过河后,先夺抛石机阵地,注意尽量不要伤害抛石机组成员的性命。本将留着他们有用。” “是!” “将军,”有军师凑了过来,“你是打算夺下对岸的抛石机,再运到华阳城去?” “没错!”冢本太郎赞许地微微点头。 小军师嘿嘿发笑,情不自禁回头朝着定海码头方向望了一眼。 打穿中央军团后,左右两翼高地上的抛石机和重破弩,他们自然笑纳了。 只不过陆伏海已经带着东海壁垒的主力在来定海码头的路上,因此石川泷并没有允许他们拆解那些武器。 是以西路军这里抛石机是有,但数量不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对面的抛石机组了不得,”冢本太郎感慨,“绝对是林瀚墨甚至整个中央军团手下的精税。” “以后用他们来进攻华阳城,最适合不过了。” 小军师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不由跟着微微点头。 一般说来抛石机威力大,打击范围也广。 但大多的是靠大量齐发来砸退或吓阻敌人。 然而刚刚的抛石机,抛出来的石头虽多,却几乎聚成一点,精准命中刚修好的桥以及桥头上的小兵。 这样的抛石机组别说冢本太郎他们没有,恐怕放眼宇内,估计也是屈指可数。 如能俘虏他们,无论是未来的攻城战还是训练新兵,都是个不小的助力。 ———— 吕左书院,后山。 “都看清楚了没有?”有个粗犷的声音响起,“上下左右,就是这样瞄。同时注意风向、风速和温湿,再细调一下,保准你们指那打打,砸得狗日的倭寇怀疑人生。” “是是是。”郝佑多连连点头。 “都看清楚许仟长的示范了吗?”他直起腰,盯着聚过来学习的部下,“看清楚了就赶紧回去干活,多练习几次。” “不用担心浪费弹药,林将军说了,咱们手里的弹药多的是。” “可是仟长,”有箭五营的小兵忍不住迟疑,“前线呢?” 他们这是抛石机组,为数不多能大规模远程压制河对面敌人的地方。 如果一再让他们这些抛石机新手练习瞄准,估计前线压力很大。 其他小兵纷纷点头。 “仟长,咱们是箭营,专职弓驽,虽然以前也练过使用抛石机组,但和东海壁垒的兄弟一比,那是鲁班门前耍大斧……” “要不还是让东海壁垒的兄弟多发射几次吧,打怕倭寇们再说。” “你们啊,”郝佑多无语。 他哈哈地拍了掌第一个问话的小兵。 “调兵遣将是将军们的事,你们听从命令就好,瞎操什么心呢。” 然而郝佑多却忘了他们个个身上都带着伤,这一巴掌下去,两人都疼得撕牙裂嘴的。 “前线消息传回来了,刚刚许仟长和东海壁垒的各位兄弟一轮火球石头砸下去,倭寇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桥又断了,同时还砸死了无数准备过河的倭寇小兵。” “没了那条破桥,你还担心前面的兄弟收拾不了那些过了河的蚂蚱?” “原来如此。” “太好了。” 一群箭五营的小兵们顿时喜上眉梢。 “吵什么吵,”郝佑多黑着张脸,“还不赶紧给我回去练习瞄准?” “是!”小兵们嘻嘻哈哈地应了声,飞快朝着自己的岗位跑去。 第695章 钓鱼 吕左河,东岸。 中军副将冈本凑了过来,“将军,天色已晚。” “要不,您先去休息?吕左书院这边,末将替您盯着。” 冈本刚说到休息,冢本太郎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些天他要么一直催着部下赶路,要么亲自指挥战斗,精神早就撑不住了。 要不是石川泷一直盯着以及吕左书院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估计他这会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扫了眼沙漏,时间的确已经很晚。 冢本太郎抬头朝西边望去。 一如既往,战场上依旧炮火纷飞,杀声震天。 夜色如墨,然而双方的小兵无视黑夜依旧在渡河和反渡河中拼命。 一时半会根本看不出结果。 哈~~ 不知不觉中,冢本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揉了揉发僵的脸皮,“罢了罢了,本将的确有些累了。” “记住,”他盯着冈本,一字一句地叮嘱,“前线的进攻不许停,直到攻下吕左书院为止。” “是!”冈内挺胸应下。 “很好。”冢本太郎满意地点头,“那你好好盯着,万一有什么事,就让亲卫叫醒本将。” “属下明白。”冈内笑,“不过恐怕将军多虑了,要有事也是河对面有事,我们这边能有什么事?” “也是。”冢本太郎困得不行,又吩咐了几句,赶紧回营睡觉。 这一睡他就睡到第二天下午。 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估计冢本太郎还爬不起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一边往嘴里塞到东西一边问旁边的亲卫。 “回将军,现在已经酉时一刻,马上要天黑了。” “天黑?”冢本太郎吃了一惊,“本将睡了这么久!” “吕左书院打得怎么样了?”他匆匆问。 “这……”小亲卫脸色有些不好看。 “将军,在冈本将军的指挥下,兄弟们前前后后一共修了十余次桥,但……” 至今还是没能拿吕左书院。 “什么?”冢本太郎刷地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砰。 他重重放下手中的碗,“三万对三千,这一天一夜都过去了,还没拿下对岸?” “前面那么多人到底干什么吃的!” 小亲卫听得心惊肉跳。 “将军息怒,兄弟们最远一次已经打到了吕左书院门口,但可惜的是被林瀚墨亲自带队给杀了回来。” “不过冈本将军说连他们主将都开始亲自下场,说明对面差不多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相信再修一次桥,咱们就能破了吕左书院。” 冢本太郎脸色稍缓。 他坐下重新端起碗。 “本将要的抛石机组呢,抓到多少了?” “这……”小亲卫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冢本太郎听出了异样,不由抬头起盯着他,目光冰冷如霜。 小亲卫后背一凉,嘴巴顿时顺溜了不少。 “回将军,敌人的抛石机阵地大多设在吕左书院的后山,兄弟们至今还没能靠近。” 更别说打下来了。 什么? 冢本太郎气得重重拍了一掌桌子。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抢不到全部的抛石机,他是有心理准备的。 结果别说抢,冈本居然连对方阵地的边都没摸到。 一时间,冢本太郎气得两眼发红,满桌的饭菜都不香了。 他呼地站起来,径直出了营帐,杀气腾腾地爬上了瞭望塔。 举目望去。 吕左河上,倭寇小兵们依然蚂蚁搬家般修着桥。 不过这回修的不再是一座,而是三座。 只是这个时代的修桥技术勉为其难,能不能修桥首先要看的是河面的宽度。 只要河道宽一点,桥都通常修不起。 是以虽然三座桥都在修,但只有中间连接驿路那座修得最快,两边桥头的攻防也最激烈。 哼。 冢本太郎冷冷地哼了一声,脸色漆黑如墨。 要不是河上下多了两座没完成的桥,眼前的一切根本就和昨天一模一样。 他可是向石川泷承诺过的,说今天一定能打下吕左书院。 要是这会定海码头再派人过来问战况…… “给冈本传话,”冢本太郎气得牙齿咯咯直响,“要是今晚子时前还打不下吕左书院,他就不用回来了。” “是!”旁边的亲卫们面面相觑,回过神后赶紧传话。 前方督战的冈本收到消息,心底懊得想吐血。 主将身边副将无数,别人一个个都安份守已,就他偏偏头脑发热凑上去请战。 结果现在不仅功劳没捞到,反而惹得一身騒,说不准还有杀身之祸。 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冈内心底更是发凉。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哗拉。 前方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连接东西驿路的桥又一次修通。 冈本心一狠,咻地拔出配剑。 “亲卫队,跟本将上!” 他就不信了。 ———— 吕左书院,瞭望塔。 鲁玉龙、林瀚墨还有夏邦为三人围着个小桌子大咧咧地坐着,边聊天还边时不时往嘴里扔些蚕豆消磨时间。 这时,一直盯着前方的亲卫放下望远镜。 “三位将军,驿路上的桥又快被倭寇修通了。” 哦? 鲁玉龙不慌不忙地扭头看了一眼沙漏。 “戌时了,两位,咱们又拖了石川泷这条大鱼一个时辰。” 哈哈。 林瀚墨还有夏邦为放声大笑。 石川泷何其狡猾。 他缩在定海码头始终不肯踏入内地,同时手里有人还有船。 万一发觉不对,估计他就会撇弃一切,立即登船出海。 届时大海茫茫,广阔无边,就算东海壁垒船再多,然而想堵恐怕也有心无力。 因此,还不如先给对面的冢本太郎和后面的石川泷一点希望,让他们以为吕左书院遥遥欲坠,只要再努力一点能就攻破,然后可以长驱直入。 “你们说还要不要继续和石川泷玩这盘猫捉老鼠的游戏?”鲁玉龙问。 夏邦为没作声,站起来朝着风车的方向望了眼。 “陆将军的风车还没有传来,估计东海壁垒还要点时间才能堵死东海。咱们就再等一等。” “也行。”鲁玉龙和林瀚墨自然没意见。 夏邦为又举起望远镜望了一眼。 啧啧。 他感概道:“倭寇要过来了,这回人数还挺多。” “说来自从去年定西大反攻后,本官已经好久没动过手,现在身子痒得不行,要不这回就替林将军下去砍上一回吧。” 鲁玉龙两人也不意外,相视一笑后点头道:“那你就去吧。” 至于他,为了钓石川泷这条大鱼,那鲁玉龙的将旗暂时还不能现身。 大年初四,新年快乐。 第696章 子时 然而夏邦为还没转身,就有传令兵眉飞色舞地跑了过来。 “将军,”他雀跃地挥着手里的纸张,“东海壁垒陆将军消息。” 与此同时,从北到南,从海上到陆地。 杨淼、莫沧海、鱼昊江、黄明、钟力夫以及鲁玉龙从华平驿路过来时放在其他路口上的九千余兵力,齐齐接到了同样的风车。 呼~ 坐得最远的林瀚墨却最先反应过来。 他风一般一下子窜到小兵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对方手上的信件。 匆匆打开,硕大的信纸上就两个字。 子时! 林瀚墨好一阵沉默,突然开怀地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他又轰地一拳重重砸向三人面前的小桌子。 瞭望塔狭窄,因此将军们用的桌子不大,但还算牢固。 然而林瀚墨这一拳下来,小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哗啦碎成一地。 鲁玉龙两人愕然,接过消息一看,顿时了然。 这两天林瀚墨除了下去打仗,其他时候一直和他们两人谈笑风生,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神色如常。 但说到底,包括他祖父林大雄在内,安南侯府的男儿几乎都在这华阳郡里。 如今死的死,失联的失联,也不知这场仗过后还有几个能活着回到星纪城。 林瀚墨又悔又恨,肚子早憋了一股气。 如今看到陆伏海的反攻时间,终于爆发出来。 回神后,林瀚墨脸色羞楠,连忙给两人道歉。 “不好意思,本将失态了。” “不过,”他死死盯着下方灯火通明的吕左河,“反攻时,头阵是我的,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鲁玉龙哈哈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没人跟你抢。” “不过下面倭寇修了三座桥,除了中间连接驿路的大桥,另外两座也快修通了吧。” 夏邦为眼睛一亮,“老鲁说的是,现在距离子时还有点时间,到时候上下两座桥绝对能修通。” 届时三人正好一人一座,谁也不用抢。 至于倭寇能不能修好那两座桥,他们倒不担心。 只要吩咐河这边的小兵减低攻击强度即可。 没什么阻拦的情况下,就算河面宽些,修座桥绝不是什么问题。 “来人,传令下去,所有人赶紧吃饱喝足、检查装备,准备反攻!” 瞭望塔上的命令飞快传了下去。 所有小兵都精神一振。 后方的抛石机阵地更是响起东海壁垒许仟长震耳欲聋的嚷嚷。 “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今晚子时集体反攻,将军们需要留着那三座破桥通行。所有抛石机的目标都尽量避开它们,只打河两边的倭寇。” “还有,只要你们有能耐,想发多少石弹就尽管发,不用留着生崽。” 远程攻击抛石机通常又大又沉,运输不便,反攻追击时基本不可能再派上用场。 还不如现在物尽其用,将所有弹药都砸出去,尽量杀伤敌人。 “听清楚了没有?”他放声大吼。 偌大个抛石机阵地顿时处处响起了瞄准手们的激动回应。 “清楚了。” 不多时,一个个中气十足的“放”字四面八方响起。 ———— 吕左河。 冈本刚过河,还没看清前面的状况,顿时就被天上无数的落石给砸懵了。 轰轰轰。 密集的重物坠地声响起。 四周山摇地动。 倭寇小兵们要么被石头直接命中,死得不能再死。 要么被满天的石灰糊住了眼睛,分不清方向,最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下乱转,被石头砸翻。 最要命的是被那些燃烧的橡胶溅到,它会死死粘在衣服或皮肤上,烫得皮开肉绽,不死不休。 “将军,”有小兵死死举着盾牌,神色惶惶地望着天空,“敌人这攻击的频率和强度好像有些不对劲。“ 之前每次桥修通,云垂人的抛石机打击都会如约而至。 那会的的攻击强度也很大,但与现在一比,则是小巫见大巫了。 雨打巴蕉算什么,现在的抛石机简直像要把吕左河两岸用石头以及橡胶石灰等等通通洗上一遍。 哼。 冈本一声冷哼。 他也不知被多少碎石划到,此时满头满脸的都是血。 然而却是不惊反喜。 “放心吧。狗急尚且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这估计就是林瀚墨最后的垂死反击了。” “传令下去,继续拓宽加固三座桥,保证后续部队畅通无阻。” “明白。” “此外,抛石机撑不了多久,敌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所有人都上,无论是谁敢后退,格杀勿论。” “是!” “还有还有,”冈本重重一抹脸上血水,咬牙切齿望着前方幽深曲折的大小壕沟。 “谁要看到林瀚墨就说一声,本将要亲手取他狗日的项上人头。” 传令兵脸色古怪,然而还是响亮地应了声,“得令!” 时间飞逝,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 躲在临时掩体里的冈本听着外面的落石以及四周的呻吟,心烦意乱。 “这些狗日的抛石机该停了吧。” 这样的话,他都不知暗暗嚷了多少次。 “将军放心,”旁边亲卫连忙恭维,“肯定快了。” 只是很快,冈本知道自己错了。 天上的攻击依旧连绵不绝,落石橡胶等等仿佛无穷无尽般,一直砸得倭寇小兵们起不了身。 这会别说杀到林瀚墨面前了,就连想往西挪上十丈,都要付出大量的性命和鲜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冈本脸色渐渐变得严峻。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抛石机只要没坏,就可以连续发射,但机组成员是人,人力毕竟有穷时。 如果林瀚墨只有三千兵马,除去壕沟里的小兵,剩余的人根本撑不起这等抛石机组的攻击强度。 “来人,”冈本看了眼沙漏,心急火燎地大吼,“将这里的战况传给冢本将军。” ———— 吕左河,东岸。 自冈本过河后,冢本太郎也同样呆不住。 他亲自到了吕左河边,瞭望塔就设在对岸抛石机的打击范围边上。 只是河两边落石无数、浓烟滚滚,冢本太郎已经很努力张望了,然而却是什么也没看清。 “冢本将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冢本太郎正担心后方会派人来追问战况。 结果石川泷的亲卫就亲自过来了。 “……昨天你说已经打下了吕左书院,现在怎么回事?” 小亲卫的声音阴森森的。 “如今东海壁垒的主力马上堵到定海码头,大将军想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华阳城。” 冢本太郎自是清楚石川泷的担忧,不由呵呵尴笑。 “回大将军,吕左书院这里出了点小情况,林瀚墨收拢了四周的乡民,河对岸的人数有点多,此外驿路很多地方都被挖断以及设了伏。所以……” 说到这,他声音一振。 “不过请大将军放心,兄弟们正在排除万难全力向西。至于华阳城,很快就会落入我们手中。” 哼。 小亲卫看着河边那密集的落石,也不知信没信,反正脸色愈发冰冷。 “我要准确的时间!” 冢本太郎暗暗叫苦,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沙漏。 他一咬牙,“现在已快子时,最晚明天正午,本将必会赶到华阳城下,否则提头来见。” 话音未落, 咚咚咚。 激烈的战鼓声遥遥地从河对面传了过来。 冢本太郎和石川泷的亲卫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是…… 进攻鼓? 林瀚墨要发起全面进攻? 年初五,接财神。 祝大家新的一年财源广进。 第697章 上当了 很快,冢本太郎就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了。 杀啊!!! 陌生而又熟悉的云垂语伴随着马蹄声,满山遍野响起。 闪亮的火光更是由远及近,潮水般势不可挡地朝着吕左河逼来。 冈本之前也带不了不少的将士过河。 然而不知是被抛石机打击伤亡太多,还是眼前云垂人的攻势太猛,别说阻拦了,甚至连半点浪花都不曾泛起。 转眼间,冈本就倒在了壕沟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顶在最前方的三甲野急得上窜下跳。 “挡住,挡住!所有人都不许后退。” “无论用什么办法,以河为界,给本将挡住。” “将军,”旁边的小亲卫脸色灰暗,哭丧道:“咱们拿什么挡?” 三甲野大怒,正想喝斥,然而他左右一看,顿时哑口无言。 自从打穿定海码头后,整支队伍在冢本太郎的带领下一直往西进攻,可以说所向无敌。 要不是眼前一条破河挡住了去路,否则光凭林瀚墨那三千人马,早被他们杀光抹净。 正如昨晚冈本所言。 三万对三千,双方兵力悬殊。 林瀚墨根本不可能放弃这战略天堑,主动跨过吕左河与他们对拼人头。 即便发生什么,也会只是河那边出事,自己这边安全得很。 因此吕左河以东,几乎就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别说壕沟陷马坑等等了,甚至连最基本的箭阵以及盾阵都不曾设置。 甚至只要修好了桥过了河,倭寇小兵们还会主动把对岸的壕沟坑道填好。 可以说云垂小兵只要靠近吕左河,无论是河东还是河西,基本畅通无阻。 哈哈。 林瀚墨狂笑着,带着他的亲卫团龙卷风般直奔中间的大桥。 “杀!”他两眼冒火,“挡我者死!!!” “杀!” 身后亲卫们也大吼着集体伏下身子,端起了长长的骑枪和砍马刀,遥遥对准了前方的敌人。 啊啊啊。 倭寇小兵们本来就是一片混乱,这会更是来不及躲避,眨眼被高速袭来的林瀚墨生生撞开。 一个个要么被马蹄踢上半天,要么直接被踩成肉泥。 一时间到处都是惨叫连连。 夜色太黑,浓烟太多,后方的倭寇小兵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状况,但听着熟悉或不熟悉的惨叫,感受着地面如雷般的马蹄响,个个惊慌失措。 三甲野情知不妙,顾不上后方冢本太郎还盯着,果断退回了河东。 “快快,箭营呢,盾阵呢,竖盾!给本将顶住。” “将军……”下属们个个欲哭无泪。 箭还好说,可哪来的盾兵啊。 只要修好桥,最先过河的肯定是盾兵,这会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而云垂的抛石机一直在攻击,天上的石头也是刚刚才砸完,河东这边的小兵们要么被砸得趴在地上,要么躲得远远的。 这会想组起有效的防御,恐怕不是一般的难。 三甲野也清楚这点,心急如焚地拍着大腿。 左右一看,最后他只能望向自己身边的亲卫团。 “你们上!” “兄弟们放心,林瀚墨根本没几个人。只要顶住一轮,他们就肯定退了。” “是!” 亲卫主要是用来保护将领的,多多少少都带有盾牌。 他们应了一声,立即朝桥头涌了过去。 “将军,”旁边军师站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哆唆,“瞧敌人这阵仗似乎不小,又来得太快。要不,咱们把桥拆掉?” “混帐。”三甲野正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把说话的家伙扇飞。 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花了无数性命和鲜血才好不容易才把桥修好,这会又自己主动弄塌? 不知所谓。 哗拉拉。 盾牌阵终于竖了起来。 一支支长矛飞快从盾牌间捅了出去。 刹那间,桥头多了只长满尖刺的刺猬。 只不过时间仓促,无论盾牌还是长矛数量都不够,看起来稀稀拉拉的。 林瀚墨来得飞快,马背上的他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桥东的情况。 然而他浑身不惧。 “兄弟们,随本将杀过去!” “是!” 他的亲卫大多来自安南侯府,亲眼看到了林大雄的尸体,这会正憋着股气。一个个大吼着应下,视死如归地跟着后面,驱马朝桥面卷来。 “放箭!”三甲野左手狠狠地向下一切。 咻咻咻。 盾牌后方顿时斜斜飞起了无数箭支,蝗灾朝着上了桥的林瀚墨扑来。 然而这会桥上还有不少倭寇的小兵。 他们要么举起武器试图抵挡,要么撒开两腿向东跑,试图找个安全的地方。 三甲野视而不见,一场箭雨下去,连绵的惨叫声过后,桥面顿时清空了大半。 哈哈。 “干得漂亮。”林瀚墨大笑。 要不是他在砍人,都有心想给下令放箭的敌军将领翘个大拇指。 原本桥上挤满了倭寇小兵,虽然挡不住他们的马蹄,但多少也会减缓速度。 如今三甲野一顿箭雨下来,倒是帮个大忙。 而且这会的林瀚墨无论是人还是坐骑都布了厚厚的战甲。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后。 密密麻麻的箭支大多直接被弹飞,只有寥寥几根卡在上面,几乎无碍于事。 一座桥能有多长,眨眼间林瀚墨就冲到中间。 咴咴咴。 受了点伤后,他的坐骑更是大受激刺。 看着前方的刺猬,它长嘶着加快了速度,轰地撞了上去。 ———— 后方,瞭望塔。 桥上的战况,冢本太郎和石川泷的亲卫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不由有些茫然。 “那是林瀚墨吧?”旁边有人喃喃出声。 去年的定海码头大战,他们都留守泗山群岛,并没有亲身经历,但最后也知之甚详。 那会的林瀚墨虽然熟读兵书出口成章,然而根本配不上武将两个字。 没想到一年过去,居然生生变了个样……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林瀚墨到底发生了什么,旁边的亲卫突然呼吸急促。 “将军,快看!” 冢本太郎两人微微一怔,不由自主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吕左河上的三座桥,如今已经集体易手。 最下边的桥头不知何时多了一面蓝色的将旗,上面写着个大大的“鲁”字。 冢本太郎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和石川泷的亲卫互视一眼。 两人脑海里更是不约而同浮起一个名字。 东海壁垒,玉龙舰队,鲁玉龙! “上板亲卫,你们的情报不是说鲁玉龙人在南边吗?”冢本太郎手都有些发抖,“他为什么会在这?” 话刚说完,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对面的抛石机命中精度那么高,可以说指哪打哪。 原来是东海壁垒的人在操纵。 怪不得冈本修了十几次桥都打不下这破书院,原来对面不止林瀚墨三千兵力…… “我们中计了,快通知石川将军。” 第698章 上舰,突围 上坂无言以对,下意识地指向了第三座桥,“那又是谁?” 心乱如麻的冢本太郎寻声望去,顿时愕在那里。 第三座桥上同样飘扬着一面硕大的旗帜。 上书一个大字。 夏! “这……” 看着那面将旗,冢本太郎也有些茫然,不由往手下的军师望去。 几个军师相视一眼,个个暗暗叫苦。 他们绞尽了脑汁却也想不到中央军团或东海壁垒有哪个姓夏的将军,不由面面相觑。 但几人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查翻着自己手上的云垂帝国名将录。 半晌过去,有军师迟疑地抬起头。 “将军,属下翻了翻,云垂倒是有四五个姓夏的将领,但……” 说到这,他情不自禁瞄了眼下方那面烈烈作响的“鲁”字旗。 “惟一一个和能鲁玉龙相提并论并肩作战的,应该是定西郡郡尉夏邦为。” 胡扯。 尽管心急如焚,然而冢本太郎的第一感觉还是有些荒谬。 定西郡远在云垂西部,与华阳郡相隔千山万水。 作为定西郡尉,夏邦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上坂正急着赶回定海码头向石川泷汇报,此时一听军师的话,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让我看看。” 他一把夺过那本名将录,对比着下面的“夏”字旗看了两眼,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真是夏邦为! 连定西郡的兵马都到了。 那么云垂的其他兵力,特别是管路平的星落后血营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对面到底有多少人? 三万,五万还是十万…… 这样一想,上坂更是心底发寒。 他再也顾不上下面的战况,飞快地把名册往冢本太郎怀里一塞,咚咚咚下了瞭望塔。 驾! 马蹄声响起。 眨眼间,三骑朝着定海码头的方向急驰而去。 “将军,”军师们目送上坂跑远,惶惶地望向主将,“下面三座桥似乎都顶不住了,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冢本太郎也在心底问着自己。 杀啊。 然而他这一踌躇,云垂小兵已经咆哮着潮水般漫过了吕左河,势不可挡地踏上了东岸的土地。 有军师听得心惊肉跳,连忙站了出来。 “将军,连夏邦为都到了,估计云垂早设了个大大陷阱在等着我们。眼下敌人兵多将广,个个气势如虹,吕左河估计是守不住了。” “就是。”其他军师反应过来,连忙过来劝说,“将军,敌人来势凶猛,咱们再守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云垂人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不,咱们赶紧退吧。” “这,”冢本太郎迟疑,“石川将军那边……” “将军,”有军师看着下方的战况,急得满头大汗。 “石川将军怎么了?石川将军不是常说,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吗?虽然大和将领万万千,但像您一样有勇有谋的屈指可数。和石川将军一样,您也是帝国中最不可或缺的顶梁柱之一。” “咱……您可万万不能折在这里啊。” 至于下面的倭寇小兵,兵败如山倒,就让他们听天由命吧。 反正放弃下属的事,不仅是他们就连石川泷也不只做过一次,习惯得很。 冢本太郎额头突突直跳,“这恐怕不妥吧,咱们的兵力还是很多的。” “将军,”有军师顾不得上下尊卑,“你糊涂啊。” “如今的华阳郡,南北西三条战线都有云垂大军压境,说句不中听的话,敌人兵比我们多,将比我们强,战局已不可挽回,咱们再不走只是死路一条。” “否则,定海码头那边……” 说完,他隐晦地朝着东方瞄了一眼。 上坂这会正赶往定海码头,估计石川泷只要得知了吕左河这里的战况,以他谨慎冷酷的性子,立即会启程出海逃之夭夭。 到时候他们就是被丢下的那群人了。 冢本太郎动容,顿时不再犹豫。 他牙关一咬,重重吐出三个字:“我们走!” ———— 寅时。 夜已深,但定海码头依旧灯火通明。 包括石川泷在内的所有倭寇都没有睡着。 左翼,抛石机高地。 石川泷望着东面的大海,面沉如水。 此时的东海海面同样灯火通明,除了倭寇自己的,还有无数战舰布满了远方的海面,死死地将定海码头围在了里边。 “将军,”有军师声音惶惶,“瞧这阵仗,东海壁垒南北两边的舰队恐怕早到了。” “只不过陆伏海那王八蛋往东绕了下,蒙过了咱们所有的眼睛船,直到围住了定海码头外海才集体向西压过来……” “慌什么!”石川泷没好气地瞪了汇报的军师,“左右两翼阵地的抛石机和弩车修得怎么样了?” 只要有这两块阵地在手,东海壁垒船再多又怎么样,一时半会也绝对攻不上来。 只是不提还好,石川泷刚提起抛石机和弩车,没想到小军师脸色更加沮丧。 “将军,咱们打下定海码头时,属下曾经向您报告过,左右两翼的抛石机和弩车损坏了许多。” 石川泷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道:“本将记得。” 武器嘛,频繁使用的话,多多少少都会坏上一些,十分正常。 再者他们攻破左右高地时,中央军团还自己放了把火,因此抛石机和弩车略有损伤也是情有可原。 “坏得太严重的就算了。”石川泷问,“怎么,都这么久过去,那些轻伤的还没修好吗?” “将军,”小军师缩着脖子,“修理的兄弟们日夜不停不眠不休,然而……” 至今修好的,不到四分之一。 而且剩下的根本没有再修的价值。 “什么?”石川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小军师连忙把自己的发现详细说了说。 最后他感慨道:“将军,中央军团估计就没怎么维护各种辎重。” “数量不足也就罢了,许多抛石机的吊臂、轻重弩车的主弓臂里要么是厚厚的铁锈要么是大大小小的虫眼,一绞弦发动就断了,根本就修不了。” 石川泷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脑子叭啦一闪。 怪不得当初抢摊登陆时,前线将领报告说岸上的火力莫名其妙一下子少了许多。 怪不得后来他们杀上了岸,两边高地砸下来的火力一直不强。 原来如此。 “继续让人修。不能修的通通拆成零件,试着重组。组出一架算一架。” “是。”小军师摇着头走了。 报! 这时,忽促的马蹄声响起。 六十里不算太远,上坂终于从吕左书院赶了回来。 石川泷精神一振,“回来了?西路军打到哪了,到华阳城没?” 唉。 上坂跳下马,长叹一声。 “将军,我们都中了云垂人的计了。至于西路军如今还在吕左书院……” 说到这,他看了看天色,“估计已经败了。” 什么? 石川泷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上坂连忙把战况和知道的详细地说了说。 石川泷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手都隐隐在发抖。 回神后他大吼一声,“地图!” 哗拉拉。 华阳郡的地图飞快展开,敌我双方的位置,兵力以及领兵将领被标了出来。 石川泷左张右望,嘴巴张了又张,然而却是找不到一条出路。 最后他只能痛苦地一闭眼。 “上舰,准备突围。” 第699章 三人 从玉木郡南下的驿路上,行走着一支庞大的队伍。 军容整齐,旌旗招展,蹄声隆隆。 报。 有小兵从队尾匆匆赶到队伍前列。 “三位将军,久堂直人、根井正人等一直嚷嚷着要见殿下。” 他有些吞吞吐吐,“否则又是撞头又是咬舌的……” 哦呵? “这么有种,还咬舌?”鲁平安冷笑着回头望去。 区区手下败将,如今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要好好呆在囚车里。 居然还敢提这要求那要求的,这是要反了天了。 “殿下何许人也,岂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真是不知死活!” “老子去会会他。” “去吧去吧。”郁子平和梁如是相视一见,纷纷点头赞同。 他们三人。 鲁平安代表的是萧正的平倭军或者东海壁垒,梁如是代表的是星落军团,郁子平则代表雁回军团,负责集体护送任宁回国以及押囚回星纪城的任务。 原本护送队伍中还该有个北海关的。 但原北海关守将黄石涛等玩忽职守,欺上瞒下,视守关重任于无物。 城破后更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如今就算找着了,大多也是戴罪之身,同样要押回星纪城受审,最后只能作罢。 至于久堂直人,原本任宁把他送给了巫思远。 而巫思远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反意,转手又送到了百济都城。 对于这个侵略自家的倭寇头子,李承德这百济王自是恨不得抽筋剥皮,吃其肉喝其髓。 然而他到底心里有数,知道如今的百济是谁在作主以及久堂直人是谁擒获的。 最后李承德只能忍气打骂一顿,又乖乖将久堂直人送到了韦君谦的手中。 如今更是成了南下回京中的一名俘虏。 至于韦君谦和萧正,则忙得不行。 他们此刻还在百济都城,一边处理平倭军搬师回国的事宜,另一边则跟李承德讨价还价。 云垂帮百济顶住了倭寇的侵略,劳民伤财,死伤无数。 如果是长兴帝在位,恐怕只要李承德上书星纪城,一顿天朝上国两国邦谊之类的奉承后,双方就此乐和和划过。 没准长兴帝还会反过来大肆奖赏百济一番。 但任宁不一样。 用他的说法,这世界没什么是免费的,既然云垂帮李承德保住了领土和王位,那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李承德自然不爽,一直左顾言它,以图蒙糊过关。 可惜在任宁的授意下,韦君谦早让人把他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 百济的确地小贫瘠,然而李氏可不穷。 是以,这会韦君谦和萧正的军师们正叭叭地敲着算盘,非狠狠敲李承德一笔不可。 咳。 郁子平轻咳了一声,脸色古怪地抬起头。 他望着队伍正前方烈烈作响的明黄色旗帜。 “老梁,不知殿下……如今到哪了?” 梁如是呵呵一笑。 他原本就是星落军团前锋一营的仟长,对任宁最为熟悉,对此也不隐瞒。 “以追风和奔雷的速度,殿下这会估计快到星纪城了。” 郁子平点了点头,也是哭笑不得。 如今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各大边关以及各大军团,所有将领手中几乎都有任宁的详细资料。 从他离开星纪城成为岩陲要塞斥侯开始,一直到前些天抓住久堂直人为止,事无巨细,都写得清清楚楚。 因此郁子平也算了解任宁的性子。 但他真没想到这位殿下真会脱队而去,和过去一样自己一个人带着萧纲就直奔星纪城。 “不用担心。”郁子平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殿下的本事高着呢。”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 “反正我等兄弟对殿下那是望尘莫及,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再说了这是云垂本土,如今境内除了华阳郡外可谓四海升平,能发生什么事?” 