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离婚后我成了女首富》 第1章 傅承屹是我的了 “啧啧……盛南伊,你现在活着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环绕病床一圈后,乔雅昕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盯着盛南伊。 床上的女人清瘦苍白,美眸随之而动,眼底却空茫一片。 她醒来四个月了,还处于认知困难时期,语言功能尚未恢复。 吴妈拿着检查单进来,满面愁容。 乔雅昕上前宽慰道:“吴妈,您别担心,南伊会好起来的。” 说着清浅一笑,好似百合初放,高洁优雅。 趁吴妈在忙,她紧贴在盛南伊耳旁,“你就安心躺着吧,傅承屹是我的了!” 她低声细语,却宛若在湖中投下一枚石子,小鹿般的眸瞬间慌乱起来。 盛南伊猛地抓她胳膊,艰难吐字,“不……我……” 乔雅昕大惊失色,连忙推开她。 吴妈一面高喊医生,一面握住乔雅昕的手,热泪盈眶,“小姐说话了,乔小姐你也听到了吧?太好了!谢谢你啊乔小姐,以后要常来呀!” 乔雅昕面如死灰,趁乱离开。 主治医生匆忙赶来,进行了全面检查,又进行专家联合会诊,盛南伊却再没张口,只是静静望着门口,像过去那样。 吴妈知道她在等谁。 他一露面,那双死气沉沉的眸顿时亮起来,顾盼生辉,灿若繁星。 炎炎夏日,他一身黑色套装,清冷矜贵,不染一丝凡尘。 漆黑的瞳如幽深湖泊,未起涟漪,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专注在专家身上。 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光,男人朗目疏眉,清俊绝伦,如梦似幻。 盛南伊痴痴望着,不停说着,没一个字节清晰,却乐此不疲。 她向他伸手,费尽全力,只够到一个衣角,攥在手里,笑得满面春风。 助理闯进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为难地道:“傅总,乔小姐出事了,在沁宁医院!” 冷峻面孔旋起风暴,傅承屹大步离去,看都不看她一眼。 咿咿呀呀声戛然而止,女人眸光微动,眸底沉寂落寞。 好友和筱莹听说乔雅昕只是磕破了膝盖,怒不可遏,打电话骂道:“傅承屹,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样不做啊!麻烦你搞搞清楚,盛南伊才是你老婆! 是啊,你又怎么会在乎!毕竟,她只是死里逃生昏迷一年多醒了而已,乔小三失去的可是豆大的皮,再晚去半分钟,伤口都要愈合了!” 沉默过后,对面传来冰冷的挂断忙音。 像一记重拳砸在棉花上,和筱莹很无奈。 她就知道傅承屹的凉薄刻在骨血里,只有盛南伊那个恋爱脑才会一腔热情地想去融化他。 —— 盛南伊再见傅承屹是四个月后,她约他来谈事。 今年的冬来得格外早,才十二月,寒潮已侵袭两次,天地之间犹如冰窖。 哪怕暖阳照在身上,哪怕空调调到最高,盛南伊依然冷得发抖。 傅承屹裹了身寒气进来,仿佛把空气都冻住了。 他还是穿了一身黑。 她最爱他穿黑色,说他清冷禁欲,而她负责诱他下凡尘。 想想真荒谬。 她直截了当地问:“傅承屹,你娶我是为了报复盛家吗?” 她比刚醒来那会儿丰润了些,戴了顶浅茶色假发,化了淡妆,气色不错。 五官精致,粉雕玉琢般,眼波流转间,令人神魂颠倒。 男人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神情漠然,却散出一股淡淡的冷傲。 盛南伊移动着轮椅上前,“回答我。” “你既然听说了,随便你怎么想吧。” 她捧起他的脸,“我要听你亲口讲。” 俊朗眉宇微皱,傅承屹挡开她的手,腾地起身,高大的身影若黑云蔽日。 “说什么?说你伯父为一己私欲,残害无辜生命? 说他把仇人之子养在身边,为他卖命,对他感恩戴德? 说我在他授意下,跟你交往跟你结婚? 还是说我卧薪尝胆,最终反败为胜?” 听过若干版本,都不如这一版钻心剜骨。 都是真的! 她伯父盛世清残害傅家,收养傅承屹,却养虎为患遭到反噬,伯父猝死,堂哥被设计逃亡海外,傅承屹独揽公司大权…… 整个人仿佛被活活撕碎了似的,抑制不住地颤抖。 指甲狠狠抠着轮椅,发出刺耳声响。 “你爱过我吗?” “我们离婚吧。” 两人同时说道。 盛南伊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泪水奔涌,攥拳向傅承屹挥去,却骤停在半空。 这个人、这张脸,她爱惨了,即便到了此刻,她还是下不去手。 转而挥舞着拐杖把病房砸了个稀碎。 药味弥漫,真的好苦啊! 男人雕塑般伫立在窗边,静静观望,一脸平静,墨色的发一丝不苟。 盛南伊突然就冷静下来,长睫上的水珠玲珑剔透,泛着一层冷光。 “那么着急摆脱我,是因为乔雅昕吗?” 吴妈说,自从伯父去世后,两人常被拍到相伴而行。 她知道乔雅昕爱傅承屹不比她少,甚至在他们婚礼当天割了手腕。 可她没想过,傅承屹会喜欢乔雅昕,一个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她的女人。 投去的目光满布渴求,她多希望他会否认——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就因为她救过你?傅承屹,如果当时我在场,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她的爱,永远拿得出手。 她原以为傅承屹对乔雅昕宽容,皆因救命之情。 毕竟那样的纵容,与对她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每每她与乔雅昕发生矛盾,傅承屹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黑瞳闪过一丝恍惚,微不可察,傅承屹的声线越发低沉淡漠,“雅昕与你不同,她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出现……” 后面说了什么,盛南伊根本没听进去。 耳朵像被灌入泥浆,发闷发沉,一如她的心,沉甸甸地往下坠,往地狱里坠。 她害怕极了,拦腰抱住傅承屹,“傅承屹,不要离婚好不好?做错事的是伯父,他也付出相应代价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孱弱的肩头颤动不已,莹白的脸蛋梨花带雨。 傅承屹从没见过这样的盛南伊。 男人的沉默让她更害怕,抖动如筛,牙齿都在打颤,“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找乔雅昕麻烦,我都听你的,还有盛世也给你,股份都给你。傅承屹,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男人幽瞳如古井无波,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我的目的已经达成,盛世与你,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他转身欲走。 盛南伊从轮椅上挣扎起身,紧紧抱住他。 她还在复健,站不稳,傅承屹轻轻一推,便摔在地上。 假发掉下来,露出凌乱的寸发,蜈蚣一样的疤蜿蜒在头顶。 傅承屹微怔,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盛南伊却顾不得形象,哭着抱住他的腿,“不要走,傅承屹!” 傅承屹每走一步,她便被拖着往前爬一步。 几次后,傅承屹还是出手拽开了她,决然而去。 盛南伊趴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谁也劝不动,直到昏厥…… 第2章 净身出户 吴妈觉得她家小姐这回不只伤心,还生气了,久气不消。 盛家这代只剩盛南伊与堂哥盛南赫,万千宠爱集于一身,难免骄纵了些。 可她向来气得快去得也快。 和傅承屹闹别扭,往往他还没开口,只是盯着她看一会儿,她便自动消了气。 吴妈调侃都是因为傅少爷长得太帅,盛南伊也不反驳。 要说当初,她对傅承屹真是见色起意。 十八岁那年,她父母乘坐的直升机出了事故,双双坠亡,伯父去澳洲接她回国。 下飞机看见傅承屹,她便直了眼,一扫连日阴霾,笑眯眯地上前,“帅哥你好,今晚一起吃饭怎么样?” 被忽略得很彻底的盛南赫直吐槽,“三家凑不出五口人,确实没必要分桌。” 近水楼台先得月,十几天后,她成功拿下了傅承屹。 还以为是水到渠成,没想到是逢场作戏。 盛南伊不打算离婚,既然他有青梅在等,那就让他们至死难成。 乔家绝非小门小户,堂而皇之的小三身份,她乔雅昕担不起。 这几个月,两人还算规矩。 谁料盛南伊刚从疗养院回到新婚别墅,便收到消息说两人开房了。 她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乔雅昕正在喂傅承屹喝水,见她进来小脸煞白,险些摔了杯子。 盛南伊见杯底沉淀着少许粉色颗粒,问是什么,乔雅昕说是醒酒药。 “那你喝一口尝尝呢!” 一双杏眸直勾勾盯着乔雅昕。 不同于乔雅昕人畜无害的小白花长相,盛南伊明艳张扬,性格也强势。 两人对阵,乔雅昕从无胜算,这次也不例外,她飞快转移视线,“我、我又没醉!” 盛南伊一字一顿,不容置喙,“我、说、让、你、喝!” 不等吩咐,两名服务生抢先上前,喂乔雅昕喝完剩下的半杯水。 乔雅昕被呛得涕泪横流,盛南伊却不紧不慢地拨出电话。 “乔雅昕喝醉了,安慕国际8202。别担心,我只是喂她喝了点她带来的解酒药而已。” 人送走后,盛南伊又打电话叫医生,话音未落,人已经扑过来了。 不出所料,杯子里果然不是解酒药。 她确实在守株待兔,却没想过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男人犹如烙铁,誓要将她融化。 喷薄的水气,在旖旎中蒸腾着。 气温慢慢升高,空气竟变得稀薄,连呼吸都困难了。 盛南伊没什么力气,也没有反抗。 谈恋爱那会,盛南伊就馋他撩他,傅承屹却坐怀不乱。 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原来在为别的女人守身如玉。 她偏偏不让他们如愿,再次勾上男人的长颈,肆意索取。 然而折腾到后半夜时,这个杀敌八百自损一万的馊主意,让她懊悔不已。 招惹傅承屹,和招惹一头猛兽有什么区别? 那一晚足够漫长…… 临近中午,盛南伊才堪堪醒过来,全身像被拆解过一样,又酸又疼又麻。 她凝着满身的惨不忍睹,抬眼却发现男人已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 冷寒目光犹如冰剑,一寸一寸切割着她。 正午炙热的光,勾出他分明的轮廓,凌厉又绝情。 傅承屹薄唇微勾,讽刺意味极浓,“盛南伊,你就这么饥渴?” “我吗?”许是体力消耗殆尽,脑子慢了半拍,她反应了一会儿才笑道,“傅承屹,有没有可能,是你视若珍宝的青梅给你下的药?” “不可能!雅昕与你不同,才不会做这种事。” 傅承屹的斩钉截铁,让盛南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那你必然也不相信,你的青梅整夜都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喽?” 她故作轻快的语调,让傅承屹面色大变,抄起西装大步往外走。 认识五年了,盛南伊从没见过傅承屹这副模样。 他向来冷静克制,情绪难以捉摸,哪怕提离婚那天,他诉说不幸,也没这么大动干戈过。 他走得急,西装扫落了玻璃杯,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偌大的房间中,震耳欲聋。 盛南伊却明白,此刻碎掉的不只是玻璃杯。 她喉咙发紧,“她已经不是你记忆中那个纯洁无瑕的乔雅昕了。” 他不假思索,“她在我眼里永远纯洁无瑕。” “哐当”一声,门关起来。 盛南伊却觉得,隔起来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段故事。 一个美好如初,一个惨不忍睹。 她在那刻死了心,这个男人她不要了。 按照婚前协议,傅承屹主动提出离婚,要净身出户。 盛南伊凭借最多股份,一跃成为盛世国际的当家人。 —— 四年后,乌城飞往砚城。 连轴转了几天,盛南伊上飞机后倒头便睡。 中途一阵颠簸,她醒过来摘下墨镜,过道那侧便有人搭讪,“美女,一个人?” 盛南伊目光懒散,瞥了一眼,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他递上名片,“交个朋友呗!以后哥罩着你。” “你罩着我?” 盛南伊手指梳着头,弯了弯唇,明眸善睐,光彩照人,看得他心花怒放,舔了舔厚嘴唇,刚要开口,被右后方抢先了一步,“兔萌萌!” 精瘦的眼镜男解开安全带跑过来。 迎上她陌生防备又极具攻击性的目光,他着急解释道:“我,老刘666啊,昨晚刚给你刷了十个大火箭!” 盛南伊不耐烦地蹙眉,“你认错人了。” 如果不是着急回去,她不会坐没有头等舱的航班,醒来半分钟就被两人搭讪。 “昨晚还大哥大哥地喊,怎么这会又不认识了?上个月粉丝见面会,我也在啊,还有你这个包也是我送的!你看,我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 急于证明,他翻出一系列照片展示。 过道那侧的人瞄了几眼,喉咙上下翻滚着。 机舱一阵躁动,多人起身张望。 “嘘……”盛南伊做出噤声手势,随手按下服务铃。 眼镜男秒懂,“你看我这个脑子,要低调对吧?也对,飞机上人多,万一都找你来合照是挺麻烦的……” 话音未落,乘务长前来维持秩序,眼镜男恋恋不舍地坐了回去。 四周安静下来,却纷纷举起手机。 盛南伊重新戴上墨镜口罩,乘客更激动了:看来真遇到了网红。 名片再次被递过来,“我也能给你刷大火箭,管够!” 盛南伊彻底冷脸。 那人半个身子探过来,把名片塞给她,“喜欢这个牌子的包?我也送你。” 说完冲她挑挑眉,满面油光。 盛南伊忍住犯恶的冲动,也挑了下眉,“就这?” 他重新打量她,似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吐出一口浊气,又清了清嗓子道:“我新楼盘自留了套大平层,你可以搬进去。” 第3章 这么个小公司,我还买得起 “宋先生对吧?” 盛南伊扫了眼名片——森茂地产董事长宋国明,笑意又深了几分,“我看你这诚意也不怎么样嘛!” 宋国明错愕,川字纹都挤了出来。 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胃口还不小。 “有眼无珠,有勇无谋,难怪在行业里做这么久,还是名不见经传。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少来烦我!” 盛南伊把名片弹回去,摊开报纸。 名片掉落,连同毕生骄傲,被踩在地上。 宋国明瞬间恼怒,“给你脸了是不是?瞧不上谁呢?你一个千百人穿过的破鞋,我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在这儿给我立什么贞洁牌坊呢?” 盛南伊的沉默,无疑助长了他的气焰。 “老子告诉你,比你粉丝多的网红,那也得对我毕恭毕敬,哪个敢给我摆臭脸?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封杀你!” 盛南伊慢条斯理地折起报纸,眉眼一片凉静,“也就是说,不接受你骚扰的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喽?” 宋国明冷嗤一声,手指敲着小桌板,“女人,天生就是给男人管教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碰上你这种倔脾气,我非得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巧了,我也一样。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盛南伊粲然一笑,眸底却清冷肃杀,“森茂地产对吧?你的公司……” “我收购了,回去准备合同吧。” 前排飘来慵懒磁性的嗓音,跟着递过一张名片。 黑底金字,分外奢华。 分贝不高,却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宋国明一脸莫名地接过名片,瞬间目瞪口呆,舌头像绊了一跤,“望安集团傅、傅承屹?” 瑾市新贵傅承屹? 上个月公司上市,身价超千亿的傅承屹? 他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真踢到铁板了? 手指摩挲着报纸,敛眸的动作都慢了半分,再度抬眸已是冷笑嫣然。 “小事一桩,不劳烦傅总。一家小公司,我们盛世买得起。” 又是平地一声雷,宋国明简直欲哭无泪,“盛世?盛世国际?砚城的盛世国际?那你……” 完了! 据传盛南伊执掌盛世国际后,大刀阔斧地改革,并以迅雷之势收购若干中小型地产公司,引发行业动荡。 他什么运气,同时得罪两尊大佛? 宋国明冷汗直冒,“盛、盛董,是我、我有眼不识泰山……” “有句话我很喜欢,原谅他们是上帝该做的事,而我的任务是送他们去见上帝,与你共勉。 既然你的家人和老师没有教会你,如何去尊重一个女人,那就换我来教,只不过学费有一点点贵。” 宋国明脸色惨白,瘫坐在座椅上。 盛南伊他怎么会不认识?报纸上、新闻里到处都是。 只是眼前的女人—— 白白净净,不施粉黛,二十左右的样子。 一身运动装,包上还挂着卡通挂饰,像个大学生。 睡觉时蜷在座椅中,墨镜滑落露出半边脸,看得人心痒痒的,惊醒后像小鹿般懵懂,整理着头发神态茫然,看起来很好拿捏。 岂能跟新闻中叱咤风云、独断专行的女总裁对上号? 眼镜男也坐立难安,打算一下飞机就去换眼镜,天天见的人也能认错? 傅承屹却一改清冷之态,眸底攒起笑意,盯着杂志。 杂志专栏:盛南伊,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舱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翻动纸张的声响间或传来,似在应和着什么。 飞机停稳后,众人静静地待在原地。 盛南伊率先走出机舱,傅承屹紧随其后,“正好饭点,一起吃个饭?” “不必。” 女人头也不回,决然而去,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傅承屹望着她陷入遐思,直到一束花塞进怀中。 乔雅昕清眸含笑,一袭白裙优雅如百合。 “承屹,欢迎回来!你在看什么呢?怎么瞧着魂不守舍的?” 乔雅昕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傅承屹情绪没什么起伏,“没什么,走吧。” 乔雅昕点点头,伸手要挽他胳膊,傅承屹却突然换了手拎登机箱,走在前列。 —— 一条砚江贯穿砚城,两岸风光迥异,各展风情,这是砚城最繁华的地段。 江畔高楼林立,约有三分之一由盛世开发。 最气派的当属盛世国际大楼,四个大字折射着金光,璀璨夺目。 办公室里,盛南伊翻看着文件,眉目如画。 盘发款式简单,尽显五官的明艳大气,美得动人心魄。 文件是特助小赵整理的今日头条。 她与傅承屹昨日同框被拍到了,外界传言两人疑似复合。 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时间#盛傅难分#迅速攻占各大平台榜首,为千万早八人注入了强有力的提神剂。 当然,在小赵忽略的角落里,#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傅承屹净身出户只是为她#也迅速爬榜,吃瓜群众乐不可支。 两个男人恭敬立于桌前,焦急地等待表态。 盛南伊却问:“股价还好吗?” 小赵点开手机,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继而亢奋,“涨、涨停板了!” “什么?这才开盘不到俩小时!”公关经理一把夺过手机,差点跳起来。 上市以来,盛世从未涨停板过。 即便盛南伊蝉联两年全国首富,也没这么出现过这么喜闻乐见的局面。 盛南伊嗓音也染上几分喜悦,“那就暂不回应。” 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向来稳重的小赵忍不住和同事调侃,“世道变了,连盛董都有娱乐精神了。” 整整一天,公司的电话响个不停,全体员工兴奋得就像瓜田里的猹。 ——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上午晴空万里,中午暴雨突至,下午又天朗气清了。 天空像被洗过一般,呈现出梦幻的蓝,一道彩虹高悬,引来无数惊叹。 会议室里,市场总监描绘着宏伟蓝图,盛南伊捏着太阳穴,神态疲惫。 她有点认床,出差几天没睡好,昨晚又噩梦连连。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隆声,划破午后的安宁。 一架粉色直升机在半空盘旋,逐渐逼近会议室所在楼层。 盛南伊眉头不受控地跳了几下,走向窗边。 直升机直逼窗边,机舱中的脸越发清晰—— 第4章 盛南伊,嫁给我 眉轻轻皱起,不悦,准确地说,不耐烦的情绪快速弥漫。 盛南伊转身想吩咐什么,却只听一阵惊呼,又看向窗外。 一簇簇粉色气球接连飘过窗前,定格在半空,形成两个巨大的心形。 随后,训练有素的白鸽排成一队,井井有条地一一掠过心形,直冲云霄。 一箭穿心的造型让办公室内外沸腾起来。 此起彼伏的声浪,间或盖住直升机的轰隆。 男人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直升机缓缓落下条幅——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春风十里,海底两万里,全都不如我的盛南伊!” 凌天晔穿着帅气的飞行装,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他探出半个身子,挥着红玫瑰喊着什么,却被轰隆声吞没,又退回去抄起大喇叭,连喊几遍“盛南伊,嫁给我!” 情绪饱满激昂,仿佛带着天神旨意而来,誓要震动整个人间。 短短时间内,楼下挤满熙熙攘攘的人群,全在高声附和:“嫁给他!嫁给他!” 直升机洒下成千上万个红包,犹如结婚时的撒花缓缓飘落。 眼前充斥着喜庆的红,现场鼎沸。 就连会议室的高管都深受感染,“盛董,快答应他啊!” 盛南伊颤抖着手指,拨出了电话。 众人目光追随,助理小董双手紧握,满脸憧憬—— “警官,你好,这里是盛世国际。现有一架直升机侵扰我司,并危害公共安全,麻烦尽快派人处理。” 狗粮连碗被端走,小董cp梦碎,差点要哭出来。 不是,盛董在搞什么呀?人家在求婚欸,要不要这么扫兴? 窗外,凌天晔目光灼灼,焦急等待,却见盛南伊冷若冰霜,缓缓落下百叶窗。 “盛南伊!盛南伊!盛南伊!” —— 临下班前,盛世国际员工收到了一则通知: 【凡带话题在社交平台探讨求婚事件对盛世影响的员工,均可获得相应奖励,一个赞奖励一元,时间截止到后天十二点。】 办公室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欢,没什么比公费吃瓜更让人开心了。 林曕北愁眉不展,盛南伊却云淡风轻地道:“舆论就像洪流,堵不如疏。我不想他们讨论,他们就能停止讨论了吗?他们在公司不讨论,下了班、回了家就不会讨论吗? 何况楼下那么多人,凌天晔还找了媒体、开了直播,我能堵住几个人的嘴?既然我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这波流量与其让别人赚,不如我自己赚。” 她是那样坦然,坦然到让人觉察不到什么漏洞。 可林曕北还是一针见血,“依我看,你不是想赚这个流量,只是想用新热度压过旧的。” 暮色将沉,云霞漫天,绚烂瑰丽,像一幅精美的油画。 盛南伊站在窗边,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样精致。 林曕北眼镜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平静又漠然。 她沉默良久,才慢吞吞地道:“忘掉旧闻最好的办法是创造新闻。” “同理,忘掉一段旧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感情。”林曕北言笑晏晏,眼神柔和。 他穿着白衬衫,戴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短发利落平整,干净斯文至极。 上大学那会儿,盛南伊记得和筱莹这么评价过他—— 整个砚大或说整个砚城,都找不出比林曕北更干净更温柔的男生了,谁要是错过他,就会遗憾终生。 可暗戳戳地追了十几天后,和筱莹果断放弃了。 不是林曕北多难追,也不是林曕北那时就爱慕盛南伊,和筱莹只是一脸惋惜地说,林曕北好像什么都很好,可又好得太正常,和他过一天就能知道过一辈子什么样,乏味得很。 盛南伊并不认同她的说法,林曕北不是不合适做另一半,只是不适合她。 凌天晔也一样。 —— 求婚结果不理想,效果却很炸裂。 全程直播,又惹来警方关注,力压一早新闻,当真无愧地“爆”了一把。 当然,凌天晔没能幸免地去局里走了一遭,回家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禁令下了好几条,信用卡也给停了。 他不以为意,反因目的达成而洋洋得意。 次日一早,记者把盛世国际正门围得水泄不通。 凌天晔赶个大早去找盛南伊,认错不成改成送她上班,见到门口盛况,一脚油门赶在前面。 亮眼的限量款跑车一露面,记者们蜂拥而至。 后方的黑色宾利,得以顺利驶入。 然而,盛南伊还是被人给堵到了。 乔雅昕站在高管专用电梯前,一袭白裙,亭亭玉立,一如记忆中那般清雅。 多年不见,两人都没有寒暄的意思。 乔雅昕笑容浅浅,开门见山,“不管先前如何,毕竟时过境迁了。就当我给你个忠告吧,好马不吃回头草。” 盛南伊觉得挺有意思,冷眼睨她,“你什么档次,给我忠告?” 乔雅昕嘴角抽搐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攥紧了包包。 乔家不比盛家煊赫,如今盛南伊已是全国首富,两人更是云泥有别。 可她们之间的区别不应该仅限于身份、身价,至少她还有一样能胜过她。 这么想着,乔雅昕攒聚起勇气,眸光闪烁,“我知道你们只是偶然碰到罢了,都是媒体炒作,或是被有心人利用。我和承屹认识这么久了,我相信他。” 司机守着电梯,盛南伊边走边说:“你真的相信,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过去的她也很相信傅承屹,还不是会为了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大动干戈? 说起来也好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不关注了,这些年竟没听过傅承屹有什么绯闻出现。 大概是正缘到了,烂桃花都退了吧。 “盛南伊,你别白费心机了。我和承屹感情很好,我们一起出差,一起开会,一起吃饭……” “那你怎么还不是傅太太?” “那是因为他这些年专注事业,等他忙完……” 盛南伊按下了电梯,“那就祝你们锁死吧,千万别流入市场,我这里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第5章 那晚,她喝得醉醺醺 乔雅昕涨红了脸,“我不准你这么说他!虽然他伤害过你,但你不能否认他的优秀,不然你也不会爱上他,不是吗?” 电梯门缓缓关闭,盛南伊出手拦了一下,嫣然一笑。 “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除了人品不行,傅承屹别的方面都很行哦!如果哪天他跪着哭着来求我,说不定我也愿意考虑考虑呢!” “你……” “男人比女人多了条腿,天生就会劈腿。你可得长点心了。” 说完,电梯门重新合起,盛南伊挑眉冷笑,明艳又高贵。 乔雅昕吃了瘪,没好气地走向自己的车子。 伴着一阵轰鸣和急刹,保时捷918spyder骤停在她旁边,男人摘下墨镜,“哟,乔小三?稀客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凌天晔对她从不客气,“那你绣口吐一个给我看看?” 乔雅昕说不过他,便往他痛处戳,“凌大少有逞口舌的功夫,不如好好研究怎么低调做人,少出点糗。” “嗐,本少爷有钱任性,就乐意干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那也比你担着小三骂名,一直没名没份的强。” 乔雅昕气得捶胸顿足,“凌天晔,你也是个没名份的,谁比谁高贵?” 凌天晔一双狭长的眸子睇着她,哂笑一声,“我至少行得正坐得端,不像某些人,痴情到在人家婚礼当天割腕,转头又和别的男人去开房。” 细弱的嗓音透着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最好听不懂。”凌天晔不以为意地笑道,“其实你什么德行不关我事,我巴不得你把傅承屹缠得死死的。哪知你废物一个,指望不上。” 凌天晔重新戴回墨镜,对着车镜整理发型,臭屁地笑了笑,走向电梯间。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如苦海将她淹没。 乔雅昕坐进车里,狠狠锤了几下方向盘,无力地趴了下去,而后又像打了鸡血般振奋,拨出电话。 —— 国际青年企业家论坛由盛世承办,堪称砚城头等盛事。 论坛规格极高,部里、市里、相关组织的领导纷纷亮相,热度极高。 是夜,盛世国际大酒店举办了盛大的欢迎晚宴。 77层的酒店矗立江畔,状似帆船,在幽蓝的夜幕下格外恢弘壮观。 盛南伊因故姗姗来迟,一入场便将宴会推至高潮。 她在众人簇拥下款款而来,宛若明珠闪耀全场。 一袭黑色旗袍堪堪垂膝,纤细四肢犹如藕段,肤如凝雪,叫人挪不开眼。 仙鹤刺绣栩栩如生,好似随时要振翅高飞,却又无限依恋地缱绻在女人怀中。 一头乌发盘起,只用一根黑檀发簪作饰,高洁而质朴。 簪缨是一块小小的赤玉,随她走动摇晃着,平添几分古雅韵味。 左手戴一只白玉手镯,纯净如初雪,晶莹如冰霜,又有牛奶般浓郁油润的光泽,套在她纤细白净的手腕上,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引人垂爱。 她踩着一双黑色丝绒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迈步,噙着一抹浅笑,宛如上世纪二三十代的电影明星,正从画报里施施然地走出来。 瞬时吸引了所有目光,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素日里,盛南伊多以黑白商务套装示人,已是极色。 而今晚,她盛装红唇,明艳又灵动,足以摄人心魄。 她盈盈笑着,全无往日高冷,显得柔和友善,却因美得过于凌厉、逼人,又生出几分距离感。 那份若即若离,把人拉近又推远,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去征服。 宴会厅一隅,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黑瞳微微敛起。 傅承屹记得,盛南伊回国后头一次过生日也穿了旗袍。 清新的绿色,没什么花饰,高开叉,恰如其分地展现出她的曼妙。 头戴王冠,贵气又骄矜,瞧着有点儿趾高气扬,却又稚嫩未脱,保留着少女独有的青涩,矛盾又和谐。 那晚她喝得醉醺醺,半夜不睡觉,拉着他爬到露台上,说要看星星。 可黑夜寂寂,长夜漫漫,她就只看过他,钻进他怀里就甩不开了。 从露台到房间,从沙发到床沿……扔不下半点。 时隔多年,他也记不起那晚的星光,只记得她眼神撩人,晶亮而炙热,直勾勾地,把他的心、他的魂全摄了去。 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终于堕入欲望的深渊,恣意沉沦。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印象深刻。 当然加深了印象的,是第二天一早他在盛世清的棍棒中醒来。 那时盛南伊不在,只留王冠在床头柜上熠熠闪烁。 等他走进餐厅发现盛南伊正大快朵颐,冲他眨了眨眼,得意极了。 “乒……” 紧捏的酒杯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红酒泛着涟漪一圈圈散开,心神随着浪潮涌回岸边。 “不是,傅承屹,你难道是盯着姓盛的看傻眼了?” 鸦黑的睫毛下,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陆斳珩啧道:“你这让雅昕多伤心啊!” 坐姿闲散的男人掀掀眼皮,对上纯澈无辜的眸,面不改色,“你怎么来了?” “是靳珩回国了,非要带我来长长见识。” 今晚的宴会是商务性质,不对外公开,只有拿到邀请函才能进来。 邀请函只有参会的企业家才有,当然向主办方额外索要女伴名额也可以。 乔雅昕不可能明面要求,傅承屹更不会主动提起。 “我是问他,”傅承屹轻抬下巴示意,“流放结束了?” 不提还好,一提陆斳珩一脸愤懑,“盛南伊这个毒妇,手段是真狠啊!谁要娶了她,绝对会冤魂缠身,一辈子不得安生。” 奢华的水晶灯投下清莹的光芒,勾出男人优越的弧线。 傅承屹轻轻抿了一口酒,神色难辨。 乔雅昕拽拽陆斳珩,示意他不要再说,陆斳珩却恼得很,“你看她,笑得花枝乱颤,当自己百乐门头牌啊?” 乔雅昕拍着他的肩,嗔声道:“靳珩,你别说那么难听嘛!南伊她……她今晚确实很漂亮呀!你看她多受欢迎,连外国人都夸她呢!” 第6章 别说车祸是意外 傅承屹没什么焦点的目光再度转向盛南伊。 她和一个老外有说有笑的,还像过去那么漂亮。 确切地说,更漂亮了,稚气已退,成熟,优雅,有韵味,光彩夺目。 “越漂亮的花,毒性就越大。”陆斳珩满脸不屑,凝着乔雅昕的眼神柔和又深邃,“还是你更好看。” 她穿了条珠光白的吊带连衣裙,露出完美的肩颈曲线,优雅又性感。 走动时,裙摆褶皱如湖面荡起的层层涟漪,浪漫梦幻,像误入人间的仙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他的心门。 乔雅昕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目光在傅承屹和盛南伊之间游走。 黑曜石般的眸子升腾起一片水茫茫。 老外与盛南伊相谈甚欢,还要给她介绍自己的好友,手指指向门口。 只见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迎面而来。 金色寸头,精致又立体的五官,尤其那双蓝眼睛,深邃得如同深海旋涡,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盛南伊怔了两秒,惊喜道:“林登?是你?” 林登点头应和。 两人激动地拥抱,林登直接把盛南伊抱起来转了个圈,盛南伊的笑容回荡着在宴会厅里。 傅承屹:“……” 陆靳珩:“……” 乔雅昕:“……” 冷呵一声,陆斳珩继续嘲讽起来,“我就说盛南伊今天怎么和孔雀一样到处开屏,原来是发情了。” “会开屏的是公孔雀。” 傅承屹淡声说完,将红酒一饮而尽。 果香浓郁,入口顺滑,醇厚甘甜,却似烈酒灼烧他的五脏六腑,叫人燥热。 陆斳珩充耳不闻,拿了一杯酒离开。 他人很高大,肌肉紧实,步履又快,穿一身黑,宛若暗夜幽灵直奔盛南伊。 “真行啊,盛南伊!把我弄去鸟不拉屎的非洲,把自己养得白白净净到处勾三搭四的,收获不错嘛,这个老外有鼻子有眼的,不比傅承屹差……” 酒杯重重搁在台上,溅出红酒,怒刷存在感。 无视女人冷寂下来的清眸,陆斳珩转向林登,吐出一口流利的英文,“以前就认识?但我猜你一定不知道这姐多歹毒,看人不顺眼,直接给撞死,完了自己啥事没有。可惜了,一个大美女,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林登摸不着头脑,看向盛南伊,“这是什么意思?” 盛南伊拍他肩膀说待会聊,随后叫了工作人员。 陆斳珩破罐破摔,“我说的不对?盛南伊,你哪来的脸站在台上演讲,哪来的脸站在这里发号施令?小花旦颜梦是怎么死的,你不该给大众一个交待吗?” “我要交待什么?” “交待你怎么利用权势打压迫害女明星,又把人给撞死的!别跟我说车祸是意外,别说你俩正好遇上,别说你那天正好开了辆乔治巴顿,把她的车撞得稀碎! 别说她在跟傅承屹闹出绯闻后退圈与你无关,别说以前喜欢傅承屹的那些女人突然消失都不关你的事情!”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像雨季的泄洪口一样,一股脑倾倒出来。 盛南伊站直了身子,清冷肃杀的气息萦绕,“陆斳珩,今天这样的场合,连我都不想你难堪。可惜,你偏要往枪口上撞。今天,你要是拿不出证据……” 陆斳珩忙不迭地逼问,“显而易见,要什么证据?那请你证明,颜梦、钟雪荔等等和傅承屹传过绯闻的女人们,都哪里去了?” “也就是说,陆三公子拿不出证据,纯粹是在污蔑我喽?”忽见盛南伊莞尔一笑,视线落在他身后,“陆总,您怎么看?” 陆斳珩转身,好似被冰罩覆下,僵在原地。 陆家掌权人陆靳泽朝两人走来,凌厉逼人,宛若王者,睥睨众生。 却又俊美绝伦,迷魂淫魄。 如果说砚城的女生只能有一个梦中情人,首选必然是陆靳泽。 盛南伊是个例外,对陆家人全无好感。 来人微微颔首,薄唇轻启,“抱歉,舍弟又给盛董添麻烦了。” 说着一招手,几个工作人员上前,押住陆斳珩就走。 “且慢,”盛南伊笑眼亮晶晶,目光却坚定,“陆总怜弟之心可以理解,但今日中外友人云集,令弟当众损我名声,又拿不出证据,不好一走了之吧?” 两人对视,空气被无形生出的逼迫感不断挤压,凝结了一般。 陆靳泽还是轻轻点头,“盛董的意思我明白,改日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盛南伊还在笑,眉眼一片凉静,“改日吗?” 陆靳珩挣脱束缚,气急败坏,“盛南伊,你别太过分!” 只见一记利眼扫过去,陆斳珩瞬间噤声。 他是偷溜回国的,本就理亏。 陆靳泽站到宴会厅正中央。 莹白灯光如刀锋,描绘着他深邃的轮廓,冷峻而绝情。 他轻抬双手示意,“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做个见证。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舍弟陆斳珩出言不逊,枉口嚼舌,冒犯了盛南伊盛董,实属荒谬。我谨代表陆家、陆氏集团,向盛董赔礼道歉,还望盛董海涵。” 中文说完,他还自己同步了英文,随后向盛南伊鞠了一躬。 舒缓的音乐轻轻飘来,在过分静寂的宴会厅显得十分诡异。 “陆总言重了。不过,我接受陆总的道歉。” 盛南伊抬手,服务员送来红酒,两人碰杯,就像一笑泯了恩仇。 陆靳泽举手投足谦恭有礼,眸底却似寒潭,幽深冰冷。 陆斳珩胸口窝着一团火气,却在爆发之前被生生拖走。 宴会厅恢复了平静。 “靳珩今天好过分啊,怎么能当众污蔑南伊?还好有陆总出面,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乔雅昕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继而感慨道:“不过南伊也有点咄咄逼人了,让陆总当众道歉,也没给陆家留情面。” 砚城陆家,人丁兴旺,遍布商政军界,权势滔天。 世人皆知,陆家跺跺脚,谁也睡不好。 盛南伊当面叫板,有几分要撕破脸的意思。 傅承屹捏着酒杯没有讲话,盛南伊却走了过来,“我竟不知乔小姐也在受邀名单中,未曾迎接,实在失礼。” 她笑得并不失礼,眉梢轻抬,挑衅意味很明显。 第7章 傅承屹的车一直跟着 “我和陆……”乔雅昕指了指,又收了回来。 哪还有陆斳珩的影子,名字都要成为禁忌了。 “所以是陆斳珩的女伴吗?” 四周热切的目光令乔雅昕脸上一阵燥热,望着身边的男人,“承屹……” “那就是傅总带来的女伴喽?”盛南伊也看向傅承屹,直白的,没有丝毫掩饰,也没有丝毫情意。 红酒在杯中轻轻晃动,像舞女摇曳的裙摆。 乔雅昕又叫他一声,近乎哀求。 傅承屹淡淡回道:“不是。雅昕,你先回去。” “承屹?”乔雅昕满眼不可思议。 “既然不是傅总的女伴,那就请出去吧。”盛南伊语气淡淡的,离去时又停了脚步,“其实乔小姐想进来可以直接找我,我不一定不会给你这个面子。” 紧蹙的眉头下方,是一双水光破碎的眸,一会儿看看盛南伊,一会儿又瞧瞧傅承屹,泫然欲泣,乔雅昕攥紧了手指离开。 傅承屹仍旧面无波澜,目光却一路追随旗袍女人。 摇摆的簪缨,让他想起盛家客厅的黄梨木古钟,指针也是这么摇摆着。 —— 正值梅雨季,日间闷热,夜间凉爽了些,只是空气湿漉漉的,像住在情人委屈的眸里,怎么都难受。 黑色宾利车中,盛南伊脱下高跟鞋,鞋跟不高,却也不够舒服,车祸后医生本就不建议她再穿高跟鞋。 车窗半开,微风不燥,湿润温暖,她靠在后座,双目轻阖。 司机老周突然说道:“小姐,傅少爷的车一直跟着。” 