郁子平点头。 他左右琢磨了下,倒也不担心任宁的安危。 只是梁如是提起华阳郡,他情不自禁朝南方望去。 “也不知现在华阳郡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梁如是收起脸上的笑意。 “风车一直有回报,说各方面的战况都挺顺利的。估计用不了多久,也不用咱们几家军团再出手,陆将军他们就能把石川泷等人一一收拾了。” 如今上了岸的倭寇虽有十二万余,但包括石川泷在内,四面八方都被困得死死的,基本逃无可逃。 只要云垂各军继续平稳推进,剿灭他们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仗快打完了是好事呀。”郁子平望着梁如是,脸色有些诧异,“老梁你那什么脸色?” 哼哼。 梁如是不爽地冷哼几声。 他把拳头捏得咯嘣咯嘣直响,那张黝黑的脸庞上更满满地写着意犹未尽。 “妈的,话是这么说,但一说到打倭寇,老子手还痒痒的。” 要不是这里本土,华阳郡以及其周边又是上好的产粮区,他还真希望这仗场打久点,最好打到有他们星落军团继续上场的机会。 “你呀。”郁子平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星落军团无论从将军到小兵,都是群渴望打仗的疯子。 “放心吧。”他开口安慰,“殿下不是亲口说了嘛,以后大仗强仗有的是,让咱们在下来的日子里好好练兵就行。” 而且那些仗估计还都不在本土,以后所有参战军团都可以放心大胆地出手。 然而梁如是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但那也得几年后的事了。” “是啊。”郁子平这点倒不意外。 这几年,整个帝国东南西北都在打仗。 虽然都赢了或者即将胜利,但云垂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需要休养生息。 用任宁的说法,在没装满帝国各大粮仓或武器库前,除非是敌国压境,否则都尽量不轻启战端…… 两人正聊着。 得得得。 马蹄声响起。 鲁平安骑着马又眉飞色舞地跑了回来。 梁如是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诧异。 “这么快回来了?老鲁,你没把俘虏们怎么样吧?” “还能怎么样,”鲁平安嘿嘿直笑,“俘虏嘛,就该知道自己的位置,既然久堂直人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吃呗。” “老子二话不说,直接让人给他们上了枷颈,再往嘴里塞了破布,如果还能闹就让他们闹去。” 第700章 报社 第700章报社 星纪城 时值大丧,往日繁华似锦的帝都到处一片惨淡苍白。 无欢笑,无丝竹,甚至不得婚嫁。 一出家门,所有人都得板着张脸垂首匆匆而过。 甚至就连往日那些天不怕地不怕,最嚣张跋扈的贵公子哥,这会也安稳沉寂了不少。 这种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不少人感叹之余,情不自禁扭头朝着东方望去。 也不知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帝都。 一旦新王登基,将会迎来普天同庆,届时星纪城才能恢复往日正常的生活。 否则就得像现在一样,持续哀丧,直至三年…… 城东南,宜阳坊 平民百姓的聚居地。 江小鱼提了提手中沉甸甸的篮子。 篮子满满,装的是今天刚派下来的报纸。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星纪城,除了皇宫所在的北边,其他三面城外都建起了报社,光明正大地印售起了这份《云垂半月刊》报纸。 哦,不对。 如今的云垂半月刊已经不能再叫半月刊。 它从原本的半月一刊,变成一月四刊。 如今更是一月十刊,平均三天就出一份新的报纸。 尽管如此,但包括星纪城在内的云垂所有郡府,报纸的销量愈发欣欣向荣,甚至可以说供不应求。 通常只要一印出来,几乎就被订售一空。 毕竟大丧期间,读读报看看外面的世界,几乎是百姓辛苦劳作之余唯一的生活调剂品。 甚至还有好事者传言,签于报纸持续供不应求,以后会增加到一月十六刊,甚至每日一刊,从而改名为《云垂日报》。 只不过这时代的印刷术和造纸术都跟不上报纸印刷需求,特别是风车传讯,无法传输这么庞大的信息,各地报社只好暂时作罢。 虽然报纸的刊数大幅提高,但庆幸的是报纸的质量并没有降低,相反还越办越好。 比如,几乎每个版面都有了明确的负责人。 不少人一看那些名字,顿时哑然。 那都是些朝堂或民间的知名人士或大儒,一些甚至有着六朝重臣以及太师府的身份。 这些人举手投足间就能影响整个帝国的动向和未来。 也不知这家突然冒出来的报社是怎么把他们挖来的…… 报纸数量质量双双上涨,可谓皆大欢喜。 如今的星纪城,除了那些向来警醒的高门大户,不少平民百姓闲暇之余,也喜欢拿张报纸看看。 江小鱼微微失神,他并不了解这些。 大半个月前,他还在附近的垃圾堆里和流浪猫狗抢吃的。 结果附近的坊正找到了他,问江小鱼愿不愿意工作。 并且坊正一再说明只要他努力认真干活,以后不敢说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 坊正而已,其实就是坊里坊间负责街道办事处的小吏。 星纪城遍地高官贵族,一砖头砸下去,甚至都可以砸倒几个王爷。 小小的坊正可谓啥都不是,但在江小鱼这等人的眼里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想都不想,立即就答应了。 于是江小鱼就成了一名卖报小童…… 大半个月工作下来,他已经有了些许心得。 只要卖报时起早点、腿脚勤快点、叫声响亮点,那卖报换来的铜板,一天的伙食费基本还是足够的。 想到这,江小鱼又细细翻了翻篮子里的报纸。 确定它们被油布包得好好的,哪怕下再大的雨的都淋不到,他才松了口气。 江小鱼细细地琢磨着。 只要把它们都卖出去,除去吃喝,自己一天还可以攒十到十二枚铜板。 辛苦干上几年,一直省吃俭用的话,没准可以在城外买座小房子或者在附近的坊市租个小屋子住,从此告别天当被地当床的日子,甚至还可以讨门媳妇成个小家…… 对了。 坊里王大婶的四姑娘和自己年纪相仿,长得白嫩乖巧,以往还偷偷给自己塞过馒头,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等攒够银子,四姑娘年纪也到了,没准可以让媒婆去探探王大婶的口风…… 想到这,江小鱼的嘴角又情不自禁微微翘了起来。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又赶紧收起了笑意。 他机警地四下瞧了瞧,见都是坊里坊间的熟人,江小鱼这才松了口气。 大丧期间,居然还敢面露笑意。 这要是被官府或锦鳞卫逮到,那也是个大不不小的罪过。 至少对他这种人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江小防不得不小心。 干活! 先填肚子,以后…… 刚想到这,他的肚子就咕咕地唱起了空城计。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要卖报,最好的地方莫过商队来往人气兴旺的东西两市,其次就是豪门出没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大街。 江小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毫不犹豫迈开腿,朝着朱雀大街的方向而去。 边走,他边抓起身上的衣服细细地闻了闻。 还好。 衣服虽然破旧,但没什么味道。 江小鱼深深记得坊正大人曾经说过的话:无论高低贵贱,没人喜欢脏兮兮臭哄哄的。 因此从卖报开始,他就将自己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更是打理得整整齐齐…… 朱雀大街距离宜阳坊有点距离。 但江小鱼此时心情愉悦脚步轻快,紧赶慢赶,一个多时辰后就到了目的地。 这些天他一直在附近卖报,尽管目不识丁,但江小鱼却能隐隐感觉到这四条大街上有事发生。 表面上看起来这四条大街人流没有东西两市多,但卖报时却出乎意料的好。 那些贵公子哥们也不知在等什么,反正一个个眼巴巴地向外张望。 只要听到报卖声,他们就情不自禁朝江小鱼望了过来。 手下的小厮们何其机灵,都不用主子开口,就赶紧过来购买报纸,有时候甚至买的还不止一份两份。 最快的时候江小鱼都不用一个早上,就能将满满一篮子的报纸给卖光。 这天,江小鱼刚到朱雀大街,还没开嗓叫卖。 得得得。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城门方向,一路小跑过来两匹俊马。 一黑一红,眼珠透亮,高大雄壮。 一看就知道价值万金。 江小鱼赶紧闭上正要叫卖的嘴,连忙躲到街边去。 所谓宝剑配英雄,好马配良主。 拥有这等俊马的主人,身份绝对不低,他可惹不起。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却被黑马背上的主人喊住了。 任宁翻身下马,微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那位小报童别走呀,给本……我来份报纸!” 更新 第701章 盗版 江小鱼大喜过望。 原来是自己的客户。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大街不愧是风水宝地,刚刚过来就已经做成了一份生意。 看来今天的生意会很兴隆。 如果天天都这样顺利,那估计自己的目标可以很快完成。 想到这,江小鱼的笑意更浓。 “好咧!”他欢欢喜喜地应了声。 说完,他匆匆跑了过来,抽出两份还散着油墨香的报纸,恭恭敬敬送到眼前的男人手上。 付钱自然是雷二。 “小报童,”他边笑边掏铜板:“很有眼力嘛。对了,你叫什么,干这行多久了?” 江小鱼眼珠滴溜溜一转,连忙如实回答。 末了他继续扬着灿烂的笑脸。 “听两位客户的口音,好像不是星纪城本地人。小的天天在这星纪城转悠卖报,不敢说对这帝都了如指掌,但也还算熟悉。” “比如哪些客栈不仅配得上两位的身份同时还物美价廉,又比如哪些酒楼酒水奇差还喜欢坑外地客人……” 说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瞟向任宁,心里清楚这才是说话的主。 “要不小的给两位介绍介绍……” 任宁微微一笑,并没有答理这茬,反而是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报纸。 “雷二,这份报纸无论是纸质、排版还是印刷,看起来比似乎我们上次在河内郡见到的要好得多。” 雷二微微一怔,连忙翻了翻报纸,随即点头。 “将军说的是,这报纸仅捧在手里就沉甸甸的,印刷图画什么的看上去也确实比我们上次买到的要好。” 说完,他抬起头感兴趣地四下张望。 “星纪城不愧是天子脚下,果然没人敢乱来。听说发行这份报纸的报社就设在城外,所以这儿的报纸才印得更精美吧。” 见任宁两人无视自己,江小鱼也不意外,反而更是打起了几分精神。 咳。 他挺起胸膛,轻轻咳了一声。 “星纪城……两位将军初来乍到,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但小的卖报也有一段时间了,关于这份报纸,其实知道一点点内情。” “哦?”任宁两人哑然地相视一眼。 雷二嘿嘿地掏出颗碎银子, “久闻帝都人杰地灵,消息灵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说看,如果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这碎银子就是你的了。” 江小鱼顿时两眼放光。 星纪城是帝都,高官云集豪门遍地。 据说外地的乡巴佬为了不在这里露怯,出手一向豪爽。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光雷二手上这颗碎银子就足够他舒舒服服生活一个多月了。 “好好。”江小鱼连连点头,“小的这就说。” 他左右张望,见四周没人注意这里,连忙说下去。 “两位将军,有所不知。现在时间还早,街上的行人不多,看起来似乎没人想要报纸,但实际上这份报纸十分好卖,可以说报社那边根本印不过来。” “所以有些黑心肝的老爷们会买一份报纸回家,然后自己跟着上面的内容排版印刷。” “但他们哪会注意纸质、图片、文章的字句段落什么的,怎么胡搞怎么来。反正印出来了也能卖出去。” 说到这,他义愤填膺地拍了拍胸脯。 “当然,小的绝对不卖那些坑货。” 毕竟,表面上是他在为报社不辞劳苦起早摸黑地卖报纸赚钱,实际上是报社给他了一份稳定活下去的生计。 否则这会的他还在垃圾堆里和狗抢吃的。 孰好孰坏这点,江小鱼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两位在河内郡时,买到的估计就是这样的垃圾了。” 任宁了然,“原来如此,看来咱们买到盗版了。” 哼。 雷二一声怒哼,随手把碎子塞到江小鱼手中,愤愤不平道:“这些混帐,真是不知死活。” 印刷出来的报纸不仅缺斤少两,质量堪忧。 有些甚至还夹带私货,不仅与原文内容大相径庭甚至截然相反,那是万不可容忍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报纸每卖出去一份,他也有一分收入。 这些王八蛋居然敢在中间截糊,那就是谋他雷家二少的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任宁恍若未闻。 他又和江小鱼聊了几句,得知不少像他这样贫民区的流浪儿童都被社区动员出来,干些诸如卖报、清洁卫生之类的谋生后,这才松了口气。 见两人准备上马离开,江小鱼急了。 他下意识攥了攥雷二刚给的碎银子。 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可不多见。 “两位将军,真不要小的帮你们介绍客栈酒楼吗?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哈哈。 雷二身经百战,哪还会受这些小事烦忧,脸上的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咯嘣咯嘣往嘴里扔了几颗蚕豆。 “谢了,不过我和将军在星纪城有亲戚,去亲戚家住就好。” 雷二指了指正北方,“他们家就在前面。” “这样啊,”前方是豪门贵族聚居居,江小鱼不敢再多言,只好遗憾地摇手告别,“两位将军保重。” 目送两人走远,他藏好碎银子又理了理嗓子,这才正式开喊。 “卖报,卖报!” “今天刚出炉的报纸咧。” “华阳郡大胜,苏澜郡大卖还有弘光大师的养生经咧,快来买一买读一读……” 很快,江小鱼被人围了起来。 算是个见过面的熟人。 “小鱼儿好早,又来这里卖报啊,来份报纸。” “好咧。”江小鱼呵呵一笑,麻利地抽出报纸递了过去,“李夫子你也好早啊。” 呵呵。 “没办法,”李夫子笑,边翻报纸边不经意开口,“老祖宗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嘛。” “对了。刚才老远就看见了你,不过那会你正和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聊得欢,看样子很相熟?” “如果对方有什么好路子,记得拉夫子一把。” “哪是什么熟人,”江小鱼苦笑摇头,“就是两位外地过来的将军,向我买了两份报纸而已。” 两人正好同路,闲着没事,江小鱼便把情况说了说。 “我就想着给他们推荐些客栈酒楼什么的,赚点外快嘛。可惜他们在星纪城有亲戚,白瞎了我那么多口水。” “真的假的,”李夫子不信,“看你们聊了那么久,他们就没说什么别的?” 不知怎么,江小鱼抬头瞧了北方隐约的豪门深宅一眼,心底一下子警省起来。 他飞快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了。” “夫子你知道像咱们这种小乞儿,能不能活全靠一张嘴。大清早的难得遇上外地的客人,再看看他们坐骑,肯定非富即贵,我便忍不住天南北地将整个星纪城东拉西扯啪啪啪一顿胡扯。” 说完,他嘿嘿地拍了拍口袋。 “还好,他们最后打了点小赏,也不算白费口舌。” “原来这样啊。”李夫子也不知信没信,又聊了几句,转身走了。 没多久,任宁回到星纪城的消息在整个帝都飞快传了开来。 第702章 上门 户部尚书府。 因为不用上朝,钱良此时还在家里,正和夫人一起悠哉悠哉吃着早餐。 得得得。 脚步声响起,管家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来不及行礼,他便急着开口,“大人,刚刚得到消息,殿下已经回到了星纪城。” 什么? 钱良夫妻俩精神一振。 很快,两人眼里都不禁涌上了欢喜。 虽说星纪城里各种王爷和殿下多如牛毛,但此时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人材配得上这个称呼。 那就是:宁王殿下。 “消息属实吗?” 事关重大,钱良不由多问了句。 “回大人,消息绝对属实。老奴的二小子刚刚在朱雀大街看见了殿下和雷二将军。据他说殿下看起来十分健壮,神采飞扬的。” “好好好。”钱良欢喜得连拍大腿,“千盼万盼,殿下总算回来了。” “快快备车!” “是!”老管家转身离开。 一时间,偌大个厅里又只剩下钱良夫妇俩。 “老爷,”尚书夫人连忙喊住他,“你这是要去宁王府?” “嗯。”钱良重重点头。 现在已经八月,各地的夏收正陆陆续续送上京来。 此外,国土部除了在青石郡外还在其他郡发现了大规模的铜铁矿,需要朝廷及时收回并派人去开采。 另外金部需要铸币权,仓部则需要统一维护和清点里面的储备。 还有,各地方一些关系到国防民生的重点物资,比如百花沧澜郡的药材,汐语郡的海盐等等也都需要统一调配。 作为户部主官,能批的钱良已经尽量批的。 可这些事关重大,必须盖上帝国的玺印,他实在没办法。 “可殿下刚刚回京,你就得到了消息甚至还匆匆找上门去,”尚书夫人欲言又止,“会不会……” 毕竟,没有哪个上位者喜欢下属探究自己的行踪。 钱良明白她的意思,然而却是呵呵地摆了摆手。 “夫人不必担忧,咱们这位殿下呀,其气量和行事非常人所能比。” 尽管任宁之前并未回京,但在确定云垂下任帝皇的身份后,他就源源不断往星纪城发回自己亲笔写就的各种政策纲领。 作为六部重臣,钱良自然也收到了不少。 他曾逐一细细翻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以为是这位只是太师府和星落军团在众皇子中矮子选高个,胡乱推出来的主。 或许有比其他皇子出色的地方,恐怕也只是懂得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但细细看过那些纲文后,钱良才翻然醒悟。 这宁王显然并不是想象中只知道点头或嗯啊应对的傀儡王爷,对于将来如何统治甚至振兴这个大帝国,他心底有着详细且可执行的思路。 当时几大尚书一顿交流,个个老泪纵横。 看来帝国有望啊。 然而尚书夫人依旧神色不安,“老爷,要不,你还是再仔细想想吧。” 虽说宁王已经回了京,但只要没登上皇位,就动不了玉玺。 因此,户部那些需要紧急批注的文件也派不下去,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再者,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们老两口也就算了,犯了忌讳大不了回老家安度晚年。 可他们还有个女儿叫钱巧,那可是星落军团军团大将的夫人。 尚书夫人不得不慎重。 “糊涂。”钱良瞪了老妻一眼。 谁说没坐上龙椅就不能动玉玺的? 现在整个朝廷上下都认可了宁王的继位身份,他自然能动用玉玺。 云垂建立六百余年,这点又不是没有先例。 至于韦君谦…… 钱良一想到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痒的。 得得得。 这时,脚步声又响。 管家跑了进来。 “大人,马车准备好了。同时老奴还得到消息,其他几位尚书大人还有太师已经出门,集体朝着宁王府而去。” “瞧见没有!瞧见没有!” 钱良又重重瞪了老妻一眼。 哼。 尚书夫人放下了心,一声冷哼后,手却是摸向案桌上的果盘。 钱良脖子一缩,赶紧抱起文件匆匆出了门,甚至连往日最喜欢盘的珠子都忘了带。 各尚书府都在皇城跟前,距离宁王府不算太远。 钱良赶到时,其他几位尚书也正好到达。 他转头四下张望。 果不其然,此时的宁王府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神色各异的人。 一看就知道是各府各衙派出来的。 瞧那眼巴巴的模样,似乎只要钱良等人招招手,他们背后那些主子立即就会从自家赶过来。 然而几人对此视而不见,而是淡淡地相互问候了几句。 都是尚书,品阶不分高低,但礼部尚书范文年纪最大,他稍稍整理衣冠,才让下人去敲门。 吱。 王府大门应声而开。 范文身后的钱良探头一看。 王府大门上那高高的门槛此时横在一边,似乎还没来得及装回去。 他吊着的嗓子眼顿时放回了心里。 邹大河笑呵呵地迎了出来。 “见过太师以及几位尚书大人,几位贵客大驾光临快快请进!” 他原来是任宁的管家,但自从主子当上了亲王,邹大河也有了新的身份,此时应该叫亲王府长史。 那可是朝廷从六品官。 正好和任宁打败南奉后获得的官品一样。 “长史请。”几位尚书好一顿谦让,这才跟在邹大河身后进了王府。 吱呀。 一声响起,王府大门重新合上,将外面众人探究的视线彻底关在了门外。 然而这一大群人并没有消散。 好半晌过去,才有人轻声开口,“各位,小的来晚了,殿下……是真的回到了京城吗?” 没人作声。 这会还能来晚的,那他住的地方必定比较远,说明主子地位不高,因此无需理会。 但这么多人中,总有比说话人住得更远的。 “应该是回来了吧。没见太师和几位尚书大人都亲自过来拜访了吗,而且还不带夫人。” “说的是。”不少人纷纷点头。 不带夫人,那肯定不是来找王妃的。 “各位,”又有人忍不住出声,“殿下已经回京,下一步就是……谁有钦天监方面的消息?” 嗡~ 四周一下子哄动起来。 只要钦天监算到了上好的吉日,新王就可以登基,他们这些人的生活才可以恢复。 别的不说,至少以后出门再也不用战战惊惊,甚至连口小酒都不敢喝。 然而好一阵子过去,却是始终没有人出声。 那声音还不死心,“钦天监那么大,里面人可不少。咱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没个里面的亲戚或朋友?” 四周的人你看我看你看,个个不作声。 围在宁王府大门口这里看看也就算了,至于钦天监,在这新王上位之际,就算知道情况也不敢随便说。 那可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 他们可还没活够呢。 第703章 玉玺 第703章玉玺 一行人并不知王府外面的情形,施施然地进了会客厅。 然而偌大个客厅里到处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邹大河脸上笑容不变。 “各位大人请见谅。殿下刚刚回府,此时浑身风尘仆仆的,另外王妃和世子已经很久没见王爷了……” “因此,可能需要各位大人在这稍息等候。” 说完,他站直身子。 “来人,给各位大人上茶备点心!” “无妨,无妨。”钱良一行人纷纷摆手。 他们之所以迫不及待跑到宁王府,除了手头上有着大量必须尽快签发的正令国是,更想亲眼看看任宁此时的确切状况。 如今看见邹大河的模样,想必任宁并无异样,几人心底不由大定。 因此,早一点还是晚一点看到本人,他们反而不是那么急了。 咳。 礼部尚书范文站了出来。 “劳烦长史告之殿下,殿下征战百济,所向无敌,扬我国威,震慑四海,帝国上下无不荣焉。” “如今殿下得胜,千里迢迢归来。漫漫旅途,想必殿下早已身心俱疲。此时到府,大可以先好好休息。” “至于老臣,可以等。烦请长史务必告诉殿下,万不可着急!” “对对,臣等不急。”刑部和工部的代尚书连忙站起来出声附和。 自从工部尚书罗垦下狱,刑部尚书蔡律告老,两人就从原有位置向上走了一步。 虽然这段时间他们一直统管着部里的事务,但因为没经过皇帝的钦批,所以至今还有个“代”字。 而且日后能不能转正,去掉前面的“代”字,还得看任宁一会儿的心情。 因此虽然口里说着不急,但其实他们两人比会客厅的其他人都要紧张。 邹大河又抱歉了几句,吩咐下人们好好招待几位贵客,转身又匆匆离开了会客厅。 左转右转,很快到了小花园。 此时日头刚露,气温尚凉。 然而任宁并没有休息。 他提了桶水,一边和盈盼聊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边洗刷刷地涮着追风的马身。 盈盼则拿了些黑马喜欢的零食,一边倾听丈夫的诉说,一边开心地喂着追风。 旁边是张大娘子和任宁的义妹苗冬,两人正嘻嘻地逗着哗哗四处乱爬的任战。 一家子其乐融融。 邹大河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打扰,而是耐心地等着。 好半晌过去,任宁和盈盼望了过来。 “殿下、王妃,太师和各位尚书大人都到了,此时正在会客厅候着。另外王府大门外又聚集了不少朝庭的三四品大员。您看?” 任宁抬头看看天色又扭头瞧了眼沙漏,抱歉地朝盈盼笑了笑。 “时候不早了,我得先过去看看,咱们一会儿用膳时再聊。” 嘻嘻。 盈盼理解,笑着点头,“去吧。” “殿下都已经回来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不急着这一两刻。” 任宁点头,过去亲昵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这才起身去了会客厅。 吱。 会客厅的大门重开打开。 钱良一行人都以为要等上好些时辰,结果茶都没喝两盏,任宁就到了。 振奋之余,他们赶紧纷纷起身。 “臣等见过殿下。” 任宁伸手,“各位大人无需多礼,坐下聊。” “谢殿下。”钱良等人应了声,却是纷纷朝精通礼法的范文看去。 只见老头子站着一动不动,他们也就乖乖站着。 任宁见状,无语摇头。 但他也没有强求。 “本王刚到家,各位大人就这么着急见赶来王府,不知有何要事?” 任宁语气寻常,并没有苛责的意味。 下面一群老头子都是人精,自是听得出来。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作声。 好半晌过去,兵部尚书关邑咳了一声,他取出文件上前一步。 “殿下千里刚归,身心俱疲,老臣该死,确实不应该打扰殿下的休息,但兵部有十万火急的大事需要向殿下禀报。”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任宁并不意外,他端起茶杯。 “无妨,关尚书请直说。” “谢殿下。两月多前,王妃的胞兄铁勒开伦曾经往帝国发过请愿折子,上言开伦部族愿意并入我云垂,成为帝国的一份子……” 任宁点头:“本王知道这事。” 事实上这还是包括铁勒在内的开伦一众人先和他商量好的。 而且算算时间,大概也就这几天,右蒙和阿伦带领的商队也快到星纪城了。 咳。 关邑又咳了一声。 “殿下,如果帝国接受开伦部族的请愿,需要尽快给予正式的回应以便形成法统。” 说完,他扭头朝西边望了一眼。 此时的西凉大草原,血月和安吉尔打得不可开交,草原王庭看上去似乎有意平息双方纷争其实上却是在暗地里添油加醋,也不知呼延托迟打个什么主意。 谁也说不好一秒会是什么模样。 因此对开伦部族的请愿还是该早下定论,以免夜长梦多。 任宁点头,“我云垂自建立起来已有六百余载,向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开伦部族愿意成为帝国的一份子,日后同富贵共患难,本王自然喜闻乐见。” 说完,他砰地放下茶杯,正式定调。 “准了!” “不知需要本王做些什么?” 呼~ 整个会客厅一片眉开眼笑。 “殿下,”范文这老头子乐哄哄地拱手,“对于开伦部族的法理回文,礼部上下早已准备妥当,一式两份,只待签署。殿下要做的是盖下帝国的传国玺印,同时诏告天下并快马送往开伦即可。” “当然,如果殿下对西凉战局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可暂时不选择公开。” “嗯。”任宁了然,抬头朝太师望去。 传国玉玺代表着皇帝,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其下落何其重要。 一旦先皇驾崩,它第一时间会由宗人府保管,开箱钥匙则交由太师府掌控,同时四周安排大量禁军,一天十二时辰盯着,直到下任帝皇接手。 任奕不知从哪摸出个箱子,稍稍上前一步。 “殿下,这是传国玉玺的开箱钥匙,臣已经带来了。” 任宁没有接,而是重新望向礼部尚书。 “范尚书,如果本王现在接手,合乎皇室的祖宗礼法吗?” 对他来说,坐到龙椅上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不必过于猴急,以免引得某些人在背后碎嘴。 任宁虽然不怕,但也没必要无事生非。 范文连连摇头。 “殿下大可放心,帝国有早先例。” 哦? 任宁不置可否。 范文只得说下去。 “殿下,钦天监上下一心日夜兼程,如今已经测算好了九个黄道吉日,个个契合殿下生辰、不仅意义悠深而且尊荣之至。” “只不过……这些个吉日中,最早的也要下个月初九。” “如今是八月,”旁边钱良忍不住接口,“下月初九,那不正好是重阳?” “钱尚书所言极是。”范文微笑着点头。 “《易经》把六定为阴,把九定为阳,九月九日可谓‘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此时殿下登基,意味着帝国长久传世,绵延不绝。” “同时,九九亦同‘久久’,长久之意,意味着天子生命长久、健康长寿。” “此外,秋季还是一年中收获的黄金季节,重阳佳节,寓意深远,是普天之下百姓齐贺的吉利日子,最适合殿下荣登龙位了。” 众人了然,纷纷点头。 “确实是个好日子。” “辛苦钦天监了。” “但是……”范文缓了缓。 “殿下还有各位大人,登基事大,需要择吉日吉时,然而国不可一日无主,国事关系百姓生计,更不可久候。因此帝国建国六百余年,曾有三次这样的先例。” “殿下如今已经得帝国上下的认可,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帝皇,只不过吉日未到,殿下尚未荣登龙位。但国是事关国运民生,这传国玉玺,殿下自然也可以先行动用。” 第704章 人才 第704章人才 喀嚓。 轻声响起。 任奕解锁手上的钥匙宝箱,再次将它用双手高高举起。 “殿下,为了帝国延绵千秋、国是通畅无阻、百姓安居乐业,臣斗胆恳请您尽快继承和启用传国玉玺。” 钱良一众人闻言肃立,纷纷拱手朗声:“臣等斗胆,恳请殿下继承并启用传国玉玺。” 任宁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半晌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有感于各位大人拳拳爱国之心加之国事确实繁多迫切,本王就依照先例启用传国玉玺了。” 说完,他起身整束衣裳,小心翼翼地从任奕手中接过钥匙箱子。 箱子不大。 打开一看,里面并排放着两把铜钥匙。 钥匙古朴陈旧,淀满了岁月的斑驳。 其样式并不显眼,甚至可以说有点粗鄙,根本看不出来是用来保管传国玉玺的。 唯一令人注目的是两枚钥匙的匙柄上分别用篆体刻了两个蝇头小字。 定眼一看。 原来是“云垂”和“传国”。 任宁先将箱子内部朝几位尚书展示了下,待众人确定无误后,这才看向他们身后高高的折子堆。 “国是繁重,事不宜迟,太师还有几位尚书大人,不知传国玉玺现在在哪?” 见任宁如此上道,钱良几人更是高兴,纷纷出了口长气。 “殿下,”范文又站了出来。 他理了理嗓子。 “按着帝国礼法,先帝驾崩后,传国玉玺会由宗人府宗令暂时代为保管,但实际上老宗令也只是当着众亲贵大臣的面将传国玉玺放进宝箱里,然后将钥匙交由太师而已。” “其实上放有传国玉玺的宝箱一直存放在宫中,就在先帝的宝库里,外面由三百禁军时时把守着,此时除了殿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原来如此。 任宁恍然。 他还以为要去宗人府一趟。 那里虽有守卫但并不严密,的确不适合用来保管传国玉玺,通常只用来囚禁或约束违法犯纪的龙子龙孙。 此外,前些时候夷光公主还在那里让老宗令执行家法,打杀谪降了不少违纪违规的皇子皇孙,如今可谓人迹罕至。 最重要的是陈修梅也就是前太子被废后,全家都囚禁在那里,至今还没定审。 因而无论皇亲还是国戚,对宗人府都忌讳莫深。 “殿下。”有人站了出来,目光闪烁,“说到宗人府,微臣不禁想起一个罪人。” “陈修梅枉为皇族,不修文德武略,不习圣言贤行,对内色欲熏心,对外贪脏枉法。幸好先帝慧眼,废除其太子之位,实乃顺奉天意平息民愤之举,朝廷民间无不鼓掌叫好。” “陈修梅虽贬,但先帝宽厚,仁慈以待,本以为他会翻然醒悟,从此痛改前非。” “然其浑然不念先帝轻恕之隆恩,一家人虽居于宗人府,却是每日大喊大叫,不仅形若颠狂,大失皇族风范,且语出叛逆,频频妄言,矛头直指包括殿下贵妃在内的各位皇亲,实在罪不可恕。” 说到这,这人弓身长鞠到地。 “殿下,微臣以为这等罪大恶极且不懂感恩之徒,已无挽救之可能,应该按律按错给予严惩,以正视听,以敬效尤。” 任宁深深地看了这人一眼。 金手指下,对方头顶呈现普通的黄色,数值还挺高,足有64。 黄色,代表着对他既无凶心也无善念。 数值高,说明身体还算健康。 “这位是?”任宁问。 会客厅里的几人,太师任奕,户部尚书钱良,礼部尚书范文,兵部尚书关邑以及吏部尚书,他都熟悉且了解, 就工部和刑部两个代尚书不曾见过。 白川精神一振。 如何处置陈修梅,并不关自己的事,但他特意站出来絮絮絮叨叨这么多,为的就是想给任宁一个好印象。 “回殿下,微臣工部右侍郎,白川。” “白川。”任宁面无表情地念着这个名字。 “说到工部,”他突然望向钱良,“钱尚书,年前本王曾给过你一些关于帝国开凿新运河的建议,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白川一听,顿时脸无血色。 钱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什么时候,拍错马屁了吧? 但他不敢迟疑。 “回殿下,老臣收到殿下的命令后,第一时间跟工部左待郎秦明通过气。” “不过月余,秦大人已经带队出发,如今一直在迷雾郡全力勘测地质中。老臣以为以秦大人的能力及责任心,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发回明确的勘测结果。” “很好。”任宁闷闷地扣着身前的八仙桌,“各位,近些年帝国一直在打仗,一些郡县的百姓流离失所、食不裹腹、衣不着体。” “如今帝国境内战乱大体平息,四周边境也算安宁,如果百姓还像过去一样卖儿卖女民不聊生,那将是包括本王以及各位在内所有人的耻辱,听清楚了吗?” 