他是盛家的老司机,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口。 盛南伊“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老周没再问,只是连着耳麦和保镖说“不用管他”。 他其实无需担心,自从四年前又出过一次车祸后,盛南伊出行都会有两辆保镖车相随。 可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仍是惴惴不安,时不时瞟向他家小姐。 盛南伊这会正望着窗外。 林立的高楼、闪烁的霓虹、川流的车辆、鼎沸的人声,飞快消逝。 又拐入一条林荫大道,法国梧桐繁茂如盖,微风发出细微呢喃,像睡前的演奏,温婉、轻扬。 盛和天际已然安睡,分外静谧。 人工湖被欧式宫灯环绕,风一来,泛起层叠涟漪,像往黑布上洒了星钻。 离婚后,盛南伊就从竹月湾的新婚别墅搬到了这里。 面积不大,胜在安静。 傅承屹不出意外地被拦,刷脸失败,保安不认识他,但见他气度不凡,又开了豪车,还是帮忙拨了电话。 是吴妈接的,一听是傅承屹,直接挂了,再打过去没人接。 翻开通讯录,他才意识到盛南伊换号了,微信也被拉黑了。 沉思间,乔雅昕打来电话。 “今晚……”乔雅昕其实想听他解释,可傅承屹久久留在盛南伊身上的目光,让她失了勇气,无奈转了话题,“程斌说你还没有回酒店。” “嗯。” 声音很淡,却如梅雨季的空气,裹着股湿意,让人不适。 “很晚了,早点回去吧,明天你还有发言。对了,发言稿我又确认了一遍,改了几个地方,发你邮箱了,纸质版也放在床头柜上了。 你知道我在外面碰到什么了?卖鸡蛋仔的。我给你也带了一份。记得以前我们放学后去画室,路上遇到了都会买一份的。 虽然这个比不上以前那个,但还是蛮好吃的……” 乔雅昕一口气说了许多,语速也很快,机关枪一样,仿佛生怕遗漏下什么会被插队一样。 风又起了,吹得车里也湿漉漉的。 砚城总归又潮又闷,人也多,傅承屹喜欢不起来。 还是瑾市更好,湖光山色。 小时候每到周末,家人会带他坐摇橹船游湖,或是去爬山,一到春夏,到处郁郁葱葱…… 挂断电话后,他便离开了,盛和天际、人工湖、梧桐快速消失在后视镜里。 夜幕依然静悄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只有吴妈忍不住来瞧,却连影子都没见到,又满腹狐疑地回去了。 —— 论坛持续五天,中间三天都是分论坛,盛南伊特意避开了傅承屹所在的会场。 午餐时,林登一眼瞧见盛南伊,想逗逗她,从身后蒙住她的眼。 岂料盛南伊反应过度,猛地挣脱,手臂挥在甜点盘上,补餐的服务生为躲避连忙后退。 一个趔趄,托盘里的果汁泼了过来—— 林登眼疾手快,挡在她面前。 翠绿的猕猴桃汁泼在白色西装上,像找到了能肆意挥毫的画布,一展画技。 还有不少汁液顺着他的脖颈滑下来。 是很抱歉,可又好笑,盛南伊笑吟吟地帮他擦。 此情此景,引人注目。 走到门口的傅承屹也有幸目睹。 她说着揶揄的话,笑容清浅,顾盼生辉。 林登情不自禁捏住了她的手,在她错愕抬眸时,轻轻吻她额头。 极浅,也极快,如蜻蜓点水。 可喧闹的餐厅还是一瞬死寂。 跟着有几个好事者带头鼓掌,喧闹更胜从前。 笑容僵在脸上,眼底却升腾起冰冷怒意,盛南伊推开林登,“什么意思?” 林登英俊的脸上写满歉意,深邃的蓝眼睛尽显真诚,“抱歉,原谅我一时情难自持,做出不得体的举动,我再次向你致歉。yasmine,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以追求你吗?” 盛南伊无情拒绝,“不好。不问自取视为偷,不经过我允许的接触都是骚扰。我之所以愿意保留体面,不是因为我在宴请你,而是念及你过去的好,但我的客气此刻用光了。” 她不听解释,擦着额头走向门口。 傅承屹一张俊脸彻底垮下来,喉结上下抖动着,他松了松领带,瞳眸深谙,一股无名怒火在体内冲撞。 盛南伊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掠过。 他凝着她的背影,眉头深锁,随手抄起一杯白葡萄酒一饮而尽。 —— 整个下午,林登各种方式道歉,还订了晚餐,全无回应,只好等在门口。 “砰——” 一辆酒红色悍马嚣张地撞上来,车尾肉眼可见地凹进去。 凌天晔探出头,短发直竖,抹了发胶,像只刺猬,“你就是那个林登?” 第8章 雅昕在你心里算什么 林登下车查看事故,捕捉到零星中文,应了一声。 车子又以迅雷之势撞上去,直到抵到柱子上。 “来开会还是泡妞?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犯浑?再骚扰她,报废的可就不是你租来的这台车了。” 蓝眼珠里充斥着不可思议,林登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凌天晔也下了车,虽然矮几公分,但气场两米八,戳着林登胸口,“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怎么就你学不会?这么蠢就滚回去好好学习,少做春秋大梦!” 小雨淅淅沥沥,但正值下班高峰,不少人看热闹,偶尔传来几声喝彩。 凌天晔得意挑眉,摸着刺猬头,今天的他帅爆了好吗!!! 林登要报警,盛南伊正好走出来。 三步并作两步,凌天晔前来邀功,“伊伊,听说他欺负你,已经教训过了。” 好好一辆保时捷卡宴报废了,还有人冒雨围观,盛南伊很难有好脾气,“除了惹麻烦,你还能干点什么?” “我哪里惹麻烦,我这是为你出气!不就一辆车嘛,我赔!” 盛南伊直叹气,这哪儿是一辆车的问题。 林登也朝她走来,一辆黑色宾利迅疾驶入,拦在他面前。 车里的人他认识,上午演讲过,两家公司业务相近,他还想找时间深入聊聊。 凌天晔像玩铅球扔到自己脚上,直接跳起来,“傅承屹,你凑什么热闹?” 男人一脸云淡风轻,俊朗如月。 左臂随意搭在车窗上,腕上的百达翡丽折射出冷清的金属光芒,冷静克制。 “我的事,好像不归你管。”傅承屹回得轻描淡写。 面色如水平静,只是目光幽深,隔了十几米也能把人看穿。 三车堵在门口,人走不动,车也不便,雨越来越大,围观者越来越多。 从主路拐进来的车堵在路边,不耐烦地直按喇叭。 保安和接待无措地望着:就很无语,哪个也惹不起。 生怕被抢占先机,凌天晔上前攥住盛南伊手腕,“盛和大厦刚开了一家法餐厅,巴黎来的主厨,去尝尝?” 盛南伊只觉得心烦,绷紧了下颌线,凌天晔立马改口,“你要不想吃,那我送你回去?” 盛南伊直接气笑了,“我是没车还是没司机?劳烦各位来接送?赶紧滚。” 凌天晔老大不高兴了,“我不走。” 傅承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登更是走不了。 盛南伊冷寒的目光连连施压,凌天晔索性坐进车里,“不管他们走不走,反正我不走。” “打给拖车公司。”盛南伊吩咐大堂经理。 外面车水马龙,雨也密了些。 “盛董,下班高峰,又下雨,拖车公司说要半小时。” 盛南伊夺过电话,“十分钟之内过来,我付五倍。” 对方明显一惊,表明了困难,“您也清楚,现在正好堵车……” 盛南伊冷静又果断,“五分钟内,给你十倍。以后盛世有车辆租赁需求,首先考虑你。” 过了四分五十五秒,交警开道,大大小小来了几辆拖车。 一个胖乎乎的光头跑过来,问要拖走哪辆车,僵局终被打破。 唇畔轻轻扯了下,傅承屹率先离开,凌天晔紧随其后。 林登头都大了,让助理处理,自己回了酒店。 夜幕微垂,盛和天际笼在一片水雾中,如梦似幻。 保安早就注意到昨晚的男人,停在路边,没打算进来,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昏黄的光线照进来,他的脸幽暗不明。 一条领带松了又系,系好又松……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还是拨出了电话。 “哪位?”语气清冷,没有常人接电话的礼貌与客气。 挂得更干脆,他甚至没来得及讲一句。 傅承屹又打了过去,“是我,傅承屹。” “什么事?” “我在你别墅外面,出来坐一坐、聊一聊?” “没这个必要。还有,别这么无聊。” —— 往后几天,傅承屹都没见过盛南伊,闭幕式由盛南赫出席,他只好回避。 又过几天,两人在一个商务会谈上碰了面。 傅承屹过来打招呼,“时间还早,一起去吃个饭、聊一聊?” 仍旧的风轻云淡,淡如随口一说的寒暄,盛南伊不理不睬。 有一天,盛南伊参加完剪彩仪式,又遇到傅承屹,同行的还有陆靳珩。 陆斳珩一见她就炸毛,不分场合地疯狂输出。 两人从小不对付,积怨已久,只是今非昔比,陆斳珩早已不是她的对手。 公平总是相对的,哪怕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陆家三兄弟。 无论相貌还是双商,精华全给了陆靳泽,陆靳珩的双胞胎哥哥陆靳铭也有幸分了一杯羹,糟粕全由陆靳珩承担。 盛南伊早些年就吐槽,“人类进化的时候,你是躲起来了吗?上帝也真是的,为你关了一扇门还不够,怎么还用门夹你脑袋呢?啧啧,陆家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一个玩意儿让家族蒙羞。” 前几年,陆斳珩被强行派往非洲分公司,也全是盛南伊的功劳。 一别三年,归来还是找茬,也算初心不改。 盛南伊一如既往不留情面,“陆斳珩,别对我大呼小叫的,我从小就怕狗。有时候真是羡慕你,都二十八了,还和八岁一样蠢,难道时间把你大脑的褶皱都转移到脸上了吗? 你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自顾不暇,别总想着为别人出头,再说了,乔雅昕那个蠢货也从来不拿正眼瞧你啊! 承认吧,茫茫人海,认识我就是你的报应!” 盛南伊穿一袭白色鱼尾裙,步子迈得极慢,是以这份嘲笑被无限拉长、放大。 “盛南伊,看我不扯烂你的嘴!” 陆靳珩暴跳如雷,想去抓她,被保镖拦下。 盛南伊回眸冷笑,嘲讽意味十足。 陆斳珩简直要气炸,却见傅承屹面色不改,转移了火线,“傅承屹,她这么说雅昕,你就无动无衷?” 骨节分明的手指整理着袖口,傅承屹一脸淡漠,“我永远不会像你这么冲动,更不会无能狂怒。六年了,该结束了,别再因为别人给自己添麻烦了。” 傅承屹难得穿浅色,瞧着温润清雅了许多,只是眨眼间又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清冷气息萦绕,更胜从前。 “别人?”陆斳珩气笑了,“雅昕是别人?她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第9章 傅承屹,我挺瞧不起你的 瞳眸急剧收缩,一口气仿佛顶到喉咙,却又不着痕迹地泄了去。 傅承屹淡然一笑,大步向前。 陆靳珩在大厅暴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一脚踢翻垃圾桶。 盛南伊已经走进电梯,傅承屹快走几步也挤了进来。 电梯即将关门时,小赵拉着保镖默默退出来。 逼仄的空间,两种不同的清冷气息缠绕。 傅承屹瞥了眼盛南伊要去的楼层,没浪费时间,“我们就不能单独聊会儿?” “我们能聊什么?”盛南伊盯着跳动的数字,心无波澜,“离婚前都没什么可聊的,离婚四年难道还有话可说?” “我知道你恨我……” “我不恨。”盛南伊回得很干脆。 杏眸微抬,凝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却好似两眼空空。 “我曾经确实义无反顾地爱过你,但都过去了,我也走出来了。 现在的我,对你没有爱也没有恨,不想接近你也不想报复你。 但我不可能把你当成路人甲,因为你带给我的伤害是客观的、永远的,我也不可能会原谅你。 所以,不管你带着什么目的接近我,我都不会接受。 傅承屹,我们已经划清了界限,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深如古井的眸子,映出她的冷静与绝情。 她的话一字一句,像石子落进去,荡起涟漪,久久难以平复。 傅承屹笑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谁都不会永远不变。你从前对我很无情,现在却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 “那你呢?我不相信你完全放下了。” “或许这是困扰你的问题,但不是我的,我无需自证。” “叮——” 电梯开了,盛南伊往门口走。 傅承屹抢先一步挡在门口,张开双臂撑着墙,逐渐把盛南伊逼到电梯拐角。 他按下地下一层,电梯匀速下降。 “盛南伊,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放下我了吗?” 他微微弯腰,静静凝着她。 盛南伊抬眸。 他的桃花眼眼尾稍稍上扬,依然迷人,依然容易让人沉溺,难怪和筱莹说这双眼看狗都深情,难怪她会因为他盯几秒就会气消。 他的薄唇看似绝情,却也能说些令人耳红面赤的浑话,等她恼羞成怒了,再贴在她耳边低哄,低醇嗓音像上了年份的酒,十分上头。 若在以前,她早就缴械投降了。 可以前的,注定留在以前。 不知是不是眼睛睁太久酸胀得厉害,盛南伊眨了眨眼,那些酝酿中的水气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有人走进来,见到这副情景,又自觉退了出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重新按下32层,盛南伊噙着笑望向他。 “傅承屹,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放下了。你刚才这么看着我,我没有心动也没有讨厌,只是觉得无聊和厌烦。 其实现在流行姐弟恋,那些男大学生比你年轻比你热情比你有活力,如果我再谈恋爱,说不定会愿意尝试和你截然不同的人,而不是去别人身上找你的影子。” 眸光转暗,傅承屹又听见她说:“如果你和乔雅昕厮守到老,我至少觉得你还算有始有终,可你心猿意马,飘忽不定,我真的……挺瞧不起你的。” 盛南伊说完就走出电梯。 傅承屹心口却像被蛰了,密密麻麻疼着。 还有一股气在体内游窜,整个人又燥又烦,把领带扯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小赵等候多时,盛南伊瞥他一眼,“我给你的薪水很少吗?还出去跑兼职?既然想多管闲事,把公司给你要不要啊?” 小赵滑跪认错,盛南伊也没再说什么。 —— 闹中取静的咖啡馆,坐落在风情的老街区。 街上车流如织,二楼室外的雅座却独享一隅安宁。 马路两旁的香樟繁茂如盖,风顺着缝隙吹来,送来书本和咖啡的清香。 盛南伊与和筱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不外乎最近的事件。 度假归来的和筱莹终于追上了进度,在咖啡厅笑得前仰后合。 半晌后,和筱莹整理好仪容仪表,举手投足尽显名媛做派,小声问道:“伊伊,你……没有动摇吧?” 盛南伊在看杂志,头也不抬,“没有。” 正如她对傅承屹说的,她曾经义无反顾地爱过,轰轰烈烈,毫无保留,却没得善果,她选择放下,只是放过自己。 这个人爱谁,对她来说不重要。 再回头来爱她,她也不稀罕。 和筱莹瞧着她异常安静,杂志半天不翻一页,隐隐有些担心。 “现在各行各业都有女人走到了前头,但她们坐到现在的位置,都有各自的不容易,你就更难了。你简直像块肥肉,引诱着那些人争抢。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伊伊,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个人呢?” 盛南伊无奈地放下杂志,“是我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你吃一堑没长一智?” 和筱莹搅拌着咖啡,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我也经历过,所以说这话之前经过了深思熟虑。看看你这几年都过的什么日子,一睁眼就是工作,每天处于高度紧张中,你有好好放松过吗?” “我每年都会休假,会去不同地方徒步……” “并且倒着时差开视频会议对吧?”和筱莹弯唇,笑不出来.jpg 盛南伊垂眸,精美的拉花逐渐消融,焦糖色泡沫垂死挣扎。 和筱莹苦口婆心道:“我说找个人来爱你,不是让你去爱人。搞事业固然重要,生活同样重要,你下班了,能有人跟你聊天听你诉苦,能带给你上班体会不到的快乐,为你纾解压力,这样不好吗?” “无爱婚姻吗?” 盛南伊抿了口摩卡,巧克力的甜中和了咖啡的苦,醇香在口中蔓延,浓而不腻,击退了她蹿涌的攻势,口吻也软了下来。 “我相信即便我不是盛南伊,也会有人喜欢我。 可真的会有人能做到,见到我所拥有的一切后,还能只爱我这个人吗?” 眼神清明,透着罕见的柔和。 和筱莹明白她真诚地发问,而非反问。 “这种人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林曕北和凌天晔不都是吗? 不是我为自家人说话,凌天晔虽然瞧着不着四六,但他兴许就是最佳人选,对你足够痴情,背景又强,隔三岔五地还能搞点噱头逗你一笑。 林曕北背景就太普通了,一旦强敌进攻,容易被打成筛子。” 盛南伊挑了下眉头,“凌天晔身后是整个凌家,你要送我入虎口?” 第10章 他的卿来了,不要莞莞了 和筱莹沉默良久,缓声道:“凌叔对你或许另有所图,但凌天晔绝对是纯爱战士。就算有那么一天,也不见得是凌云吞并盛世,说不定凌天晔把整个凌家给你当聘礼。” 把盛南伊给说笑了,和筱莹也便更坦然,“凌天晔那个傻缺,保不齐真能干得出来。哎,你说我是不是得赶紧把自己那份拿到手啊,你那么有钱可不缺我这一点。” 和筱莹与凌天晔是重组家庭的继兄妹,两人从小就不对付。 关系首度缓和于去年,和筱莹与出轨前夫闹离婚,有点棘手,凌天晔不顾凌父反对帮她出头。 但也只缓和了一点,私下拌嘴,凌天晔依然占不到便宜。 “筱莹?” 不知何时,一个漂亮女孩站到桌前。 瓷白美肌盈着亮光,及腰长发乌亮如瀑,黑白分明的眸像星星眨眼。 短暂的错愕过后,和筱莹终于接上信号,给她熊抱。 盛南伊又翻起那本财经杂志,直到和筱莹为两人引荐,出于礼貌打了招呼。 身处高位,总能感受到更多善意,她无需主动社交,也有很多朋友。 和筱莹活跃于各个社交场合,像个e人,盛南伊却清楚她的面具有多厚。 和父去得早,她随母亲两度改嫁,尝尽人情冷暖,八面玲珑是最好的面具。 她今天的状态很不一样,人走以后还在感慨,盛南伊也顺着问了几句。 和筱莹着实有点兴奋,“章然以前坐我后边,我们关系挺不错的,可惜高二时突然移民了,都没跟我说一声。 我跟你说,她那会个子高人又漂亮,总是穿着白裙子,长发及腰,仙气飘飘,在学校可受欢迎了。 凌天晔还追过她呢!送吃的、写情书,还偷偷送人回家,结果被人家当成尾随狂报了警,可丢脸了。 说到这里我真是很纳闷,你说凌天晔长得也不赖,人又大方,还挺痴情的,追他的小姑娘也是一抓一大把,怎么就摆脱不了单恋的命运呢?” 凌天晔为什么会单恋,盛南伊没兴趣探究,却明白他爱扰人清梦,连周末都不放过。 她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刚刚苏醒的嗓音蕴着独有的软糯。 车祸后她睡眠不太好,中西医见了不少,吴妈也整天忙着给她食疗,卓有成效,如今已经不太需要借助药物助眠了。 好不容易过个周末能睡自然醒,被吵醒难免有两分不开心。 凌天晔兴奋的嗓音有极强的穿透力,“伊伊,快看新闻,大瓜,傅承屹的!” 遥控窗帘缓缓拉开,盛南伊靠在床头,晨光晕出她冷艳的轮廓。 碧空如洗,鸟儿啁啾,应该是美好的一天,怎奈凌天晔太聒噪,盛南伊不留情地挂断。 手机联网后,就和涨潮的海平面似的,一波波信息迅速将她淹没。 她粗略地看了几眼,都与傅承屹有关,也就没有了解的兴趣了。 吴妈最是言简意赅,趁她下楼的空当,告诉她今天凌晨有个女网红直播时主动爆出与傅承屹的过往,还当众吞了半瓶安眠药。 世上不缺痴男怨女,盛南伊也不会质疑傅承屹的魅力。 可一纸协议早已把两人隔断,她没说什么,走进餐厅。 门外传来一阵急刹,凌天晔与和筱莹推搡着跑到她跟前,给她补进度,像两只争宠的孔雀。 盛南伊被迫了解事件进展—— 【女网红“兔萌萌”承认整容,且以盛南伊为整容模板。】 【女网红的公司,傅承屹持股份额占前三。】 【女网红在孤儿院长大,自小缺爱,沦陷在傅承屹的虚情假意中,被pua。】 【女网红为傅承屹流产两次,收到过两笔经济补偿。】 【女网红小号晒了很多傅承屹的照片,背影照、侧颜照、床照……应有尽有。】 【女网红说:我一直都知道,他对我的偏爱是莞莞类卿,但现在他的卿回来了,不要莞莞了。】 【女网红直播吞服半瓶安眠药,被抢救回来了。】 【网友发布盛南伊在飞机上被错认为女网红的视频。】 