会客厅里的众人重重打了个激灵,“臣等明白。” 任宁点头,语气放轻松些。 “说回工部,数年前本王曾经见过秦大人,秦大人也曾数次为本王制造过些特殊的器械,无论其质量还是造价都令本王十分满意,想必各位都曾听闻过吧?” 钱良等人面面相觑,这会无论听没听过,都只得回答,“回殿下,臣等有所耳闻。” “很好。说来帝国子民虽多,但缺少秦大人这样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才。其绝对称得上帝国顶尖的匠人、稀缺的实干家。” “因此,关于秦大人的工作,所有人都要全力支持;对于他提出的要求,各位要第一时间给予回应及配合。如有困难,及时向本王提出出来,由本王来解决。” 会室议的众人浑身一震。 这评价、这要求…… 对秦明来说,简直是道免死金牌和万能通行证。 几人相视一眼,情不自禁提起声音,“臣等记住了。” 唔。 任宁十分满意。 “下来的日子,帝国要大力发展民生,打击各种违法违规,以便各郡百姓安居乐业。” “朝廷各部呢,则要继续大力挖掘各方面的人才,不仅包括士农还有之前看不起的工商,无论哪个方面,不管对方身份、年龄或是背景,只要有能力就给予善待和支持。明白了吗?” 工商两个字,任宁又敲了敲桌子并且加重了语气。 “是!” 兵部尚书关邑则暗暗擦了把汗。 他最了解任宁的意思。 按照士农工商的传统,行商最遭人鄙视。 但如果帝国内没有大量的商队,去年的定海码头大战,恐怕帝国就要失守。 如果没有大量的商队帮忙,如今的华阳郡大战还有未来东海壁垒造舰所需的巨额木料,也恐怕是个大问题。 第705章 启用 白川暗暗叫苦,偷偷给旁边的刑部代尚书递了个眼神。 然而宣左仿佛没有收到信号,依旧必恭必敬站一边,丝毫没有理会。 白川见状,心底更是懊恼。 两人同为“代”尚书,虽然权力差不多,但和钱良关邑等意气风发的老尚书站一起时,依然有些气短。 因此他们暗地里早已结成了攻守同盟。 并且约定好在第一次见任宁时,务必要给这位新老板个好印象,以便日后能顺利转正。 结果白川出师不利,刚开口就碰了个软钉子。 宣左原本也准备开口献策,此时一看,果断装死…… 砰砰。 扣门声响起。 “殿下,”门外传来邹大河沉稳的声音,“京兆府、禁军以及锦麟卫一起出手,已将王府门前道路清空。” 任宁点头,呼地站了起来。 “走吧,进宫去启用传国玉玺。” “殿下英明。”钱良等人大喜,纷纷躬身让开了道路。 出了王府,外面大街果然一片安宁。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杜自明快步上前,“臣,锦麟卫统领杜自明,见过殿下。” 任宁点头,微微一笑。 这是老熟人了。 早些年的杜自明对报纸的来源穷追不舍,双方下属在暗地里可没少交手。 “杜统领,好久不见。” “说来好巧,本王回京路上,发现有人在大批量兜售盗版报纸,其印刷粗糙、内容缺欠甚至虚空造谣误导百姓,你可得好好查上一查。” 呼~ 杜自明长出了口气。 俗说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像钱良这些尚书还好说,其本身能力出众年龄适当,没理由这么快就换人。 就算新王上位要更换下属,那至少也得先让他们妥善交接手上的工作再说。 而以云垂这么大的体量,尚书们的工作何其繁重,其交接过程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少则一两年,多则好几年。 但像锦麟卫统领这种前帝的心腹,就很难说了。 此时一听,任宁似乎没有立即撤换他的迹象,杜自明不由松口气。 “回殿下,臣立即调派锦麟卫的精兵强将,将以最快的速度查清盗版报纸的来龙去脉。” 任宁点头。 他并不担忧。 这么大规模的制假售假,其出处应该不难寻找。 此外,除了锦麟卫,还有像江小鱼那些从垃圾堆爬出来的报童们。 报纸是他们的唯一的生计,谁敢制假售假,就是断他们生路。 只要任宁下令,就算想尽一切办法,他们也会努力找出这些人来。 又聊了几句,一行人才朝皇宫而去。 队伍刚进宫城不久。 叭叭叭。 后面响起激烈的脚步声。 任宁回头一看。 原来是几个矮胖矮胖的老人,个个衣领袖口上都绣着金龙。 “殿下,”旁边的太师提醒,“是宗人府宗令和陈氏族老们。” “原来是他们。”任宁了然。 事发突然,加上年事已高以及极少运动,一群陈氏族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些人甚至眼都直了。 好半晌过去,老宗令才平复气息,连忙整理衣冠过来见礼。 “臣等见过殿下。” 任宁连忙伸手虚扶,“各位叔祖不必多礼。” “说来惭愧,身为子侄,本王回京后该第一时间去给各位叔祖请安,然后到太庙给列祖列宗上香才是……” 老宗令不作声,只是退开一步。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任宁,突然转身朝着太庙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 “陈氏列祖列宗在上,祺德无能,执掌宗人府半生,日思夜虑,唯恐皇族凋零。今列祖开眼列宗保佑,修宁认祖殿下归宗,我陈氏后继有人皇族进取有望。” “叔祖……” 任宁刚想开口,然而老头子却是恍若未觉,继续说下去。 “祺德风烛,暮暮垂矣,虽久不闻世事,但殿下文武之名,依旧响彻耳旁。”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颇有太祖陛下之风范……” 咳。 旁边有陈氏族老轻咳一声,站了出来。 “宗令此言差矣,修宁何止颇有太祖陛下之风范,其文韬武略,简直是太祖陛下再世。” 说到这,这族老满脸的推祟。 “早些年我云中历劫,殿下曾以一已之力平息时疫之灾,深受百姓爱戴;至于各大沙场,东至百济西至西凉,南至南奉北到北狼,殿下更是马上能战马下能谋。” “只要行军,便打得敌军闻风丧胆,望风而逃;只要谋略,弹指间便能使百万敌军深陷囚牢,进入灭顶之顶。” “此等文武双全之天子,举世难寻。相信在殿下的带领下,我云垂必定百姓安居乐业,江山永固,陈氏执掌万年万年万万年。” 说完,他又朝着太庙的方向深深行了个大礼。 至于任宁刚才提及“回京后没及时到太庙上香”区区小礼,就此了过。 一行人又聊了几句,这才进了养心殿。 此时的养心殿门窗大开,明亮通透,丝毫没有长兴帝卧病时的浑浊憋闷。 众目睽睽下,老宗令打开后面的库房,很快捧出一个人头大小沉甸甸的箱子。 箱子很普通,表面除了两个钥匙洞外别无一物,甚至没刻有半丝花纹,但黑黝黝的看起去很坚固,非普通刀剑所能撬开。 “殿下,”老宗令小心翼翼把它送到任宁面前,“这里面就是传国玉玺了,得由你自己开启。” 任宁点头,取出太师给的那两把钥匙,分别插出对应的孔里。 轻轻一扭。 吧嗒。 箱子应声而开,里面铺满上好的丝绸,护着中间那尊拳头大小的龙型玉玺。 玺有一尺二寸长,二寸五分宽,呈狭长方形;印钮是九寸长,一寸宽,七分厚,略呈桥形。 上面的玉龙张牙舞爪,精致霸气。 任宁深吸了口气,将它取出来,翻过来一看,下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四个篆体大字。 宗人府宗令、太师任奕、钱良等各部尚书、锦麟卫统领杜自明,国子监祭酒还有老太监长禄纷纷过来察看。 半晌后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弯腰齐声:“殿下,经臣等核察,传国玉玺真实无恙,请启用。” “启用!” 新帝入主,皇宫各殿通常要修缮一番。 住所而已,即使荒山野岭任宁都能住得安稳,而且此时华阳郡还在打仗,因此任宁并不准备大兴土木。 但只要修缮,无论大小必定需要不短的时间,加之下月才是钦天监选定的登基吉日,于是任宁到晴云宫拜访了下生母晴贵妃,转身又匆匆回了宁王府。 第706章 家宴 忙了一天,直到晚饭餐点时,任宁才有空坐下。 餐厅熙熙攘攘,站了半屋子的人。 就连苗夏也快马加鞭从外地赶了回来。 来不及喘口气,他便匆匆走到任宁面前行礼,“见过殿下。” “回来了。”任宁笑着上下打量他,感概道:“有段时间没见,真长成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坐下聊!” 然而苗夏站得笔直,微笑着不作声。 自从长兴帝的遗诏发布后,宁王府虽然还是那座亲王府,但门面却是陡然抬升。 礼部、太师府还有宗人府常常过来教全府上下各种礼仪。 苗夏知道事大,因此学得认真,记得清楚,从不敢怠慢。 任宁见叫他不动,只有摇头。 “雷二哥,”苗冬更是忍不住切了他一句,“你确定说的是殿下?谁不知道你身上除了那把大砍刀马就是零食,口袋里更是没了蚕豆就像要了命一样,还好意思说殿下馋。” 众人忍不住露出笑意。 “殿下可是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好不容易才到家,看着满桌子的菜,早馋坏了。你们不过来坐下,他可不好意思起筷。” “雷二说的是。”盈盼这女主人站起来招手,“王爷忙了一天,也该饿了。大家都是一家人,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其他的,苗夏、邹大河甚至张大娘子,任宁之前都有发信回来指定他们的任务。 在宫里交接传国玉玺,给六部的各种紧急奏折盖印时,自然有东西垫过肚子,此时并不太饿。 任宁摇了摇头。 他招了招手,“都是一家人,见什么外,都坐下边吃边聊。” “回殿下,我这些日子除了参加一些姑娘们的聚会就是跟师父学医术。” 苗冬赶紧停下筷子,扭头望向旁边的张大娘子。 在外面时,雷二向来和任宁同吃同住,此时更是毫不客气过来坐下。 他扭头望向一直眉毛弯弯的义妹。 “学医?”任宁哑然。 出身宁王府,苗冬能参加星纪城里各种贵女的聚会,任宁对此并不意外。 唯有苗夏这半大的姑娘例外,任宁从来没要求过她必须做什么。 整座王府,盈盼这王妃自不用说,学习宫廷礼仪、了解并记住星纪城各高门贵户间的关系以及接待各种到访宾客就有得她忙。 其他人这才过来坐下。 “冬妹乐和和的,这段日子在做什么?” 雷二丝毫不在意,“所以说大家要赶紧过来坐下开席嘛。” 这个“都”字,除了自从进餐厅后就一直目光灼灼盯着菜盆的雷二,还包括教任战呀呀学语的张大娘子、苗冬以及王府长史邹大河。 他嚷嚷道:“过来坐呀,还站着作什么?” “怎么突然想拜师学医?”他有些好奇。 “殿下,”旁边的张大娘子伸手揉了揉苗冬的头发,接过口:“去年我刚到星纪城时,苗冬就有这个心思。后来她跟我提了下,我闲着没事便答应了。” “殿下,我是这样想的。”苗冬连忙解释,“等跟师父学好了医术,以后可以到帝国新成立的医学院当个女夫子。” 说到这,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这样……或许可以吸引一些女学生。” “原来如此。”任宁心底大慰。 按照云垂传统,正经人家的女子轻易不能抛头露脸。 至于出来操办生活甚至成为三姑六婆,更是遭人鄙弃。 但如果连宁王或者说未来云垂帝皇的义妹都站出来学医甚至授医,那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没准可以改变一大批身份微卑的女子人生甚至扭转整个帝国的见识和传统。 当然,最重要的是未来的云垂可以拥有足够数量的大夫。 他鼓励望向苗冬,“好好学。若是有什么人敢碎嘴就来告诉本王,本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 满桌人不由大笑。 话是这样说,但估计也没有哪个不长眼敢胡乱碎嘴。 “张大娘子,”一直埋头与美食作斗争的雷二突然抬起头,“说到徒弟,你家小丁子呢,现在还在要塞?” 提及自己的第一个徒弟,张大娘子忍不住露出笑意。 她微微摇了摇头,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微光。 “他现在也到了星纪城。至于这会,应该还在南郊外忙活。” 而云垂的第一所医学院就设在南郊外不远。 任宁了然,笑道:“原来小丁子也到了星纪城。都是老朋友了,有空叫他来王府聚聚。” 在岩陲要塞时,小丁子可没少跟着张大娘子到处奔走救伤员。 任宁和雷二也见过不少次。 嘻嘻。 站在盈盼后面的吉祥突然挤眉弄眼。 “王爷还有雷二哥,你们说丁子呀。那小子,咱们即使不喊,他也会隔三叉五过来窜门来的。守侧门的李家婆子都要烦死他了。” “吉祥……”一直笑呵呵的苗冬突然涨红了脸。 “什么情况?”任宁和雷二都有些茫然。 “能还什么情况,”盈盼边逗儿子边笑着解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的小姑子有心上人了。” 任宁和雷二顿时了然。 不过这是好事。 以苗冬现在的身份,自然不愁嫁,但无论是任宁还是苗冬都不想拿她来联姻。 若是遇到个知根知底的日后也好相处,最重要的是以后还可以一起给张大娘子养老送终。 “盼盼,”任宁叮嘱,“记得给冬妹准备份厚厚的嫁妆。” “这个是当然。”盈盼笑着点头,“保证冬妹出嫁时十里红妆,一丝不差。” 打趣完苗冬,任宁扭头看向苗夏。 “冬妹都有着落了,你呢,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姑娘?有的话让你嫂子上门去帮忙探个话。” “回殿下,”苗夏微笑着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这些日子,苗夏一直在星纪城与华阳郡之间来回奔走,按任宁的意思收购田地,舒缓交通、安置流民、稳定民心,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空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急什么,”雷二又从杯盆中抬起头,笑道:“苗夏,咱们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嘛先干出一番事业再说,至于什么儿女情长大可以以后再说,对吧?” 苗夏还没开口,旁边的苗冬就急了。 “雷二哥你就贫吧。什么志在四方什么先干出一番事业,算算时间,二嫂嫂在广信郡那边快要临盆了,我就不信你能坐得住。” 雷二脸皮抖了抖,情不自禁抬头朝南方看了一眼。 众人看在眼里,乐得哈哈大笑。 “放心吧。”盈盼示意雷二放轻松,“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弟妹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以雷二和任宁现在的关系,只要他愿意,一个禁军统领可谓手到擒来。 那可是正二品武官,完全有能力和条件在星纪城占座大府邸,不需要再呆在遥远的广信郡。 第707章 法令 第707章法令 说完雷二的事,任宁重新望向苗夏。 “忙完这段时间手头上的事,趁着年轻就到锦麟卫衙门跟杜自明学习吧。” 这基本也是苗夏在星纪城时的本职。 比如收拢各区各坊孤儿或流浪汉,暗地收集或打探各豪门机密,必要时传播消息甚至谣言…… 待杜自明年纪到了或者实在干得不像样,也就到了苗夏接任的时候。 “这……”苗夏呼地站了起来。 他脸色为难,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任宁也不意外,“如果你有什么其他想法,说来听听。” “殿下,杜大人虽是前帝的心腹,做或不做什么那都是他身为锦麟卫统领的职责,谁也不能苛责。” 说到这,他扭头望向旁边邹大河。 说难听点,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各地官员要想贿赂或者避开他们,让他们看不到听不见,其实并不太难。 “在外面,你可能会风餐露宿而且不一定安全。”任宁说。 “长史想必也清楚,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全力配合我们,清除了不少针对咱们王府的谣言及其他,同时还收集许多其他王府的动向……” 甚至让这些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是难事。 “各郡各县都有朝廷派驻的监察史,此外还有监察御史四处游走,他们的职责就是监督地方官员以及获取地方民情民意。” 他心里也有数。 任宁点头。 “殿下,臣弟虽然年轻但经过这些年的锻炼也算有些心得,或许可以替您到其他郡县建立起与锦麟卫一样的系统,暗地里盯住各地的民情舆论。” 苗夏松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说到这,苗夏有些哽咽。 要不是当时遇到送灵回乡的队伍,说不谁他们兄妹俩早就化为一坯黄土了。 任宁不置可否。 毕竟,如果有心作乱的地方官员或者土豪劣绅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肯定会先下手为强。 “殿下说的臣都清楚。”苗夏点头。 “以后的日子,殿下会长驻星纪城,同时又有锦麟卫盯着,想必不用臣担忧。然而帝国疆域辽阔,交通交流不便,再发生像当初涞谷郡的事,殿下恐怕也难以知晓……” 邹大河不作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这些监察史或监察御史都是明面上的。 这些东西作用可大可小,但如果日后任宁要对其他王爷做些什么,手里也有适当的证据。 他沉思了会,才缓缓开口。 苗夏一听有戏,顿时大喜。 如果监察史或监察御史真的无孔不入而且忠心耿耿,当时西部四郡就不会发生民变。 他呵呵笑道:“殿下和雷二哥天天在外征战,岂不更危险?殿下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惧。再说了,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我乐在其中。” “说的好。”任宁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定个计划,写成折子,先给我看看。” “谢殿下。”苗夏连忙起身长鞠,然后呵呵地搓着手,“其实计划书我早就写好了,等一会儿吃完饭,立即……” 咳。 那边的苗冬一声咳嗽,打断了她兄长的话。 “哥,你一个单身狗,自然有时间忙工作。但殿下刚刚回府,你能不能让他先好好休息?” 说完,她朝旁边的嫂子挤了挤眼睛。 什么情况? 苗夏茫然,但他反应很快,不用片刻两只眼睛就恢复了清明。 “小妹说的是,为兄糊涂了。” 众人哈哈大笑。 任宁摇了摇头,也不理会众人的打趣,直接扭头望向自家长史。 “邹大河,雷二还有他自己的兴趣志向,近期不愿宅在这星纪城。那你和手下交接一下,过段时日准备去接手禁军吧。” 邹大河吃了一惊,呼地站了起来。 “殿下,这万万不可。” 说完,他情不自禁朝自己的左手望去。 宁王府以及广信郡那边的将军府,所有的护卫都来自星落军团,而且都是伤残老兵。 邹大河也不例外。 他和雷二一样,一把制式砍马风使得威风八面,所向无敌。 只不过雷二是右手刀,他是左撇子罢了。 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左手三根手指直接被砍飞,只剩下拇指和尾指,再也拿不起刀剑,这才不得不退伍。 任宁示意他放松,笑着问道:“说说着,为何不可?” 邹大河退伍后并没有自暴自弃。 不识字,就跟着老太师的拼音识字法慢慢学。 如今不能说出口成章,但读书识字写些普通的文章肯定没问题。 没了左手,他就一直锻炼自己的右手。 不能说恢复全盛时的武力,但七八成至少是有的。 而且当初从星纪城迁到广信郡后来再回到星纪城,一直对宁王府忠心耿耿,办起事来也雷厉风行,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殿下,朝廷有不成文的规定,面目狰狞四肢不全者不得为官。” 禁军统领,那可是随时可以出现在皇城甚至皇帝寝宫的将军。 官拜从二品到正一品,可谓大得不能再大的京官。 切。 雷二又从美食中抬起头。 “不成文而已,那就是没正式的帝国法令禁止嘛。再说了,上战场打仗的,包括殿下在内,谁身上不是伤痕累累,难道个个都不能当官?” “对了。” 说到这,他突然砰地重重拍了下桌子,吓了众人一大跳。 “据说第一任护国公就没了条手臂,对吧,老任?” “确实。”任宁点头。 他抬头朝着忠勇伯府的方向望去。 第一任护国公,也就是萧氏一族的先祖以及东海壁垒的创始人。 他的画像除了萧氏祖祠还挂在忠勇伯府的正厅里。 任宁和雷二都曾见过。 上面的人像虽然四肢健全威风堂堂,但只要熟悉护国公府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位开国公曾经在战场上丢了条手臂。 嘻嘻。 旁边的盈盼笑了起来。 “长史请勿担忧。这些日子,本宫常常在星纪城四处拜访,外出时都由府上各位保护……” 路人就算不识字,但一看雕画着凤凰的车驾以及护卫们别具一格的身形相貌,就知道是宁王妃出门了,早早就避了开来。 “从没人敢说什么,相反还不知有多威风呢。” “娘娘,”邹大河不由哭笑不得,“这不一样。属下……” “有什么不一样的。”任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道:“邹大河听令,准备着手接替禁军,不得有误!” 他倒要看看谁敢说什么。 邹大河原本就站着,此时更是下意识地原地立正,大吼一声,“是!” 声音之大,直接把张大娘子怀里的任战惊醒了,哗哗哗地旁边的母亲伸手求抱。 一群人赶紧安抚孩子,好半晌才去任战才安静下来。 任宁没好气地望着他,“小声点,坐下聊。” 脸红耳赤的邹大河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除了接任禁军统领,你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邹大河精神一振,“殿下请吩咐。” “配合兵部尚书关邑,制定一部关于退伍老兵及家属的法令,让他们能病有所治,有老所养。” 啊??? 邹大河甚至旁边的雷二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两人相视一眼,又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殿下,这是真的吗?” “当然。”任宁反手指了指自己,“本王也是在沙场上混的,自然知道当兵的最担心什么。” “太好了。”雷二两人不由喜出望外。 毕竟,普通百姓签了军籍,后代子孙都得入伍。 日后之所以会退伍,要么战死要么受了大伤,比如断手断腿甚至没手手腿。 用当初的铁树的话就是入伍容易绝后。 尽管如此残忍,然而朝廷对这些人通常只有一点补偿金,并没有安排明确的去处。 他们要么回老家或在要塞旁边种地,要么到各府各户当护卫。 但这样的人还得是相对健康,在众多的伤退老兵里可谓十之选一。 因此绝大数人的处境相当困难。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多数朝廷视百姓为草芥以及国库空虚。 如果任宁这部法令得以通过,那对所有将士来说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至少以后上了战场,他们没再有什么后顾之忧。 第708章 改革 第708章改革 兴奋过后,雷二和邹大河两人很快冷静下来。 两人相视一眼,欲言又止。 “殿下,这些日子帝国连年征战,伤退老兵数量可不少……” 如果这项法令得以执行,对帝国的财政恐怕是个不小的负担。 “这个本王清楚。”任宁点头,“战争素来劳民伤财百姓流离失所,因此能不打就不能,能少打就少打。” “但是……” 说到这,他抬起头杀气腾腾地往西北方向望去,语气更是陡然变得冷凛无比。 “如果真有必要或者敌人已经杀到了眼前,那不管他们是谁,对方有多么强大,都给本王通通往死里打,不死不休。” “让那些蛮夷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雷二两人一听,浑身热血沸腾。 当然,制订好法令不代表立即能执行,还要通过五大军团长、十大郡尉以及任宁的认可。 然而后宫不得干政,盈盼张了张嘴,便没有说出话来。 任宁瞄了眼沙漏,让盈盼离开才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一会儿我会去和霍庆商量,制定一个规程,以后让包括守塞守关大将在内,所有镇守边疆的将士兄弟都有机会回来探亲。” 前提是他们得先努力把那片草原彻底打服,收归旗下。 任宁点头,语气重新缓和下来。 说完,她忍不住抬头朝西边望去。 “当然需要。”任宁嘿嘿地香了怀中人一口。 然而现在的夷光公主明明刚刚还和他们开心地聊着天,转眼都可能睡着。 盈盼松了口气,笑道:“王爷是一家之主,以后还是一国之君。万事自己拿主意就行,干嘛要告诉我。” “那敢情好。”盈盼开心地点了点头,“我就等着那一天了。只要一想到以后咱们能带着儿子在大草原上赛马射箭,那光景该多美好。” “只不过现在国事繁重、西凉那边连绵内战,还不是抽身回去的时候。等以后各项事务安置妥当,我陪你和孩子一起去趟开伦部族吧,让战儿见见那片生他母妃养他母妃的大草原。” 他伸手揽住妻子的细腰,“我明白你的意思。” “是啊。”任宁笑。 不过任宁了解她。 夷光公主是长兴帝的姑母,年纪也比老皇帝都大了十几岁,如今长兴帝已经进了皇陵高枕,夷光公主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任宁又朝西边望了一眼,“虽然你不说,但我也知道你想娘家和铁勒了。” 回来后夫妇俩都有些沉默。 “时间不会太长,应该也就这一两年内吧。” “至于银子,那是本王和钱尚书担忧的事。你们只需和兵部仔细研讨伤退老兵补助的各项条款就行,其他不用理。” 说到这,他在心底算了算。 “明白!”雷二两人满口应下。 “好。”盈盼开心地点头。 让夷光公主和晴贵妃母女俩好好相处这最后的一段时光。 “嗯。”盈盼轻轻点了点头。 “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既然老天让我们结发,那无论在外是什么身份,家里事事都该有商有量才是。” “殿下,辰时已到,太师还有六部尚书求见。” “镇国公府世代镇守岩陲要塞,以往国有难家不回。现在西边相对安宁,要塞周边不大可能有战事,也该让他们回家探探亲。” 因为登基吉时未到,任宁这会还没坐上龙椅,暂时只能以摄政王的身份对外处理国是。 “殿下英明!” “国家国家,都说国在前家在后,必要时舍小家为大国,但还有句话叫子欲养亲不待。“ ———— 那是岩陲要塞和西凉大草原的方向。 但对整个朝廷来说,已算是正式开朝。 “王爷,外祖母年事已高,身子……”盈盼轻叹了口气,“大不如前了。” “你一会儿进宫,去把母妃接出来吧。”任宁说。 “是啊。”任宁微微叹了口气。 两年多前,他们一家人住永安胡同时,盈盼还常常到隔壁的镇国公府与夷光公主一起骑马射箭淡笑风生来着。 第二天一大早,任宁带着妻子去了趟镇公国府。 没多久,正厅大门响起。 往年西疆战事紧急,无论是守塞大将霍凌还是其他霍氏一族的子孙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而按照以往的规矩,上朝时间应该在五更,也就是卯时。 至于大臣们更是寅时就得早早在午门外等候。 然而任宁一听,直接挥手。 “这时间也太早了,大家还没睡醒呢。” “这样吧,以后延后一个时辰上朝,至于众卿家只需卯时赶到就行。” 礼部尚书范文一听,就习惯性站出来大摇其头。 “殿下万万不可,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咳。 任宁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范尚书言之有理。”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 “现在已是秋天,晚上气温开始有点凉,不过想必各位还可以接受。但如果是寒冬腊月呢,各位真的喜欢四更天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半夜三更冒着大风大雪就在午门外等候?” 钱良几人脸皮都情不自禁抖了抖,然而个个鞠躬朗声。 “殿下,为国为民,臣等本份。吾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何况天寒乎?” 任宁哈哈一笑。 “你们愿意,本王还不愿意呢。” “就这么吧,”他也不说再说什么理由,直接一锤定音,“以后如果不是战事或万分急事,一律辰时上朝。各位晚上好好休息,早上及时赶到打卡就成……” ———— 钱良一行人进了正厅,神情都有些异样。 外面早已阳光明媚,他们这会才开始见君,一个个都有些不习惯。 很快他们放下心思,回归正常操作。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事需要任宁一直盯着。 他不像长兴帝,并不准备把所有权力都紧紧抓在自己手里。 内政上,任宁只管盯着六部和太师以及各郡郡守。 军事上,就只管五大军团长及十个郡尉。 其他都尽可能放权给六部去处理。 而钱良这些长官能留下来也绝不是什么酒囊饭袋,除了些需要经皇帝亲自过目的,绝大多事务他们都可以自己内部处置。 因此真正需要任宁处理的事情不多。 他咣咣咣一顿盖印。 正厅里很快安静下来。 “还有什么事吗?”任宁问。 没事就赶紧散人。 “殿下……” 这时,钱良这帝国的钱袋子站了出来。 他手里捧着厚厚的折子。 “这是您之前写的关于地方粮税改革的试点工作。老臣有些疑虑,不知该不该说。” “钱尚书直说无妨。”任宁微微一笑。 他记得钱良手上的东西。 经过这次华阳郡之乱,包括任宁在内的整个朝廷才知道民间大户存了巨量的粮食。 然而在此之前,无论是上等郡还是下等郡,朝廷收上来的粮税始终寥寥。 并不是郡里无粮可收,而是地方大户用正当的手段规避了田税。 比如龙子龙孙无需纳税,文武官眷无需纳税,举子亲眷无需纳税等等…… 特别是举人…… 云垂会试三年一次,因此每隔三年,帝国就会多一批举子。 虽然每次中举的人数有限,但累积下来数量绝对可观。 而有些地方豪绅十分乐意捐助地方寒门学子。 他们并不是出于善意,而是等捐助的学子中举,就把家族的土地挂靠到举子名下,从而规避田税。 自古以来哪个地方举子最多? 正是东部富庶的沿海各郡。 那可都是上等郡,然而每年收上来的田税往往还比不上一个中等郡,甚至还不时会闹出现大量的流民。 其中的意味不免让人深思。 而任宁的意思大抵是在帝国境内先找几个郡,拿这些人开刀,试点改革粮税。 如果效果还好,可以有效增加国库收入,再在整个帝国大力推行。 咳。 钱良清了清嗓子。 “从折子里,老臣看得出和以往所有议案一样,殿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说到这,他感概而欣慰地看了前边年轻得过份的主子一眼。 云垂有此主,帝国未来有望啊。 “在议案里,殿下提出了稳定、改革和发展三步走。其中发展是目的,改革是动力,稳定则是前提,三者相互依存、互为条件、不可分割。” “老臣对此深为然。” “只是这粮税改革,恐怕殿下想得过于简单了。” 第709章 试点 第709章试点 钱良絮絮说下去,任宁才明白他的意思。 封建时代,包括皇帝在内的统治阶级都是大地主。 而文武百官,留给儿孙后代的最大资产几乎都是田地。 拿这些人开刀,会动摇整个统治阶级,无异于引颈自刎。 “钱尚书所言极是,本王也清楚其中的厉害。” 任宁并没有生气,而是早有所料。 他点头微笑,“所以先要选择几个郡县进行小范围的试点。” 这样一来,不容易引起大规模的压力和反对。 若是出现什么过错,也好及时纠正。 钱良张了张嘴,但看着前面主子坚毅的面容,知道他的心思已决,只好换了个话题。 任宁曾将家安置在那里,在广信郡有着深厚的根基人脉还可以理解。 只是不知任宁什么时候偷偷把里面的土地给买了下来。 任宁微微一笑。 然而钱良想得更深,顿时精神大振。 如今无论是陈修梅还是陈修竹都成了阶下囚,封出去的土地自然回到了皇帝手中。 任宁每说一个郡名,一群人的目光就情自不禁在大地图上移了下。 这不,华阳郡不正在打仗吗? 只要这些郡试点成功,当地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结果搞得商路堵塞、民怨沸腾,甚至气得长兴帝大发雷霆,当场让陈修梅去太庙为祖先跪经。 届时再推行改革,就算地主反对或者暗中使诈。 “殿下,”钱良甩了甩昏呼呼的脑袋瓜,目光落在地图中央,“不知河内郡……” “殿下恕罪,老臣斗胆敢问殿下准备在哪个郡进行试点?” “老臣愚钝,敢问殿下为何选择这些郡为税改试点?” 而蔡律之所以要封禁河内郡,正是因为那里是齐王陈修竹的封地。 “还有涞谷郡、云中郡、华阳郡以及河内郡。” 毕竟他的上司,也就是前任刑部尚书蔡律就是因此下台的。 可以说陈修竹是河内郡最大的地主。 说完,正厅里的一众官员情不自禁抬起头,朝着左墙上悬挂的云垂大地图望去。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谁,想把华阳郡的土地据为己有几乎不可能。 而且是整个朝廷都支持的仗,地方上更是没人有异议。 至于其他地方,他们手上又没有锦麟卫这样的系统,根本无从得知。 “殿下,老臣以为此次田税试点完全可以推行,甚至未来大有可为。” “广信郡……” 对于河内郡,身为刑部左待郎,他实在清楚不过。 任宁轻轻吐出一个地名,没待钱良等人松了口气,他继续说下去。 除非是率军征战,灭掉当地的大部分地主以及他们背后在星纪城的主子…… 刚想到这,钱良又有些哭笑不得。 广信在南、涞谷在西;云中地处西南、华阳占据东部沿海,最后的河内则在中间,为帝国交通枢纽。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那里可没打仗,而且地主们也不会轻易出手卖掉自己的田地。 当时的蔡律为了奉迎刚上台的太子,以搜盗捕贼为名,封禁了大半个河内郡的道路。 既然是任宁自己的田地,他想拿出来试点,无论成功与否,都无伤大雅。 任宁还没开口,旁边的刑部代尚书宣左就轻轻咳了一声。 等任宁说完,钱良等人几乎也将整张地图给扫了一遍。 特别是华阳郡,那可是上等郡。 钱良更是忍不住抬头朝地图上的广信郡望去。 嗡~ 一群臣工面面相觑,个个都有些难以置信。 “原因无它,因为这些郡的土地,几乎都被本王买下来了。” 其他人也很快想明白了这点,纷纷了然。 咳。 周边郡县的百姓也会看在眼中。 但只要底层百姓支持,整个帝国就乱不起来。 任宁笑,“地主员外人数不多,若是规规矩矩缴纳该缴的税,本王自然不会说什么……” 但要是他们不仅想办法避税还想暗地里闹事,那就是整个帝国的敌人。 他手里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大不了斩杀一批,杀鸡儆猴。 “殿下英明。”钱良等人喜不自禁。 特别是钱良和关邑,他们一个管国库一个管军事,空有大志但手里没银子什么做作不了。 如今见任宁努力想办法改善,他们自然要全力支持。 只不过改革事大,任宁只是给出方向,具体计划还要钱良等人细细谋划,一时半会无法拍案,就此按下。 众人又细说了几句,这才滑过。 “各位,现在还有什么事?”任宁又问。 说完,他不禁暗地里摇了摇头。 如果是在金殿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这样的话自然会有御前太监出来嚷嚷。 但他如今在家办公,也只能自己开口询问了。 正厅里并非只有钱良几人,还有些各部的副手。 这时,一个陌生的官员从后面站了出来。 “殿下,臣刑部司门侍郎池中玉有事启奏。” 任宁下意识扫了这人一眼,微微皱起了眉。 金手指下,这人头顶上一片灿红,不过数值不高,只有25。 红色意味着敌对,但看这数值,可以说毫无危险。 池玉中? 任宁又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司门侍郎大约是古代版的检查官或书记官,官职可大可小,从从三品到正六品都有。 但既然能进自家正厅,应该是刑部的红人。 “池大人年纪与本王相仿,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我们以前是不是曾经见过?” 池中玉微微垂下眼帘。 “回殿下,长兴二十九年,微臣侥幸高中。当时的殿下押送南奉王等一干罪人回京受审,微臣有幸在朱雀大街上见过殿下一面。” 任宁脑袋轰隆一响。 “原来是当年的状元郎,怪不得本王说你的名字有些耳熟。” 池中玉心底无喜无悲,眼里的哀怨却是有增无减。 只不过他一直低垂着头,却是没人看见。 当年池中玉高中状元,一时在京城风头无两,无数豪门贵族朝他递出了橄榄枝,甚至还有意招他当上门女婿。 只是没想到任宁一干人押囚回京,瞬间夺去了这一切。 当时的京城,所有人的目光和心思都从状元郎身上移了开去,集体落在了那支威武雄壮的献囚队伍上。 失了焦点池中玉只好自己找出路。 到底是状元,他轻易就攀附上了孙冶,也就是那个被任宁一刀磕掉两颗门牙的孙三剑神。 当任宁一干人押囚进京时,他们就坐在酒楼上,鄙弃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攀上了承恩伯府这根高枝,池中玉原本以为自己会飞黄腾达,从此一步登天。 结果好景不长。 太子转眼被废,孙家更是一落千丈,不仅丢了门楣甚至全家都进了天牢。 幸好他及时脱身,这才侥幸得以保存。 但很快池中玉凭着状元身份和一张巧嘴,又挤进了刑部。 如今虽然官位还不高,但已经深得刑部代尚书宣左的喜欢,甚至还被带进了宁王殿正厅,可以说未来可期。 只是在这里,他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任宁准备拿举子还有地主开刀的消息。 码码披。 池中玉心中不免有些怨气。 老子寒窗十年苦读诗书,不正是为了光耀门楣、高官厚碌以及后代子孙免交赋税吗? 结果连这也要砍? 那学子们还读什么书! 真是不知所谓。 恍惚中,他听见任宁淡淡的声音。 “不知池大状元有何事要奏?” 池中玉赶紧回神,脸上更是丝毫不敢露出异状。 “回殿下,看着殿下精神百倍容光涣发,微臣不由想起读书时曾看到的一句话,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听?” 哦? 任宁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池中玉微笑着挺直了腰杆,尽显青年才俊的风雅。 “醒掌天下权,醉臣美人膝。” “俗说话晋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殿下已经坐拥整个天下,微臣愚钝,私以为殿下该广开后宫,为皇族万年开枝叶茂。” 我翻了好大一遍前文,终于找到这位状元郎的名字。 文中人物但凡有正式名字,都尽量会安排结局。 第710章 意愿 嗡~ 正厅一阵耳语。 不少人目光闪烁,眼底里尽是雀跃。 新帝登基,传统上都会第一时间进行选秀,用以广纳妃嫔,填充三宫六院。 而选秀之举,对皇族而言,既为了廷绵血脉,同时也是一种平衡朝廷内外势力或者将些军政大臣绑上利益共同体的政治手段。 对民间而言,只要献上一个女儿,就有可能成为皇亲国戚;只要产下皇子,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王爷甚至皇帝的外家,可谓十益无害,划算之至。 皇家不拒绝,民间津津乐道。 双方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任宁现在只有一正一侧两位王妃,其中正妃来自边疆偏远部族,侧妃来自遥远的广信,可以说在星纪城里都没什么根基。 而他们的女儿久居帝都,经过家族十年如一日的精心培养,文滔武略内宅阴私样样齐全。 若是选秀成功,或许只需略施手段,就能宠冠六宫,甚至坐上皇后之位…… 任宁抬头,将下面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看着这一幕,不少人相视一眼,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听上去即将到来的选秀不仅不是什么荒废朝政之举,反而是稳定帝国内政外交的重大举措。 众人越想眼睛越亮,一个个紧紧地盯着任宁,恨不得张口替他答应。 好一阵子过去,待正厅安静下来,他才望向站在池中玉前边的刑部右待郎或说代尚书。 任宁不动声色,默默听见。 池中玉则是精神大振。 “是不是想让本王沉迷后宫,荒废朝政,作个遗臭万年人见人骂的纣王第二?” 他挺直胸膛,用尽平生的学识扬扬洒洒说了一大通道理。 “此时距离九月九重阳还有点时间,但新帝选秀事大,应该及早安排。届时正好遇上殿下登基,可谓双喜临门,普天同庆。” “臣在。” “没错。” 不知怎么,宣左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但他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行礼。 “池侍郎,是吧?” “殿下,老臣不才,愿意担当此次的选秀官……” “宣左!” 不少人更是赶紧在心底盘算着自己或亲戚家有没有适龄的女儿。 “殿下,”有眼力的臣子纷纷站出来,“臣以为池大人所言极是。” “帝国这些年年年大战,云垂百废待兴。本王又刚从战场上回京,手上的事务还是千头万绪,理都理不清。这时候你就劝本王广开后宫?” 他笑着扬起了嘴角。 “是该这样。” 任宁冷冷地看着他,“不知所谓,官降一阶,罚半年俸禄。” 此言一出,下面不少人心一凛,反应过来后不由缩了缩脖子。 特别是那些刚刚站出来大声嚷嚷的臣子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上面的主子盯上。 至于池中玉,此时已是满脸苍白,摇摇欲坠。 宣左也是满嘴苦涩。 官拜六部,半年的俸禄对他而言,已不是什么问题。 但他此时正和工部的白川一起谋求转正,努力将代尚书前面的“代”字去掉。 两人官阶本来就比钱良等老牌尚书低,现在还降一阶,就算日后能转正,估计他说话的底气也要弱上几分。 池中玉,你这王八蛋,真是害死本官了。 宣左把池中玉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然而还是得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臣知罪,谢殿下宽恕。” 任宁没理会。 他抬起头,冷冷地扫了正厅的众臣一眼。 “本王请各位来,是治理好这个国家,而不是让你们整天盯着本王后宅那点家事打小算盘的,明白吗?” 众臣听得满头大汗,丝毫不敢犹豫,连忙齐声道:“臣等知罪。” 任宁点头,语气缓和了些。 “好一个醒掌天下权,好一个醉卧美人膝,这些或许是不少人的愿望,但不是本王的。” “各位或许好奇本王想要的是什么吧。” “本王想要的其实并不多。” “只不过是后代子孙打开史书,会看到一个国富兵强四夷臣服,陆上无匹战之敌,海里无对阵之军,东至大海西至荒漠、北至极寒南到汪洋的千年盛世。” “同时,只要后人们提起咱们这个时代提及各位的名字,必定赞不绝口引以为傲,而不是满脸鄙弃羞以为伍。” “清楚吗?” 众人混身大振,“臣等清楚!” “殿下。”范文站了起来。 他满脸通红,激动得都有些走不直路。 “老臣年迈,早已力不从心,本想殿下登基后便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今日得幸殿下一言,深感羞愧。所谓聚沙成塔、众蚁搬象,老臣力微,亦愿倾绵薄所能打造殿下心中的盛世,死而无悔。” 其他人纷纷惊醒,齐声道:“臣等力微,愿倾尽所能打造殿下心中的盛世,死而不悔。” ———— 会议散去。 宣左回到刑部,第一时间解除了池中玉的职务,将他赶出了衙门。 “大人,”有副手迟疑,“殿下刚才的意思?” 宣左头也不抬,心底更是一阵后怕。 “殿下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在其位谋其政。咱们人在刑部,就先好好管好刑部,处理好部内事宜。” 说到这,他砰砰地敲了敲桌子。 “通知下去,各级衙门所有人都给本官动起来。该查案的查案,该抓贼的抓贼,该修订更新法令的赶紧去。” “以后不管是谁,无论你们的后台有多大,要再想像过去一样混水摸鱼过日子,别怪本官不客气。” “是!”副手赶紧将上司的命令传了下去。 好半晌过去,他又凑回到宣左身边,神色犹豫不决。 宣正很好没气,“本官很忙,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按照帝国传统,今年内会有一些干得出色的上等郡郡守升到六部来任职。 比如星落郡还有华阳郡的郡守。 特别是华阳郡柳永春。 宣左曾偷瞧过吏部的记载,上面显示,这位郡守民间口啤良好政务能力出众。 最重要的是他私底下与任宁还有星落军团关系密切。 以宣左现在岌岌可危的状况,他若是再不努力点,一旦柳永春升到六部,极有可能取而代之。 因此宣左压力山大,得赶紧做出点成绩来。 “大人,”副手左张右望,见没人在旁边,连忙压低了声音,“您说殿下的愿望……能实现吗?” 宣左一顿,深深地看了眼这个跟了自己十余年的副手,半晌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以殿下的性情和能力来看,本官觉得很有可能。” 尽管只是代尚书,但任宁之前传回来国纲政策他几乎都看过,对于那些将要执行的政令,宣左也是震惊不已。 “太好了。”副手顿时精神大振,“大人先忙,属下这就干活去。” 宣左默默地看着副手连蹦带跳地走远,心底也不意外。 只要是人,都有一颗想光宗耀祖名垂青史的心思。 况且他们本来就是六部高官,最容易上史书的那一群人。 如今殿下已经抬好了基台,下来就看他们各自的努力了。 第711章 比赛 第711章比赛 星纪城很大,星纪城也很小。 自从任宁回京,不少家族或有心人早盯紧他的后宅。 然而随着池中玉被刑部开除的消息飞速传开。 那些人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吓得赶紧将蠢蠢欲动的心给收住。 六部官员更把心都收了回来,全部精力都放在内部事务上。 任宁不理会这些,处理完公务便向后宅走去。 旁边亦步亦趋跟了个小太监,正是长禄的徒弟小李子。 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续长禄后下一任的首席御前太监。 “小李子?”任宁深深地看了小太监一眼。 通常来说皇子长到一定年龄,比如六到八岁,其母妃或皇后会赐下或挑选适合的侍卫、伴读以及贴身小太监。 这些人会抱成团体,陪着皇子一起长大相伴到老,未来的日子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任宁情况特殊。 因此前几天他进宫时挑了挑,便选中了长禄身边的小徒弟。 小李子今天算是第一天正式上班。 听到任宁的声音,他赶紧回答,“奴才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本王这几天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吗?” 小李子赶紧掏出个大本子,哗哗地翻着。 “殿下,您现在首要的事务是重阳的登基事宜。不过这些都由礼部和宗人府在妥善筹备,殿下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说到这,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任宁一眼。 “当然,殿下近期也有些事需要重点关注,比如登基时的……大赦天下。” 任宁目光闪了闪。 他明白小李子的意思。 与其说什么大赦天下,倒不如说大赦前要先处理掉不宜赦免的人。 比如废太子和陈修竹。 “陈修竹勾结倭寇,卖国求荣,证据确凿,罪不容恕。全家赐死!” “殿下英明。”小李子毫不意外,赶紧记下。 任宁没理他,抬头朝皇陵的方向望去。 “至于陈修梅,虽然行事荒唐,但罪不至死。说来他还是陪伴父皇最久的儿子,就让他们全家去皇陵继续陪父皇吧。” 当然,从此不要再出来了。 “是!” 很快,两支队伍杀气腾腾地朝着关押废太子的宗人府以及关押陈修竹的天牢而去。 至于丢掉北海关的北海关守将,以及丢掉定海码头的中央军团各级将领,任宁并不打算过问。 他只盯紧原北海关守将黄石涛以及原中央军团军团大将冯浩瀚两人,其余的全部交给兵部处置,让关邑这个兵部尚书真正拥有处置帝国军团的权力。 说完这些,任宁到了通往王府后宅的垂花门。 “王妃和世子呢?”他问守门婆子。 “回王爷,娘娘和世子一早上离开了王府,去了安宁坊的神勇将军府。” “神勇将军府?” 星纪城各种将军府多如牛毛,任宁又刚刚回来,一时有些茫然。 “殿下,”旁边的小李子赶紧提醒,“就是征北军黄明黄将军的府邸。” “哦。”任宁了然。 “王妃去黄明家做什么?”他有些好奇。 这会儿能让盈盼主动上门拜访的府邸还是有一些,但黄明的将军府显然不在其中。 “回殿下,”守门婆子赶紧回答,“将军夫人刚产下了大姑娘,娘娘是代雷二将军去道贺的。” “原来如此。”任宁很快反应过来。 前些年在落霞山脉,黄明曾和任宁还有雷二一起打过仗。 当时两人兴趣相投,就约了个儿女亲。 如今未来亲家生了孩子,无论男女雷二都该送上见面礼。 只不过黄明此时还在华阳郡打仗,雷二夫人又没到星纪城,因此不便上门,只好拜托盈盼。 既然老婆儿子都不在,任宁便转身去了王府校场。 雷二果然在其中。 他正带着一帮王府护卫在踢足球。 此时烈日高照,然而无碍赛场上激烈的攻防,双方的吆喝声和欢呼声时不时响彻云霄。 哟。 “这么热闹,”任宁笑着走过去,“进球了吗?现在几比几了。” 球场边的众人闻声回头看去,顿时吃了一惊,赶紧行礼。 “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任宁呵呵地指了指场中来回驰骋的球员,“都看球看球。” 这场球一踢就踢了小半个时辰,任宁就在旁边看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他还上场当起了裁判。 嘀嘀…… 任宁用力吹哨。 “你,犯规!” “都说了不能用拳头,你小子到底是踢球还是打架,再乱来我就出示红牌了。” 嘀嘀嘀。 没多久,任宁拼命又吹哨。 “你,守门员,给我站住。犯规!” “什么叫守门员?你是可以用手接球,但只能在禁区里,你他酿的现在抱着球都跑到中场来了。” 哈哈。 场外一堆人笑得前俯后仰。 好半晌过去,比赛终于结束。 雷二的队伍竟然狂轰了对手五个球,所有人都眉飞色舞乐得合不拢嘴。 任宁也跑出了一身汗,此时边擦汗边摇头。 “我记得当初在应山大营不是已经把比赛规矩说的清清楚楚吗?怎么还踢得乱七八糟的。” 旁边的雷二也在擦汗,他哈哈笑道:“习惯了。” 队员都是从战场下来的,踢急了就难免会动手。 最重要的是这些护卫早在星落军团移防到广信应山大营前就退伍了。 他们也只是听过足球并不曾真正玩过。 任宁这才反应过来。 看来足球推广运动还任重道远。 此时球场上又换了两支队伍,双方哗哗地奔跑着。 任宁静静地看了会,扭头看着雷二。 “既然你有空又喜欢比赛,下来的日子就和任荣一起筹备些体育比赛吧。” 原本任宁是准备让雷二做禁军统领的。 出乎意料,雷二拒绝了。 “殿下,臣习惯了随着军团四处浪荡,长期宅在星纪城里估计会很难受,不如趁着年轻继续替您征战沙场开疆拓土,争取为子孙后代打下一个大大疆域。” “等臣年纪稍长,帝国新的将领长大,臣再回星纪城陪您养老吧。” 任宁劝了几次,然而雷二还是没改变心意,他只能允了。 “体育比赛?”雷二有些茫然。 说着,他抬头朝着太师府的方向望了一眼。 至于任荣,太师府的世子,他自然是认识的。 嗯。 任宁点头,“就是足球、篮球等比赛,建设标准球场,制定比赛规程以及奖金,选拔队伍等等。事情可不少。” 够雷二未来一段时间忙的了。 “对了,另外还要选个时间举办场长跑比赛,名字就叫定西大反攻吧。” 雷二哑然。 后面的他还能理解,前面的他就有些糊涂了。 “定西大反攻我知道,但长跑是什么意思?” 任宁不作声,而是扭头朝西方望去。 当初定西大反攻,云垂兵力不足。 驻扎在奔鹿部族以东的霍离接到要塞的命令后,毫不犹豫带队援驰砥石城。 路途遥远、天气炎热还有伤在身,不知多少将士倒在了路上。 任宁想定期举办这样一场长跑活动,纪念当初那场艰难的胜利。 让包括星纪城百姓在内的所有云垂子民都体验下战争的残酷,感受边疆军民的不易和伟大,以及镇国公府的担当。 “得令。”雷二顿时脸色一正,“属下一定举办好这场长跑比赛。” “很好。”任宁十分满意。 “从奔鹿部族以东到砥石城,当时最远的驻军足足六百里,最近的也有上百里。咱们就举办一场环城百里赛吧,所有百姓不分尊卑不分性别,都可以参加。” “百里赛跑?”雷二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奔雷是匹千里马,百里对雷二来说并不算什么距离。 但对只能徒步的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个难以想象的长度。 “对,”任宁点头,“这已经是当时将士们跑过的最短距离了。” 雷二这才不说话。 任宁笑,“这距离的确有点远,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是跑不完的。可以考虑只要完赛就有奖励,甚至奖金设高点以鼓励百姓参与其中。” 雷二点头。 除了骑术,星落小兵们也苦练过步战甚至长途奔袭,自然清楚行军百里的难度。 “这样吧,”任宁建议,“只要在限定的时间里完赛,选手每人奖励二十两,至于名列前茅的则更多。” 二十两? 雷二忍不住咋舌。 这可不少了。 毕竟作为岩陲要塞顶尖的斥侯,当初的任宁军晌也才一两出头而已。 第712章 限制 第712章限制 “总谈钱多无趣,”任宁笑得意味深长,“目光放远点。” 比如修一条新路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和人工,一时看起来是个沉重的负担。 但修好了以后,这条路不仅可以沟通沿途的城市和村落,而且几十甚至几百年都可以源源不断产生效益。 雷二若有所思,很快眼前一亮。 “殿下,你是说举办这些比赛咱们不会亏本?” “当然,”任宁笑着反手指了指自己,“咱们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你见过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事?” “这倒是。”雷二哈哈地松了口气。 “我们可以这样运作……”接着任宁把可以产生效益的地方详细说了说,听得雷二目瞪口呆。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 “殿下,门票住宿饮食什么的就不说了,真有人会拿大笔银子出来赞助这些比赛吗?” 而且就为在现场挂个名字? 按任宁的说法这赞助还是收入中的大头? 雷二孤陃寡闻,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咳。 刚赶到的任荣也听完了这一切,他轻轻咳了声。 作为太师府继承人,而且常常在星纪城以及苏澜城周边来回转悠,他的见识可不是雷二一个战场莽汉所能企及的。 “雷大将军,赞助这事我比较拿手。到时候我去争取吧。” 说到这,他得意地挤了挤眼睛。 “你信不信到时候咱们根本不用费心费力去争取赞助,只要稍稍放出风声,就会有无数商人、商行甚至商队都挥着银票蜂涌而至?” “真的假的?”满脑子沙场杀敌的雷二哑然。 “当然是真的,”任荣笑着拍胸脯,“我保证比珍珠还真。” 任宁不管这些,他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任荣的肩膀。 “任荣,以后文化、体育和娱乐自成一部,都归太师府统管。你们要认真对待,切莫再有什么戏子误国之类的想法。” “是,殿下。”任荣连忙行礼,“臣有幸拜读过殿下的关于提升帝国软实力一文,深有同感。” “下来的日子,太师府定不负殿下期望,努力举办好各项赛事,进一步凝聚云垂百姓的向心力和民族自豪感。”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百济时,他曾写过任荣口中的“提升帝国软实力,凝聚民族自豪感”一文,如今看来,太师府是认真考虑和研究过的。 只不过任荣或者说太师府所看到的都是对国内的影响,而任宁想的更多的是境外。 在周边国家的心目里,云垂国富兵强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引人向往。 但对于他们的统治者而言,除了羡慕、吸引外,还有种难言的恐惧和压迫感。 任宁准备通过举办各种比赛,也给这些小国君主一些亲和感,当然还有更强的吸引力。 沉吟了一会,他继续开口。 “虽然是第一届,但既然要举办比赛,那咱们就索性举办得正规点,为以后的赛事作个参照。” 任荣连忙接过手下的纸笔,“殿下请说。” “不用那么夸张,”任宁笑着看了他手中的纸笔一眼,“一场合格的赛事,除了严密组织、适当的奖惩还要有令人耳目一新的形式。” “这么吧,待会联系广信和苏澜那边,让他们赶制比赛用鞋和服装,统一供给参赛者。” “殿下,”任荣目光一闪,“不知参赛者的服装是否也可以挂些赞助?” “当然,”任宁哈哈大笑,“只要你能想到的地方,都可以挂赞助,不用问我。” 银子嘛,谁会嫌多呢。 任荣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臣明白了。” 雷二则没想那么远。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鞋子。 “殿下,这些参赛衣服和鞋子也是免费赠送?” “对。”任宁点头。 他明白雷二的意思。 这时代大多数百姓都穿的是粗糙的麻布衣,一些偏远地区甚至还有人衣不遮体或者用树叶遮羞。 至于鞋子,那更不用说了。 普通百姓赶路时要么穿草鞋,要么干脆像当年的铁树追赶送灵回乡的队伍一样直接赤着脚。 也就星纪城或一些大城市,才会少见些赤脚的人。 而布鞋和布衣,那几乎也都是小富之家才能穿得上的。 更别说皮鞋和丝绸了,那是顶级奢侈品,非豪门富商不用,普通百姓那是连想都不敢想。 足球篮球参赛人数有限,至少不会太多,送他们套衣服和鞋子无伤大雅。 而“定西大反攻”的长跑比赛不一样,按任宁的意思是全民参与,即所有百姓都可以参加。 一旦百姓们知道除了完赛奖励外还有免费的衣服和鞋子获得,报名人数估计会突破天际。 这可是笔不小的费用。 “你不用担心,肯定有报名限制,”任宁望着任荣,“比如太老太小又比如生病残疾等等不适合运动的就不能报名。” 任荣连忙应下,“回去后臣会仔细研究,报名前会拿出个详细的限制名单出来。” “很好。”任宁目光一闪,“此外务必加上一条,参赛者要会写自己的名字以及认得一到十十个数字。” 否则参赛者跑着跑着,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哈哈。 “臣明白。”任荣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祖父,卸任的老太师一直在云垂各地传播拼音识字法。 然而教育是个百年工程。 这会别说帝国的偏远地区,就连帝都星纪城都还有着数量庞大的文盲。 任宁此举也算逼着百姓们脱盲了。 “至于衣服和鞋子,现在看起来是免费,但以后肯定会赚回来的。”任宁说,“这也是打广告的一种方式。” 这时代交通闭塞信息不通,相对于百姓们熟知的草鞋、布鞋和皮鞋,橡胶鞋还算是新品,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不敢过问。 通过这些比赛进行大量展示和使用后,老百姓们会知道它的好。 以后一传十十传百,只要价格合适,肯定会有绵绵不绝的订单的。 “原来如此,”雷二兴奋拍了一掌大腿,“不愧是殿下,总能想些帮大家赚钱的活出来。” 衣服不好说,但橡胶鞋都产自广信郡。 雷二近水楼台,早些年也占了点股份。 看样子以后老婆孩子不用担心没银子用了。 他一把拉过任荣,“还站着作什么?赶紧走!多好的赚钱计划,咱们几家得好好谋划谋划。” 任荣哭笑不得地跟着他走了。 第713章 上门 第713章上门 雷二两人刚走,正大门的门人就赶了过来。 “殿下,明王爷和明王妃上门求见,现在正在客厅。” 任宁微微点头。 长兴帝有好几个儿子,但前两天他刚把废太子陈修兰和陈修竹给处理了。 现在星纪城里就一个四皇子和明王陈修坚。 四皇子陈修菊,任宁回京后曾专门抽出时间亲自见过。 尽管久病卧床,然而这位四皇子依然举止有礼、谈吐得体,只不过始终遮不住他面如金纸、气息微弱。 任宁便用金手指瞧了两眼。 结果陈修菊整个人呈黄色,数值卑微,竟然只有13。 身为皇子,饿显然是不可能饿的。 因此说明和过去一样,陈修菊依然是个随时会踏入鬼门关的垂死之人。 任宁也就安抚了一顿,让他好生安养,不用顾虑其他。 这样想着,任宁进了会客厅。 亲王府的会客厅向来规模宏大气势逼人,不过这会里面却是空荡荡的,就站了两大抱着一小。 正是明王陈修坚夫妇和他们的长女。 扑通。 见到任宁,两人连忙拜到,以头磕地。 “臣陈修坚携妇女见过殿下。” 任宁目光微微一闪。 云垂帝国并不兴跪拜礼,平日哪怕见到帝皇,通常也只是长鞠,以示尊敬。 他连忙上前急走两步。 “皇兄皇嫂多礼了,都是一家人,快快请起。” 陈修坚夫妇不敢,两人絮絮说着各种恭敬的话,直到任宁不悦地板起了脸,才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落座。 任宁见状,脸色好了许多。 以他如今的身份,不必拐弯抹角,示意两人饮茶。 “不知皇兄皇嫂今日到本王府上,所为何事?” 陈修坚夫妇两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苦涩。 “回殿下,您既摄政又刚回京,想必国务家事繁重,臣本不该上门叨扰。但今日斗胆携妇到访,一是皇族兄弟妯娌间的正常走动;二嘛,臣也的确有事要奏。” 任宁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以盈盼如今的身份地位,出门时哪怕尽可能低调,但各高门王府肯定是清楚的。 如今她都不在家,谈何兄弟妯娌走动? 咳。 见任宁不作声,陈修坚心底不由更加忐忑。 他轻轻咳了一声。 “殿下,日前臣侥幸拜读了您有关地方粮税改革一文,深有同感。” 哦? 任宁了然,这才提起了兴趣,“说说看。” 陈修坚暗暗松了口气。 “殿下,我云垂广袤帝国无垠,各郡的地主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这些人数量庞大,一个个享着帝国赋予他们的尊荣、财富和权利,然而他们中的不少败类不仅没想着回馈朝廷的恩情以及辅养当地百姓,反而想方设法鱼肉百姓甚至偷税避税,以饱私囊。” “本王看在眼里,怒在心底,早想对他们做点什么了。” “皇兄说的是,”任宁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做?” 陈修坚连忙站起来,“回殿下,税改试点一事,本王全力支持。” 说着,他扭头朝着墙上的云垂大地图望去。 “其他不敢说,但汐语郡中微臣的封地,愿意加入殿下的试点范围。” “很好。”任宁十分满意。 汐语郡也称为汐语湾,看郡名就知道坐落在海边。 它地处苏澜郡以南,百花郡以东,与沧澜郡隔海相望。 郡里风景优美、游人如织、盛产各种海鲜。 特别是产出的海盐,几乎供应了云垂一半以上的国民。 然而任宁曾经翻过户部的记载。 这些年汐语郡收上来的税银不能说少,但也绝对不算多,至少与它上等郡的产出与身份严重不符。 如今陈修坚自愿加入税改,那自然最好。 最重要的是金手指下此时的陈修坚呈黄色,显然对自己已无恶念,任宁也就不准备再和他计较。 “殿下,”旁边抱着女儿的明王妃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本宫这些天回了一次娘家。爹爹说了,席家所有人无条件支持帝国的税改,族里所有的地产都愿意加入殿下的税改试点范围。” 任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手中有这位皇嫂的资料。 当初百济遭倭寇大举入侵,李承德走投无路,连忙遣派公主到云垂,有意和亲下嫁以换取长兴帝的支援。 结果皇命刚出,圣旨还没下,陈修坚就果断暗杀了这位和亲公主,然后飞快娶了个妻子。 就是现在的明王妃。 尽管婚事仓促,但他的岳家并非普通人。 席泽宇,现任的帝国礼部左待郎,正是陈修坚的岳父。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现在的礼部尚书范文告老退休,那他就是下一任尚书的首要人选。 “令尊是席待郎吧,”任宁微笑,“本王记住他了。” 像席泽宇这样的文官家族,手头地产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少。 积少成多,如果他们也愿意加入试点,自然是件好事。 “谢殿下。”明王妃大喜。 呼~ 陈修坚长松了口气。 自从长兴帝病重,他们明王府虽然表面上没作什么,但私底下也做了不少的动作。 只不过现在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向着宁王。 无论他们做什么也于事无补,根本兴不起半丝浪花,反而有种不知死活自寻死路的感觉。 直到任宁毫无留情地处理了其他两个兄弟。 陈修坚才开始心底害怕。 如今看来,这趟宁王府之行应该没有白来。 至于封地和岳家的银子,就当破财免灾了。 两兄弟又亲切地聊了好一阵,陈修坚才带上妻女离开。 刚走到宁王府的大门,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大门上面的匾额。 宁亲王府。 看着那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陈修坚叹了口气。 他又扭头朝东南方向望去。 那里也盘踞着座雄伟的府邸,正是胖子陈修兰的晋王府。 ———— 晋王府,后宅。 晋王妃范婷边喀嚓喀嚓啃着苹果边看着手上的报纸,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旁边还坐了个雍容典雅的宫装妇人。 正是陈修兰的母妃。 自从把长兴帝送进了皇陵,他的后宫妃嫔们如果没产下一子半女,要么跟着到皇陵守陵要么到皇庙出家。 至于有子有女的,则通常会迁出皇宫和他们的子女住到一起。 当然,皇后和任宁的母妃晴贵妃除外,不出意外的她们会封为太后。 这时,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一位小侍女匆匆走进来。 “王妃还有娘娘,刚才明王爷和明王妃去了宁王府……” 她口齿伶俐,飞快地把刚打听到情况跟两位主子详细地说了说。 “母妃,”范婷听完,不由放下手中的苹果,神色变得凝重,“王爷不在府中,咱们娘俩该怎么办?” “婷婷,咱们王府缺银子吗?” 范婷笑着摇头,“当然不缺了。” 怎么说他们也是亲王府,本身晌银和产业就不少。 而且陈修兰和任宁他们关系良好,宁王府的各种生意里他们都投有股份,自然不缺银子。 “既然不缺封地那点银子,宁王税改的决策又有利于帝国的未来,咱们两手赞成,支持就是了。” 说完,她淡淡地环顾了一眼四周。 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能换得全家平安,那少点就少点吧。 嘻嘻。 范婷婉尔一笑,“儿媳也是这样想的。” “那过会等盈盼回府,咱们也过去拜访拜访她吧。” 第714章 放血 云垂帝国建国六百余载,星纪城的龙子龙孙多牛如毛。 这段时间里,无论以前有没有犯过事,每家子都过得战战惊惊。 特别是往日那些嚣张拔扈的,此时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比普通百姓还要畏惧谨慎几分。 这天,其他人一见明王府和晋王府的动作,个个心思浮动。 有资格登门拜访的赶紧谋画着上门求见。 没资格的只好辗转跑宗人府找宗老们帮忙说明来意。 殿下有意税改,我们全府上下鼎力支持,决不含糊…… 有听话顺从的自然也有不乐意的。 特别是些皇族老人,习惯性以老卖老或者自恃身份,不准备动声色冷眼以观。 结果马上有长史或其他亲近之人站出来跟他嘀咕。 “王爷,别人都站出来支持宁王,就咱们王府闷不作声,是不是有点太冒头了?” 宁王是什么人? 那可是随手就带兵灭了南奉和倭寇的狠人。 皇族里龙子龙孙虽多,但这样杀伐果断的可谓少之又少。 万一他注意到了咱们,王府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大妙。 退一万来说,就算宁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但其他人呢? 他们可是把封地该上缴的银子都交了出去。 正所谓患寡而患不均。 到时候恐怕其他王府,特别是那些原本就看我们王府不顺眼的,会给我们上眼色甚至小鞋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众说纷坛之下,这些倔强的老王爷老公主的心也集体打起了鼓。 罢了,罢了。 一点银子而已。 而且按照帝国律法,那本来就是该上缴国库的。 只不过他们早些年想办法避掉罢了。 如今宁王已经盯上了这一块,那咱也支持吧,没必要当这个出头鸟。 况且就算缴了这些该缴的税银,封地的产出还是很丰硕,至少养活全家不是问题。 虽然是比往年少了点,但总比在皇族里里外不是人甚至引来杀身之祸要强。 …… 皇族的异动,瞬间又带动了他们的豪门姻亲。 姻亲又连着更多的姻亲…… 没几天,几乎整个星纪城的豪门贵族都在集体騒动。 很快各府该缴的银子又一次蜂涌而至。 为此,整个户部上下忙得连轴转。 钱良甚至好些天没有回家,然而却是整天笑容满面的,哼起小曲来甚至比妙音坊的花魁还要婉转几分。 ———— 宁王府,会客厅。 户部尚书钱良,工部代尚书白川,以及刚从外地赶回来的工部左侍郎秦明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下方。 “钱尚书,”任宁笑吟吟地打量着帝国的钱袋子,“瞧瞧你那两大黑眼圈。本王听说你这些天一直没回家?” “甚至王妃的干娘都亲自跑到王府,问本王是不是派你到外地出差去了。” 咳咳。 钱良尴尬地站了起来。 “殿下恕罪,巧儿糊涂加之关怀则乱,并无它意。老臣回去后定让夫人好好管教于她。” “至于老臣,其实一点也不困。” 别说困了,甚至可以说现在的钱良精神百倍。 