【女网红人工流产单据、收款账号等信息均被扒出。】 …… 餐厅里,水晶灯璀璨的光柔亮地倾洒,浓长睫羽在脸上落下深深浅浅的影。 真丝睡裙光泽如水,垂坠的裙摆随她偶尔踢脚的动作而轻轻飘动着,白净的脸蛋上一片沉静。 吴妈做的蟹粥。 时令的六月黄从打捞到下锅,前后不过俩小时,再用虾干和瑶柱吊鲜,出锅后洒一把白松露细丝和碧绿的水葱碎,浮在铺满金黄膏油的香粥上,真叫人食指大动,喝一口简直要鲜掉眉毛。 盛南伊却食不知味,只是咀嚼的动作没停,一勺一勺地,不觉间吃了两碗。 傅承屹和谁闹绯闻她本不在意,只是那网红整成她的模样,确实有些膈应。 给她补完进度的两人,又开始出谋划策,只是分立两个阵营。 凌天晔要给她开发布会澄清,和筱莹骂他蠢,说枪打出头鸟搞不好被键盘侠打成筛子。 两人就此事又吵了个不可开交。 从和筱莹去年的那场离婚官司,一直吵到和母嫁到凌家凌父过年时多给和筱莹塞的红包…… 盛南伊不胜其烦,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两人又推推搡搡地离去。 此事不值一应。 只是有人趁机放出飞机上她被错认的视频,让盛南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问小赵要来宋国明的手机号,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是盛南伊,飞机上的视频与你有关?” 宋国明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战战兢兢,恨不得给她磕一个,“盛董,我哪有那个胆儿啊?” 森茂地产规模不大,也是他摸爬滚打十多年的成果啊,被低价收购,他能没怨言吗? 然而对方是盛南伊,他总不能以卵击石吧? “最好是这样。” 剩下的话盛南伊没说,宋国明却能脑补到位。 挂了电话后,宋国明点了根烟,狠狠抽上几口,面目越发狰狞。 随后用力捻熄在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他拨出电话,重新堆起笑意,“我都是按您意思回的,现在能放过我老婆孩子了吧?” 第11章 兔萌萌凭空消失了 盛夏,鹿苑。 庭院盎然的绿意,与满山遍野的青葱遥呼应,一片安然。 灼灼日光照亮宽敞静谧的书房,笼罩在清俊朗逸的男人身上。 如墨碎发散在额前,慵懒而闲适。 长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程序不停运行。 黑瞳掠过一抹亮光,转瞬即逝,傅承屹端着水杯走到落地窗前。 万华镜绣球到了盛放期,梦幻的蓝渐次铺开,如沉静的海面。 他的思绪不觉中也徜徉其间—— 那也是个盛夏。 陷在一场荒诞难醒的梦中,他艰难睁眼,金光闪闪,不真实得令人眩晕。 阳光铺满房间,窗子半开,白色轻纱时而飘扬。 斑驳的影在屋里闲逛,偶尔罩在女人身上。 她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安静地望着窗外。 风间或扬起她的碎发,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嫩白、清薄。 昨晚,盛南伊让他来拿离婚协议。 很久没回来,竹月湾和过去一样。 习习凉风消退了暑热,竹林传来悦耳的婆娑,明月在清溪中和鱼儿捉迷藏,静谧宁和。 盛南伊也像过去一样,在新婚别墅里等着他。 她穿着新婚夜那条酒红色吊带裙,搭配着明艳五官,本应妖媚动人。 不知是因过分清瘦白皙,还是因为眸底异常的淡漠,显得清冷破碎了些。 讲话也冷冷淡淡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回得也很直白,“离婚协议呢?” 一抹很客气的笑容绽放在唇畔,她说:“我都让你来了,还会反悔吗?强扭的瓜不甜,我可不愿意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知道你很急,但别那么急,陪我吃顿饭吧,就当是散伙饭。” 他没有犹疑,坐在她对面。 悠扬的旋律飘扬在餐厅里,席间两人无言,各顾各地喝了很多。 他几乎没有喝断片的经历,昨晚的印象却十分模糊。 隐约记得红酒很甜,女人笑得也甜。 他们好像还跳舞了,却分不清究竟是飘动的裙摆像摇晃的红酒,还是反之。 醒来后床上凌乱不堪,他一丝不挂。 他精疲力竭地爬起来,带了点怒意问她:“我们昨晚……” 盛南伊回过头,精致的五官晕在一片柔光中,却分外凌厉,“傅承屹,你自由了,剩下的事情林曕北会处理的。” 轻描淡写的调子,因沙哑而显得格外慵懒散漫,一如她满不在乎的神情,超脱淡然,又似不屑一顾。 说罢,她起身出门。 那抹酒红色的身影就这样一步一步,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单薄,决绝。 鸣蝉热情地拥抱夏天,他陡然生出几分狂躁,喉咙上下翻滚着,修长手指往领口扯了下并不存在的领带,仿佛有什么被瞬间收紧了似的。 —— 手机拼命震动,傅承屹放下水杯,接起电话。 对面是一道清婉的女音,“承屹哥,爸爸让我问你,新闻你打算怎么处理?” 傅承屹微微蹙眉,没有讲话。 “你知道的,我和爸爸当然无条件相信你,而且那个网红讲话也不是没有漏洞。不过,事情闹大了,总归会影响你的名声。” 眸光旋即冷却,他的声音也沉下来,“已经在拟声明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对面稍有沉默,而后换上了轻快的语调,“那我们就放心了。” 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傅承屹挂了电话,拿了本书在看。 黑白风格分明的书房里,傅承屹坐在沙发里,膝盖上摊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空调鼓动着窗纱,影子在书上跳来跳去,调皮得很。 俄文原文书,他读起来毫无压力,只是心思全系在那抹影子上。 像极了那日落在她身上的那一抹。 那天她很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乔雅昕,“承屹,刚才手机怎么占线了,你在和谁通话?” “朋友。” 言简意赅的回答,释放出不想深聊的信号。 乔雅昕只好先说正事,“声明拟好了,我微信发给你。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让小松发出去了。” 傅承屹看都不看,直接让她发了。 说来也巧,望安集团刚发布声明,医院便传来消息:“兔萌萌”不见了。 不怪网友大搞阴谋论,实在是事情过于蹊跷。 光天化日,公立医院的监控全部瘫痪,处于风口浪尖之人凭空消失……能办到的人非富即贵。 而傅承屹又发声明,说要追究其法律责任,首当其冲被攻击。 “兔萌萌”粉丝不足百万,却很能打,战斗力惊人。 她虽以盛南伊为整容模板,先天条件受限,长相寡淡,并无盛南伊美得张扬凌厉之感,更平易近人,人又爱笑,深受中老年男性喜爱,礼物收到手软。 孤女、替身、流产、pua,各种悲惨buff叠加,粉丝心疼得不得了,集体声讨傅承屹。 更有甚者去望安集团门口拉起横幅,适逢周末,围观者众多,惊动了警方。 各大平台热度居高不下,不断有旧闻重获新生。 一个昵称为“王要留行”的网友无比活跃—— 【砚大校花钟雪荔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文艺女星周然为什么会惨遭封杀?】 【新小花旦颜梦为什么会在车祸中惨死?】 【女网红“兔萌萌”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双魔爪在操纵?】 其后,一些默认用户名的id加入爆料—— 【砚大校花钟雪荔与校草傅承屹被评为最养眼cp后突然失踪。】 【文艺女星周然在酒会中与傅承屹聊天被拍后惨遭封杀。】 【新小花旦颜梦因拍广告与傅承屹闹出绯闻后在车祸中惨死。】 【女网红“兔萌萌”自爆与傅承屹交往后消失在医院中。】 【这些女人的消失皆与傅承屹有关,而在上述时间内,傅承屹身边的女人只有盛南伊!】 …… 有图有真相,网友即刻调转枪头,指向盛南伊。 兵临城下,盛南伊充耳不闻,不予理睬。 参加活动被记者连连追问,盛南伊随口道:“无稽之谈,我没什么好回应的。”“我盐吃得少,没那么闲。” 高姿态引发网友不满:【盛南伊到底在高贵什么?】 第12章 人人喊打盛南伊 有网友回道:【难道盛南伊不高贵吗?从前的砚城第一名媛,现在的全国女首富,确实有高贵的资本啊!】 “王要留行”:【身份高贵也架不住骨子里贱啊!】 “王要留行”上传盛南伊跪在病房门口的视频——她哭得撕心裂肺,求傅承屹不要走,男人头也不回,最后哭晕在地上。 从此,盛南伊被钉在女性耻辱柱上,网友嗤之以鼻。 鬼畜视频在各大平台广为流传。 还有人扒出傅承屹心有白月光,正是陪他创业,从默默无闻走向巅峰的望安集团总裁办副主任乔雅昕。 据传,两人识于微时,彼时傅承屹家逢变故,乔雅昕是他同桌,两人放学后一起前往画室和图书馆。 网友恍然—— 【原来有白月光啊,难怪千金大美女惨遭抛弃。】 【白月光一看就温柔好相处,不像盛某咄咄逼人。】 【支持青梅!】 雪球越滚越大,车祸案也被扒了出来,网友纷纷化身刑侦专家—— 【颜梦的死看起来不像个意外。】 【谁家好人逛街开乔治巴顿啊?】 【有时候太巧反而显得很刻意。】 【车祸而已,盛家什么摆不平?】 舆论在全民热议下逐渐失控。 盛南伊让人施压,删话题、降热度,为时已晚。 上头的网友怒了,群起攻之—— 【资本家出来捂嘴了,是想一手遮天吗?】 【在学校逼人退学,在社会上恶意收购小公司,看谁不顺眼就让谁消失,这算不算是全面的霸凌?】 【我看,她姓的不是盛世繁华的“盛”,是盛气凌人的“盛”。】 【要求重查颜梦车祸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简直无法无天了!我们必须让她明白这个社会姓社不姓资,让她知道“法”字怎么写!】 网友彻底被激怒,全面抵制盛南伊和盛世国际。 网友1:【抵制盛世国际开发的所有地产!只要我们不去买,盛南伊就还不上贷款,早晚要破产!】 “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你买得起吗?你进去,该不会是为了白嫖盛世国际的帆船模型吧?】 “和珅的和”:【盛世国际最便宜的房产,起,望周知。另,帆船模型成本价5000元。】 网友2:【朋友们,为正义而战,我们都不住盛世的酒店和度假村,让盛世繁华变成一片荒凉!】 “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你住得起吗?进去是为了白嫖一杯奶茶吧?】 “和珅的和”:【盛世国际酒店的奶茶是免费的哟,新西兰空运牛奶和顶级祁门红茶制成,如有需要,免费提供哟!】 网友3:【不去盛家的商场消费,让她每天白付房租、人工,有出无进!】 “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你买得起吗?进去是为了白嫖厕所吧?】 “和珅的和”:【全国厕所哪家强?认准盛世家商场!五星级洗手间,不是说说而已,还可免费喷香水哟!】 网友4:【别听那两人的,友友们,只要咱们万众一心,全面抵制盛世,破产清算近在咫尺!】 “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一群傻x!】 “和珅的和”:【6。】 —— 办公室里,小赵看得兴起,摩拳擦掌地想要加入战斗,忽觉后背发凉,一回头,冷艳逼人的脸近在咫尺。 他“嗖”地起身,高大结实的身体挡住了电脑屏幕。 “盛……盛董,您有什么吩咐?” 盛南伊面无表情,“没事。” 半分钟后,坐在电脑前骂骂咧咧的凌天晔,又打开一瓶威士忌,对着瓶嘴猛灌,“你就说他们是不是傻x?” 一旁的和筱莹托着腮,“油盐不进,是挺难办。” 手机响了,凌天晔受宠若惊,放下酒瓶,还整理了发型,笑着接起来。 “凌天晔,你能不能少给我惹点麻烦?” “我怎么了?”凌天晔盯着后台鲜红的99+,莫名委屈。 不说所向披靡吧,他战斗力挺强的,一人就是一支队伍。 可网友成千上万的谩骂,都不如盛南伊这句话,杀伤力大。 他罕见地沉默了几秒钟。 盛南伊哭笑不得,“你是那个‘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你要去杀了谁?” 凌天晔霸气一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说你我就灭了他!” “你顶着这个昵称为我说话,不是在给盛世给我招骂吗?凌天晔,你今年多大了,能不能成熟一点?你的这种行为,百害而无一利。 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管,我不需要你这种保护神,也不指望你能为我解决困难,但请你不要给我惹麻烦,不要给我放大困难好吧。” 灯光通亮,和筱莹却觉得世界都暗下来了。 一旁的凌天晔面如菜色,眼里空茫茫的。 她承认他们考虑问题受限,不如盛南伊周到,只是力所能及地为她讲话。 可盛南伊这句话,真的很伤人。 她的视线一时不知该放在凌天晔身上,还是网友的谩骂上。 凌天晔收了嬉皮笑脸,一脸正经,酒后的嗓音低沉暗哑,“伊伊,我知道你最需要的,不是为你冲锋陷阵的人,而是为你出谋划策能给你正确建议的人。很可惜,我不是。 我知道我做的这些于事无补,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是喜欢你,但我不蠢。你总归需要有人站在前面,为你冲锋陷阵,或者给你当枪使,我愿意做这个人。 但是伊伊,你记住,我愿意,只是因为我愿意。” 盛南伊握着手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在家庭和商场纷争中耳濡目染的人,有几个会真傻。 她n次拒绝凌天晔,他还是选择重振旗鼓,第n+1次靠近,只是因为喜欢。 他总在她面临困难、处于绝境时,高调求爱,借助凌家势力为她造势,而她也总是默默接受了,包括直升机求婚。 今天,他像个孤独的战士,宁愿得罪全网也要守护她。 她却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他不是雇不起水军,可水军能有他忠心? 她不是雇不起水军,可能买得到几份真心? 她敛眉垂眸,静静地道:“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的付出,她都懂。 第13章 与傅承屹合开发布会 凌天晔当然不会跟盛南伊计较,转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去跟网友battle。 只是换了昵称,口吻也温和了许多。 和筱莹觉得这个做法不够高明,咨询了专业的公关团队。 其实盛南伊并不在意网友的攻击。 盛世国际一直坚持高端路线,大平层也要好几千万,商场一水儿的奢侈品,酒店度假村一晚大几万,根本不在女网红粉丝和普通网友的承受范围之内。 网友的抵制就像天方夜谭。 何况互联网的风浪那么多,他们又能抵制多久? 盛世门槛很高,但并不排斥普通人,也不杜绝白嫖。 来看房的帆船纪念物说送就送,来酒店的茶水餐点随便拿,商场装修得像花园任君体验。 真正叫盛南伊头疼的,是董事会那帮老头和下月的股东大会。 这场浩浩荡荡的抵制,层出不穷的新话题,让盛世股价持续下跌。 盛世国际前身是盛世集团,77层帆船酒店就是纪念改名的纪念物,由傅承屹一手设计。 盛世为家族企业,纺织品起家,得益于盛世清的敏锐,赚到了房地产的第一桶金,迅速扩张,一跃成为行业领头羊。 上市后,盛家持股一度高达70%。 后来,盛南赫债台高筑,偷偷卖了股份,加上盛南伊刚接手时也用股份回笼资金,如今盛家兄妹持股比例大大下降,加起来才过40%。 股价低迷,若有人趁机作祟,江山易主也不是不可能。 形势比人强,盛南伊不得不放低姿态,甚至注册了社交平台,来了个否认三连—— 【不认识“兔萌萌”,没介入过他人感情,与失踪无关。】 网友并不买账,依然指责她高高在上。 公关团队几天没合眼,给出的方案是联合傅承屹开新闻发布会澄清。 盛南伊很头大。 头一次觉得自己上任后“铲除异己”的结果是招了太多闲人。 —— 望安集团董事会上,程斌替傅承屹汇报了最新的乐园企划。 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但都不建议在风口浪尖之际实施。 会后,乔雅昕跟随傅承屹去了办公室,想宽慰他,却瞥见了文件下的报纸。 头条新闻是盛世国际新中标了一块地,就在砚城与瑾市交界,而他用红笔圈了出来。 踟蹰间,章然敲门进来,说对乐园计划很感兴趣,想参与进来。 她五官很美,却没有攻击力,笑容温婉,讲话时调子很柔。 头发很漂亮,随她走动,涌动着丝绸般的光泽。 美得不费力,学历也很好,只经过一面就被招进了总裁办,目前在乔雅昕手下做事。 乔雅昕对她的越级行为极度不满,只是当着傅承屹不好发作,遂说:“计划暂时搁置,以后有机会我会推荐你的。” 傅承屹眼都没抬,“暂时搁置不是全面放弃,章然你去找程斌,配合他即可。” 章然道谢后离开,乔雅昕一脸不高兴,“章然是我的人,怎么又给程斌了?” 傅承屹翻开那份报纸继续看,口吻很淡,“金子也要放在合适的地方才会发光。” 乔雅昕咬了下嘴唇,忧心忡忡的。 她确实忌惮章然,她身上有太多她没有的东西,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 乔雅昕淡淡笑道:“董事会虽然暂时不同意,但计划确实不能搁置。你有没有想过找哪个地产公司合作?罗氏地产怎么样?我叔叔和他们老总是同学,要不要帮你引荐?” 傅承屹放下报纸,盯着某处,笑着说正在考虑,等时机成熟后会提交董事会。 乔雅昕刹那间怅然若失。 她很久没见他这么笑过了。 平时也不是不笑,只是极浅极淡,难以捕捉,成分又过于简单,仿佛只是成竹在胸的自信,将怒不怒时的冷漠,没有发自内心的选项。 可就在刚才,她分明看见他眼里蓄满笑意,仿佛冰川融化,春回大地,世界都明亮了。 可这些,明显不属于她。 乔雅昕心慌意乱,手指都在打颤,匆匆离开。 —— 新中标的这块地,竞争十分激烈,尤其在负面新闻满天飞时,盛世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意,也给了很多让步。 按照规划,这里要建设大型一体化智能社区,集居住、社交、学习、游乐、医院、养老院于一体,完整涵盖了从生到老的过程。 最初,这份规划以三分之二多数票通过,开启动会时却出现了不同意见。 有人提到还是要专事专做,这块地应该做盛世更擅长的事情。 有人提议说,钱要花在刀刃上,这块地得来不易,必须确保项目万无一失,可不能像临城项目一样。 盛南赫如坐针毡。 他负责的临城高端别墅群开发项目,正四面受敌。 原本,开工审批这一两天就能拿到了,人员和材料都到位了,突然被卡。 这是他回到盛世首次单独负责的项目,非常重视,慎之又慎。 提交的资料都没问题,他据理力争,结果领导大发雷霆,审批被压,进度无限拖延,钱却源源不断地流失。 董事会一开始就有人批评他做事不稳,现在又明嘲暗讽,他坐不住了。 盛南伊却率先开了口:“合约签好了,项目搞定了,公司盈利了,就会称赞我们年少有为,盛家后继有人,前途一片光明。怎么,现在外面风声不对,你们也想来踩一脚吗?” 陈董事讪笑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 “陈董事,你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怎么还听风就是雨?”盛南伊径自打断。 “盛董,我可不是在找茬,这个事情一天不解决,盛世上下一天不得安宁。你看看股价都跌成什么样子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我不想解决吗?不都在尝试各种办法吗?我还没神通广大到,可以左右网友的想法,也找不出凭空消失的人……” 头发花白的刘董事突然插嘴道:“可我怎么听说公关部提了建议,你不听。” 盛南伊视线看过来时,已经很冷了,“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提议。另外,盛世是我们盛家三代人的心血,我和盛副总比谁都盼着它好。 外界传闻与我无关,我并不想处置,不过看来盛世和在座的各位都替我背了锅。我会更加重视,相信此事很快就会解决。” 中间一位圆脸戴眼镜的董事笑眯眯地道:“既然南伊你……哦不是,既然盛董已经表态,咱们就放心了。给盛董一点时间解决负面消息,给盛副总一点时间解决审批,咱们盛世继续发扬光大,再创繁华。”