说完,他的目光又情不自禁落到身边厚厚的帐本上,嘴角的胡子更是差点翘上了天。 这样忙碌的日子,钱良乐在其中。 别说区区几天,就是再连着干上十几二十年,他也是甘之若饴。 任宁看得清楚,笑着点头。 “本王没那么苛刻。户部工作再忙,但你们也要注意身体,该休息时还是要回家休息,日子还长着呢。” “谢殿下关心,老臣记住了。” 任宁点头,目光落到了旁边的白川和秦明身上。 “秦大人刚回来?”他和颜悦色道:“迷雾郡的新运河勘察得怎么样了?” 秦明百感交集,连忙站了起来。 几年前,任宁从南奉押囚回京,当时找到他试着建造云垂史上一台起重机。 当时看了任宁拿出的图纸,秦明对其中的三视法惊为天人。 后来他更是连连感慨。 没想到星落一个守边军团居然出了个会发明的小兵,还总能创造出一些神乎奇迹的工具来。 那段日子里,秦明还想了各种方法,试图劝任宁转到自己麾下,用来为工部专门搞发明创造。 可惜任宁拒绝了。 结果几年过去,对方摇身一变,从帝国一名普通将士居然变成了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真是峰回路转,令人瞪目结舌,难以置信。 但惊叹之余,秦明更是雀跃无比。 云垂有这样的帝王,以后的帝国,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各种创新和发明估计会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而这,正是他所期望的。 “回殿下,臣是昨天回的星纪城。今日正寻思上门与殿下讨论开凿新运河的各种事宜。” 说到这,他看了眼旁边的白川。 “结果白大人正好要拜访殿下,臣就舔着脸跟来了。” 任宁哈哈地摆着手。 “像秦大人这样的人才,帝国最是稀缺。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有想法,都可以随时来找本王。如果人在外面暂时回不来,那写份折子就行,本王一定会亲自过目并给予回复或者替你解决。” 这样的话,钱良和白川已经听过,然而秦明却是第一时,忍不住愕然。 他情不自禁抬头,正好迎上新任老板的双眼。 对方的目光里充满了真诚。 秦明心底震憾,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平复心境。 他一鞠到地,“谢殿下厚爱!恕臣嘴拙不善言辞,只能说臣日后定不负殿下所托,尽心尽力做好任内的每一件事。” 说完,他抱起身边的测绘本,送到任宁身边。 “殿下,迷雾郡的运河走向,臣已经大致勘测完毕,只余下一些细枝末节需要调整,估计最晚年底之前就能完成。”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随手打开,边看边询问一些相关事宜。 事无巨细,秦明对答如流。 好半晌过去,任宁才结束问话。 他微笑着看了眼旁边坐得笔直的工部代尚书。 “看样子,对于这条新运河,包括秦大人在内的工部上下都是用了心的。” “本王十分满意。” 呼~ 白川暗暗松了口气。 “谢殿下夸张,这是工部份内之事,我部上下理应不负殿下所托,尽力尽责作好。” 任宁点头,目光转到钱良身上。 “钱尚书,按秦大人的说法,新运河随时可以开凿,户部方面拿得出银子来吧?” “殿下放心。”钱良呵呵地看着身边的帐本,“暂时只开凿一条新运河的话,无论工部要多少银子,老臣应该都拿得出来。” 任宁十分满意。 “既然如此,那本王决定帝国以后不再征发徭役。但凡是修筑驿路开凿运河之类国家工程,要征用百姓,必须给予相应的酬劳,也就是真金白银。” 什么? 钱良三人下意识相视一眼,个个情不自禁张大了嘴。 这可是在放朝廷或者皇帝的血。 不过好处是普通百姓们除了种地外又多了种收入方式。 任宁没理会他们的诧异,继续说下去。 “对于参加劳作的百姓来说,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相关制度和法令,你们自己制订,提交六部审核且本王通过后全国发布。” 第715章 太多 第715章太多 八月二十三。 任宁一家正在王府后花园享受天伦之乐,欢声笑语时不时响起。 嗒嗒嗒。 不知何时,吉祥眉飞色舞地跑了过来。 “殿下、王妃,好消息啊。阿伦和右蒙哥带着驼商队刚刚进了星纪城。” “真的吗?”盈盼喜不自禁。 “当然是真的,”吉祥连连点头,“奴婢亲自看见的,甚至还和阿伦哥打了声招呼才回的王府。” “太好了。”盈盼乐得有些找不着北。 然而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唉哟,都这时候了?” “吉祥,快去吩咐后厨准备咱们最喜欢的肉菜,越多越好。” 娘家人千里迢迢过来一趟,再怎么招待也不为过。 吉祥嘻嘻地应了一声,也跟着抬头看了眼天色。 现在才让后厨准备大餐恐怕有些来不及了吧? 任宁脸色有些古怪,他无语地摇了摇头。 “你们呀,好不容易见到娘家人一个两个都乐昏了头,是吧?” 阿伦和右蒙带的那可是大型商队。 队伍漫长、人员众多、事务繁杂。 尽管不是每样事都要他们出手,但商队如今已经到了目的地,怎么也得花上一段时间安排和整理。 因此明晚之前阿伦他们能抽空过来宁王府就算不错了。 “说的是。”盈盼恍然。 见左右没人,她狠狠地白了丈夫一眼。 “我有说准备的是今天的食材吗?明晚的不行呀。” “行,你说了算。”任宁也不拆穿,只是哈哈大笑。 别说明晚的,如果盈盼乐意,就是准备下来整整一个月的饭菜也没问题。 毕竟商队买卖需要时间,筹集回程的货物和人吃马嚼的粮草也需要不短的时日。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开伦部族已经成了云垂的一份子,阿伦他们此行除了正常的行商外,还是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来见证任宁的登基典礼。 因此他们最早也要呆到重阳,也就是下个月九号才会离开。 盈盼俏脸一红,梗着的脖子直嚷嚷,“本宫说了是为阿伦他们准备的吗?” “算算时间,荷珠姐这几天就会到星纪城,我不得再多准备些食物……” “是是是,王妃说的是。” 夫妻俩又嘻嘻地绊了几句话,这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中午。 客厅里,六部尚书以及太师还在议事。 然而后宅的盈盼再也坐不住。 她先转到后厨,细细查看过准备的食物后,就抱起儿子到了前院,静静坐在正厅里等着。 一等等到太阳偏西,吉祥才连蹦带跳地窜进来。 “娘娘娘娘,阿伦哥他们已经到了正门外。” 呼~ 盈盼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长长出了口气。 “快快请他们进来。” 恰巧此时任宁也笑呵呵地进了正厅。 “哟,这么巧!”他边逗儿子玩边笑:“本王刚干完活,阿伦他们就到了。” 盈盼下意识朝窗口望去,“今天事挺多嘛,各位大人终于走了?” 平时的早朝,任宁都是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二搞定。 今天倒是有些例外。 任宁笑笑,也不瞒她。 “荷白他们不是正押着久堂直人和根井正人等倭寇返京嘛,如今已经回到九原郡。” “华阳郡那边有些着急,有意全军一起压上,尽快抓住石川泷以结束战斗,争取和荷白他们一起返回星纪城。” 盈盼一只眼睛还盯着大门的方向,另一只眼睛却不由皱了起眉。 “这……不妥吧。” 俗话说破船还有三斤钉,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如今石川泷被围得死死的,已经逃无可逃。 但如果云垂各方逼得太狠,一旦他们狗急跳墙殊死相搏,伤亡会恐怕有点大。 “你说的没错。”任宁赞同地点头。 然而他明白陆伏海几人的意思。 东海壁垒、中央军团还有征北军是想在任宁重阳登基前争取收复整个国土,以便喜上加喜。 只是相对这些虚无的道贺,任宁更看重云垂将士们的性命。 如今在华阳郡参战的各方,都是经历过屡次大战的老兵老将,个个手里都攥着鲜血和人头。 他们的战斗力根本不是那些刚入伍的新兵可以比拟的,以后有的是地方需要他们出力。 而石川泷等虽已经成了困斗之兽,但手下到底还有好几万人。 尽管如此,只要云垂各部按步就班压缩进攻,他最终只能束手就擒或者战死沙场。 根本犯不着浪费太多云垂将士的性命和鲜血。 因此任宁和各部细细讨论了一番,除了兵部关邑有异议外,其他人都同意了。 盈盼哑然,“关尚书是什么意思?” 理论上整个帝国所有的兵将都归兵部管辖。 哪有硬逼着下属去送死的? 任宁笑,“还不是因为登基时要大赦天下嘛。” 如今的兵部,已经掌握了大量有关北海关守将和中央军团高层贪腐或者战斗不力的证据。 对于这些驻虫,关邑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原来如此。”盈盼了然,“那把这些人从大赦的名单上删掉就是了。” 呵~ “没那么简单的,”任宁长笑,“关邑是怕夜长梦多啊。” 原北海关还好说。 黄石涛等人在根井正人攻破城时,绝大多数已经被杀。 侥幸活下来的,通常也挨不过玉木郡严酷的凌冬。 然而中央军团则不然。 定海码头兵败后,他们的将领大多都逃离了前线,至今还苟活着。 偏偏这些人在星纪城几乎都有或大或小的后台。 如果他们家族有意保全,只要加以时日,总能在任宁或者兵部意想不到的地方琢磨出些法子来替这些人减罪甚至免刑。 毕竟中央军团犯事的人有点多,兵部再加上锦麟卫恐怕都监控不过来。 关邑怕的就是这种,干脆想早判早了,不给那些家族一丝机会。 哼哼。 盈盼不屑,“他们敢?真也不怕死啊。” “他们当然怕死,”任宁扬眉,“只不过长久以来的豪门生涯让他们忘了帝国还有严苛的法令罢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心底心存侥幸,总觉得私下作点什么事,别人发现不了。 “就像当初的梁王爷?”盈盼说。 “对。”任宁点头,眼里掠过杀意。 当初查到陈修竹叛国,夷光公主带着盈盼和范婷两位王妃去了宗人府,要求宗令和陈氏族老们动用家法,清理门户。 最先点到名的就是梁王一家。 这位梁老王爷为了保住最心爱的小孙子,便找了个家奴行使李代桃僵之计,然后信誓旦旦说梁王府已经清理门户。 结果梁王小孙子的车架才溜出星纪城不到百里,正好碰上面无表情的锦麟卫统领。 如今的陈氏族谱上已经彻底没了梁王一族。 这也是如今各大王府和公主府如此听话的原因之一。 盈盼若有所思,“殿下拒绝了关尚书的提议,是想给那些人一个机会干点什么?” “没错。”任宁淡淡地点头。 毕竟,星纪城各种乱七八糟的豪门太多了。 任宁不介意减少一些。 第716章 大公 没过多久,阿伦、右蒙还有马修在长史的引导下进了会客厅。 双方礼节性见礼,分宾主就坐。 “哟,这位就是我们的小世子吗?都长这么大了。” 阿伦早准备好了礼物,此时更是迫不及待地掏了出来。 “过来让阿伦叔好好看看。呃,这是你舅舅、舅母还有阿伦叔送给你的礼物。” 嘻嘻。 盈盼见到娘家人本来就很开心,此时更是高兴不已。 “这么远带什么礼物。” 她先责怪了一句,然后骄傲地牵起正捣着小乱的儿子。 “战儿,快叫阿伦叔叔。还有,这是舅舅和舅母送你的礼物。” 哦。 任战应了一声,好奇地望着黑得根炭一样的阿伦,好半晌才开口:“阿伦叔叔好,谢谢舅舅舅妈的礼物。” 然后开开心心接过礼物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好好好。”阿伦开心连拍大腿。 任战还小,口齿不清,说的话奶声奶气十分迷糊,而阿伦的云垂语又学得马马虎虎,此时更是全然听不懂,然而却是欢喜得不行。 任宁看在眼里,却也不意外。 阿伦和盈盼虽是主仆,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其实也胜似兄妹。 此时看到对方身体健康、夫妻和睦、儿子乖巧,说明她在星纪城这里如鱼得水,自然由衷感到高兴。 咳咳。 后面的右蒙却是不约而同地轻咳了两声。 如今的他们已是云垂帝国的臣子,阿伦虽然和盈盼相熟,但眼钩钩地直视未来的国母,按云垂礼法来说可是大不敬。 任宁听得清楚,没有理会右蒙,而是笑呵呵地望向驼商队名义上的商首。 “马修商首,好久不见。” “算算时间,自上次一别已有数年,别来无恙?” 马修屁股本来就只敢轻粘着凳子,这会听见任宁的问话,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窜了起来。 “谢殿下关心。” 不愧是走南闯北的商队商首,也不知马修是什么时候学的云垂语。 他此时说得甚至比右蒙和阿伦的还要流利。 “说来不怕殿下笑话,属下此生的目标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支大型商队的商首,自豪地领着商队在各国间穿梭来回作买卖。” “空有大志可惜家底薄弱,虽然属下为此努力奋斗了二十余年,然而始终与目标相距甚远。” “得亏早些年在草原上遇见了殿下,在您的帮忙轻松达成了毕生的愿望。如今属下吃得好睡得香行起商来更是两腿生风,可以说好得不能再好。” 任宁哈哈大笑。 他手上有整支驼商队的详细资料,自是清楚马修这些年做得怎么样。 “这些年为了商队的壮大,你来回奔走任劳任怨,做得不错。辛苦了。” 马修又是激动又是惶恐。 “谢殿下夸奖,这是属下该做作的。” 当时的他捏着鼻子接受了任宁的摆布,只是想活下去,根本顾不上其他。 然而如今坐在这座高大宽敞的王府大宅里,马修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站到了世间商首的顶端。 区区的中小型商队算什么, 他如今带着大型陀商队,所到之处无论是城主、郡守还是族长,所有人都得笑脸相迎。 区区的兰斯顿公国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的他站的地方就算是北雄帝国也要畏惧几分。 “出来这么多年,想家了吧?” 恍惚中,马修听见任宁的声音。 声音虽淡,却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家? 马修情不自禁看向不远处正和阿伦以及玩具打闹着的小任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过去,家里的幼子也应该长成了大小子。 可惜自己不能看着他长大,教他骑马授他行商,甚至听他再喊一声爹。 然而马修很快反应过来,顿时吓得满头大汗。 “殿下恕罪。殿下允许属下给家中寄信汇报平安,已是莫大的恩惠,属下不敢奢求太多。” 说完,他一脸坚毅地表决心。 “如今驼商队就是属下的家。无论殿下要商队去哪,属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宁轻轻地摆了摆手。 他望了眼金手指下马修头上鲜亮的绿色数值,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也不必紧张。念家是人之本份,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呼~ 马修暗地里长松了口气。 然而任宁的下一句话差点又让他的小心肝给纠了起来。 “本王并不是苛责的人,讲究奖惩有道,赏罚分明。” “既然这些年你带着商队干得不错,替本王和开伦赚了不少银子,如今又想家了,那下来就带着驼商队的兄弟回一次家吧,让大家好好见见家人。” 什么? 马修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望了同样茫然的右蒙一眼,小心翼翼地望向任宁。 “殿下,您……是说兰斯顿公国?” 呃。 自从几年前兰斯顿大公逃离故土,现在已经没有兰斯顿公国了,如今那片土地叫尼古拉公国。 只不过相对于过去的兰斯顿公国,如今的尼古拉公国面积小了足足四分之一,几乎只剩下紧贴着不归荒漠的那一小部份。 至于普通百姓,以前兰斯顿大公已经够狠了,但新上任的尼古拉二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一直无视民间疾苦,大肆搜刮百姓。 导致富人已差不多死光或逃走,穷人则是更穷。 可以说如今整个小公国到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对。”任宁笑着点头,“就是回你老家,也就是过去的兰斯顿公国,如今的尼古拉公国。” 马修狂喜,激动得更是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他稳了稳心神,深深地鞠躬行礼。 “属下在此替整支驼商队的兄弟们谢过殿下的大恩大德。以后大家定会更加努力工作,以回报殿下的仁慈和仁厚。” 说完后马修迟疑了下。 “殿下,驼商队这次前往兰斯顿,呃,尼古拉公国,不知是纯粹的返乡探亲还是继续行商?” 这么大支商队空手返乡的话,不免有些浪费人力物力。 但如果是行商,以如今尼古拉公国的情况,恐怕会做亏本生意。 任宁哈哈一笑。 “这有什么,兄弟们探完家后,商队可以继续往北前往其他公国作生意嘛。” 往年走北雄西凉线的商队都是这么干的。 马修精神一振,“既然如此,那属下就放心了。” 就完,他赶紧在心底盘算过阵子商队起程,该从星纪城或者云垂带些什么货物回去。 “不用那么着急。”任宁笑着打断了他的思索。 阿伦他们要代表开伦部族参加任宁的登基典礼,因此商队启程西归至少也要到下个月的中旬甚至下旬。 时间相对来说还挺长。 说完,任宁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光洁如新的盒子。 “知道这是什么吗?” 包括阿伦和右蒙在内,马修三人齐齐地摇了摇头。 “回殿下,属下不清楚。” 任宁不意外,随手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二寸左右的玉质印章。 印章保存得很好,表面纤尘不染。 任宁把它拿了出来,朝着马修示了示意。 铭刻在上面的阳文有点眼熟。 马修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殿下,这是北雄语?” “你看得没错。”任宁笑着点头,“这是兰斯顿大公的公爵印。” “那位不知哪来的尼古拉能作大公,你马修的儿子不比他差吧,不知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们马修家也坐一坐这大公的位置?” 第717章 立法 第717章立法 马修脑袋嗡嗡直响,晕呼呼地走出了宁王府的大门,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没有拒绝任宁的建议。 一是不敢,二是他心底清楚。 只要自己稍微表现出那么一点犹豫,宁王就会立即选择其他人。 比如站在旁边的阿伦,又比如商队里的其他头目。 反正人多的是。 这些人的长相都和他一样,和北雄人的相貌相差无几,完全可以鱼目混珠。 最重要的马修本来就有野心。 大公算个屁啊。 只要云垂帝国站在后面,那他的子孙以后大概率不用再作一名卑微的商人,而是能堂堂正正坐在公爵府里接受其他人的膜拜。 商队事务繁琐,马修先行离开,但阿伦两人却留了下来。 “殿下还有娘娘,”他乐呵呵取出幅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画,小心翼翼地打开,“您俩现在又多了一名亲人,是个小外甥。” “真的吗?”盈盼大喜。 “真的。”旁边的右蒙笑着点头。 “年前商队出发,族长知道我们此行会到星纪城,便让画师绘了他们全家人的画像,让我们带过来给殿下和娘娘认认亲。” “原来如此。”任宁两人恍然,连忙低头朝画看去。 画中男人高大英俊笑容满面,女的娇小玲珑温柔可亲,正是久违不见的铁勒和西怜。 此外两人还抱着个婴儿。 婴儿躺在襁褓中,白白胖胖,睡得正香。 盈盼看着看着,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她一手捂着嘴,另一手使劲地摩挲着那幅图。 只不过这时代的画像远远比不上后代的手机或者相机。 西怜这大嫂还好说,至于小外甥,盈盼已经使劲辩认了,然而还是看不清他的确切模样。 “战儿战儿快看,这是你舅舅和舅妈还有小表弟。” “舅舅舅妈?”任战嘟囔着,下意识地看了两眼。 相对于三个陌生人,他更担心自己流泪的母妃。 小小的人儿连忙啊啊地拉过任宁。 “父王父王,母妃哭了呢。” “没事啊。”任宁笑呵呵地摸着儿子的脑袋,“你母妃没有哭,她只是见到战儿的亲亲舅舅、舅妈还有表弟,心里高兴。” “真的吗,父王?”任战左看看母亲右看看父亲,一时有些茫然。 “真的,”盈盼连忙抱过儿子,“你父亲说得是。母妃没有哭,是高兴。” 两人好一阵安慰逗弄,小任战这才重新露出了笑脸。 也不知多久过去。 砰砰砰。 客厅的大门响了起来。 “殿下,”门外传来恭敬的声音,“锦麟卫统领杜大人求见。” 杜自明? 任宁抬头看了眼时辰,“让他进来吧。” 锦麟卫调查的大多是皇帝安排的密事,旁人不宜在场。 盈盼便带着阿伦和右蒙去了隔壁花厅。 好不容易才见到娘家人,现在的她有着一肚子的话想和两人说。 三人刚离开,杜自明就走了进来。 “臣杜自明见过殿下。” 任宁点头,“这会来见本王,是有什么事?” 杜自明心底忐忑,连忙从将手中厚厚的折子捧高。 “回殿下,前些时候您让臣追查盗版报纸一事,锦麟卫上下不敢怠慢。” “幸不辱命,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追查,盗版报纸背后的主谋以及各郡的共犯已经浮出水面。” “这是他们的详细供词。” 主谋,共犯? 还“各郡”! 任宁念着这三个字眼,眼里闪过冷意。 像云垂这么庞大的国家,舆论何其重要,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 如果那些“盗版商”之前只是想蹭报纸的光私下赚点银子,他顶多抓几个典型扔进大牢或者罚点钱以警效尤。 但如果有人串联起来窜改报上的内容,以达到某些见不得人的目的,那他们就是找死了。 呆在帝边的小李子心一凌,赶紧把折子接过来。 任宁随手翻了翻。 “主谋,永裕伯府叶鹤轩?” 这是谁? “殿下,”小李子赶紧提醒,“星纪城里但凡府名为永字开头的原本都为侯府。” 任宁点头。 这段日子以来,华阳郡返回不少军情奉报。 其中有几个名字频频出现,让他印象尤为深刻。 比如林瀚墨、陆伏海、鲁玉龙以及黄明一众前线大将。 又比如柳永春这个郡守。 此外还有一个钦差,方印宝。 他就出身于永昌侯府。 小李子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继续介绍。 “这永裕伯府原本为永裕侯府,其叶氏子孙人数众多,然而几十年以来愣是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撑得起门楣,于是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算算时间,最晚明年年底,叶氏就要失去伯府的门楣了。” 因此,估计叶鹤轩见守住家族爵位无望,又见报纸来钱快,便想趁最后机会用伯府的名头捞点银子。 “是这样吗?”任宁抬眼望向杜自明。 “回殿下,主谋叶鹤轩已认罪,原因正如殿下所想。” “至于其他共犯,大多是永裕伯府派驻各郡的地主、员外或者家丁。” “只有零星几个犯人是想趁机捞一把而私自印刷报纸。微臣已将他们的供词和永裕伯府区分开来单独放置。” 任宁向下翻了翻,果然看了到几份相对单薄的供词。 打开瞧瞧,都是些地方不知名的小人物。 咳。 旁边的小李子咳了声。 “杜大人,确认这些人与星纪城各府无关?” 杜自明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拱手。 “回殿下,经微臣反复调查核对,这些人之所以盗印报纸,的确是突然兴起的念头,而且他们并不认识任何来自星纪城的人。”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永裕伯府那种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也懒得理会,直接丢给大理寺和刑部处理就是。 又问了几句,任宁才挥手让杜自明离开。 呼~ 出了宁王府,杜自明回头看了眼门楣上方的匾额,情不自禁长长松了口气。 任宁上位后,调查报纸是锦麟卫收到的第一份命令。 这关系到杜自明的未来甚至身家性命,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锦麟卫上下更是拿出百分百的心思和精力来追查其中的主从犯。 如今看来,应该还算是个好结果。 “相对于喜怒无常的前帝,看来这宁王其实还挺好相处的。”杜自明暗暗念叨。 只要把本职事情干好,其他的根本无须自己东思索西琢磨。 会客厅里,任宁扭头看向小李子。 “报纸事关帝国舆论,不容马虎更不能放任。” “殿下英明。” “通知刑部,年底封笔前必须拿出一部关于印刷及出版的法案来。” “遵旨!”小李子赶紧在自己的本子上哗哗记下。 第718章 下船 第718章下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八月很快结束,九月即将来临。 星澜大运河。 和往常一样,这条联通云垂政治和经济首都的大运河,行船如织。 “快看快看!”突然有人惊喜出声,“咱们的战舰!” 旁人情不自禁扭头随着他的手指看去。 只见他们这艘客船的后方不知何时开来了两艘雄伟霸气的战舰。 巨大的战舰一前一后,鱼贯而行。 正午阳光的照映下,那船头泛着黝光的巨大撞角、船上纷繁复杂的抛石机以及众多张牙舞爪的大小重弩,看得人眼花缭乱心生畏惧。 “这么大,应该是战营级吧?”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没错。”有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的确是两艘战营级战舰。” 而且看舰名似乎隶属镇南关! 当然,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战营级?”又有人下意识地算了算日子,“重阳马上到了,新帝即将登基,两艘战舰这会出现在大运河里……” 应该是护送什么重要人物进京吧。 然而旁边的旅客都是些普通百姓,消息不怎么灵通。 他们一顿交头接耳后纷纷摇头,“不清楚啊。” 咳。 不知是谁轻轻咳了一声。 “今年早些时候,宁王封王,星澜大运河也曾开进来过战营级,不过那会是三艘。” 这人这么一说,其他人很快反应过来,相视一眼后纷纷闭上了嘴。 ———— 沧澜号。 砰砰砰。 舰长伊远德轻轻地敲响了正中的舱门。 “伊将军吗?”里面很快传来李荷珠丫环的声音,“是有什么事吗?” “梧桐姑娘,”伊远德迟疑了下,“请你转告侧妃娘娘,我战舰即将抵达星纪城外围的运河闸门。” 正常情况下,未经星纪城方面的许可,任何战舰不得开过去。 否则视为叛乱。 “不知……” 然而没等里面的李荷珠出声,就有亲卫叭叭叭地跑了过来。 “将军,前方传来旗语。巡防营及锦麟卫已经疏通了星纪城近郊的河道,咱们两舰可以通过闸门并且停靠西码头。” 呼~ “太好了。”伊远德长长松了口气。 在广信郡上船前,李荷珠就大着个肚子。 随船千里迢迢跑了这一路,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快临盆。 伊远德现在是万分警惕,时时盯紧了天气以及战舰四周的状况,甚至不敢随便提或速降速,生怕晃着闪着里面未来的龙子龙女。 万一李荷珠有个好歹,他就算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客舱里,李荷珠挣扎着坐直身子。 “梧桐,今年早些时候,王妃是在哪下的船?” “娘娘小心,”梧桐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扶着主子。 她犹犹豫豫道:“王妃年前上星纪城时似乎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下的船。” 嘻嘻。 李荷珠笑着抚了抚肚子。 “不用担心,我好着呢。” “她们当时没有过运河闸门吧?” 梧桐下意识看了眼李荷珠的肚子,不敢正面回答。 “娘娘,王妃那会与您情况不同。再说了星纪城方面刚刚发来旗语说允许咱们在西码头停靠,估计殿下正在码头等着咱们呢。” 说到任宁,李荷珠脸上掠过丝温柔,然而很快她回过神。 “你去吩咐伊将军一声,我们也在闸门前下船。” “这……”梧桐迟疑着,迟迟不愿意挪步。 “你不去?那我亲自去。”说完,李荷珠挣扎着就要起身。 梧桐哭笑不得,连忙按住她。 “娘娘别动!奴婢去,奴婢这就去还不行嘛。” 小丫环出去转了圈,很快惊动了整船人。 除了舰长伊远德外,同船北上的铁拐李还有雷二的夫人都纷纷跑了过来。 “李老将军,”伊远德脸色为难地望着铁拐李,“你看这?” 铁拐李没理会他,而是满脸担忧地望着孙女,“荷珠儿,岸边并不是正规码头,你能顶得住的吗?” “祖父放心。”李荷珠丝毫没有犹豫,笑着点了点头,“孙女可以的。” 她笑嘻嘻地扣着手指。 “你家孙女从来就不是骄生惯养的人哪。” 在任宁搬到广信郡前,郡里不少土地都归属于李家。 然而过去的游击将军府,铁拐李李荷白这些男主子们都不在。 每年的春耕秋收、家丁矛盾以及各种琐事,都是李荷珠一个姑娘家出头作主。 广信这么大个郡,上山下水大小村落,什么地方她没去过? 别说吃力了,甚至从来都没皱过眉头。 “我的身子自己清楚,现在虽然重,却也不是一点也不能动。” 更何况只是下个船而已,自然没问题。 “其次,现在殿下马上就是一国之君。国规威严,该遵守的咱们还是要好好遵守,给天下百姓作表率。” 说完,李荷珠笑着摊了摊手。 如果任宁和过去一样,不是什么王爷而是个普通将军甚至平头百姓。 那什么规矩破了就破了,大不了回家关起来门不当回事。 “第三……” 她洋洋扬扬说了一通理由,伊远德几人这才不再说话。 咚。 铁拐李重重杵了下手中的铁拐,一锤定音。 “那就在运河闸门前下船。” 伊远德虽然心底不敢苟同,然而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话来。 “来人,各方作好一切准备同时向星纪城方面发令,娘娘将在运河闸门前下船。” “是!”几个传令兵匆匆走了。 没过多久,两艘战舰在上次盈盼上岸的地方停了下来。 伊远德丝毫不敢怠慢,事必恭亲事无巨细作好了一切准备。 众人顺顺利利下了船。 别说什么意外了,甚至李荷珠的额头都不曾流过一滴汗。 岸上,任宁和雷二已经在笑呵呵地等着了。 众人大吃了一惊。 任宁现在是什么身份? 那是即将登基的帝皇。 连他都亲自出城迎接,可见对李荷珠的看重。 “臣等见过殿下。” “各位路上辛苦了。”任宁虚扶众人,脸上丝毫没有埋怨的意思,“都快快平身吧。”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府再说。” “是!” 长长的车队很快出发,朝着星纪城而去。 任宁出城迎接李荷珠的消息在星纪城里飞快传来。 有人蠢蠢欲动,但很快又被其他人警告。 “两艘战营级护送,说明侧妃娘娘本身是个知道分寸的人。甚至大着肚子也要在闸门前下船,说明她心底只愿殿下后宫安顺,并没有母凭子贵恃宠而骄的意思。” 若是这会有人去挑拔她们,估计都不知怎么死。 第719章 求助 第719章求助 星纪城,华乐坊。 华乐坊地处城西,虽然还属贵族定居区域,但距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大街已经有了一定的距离。 勇毅将军府。 也就是中央军团军团大将冯浩瀚的府邸,规模有点小。 不过可以理解,星纪城高门贵户众多,而城里用来居住的面积就那么一点,近些年来越发不够用。 而且相对于星纪城的其他豪门,冯浩瀚可以说没有丝毫背景,基本是长兴帝上位后才一手提拔出来的。 因此,他虽已官拜正三品,但府上官邸的规模不大。 别说什么太师府镇国公府了,甚至比起任宁之前在永安胡同的将军府都还颇有不如。 此时,不大的将军府门前人来人往,客厅里更是挤满了人,或者说妇人。 粗粗一看,这些妇人中不少脸色焦急甚至愁容满面。 “将军夫人,”人群中有声音里带着惶恐,“最近星纪城有一事事关我等,不知你听说了吗?” 坐在主位上的喻南蝶忍不住皱眉。 她缓缓放下茶杯,抬头询声望去,结果是个眼生的妇人。 咳。 旁边束手而立的管家轻轻地咳了一声。 “夫人,这位是李夫人,她夫君李成周是咱们中央军团中军的一名万夫长。” 喻南蝶点头,暗地里忍不住撇了撇嘴。 按现时兵部的规制,万夫长已经属于各大军团的中层将领。 但相当于冯浩瀚这种军团大将来说,依然算不上人物。 难怪自己对她没什么印象。 “重阳将至,府上俗事繁多,本夫人那是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喻南蝶沉吟了一会,“不知夫人说的是什么事?” 被点名的李夫人一阵心虚。 她下意识四下张望,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这才咬着牙站了出来。 “回夫人,贱妾无意中听说陛下之前派往华阳郡的钦差大臣刚刚回了星纪城,不知这事是真还是假?” 嗡~ 此话刚落,将军府不大的客厅一下子沸腾起来。 其他人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 “这事我也听说了。” “还听说呢,”有人不屑,“这里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妨直说了,方印宝的确回了星纪城。” “应该是真的。重阳不是快到了嘛,我家奴仆出门去采买,回来后说在朱雀大街亲眼看到了类似于钦差大臣的车架。” “各位夫人也知道我家那臭小子不成器,但平日里也算有堆酒肉朋友。听他们说,那个方印宝浑身带伤,但的确平平安安回到了帝都。” “没错,我听说方印宝不仅回了帝都,还第一时间进了宁王府……” 宁王府三个字一出,整个将军府的客厅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情不自禁朝着坐在主位上的喻南蝶望去。 作为中央军团的家属,他们此时都有些心乱如麻。 华阳郡虽远,但因为报纸及时的报道,中央军团打得一塌糊涂的消息已经传得整个帝国人尽皆知。 眼前这些人不仅要担心前线丈夫或儿子的生死,还要警惕宁王会不会因此而拿他们这些府邸开刀。 扑哧。 喻南蝶一声轻笑。 尽管心底同样忐忑不安,但她脸上却始终是一片风轻云淡的模样。 然而抬头扫了圈客厅里的人后,喻南蝶又情不自禁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唉。 眼前人虽多,但都是眼巴巴望着自己拿主意的人。 那些背景深厚的将领家属,比如安南侯府等中央军团的四大支柱,就压根没派人过来。 “各位夫人请勿担忧,”喻南蝶好一阵沉吟,“华阳郡前线的情况,我和各位将军夫人一样关心,从倭寇上岸的那一刻开始便不断派人去查探情况。只不过……” 只是到底是女眷,很多地方都有诸多不便,因此她什么也查不到。 “不过,”喻南蝶见厅里众人脸色愈发灰暗,连忙提高了嗓门,“我昨天去了青龙大街……” “……夫人悄悄告诉我,说都怪东海壁垒情报有误,这回上岸的倭寇人数远多于战前估计,军团见势不妙,及时转移,因此大多数领将都得以保存,至今安然无恙。” 