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盛南伊看过去,眸光骤然冷却。 她的堂叔盛世杰,在董事中威望颇高。 长相斯文,人也温和,盛南伊却知他有狼子野心,对他十分戒备。 盛南伊重新掌握主动权,问道:“关于这块地,各位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第14章 傅承屹救了她 陈董事咳嗽了一声,说可以修建主题式乐园。 他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做足了功课。 几名董事纷纷点头,盛南伊没表态。 文娱不是盛世专长,不过主题乐园一般建在远郊,能拉动旅游消费,需要酒店餐饮等配套,盛世必有施展的空间。 盛世杰比她先一步问道:“这不失为一个可行方向,不过咱们没这方面经验,从头开始规划,怕是要花上个三年五载。” 陈董事忙回道:“我听说望安集团想建个古典主题式乐园,正在寻求合作。” “望安?”盛南赫腾地站起来,“跟傅承屹合作?” 盛南伊拉他衣袖,示意他坐下来,而后道,“请继续。” 气氛骤变,众人屏息以待。 陈董事摸不着头脑,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盛南伊不动声色地等他说完,点了点头,干脆地道:“我不同意。” 刘董事接过话茬,“既然有现成的机会,干嘛不用?正好两家坐下来谈谈合作,再一起开个新闻发布会,还能止住谣言。这场闹剧任其发展,都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盛世不只是你们盛家的心血,也是我们这些人打拼半辈子的成果,我可见不得被人人喊打,什么张三李四都能来踩一脚。” 盛世杰也搭了话:“此时与望安集团合作,确实有助于造势,咱们越是不避嫌,越显得坦荡。” 盛南赫气得拍了桌子,“三叔你也来凑热闹?合着死的不是你亲哥?” 盛世杰咳嗽一声,“南赫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去世我也很难过。但咱们不能意气用事,眼下公司有麻烦,就应该先解决这个问题才是。 傅承屹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脑子活泛,白手起家短短几年做到现在的规模,不能小看了他。 当年的事,也要辩证看,你和大哥都有责任,只是南伊太无辜。 说起来如果想合作,还是得委屈南伊,不过傅承屹似乎对南伊念念不忘,若两家合作,盛世说不定能拿到很好的条件……” 盛南赫脸色铁青,“三叔,伊伊是筹码吗?我们盛家还没落魄到要卖儿鬻女的地步吧?我话放在这里,我和傅承屹不共戴天,谁要是再提与望安集团合作,就是跟我盛南赫作对!”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也不好再讲。 气氛有些凝重,也只能盛南伊来打破沉默,只见她老干部做派地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看到各位为盛世殚精竭虑,我很感动。但与望安集团合作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让盛世和各位无辜受累,包括临城的项目推进受阻,是我的责任,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盛南赫跟着她回到办公室,“你已经想好办法了?” “没有。” “那你言之凿凿?” 盛南伊一脸淡定,“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马上就有转机。” 盛南赫更不安了,“你刚才没坚决反对与傅承屹合作,这就是你说的转机?” 盛南伊很无奈,“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谁提合作就跟谁过不去吗?哥,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不管他们是何居心,公司遇到了难题,人家提出了办法,我要是一巴掌拍死,只会给别有用心之人留下把柄。” “是,你成熟,你能忍,反正我忍不了。傅承屹对你什么态度我不管,你要是再跟他有瓜葛,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盛南赫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办公室宽敞冷清,日光西斜,吞噬着最远的角落,落日熔金。 她眸底深谙,好像一丝光都照不进来。 —— 没过多久,盛南伊新注册的账号发布了一条“悬赏令”—— 【凡能提供“兔萌萌”有效线索者,可获得盛世国际旗下任一酒店/度假村的一日体验券,或兑换等额现金。 凡能直接提供“兔萌萌”藏身之地者,可享购房七折优惠。】 还是那句话,这个流量她亲自来赚。 网友一边痛斥资本力量强大,一边打爆了电话,攻占了私信。 入住酒店或度假村,躺在几十万的床垫上,享受奢华的睡眠体验,还能免费品尝来自全球最顶尖的食材,大快朵颐,何乐不为? 义愤填膺的网友吃着吃着,怨气也跟着食物一同嚼烂咽下去了,只剩下感慨:“有钱是真tmd好啊!”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亲自体验。 赞声多了,骂声相应就会少,本质上和刷好评没区别,只是更奢侈更有效。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谁都有可能是站在风口上的猪,普通人抓住这次机会,和一步登天又有什么区别? 网友以更加热情的态度下场,分析“兔萌萌”可能的藏身之地。 然而,“兔萌萌”依然没出现。 —— 和筱莹也跟着一个头两个大。 除了整天游荡在各个宴会上打听消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拉着盛南伊来喝酒。 这是位于近郊的一间清吧,有舒缓的音乐、英俊的调酒师和色彩缤纷的鸡尾酒。 和筱莹提前预定好卡座,又豪掷千金,要了两杯近乎失传的温斯顿鸡尾酒。 这个价格喝一口都肉疼,和筱莹喝了一口却蹙起眉头。 这酒的浓烈远超她的承受范围,像直接灌了口烧刀子,灼烧她的五脏六腑。 喝了两三口后,她直奔洗手间。 盛南伊却感觉这种血脉偾张的感觉久违了。 像是能把蠢蠢欲动的念头全给压下去。 她双眼迷离,再看这个世界都有股朦胧美,走来走去的人都变得好看多了。 当然不包括这两个胡子拉碴来搭讪的,他们口吻依然油腻,“小姐姐,跟我喝一杯?” “你谁?”盛南伊食指按着太阳穴,染了酒气的秋瞳更迷人了。 那人心痒痒地,“我是你的好哥哥啊!你一个人吗?走,陪哥哥去喝一杯。” 他不由分说地抓住盛南伊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盛南伊抄起酒杯泼了出去,又一脸惋惜,“可惜了我的酒,给你这种人喝实在浪费。” 那人恼羞成怒,甩了脸上的酒,气冲冲地扬起巴掌,“你这臭娘们,欠揍是吧!” 盛南伊已是晕头转向,避之不及,感受到明显的掌风,却没等到巴掌落下。 脑袋上方,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攥住那人的手腕,青筋暴起。 第15章 想为你遮风挡雨 那人怒骂:“你大爷的!” 来人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那你大爷身体怎么样?” 小胡子依然很嚣张,“我大爷早就长眠地下了,不用你费心,你有种放开!” 盛南伊惺忪双眼里出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黑衬衫袖子挽起半截,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青筋浮动,澎湃有力。 傅承屹一脸云淡风轻,仿佛根本没用力,小胡子却痛得龇牙咧嘴了。 他淡笑了下,“难怪你大爷给我托梦,要你去陪他。” 小胡子吼着“你找死”,另只手攥拳挥过来,还没碰到傅承屹半根汗毛,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酒吧的保镖一拥而上,将他锁在地上,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和筱莹吐完后神清气爽,感觉还能再战五百回合,盛南伊却无影无踪了。 当值经理笑眯眯地要给她免单,还送了瓶心水好久的人头马路易十三天蕴干邑。 今晚赚大了好吗! —— 香樟树下停着一辆黑色宾利,橘色暖光笼在两人脸上。 傅承屹抽出几张湿纸巾给盛南伊擦脸,她把脸别过去。 酒再烈,经过这么一遭,也醒得差不多了。 只是没多少力气,她还是被傅承屹给拉了出来。 他自己擦了手,把整包湿巾放在她腿上,嗓音一如过往的低沉磁性。 “发动全网力量固然有效,但打着提供线索白嫖的人太多,性价比不高。不如我们联合发布声明。” 盛南伊正用湿巾擦着脸,闻言冷呵一声。 他很坦白,“我确实找过人表达了合作意向,你如果不愿意跟我合作,我也可以把整个项目打包送你。我有完整的项目书,做了可行性分析,也和政府、银行负责人接洽过,我也愿意提供资金支持,只要你想……” “没好处的事情你会做?” 夏夜的风似有若无,间或撩动叶片,暗影浮动。 他扬起笑弧,浅淡却真实可见,亮黑的瞳眸映出她冷若冰霜的脸,“有没有可能,我并不只会利用和欺骗,也能为你遮风挡雨。” 女人眼瞳漆黑空茫,长睫眨呀眨地,像抗拒所有灯光的侵袭。 她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可我生命里的风雨都是你带来的。你离我越远,我就越安全。” 说完她要下车,傅承屹一把拉住她,“你醉了,现在出去不安全。” “我的司机会来接我。” “在外面等不安全,你坐车里等。” “跟你在一起更不安全。” “那我下车。” 傅承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下车走到十米开外的位置。 昏黄的光线雕刻着他的轮廓,竟有几分孤独的感觉。 —— 翌日一大早,吴妈拿回来一份文件,里面只有一句话—— 【你想要的人在这里,风城琴岸别苑3号】 打印的文字,没贴快递单。 盛南伊问吴妈是哪来的,吴妈说门口保安送过来的,来人没有透露姓名。 盛南伊沉吟片刻,叫来了人。 进门时,“兔萌萌”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友好地问候对方祖宗。 她又瘦又小,皮肤很白,扎着丸子头,穿着睡衣,声音沙哑。 听到动静后,“兔萌萌”回过头摘下耳机。 对上盛南伊美到令人失语却又凝着几分凌厉的脸,她差点从椅子上跌落。 “刘欣萌,”盛南伊叫她的本名,“22岁,吃的挺重口嘛!” 一米五的书桌上,除了电脑、键盘、直播设备,还堆满了外卖盒,气味混杂,难闻得很。 对气味敏感的小赵连连皱眉,遮掩口鼻。 作为一个粉丝体量还不错的网红,“兔萌萌”多少有点偶像包袱,连忙找了个袋子,一股脑儿地把外卖盒子倒进去。 “熊心豹子胆吃了不少吧?”盛南伊噙着一抹冷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在收拾的“兔萌萌”身形顿住,转过身,无所适从。 袋子有破洞,小龙虾的汤汁撒出来,滴在她的脚趾上,恶心极了。 可对面的犀利目光如剑,把她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攥紧垃圾袋,蜷缩起脚趾,目光无处安放。 一会儿看着盛南伊,一会又看向门口,最后定格在自己的脚趾上。 这下彻底玩完了。 “你知道我接手盛世后是如何在狼争虎斗中杀出一条血路吗?不是因为我特别能干,而是我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甚至可以拿命去换一个机会。没想到你也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幸运女神确实敲开过你的大门,可惜的是,我帮你关上了。说吧,谁指使你的?” 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兔萌萌”当然不会轻易妥协。 她扬起白净的小脸,佯装镇定道:“盛董事长,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正常地通过网络为自己发声,并没有想要把战火引到您身上,所以请您……” “我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够多了。”盛南伊冷笑,“林曕北,还是你来说说这个行为是什么性质吧。” 林曕北在哈佛法学院毕业后留在美国,盛南伊出车祸后,因为官司问题,被和筱莹请了回来,此后一直帮盛南伊解决法律纠纷,现在是公司法务部部长。 他与小赵一个谈法,一个讲理,把“兔萌萌”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乱如麻。 百无聊赖的盛南伊打量起这个房间,这是风城近郊的一套别墅,环境不错。 户主移民了,租户暂时不详,但只要肯花时间,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她摩挲着手指,目光清凉,慢条斯理地道:“你一个孤儿,应该更能深切体会到被抛弃的痛苦。你如何保证你所倚仗的后台,不会在关键时刻抛弃你呢? 我可不相信,你会随便得罪两个千亿身价的人。你可以保持沉默,我们可以继续耗,不就是时间和金钱嘛,我有。 但这些成本都会成倍地加在你败诉时的赔偿金额上,我倒要看看,谁能来给你兜底?” “兔萌萌”明显慌了,内心两个小人激烈交战。 忽又想起什么,瞪着电脑屏幕不断刷新的消息,差点把唇咬破。 她重重地闭眼,心一横,走到桌前,抬高了分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个没背景的普通人,怎么敢招惹您这样的大人物呢? 我不知道您到底要我承认什么,也不知道您想借此机会对付的人是谁,但没做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更不会去诬陷别人。 我知道盛董事长对我恨之入骨,又权势滔天,但您总不能当着全国网友的面逼死我吧?” 第16章 盛南伊与兔萌萌开直播 小赵这才发现“兔萌萌”正在游戏直播,连忙上前关电脑。 “兔萌萌”挡在前面,突然就有了底气,“直播间里有好几万人,你这么着急关掉,是不是代表心里有鬼呢?我如果就这样消失了,网友不会起疑吗?” 此言不虚,小赵为难地看向盛南伊。 盛南伊眉头一挑,瞬间来了兴致,凑过来看,对着屏幕挥挥手,“大家好啊,能看到我吗?哎,是不是没开摄像头啊? 刘欣萌,不然你把摄像头打开,我们网络直播算了。网友里不是藏龙卧虎吗,又会看微表情,又懂刑侦,各个火眼金睛,那就让他们辨别一下到底谁在说谎。 小赵,曕北,你们请几个心理学、社会学、法学方面的专家,还有警方,一起来直播间聊聊吧。” 小赵一头问号,领命而去。 林曕北也有点头大,却只是温和地笑笑,拨出了电话。 “兔萌萌”傻了眼,可电脑已被盛南伊霸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出于职业素养,她三下五除二地掏出粉饼口红开始补妆。 盛南伊坐在电脑前,像发现了新玩具,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开启了摄像头。 尖嘴猴腮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中,一个眼睛两个大。 她重重蹙眉,一脸嫌弃,“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快关掉。” “兔萌萌”极不情愿地关掉滤镜,又在盛南伊的强烈要求下关掉了美颜,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网友没有错过这一幕,吐槽道:【不是,兔萌萌怎么和直播里看到的不一样?】 “兔萌萌”赶紧散开头发遮住半张脸,又抓了个发箍戴起来。 网友:【网红的嘴,骗人的鬼,东施效颦愣是给说成菀菀类卿,哪来的脸?】 离开滤镜和美颜后,仿制品的粗制滥造展露无遗,可正品的精致也完美呈现。 盛南伊素日基本以简单盘发和黑白职业套装示人,妆造成熟,气场强大,符合大家眼里干练的成功女企业家形象。 今天匆匆赶来,来不及妆造,整体比较素净。 没化妆,皮肤清透莹亮,头发微微打着卷儿,穿了条浅粉色真丝连衣裙,显得亲和了不少。 360°无死角大美女,皮相骨相均是一等一,精雕细琢的五官,给网友美颜暴击。 露面半分钟,屏幕上“哇”声一片—— 【这就是传说中的明艳大美女吗?】 【女娲毕设,这辈子请让我长这样,谢谢!】 【不好意思,这张脸我已经提前预定了!】 【真的比明星还好看!】 【我狂吸!】 【不是,傅承屹什么眼光啊?山猪吃不了细糠?】 “兔萌萌”小脸黢黑,却也不得不承认盛南伊美得惊心动魄。 独得造物主青睐,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精致不绝妙。 无可挑剔,连头发丝儿都精致,她好像有点自然卷,却不是常见的那种没有章法的,微微打卷儿,显得温柔缱绻。 水灵娇嫩,肤若凝脂,好像连毛孔都看不见,不知不觉中,她都看傻眼了。 盛南伊侧过脸来,问道:“你不想跟网友说点什么吗?” 鸦黑的睫羽下是一双迷人的杏眸,澄澈干净,却又清冷疏离,还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让她心惊肉跳的。 直播一年多经验很丰富的“兔萌萌”,用极其不自然地状态,跟网友打招呼。 网友:【小夹子秒变烟嗓,该不会脱下来比我还大吧?】 “兔萌萌”本尊一出现,原本就脱粉了一半,听闻真音后,又脱了不少。 她欲哭无泪,反观盛南伊一讲话,留言齐刷刷地—— 【如听仙乐耳暂明!】 盛南伊对网络玩梗不太熟悉,只是莞尔一笑,“哈喽,大家好,我是盛南伊。第一次直播,没什么经验,大家有问题就提,我尽量回答。” 网友:【董事长,看我!我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啊!】 盛南伊:【哈哈哈,好可爱啊你!】 网友:【恋爱选我!会玩智能手机,能自主呼吸,饿了会吃饭,饱了会放碗,冷了知道穿外套,下雨不光知道往家里跑还会打伞,吃饭五分钟,回消息只要0秒,还会背诵九九乘法表!】 盛南伊:【你这是在征婚吗?你会的挺多,年纪挺小,那什么,拐卖未成年人犯法哈~】 网友:【盛董好像也挺平易近人的。】 直播间人气飙升,网友表示“已粉”,“兔萌萌”还坚挺的粉丝不满了—— 【你们都是墙头草吗?】 【长得美就能恃靓行凶吗?忘记她都做过什么吗?】 【对,不能被带节奏!我们要维护正义!为颜梦讨回公道,为莫名消失的女人讨回公道!】 “王要留行”和“兔萌萌”粉丝开始刷屏—— 【那些女人为什么会消失?】 【是你干的吗?】 【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正在看直播的小赵和林曕北对视过后,林曕北上前想阻拦,盛南伊摆了摆手,一脸坦荡地道:【既然大家这么好奇,那我就在这里回答一下吧。你们猜得没错,这些女人的消失都与傅承屹有关,自然与我脱不了干系。】 林曕北一向温和的面容起了褶皱,小赵一个头两个大了,无奈地捂住脸。 网友:【呼叫警察蜀黍,这里有坏人!】 “王要留行”:【那你倒是展开说说,怎么操作的?】 盛南伊紧盯屏幕,淡淡挽唇:【威逼利诱呗,不然呢?】 林曕北罕见慌乱,忙不迭地找了张纸举到屏幕后,上书两个大字:慎言! “兔萌萌”藏不住笑意,眼底划过一抹得意。 小赵反应迅速,已经跟公关部在商讨声明稿怎么写了。 盛南伊倒是泰然自若:【工作人员提醒我慎言,不过我也没说什么吧?】 网友:【怎么感觉智商不太高的样子,这还是那个精明的女企业家吗?披了谁的马甲?】 “王要留行”:【钟雪荔怎么消失的?你敢明说吗?】 盛南伊:【为什么不敢?当时我和傅承屹谈着恋爱,他们被评为校园最佳情侣,我当然不高兴了。所以我去找她,问她是她自己消失还是我让她消失?她不想自己消失,所以我就让她消失了。】 第17章 清醒的恋爱脑最适合搞事业了 网友—— 【请问你是秋高吗?我都被你气爽了。】 【6,那你怎么让她消失的?不会真的噶了人家吧?】 小赵&林曕北:现在掐掉网线还来得及吗? 盛南伊无视林曕北作出暂停的手势,一脸云淡风轻:【我说我手上有美国名校留学的名额,费用我出,她就同意退学了。】 小赵&林曕北:谢天谢地,活过来了。 网友—— 【up翻跟头——nb】 【这样的威逼利诱给我一沓。】 “乞力马扎罗山”送出一个“嘉年华”。 “也没那么盛气凌人”送出一个“嘉年华”。 “王要留行”:【那周然的消失你又怎么解释?】 盛南伊:【她接近傅承屹不就是为了资源吗?我给她介绍了手上资源很多还喜欢拍小电影的富商。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在场,不太清楚。】 网友—— 【是我想的那种小电影吗?】 【666,人家可是文艺女神!】 【还是没解释周然为什么消失?周然还挺有名的,要是还活着不会被拍吗?】 白炽灯映出她的脸,明媚而坦然。 盛南伊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她经纪人,给她介绍资源还负责后续跟进吗?一个大活人,我如果真的把她怎么样了,她家人和警方会善罢甘休吗?有没有可能,她退圈嫁人了,家里不想她抛头露面呢?】 “恭王府给我住”“也没那么盛气凌人”“乞力马扎罗山”三人礼物刷屏,接连的“嘉年华”,让“兔萌萌”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王要留行”也愤怒刷屏:【那颜梦总是你封杀的吧?】 盛南伊:【我只是放出口风,跟她合作的剧组都得不到盛世赞助,有她出演的戏不能进入盛世的院线而已。这大概就是你们说的封杀吧,但不应该吗?盛世高价请她代言,她却勾引傅承屹,而且她拍的广告没播,我还付她违约金了呢!】 网友:【你人还怪好的嘞!】 “王要留行”:【她出车祸跟你无关吗?】 盛南伊:【怎么会无关?我差点被她撞死,昏迷13个月,复健将近一年。】 “王要留行”:【呵,车祸不是你设计的吗?你那天为什么会开乔治巴顿?】 盛南伊耸肩:【我开乔治巴顿,只能说明……我有!】 “也没那么盛气凌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没那么盛气凌人”送出一个“嘉年华”。 网友:【这姐貌似有点可爱。】 “王要留行”:【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动过杀机?】 盛南伊静静凝着屏幕上滚动的统一质问,沉吟了几秒:【我是挺不喜欢别人抢我东西的,但咱们可是法治国家,我也没丧心病狂到随便杀人。 再说杀人不用挑日子吗?那天我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总不能沾一身血过去吧?颜梦的案件是公开审理的,我也是受害者,感兴趣的可以去看案件详情。】 “独木不成林”:【颜梦案件可以去中国裁判文书网查询,内容详细。】 又是一波儿“嘉年华”刷起来。 盛南伊:【这位叫“王要留行”的网友,你看起来好像知道很多车祸内幕,如果你真的掌握了证据,希望你能向警方提供,而不是在网上带节奏。】 “王要留行”偃旗息鼓了,网友活跃起来了—— 【我看过颜梦那个案件,好像真的与她无关。】 【谁会傻到付出那么大代价去撞人?】 【案件写着是颜梦先撞上来的。】 【好好一个姐,可惜是个恋爱脑。一想到她跪着求男人不要走,我就心痛!】 被戳到痛处,盛南伊表情骤然凝重,却也只是一瞬。 她凑近屏幕,微微一笑:【没错,以前的盛南伊的确是个恋爱脑,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这里的男人又哭又闹,甚至想付出所有去挽留。可我后来发现,没有男人不可怕,恋爱脑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执迷不悟。 姐妹们,我想告诉大家,恋爱脑清醒后很适合搞事业,只要我们把放在男人身上的热情和执着拿出来,搞钱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靠山山会倒,靠男人男人会跑,只有钱最可靠!】 “恭王府给我住”:【膝盖上中了一枪,但我的大拇指永远为你而竖!】 直播间人气高达8000万,礼物刷到飞起。 盛南伊:【姐妹们,不要再刷礼物了,我有钱。你们把刷礼物的钱攒起来,以后来盛世买大house,那也是给我的支持。】 网友—— 【谁懂啊,首富喊我姐妹。】 【尸体暖暖的,她竟然觉得我能买得起盛世的大house】 【破大防,打骨折我也买不起啊!】 【接下来该不会要直播带货吧?】 【带什么货?难道要卖房?溜了溜了……】 【难道我要见证历史?盛董,请卖房!】 接下来几分钟,【盛董,请卖房!】的留言持续刷屏。 盛南伊被逗笑了,不知道怎么回,网友热情却分外高涨。 她终究爽快地一笑:【好,那就卖房。今天在直播间确定购房意向的,结束后去做登记,打九折!】 网友:【见证历史,真的有人直播卖房!然而我连折扣掉的那点钱,都要辛勤工作五十年还要不吃不喝!我恨!有钱人为什么不是我?】 盛南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了下又道:【姐妹们不要灰心,别墅大平层暂时住不起,那单身公寓怎么样?今天聊得开心,给大家送个福利,我会建几栋女性单身公寓,尽量建在市区,靠近地铁,小户型,整体价格不会太高,而且会给到你们很好的折扣,远低于市场价。 女性单身公寓,顾名思义,只能女性入住,工作人员也都会是女性。安全方面可以放心,会有退役女警、女保镖来负责安保。同时保证公寓内外配备完善,拎包入住,不出小区就能享受购物、美甲、健身等服务。】 说到专业,盛南伊滔滔不绝。 网友纷纷感慨—— 【哇,盛董人美心善!】 【我立刻就要住进去,请问怎么下单?】 【两分钟过去了,盛董你还没建好吗?】 【夏天了,赶紧通风除甲醛啊!】 …… 游戏直播秒变带货直播,还是在行业专家、官警民的共同见证下进行的。 盛南伊带货能力强到可怕,小赵赶紧让人弄了订购小程序。 今日预定享七折,上头的网友居然真的下单了。 盛南伊忽又想起什么:【不好意思,我是一个比较自我中心的人,好像忘记了今天的主要任务了,“兔萌萌”,你还要说点什么吗?】 “兔萌萌”:“……” 盛南伊:【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那就走法律程序吧。】 “兔萌萌”心想: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第18章 傅承屹是在跟你表白吗 直播愉快,只是耗神又耗力,回到家里,盛南伊很想去泡个澡歇歇,手机却响起来。 她一边做泡澡准备,一边接通,一道尖锐又亢奋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伊伊,你可太牛了!全网主播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能干,短短几分钟居然卖出去几十套房子,关键你连个计划都没有!唉,画饼果然还是资本家最在行!” 又给她拉入直播成功的喜悦中了。 盛南伊乐滋滋地往水里加入橙花精油,香气沁人心脾,她美美地躺进浴缸里,慵懒地道:“你就别挖苦我了,明天说不定还要挨顿批!” 兴之所至,让利太多,恐怕不好过董事会那一关。 嘴上饶是这么说着,瞧着倒是并无忧虑,她慢悠悠地问道:“筱莹,你说网友干嘛要给我一个有钱人打赏呢?” 和筱莹也想知道,脑子跑累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盛南伊把收到的打赏全捐了。 因为用的是“兔萌萌”的账号,她非常友好地征求了“兔萌萌”的意见,“两个选择:一是留下打赏,毕竟你需要支付高昂诉讼费和精神赔偿;二是全部捐出去,我心情一好,说不定精神赔偿只要一块钱。” 倒是不让人为难,“兔萌萌”痛快地捐款,还自己凑个整。 盛南伊一边泡澡,一边同和筱莹闲聊。 直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的话也多了起来,问东问西,和筱莹没开过直播,全靠道听途说或是现学现卖,但没让一句话落地。 后来,两人对普通女孩的日常生活产生了好奇心,不着边际地谈论着。 和筱莹笑道:“咱们这样,和穷人幻想皇帝拿金锄头种地是不是一个样?” 盛南伊氤氲在一片水雾中,小脸红扑扑的,她神态慵懒,调子软软的,“我这不是调研嘛,只不过问错人了,问你还不如去问我助理。” 和筱莹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蓦地想起什么,问道:“哎,那个总刷礼物的‘乞力马扎罗山’不会是傅承屹吧?乞和山加起来不就是屹吗?” 盛南伊泡完澡擦干身体,慢条斯理地涂抹身体乳,一脸淡漠,“没注意。” 和筱莹拉长语调,“哦”了一声。 —— 这场直播过后,风评一边倒。 盛南伊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一跃成为女性发言人。 网友去考古,发现盛南伊似乎一向专注于为女性发声、为女性谋福利。 本人担任女性公益大使,担任职务的公益基金会常年关注贫困女童,为其捐资助学、提供女性用品、提供免费医疗…… 她在飞机上教训骚扰她的男人,还有人扒出她低价收购的那些中小型地产公司,其负责人基本都在公开场合表达过不尊重女性的言论。 更有人上传了盛南伊在国际青年企业家论坛开幕式上的一段发言—— “此外,我个人不是很喜欢女企业家或者女强人这个称呼。形容一个女性优秀,能用的词汇很多,但没必要带上性别。难道一个男性很优秀,我们会称他为男强人或者男企业家吗? 很欣慰,今天看到许多优秀的女性在场。相信大家通过我们已经看到了,现在的女性与男性同样优秀,都能为自己的国家、为这个世界作出卓越贡献。我们终于不再需要去努力证明什么了,也希望大家不要再戴有色眼镜看待女性,谢谢!” 她站在台上,落落大方,小立领白色西装,黑发轻挽,干练自信。 眼眸灵动深邃,微微笑着,冷艳高贵,好似深夜里的明珠,光彩夺目。 语速不疾不徐,音调不高不低,字字铿锵,回荡在会议中心,没人能从她身上挪开哪怕一秒。 网友仿佛发现了沧海遗珠—— 【我真该死啊!她默默为女性做了那么多,我居然还带头攻击她?是半夜醒来都想甩自己两个大嘴巴的程度。】 【清醒的恋爱脑果真适合搞事业啊!】 【从今天起,盛南伊就是我偶像了!】 【盛南伊,你是我的神!】 【退一万步讲,盛南伊难道就没有错吗?】 【错哪儿了?】 【错在太美太优秀,我爱上她会是我的问题吗?她怎么就不能亲我一下呢?】 —— 盛南伊成了宝藏女,越扒越有料。 含着金汤匙出生,前面十几年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后接连遭遇父母双亡、车祸、渣男背叛、家中突变等多重打击,她却没有自甘堕落,而是涅槃重生,积极进取,终于登上人生巅峰。 这不妥妥的现实版美强惨大女主吗? 关键什么都经历了,竟然才27岁,这也太励志了! 连续多日,热度居高不下,盛世股价一涨再涨。 盛南伊宣布成立女性情感法律咨询中心,聘请专业团队,为情感受挫的女性提供专业服务,并承诺前五次咨询免费,后续会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酌情收费。 消息推送时,附上了完整企划书,雷厉风行,大受好评。 她成了女性追捧的“神”,一个具有完全正能量的偶像。 与此同时,她的前任再登风口浪尖—— 【这个事件中,为什么男人又完美隐身了?】 【盛南伊到底看上傅承屹什么了?】 【有一说一,傅承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是挺优秀的吧?】 【我担独美,少来沾边!】 【傅承屹,狗都不谈!】 先前大热的#盛傅难分#话题迅速被#盛傅已分#取代,#傅承屹配不上盛南伊#成为全民共识。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望安集团发布了一系列证明—— 傅承屹与“兔萌萌”并不相识、转账账号系造假、“兔萌萌”晒照为p图、已提起诉讼…… 和动辄转评赞几十万的盛世国际官网账号相比,影响力不值一提。 事情即将尘埃落定时,傅承屹突然注册了微博,转发了一条文化部打击盗版的新闻,没开评论。 和筱莹永远活跃在吃瓜第一线,第一时间打电话过问她:“伊伊,傅承屹这是什么意思,在跟你表白吗?” 第19章 照片里的人竟然是傅承屹 盛南伊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什么意思?” 和筱莹把截图丢过去,笑眯眯地道:“打击盗版不就是要支持正版吗?你不就是正版吗?这还不算是表白吗?” 盛南伊不知道这算不算表白,却很明白网络时代瞬息万变,有流量要抓住。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经由此事,盛南伊重新审视网络的影响力及企业的困境重生,也了解到许多国货品牌涌入网络时代的洪流。 有些国货二代甚至亲自下场参演短剧,她又在高贵什么? 盛世国际的受众群体绝非普通人,可盛家第一桶金却是从面向普通百姓的纺织业赚到的。 如今盛世国际日益壮大,也走出了国门扬帆远航了,理应给滋养它的土地一些回馈。 她的承诺全部提上日程,董事会和股东大会没有异议,有钱不赚、有名不要是傻子。 官网陆续公布了女性单身公寓、女性情感法律咨询中心的选址计划,诚邀网友投票。 诚意满满,女网友表示得到了尊重—— 【女孩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 【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女孩子!】 —— 与盛世国际的喜气洋洋相比,望安集团近来气压低沉。 下午两点,办公室突发一阵惊呼,打破夏日午后的沉闷。 乔雅昕走出办公室,问发生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只说让她去看微博。 乔雅昕这才知道傅承屹注册了账号,还发了意有所指的消息。 别人看了可能要猜,到她这里简直板上钉钉了。 那股深埋许久的酸涩像春日里的藤蔓疯狂生长,把她缠得几乎透不过气。 真荒谬啊! 她觉得全世界都在笑她。 员工们交头接耳一定是在议论吧? 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一定是在和朋友八卦吧? 夏天分明还没过去,为什么会如在深秋? 她披着毯子趴了一会儿,也没有缓解,径自去了傅承屹办公室。 他穿了件浅米色衬衫,中和了清冷的气质。 英俊绝伦的脸沐浴在阳光中,异常柔和。 不知在看什么,十分专注,仿佛还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只是在看到她后悄无声息地收了起来。 就在眨眼之间,像极了错觉。 她多希望一切只是错觉。 “有事?”不咸不淡的嗓音,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那股酸涩,迅猛翻涌,她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法务部传来消息,兔萌萌的案子可能会在下个月开庭。” 他头都不抬地点了点头,轮廓深邃又凉薄。 眼里的水气泛滥成灾了,乔雅昕却只能压制住想哭的冲动,故作轻快地感慨道:“终于要落幕了,可以还你清白,一切也会回归到原位,真好!” “嗯。”傅承屹放下手机,打开文件批复,落笔很是潇洒。 “世事无常,没想到南伊会被卷进来,更没想到她能抓住机会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又能趁热打铁,听说女性单身公寓已经开始选址了。这波女性福利她吃上了,她真的很聪明,能在刹那间就从受害者变成得利者。” 傅承屹语气依然不咸不淡,“她本来就很聪明,你以前没发现吗?” 午后的阳光笼在男人身上,描出他精致的侧颜,那是乔雅昕初见即怦然再也装不下别人的心动。 墨色的发盈满光泽,根根分明地触动心胸。 她曾无数次拿起画笔,画过无数关于他的画卷,却绘不出她的心动。 他的人生亦如画卷一般向她展开,却又悄无声息地收起来了。 她竟不知一切是在何时发生的。 她只能静静凝着,吃力地笑着,无能为力。 “我确实不够了解南伊,以前只觉得她爱你成痴,人又骄纵,我还以为你才是她的全世界。 现在她不爱你了,彻底放下你了,我才发现其实她事业心挺强的,短短几年做出了这么多好成绩。 承屹,她说的很对,清醒的恋爱脑很适合搞事业,不畏难又执着,怎会不成功?我看,咱们新乐园的计划,还是不要找盛世了,我怕你会吃亏。” “此事改日再议。”傅承屹啪地一下合上文件,眼底掠过一抹锐光,转而暗寂下来,又缓缓打开另一份文件,“你出去的时候叫程斌进来。” 办公室光芒四射,气氛却冷却下来。 乔雅昕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只是尖刀般的目光剐着程斌。 她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与傅承屹最亲近的人,程斌为何更得信赖知道他更多秘密。 她是总裁办副主任之一,负责总裁事务和印章管理,理应与傅承屹最亲近。 可程斌是特助,直接向傅承屹汇报,大到公司决议小到日常生活,傅承屹只安排给程斌,她几乎要被架空了。 要权没权,要情也快没情了,局面完全失控了。 乔雅昕失魂落魄地走回去。 员工们被总裁办主任叫去开会,她没有收到通知,一股怒火不知该往哪里发。 路过章然桌子时,瞥见压在卡包下露出一半的照片反面,上面写了几行英文: andthesunlightspstheearth. andthemoonbeamskissthesea. whatareallthesekissingsworth. ifthoukissnotme. 这是雪莱的一首诗,翻译过来是:日光亲吻地球,月光亲吻海洋,但如果你吻的不是我,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乔雅昕哑然失笑:章然这种大美女,居然也是个恋爱脑,实在有趣。 章然过来面试那天,她不在公司,谁知道程斌面试完直接发了offer。 她对貌美学历高的章然有些提防,并不想给她安排能接触到傅承屹的事务。 如果章然心有所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三寸照片四周出现了褶皱,应该一直放在卡包随身携带,应该很爱吧? 乔雅昕一扫阴霾,十分热心地把相片压往里推了推。 女孩子的心思,总归不适合拿出来当众讨论。 心里这么想,手却不听使唤,她鬼使神差地把相片翻过来—— 五雷轰顶! 全身血液逆行! 照片竟是傅承屹! 他穿着白色高尔夫套装,侧着脸,笑弧轻挽,额前沁出一层薄汗,整个人却清爽无比。 是她从未见过的傅承屹! 第20章 乔雅昕笑容破碎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星辰在暗夜中熠熠闪烁,宛若宇宙的秘密倾洒至人间。 临近九点,傅承屹还在办公室,暗调衬衫加重了他的冷漠。 挂断电话后,他来到总裁办,一片漆黑,只有章然的办公桌上偶有亮光,她的手机嗡嗡震着。 俊朗眉宇起了褶皱,他径自去了监控室。 监控显示章然四点去了档案室,一直没出来。 轮值的保安一下慌了,“傅总,灯是我关的。下班时我过去检查,发现门锁了,还以为是小周忘了关灯。” 旁边的小周默默道:“傅总,不是我,我可没锁门。” 傅承屹冷声,“钥匙。” 一阵窸窣过后,亮白的光洒满了档案室。 角落里,抱紧双腿蜷缩的女人缓缓抬头,水汪汪的眸从乌亮长发中露出来,微微泛红。 章然见到傅承屹那刻,委屈的泪水如潮水一样涌上来。 她冲过来抱住傅承屹,声音沙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门打不开,灯也关了,我怎么喊都没人回应。我有夜盲症,根本看不清,手机又没带……” “好了,现在没事了。”傅承屹下颌线紧绷着,不动声色地拉开章然,面色沉静下来,“你现在能开车吗?还是要我送你回去?” 章然抹干眼泪,笑着摇头,“我自己可以的,谢谢傅总。” 傅承屹点点头,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 次日清早,乔雅昕盯着腕表,准时站到办公室门口。 “雅昕还没来吗?刚进公司两个月就无视管理规定,堂而皇之地迟到,不知道我急着用资料吗?” 办公室鸦雀无声,大家不明白一向温和的乔副主任怎么一大清早就闹情绪。 章然隔壁桌的小松赔了个笑,“我昨天下班时,章然还在档案室整理材料呢,可能走太晚了今天才会迟到吧。” 其他同事也纷纷帮腔—— “今天下雨,可能路上堵车吧?