呼~ 一堆将军夫人精神大振,纷纷松了口气。 “太好了。” “既然安南侯府都这样说了,那咱们将军肯定没事。” “咱们将军吉人天象逢凶化吉,当然会没事啦。不过那份报纸到底是谁写的,真是胡说八道。” “没错,”有人气得咬牙切齿,“也不知哪来的混蛋居然敢诽谤我们中央军团,真是该杀!” …… 纷纷扰扰中,喻南蝶旁边的管家微微垂下了眼皮。 昨天他们的确去了青龙大街。 然而没能进安南侯府。 根据门人说,府上的几位女主子都生了病,暂时不便见客…… 当时喻南蝶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安南侯府可不像他们勇毅将军府,根基深厚,上有老下有小。 加起来七七八八有好几位女主子,怎么可能全都生病? 分明是林家人避而不见罢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天安南侯府正从侧门以及后门一车一车往外运着东西。 每部车架都是沉甸甸的,看上去不是金银就是粮食。 管家曾派人悄悄跟了上去,发现这些车架最后都进了户部的各大仓库。 “夫人,看样子安南侯府认了栽,不仅林老侯爷带了一干男丁前往华阳郡,还准备花大钱买全家老小的命。” “要不,咱们也……” 哼。 没待管家说完,喻南蝶就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谁的钱都不是老天掉下来的。 安南侯府愿意白白送人就随他们便。 至于他们勇毅将军府, 冯浩瀚是当了这么多年中央军团的军团大将,但他妻妾成群儿女众多,每年还要上下结交,同样花费不少。 喻南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攒那么一点。 前些时候她正好看上了一座位于青龙大街的府邸。 其位置和规格都配得他们此时的身份, 她还想过阵子买下来搬过去呢。 “至于方印宝,”喻南蝶嘻嘻笑着把话题拉了回来,“大家就更不用担心了。” “这些天我也去拜访了永昌侯府,受到侯夫人的热情款待,甚至我们还讨论以后能不能结成亲家呢。” “太好了。”众人一听,更是放心。 这些年,关邑一直对中央军团虎视眈眈,但只要永昌侯府的方印宝不出力,兵部恐怕也拿不到确切的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嘘。 喻南蝶微笑着单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 “退一万来说,就算方印宝灭我等之心不死,但各位也该对咱们的将军有信心。纵然方印宝有着钦差的身份,但想在各位将军眼皮下打小算盘,恐怕没那么容易。” “也是。”其他人纷纷点头。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县官不如现管嘛。 第720章 查封 第720章查封 “夫人,”又有人朝着宁王府的方向望了一眼,“听说宁王侧妃这两天也到了星纪城,据说殿下还亲自出城去迎接……” 此话一出,客厅里的女人们情不自禁露出羡慕的神色。 有人脑子转得快,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夫人,殿下登基在即,依然出城迎接这位侧妃娘娘,可见其受宠的程度。” “咱们要不要择日组团去拜访拜访?” “对啊。”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点头赞同。 喻南蝶微微点头,“本夫人也正有意于此。” 否则她没事找那么多人过来做什么。 特别是这些人中还有一堆中央军团中低阶将领的家属。 按她的性子,这些人往日根本不配踏进将军府的大门。 “本夫人这就给宁王府下帖子。” 说完,喻南蝶放下茶杯,一脸的严肃。 “现在是什么时候,想必大家心底都清楚。因此各位务必都上点心,回去好好准备份礼物。” 女人们听得清楚,彼此相视一眼后,尽管个个心底肉疼,但依然纷纷应下。 串个门,既为道贺也为拉个关系。 宁王府门槛再怎么高,宁王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至于把这么多前来道喜的将军夫人都拦在大门外吧。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以后这位侧妃若是能时不时吹吹宁王的枕头风,那她们这些人的家族就好过多了。 “事不宜迟,大家散了吧。” 然而喻南蝶话音未落,啪啪啪,慌乱的脚步响起。 轰,一声巨响。 门人一下子撞开客厅大门,闯了进来。 “夫人,大事……” “混帐!”不待对方说完,怒火冲天的管家几步冲过去,“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说完,啪一声, 他一巴掌重重甩在门人的脸上,直接将对方打得原地转了几圈。 “来人,把这狗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门人终于反应过来,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和管家的斥责,扑通跪在喻南蝶面前。 “夫人,大事不好了。咱们将军府外到处都是锦麟卫。” 被这么多下属看了笑话,喻南蝶原本还有些恼火,这会却是像踩了尾巴的猫般直接跳了起来。 “锦麟卫?不可能!” 她迟疑道:“是,是,是无意中路过的吧?” 轰! 喻南蝶的声音未落,外面又是一声巨响。 声音之大,震得连客厅的窗棱都晃动不休。 似乎将军府的正大门都被人生生撞了下来。 什么情况? 喻南蝶和管家心头一跳,连忙带头向外走去。 刚走到院子,就看见一群穿着锦麟卫服饰的人杀气腾腾冲了进来。 个个脸沉如水、手持刀剑。 男主子不在,管家尽管两脚发软,然而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太胆,”他色厉内讱,“你们到底是谁?” “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放肆!” 当首的杜自明恍若未闻,只是不知从哪掏出枚令牌晃了晃。 哟。 他扫了一眼眼前众多神色惶惶的妇人,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冯夫人的客人真不少,倒是省了本官好大的事。” “来人,但凡中央军团家属,全部扣压。” “若敢反抗,杀!” 与此同时,整个星纪城无论东西南北,一队队手持刀剑的锦麟卫和禁军在四处奔走。 似乎但凡有子侄亲戚在中央军团参军的,全部被围了起来。 最后被围的府邸实在有点多,差点连锦麟卫和禁军都不够用。 什么情况? 没被围的高门府邸吓得纷纷取消行程。 一户户紧闭了自家大门,透过门缝惶惶地望着外面。 —— 宁王府。 任宁正在书房里奋笔疾书,书房的大门突然轻轻地响了起来。 “殿下,太师和六部尚书紧急求见。” 这几个老家伙…… 任宁抬头扫了眼沙漏,呵呵地摇头。 早上还刚从他这里回去,结果转眼又齐齐跑了过来。 “让他们进来吧。” 此时的书房里除了任宁和旁边服待的小李子,还有另外一个人。 方印宝起身行礼,“殿下国是繁忙,请容微臣暂且告退。” “不必了。”任宁笑着摆手,“外面动静太大,尚书和太师们九成是因此而来,你就先坐着吧。” 方印宝只得苦笑,“微臣遵旨。” 他知道自己带回的调查资料很有些份量,如果任宁狠下心,估计很多人会因此而掉脑袋。 然而根本没想到这位老板只看了几眼,就直接下令让锦麟卫和禁军扣压上面所有的家族。 很快,六部尚书和太师匆匆走了进来。 或许是九月的太阳太大,又或者是几人走得急,个个满头大汗狼狈不堪。 双方刚礼毕,关邑就急冲冲站了出来。 “殿下,重阳将至,万事宜以登基为重。微臣斗胆,敢问殿下为何今日锦麟卫和禁军突然查封众多将军府邸?” 现在的星纪城,差点没乱成套。 任宁不答,而是朝躲在一边的方印宝抬了抬手。 “关大人来得急,不知是否还认得你这位得力部下?” 方印宝知道躲不过去,尽管牙齿痒痒的,也只得恨恨地站了出来。 “属下方印宝见过大人,各位尚书、太师。” 嗯。 关邑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自然知道方印宝回了星纪城,却没想到他一回来竟然闹得如此满城风雨,一时不知该是悔还是愤。 “几位别急,先坐!”任宁见怪不怪,又重新拿起笔,“小李子,把方大人查到的东西给各位大人看看。” “是,殿下。”小李子赶紧抱起案上厚厚的资料,送到关邑等人面前。 关邑几人面面相觑。 然而他们抬头一看任宁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没看完前面的调查资料之前,估计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几人只得耐着性子拿起方印宝的折子翻看起来。 没过多久,关邑脸色开始变得铁青,甚至两手都在隐隐发抖。 旁边的钱良更是赶紧把盈盼送的琥珀拿出来咯咯咯地盘着,以便恢复凌乱的心境和呼吸。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向来满口之乎者也的范文这时也气得头昏眼花,胡子直哆嗦。 太师任奕则是冷冷吐出一句话,“一群混帐,该杀!” “附议。”吏部尚书也跟着点头。 至于刑部宣左和工部白川,因为有过上次的教训,两人不敢多言,只是含糊地应和了两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人还没看完手上的资料,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殿下,锦麟卫和禁军统领求见。” 小李子看了任宁一眼,尖叫道:“宣!” 杜自明和邹大河也就是之前宁王府的长史走了进来。 “臣杜自明,邹大河见过殿下。” “免礼,”任宁摆手,“外面怎么样了?” “回殿下,锦麟卫查封星纪城内外共六十三处大小将军府,无一抵抗。因为人太多,除了几名倚老卖老的侯爷和伯爷外,其他人暂扣在各自的府邸不得外出。” “回殿下,禁军一共查封七十一处将军府,同样无人抵挡。” 关邑等人情不自禁扭头朝方印宝看去,见他也是两眼发直,一个个忍不住擦汗。 半天查封一百三十四处将军府,其中甚至还有侯府伯府,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也就任宁作得出来了。 值得庆幸的是没发生什么动乱。 第721章 处置 第721章处置 这时代多的是上阵父子兵、兄弟兵甚至岳婿兵。 因此,刚刚扣压的这一百三十四所府邸里,几乎涵盖了中央军团仟长及以上所有将领。 “殿下,”关邑头大如斗,小心翼翼地问:“这么多人……该如何处置?” “这也要问本王?”任宁很是没好气,“你是兵部尚书,难道手里头没有兵法典吗?” “这些人既然犯了兵纪,而且证据确凿,全部按兵法处置。” 关邑缩着脑袋,暗地里哭笑不得。 他当然问的这不是这个。 任宁看了出来,叹道:“以后若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本王只问责军团大将或者守关大将,其他人均由兵部和大理寺按兵法典共同审理处置。” 关邑神精一振,长出了口气。 “谢殿下。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任宁没再理会他,而是皱起了眉头。 “小李子,”他望向身边的小太监,“大理寺的人呢,难道还没睡醒吗?” 此时整个星纪城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他就不信作为最高法院的大理寺没收到风。 然而过了这么久,大理寺卿居然还没有过来。 真是不知所谓。 咳。 杜自明轻轻咳了一声。 他微微上前一步。 “殿下,大理寺卿朱衡以及少卿莫伟祺均有子弟在中央军团参军……” 这会两府都涉及其中,同样被锦麟卫扣住了。 小李子反应何等迅速,哗哗哗地在方印宝带回的资料中一通翻找。 很快将朱莫两家子弟的情况给找到,送到主子面前。 任宁一目十行,飞快扫了几眼。 也不知道上面到底记载了什么,反正看完后他的脸色愈发阴冷。 “很好,很好。” 不知不觉中,任宁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以前本王就听说中央军团因为靠近星纪城,近水楼台的原因,是城中各大豪门子弟的镀金及捞金的最佳场所。” “以前本王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文武勾结,上行下效!” 砰! 他突然重重砸了拳面前的桌子,吓了众人一大跳。 “关邑、杜自明,邹大河!” “臣在。”关邑三人连忙站出来。 “拿好你的兵部法典,锦麟卫和禁军在一边协助。此案无论涉及到谁,一律严查不误。”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遵旨。”三人顾不上狂跳的心脏,连忙朗声应下。 又好过了一阵子,会议终于散去,众臣离开。 任宁什么事没见过,早已平复了心境。 刚转到休息厅,里面已经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 却是雷二。 眼前的雷二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相径庭,不仅身子坐得笔直甚至嘴巴都闭得紧紧的。 “你这是什么造型?”任宁脸色有些古怪,“媳妇快要临盆了吧,有空的话不在家陪她,跑到我这作什么?” 雷二不答,而是紧紧盯着任宁。 “殿下,现在外面处理的全是中央军团的败类吧?” 任宁点头,随手给他斟了杯茶。 他和雷二何其相熟,心里自然清楚对方的意思。 “你是想说北海关吧。” 当初根井正人一天内便攻占了北海关,闹得云垂内外人尽皆知,帝国颜面尽失。 事后长兴帝龙颜大怒,然而除了要求各军团尽快收复边关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最后还是夷光公主进宫相逼,他才下令抄了黄石涛的将军府。 至于其他将领,无论生死,也只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雷二虽然不说,但对此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殿下,臣只是觉得帝国所有的败类,无论他是中央军团还是什么地方的,都应该受到严惩。” “你说的是。”任宁点头赞同。 只不过北海关丢得太快,几乎没有兵部的监军逃出来。 因此他手上并没有太多的证据可以证明哪些将领是好或者坏。 “放心吧。”任宁安慰地拍了拍雷二的肩膀,“贪桩枉法的我们定会给予严惩。” 无论他们吃了或拿了朝廷多少银子,都要十倍百倍吐出来。 “但是,那些忠贞守国的将军我们也要仔细区分,活着的给予重用,死的要给予重偿。” 说完,任宁抬头朝着华阳郡的方向望去。 “如今华阳郡的战局已定,夏邦为这会差不多已经准备启程北上。” 等到了北海关,得到任宁授意的他定会认真调查。 一旦传回确凿的证据,随时都可以找那些败类背后的家族算帐。 “保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雷二点头,然而脸色依旧严峻。 “殿下说的是,只不过时间都过了这么久,加上北海关里里外外又被根井正人翻修了数次……” 夏邦为能力再强,恐怕也找不到太多的证据。 呵呵。 任宁倒是笑得风轻云淡。 “放心吧。和中央军团一样,这些人都是同一串上的蚂蚱。只要炸出其中一个就能引出一堆来。” 再者当初韦君谦还用计换出了好几批北海关的俘虏,杨淼也从北海海战中救了些北海关的小兵。 因此他们手上的证人其实并不少。 “这样最好不过了。”雷二终于松了口气。 任宁笑着摇头,“别顾着只说其他人啊,本王给你安排的差事,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心底没了事,雷二脸色也轻松了许多。 “殿下放心,”他砰砰拍着胸膛,“你要举办的体育赛事,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中……” “对了。”说到这,雷二突然一拍额头。 “殿下,这些天要塞不是回来了不少年轻的将领么,他们听说殿下要举办一个西定大反攻的百里赛跑,个个都有意报名参加。” “哦?”任宁哑然。 他天天都去镇国公府,自然知道霍云霍离等一众年轻将领回了星纪城。 既为了参加重阳节的登基典礼,也为了探望年老体衰的夷光公主。 但根本没人跟他提及要参赛一事。 “只要符合条件,他们想参加就参加嘛。”任宁笑,“还有,记得叫他们好好训练。” 毕竟举办这场比赛本就是让世人了解要塞军民在定西郡的付出与牺牲。 但要是比赛时霍云他们却跑不下来,那该多丢脸。 “不至于,不至于。”雷二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区区百里,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真不至于跑不完。 尽管如此,雷二还是飞快去了趟镇国公府。 星纪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霍云等人也挤在一起在议论纷纷。 听雷二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没了那个心思。 此时烈日当中,寻常人只要在太阳底下一晒便是挥汗如雨。 然而他们却是转到了国公府的后花园,一个个顶着烈日疯狂地跑了起来。 725.第722章 小气 星纪城。 云垂六百余载,受封的将军多如牛毛。 但名字吉祥且意义深远的名字就那么几个,因此一些将军府名往往会重复。 比如鲁玉龙的定海将军府,铁拐李的游击将军府以及任宁之前的勇毅将军府等等,都不知有多少同名的…… 不过这些通常都是中低品阶的将军府。 至于那些高品将军府,府名则很少重复甚至惟一。 比如韦君谦的车骑将军府,镇南关袁兴文的骠骑将军府, 又比如雁回军团军团大将田鸿雁的骁骑将军府。 这些将军若是再立下汗马功劳,他们的府邸就将荣升成伯府,从而正式踏进帝国的顶级勋贵行列。 此时,城北,骁骑将军府。 正厅。 主位上的屈妙菡有些坐立不安,频频朝大门口的方向望去。 “夫人莫急,先喝杯茶润润嘴吧。” 站一边的贴身丫鬟抬头看了看天色。 “时辰还早,今天的报纸应该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送过来。” 屈妙菡下意识地扫了眼沙漏,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点了点头,端起了茶杯,然而刚送到嘴边,却又放了下来。 “你去前门催催,让下人们手脚都麻利点!” 现在已是初七,后天就是重阳节,宁王登基的日子。 尽管好事将近,然而这些天整个星纪城到处却都是乱糟糟的。 无数将军府更是突然全家上下身陷囹圄。 脚下的骁骑将军府虽然暂时没什么异样,但屈妙菡到底是妇道人家,难免心底惶恐。 偏偏她又不敢出去打探消息,只希望尽早看到报纸,想从里面一探究竟。 丫鬟飞快离开,又很快小跑着回来。 跟在她后面的是将军府的管家。 “夫人,报纸取回来了。” 屈妙菡大喜,飞快取了一份,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连忙抬头望向管家。 “外面怎么样了?” 管家也不知从哪回来的,跑得满头大汗。 “回夫人,和前几天一样,城里到处都是禁军和锦麟卫,但咱们府四周还好,没见有什么异动。” “那就好,那就好。”屈妙菡长出了口气,这才低头看起报纸来。 刚打开报纸,她就眼前一亮。 果不其然,报纸上头版头条就刊登了新王登基即将大赫天下的消息。 一目十行读完,屈妙菡深深皱起了眉头。 “夫人,”旁边的丫鬟忍不住撇嘴,“这宁王的大赫是不是有些……” 小气? 只是赫免一些比如诬告、缺斤少两、大不敬之类相对轻微的罪行。 至于她们关注的,比如前几天扣押的那上百座将军府,报纸上丝毫没有提及。 哪像长兴帝登基时,除了谋反、欺君之类的大罪外,几乎清空了整个云垂境内的所有牢狱,博得了个人人称赞的好名声。 “闭嘴!”屈妙菡狠狠瞪了丫鬟一眼。 定西大反攻过去还没多久,当时雁回军团的所作所为可谓万夫所指,许多云垂百姓都对此记忆犹深。 这里虽然是他们自己府上,然而锦麟卫神通广大无孔不入。 若是丫鬟的话传了出去,大小也是个麻烦。 这时,矗立在一旁边的管家突然拱手。 “夫人,看样子殿下不会赫免中央军团的一众将军,但有家人似乎例外。” “哪家?”屈妙菡赶紧又扫了几眼报纸,然而根本没发觉幸免的对象。 但对于这位忠心耿耿跟了田鸿雁大半辈子的管家,她还是很尊敬的。 “田伯你无需多礼,有话尽管直说。” “谢夫人,”管家迟疑了下,“老奴说的是安南侯府。” “原来是他们。”屈妙菡了然。 安南侯府,中央军团的四大支柱之一,两者之间的关系在星纪城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特别是前阵子,老安南侯林大雄还带了一大批成年子侄前往华阳郡助战,闹得整个星纪城都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屈妙菡虽然深居内宅,却也略有耳闻。 “中央军团大败,但老侯爷到底是老侯爷,眼力了得,第一时间带子孙上前线助阵。” “如今报纸上说倭寇快被消灭了。他们林家呀,又一次力挽狂润,估计功劳小不了……” 话语间,屈妙菡无不羡慕。 但也就只能羡慕了,他们田家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升到伯府,更别说侯府了。 咳。 管家轻轻咳了一声。 “夫人,恕老奴直言,您久居内宅,有些消息可能不大灵通。” “据可靠消息,倭寇虽然快被消灭了,林家也的确居功至伟。但老侯爷带到华阳郡的林氏儿郎几乎全部战死,能完整回到星纪城估计不会超过这个数……” 说完,老管家默默伸出两个巴掌。 什么? 屈妙菡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狠狠打了个哆嗦。 “此话当真?” 管家深深地点头,“回夫人,此事千真万确。” “此外,恐怕还有件事夫人不清楚。安南侯府正在大肆出售名下的田庄财产……” 说完,他把这些天打听到的消息详细地说了说。 一开始,屈妙菡还琢磨自己手头上有多少银子,要不要抢购些林家放出来的庄子。 然而越听到后面她心越惊,甚至手都抖了起来。 “田伯,”屈妙菡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干涩难听,“你是说尽管安南侯府在华阳郡已经死了那么多子弟,但是还要花大钱保命?” 管家迟疑了半晌才缓缓点头。 他脸上一片凝重。 “回夫人,眼下星纪城一片混乱,老奴不敢妄下结论。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确实如您所想。” 屈妙菡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心烦意乱中,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那……咱们将军府该如何是好?” “夫人莫急。”旁边的丫鬟有些不以为然。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中央军团打了大败仗,林家多多少少得破财消灾。” “可咱们雁回大军不一样,将军这会正在率军攻打草原呢。区区西凉蛮夷而已,不值一提。没准过不了多久,西边就会传回好消息。” “到时候恐怕整个星纪城的贵妇都该改口,称您为伯夫人了。” 然而屈妙菡恍若未闻,依然紧紧地盯着管家。 “夫人,”老管家看了主子身边的丫鬟一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听佩姑娘这么一说,老奴突然又想起另外一名军团大将。” “谁?”屈妙菡情不自禁张口追问。 “东海壁垒主将,陆伏海。” 不等主子问话,老管家就径直说了下去。 “东海壁垒也几乎没打什么败场,而且在对倭寇的这场战争中更是歼敌无数。” “但当初陆伏海想从大理寺出来,也是交了无数银子的,此外似乎还将东海壁垒的一半军权交还给了忠勇伯府。” 此话一出,整个正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压抑。 就连喜欢碎嘴的丫鬟也不再作声,而是默默地垂下了眉。 好半晌过去,屈妙菡才抬起头,目光却是落在那张报纸上。 “看来咱们多少也得做些准备,给将军发信的同时也凑些银子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老管家并不意外,默默地点头。 “夫人,不知……数目如何?” 屈妙菡挤出丝苦笑,“先参照东海壁垒的陆将军吧,宜多不宜少。” “是,老奴这就去办。” 726.第723章 进帐 星纪城,兵部衙门。 云垂无涯,六部衙门同样占地辽阔。 然而此时的兵部却有种人多狭小的感觉。 其中一些在为新帝登基而装饰,试图将整个衙门变得涣然一新。 另外一些则埋头在各种文案里,满头大汗地哗哗记录或查阅作着什么。 审查整整一个军团的将领及其他各种家属,短时间内够他们忙的了。 不过,尽管兵部到处人来人往,然而整个衙门却是落针可闻,忙中有秩。 咦。 不知何时,有人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那不是钱尚书嘛,他怎么又朝咱们兵部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就沉静的兵部衙门就更消无声息。 兵部、户部,虽然同为帝国六部。 但为了避嫌,两部官员无论公开还是私下都极少来往。 至于钱良这位尚书,这些年倒是来过兵部几次。 不过似乎每次来都是找人吵架甚至干架的…… 说来可笑,一个文官老头子,到武将大本营吵架甚至干架,似乎有些自不量力。 然而每次都是兵部被骂得垂头丧气、哑雀无声。 咯咯咯。 钱良一边盘着盈盼送的琥珀,一边到处东看看西瞧瞧。 哟。 “各位都忙着呢。“ 哟。 “瞧瞧这衙门的装饰,挺漂亮的,不错不错。” 看他那悠然自得的神情,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户部衙门。 然而没人回话甚至没人抬头。 所有人都充耳不闻,使劲干着自己的活。 钱良也不意外,进了会客厅后大咧咧地拉过张凳子就坐了下来。 好半晌过去,才有人不知从哪钻出来。 “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钱良抬头一看,顿时了然。 原来是方印宝。 “方大人,这兵部怎么回事,你们的待客之道呢?” 他砰砰地敲着桌子。 “本官到了这么久,别说茶水了,居然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成何体统!” “是是是。”方印宝哭笑不得,连忙上茶。 “兵部近来事多,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若是不小心轻慢了大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钱良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嘻嘻地摆了摆手。 “算了。说来本官差点忘了祝贺方大人高升。” 方印宝脸色讪讪,“尚书大人说笑了。无论在哪任职,都是为殿下和天下分忧罢了。” 说完,他微微有些失神。 上次出任中央军团的钦差,方印宝不仅带回了足可以捅破天的证据甚至还数次亲自上阵杀敌,弄得混身上下伤痕累累。 虽然此时军功还尚未统计完全,但很显然永昌侯府的门楣暂时保住了。 “都是军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当时任宁笑着问他,“下来的日子,不知你想做什么?” 如果继续呆在兵部的话,估计关邑退休后,下任兵部尚书就是他方印宝的了。 “殿下,”方印宝迟疑,“经过华阳郡这一战,微臣觉得相对星纪城,自己还是更喜欢呆在军营里。” 最重要的是只有呆在军营,他才能赚得维持永昌侯府门楣的功勋。 任宁点头,“那说说看,你想去哪个军团?” 这回方印宝倒是爽快,直接拱手。 “殿下,如果可以,微臣希望回到中央军团任职。因为……那里有微臣生死相依的朋友。” 当初倭寇攻破定海码头防线,方印宝连忙带上查到的资料西逃,后来在路上遇到了郝佑多的箭五营。 一路上双方相互支撑以死相搏,这才得以幸存。 任宁了然。 他手里有方印宝的详细资料,因此知之甚详。 “本王也是战场上爬出来,理解你的这份同袍感情。” “因此准了。” 方印宝大喜,连忙一鞠到地。 “谢殿下。” 任宁摆手,“重建后的中央军团空职甚多,说吧,你希望就任什么位置?” “这个……”方印宝沉吟了好半晌,“殿下,说来惭愧,微臣祖上以武封侯,但微臣自知愚钝,对打仗一事实在不擅长。” “庆幸的是这些年微臣辗转各大战场,对军团装备的各种器械还算了解。如果有可能,微臣愿意替殿下盯好中央军团的后勤仓库。” 任宁点头,脸上掠过丝阴霾。 此时定海码头大战,中央军团突然惨败,其中后勤仓库的各种亏空是一大原因。 如果有方印宝盯着,下来的日子应该能安心点。 “准了。你回去准备准备,重阳后直接去瑞南郡吧。” …… 正想着,方印宝突然被人摇了摇身子。 “方大人,方大人?” 方印宝这才发现自己走神,连忙抱歉。 “不好意思,下官一时有些失神。不知……尚书大人您到兵部所为何事?” 一般说来,钱良到了兵部,大多找是的同为尚书的关邑。 只不过这段时间,关邑几乎都住在宁王府里…… “没什么事。”钱良丝毫不在意方印宝的走神,继续云淡风轻地吹着茶水,“本官只是路过,见这儿人多,便进来瞧瞧。” 方印宝脸皮一抖。 钱良的话,他连半个字都不信。 然而方印宝旁敲侧击了半天,甚至陪着钱良在兵部转了好几圈,却是什么问题也问不出来。 又过了点时间,钱良似乎浪够了,这才甩着袖子欣欣然地转身离开。 他这一走,兵部终于活了过来。 有好事者嘿嘿凑到方印宝跟前。 “大人,瞧瞧钱尚书的笑脸,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和咱们兵部这么亲近了?” “我怎么知道?”方印宝很是没好气,“你们才是久居星纪城的人。” “那大人可知钱大人为什么这么高兴?” 方印宝心一动,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还能因为什么。” 自然是户部赚足了银子。 “真的假的?”那人明显不信。 方印宝气乐了,“那你说他乐什么?” ———— “啷里个咚,咚里个啷。” “今个我心情好,倒骑毛驴逛大街……” 钱良在街上慢悠悠转了一圈,才盘着珠子哼着小曲回了自家尚书府。 哟。 尚书夫人从针线活里抬头,笑道:“这么晚了才回来,去哪了?” “去了趟兵部。”钱良得意洋洋地开口,并没有隐瞒。 以往国库空虚,但凡见到其他部的同僚笑嘻嘻地凑到跟前,钱良都头大如斗。 今日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知夫莫若妻,尚书夫人一看就知道丈夫的心思,不由白了他一眼。 “幼稚。” 然而钱良浑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 他叭叭地作着拔算盘的手势。 “说来今天户部又进账了一大笔银子,估计下来还会有新的进帐。” “唉。为夫呀,如今有些发愁,这么多银子都不知下来该怎么花。” 切。 尚书夫人有些不屑,“秋税还没收上来,你手里能有多少银子?” 说完,她又习惯性加上一句,“还是那句话,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别说。” 钱良眼里精光一闪,嘿嘿笑道:“挺多的,估计迷雾到涞谷那条新运河的开凿费用够了。” 727.第724章 降信 第724章降信 华阳郡。 战事再次压回了小小的定海码头里。 而且随着云垂各方面持续且猛烈的进攻,时不时就有大批走投无路的倭寇举手投降。 云垂的胜利指日可待。 华阳城。 随着战事临近结束,这座城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到处人来人往,笑语连天。 位于城市中央的郡守府更是闹哄哄的,甚至到处都能听到管家的咆哮。 “你你你,还呆站着作什么?” “该帮忙打包的去打包,该装车的尽快装车。所有人都赶紧动起来。” “是!”众多的下人们虽然不明所以却是不敢怠慢,一个个连忙加快了手脚。 “大人,”吩咐完毕,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凑到柳永春的身边,“明天就是重阳了,咱们……这是去哪?” 说完他忍不住兴奋地朝西方望了一眼。 “是去星纪城吗?” 之前宁王殿下已经数次当着朝廷重臣的面称赞过自家主子敢为天下先,为天下郡守之表率。 眼下新王登基,肯定会大封有功之臣,那岂不意味着自家主子马上平步青云? 只不过管家有些茫然。 明天就是重阳节,然而他们现在才收拾。 时间未免太仓促,就算长了翅膀,恐怕也赶不上星纪城那边的登基典礼了。 柳永春也跟着朝西看了一眼,然而却是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去星纪城,咱们回家。” 回家? 对于郡守这类封疆大吏,在哪任职哪儿就是他们的家,还回什么家? 老管家有些糊涂,反应过来后更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大人,咱们是不是要回苏澜老家?” “对,”柳永春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次确认,“就是回苏澜城。” 苏澜啊。 念着这个熟悉的字眼,柳永春微微有些失神。 他们苏澜柳氏,自古便以布匹为生,在当地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家族。 只不过世事变迁,近些年柳家的生意愈发坎坷,甚至一度难以为继。 正所谓穷则思变,一家子上百口人经过思索研究,一致决定继续经营布匹生意的同时努力向外拓展。 比如鼓励家族子弟参加科举。 其中最出杰的当属柳永春。 他一举考上了状元,最终从了政,甚至当上了一方郡守。 又比如让女儿去联烟。 嫁得最好的自然是柳婉。 她嫁到了星纪城,最后成了忠勇伯夫人。 男儿出色,女儿帮忙,多管齐下,现在柳家的生意终于有些了许起色…… “大人,大人?” 柳永春回神,笑道:“回苏澜不好吗?你我出来为官也有些好些年,该回家看看了。” “回家自然是好的。”管家跟着点头,只是嘴里有些苦涩。 然而很快他脑子灵光一闪,呼吸都变得有些凌乱。 老管家连忙左右看了两眼,随后谨慎地压低了声音。 “大人,是不是回去当……郡守?”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有些因为兴奋而变得含糊。 柳永春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虽为主仆却也形同兄弟,他便没有隐瞒。 “苏澜的张郡守和星纪城的一些人以及中央军团都有很深的牵扯,现在被扣下了。” “以殿下的性子,估计老张这辈子很难再出来,殿下便让我先去苏澜盯上一阵子。” 柳永春说得也是含糊,然而老管家却是听得清楚。 他长长出了口气,满面雀跃道:“太好了,老奴也已经好久没回家,正想家里人呢。” 说完他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依然忍不住喜上眉梢。 说来,虽然华阳郡和苏澜郡都是云垂的十大上等郡,柳永春从华阳郡转到苏澜就职,似乎算不上高升。 但就像现代的联合国五常中有上三常一样,云垂的上等郡和上等郡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比如行政首都星纪城、经济首都苏澜郡还有龙渊之地星落郡,就是云垂十大上等郡的“上三常”。 如果说十大上等郡的郡守高升,未来大概率会成为六部重臣。 而星纪城、苏澜郡还有星落郡的郡守大概率会一步登天,直接成为六部尚书或者大理寺卿的候选人。 因此柳永春从华阳郡转到苏澜郡就职,虽然官阶不变,但绝对算得上高升。 而且按照惯例,作为星纪城的“郡守”,确切说该叫京兆府尹,通常会升职吏部尚书,掌管整个云垂大小官员的晋升。 其次是龙渊之地的星落郡,其郡守最讲究各种礼法,一般会就任礼部尚书。 至于苏澜城,作为云垂的经济中心,其郡守以后也会掌管钱袋子,通常会升为户部尚书。 老管家在心底叭叭地打着算盘。 现任户部尚书钱良正值当年,而且能力甚强,对殿下及帝国更是忠心耿耿,没理由这么快就退休。 此外其女儿还是未来国母的干娘;至于女婿更是了不得,那星落的军团大将。 因此一时半会,钱良的地位绝对稳固。 主子若是现在就升到中央,恐怕也是到户部下首任职,还不如到苏澜城统管一方呢。 很快,老管家又忍不住皱起眉来。 钱这东西虽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无数人却心甘情愿为之曲膝低头甚至不惜抛弃性命。 作为云垂的经济中心,苏澜城自是许多人心中的香饽饽,远不是华阳郡可以比拟的。 他们柳家虽然在苏澜也算占有一席之地,但也就一席之地了,想让其他人乖乖听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柳永春听完,微微点了点头,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变。 苏澜城经济再发达,那也是相对的,他们依旧得向星纪城的众多豪门低头臣服。 甚至苏澜城里的很多商号,本身就是星纪城的家庭在掌控。 比如苏澜内海最赚钱的船队之一,林氏船队,站在背后就是林瀚墨的安南侯府。 又比如雁回钱庄,苏澜城里最大的钱庄之一,则是雁回军团田鸿雁开设的…… 这次中央军团战败倒台,大批将军府、伯府甚至侯府都牵涉其中,任宁的杀气之重,愣是没人敢向他提出半点异议。 倒了这批人,苏澜城那些依附于他们的商家自然手足无措甚至被整体贩卖或者出售。 比如上面的林氏船队和雁回钱庄,现在已经集体改姓皇,所有资产更是收归了国库。 至于其他半大不小的商号,跟着改弦更张的,那就更多了。 有了这么多听话的商号,就算柳永春上任时两手空空,也算有个说话甚至插手的机会。 管家了然,更是高兴。 “原来如此,老奴这就帮着打包行李去。” 说完他兴冲冲地跑了。 然而没过多久,老管家又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了回来。 他背后还跟了几个浑身铠甲龙行虎步的人。 柳永春抬头一瞧,不禁哑然。 其中走在面前的居然是东海壁垒主将,陆伏海。 其他跟在后方的,也是这次华阳郡围攻倭寇的各大将军。 比如鲁玉龙、林瀚墨还有黄明。 双方互不隶属,官阶互有高低,但云垂现任主子是武将出身,柳永春主动上前一步。 他哈哈地拱手。 “稀客稀客,柳某不知各位将军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管家快快上茶。” 双方都是熟人甚至算得上生死之交,便没讲究太多虚礼。 趁着上茶的功夫,柳永春有些好奇。 “不知各位将军这会到我这华阳城所为何事?” 他昨天还看过战报,这会定海码头的战事应该还没结束才是。 陆伏海也跟着哈哈地回了几句虚礼,才从手下手中接过一封信。 “柳大人,其实本将过来也没什么事,不过倭寇天皇突然发过来一封降书……” 728.第725章 回复 第725章回复 降书? 柳永春大吃一惊,看着陆伏海递过来的信件却没有伸手去接。 “陆将军,倭寇选择投降是好事也是大事,本官欣喜若狂,不过……” 这信应该尽快送往星纪城吧,送到他这郡守府做什么。 呵呵。 陆伏海边呡茶边笑。 “大人多虑了。刚收到降书时,本将就已经第一时间通过风车将信息传了出去,同时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星纪城。” 说完,他抬头朝西方看了一眼。 “算算时间,这会应该快到了。” “至于这份,则是抄录的。” 柳永春松了口气,接过来打开一看。 果然上面只有内容,并没有倭寇天皇盖下的玺印。 他细细读完内容,气得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柳永春砰砰地拍着桌子,脸上满满都是的愤怒和不屑。 “好听点叫他一声天皇,难听点就是区区破落蛮夷,谁给他这么大的脸。” “千里迢迢跑派兵来杀我子民侵我国土,现在看着马上全军覆灭,开始大谈特谈两国邦谊,甚至希望化干戈为玉帛,放上岸及被俘的倭寇离开?” 作为一郡之守,曾经堂堂的文状元,柳永春也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干你娘的!真的想美。” “柳大人骂的是。” 陆伏海几人赞同地点头。 估计在这之前他们已经猛烈喷过,这会倒是淡定自如。 冷静下来后,柳永春脸色有些古怪。 “不知各位将军到我这郡守府所为何事?” 陆伏海脸色有些阴诲,“说来还真有事需要郡守大人帮忙。” 他这般这般细细一说,柳永春才反应过来。 云垂自许天朝上国,向来国大量大。 两国交战,哪怕已经打生打死,但只要敌方举起了白旗,云垂通常都会宽大为怀,然后通过谈判解决战端。 最令人侧目的四十几年前的那次战事。 四邻围攻云垂,帝国岌岌可危。 后来夷光公主夫妇大发神威,带兵反攻到了南奉都城下。 结果南奉王上了一次星纪城,最后居然全身而退…… 据说当时谈判时朝廷派的不是武将,而是那些相对理智的文官。 陆伏海熟知历史,愤懑之余,希望柳永春这个受害郡守站出来争一争这个谈判使者。 “这……”柳永春迟疑。 他明白陆伏海的意思,倒是乐意充当这个使者。 然而调令已到,他要尽快赶到苏澜城上任,估计帮不了上忙了。 “柳大人是有什么困难吗?”陆伏海有些疑惑。 柳永春正要开口,外面突然嗒嗒地响起脚步声。 有亲卫匆匆而至。 “将军,星纪城风车消息。” 陆伏海只得停下,点头道:“念!” “是!”小兵应了声,然而迟迟没有下文,直到陆伏海等人诧异望过来,他才憋出一句话。 “去他娘的谈判,全军继续进攻,倭寇若还敢反抗就灭了他们。” 什么? 一堆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陆伏海更是几步迈过来,一把将消息夺了过去,飞快看了起来。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忍不住开怀大笑。 “好好好,不愧是本将认识的殿下。” “来人,传本将命令,若定海码头的倭寇还敢负隅顽抗,各军继续进攻,直到把他们打服打趴下为止。” “是!”传兵令早等着这句话,杀气腾腾地应了声,眉开眼笑地跑了。 这时,柳永春一干人也在传阅任宁发过来的风车,看着上面的字句,个个哭笑不得,但也十分解气。 哈哈。 柳永春笑,“这下好了,没本官什么事了。” 陆伏海冷静了下来,微微地摇了摇头,“还是有事要郡守大人帮忙的。” 倭寇攻破定海码头时,足有二十余万人马上了岸。 现在围在包围圈里还有约三万多人,其余的倭寇不是被杀就是俘。 期间肯定有些机灵的倭寇见势不妙,便将身上衣物一脱,直接化身成了普通百姓。 偏偏他们的长相和云垂人差不多,如果不说话,恐怕难以分辨。 陆伏海希望柳永春将这些人通通找出来。 除恶必尽嘛。 “原来如此。”柳永春了然,脸色严肃了些。 核查人口这种事,向来由地方官府负责。 陆伏海等人是边军,只能在旁边协助,不能作为主导。 这是国纪。 此外华阳郡还是任宁将要进行税改试点的唯一一个上等郡,那是万万不能出什么问题。 因此,一切可能破坏试点的因素都找出来,通通消灭在萌芽里。 “来人!” 声音未落,便有小吏匆匆而至。 “大人!” 柳永春敲了敲桌上的降书。 “立即将消息传往地方各级衙门,所有县令、里长、村保都要通知到位。五天,不,三天内让郡里所有百姓知道这个消息。” “顺便登记郡里所有幸存百姓的名录。但凡发现行迹诡异、无名无姓或者特殊口音的,一律先行拿下。” “明白!” “还有,各级衙门要立即组织人手检查和维护辖区的道路以及水利,同时准备好充足的粮食种子,免费发放给那些有意耕种的百姓。” 现在虽然马上重阳,但以华阳郡的气候,就算是冬日,也还可以种植不少种类的作物。 既然倭寇要被赶走了,眼前好好的上等郡就该重新忙碌起来;特别是四周野沃的原野,不能这样一直吊荒。 “是!”小吏应了一声,他等了一会,见柳永春没再其他的吩咐,赶紧匆匆跑了。 “陆将军,”柳永春扣着手指算了算,眉头有些发紧,“华阳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要彻查整个郡,各级衙门恐怕人手不够。” 陆伏海两手一摊,哈哈大笑,“这个不是问题。” 如今他手里什么不多,就将士多。 定海码头的倭寇已成瓮中之鳖,无需过于担忧,陆伏海完全可以分出一些小兵跟在地方官后面到处查人。 庆幸的是整个华阳郡大多是原野,并没有多少山林高地,彻查一遍应该花不了太大的功夫。 柳永春松了口气,“那本官先谢过将军了。” “谢什么,”陆伏海摇头,“都是为殿下分忧罢了。” 哈哈。 柳永春撸着胡子笑,“陆将军,明天咱们就该改口称陛下了。” “是啊,”陆伏海感慨万千。 这一路走来,所有人都不容易。 希望日后都能大展鸿图吧。 对于他们这些有野心的地方官和将领来说,龙椅上坐了位志向远大事非分明的主,绝对是件值得庆贺的幸事。 一堆人感叹了半天,陆伏海才朝外面示了示意。 “柳大人,自从我们进来,整座郡守府就闹哄哄的。下人们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东西,郡守府是丢了什么吗?” “没有。”柳永春摇头,他并没有隐瞒,“本官刚收到星纪城方面的任令,要尽快赶到苏澜城去任职。所以下人们在忙着收拾东西。” “原来如此。”陆伏海等人愕然,回神后纷纷恭喜。 729.第726章 重阳 星纪城。 这天是个好日子。 不仅是重阳节还是新帝登基的日子。 然而一大清早,星纪城便刮起了凉风,接着又下起了微微细雨。 钦天监上下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个个吓得满头大汗。 礼部尚书范文欣欣然地站了出来。 他抬头望着漫天的细雨。 “微风、细雨,好一个风调雨顺。陛下果然是天选之子,尽管吉时未到,上天便开始显露瑞兆。” “对对。”钦天监正一听,差点想扑过去抱住范文的大腿,“范尚书说的是,现在是风调雨顺,绝对的风调雨顺。” 沙漏一点点落下,吉时一步步靠近。 没过多久,细雨散去,天地间一片光明。 太阳出来了。 呼~ 看着灿烂的天际,整个钦天监上下相视一眼,齐齐出了口长气。 他们一个个挺直了腰杆,赶紧按步就班地忙碌起登基仪式来。 ———— 城东,妙音坊。 锣更胡同。 吱,一处小门开了。 孙二狗乐和和在从里屋里抱出一挂红彤彤的鞭炮。 鞭炮不长,估摸只有几百响。 却是他们攒了许久的铜板才买下来的。 为的就是在今天燃放。 “祖母,鞭炮要挂在哪呀。” 浑身上下涣然一新的孙大娘指了指门口,“挂在门口吧,记得离柴火远点。” “好咧。”孙二狗应了声,眉开眼笑地将鞭炮挂好。 出了家门,他左右一看。 哟。 不只他们老孙家,几乎整条巷子所有的街坊邻居都挂起红绒妆点,摆出了鞭炮庆贺。 到处红灿灿,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 “看来大家想得一样嘛。”孙二狗乐呵呵地挠头。 “那是当然。”孙大娘骄傲地挺起了胸脯,“今天是宁王殿下登基嘛。” 其实对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皇族素来高高在上,谁坐那把龙椅并不重要。 比如长兴帝。 当年他从一群皇子中突然冒出来并且最终坐上皇位时,绝大多数星纪城的百姓才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但新帝登基也是好处,最直接的就是大赫天下和减免赋税,甚至朝廷还可能发放糖果甜点之类的物质与百姓同乐。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他们再也不用因为前帝驾崩而垂眉垮脸淡惨度日。 小至普通人的生婚嫁葬,大至各行各业都可以重归正常。 这才是百姓们最值得开心的。 “不仅如此,宁王殿下和其他人不一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孙大娘浑浊的老眼里突然冒出了灿烂的精光。 宁王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她耳中还是几年前。 当时云中郡染疫,整个帝国上下人心惶惶。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天知天晓的任宁站了出来,情况才得好转。 甚至如今的云中郡还立有他的雕像,地方百姓日夜香火供奉。 再到后来,南奉贼心不死。 又是宁王一路带兵打过去,最终灭了南边那个气焰嚣张的破落蛮夷。 特别是任宁押囚回京时的飒爽英姿,几乎被传成当世战神。 尽管对星纪城来说,边疆遥远,战事大多遥不可及。但帝国有这么一个人在,包括孙大娘在内的百姓们心底也踏实了许多。 再到后来,任宁摇身一变成了皇族。 这种皇族秘闻可以说是百姓最喜欢的八卦了。 虽然众说纷纭,好坏不一。 但无形之中又拉近了任宁在百姓中的地位,甚至视他为自己人。 以至到现在,听说他要登上龙椅了,满城的百姓无不为之欢呼。 “还有还有,”旁边一位小媳妇靠了过来,“听说宁王殿下曾经还当面怒斥了朝臣们劝他广开后宫的想法,一心一意只对两位妻子好。” “真的吗?”一圈闲着无事的大小媳妇们纷纷竖起了耳朵。 “当然是真的。整个星纪城的豪门早传遍了。” 哗。 一群妇人两眼放光。 虽说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十分正常。 但无论哪个朝代,忠贞不二的爱情总是受人推崇的。 如今听到新主居然是这样一个的男人,她们更是好感大增。 哼哼。 甚至有小媳妇冷哼着挺直了腰板,杀气腾腾地摩起了掌擦起了拳。 这些日子,她家里那死相一天到晚都想纳个如花似玉的小妾。 如今陛下都以身作则,看他还敢有什么想法…… 外面的事任宁不清楚。 他们一家昨天就已经搬进了修缮完毕的皇宫。 如今正坐在李荷珠的明珠殿里一起吃着早餐。 “王爷……” 李荷珠刚开口,就被霍晴也就是以前的晴贵妃笑着打断了。 “以后该称陛下了。” “母妃教训的是。”李荷珠点头应下。 她微笑着看了眼自己高挺的肚子。 “一会儿登基仪式,臣妾……” 任宁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摆手。 “登基仪式向来繁琐、冗长且无趣,你身子重,先照顾好自己。一会想去就想去,不想去就不去。” “这……”李荷珠迟疑。 旁边的盈盼笑。 “陛下,今天是咱家的大事,妹妹还是去一趟吧,哪怕露会儿脸也好,让命妇们都认认人。” “当然,如果途中身子不舒服,尽管先行回宫休息。” 李荷珠正是这个意思,便笑着点头应下。 一边四处捣乱的小任战口齿还有些不清晰。 他摇摇晃晃扑到盈盼怀里。 “母妃母妃,嬷嬷,嬷嫲呢?” 任战说的是张大娘子。 自记事起,张大娘子几乎每天都会过来陪他玩,喂他吃饭,两人感情好得很。 盈盼嘻嘻地逗着儿子,“嬷嬷啊,她现在有点忙,等忙完了就会过来和战儿玩了。” “这样吧。”旁边的任宁轻轻敲了敲桌子,“一会儿给张大娘子发张通行令,战儿十岁前她都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这可是个极其稀缺的恩典。 毕竟连守卫宫城的禁军大统领都未必能随意进出入皇宫呢。 回过神后,盈盼连忙捏了捏儿子的小脸。 “战儿,快谢过父皇。以后你就能天天看见嬷嬷啦。” 任战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说能见到张大娘子还是十分高兴,赶紧站好规规矩矩地行礼。 “儿臣谢过父皇。” “战儿真乖。”任宁十分满意,亲腻地抱起了儿子。 他看了眼眼前的三个女人。 “都是一家人,不必那么拘谨。在朝臣们前也就罢了,私底下咱们以前怎么过就继续怎么过。” “也好。”三人连忙应下。 又过了会,殿门轻轻被敲响。 小李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陛下,陛下?吉时将近,您和几位娘娘是时候更衣前往祈天殿了。” 任宁扫了眼沙漏,摇头笑道:“急什么,时间还早呢。等我们吃完早点再说。” 小李子只得先行退下。 尽管如此,殿里几人还是加快了手脚。 没多久,在小李子传令声中,更换好礼服的任宁等人开始朝着祈天殿而去。(本章完) 730.第727章 出席 第727章出席 星纪城,安南侯府。 吱。 正大门悠悠打开。 须发尽白的安南侯走了出来。 他先看了一眼四周面无表情的锦麟卫,再抬头看向自家的门楣,眼底一片复杂。 虽然还有锦麟卫盯着,但大门能打开,甚至还能参加新帝的登基仪典,说明他们林家的危难已过。 只是,这高高的门楣恐怕是保不住了。 这时,车架上的窗帘挑开,一身浩命服的侯夫人探出头来,轻声催促。 “侯爷,时间有点仓促,咱们该启程去祈天殿了。” 安南侯不作声,目光滑了下来,落在妻子的眼眶上。 虽然已经经过精心的妆点,但对方那红肿的眼眶却怎么也遮不住。 安南侯暗里叹了口气,并没有意外,也没有责怪妻子的意思。 谁要突然接到消息,一家老小死得七七八八,估计也不会比她好到那里去。 “走吧。会好起来的。” 安慰完妻子,安南侯翻身上马,得得地在前面领路。 叭。 后面的车夫赶紧挥动马鞭,驱车跟了上去。 一骑一架渐渐消失在狭长的胡同里。 ———— 城南,丽水坊。 普通平民的聚居地。 某座不起的小屋。 有相貌平平的小子匆匆推开门,眉飞色舞地跑了进去。 人还没站称,他就高声叫了出来。 “屈叔屈叔,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刚才我在青龙大街看见安南侯府的车驾往祈天殿去了。” “真的?”主位上的屈叔精神一振,激动得直接跳了起来,“二狗子,你亲眼见到安南侯的车架了?” “见到了见到了。”二狗子咧着嘴巴连连点头,“不仅我,这会在青龙大街上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呼~ 屈叔长出了口气,激动得更是连连拍腿。 “太好了,快快将消息送到将军府给总管大人。” “是。” “慢着。”二狗子正要转身,然后又被屈叔喊住了。 他扭头看向候在一边另一名同样平平无奇的小子。 “换你去禀报总管。从后门出去,记住多绕几条路,机灵点,尽量避开锦麟卫。” “知道了。”那人麻利应下,帽子一拉遮住脸面就出了门。 二狗子有些茫然,“屈叔,至于嘛?” 中央军团兵败华阳郡且被查出内部贪腐成风、亏空巨大,作为中央军团的四大支柱之一,安南侯府罪责难逃。 如今它都能解封,甚至安南侯夫妇还可以参加新帝的登基仪式。 他们骁骑将军府可是什么也没做错,那就更不用担惊受怕处处谨慎了。 “你懂什么,”屈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府上总管的意思,咱们作下人的听令行事就好。再说了,万事小心点总归没坏处。” “也是。”二狗子虽然茫然,但还是挠着脑袋走了。 ———— 城北,骁骑将军府。 也就是雁回军团军团大将田鸿雁的府邸。 正厅。 厅里气氛压抑,所有人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望着中央的女主子。 而屈妙菡仿佛老了十几岁,整个人神情憔悴,坐立不安,在厅里焦灼地走来走去。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狐疑地望向正门的方向。 “听,是不是大门响了?” 满厅的奴仆们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面相觑。 以他们将军府的规格,除非是有人在暴力拆正门,否则身在正厅的他们绝对是听不见动静的。 贴身丫鬟赶紧站出来。 “夫人,你先休息会喝盏茶,奴婢这就找人去正门看看。” 她话刚说完,旁边就有机灵的家丁应了声,一溜烟出了正厅。 屈妙菡知道自己情况不对,连忙深吸了几口气,随势坐了下来。 然而刚捧起茶杯,她又皱起了眉头。 “报纸呢,今天的报纸怎么还没来?” 短短的一句话,她的语气愈发暴燥。 丫鬟下意识扫了不远处的沙漏。 “夫人,看看时辰报纸也该来了。要不奴婢派人去催催?” “快去。”屈妙菡心烦气燥地挥了挥衣袖。 又一个机灵的小丫鬟赶紧跑了出去。 没等两人回来,满头大汗的老管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夫人,刚收到消息,安南侯携妇往祈天殿去了。看样子他们全府已经安然脱身。” 嘶。 屈妙菡吃了一惊,“消息属实吗?” “还有,中央军团的其他支柱呢?他们也出来了?” “消息绝对属实,”老管家连连点头,“因为整个星纪城的人都看到了。” “至于中央军团的其他支柱,”他迟疑了下,“至今还被锦麟卫围着,大门更关得紧紧的。估计……” 管家没有说下去,但屈妙菡明白他的意思。 她嘿嘿冷笑,一双秀眉更是舒展了不少。 “识时务为俊杰,看样子安南侯府主动散尽家财还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夫人说得是。”老管家赞同。 “那咱们将军应该没事了吧?”屈妙菡问。 这段时间,他们骁骑将军府也往国库“送”了不少银子。 “夫人放心。老奴刚刚找大师算了一卦,上面显示咱们将军府吉星高照鸿运当头,前途一片光明。大师还悄悄告诉老奴,他说现在才九月,将军用兵如神,年末时能高升一步呢。” “真的吗?” 屈妙菡大喜,脸上的憔悴和阴郁一扫而光,整个人容光涣发。 “那就太好了。” 话刚说完,去前门打听消息的两人一路小跑回来。 “夫人,报纸到了。” 屈妙菡连忙接过去,细细地看了起来。 果然,刚转到头版,映入眼帘的是便是新帝登基及各种封赏的消息。 屈妙菡没有细看,目光一直向下滑,很快脸色一泄。 她看到了个熟悉的名字。 车骑将军府,将军夫人,钱巧。 “前门什么情况,”屈妙菡抬起头,盯着刚出去查看情况的家丁,“是不是礼部的人来……” 通知本夫人去参加殿下的登基仪典了? 小家丁脸色发僵,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气。 “回夫人,咱们府前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屈妙菡心底一落,再看向报纸上钱巧的名字时,眼底忍不住有些愤怒妒忌恨。 星纪城豪门遍地,有时候一砖头砸下去,都可能砸到几位王爷。 因此能去参加新帝登基仪典的家族不少。 但祈天殿再大,能出席的位置也是有限的,或者说大多数人都不够格,还是得在家乖乖地等着消息。 如今距离吉时已经很近,然而他们的骁骑将军府门前还是静悄悄的。 看样子她屈妙菡是没办法出席了。 731.第728章 齐心 第728章齐心 咳咳。 老管家轻咳了两声。 “除了佩姑娘,其他人先出去。” 待奴仆们离开,老管家才轻轻敲了敲报纸。 “夫人,老奴建议您不妨先看看下面的内容……” 在他看来,相对于钱巧等一干出席新帝登基仪典将军夫人的名字,下面那些才是重点。 屈妙菡点头,目光下意识地向下滑去,很快微微一愣。 “新帝将要施行的军政纲领?” “没错。”老管家重重点头,“夫人,老奴说的正是它。” 屈妙菡点头。 她知道管家不会无的放矢,连忙细细读了起来。 成立帝国医辽部,成立伤退死亡兵丁管理处,成立…… 正读着,她耳边响起老管家的声音。 声音里充满了严肃和端正。 “夫人,老奴惭愧,自认读书不多,但多少也识些历史。” “以往每位新帝登基,准备施行的军政大多是通过圣旨或六部下发。然而帝国疆域辽阔通信闭塞,往往只有少部人才能看到。绝大多数百姓终其一生都不曾知晓新帝姓名以及年号,更别说其施政纲领了……” 说到这,老管家感慨万千地抖了抖手上的报纸。 现在任宁上位,他的平生事迹以及准备施行的纲领甚至直接在报纸上印刷出来,广布天下。 但凡有心要想了解的人,随时都可以通过报纸得知详情。 “咱们这位新陛下啊……” 其所作所为,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前无古人。 “田伯,”屈妙菡从报纸中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你到底想要我看什么?” “以我看来,陛下新成立的这些部门似乎除了浪费国库的银子外,并没什么用。” 比如伤退死亡兵丁管理部。 死的先别说,那些伤残的老兵除了吃喝拉撒外什么用也没有,陛下居然准备供养他们以其家人到终老。 这几年云垂一直在打仗,伤残死亡的老兵数量何其庞大。 粗粗一算,所需要的银两恐怕是个天文数字。 又比如任宁一举取消存在了几百上千年的徭役,以后但凡征用百姓朝廷还需要付他们真金白银。 然而帝国疆域辽阔,每年修筑的各种工程不计其数,如果全都要付钱,估计也是个无底洞…… 唉。 老管家不敢苟同,然而对方是主子,只得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夫人,老奴有些话,不知您的愿不愿意听?” 屈妙菡皱眉,然而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田伯匡扶将军多年,您对将军府的感情日月可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谢夫人,”老管家松了口气。 他苦笑,“首先,国库如今似乎不缺银子。” 屈妙菡脸色有些发僵,最后还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不缺。” “如今只要陛下不大手大脚乱花钱,就算下来几年户部不收年税,恐怕钱尚书都能轻易拿得出足够多的银子来。” “夫人说得是。”老管家也是长叹一声。 说来如今国库的充盈,还有他们骁骑将军府的一部份功劳。 两人感慨了几句国库的充实,老管家继续说下去。 “夫人,古圣人有云,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 “陛下乃天子,正所谓君无戏言。如今他将将要施行的军政通通刊登在报纸上,接受天下百姓的监督,就代表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报纸上这些内容都会一一施行。” 屈妙菡一愣,盯着报纸看了半晌才微微点头。 “说来报纸的作用我还真不曾细想过。如今听田伯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只不过……” 老管家看了屈妙菡一眼。 “夫人是想说陛下此举似乎在断自己的退路?” 说到这他呵呵一笑, “但在老奴看来,陛下如今将整个帝国都掌控在了手中,根本不用担心这些纲领能否施行得了。“ “而且……报纸上的这些纲领一旦实现,帝国的国力军力以及民族凝聚力恐怕将达到一个令人敬畏的高峰。” 嗤。 屈妙菡倒吸了口凉气,眼底更是光芒乱跳。 几天前她收到了远在西凉的丈夫回信。 信中田鸿雁让她在拿不定主意的情况下,务必仔细倾听和考虑老管家的意见。 “田伯你且仔细说说。” 老管家微微点头。 “夫人,俗说话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反之亦反。” “比如您刚才说的帝国供养伤残牺牲老兵以及家人除了消耗银子外一无是处,老奴的确……有些不同的看法。” 说完,他微微迟疑。 但见主子并不仅没有不悦反而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由心底大慰。 “夫人,将士每次上战场,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但他们也是人,会担心自己和家人。担心自己受伤后生活如何自理;担心自己牺牲后,谁来照顾家人。” “如今陛下在报纸上承诺照顾所有的伤残死亡兵丁,这就免了他们后顾之忧,以后前线的将士打起仗来会更加勇往直前,所向无敌。” “与此同时,陛下也是在赤裸裸得收买军心。因为受伤的将士会记得陛下的好,尚未受伤的也会记得陛下的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陛下虽然没有往边疆或兵团派驻更多的钦差或监军,然而已经牢牢将帝国所有的兵力都掌控在手中。” 屈妙菡听得两眼发直,半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田伯所言极是。这些银两花得值。” 有了底层将士的支持,就算那些军团大将或守关大将就算有什么其他想法,恐怕也要三思而后行。 “又比如取消徭役……”老管家随后又将报纸上的其他纲领细细说了说。 听得屈妙菡好一阵沉默。 末了她长叹一口气。 “也罢,帝国强盛了,至少以后四周的蛮夷不敢再轻捊云垂的虎须。咱们这些作军属的晚上多少也能安眠些……” 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为边疆的夫婿或儿子担惊受怕。 当然,那些私底下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就得默默收起来了。 “夫人所言极是。” 帝国不乏聪明人,田管家能想明白的,其他各府多少也有人能琢磨透。 一时间,除了被禁军和锦麟卫看守着的那上百座中央军团的将军府外,其他府邸上下叮嘱,默默靠向了新帝。 ———— 与此同时,祈天殿。 晴空万里,映得下方的殿堂庄严肃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漫长的仪式后,在群臣嘹亮的道贺声中,宗人府宗令手捧帝皇冕冠,端端正正戴到任宁头上,正式成为云垂帝国第三十任帝皇。 年号:太熙 732.第729章 归心 好一番折腾,直到正午,冗长的登基仪典才终于结束。 这还是因为李荷珠身子重,任宁特意要求尽量简短流程了,否则要更久。 回到金殿,任宁也是长舒了口气。 他看向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小李子。 “今天朕还有什么要事吗?” 如果没有,他就去陪老婆儿子度天伦之乐了。 嘻嘻。 小李子笑容灿烂。 经过这些时日的磨合,他也算了解任宁这位主子的习惯,不再像之前一样每说句话都小心翼翼的。 “陛下,今天是您君临天下的大喜日子,下午估计会有些臣子希望能进宫向陛下以及皇后道喜……” 至于关邑、钱良这些尚书,这天的忙碌程度比起任宁一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恐怕根本抽不出空来上奏折。 任宁了然。 真正的朝廷文武重臣在仪典他就见过。 现在会进宫也就是那些级别不够,参加不了登基仪典,又怕皇帝忘了自己的家族吧。 他瞪了小李子一眼。 “以后先说国事、正事,其他繁碎琐事一律压后。” “奴婢胡涂。”小李子赶紧点头记下。 “至于那些臣工,”任宁沉吟了会,并没准备拒绝,“晚膳前安排个时间,朕和皇后统一见他们一面。” “是是。”小李子连连点头。 其实他早把任宁要做的事记得死死的,连忙开口:“陛下,正事的话的确也有一件,按着传统鸿胪寺里的各国使节会在今天递交国书。” 当然,作为宗主国君主,见或不见这些番邦使节,则由任宁自己决定。 ———— 鸿胪寺。 云垂是大国,鸿胪寺大多时候都是人来人往的。 此时更是挤得满满当当的,目之所至几乎每座房子都站满了人。 这些人中除了各国派驻的使节以及其家属外,还有大量的留学生以及过往行商。 这么多人神色各异,一些人满脸严峻闭口不言,但也有眉开眼笑神色轻松的。 比如商首区。 商队负责人们三五成群挤在一起,纷纷看着手中的报纸,个个喜气洋洋。 “开放四境边关,各国、各郡商人及商队一视同仁,打击各种无端扣留商队或扣押商品的行为。” “大力鼓励境内各郡发展商业,大幅度降低商人、商队进出各边关口岸及各城门的税收。” …… “真是太好了。” 一时间,各种古怪腔调的云垂语纷纷响起。 “以后咱们再进出云垂就容易了。” “是啊。这里的货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不像咱们万象,可以说要什么没什么。只要把紧俏的货物运回去就不愁赚不到钱。” 说到这,这位商首叹了口气。 “可惜北上时这位太熙帝还没上位,不敢带太多银子。” 咦。 “兄弟,原来你也是万象人啊。” 旁边有人惊喜地凑了过来。 “这倒巧了,我手头还有点银子,你商队车多。要么咱们合计合计,南下回国时一起?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行啊。” 一片欢喜中,也有人忍不住出声打击。 “各位,云垂这位新陛下出身沙场、杀伐果断、战功显赫,他的新政我倒不怀疑能否推行。”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眼墙上巨大的云垂地图。 “只是通往边关的驿路恐怕有点难走……” 哈哈。 “怕什么。”众商首笑,“能赚钱就行。” 他们倒是毫不在意。 路难走就走慢点嘛,只要没被路上的城池或边关卡住就行,迟早能抵达目的地。 反正累的也是车队里的牛马和赶车的奴仆,与他们无关。 “放心吧,”有人抖了抖手上的报纸,“报纸上不是说了云垂今后几年会大力拓展通往各边关的驿路嘛,以后大伙无论是南上北下或者东来西去,路都会很好走的。” 此言一出,厅里顿时沉默了不少。 他们之所以住在这鸿胪寺里,正是因为都不是云垂的商队。 通往边关的驿路变得通畅,对行商来说是件好事,但另一方面对他们本国来说则是代表着一万有事云垂大军能随时兵临城下。 “管他们的。” 很快有人洒脱地摆了摆手。 “两国之间的是非争斗都是朝廷的事,咱们这些小商人小平民做好自己养活家人就行,其他的不用管也管不了。” 不少人纷纷点头赞同,“说的是。” 唉。 有人则忧心忡忡。 “云垂这位新陛下可不好惹,以他的经历和能耐,惹到了云垂分分钟能杀到你灭国。希望咱们国内的朝臣们能擦亮眼睛认清形势,不要自寻死路……” 哼哼。 有人心底冷笑。 老子倒希望国内那些蠢猪惹怒云垂自寻死路了。 这样说不准还能成为云垂人,免得这边的关锐减了,回去后还要被坑一顿。 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出来。 纷纷扰扰中,有几个人默不作声,然而脸上的喜色却是浓得快溢了出来。 