章然住得比较远。”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章然平时来得可早了。” “是啊,章然不像是会迟到的人。” “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小松刚拿起手机,却见章然抱着电脑和文件走来。 白色长裙,及腰长发,翩然而至,宛若仙子。 小松简直看傻了眼:雅典娜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一张嘴,婉转的嗓音如同百灵鸟,“大家早上好啊~” 小松回过神,给她猛使眼色,“章然,乔副主任还在等你资料呢!” 傅承屹刚好经过,“这么热闹,在开早会么?” 乔雅昕遂往他面前一站,很是亲密的口吻,“还说呢!程斌这安的什么心啊,给我招的下属还是老板啊?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嘛! 让她整理这么一点资料,推三阻四,现在还没找好,我开会还要用呢!无组织无纪律,迟到也不知道要提前报备,今年的新员工明明都培训过了。” 小松默默替章然捏了把汗。 两人虽然没有公开过,但大家早已默认乔副主任是未来的总裁夫人。 章然才半只脚迈进公司大门,便把上升之路堵死了,估计马上要收拾东西走人了。 他不敢对大美女有痴心妄想,但有这样的同事也是赏心悦目的。 却见章然神态坦然,不慌不忙地把厚厚一沓资料递过去,“乔副主任,这是您要的资料,都整理好了。 另外,我没有迟到哦!我八点就进公司了,因为彩打的资料比较多,所以去了十二层的总打印室,那边打印机的速度更快。 新员工培训一共有十二场,我已经参加过一半了,基本了解了公司的相关规定,还有一半会在这个月和下个月完成,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批评指导。” 语速不疾不徐,态度不卑不亢,始终扬着一抹淡笑,小松星星眼都要闪晕了。 乔雅昕没有接,“让你整理资料,你听不懂整理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你打印了这么多,难道要我一张一张去看吗?那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是给我分忧解难,还是只会增加我的负担?” 清澈的水眸望着她,章然温声细语地解释道:“您昨天要我整理并打印公司成立以来所有客户、供应商、活动的纸质版资料,为防遗漏,我特意录了音,您稍等,我再去核对一遍。” 乔雅昕心下一惊,咬紧后槽牙,手指向办公桌,“先放我桌上吧,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去核对。” 临走前,傅承屹扔下一句话:“雅昕,你来一下。” 办公室陷入喧腾与沉寂并存的矛盾中,没人讲话,只有键盘噼里啪啦地响。 总裁办公室,黑白分明的色调,冲突又深刻。 乔雅昕一袭真丝白裙,知性优雅。 傅承屹一身墨色套装,绝情冷漠。 他没系领带,三粒扣子微敞,结实的胸膛隐约可见。 她仿佛能听到那里澎湃的节奏,正一下一下敲击她的灵魂,不堪一击得脆弱。 她真的很想问,也便脱口而出了,“章然凭什么能只通过初试就被破格录取?她到底有什么特别?” “特别优秀算不算一种特别?”傅承屹深深看她一眼,语气淡漠,“伦敦大学经济学和耶鲁大学金融系统风险管理双硕士,情绪稳定,态度认真,不骄不躁,我不认为让她进公司有什么不合适。” 乔雅昕压不住怒火,“程序不当!我是她上司,为什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让她进来?我不管,反正我和她气场不和。” “是气场不和还是你有意针对?雅昕,可以了,不要再搞小动作,没有意义。” “你是在怀疑我什么吗?”乔雅昕心碎,笑容更破碎,像雨后枝头的残花,“我们这样的情分,你居然怀疑我?” 傅承屹面无波澜地敲着键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有这么优秀的下属,理应珍惜。不过我也尊重你,既然你无法与她共事,那就派给程斌吧,出门时顺便帮我叫程斌进来。” 又是冷冰冰的逐客令,他连多听一句的耐心都没有。 乔雅昕面色很难看,“我是你的秘书吗?还是你只把我当成了秘书?程斌,程斌,你有事只会找程斌,程斌能为你解决所有麻烦吗?” “此时此刻,你的不满,是针对傅承屹,还是傅总?” “有什么区别?” 短暂的沉吟过后,傅承屹回道:“今天你回去休息,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说罢,傅承屹按下呼叫器,“程斌,你进来。” 第21章 盛南伊不跟他作对会死 夜幕垂落眼帘,墨色逐渐浓稠,砚城沉醉在一片喧嚣中。 安慕国际大酒店,无疑是城市璀璨群星中最迷人的那颗。 宴会厅焕然一新,处处流光溢彩,今晚这里将举行一场大型慈善拍卖。 陆家人的出现,如流星划破天际,瞬间抓住所有人的眼球。 陆家向来低调,鲜少见诸报端,只是懂的都懂,单论尊贵,陆家无出其右。 老太太身着绛紫色立纹旗袍,戴一串澳白珍珠项链,很衬气色,笑意盈盈,显得分外亲和,只是眼睛又深又亮,仿佛能洞悉人心。 陆太太长相温婉,简约的月白色旗袍,搭配素雅的玉兰耳饰,颇有古典风韵。 陪同入场的是陆靳珩,酒红色西装十分出挑,神情冷漠,目光如剑环扫四方。 三人落座于最中央的18号桌。 陆斳珩一改往日散漫,今晚格外积极,每一拍品都要跟上几轮。 老太太近年露面皆为慈善,瞧着孙子热心公益自然欢喜。 最后一件拍品为一款羊脂白玉手镯,质地温润,体如凝脂,实乃珍品。 拍卖师说玉镯由本场的神秘嘉宾亲手制作,并奉上选料、切料、打磨等工序的手部视频,手法略显青涩,却与白玉相映成趣。 起拍价为两百万。 慈善拍卖,很多时候只是打着慈善的幌子,拍的是关系,卖的是人情。 在场的也是人精,竞拍十分激烈。 玉有五德,自古备受尊崇。 陆家老太也喜玉,早些年有一羊脂白玉手镯戴了数十年,前几年摔了,放在盒子里,时常拿来观瞻。 陆斳珩不懂玉,只是有求于老太,又见这只玉镯像极了老太太摔了的那款,热情空前高涨。 旁人见他志在必得,必不会夺他所好,象征性地跟了几轮。 一锤定音之际,一直沉默的17号桌举起了号码牌。 牌子后方,露出一张踌躇满志的鹅蛋儿脸,雾眉轻扬,冲他微笑。 陆斳珩怒火蹭地冒出来,继续加价,对方紧咬。 陆斳珩晃着手里的牌子,一脸不屑,“和筱莹,行不行啊你,一会儿别风头出尽了,却拿不出钱。” 和筱莹随母亲改嫁两次,作为凌家继女,既不得和家庇护,经济上又没那么自由,这在砚城名流圈子人尽皆知。 若在往常,她必难堪至极。 然而今天,和筱莹嫣然一笑,唇红齿白,“我是没陆公子有钱,但公开拍卖我叫价不犯法吧?” 陆斳珩不甘示弱,大幅提价。 在他追她赶中,起拍价两百万的羊脂白玉手镯一路飙升至三千万。 陆太太冲陆斳珩点头,示意他适可而止。 拍卖价远高于玉镯自身价值,已体现出慈善的意义,但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陆斳珩却杀到红了眼,“和筱莹,今天哥哥教你做人。四千万!” 和筱莹稍有迟疑,却见一道身影翩然而至。 盛南伊穿了条黑色金丝绒长裙,头发随意盘着,钻石发卡光彩夺目,清凌凌的双眸却比钻石更亮。 她缓缓落座,给了个眼色,和筱莹再度举起号码牌,“五千万。” 原来是盛南伊在兜底,怪不得今晚和筱莹如此嚣张。 陆斳珩不信邪,今晚他誓要教会两人输字怎么写,“六千万。” 陆太太面色不佳,未等出言相劝,和筱莹已经举牌了,陆斳珩阴森森地齿间逼出几个音节,“盛南伊,不跟我作对会死是吧?” 第22章 他又被盛南伊坑了 盛南伊挑眉,笑得淡定,“不会死,但会很难受,而我不喜欢难受。” 陆斳珩想起上次盛南伊还说过,茫茫人海遇上她就是他的报应。 不禁怒从中来,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又跟了一次,和筱莹也跟到八千万。 陆斳珩又要举牌,陆太太在桌下轻踹他,“靳珩,可以了。” 慈善不是逞强,陆家不是出不起钱,但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 对上母亲柔中带刚的眼神,陆斳珩有些动摇了。 这几年,他被派去非洲开辟市场,进展并不顺利。 他本就无心生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赚到什么钱,滋润的生活全靠母亲偷偷接济。 他几乎想放弃了,却见盛南伊凑到和筱莹耳旁说了什么,还有意无意往这里瞟,蔑视意味十足,而后,两人分开,胜券在握地笑着。 陆斳珩大脑宕机,她们的笑容过于刺眼。 那一瞬,与盛南伊从小到大的矛盾、无数次针锋相对、没有赢过的委屈,一一飘过眼前,最终幻化成盛南伊张扬的得意的笑脸。 不听使唤的右手没有一丝犹疑地举起,理智缺失后格外亢奋的嗓音响彻拍卖厅,“一个亿!” 举座哗然。 拍卖师也跟着亢奋,“一亿元,一次;一亿元,两次;一亿元,三次!成交!恭喜18号陆少爷获得本场最后一件拍品,羊脂白玉手镯一只!感谢陆少爷为ta基金捐助。” 陆老太脸色未变,只是深沉地看了盛南伊一眼。 陆太太极力维持着体面,心里却滴着血,狠狠剐了陆斳珩一眼。 盛南伊与和筱莹率先鼓起掌。 全场掌声雷动。 拍卖师接收到讯号,说道:“打扰各位,我们收到羊脂白玉手镯持有者的请求,要表达对陆少爷的感谢,亲自把拍品送过去。来,让我们有请ta基金副理事长盛南伊女士上台!” 好一个晴天霹雳! 陆斳珩顿时面色如土,他又被盛南伊给坑了! 台上的盛南伊光芒四射,台下的陆斳珩脸色越来越垮。 盛南伊笑容坦荡,“最后要特别感谢陆少爷,这笔钱我将用于女性情感法律咨询中心的建设,让我们一起关注女性,关心女性,关爱女性!” 盛南伊亲手将拍品递向一脸茄子色的陆斳珩。 他似笑非笑,“盛南伊,你够狠!” 盛南伊巧笑嫣然,主动握住他的手,“你值得,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连豆腐都有脑,你却没有,我都有点同情你了。不过我更好奇,你这次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非洲又到了角马迁徙的季节了吧?你要实在没钱,不然我雇你当摄影师好了,只要拍得让我满意,价格不成问题。不用谢,妹妹我……有钱任性。” 钳子一样的手攥得她生疼,盛南伊忙招呼摄像师为两人合照,满脸和气,也没拒绝与其他人合影,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吃瘪的陆斳珩不好当众发作,又遭陆太太埋怨,难免有些垂头丧气,想尽快离开伤心地,那女人却摇曳生姿地走来。 丝绒长裙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宛若一只精美的花瓶。 肌肤胜雪,笑靥如花,任何时候,盛南伊美得都富丽堂皇。 人还没走上前,笑声已经传了过来。 “奶奶,伯母,感谢两位亲自来支持ta基金,我谨代表即将受益的女性,再次向您两位郑重道谢!” 陆老太轻轻拍着她的手,慈眉善目地道:“客气了,南伊,你的工作奶奶肯定要支持。最近怎么不见你来家里了,是不是很忙?” “托某些人的福,最近确实很忙。”盛南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陆斳珩。 第23章 我的心好不容易捡起来粘好了 陆斳珩赤红的双目像是要吃人。 盛南伊眼波流转,只把那抹不屑留给他,转而对着陆老太太温和笑道:“奶奶,这块玉是我从一个信佛的商人那里求来的。玉虽有价,情义无价,为慈善之心无价,您说对不对?” 陆老太欣慰地点头,“说得好,南伊,你长大了。你伯父若是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谢谢奶奶,过段日子再去拜访您,希望这块玉能庇护您。” 她无视陆斳珩冷寒如刀般的目光,又与陆太太寒暄几句才送他们离开。 拍卖厅人流都散了,和筱莹才拍着胸脯,如释重负地道:“伊伊,你是真狠,我这一手汗现在都没干。” 盛南伊一脸无所谓,“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陆斳珩长个脑袋纯粹是为了显高,实际就是个草包,今晚真是便宜他了。” 和筱莹不明所以,“伊伊,你怎么话里有话?陆斳珩最近又得罪你了?” 盛南伊轻描淡写,“他的存在就很碍眼了,也不需要做点什么……” 话音未落,拍卖师叫住两人,端着一个花纹精致的檀木礼盒过来,恭敬地道:“盛董,有买家托我送您一份礼物。” 盖布掀开,和筱莹立马认出,这是今晚的二号拍品——和田玉原石。 这么大一块,能打多少首饰啊! 触感光滑细腻,光泽温润柔和,和筱莹越瞧越喜欢,问:“买家是谁啊?” 出手真够大方,她记得也到了八位数。 盛南伊没说话,只是投来探究的目光。 拍卖师索性把这烫手山芋递给和筱莹,说了句“人来了”便匆匆退场。 两人转身,不约而同地道:“傅承屹?” 一身浅灰色商务休闲装的傅承屹,气定神闲地从走上前。 灯光映出他俊朗面庞,一派清风霁月。 和筱莹入场时没见过他,琢磨了一番,挡在前面,“傅承屹,你怎么阴魂不散?还嫌给伊伊带来的麻烦不够多?” 骨节分明的长指扯了扯领带,又指了指门口。 他不紧不慢地道:“我刚才碰到董二少带一女明星去了顶层,你现在上楼,还来得及。” 和筱莹面色突变,不知所措地望着盛南伊。 盛南伊接过木盒,问要不要陪她一起去。 和筱莹摇了摇头,疾步冲向电梯间。 人走光了,偌大的宴会厅显得格外空旷,静得连彼此心跳都算打扰。 盛南伊把盒子放在两人之间的圆桌上,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他低醇的嗓音流淌在静谧的空间中,如一首悠扬的抒情曲徐徐播放,“你上次戴的玉镯很好看,听说是自己亲手制作的。” 盛南伊语气疏离,“一时兴起罢了,不劳你费心。” 他笑容友好,漆黑的瞳凝着她,“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能一时兴起也很难得,我愿意为了你的一时兴起买单。” 盛南伊觉得好笑,也便弯了弯唇,却冷极了,如山涧的瀑,沁心凉,“你愿为我的一时兴起买单,我却不愿为你的一时兴起买单。傅承屹,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不是可以见面的关系。” “或许,我对你不只是一时兴起。”他绕过圆桌,走到她面前,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火,“我和那个网红根本不认识,这些年我也没有喜欢过别人……” 雄浑的气息将她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盛南伊却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突破口,“傅承屹,你也看过那个视频吧? 我在病房门口又哭又喊,你却无动于衷,背影决绝。 以前我只知道自己全心全意地爱过你,却不清楚自己死缠烂打的样子会那么不堪。 我的心碎过一回,好不容易捡起来粘好了,坚韧到可以抵御所有侵害了,你觉得我会愿意让它再碎一次吗?” 她说完便走了,傅承屹也未阻拦,双手环胸靠在桌上,盯着木盒子发呆。 满场灯光追寻他的孤影,尤为落寞。 第24章 傅承屹一路护送 盛南伊在一楼遇见了失魂落魄的和筱莹,不禁拧起眉头。 焦灼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荡,见她毫发无损,妆容也完整,这才放下心来。 她问:“这么快就结束了?” 和筱莹强颜欢笑,“嗐,说句分手能有多慢?你呢,人走了?” 傅承屹不在,木盒也不在,想必进展顺利。 再者,安慕国际是盛世旗下的,酒店上下唯盛南伊马首是瞻,她没必要担心。 盛南伊点点头,和筱莹便挽上她,“伊伊,我们去喝酒吧?” 为防情景再现,和筱莹这次保守地选择了“南国”——凌天晔名下的酒吧。 凌天晔并非凌父说的那么不学无术,不进自家集团做事,却另辟蹊径,在砚城高端娱乐行业占有一席之地。 在这里,两人能喝个痛快,而不必担心被人搅扰。 和筱莹一上来就喝得很急,38度的伏特加猛灌一口,喉咙里熔浆般的灼热,让她不得不说点什么压制下去。 “伊伊,你说我上辈子造下多少孽,这辈子才有还不完的情债啊,净遇上些狗都不谈的人渣。” 盛南伊轻抿一口,微微蹙眉。 这种烈酒她喝不惯,又要了瓶路易王妃,清香雅致的口感中和了方才的灼热,舒服多了。 她懒懒抬眸,凝着双眼迷离的和筱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最终还是宠溺地摸她脑袋。 “其实我很想说给你找个靠谱的,但貌似我看人的眼光也不太准。不然你干脆做我大嫂好了?” 直接把和筱莹吓得酒醒了大半,“你大哥?” 盛南伊忽又觉得不靠谱,摆了摆手,凑过来轻声道:“说来奇怪,你说我哥都三十好几了,也没听说喜欢过谁。天呐,他难道不喜欢女的?” 和筱莹也跟着痴痴地笑,两人就盛南赫的取向八卦了一会儿。 见和筱莹好像从失恋的悲伤中平复了许多,盛南伊这才语重心长地道:“找什么男人啊?没几个靠谱的,还是搞事业最香。” 一杯伏特加让和筱莹头疼不已,按着太阳穴,慢吞吞地道:“我不是你,我从小的使命就是做个淑女,找个合适的联姻对象,只会混吃等死。再说了,凌叔可不希望我奋发图强。” 和筱莹出嫁时,凌明远出手阔绰,轰动砚城。 明面风光,实际多为资源置换,能任她支配的少之又少。 和筱莹离婚一事上他又不作为,气得盛南伊直骂他不厚道。 现在董诚宇又劈腿,估计凌明远依然劝她息事宁人。 她不想和筱莹总是看人脸色,说给她出资做生意,或让她来盛世。 毕竟,经济独立才是最大的底气。 和筱莹手撑在桌上凝着她,星星眼里柔情一片。 她说得很真诚,“伊伊,你有没有听过,朋友之间不能共事。为了钱,我已经牺牲了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人身自由,我不能再牺牲我们的感情。” 盛南伊没有勉强,诚如和筱莹所说,她们有各自要背负的使命。 搀着和筱莹出门时,盛南伊一眼瞥见了角落里的傅承屹。 他的目光直白赤裸,明目张胆,没有丝毫躲闪。 面色如常,没有喝过酒。 她们离开,他也起了身。 她们进到车里,他开车跟在后面,一直跟到盛和天际的门口。 却没有多余举动。 盛南伊心想,他或许只是护送而已。 醉酒的和筱莹原形毕露,又哭又闹,偶尔还会莫名发笑,占据了她全部心神,也便没再想过傅承屹。 第25章 浪子回头的人设不好立 次日盛南伊下楼时,和筱莹正穿着她的睡裙,晃着二郎腿喝着汤。 “天呐,吴妈,你炖的汤也太好喝了吧!我真想高薪挖你去我们家。” 见盛南伊缓缓下来,她立即改口,“唉,算了,伊伊她啊离不开你,我是正人君子,不能夺人所爱。” 盛南伊闻言无奈。 昨晚这位正人君子鸠占鹊巢不说,还两次三番地把她踹了下去。 她想不通,外人眼里的和筱莹明明是个优雅淑女,醉酒后怎能那么任性邋遢。 可见人设多重要。 可惜盛南赫浪子回头的人设立得艰难。 临城别墅群开发项目命途多舛,刚动工没几天,又被迫停下,这次竟然闹出了人命。 附近有居民说施工吵到家里婴儿休息,孩子哭闹难眠,一家人也跟着昼夜颠倒,撑不住了,找到工地上。 工地负责人表示都是在规定时间内作业。 双方争执了一会儿,工地报了警,老太太一激动脑溢血住院,没救过来。 家属跑去工地闹,拉了横幅,说盛世财大气粗,仗势欺人。 这事借着盛世国际近来的热度,也上过几次头条。 盛南伊派林曕北去帮盛南赫。 日光西斜,吞噬着最远的角落,书报架上一片金黄。 盛南伊双腿交叠,随手翻看报纸。 一个标题映入眼帘——盛南赫:扶不起来的阿斗。 文章梳理了盛南赫前些年的荒唐行径,也提到他近来奋发图强,本以为“浪子回头金不换”,没想到依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出师未捷,首个项目频频受阻,导致盛世损失惨重。 用词是狠了点,却也不像单纯讽刺,字里行间透出几分惋惜。 盛南伊陷入沉思,良久才望向窗外。 九月底了,天光渐短,华灯初上,满目繁华,眼底却只剩苍凉。 她把自己投入到忙不完的工作中去,却抽空为林曕北准备了接风宴。 在餐厅里,她手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地听着。 外人眼里,盛南伊永远神采奕奕,像个斗士。 可在林曕北面前,她常常忘记戴面具,会累,会抱怨,会烦闷,会沮丧。 米色西装,银框眼镜,林曕北总是干净又温和。 望着她的目光也温润柔和,“你这么累,何必给我接风?电话也一样。” 盛南伊喝了口蘑菇浓汤,有点腻,搁下勺子推到一边。 她兴致缺缺地问:“我哥怎么样?” 