正是来自开伦的右蒙和阿伦他们。 开伦部族加入云垂版图的事虽然已经签订,但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还没有公开。 因此右蒙他们依然需要住在鸿胪寺,但已经被允许参加任宁的登基仪式。 当然所处的位置并不显眼。 然而阿伦几人并不在意,反而开心的差点笑咧了嘴 刚刚过去的登基仪式上,他们亲眼看到自家的姑娘戴上皇后的桂冠,甚至任宁还直接封两人的孩子任战为太子。 一句话,任宁值得他们开伦信赖。 “吩咐下去,”右蒙压低了声音,“今天是咱们开伦的大喜日子,整个商队所有人多发一个月的工钱当赏银。” “好咧。”旁边的护卫精神一振,连忙喜滋滋地应下。 “还有,驼商队马上要启程西回,赶紧让各队长核查名单中的货物是否准备妥当,缺什么赶紧去采购。若是实在采购不到的列个表报上来。” “明白。”说完,小护卫一蹦三跳地跑了。 啧啧。 旁边的马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更是激动的连连搓手。 相对半路出家带商队的阿伦和右蒙,他才是正真一心以运营商队为自己终生目标的人。 因此商路上各国各朝的历史、背景甚至禁忌他都略知一二。 比如,云垂有个不成名的规矩,外族女子不得为后。 更何况盈盼只是西凉一个中小部族的女儿,基本可以说给不了任宁任何助力。 在马修看来,如果任宁无视甚至废了她,恐怕普天下除了开伦部族没人会说二话。 然而任宁并没有。 不仅没有,他甚至拒绝了云垂境内各大豪门的联姻,直接封盈盼为后。 这样的皇帝不能只说是个痴情人,但同时也值得一句称赞。 那就是一言九鼎。 更值他们这种游离在云垂境外的臣子安心及归心。(本章完) 733.第730章 后撤 第730章后撤 云垂富饶,万邦来朝。 相对于喜气洋洋的商首区,隔壁的使节区就沉静多了。 各馆的气氛甚至可以说得上压抑。 “卿大夫,”万象馆里有人压低了声音,“您觉得云垂这位新皇会召见咱们吗?” 班猜不语,只是一直撸着花白的胡子。 好半晌过去,几乎所有手下都移开了视线,他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鸿胪寺隶属礼部,咱们今天能见到云垂的礼部官员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太熙帝召见,估计是不可能了。 唉。 “可惜啊。”四周一片遗憾的叹息。 他们这派驻星纪城的使节,对任宁的过往经历以及行事作风,都早已了如指掌。 作为小国的贵族,心生畏惧同时又不由心生向往。 可惜的是他们虽了解任宁却从没见过面,还想着趁卿大夫递交国节时见上一面,好好见识见识这位传奇帝皇。 呵呵。 班猜的嘴角扬起轻松的微笑。 “各位,对我们万象来说,其实太熙帝召不召见都无所谓。” “卿大夫说的是。”旁边的下属们纷纷点头赞同。 他们万象大多时候都与云垂交好,边关互通,边民联姻。 甚至李荷珠,当今云垂帝国的唯一贵妃。 她在南边广信郡时,几乎每年都会参加宋干节,与万象边民同乐。 更不用说当今的皇后。 盈盼从广信郡回到星纪城时还亲自送了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琥珀给钱良。 而那两颗遗珠就产自于他们万象。 算起来双方多少也有些渊源。 此外在前些年韦君谦袁兴文等人率军进攻南奉时,他们万象也出手帮了个忙。 甚至现在还在南奉南部与南奉王世子打着仗。 因此这位新上位的太熙帝,无论对外政策如何,估计对他们万象都影响不大。 但某些国家恐怕就坐立难安了。 这样想着,班猜嘿嘿地朝右边望去。 那里驻扎着来着百济和大和的使节。 百济馆。 有人看着刚从国内发来的信息,整个人愤愤不平。 岂有此理。 自古以来,百济和云垂的关系就像血一般的浓稠。 特别是长兴帝期间,百济有女就嫁云垂; 而百济有难,云垂也不计报酬不较损失千里驰援。 哪想这长兴帝刚驾崩,韦君谦以及萧正就一改常态,开始咄咄逼人。 语言行动之中,非要百济做些什么以补偿云垂的损失不可…… 逼得国内的王上差点拔光了胡子。 真是岂有此理,韦君谦之流简直有辱云垂帝国自古以来的斯文和大气。 “卿大夫,这还不算。” 旁边有人忍不住抖着手上的情报。 韦君谦两人要补偿算什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百济唯数不多能打仗的武将都失去了踪影。 比如姜雪松,又比如巫思远。 直到后来有人看见他带着几名得力干将,出现在了北海关以西的云垂地盘上…… “太熙帝这是不光要咱们的银子还要撬咱们的人才啊。” “就是,这位新帝真不是东西。” “卿大夫,一会新帝召见,咱们得向云垂提示抗议啊。” “闭嘴,”百济使节警告着瞪起了眼睛:“本官知道怎么做。” 他压低了声音,“还有,你们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小心隔墙有耳。” 厅里众人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刹白,不敢再多说一句。 离百济馆不远就是大和馆。 百济馆多少还有些人气,这里就完全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紧紧地盯着当中的桥本,欲言又止。 桥本知道他们想问些什么,然而摸了摸口袋里的国书再想想东边的战场形势后,不由暗自苦笑。 战场得不到的,想通过谈判得到,谈何容易。 况且以他们本土如今的形势,恐怕连和云垂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阵轻微的骚扰。 有盯梢的护卫一路小跑回来。 “大夫,卿大夫,鸿胪寺卿和礼部司门待郎正往使节区而来。” 嗡~ 各馆顿时哄动,各国的卿大夫们纷纷打起精神,准备迎接。 桥本则是心底一黯。 这会来的仅是礼部司门待郎,估计自己是见不到太熙帝了。 纷纷扰扰中,两名云垂官员带着一大群下属前呼后涌地进了使节区。 一行人几乎不带犹豫地走向了万象馆的位置。 班猜等人得知,自是兴奋骄傲不已。 然而很快有人皱起了眉头。 “卿大夫,他们……好像是空手来的。” 按照以往云垂以往的惯例,但凡周边邻国上递国书,通常都会收到丰厚的回礼甚至可以称得价值连城…… “闭嘴。”班猜眉头一皱,“什么事以后再说。” “是。”旁边的下属连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言。 很快,鸿胪寺卿两人进了万象馆,班猜等人连忙迎了上去。 双方时不时就会见面,彼此也算得上熟人。 一番礼节性商业互吹,班猜先献上了万象的国书。 “李大人罗大人,这是吾国国书,您请接好。” 他滔滔不绝。 “我万象与云垂山水相连,两国情谊比山高比海深,我王上更是深深敬仰云垂文化与传统,期望着有朝一日能晋见太熙陛下……” 说了好半天恭维话,班猜偷偷塞了两人各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他压低了声音。 “两位大人,不知……贵国陛下对我王上有何吩咐?” 李罗两人互视了一眼,倒也没有拒绝班猜的银子。 “不瞒卿大夫,陛下德高望重战果辉煌,无论在朝中或者民间皆天神一般的人物。只要陛下所指,我云垂必定通往直前……” 他们呵呵望着脸色发僵的班猜等人。 “至于陛下对南境什么有想法,作为臣子,我们可不敢胡乱猜测哪……” 班猜差点翻了个白眼,幸好记得清楚面前是谁,这才生生忍住。 李罗两人看得清楚,打了个哈哈后,才压低了声音。 “不过咱们也算是老朋友,就说点我们自己的琢磨,卿大夫听听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班猜听得清楚,连连点头,赶紧作洗耳恭听状。 “云垂威震四海,陛下胸怀天下,那些与我友好的自会过上好日子,那些惹了我国的以后别想太安生。” 说这到,两人抬起头有意无意地瞄了眼西方的天际。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班猜顿时了然,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俩觉得贵国最好将布置在广信附近的军队后撤三十里。” 而且未经许可,不得靠近边境。 当然,这句话两人没有说出来。 “这……”班猜脸色一僵。 三十里并不远,但万象那就么点国土,再后撤的话就不用设防。 李罗两人也不意外,脸上依旧笑容满面。 “卿大夫,镇南关袁将军希望有个稳定的南疆。三十里,这已经是最低要求了。” 734.第731章 找茬 第731章找茬 “李大人,”旁边的鸿胪寺卿突然开口,“如今已是重阳,距离年末陛下封笔已经不到三个月。” “说到袁将军,本官想起他的骠骑将军府,今年年底应该会升格……了吧。” 鸿胪寺卿虽说得含糊,然而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不由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望向李侍郎。 “这……”李侍郎目光闪烁,不置可否。 “各位,自古以来咱们云垂每座高品将军府的升降,都意味着帝国贵族的增减以及星纪城里各豪门家族权力的变迁,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无不有本可依。” 或者说至少表面上要做到有本可依。 对武将而言,那一般是兵部提交给吏部审核后的军功统计数据。 “本官嘛,不是吏部中人哪,罗大人这么一问就是在为难本官了。” 呵呵。 鸿胪寺卿一阵干笑。 不待他说话,李侍郎已经微微挺起了胸膛,矜持地撸起了胡子。 “不过好巧,吏部衙门嘛……” “和我礼部相距不远。本官平时随范大人出行,偶尔路过也能听到几耳朵。” 啧啧。 班猜等人何等机灵,连忙一顿恭维。 “李大人果然是云垂肱骨、礼部脊梁,范尚书的左右手……” “说笑了,说笑了。”好半晌过去,李侍郎虚按双手示意众人消停,才继续微笑着说下去。 “在座各位都是朋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些话本官也就当大伙闲聊时随口说说,各位千万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大伙知道,您请说您请说。”众人纷纷笑着应和。 咳。 李侍郎又不慌不忙地理了理嗓子。 “本官听尚书大大说陛下一直以来对袁将军的印象都不错,曾屡次当众夸他在镇守南疆期间,忠于职守,爱兵如子、用兵如神、战功卓越,乃各军团守关大将之典范……” “吏部这边嘛,虽然此时距离年底尚有些时日,但已赶紧让人统计了下,据说袁将军积累的军功已经不少……” 骠骑将军府差不多到了升格为中等伯府的地步。 啧啧。 一旁的鸿胪寺卿听完,语气中无不羡慕。 “袁将军似乎才四十左右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可不是嘛。”李侍郎撸着胡子点头赞同,“帝国各军团守关大将中也就是韦将军还有霍将军能相提并论了。” 说完这一切,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这才施施然地带着下属们离开了万象馆。 “卿大夫,”待两人走远,有下属茫然,“这李罗两人倒底是什么意思?” 哼。 班猜没好气地瞪了说话人一眼。 哪来的草包,这也想不明白,怎么混到他和使团来的? 云垂的爵位,除了承恩伯府,均来自于军功。 换句话说,云垂的将军们要想升爵或守爵,就要打仗,而且是打胜仗。 王公侯伯…… 伯爵府,在云垂的勋贵里也算得有一席之地。但袁兴文这么年轻,自是不肯憋屈于区区伯爷之位。 如果坐在龙椅上的依然是长兴帝那种只知守成不思进取的帝皇,那他可能就那么龟缩在镇南关中,和以往一样虚度年华。 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任宁,这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主。 从过往的经历来说,是个十足的好战之徒,小国们只要惹到他,分分钟兵临城下。 袁兴文遇到了这位主,就好像蛟龙进了深潭,凤凰遇上了烈焰,加上年轻力壮手掌重兵,以后南边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 他这么一介绍,下属们这才反应过来,顿时面面相觑,大汗淋漓。 “卿大夫,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万象连南奉都惹不起,更别说分分钟捏死南奉的云垂了。 “云垂无耻,太熙帝无耻!不是说和他亲近的就能过上好日子吗?怎么转眼又逼我们至此?” “闭嘴。”班猜压着声音吼了一句,“你们还好意思说,是不是忘了自己家族都作过什么了?” 此言一出,整个万象馆瞬间沉默了下去。 前些年南奉带头试探云垂,时不时派小股兵力深入广信百花和沧澜郡,烧毁当地药田村庄屠杀掠夺云垂百姓。 包括万象在内的其余南疆小国见云垂一直没太大反应,顿时宽心了不少,心痒之余也没少怂恿部下跨过国界干些偷鸡摸狗的破事。 说来韦君谦攻陷南奉后并没找这些小国的麻烦,他们就该求神拜佛求谢天谢地了。 说不准袁兴文此时的本本上还记着这些旧帐,正愁没地方找他们茬呢。 “是啊,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吠,会吠的狗不咬人。袁兴文此人,驻守镇南关这些年,一直不显山不见水,直到前几年星落军团移防广信这才出手。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雷霆万钧。咱们可千万不能轻乎于他。” “没错,袁兴文绝对是个表面坦荡实则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千万别给他任何出兵的借口,否则咱们万象就和南奉一样,兵临城下,国将不国了。” “说得没错。” …… 哼。 纷纷扰扰中,班猜心烦意乱地哼了声。 “不用你们说,本官也知道厉害。” 然而很快,他又丧气地拉拢了肩膀。 说到底,班猜只是万象派驻星纪城的使节,说白了也就两国间的一个传声筒。 除了沟通外,无论云垂想干掉或做点什么,他都无力阻止。 唉。 旁边有人感同身受,感概地一声长叹。 “怪不得都说国力才是外交的根基。咱们万象与云垂实力相差太大,无论他们要作什么,咱们即便不爽,只能捏着鼻子默默接受。” 有人则有不同意见。 “各位,说句难听的话,云垂势大,本可以无视我们,但还是派了李罗两人过来有商有量,无愧于大国气度。不像南奉那些龟孙,不声不息就派兵跨境攻打。” 这些年万象可没少受他们的窝囊气。 “罢了罢了。”班猜不再多想。 “你你你。”他连点了几名文笔尚可的下属,“赶紧写返回折子,字句要严肃和郑重点,写好了待我看过赶紧派人送回万象去。” “是。”点到名的数人连忙应下。 “还有,派人去探探在其他馆李罗二人都说了些什么。” “明白。” 735.第732章 吕宋 李罗二人施施然离开万象馆,抬脚又进了隔壁。 与万象相邻的自然是南疆其他小国的地盘,比如宝象、暹罗、蒲甘等等。 大半个时辰后,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这些使馆纷纷忙碌起来,进进出出的使节们更是个个行色匆匆。 李罗二人并不理会,依然言笑晏晏,接着走到不远处的另外一座使馆前面。 “吕宋。” 李侍郎抬头望着这座使馆的名字,眼里光华闪烁。 他还算了解吕宋。 这是个南洋上的小国,国土盛产黄金,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可惜当地土著人烟稀少生性野蛮而懒散,几乎没开采能力。 此外它的农业也非常发达,盛产稻米和椰子。 说来他们李家和这吕宋还有点渊源。 因为他们是云垂最早派出船队与这个小国进行贸易往来的家族之一。 除了赚了个满盆金钵外,甚至早些年还从吕宋带回了一种高产作物。 蕃薯。 别看这疙瘩作物土里生土里长貌不惊人,但随地可种,产量极高,无论是丰年还是瘠年,都养活了不少云垂百姓。 以致当时的李家主还受到了皇帝的接见以及朝廷的嘉奖。 这也是他李家尽管式微却依然能在六部拥有一席之地的原因之一。 回过神,两人进了使馆。 卿大夫麻逸早候在门边,赶紧迎了上来。 “李大人罗大人,好久不见,快快请进。” 他笑呵呵道:“本官还以为两位大人春风得意,忘了我等呢。” 哈哈。 “抱歉抱歉。”李侍郎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初登龙位,国事繁多,大伙不是都忙着嘛。” “况且咱们两家什么关系啊,我老李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卿大夫你啊。” “等忙完了这阵子,本官一定不时过来与卿大夫促膝长谈,届时贵馆上下别嫌弃我啰嗦就行。” “那能呢。”麻逸赶紧摆手,“两位大人是我吕宋翘首以盼的贵客,我等欢迎还来不及呢。” “只要两位光临,不论刮风下雨不管白天黑夜,我等必定大开馆门,倒履相迎,来个一醉方休。” “别的还好说,至于喝酒?”李侍郎哈哈地摆手,“这可使不得。” 说到这,他恭敬地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 “当今圣上虽初登龙位,但德高望重、万民拥戴,我等为臣者需见贤思齐。” “杜康虽好,然陛下心怀天下、志在四方,最厌喝酒误事之辈。本官人轻言微,但亦有意追随陛下开创万古盛世以留芳千苦。” “这区区口腹之欲,不饮也罢。” 麻逸心一惊。 太熙帝虽初登龙位,但在云垂百姓心中的位置,他是知之甚详。 此时仔细瞧了眼李罗两人,见这些位高权重的官员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麻逸顿时又把太熙帝的地位看得更高了些。 “侍郎大夫说的是。”麻逸连连点头,“贵国陛下鸿图大志,令人敬仰。可惜呀,本官暂时无缘得见龙颜……” 说到这,他话题一转。 “但想必贵国陛下也是通情达理体下属之人。谈正事时臣子们不能饮酒,大家都可以理解;然而若是平时往来,私下小酌几杯,想必无妨。” 李侍郎若有所思,半晌后嘴角一咧,微微地点头。 “卿大夫所言有理。那么待今日正事结束,本官再来叨扰,届时你我再小酌几杯……” 在好友的气氛中,双方又哈哈聊了几句,麻逸恭恭敬敬递了国书,这才分宾主坐下。 又是一顿闲扯,见李罗二人始终左右言它,麻逸只有开门见山。 “李大人,咱们也是老朋友了,贵船队更是常年来往于南海,互通有无。” “说句敞亮的话,咱们两家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我说的可对?” 李侍郎点头,“卿大人所言极是,本官以家里各长辈也是这样想的。” 麻逸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不知下来云垂会……” 他嘴上含糊,但旁边所有人都心里清楚。 特别是旁边的吕宋使节们,一个个更是盯紧了李罗两人。 毕竟刚才李侍郎开口闭口说太熙帝“心怀天下、志在四方”,他们听在耳里,不免有些坐不住。 这个四方指得是哪? 吕宋虽遥居海外,但其实距离南奉也不远。 最重要的是云垂兵强马壮,东海垒战舰如云。 以往还有东边的大和时不时捣乱,如今的华阳郡战事虽没结束,但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结果。 从此以后陆伏海可以腾出手来,争战四方。 特别是平海郡方面还在源源不断打造新的战舰。 云垂本身的战舰就多得令人生畏,如今却还在造,陆伏海到底想干什么? 抬眼看看地图,他们不免有些恐慌。 李罗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卿大夫不必多虑,”他抬头淡淡看了眼地图,“南奉这些年干的事何等的令人发指,想必你也清楚。” “我云垂要真想把南奉从地图上抹去,不能说轻描淡写,但也不至于太困难,对吧?” 麻逸倒没异议,连连点头。 “李大人说的是。云垂乃天下霸主周边无人能敌,此乃我等蕃属之共识。” 呵呵。 李侍郎傲然地撸着胡子。 “南奉往日之所为,于公于私我云垂都没有理由放过它们。但不知卿大夫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脚下的鸿胪寺里南奉馆依旧在,甚至在其国内南奉王世子至今也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所以云垂也并不是什么仗势欺人之辈。 “是是是。”麻逸不得不点头承认。 “那你们吕宋还有何可担忧的?”李侍郎笑。 “此外,我李家门楣虽不高,但时不时也能见到陛下……” 因此,就算为了自家船队的生意,也不可能让陆伏海打什么主意。 “至于平海郡方面嘛,也不是什么大事。某个小国千里迢迢跨海过来云垂捣乱,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自然要过去好好拜访一番,不是吗?” 呼…… 麻逸松了口气,“有大人这句话,我等就放心了。” 没了心结,双方又轻松地聊了几句,看看时辰,李罗两人这才出了吕宋馆。 “天色已经不早,下来该到哪了?” 鸿胪寺卿沉吟着四下张望。 “回大人,还有几座使馆,最远的是波斯馆,最近的则是大和馆。” “大和馆?”李侍郎嘴角一弯,“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哪,咱先会会桥本去。” (本章完) 736.第733章 纪念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映得整个大和馆金碧辉煌。 叭叭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守门人匆匆跑进正厅。 “卿大夫,李罗二人朝我们馆来了。” 呼~ 端坐当中的桥本不由自主出了口长气。 等了大半天,终于盼来了。 啧啧。 “卿大夫,”旁边有声音充满了雀跃和得意,“李罗两人……似乎还没去隔壁的百济馆呢。” 尽管两国交恶,但从李罗两人的行踪来看,在云垂帝国或者太熙帝的眼中,还是他们大和更有份量些。 “那是自然,”桥本也不意外,他沉吟着微微点头。 “战场上强者为王,云垂这位新帝行伍出身,自是最信奉这点。” “至于百济?不过是咱们的手下败将罢了。云垂人自然放在后面。” “卿大夫说的是。”旁人连连点头,情不自禁挺起了一直坦塌的胸膛,“百济算什么东西,根本不配和我们相比。” “要不是云垂出手,说不准他们早没了。” “说来都是石川泷的错,要是当初他不冒然西进,只攻打百济就好了……” 满厅的喧嚣,让桥本听得眉头大皱。 “肃静!”他压着嗓音一声低吼,“都整理衣冠,随本官去迎接两位大人。” “在这大和生死存亡之际,谁要胡言乱语出了岔子,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 “是!”众人纷纷脸色一正,这才不敢再多语。 桥本一行人刚迈出正厅,还没说话,就听到使馆门口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 李正急走几步。 他双手抱拳,满脸的春风。 “恭喜卿大夫,贺喜卿大夫。” 什么情况? 桥本和身边的手下相视一眼,彼此都是满脑子浆糊,嘴上却是习惯性欢迎。 “同喜同喜,欢迎两位大人光临我大和馆,快快请进。” 进了正厅,双方寒喧了几句,分宾主落座。 桥本按传统递交完国书,身边就有人迫不及待站了出来。 “敢问李罗两位大人,不知您刚才说恭喜贺喜是何意?” “你们还不知道?”李罗两人诧异地互视了眼。 “本官刚收到消息,华阳郡战事已经结束。从现在开始云垂与大和之间再无战事,两国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对你我而言,岂不是大喜事一件?” 桥本的心一纠。 华阳郡战事结束,那不就代表着石川泷他们败了? 半晌过去,桥本回神,看着面前满面春风的李罗两人,脸色发讪甚至想破口大骂。 好事个屁,恭喜个屁啊。 然而桥本还得硬着头皮道谢。 “多谢两位大人给我等带来东岸最新的战况,不知石川将军等人现在在……” 从星纪城到华阳郡,路途遥远,加上云垂把消息控制得死死的,他们这些驻守星纪城的外交官还真不知道东岸的具体情况。 石川泷? 李正眼里掠过寒光,嘴角微微翘起。 “石川将军啊,正在来星纪城的路上,估计用不了三天,诸位就能在朱雀大街见到他了。” 桥本一愣。 三天后? 这时间点他有点耳熟,是最近星纪城里除了新帝登基外的另一个热门词汇。 正是鲁平安、梁如是还有郁子平他们押送久堂直人和根井正人抵达星纪城的日子。 很快他心算了下,顿时差点疼得呻吟出声。 三天不长也不短,如果是快马加鞭,的确能从华阳郡赶到星纪城。 但这会的石川泷十之八九是囚徒,肯定没法骑马。 至于囚车,区区三天,恐怕连华阳郡都走不出来。 “石川将军……”桥本憋了好半天,还是忍不住把话挤了出来,“战死了?” 相对于活人,运个死尸那就快多了。 哈哈。 李正微笑着打了个哈哈。 “卿大夫,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用不着瞒各位。只不过这些天本官一直在星纪城里在为陛下登基忙碌,东岸的具体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至于石川泷是死是活,那就更不清楚了。 ———— 宫城,金殿。 一大批参加不了登基仪典又想在新帝面前露露脸的臣子刚走。 此时偌大个金殿静悄悄的,就垂手站了两个人。 晋王陈修兰和明王陈修坚。 “坐!”任宁走下殿台,拍了拍已经不胖的胖子,“刚从华阳郡回来?还没回家见过王妃吧。” 嘿嘿。 陈修兰呆着不动。 “回陛下,王府和王妃就在那里,臣不急。” “罢了。”任宁感概万千,“打了这么久的仗,皇兄不仅人瘦了也变黑了,这么冒冒然出现在王府,估计王妃都认不出你来。对了,没受什么大伤吧?” “谢陛下关心。”胖子见任宁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暗暗松了口气。 他摆了个雄壮的姿势,“硬仗大多是黄明及其他兄弟打的,臣只是在后方押阵,因此并没受什么伤。” 至于皮外伤,那肯定或多或少都会有些。 “没受大伤就好。”任宁也是上多了战场的人,自是清楚不过,“一会儿回府好好休息。” “谢陛下。” 任宁点头,转到旁边站的像个僵尸一样的陈修坚面前。 “明王。” “臣在。” 任宁点头,他看了眼旁边的陈修兰,“皇兄及一众将军三日后会押囚回京,你和礼部代朕去迎接他们。” 陈修坚虽站着不动,心底却是一直七上八下,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任宁找他过来做什么。 此时一听,偷偷松了口气。 “遵旨,臣出宫后就去礼部与范尚书讨论相关事宜,定不负陛下所托。” “很好。”任宁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重新走回陈修兰面前。 “二皇兄,大战刚休,本该让你好好休息一阵子。只是咱们兄弟不多,所以下来还是有些事需要你们去做。” 陈修兰和陈修坚诧异地相视一眼,纷纷行礼。 “陛下请讲,臣等定倾力而为,不负所托。” 任宁点头,转身朝殿左望去。 那里竖着幅巨大的云垂地图。 “这是咱们祖宗留下的万里疆土,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黄土一抔魂,千百年来这么多保家卫国的忠骨不应该被后人忘记。” “朕想在各边关战场为战死的英雄们竖立纪念碑,比如定海码头、北海关、镇南关、岩陲要塞等等,以便日后清明重阳派人祭扫。” “真的吗?”陈修兰下意识上前几步,说话时嗓子有些堵。 回过神后,他赶紧后退,重新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 “臣代所有征战沙场的兄弟们谢过陛下。” 想当初岩陲要塞,送灵回乡,四年一度,所到之处,官民避让。 以前胖子还总觉得荒唐。 想他堂堂皇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路上遇见了送灵回乡的队伍,居然要为些不知死了多久的棺材骸骨弯腰避让,简直不可理议。 但自从上了战场,经过无数次血战后,他就明白了。 这些棺材配得上他们低头弯腰。(本章完) 737.第734章 异姓王 第734章异姓王 陈修坚精神一振。 堂堂亲王,自然不用事必躬亲。 修筑纪念碑的活大多还是当地的官府负责。 他们两人需要负责的也就是找人设计纪念碑的样式,再在合适的范围里选择修建的地点,奠基以及建成后题词之类。 这活不重,然而纪念馆一旦建成,上面都会留下他的名字,也算名垂千古了。 “对了。” 任宁似乎没有注意两人的神情,继续说下去。 “这些日子朕在太庙祭扫,期间翻阅了大量的皇家典藉,觉得皇族的升爵降位还是该重新拾起来,免得太多的皇子皇孙只知贪图享乐,不思进取。” 陈修兰两人相视一眼,俱是微微发愣。 按着云垂太祖陛下的设计,皇族本应该分为亲王、郡王和县王,同时各王阶又分一二和三品。 与此同时,王阶也和各将军府一样,有升有降。 只要为帝国作出了足够多的贡献,那么小郡王也能升到大亲王。 反之,某些王府的子孙后代一代不如一代,那么亲王府也可以掉到郡王甚至县王,再下来就是失去王爵了。 这项决定本意是好的,然而云垂太祖离世后没几年,它就很快变得形同虚无。 原因并不复杂。 新帝上位,与皇帝关系好的兄弟姐妹才能活下来;而与他关系差甚至逆向而行的龙子龙孙,大多丢了性命或者进了牢笼。 下来的日子,下面的兄弟干得好还好说,若是干得不好,顶多也只就斥责几句。 毕竟皇帝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对这些帮忙过自己登上王位的兄弟,实在没办法打压。 既为为现世的颜面也为后世的名声。 除非是犯了叛国或谋逆之类的大罪,否则王府的门楣基本没人会动。 于是慢慢的,王爵的升降就再也没人提起…… 胖子最先反应过来。 他眉飞色舞地拱手,“陛下英明!臣觉得早该这样干了。” 云垂建国六百余年,陈氏皇族何其庞大,然而他早看很多人不顺眼了。 比如玉木郡的青王。 当初北海关刚破,根井正人还没站稳脚跟,青王居然连家都不要了,带着一家老小以及金银细软拔腿就溜,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青王庄,最后成了黄明等征北军的临时驻地。 后来韦君谦等人好不容易收复北海关,而征北军还在九原郡和华阳郡与倭寇拼命,然而青王一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往星纪城发折子,要求就征北军居住与损毁王庄一事进行道歉和赔偿。 真是岂有此理。 要不是华阳郡与玉木郡还有点距离,他实在赶不过去,否则陈修兰连拆掉那座青王破庄的心都有了。 旁边的陈修坚看了胖子一眼,情不自禁皱起了眉。 云垂以孝治国,新帝往往不会推翻先帝的诏示。 他是长兴帝封的亲王。 按以往的习惯,只要以后没犯什么大过,明王府通常可以荫庇后代延绵百年。 但如果任宁真要重新实行王爵升降制,估计用不了几年,他家的亲王府就会变成郡王府。 王爵一降,什么都要跟着降。 比如王府的规制,车架的等级、护卫的多寡,庄园的数量…… 反正留给子孙后代的尊严、威望和财产就要少得多。 最令陈修坚难受的是,长兴帝时期,因为母族的原因,他一直被几个兄弟看扁踩低。 后来经过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才争得和陈修兰等人平级,此时说不上谁高谁低。 但恐怕用不了多久,他陈修坚的孩子再见到旁边胖子的孩子,又得和以前的他一样,弯腰下马、行礼问候…… 尽管如此,陈修坚没敢出声质疑,只是跟着陈修兰拱手恭维。 “陛下,太祖陛下英明神武、智勇双全,乃人中龙凤、万世稀有;太祖之智慧,如璀璨星河,浩渺无垠,自云垂建立起就一路引领着帝国走向繁荣昌盛;纵然仙逝,仍若天上之星辰,指导我等后世子孙砥砺前行。” “微臣愚钝,尚若陛下所言,太祖规绳得以严格实行,从此我陈氏皇族必将上下同心、齐力奋斗,不久的将来定能开创自太祖以来前所未有的万古盛世。” “说得好。”任宁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就让两人走了。 回到明王府,陈修坚赶紧找来长史。 两人一起躲进了书房。 “殿下,”长史上上下下紧张地打量着主子,“金殿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自从陈修坚突然被召进宫,老长史就牵肠挂肚,脑子里更是把最近做过的事翻来复去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龙椅上的那位会因为什么琐事突然竖起什么屠刀,杀明王府个落花流水。 陈修坚心底一暖,“长史放心,金殿上并没发生什么事?” 相反还是好事。 当下他就把金殿上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没办法。 许久之前,任宁的地位就十分稳固,根本没人敢去挑战。 明王府也早就认了栽。 甚至为了保命和避嫌,陈修坚更是早早把幕僚们都解散了。 如今偌大个王府,能说得上话一起讨论点事的,也就眼前这个陪他大半生的老长史了。 好半晌过去,陈修坚才闭上嘴巴,老长史也停止了撸胡子的手。 “殿下,恕老奴直言,修筑纪念碑一事是咱们王府重立之机也是陛下对您的考察。从此王府是兴是衰,很可能就看此一举了。” “因此无论如何,您务必全心全意把它做好。” 陈修坚赞同,“长史言之有理,本王记下了。” “此外,”长老史又撸了下胡子,“殿下和晋王一样得到陛下的重用,老奴觉得可以把消息传出去。但后面陛下的决定,在圣旨没下之前,老奴建议殿下就尽量不要宣扬了。” “至少不能从咱们王府第一个传出去。” 陈修坚思索了半响才呵呵一笑,“本王知道轻重。” 任宁的命令一出,王爵以后也会有升有降。 对少部份像陈修兰一样有功在身的皇族来说,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但对其他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龙子龙孙来说,那就天大的坏事了。 而这样的人,在整个陈氏皇族里,包括宗人府那批以老卖老的家伙,占了绝大多数。 这么多人万一闹起来,星纪城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他陈修坚倒是有心想火中取栗,偷偷把这噩耗先告诉其他人,但又担心任宁突然改变心意,到时候一旦被查出,他要么人头落地要么里外不是人了。 “还有,”老长史用下巴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示了示意,“殿下,恐怕陛下是在给那家人铺路呢。” 陈修坚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王爵能升能降,那么国公府自然也能升降。 “如今的镇国公府已是赏无可赏,恐怕咱们这代人有可能看见异姓王了。”老长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