上次闹别扭后,盛南赫主动请缨去临城监工,两人再没通过电话。 出了事,也是助理间的沟通,她不好细问,只能问林曕北。 “盛副总比先前成熟了很多,做事也越来越认真,你都把自己的得力干将派给他了,可以放心了。” “这是他头次单独负责的项目,一波三折,他肯定备受打击……” “伊伊,”他很少这么叫她,“不要焦虑。你为他做得够多了,路都铺好了,他知道应该怎么走,给他时间,相信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曕北凝着她,海水般澄澈的眸,总给人平静的感觉。 他语重心长地道:“还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近乎完美,所以,给自己更多喘息的时间,好吗?” 说着轻轻拍她手背,纯粹的安慰,不带任何情欲。 服务员来上菜,盛南伊收回桌上的手,拿起刀叉切下一小片鹅肝吃起来。 鹅肝的细腻与红酒的醇香交织相融,犹如人生百味绽放在口中。 林曕北是她的左膀右臂,也是如兄如父的存在。 给她安慰,为她处理争端,也操心她的生活,“你最近忙,陈医生也不敢来催你,但是检查不能再拖了,要我帮你约一下吗?” “不着急,等我回来再说吧。”她淡淡回道,眉眼如画,却写满了凉静。 第26章 壁纸是两人结婚时的自拍 十月初,洛杉矶。 离约定时间还有俩小时,盛南伊路过街边公园时特意放慢了脚步。 下午两点,天空披了层轻纱似的云,阳光穿过叶片落下斑驳的的影。 微风时起,暖而舒适。 不知名的花怒放,妍丽多姿,香气却淡。 躺椅旁,流浪艺人在弹唱。 树荫下,一对老夫妻分享着茶点。 草坪上,几个孩子追着鸽子跑。 一片闲适,她也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不少,给流浪艺人投了张纸钞,往商场走去。 芭比娃娃、乐高、玩偶,一一装进购物车。 正要付款时,外面响起几声枪响—— 霎时间,众人作鸟兽散。 盛南伊被人流半推半搡地去了楼梯间。 消防门刚打开,只听“砰”的一声,抱孩子的女人倒下,血溅了她一身。 她汗毛直竖,慌了心神。 孩子摔在地上哭嚎起来,像是要索命似的。 人们尖叫着加快了逃离的步伐。 盛南伊却挪不动腿了,心脏发紧,弯下腰想抱起那个孩子。 倏然,一个矫健身影闪现,一把捞起孩子,并让她快跑。 下到停车场,视野开阔,众人四散奔逃。 盛南伊受过伤的右脚这个时候不听使唤了,步伐越发缓慢,落在最后。 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抓住她,她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 抬眸,震惊到失声,“傅承屹?” “盛南伊?”两脸震惊过后,傅承屹快速打量着她,沉声道,“躲到那辆车下面。” 边说边推,动作粗鲁,紧接着那个小女孩也被塞了进去。 小女孩哭声不断,傅承屹捂住她的嘴巴躲了进来。 一时间,车辆的轰鸣声、慌乱的脚步声、心脏的节奏,充斥在狭小的空间内。 盛南伊紧紧提着一口气。 傅承屹耳朵贴地,仔细分辨,压低了声音,“我左口袋有手机。” 隔着挣扎的小女孩摸了几下,盛南伊拿到了手机—— 他们结婚的定制款手机。 对方若在方圆一百米内出现,手机会响起信号连接成功的滴滴声。 还能共享屏幕、信息,甚至互相登录对方的app…… 她的手机早在车祸中损毁,尸骨无存。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用。 逼仄的空间,紧张的氛围,盛南伊只允许自己分神了半秒钟,手指无意识地输入密码。 解锁成功。 壁纸是他们结婚当日的自拍—— 亲密的贴脸照,在车上,灯光不甚明朗,但两人都在笑。 瞳孔骤缩,却也只是一瞬,盛南伊迅速报了警。 英文流畅,表述清晰。 她的记忆力也很好,商场名称、停车场楼层、车子型号颜色,甚至匪徒的衣服颜色、身形,也用最凝练简洁的语言描述了。 步伐逼近,傅承屹朝她吹了口气。 盛南伊心领神会地按下关机键。 方才一团嘈杂的停车场骤然安静,空气都像停滞了。 厚底军装鞋在水泥地上踩出声响,传递着死神的召唤。 傅承屹豁亮的瞳盯着她,盛南伊心领神会地点头,接棒捂住小女孩的嘴,紧紧抱住她。 傅承屹在车下轻轻调整姿势,换为趴位,伺机而动。 一道黑影逐渐遮挡了视野,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27章 离我越远,你就越安全 精瘦有力的大手,紧握住男人的脚腕,猛地一拉。 男人“哐当”倒地。 傅承屹犹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踩住他的手指,夺下枪,又拿枪把儿狠狠砸下去。 “上车!” 他砸破车窗,打开车门,把两人塞进去,自己跳进驾驶座。 找不到备用钥匙。 他端起枪,猛砸钥匙孔,从中扯出几根线,开始打火。 火光滋滋地冒,却迟迟打不着。 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滑落,落在浓长的睫羽上。 她从未见过如此紧张的傅承屹,扯了张纸给他擦汗。 男人眼睫轻颤不已,却没讲话,全神贯注于手里的动作。 下颌线紧紧绷着,冷硬的线条分外坚毅。 神情看似淡定,盛南伊却注意到他双手抖得越发厉害。 尖叫声又起,她的目光在后视镜与一旁的男人之间来回转换。 “成了!” 男人转头,目光炯炯,开心得像个孩子。 未及她反应,傅承屹已跳去了后座,夺过孩子放在后座,又双手托着她提到驾驶座上。 “你来开!” “啊?”盛南伊比先前更慌了,“我不行……” 车祸后这六年,她再没开过车。 “别废话!赶紧地!” 认识那么久,没见他这么凶过。 “砰、砰砰……” 哭声戛然而止,又有人中枪倒地了。 形势逼人,盛南伊也顾不上车祸阴影,紧咬下唇,一脚踩到底。 发动机轰鸣着蹿了出去,盛南伊紧握方向盘向出口冲。 傅承屹却突然猛推了她一把。 方向失控,刹车也失灵,连撞好几辆车才停下来。 她的脑袋狠狠砸向玻璃窗,又怕又恼,“傅承屹,你有病是不是?” “砰、砰——” 子弹带着满腔怒火射穿了车窗,从她脑后擦过去,钉到墙壁上。 盛南伊仿佛也被钉住了,四肢百骸全部麻痹,任由鲜血模糊视线。 瞳孔逐渐放大,直至失焦—— 血,很多血,从记忆深处流淌而来…… “下车!”傅承屹低吼,见她失神,一把将她拽了下来,“跑!” 说着孩子塞进她怀里,撞得她生疼。 盛南伊凝着哭腔问道:“那你呢?” 男人目光幽深,像是蕴着万语千言。 却只是轻笑着摸她头,“你说过的,离我越远你就越安全。” 泪水瞬间涌上来,却糊在了喉咙口。 她还没说点什么,傅承屹已经推开她,跑向另一台车。 避好之后,他向她做了可以跑了的手势。 盛南伊深深望他一眼,抱着孩子奋力冲向出口。 她头疼,脚疼,鲜血直流,却不敢懈怠,全力以赴地奔跑。 她身上的担子好重,好重,重得不敢逗留,重得连死都不自由。 “砰”“砰”“砰”—— 此起彼伏的枪声响个不停。 明明越来越远,却如响在耳畔,响在心间,震耳欲聋。 泪水模糊了双眼,那么地咸,那么地涩。 她却只能做无脚鸟,不知疲惫地奔赴未知。 逃出停车场,穿过一条又一条马路。 直到看见车流如注、人声鼎沸,她才放下那个孩子,瘫软在地。 “傅承屹、傅承屹、傅承屹……” 她念着这个名字,泣不成声,忽然视线一黑。 第28章 傅承屹……现在怎么样了 天晴朗,风轻扬,心荡漾。 今天是和筱莹生日,在郊外别墅有派对,新男友也会亮相。 盛南伊哼着小曲去了车库。 常开的车子送去保养了,她转了一圈,相中了盛南赫的新宠——乔治巴顿。 这大块头看起来很拉风。 盛南赫爱车如命,别人要是不经他允许碰他车,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但她站在整个盛家食物链的最顶端。 哪怕给撞个稀碎,盛南赫顶多就是皱皱眉头,重话都不敢说一句。 何况这辆车看起来像坦克,应该也撞不碎。 别墅有点距离,开出市区后她车速也提上来了。 香樟穹顶如盖,满眼绿油油,对她十分友好。 打开车窗,初夏的风带着湿气,拂在脸上,让她想起在澳洲的日子—— 爸爸一有空就会载她们出游,在路上爸爸唱歌,妈妈应和,她望着窗外,有绵延的海岸线,有打架的袋鼠,也有身材健硕的帅哥。 爸妈有时也带她参加志愿活动,还去大堡礁种过珊瑚,将珊瑚碎枝固定到水下的“珊瑚树”框架上,感觉从事了伟大的事业,她兴致勃勃地回味了一路。 有时,他们会去露营,躺在外面数星星…… 恍惚间,泪水已打湿了双眼,她抬手去擦。 “砰——” 伴着巨大的撞击声,安全气囊弹射出来,她脑袋都是晕的。 血好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围住了她。 那一刻,她很想吐槽盛南赫,这车没那么耐撞,还容易侧翻,他到底怎么想的啊,碰他车果然是要命的大事。 脑子里剩下的位置只有傅承屹了—— “傅承屹,说好的要白头,这才结婚三个月呢!” “傅承屹,以后没人盯着你了,你岂不是爽歪歪?” “傅承屹,你敢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你就死定了!” “傅承屹,不然你还是找个女的过日子吧,我应该……也会祝福你的。” “傅承屹、傅承屹、傅承屹……” 视线渐渐迷离,意识慢慢抽离。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敲窗户,声音好大,像是要把她耳膜震穿了。 那人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努力去听去辨别,却一无所获,一下子急哭了—— “傅承屹,我是不是要死了?” “傅承屹,我还不想死。我还没跟你看过每一天的日出日落,没有种过珊瑚,没有看过火山,没有在草原骑过马,没有去滑过雪,没有去过南极探险,没有与北极熊合照,没有看过角马迁徙……” —— “女士,醒醒,女士?” 嘈杂的声音鼓动着耳膜,像极了那日车窗的震动。 盛南伊缓缓睁眼,两个白人女警正在喊她。 她花了几分钟,才从警方描述中搞清楚她遇上的是一场有组织的枪击案。 歹徒在闹市区商场无差别击杀平民,截至目前已造成三十余人伤亡。 她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儿之一。 “傅承屹?” 当这个名字再度跃入脑海,带来一阵悸动。 心脏某处好像裂开了一个口子,由涓涓细流瞬间化作滔滔不绝。 那是她拼尽全力也粘不起来的裂隙。 她慌忙坐起,抓住女警的胳膊,却还是有条不紊地描述,“我的意思是,有一个身高187,长相帅气的中国男性,穿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手里拿着从歹徒那里夺过来的枪,应该经历过一场枪战,他……” 她明明镇定自若,声音却止不住颤抖。 “你离我越远,就越安全。” 她曾脱口而出的话,只有当他原封不动还给她时,她才体会到是何种滋味。 她曾说她生命中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他没办法为她挡风遮雨。 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地向袭击她的风暴进军吗?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女士?”女警拍拍她。 盛南伊瘫坐在床上,眼圈一寸一寸发红,哽咽道:“我……我是想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人,他现在……现在怎么样了?” 第29章 你对我的担心都是假的吗 盛南伊艰难问出口,却头一次害怕得到答案。 有些设定一旦从脑海中经过,便是骇人的深渊。 纵然她想与傅承屹老死不相往来,可只是不相往来,却不想论及生死。 一个与自己有千丝万缕联系、曾亲密无间过的人,为保护自己而离开,让人很难不动容。 “我还活着。” 一道熟悉的声线回响在寂静的病房中。 低沉,略带沙哑,好似历经艰难从沙漠中爬出来,急需甘泉的滋润。 而她便是那汪渴望已久的甘泉。 傅承屹一见到她便笑了,扯动着带伤的唇角,面部表情顿时生动起来。 他说:“原来你也会挂念我。” 他穿着病号服,右臂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多处挂彩,从未有过的狼狈。 脸上却洋溢着与往日不同的笑容,不再淡定不再冷漠,甚至能感受到雀跃。 盛南伊这才放下心来,眸中快速凝结的水气一瞬驱散,满脸担忧转为熟悉的疏离。 她回:“你没事就好。如果你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世人交待。” “只是没法向世人交待吗?” 他走路无碍,一屁股坐到病床上,一双眼睛暧昧地上下扫着她,轻轻牵起唇角,“我以为你是没办法向自己交待,毕竟你还来不及诚实地面对自己面对我……” 气不顺,心反而归位了,盛南伊冷笑一声,“傅承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是吗?那你诚实地告诉我,你牵手时的不舍、离开时的担忧、以为我离开的难过,都是假的吗?你加快的心跳也是假的吗?” 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双眸黑白分明得深刻。 “吊桥效应而已。”她快速地回,目光咄咄,“因为我们共同经历了一些不寻常的事,心跳当然会加速,可这不是心动,更不是爱情。 我会担心你,是因为你能把我和陌生小孩的性命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我很感激,会牵挂,会不安,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探究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脸上,竭力寻找着些什么。 那黑瞳熠熠,跃动着幽暗不明的光火,他问:“只是吊桥效应吗?” 外面又传来一阵哭声,闻者皆悲。 她趁机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谢谢你救了我还有那个孩子,你英勇正义,临危不乱,舍己为人,让我觉得我至少没有爱错人。 如果你要回报,尽管来提,我的命还是值一些钱的,包括你提到的那个项目,如果你还是想合作,我也可以安排……” 那跃动的光火无声无息地熄灭,傅承屹敛眉,自嘲一笑,“你和以前是不一样了。” 女警去而复返,分别找两人做笔录。 盛南伊因为抱孩子把随身物品丢了,借她电话打给林曕北,让他联系小赵。 他们上月底来旧金山出差,事情办完了,适逢国庆,她给几人放了假,公费出游。 她瞒着所有人,自己坐车来洛杉矶,可现在身无分文,手机、钱包、证件都丢了,也只能求助小赵。 盛南伊胳膊和膝盖上分别有几处擦伤,右脚踝是旧伤,额头伤得最重,撞得红肿还被碎玻璃划伤,护士已经帮她处理过了。 行动无碍,她问起救下的那个孩子。 护士说已经联络到孩子父亲了,孩子母亲也被送过来了,只是抢救无效。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去看看。 第30章 可你永远不会是我的依靠 一层薄薄的白布,隔开了两个世界。 父女两人都在哭,听得人肝肠寸断。 护士拍拍男人肩膀说了什么,他转过头站了起来。 高大的男人,肌肉壮硕,此刻却红着一双眼,往她面前扑通一跪,“谢谢您!感谢您的善心,救了我的be。您像天使一样,一定会得到上帝庇佑。 昨天是我们五周年纪念日,amanda带孩子去买派对用品,我真恨自己,没有跟她们一起去……” 男人说到一半,已经泣不成声了。 一滴一滴,巨石一般落入她的心湖,将她一次次击碎。 一片一片,破碎的心从血液中分离,纷飞成眼泪,从眼角渗出。 她拖着满身的疲惫离开,却又没走远,站在长廊尽头,静静听着一个又一个病房传来的哭声。 那些离别的眼泪,带着不舍、后悔、不甘、绝望…… 她也跟着落泪,陷入多年没有过的悲痛情绪中难以自拔。 傅承屹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见她哭成了泪人,上前抱住她。 盛南伊抬眸,湿漉漉的眸像小鹿一样,映出他带伤依然俊朗绝伦的脸。 那深邃的黑瞳,凝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柔情,陌生极了。 盛南伊一把推开他。 他却不肯,揽住她的肩膀,“我不是会趁人之危的小人,接受我的关心,并不会让你失去什么。你不是在战场上,可以允许自己有脆弱的时候。” 灯光照着她苍白的脸,长睫落下深深浅浅的影,根根分明得坚毅。 她哭到沙哑的声音仍旧清冷疏离,“我知道自己并非无坚不摧,也允许自己脆弱,可你……永远不会是我的依靠。” 那片柔情有裂开的痕迹,目光中带着痛。 女警过来说现场的东西整理出一些,如有遗失物品可去领取。 盛南伊与傅承屹一同前往警局。 歹徒目的性强,她的挎包只被踩了几脚,东西都在。 她定了警局对面的酒店,傅承屹也跟着,甚至就住在她隔壁。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管不了别人做什么,只能管好自己的心。 林曕北和小赵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她入住后开始联系两人,也订了机票。 洗漱好躺在床上,已经凌晨两点了。 关上灯,那些惊险的时刻,那些碰撞、鲜血、枪声……无比清晰地一一呈现。 她感受到自己心跳的澎湃,一下重过一下。 辗转反侧,头更疼了,她索性旋开小夜灯。 昏黄的灯,她却觉得刺眼。 像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白布一样刺眼。 像车祸后刚睁眼时炫白的世界一样刺眼。 其实,她根本记不得车祸13个月后初次醒来发生过什么。 只记得世界一片炫白,房间、床单、被子是白的,医生护士是白的,药是白的,碗和勺子是白的,连陆靳珩扔过来的花也是白的。 但有个人是黑色的。 依稀记得傅承屹第一次来穿得黑色,眼眸深似黑潭。 离开时像一阵风,只把乌云留在她世界的上空。 她总盼他来,越是见不到,越是思念成疾。 初冬的暖阳晒得人懒洋洋的,她却被如影随形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 窗外香樟好似一团团绿色的云,温柔庇护轮椅上小憩的人。 又留存着几分童心,时不时抖落几片叶子,逗弄着玩皮球的小孩。 她在复健室里,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以及单调的心情。 摔倒了爬起,走两步又摔下去,双腿僵硬沉重,像被头顶的乌云死死压住。 她趴在地上绝望地哭,哭着哭着就要找傅承屹。 第31章 她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吴妈和康复师赶紧上前扶,她不肯动。 吴妈一如既往地敷衍她,“小姐你别激动,傅少爷忙得很,得空了自然会来看你。你先起来,咱们再走一圈。” 康复师递来拐杖,她用力丢出去,砸碎了玻璃。 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也响在脑海,震醒她的灵魂。 她绝望地问:“你们到底还要瞒我多久?” 如果真相是块玻璃,也到该碎的时候了。 她要手机打给傅承屹,吴妈说伯父为她安心休养屏蔽了信号,可陆斳珩当着她的面打给乔雅昕,说:“盛南伊已经站起来了,真是祸害遗千年!” 她要看电视,吴妈只给她看卡通台,说那些豪门恩怨、痴男怨女的电视剧,不利于康复。 她要看报纸,报纸总会缺上几版。 她被困在封闭的世界里,只能盯着时针一圈圈地走,望着叶子由绿变黄。 她的世界一成不变,那片乌云依然时刻相伴。 这次她没妥协,在复健室里久坐不起。 吴妈扛不住了,“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傅少爷什么态度您还猜不到吗?” 她拨弄着手指,婚戒不见了,可能在车祸中丢失了。 长久佩戴留下的印记消弭了,情侣纹身反而更鲜明了。 “tumihis.”(拉丁文:你是我的唯一。) 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纹身,泪眼婆娑,“吴妈,我想他了,好想啊!” “这种男人你还想他干什么?” 她奇怪地看向吴妈。 短短两年,吴妈仿佛老了十岁,头发白了,皱纹深了,经常偷偷抹泪。 她知道吴妈是心疼她,可吴妈也照顾傅承屹很久,没理由说他不是。 “小姐,傅承屹他……”吴妈未语泪先流,“他就是个白眼狼,是个畜生!” 风也来凑热闹,在玻璃窗上喧闹不已。 冬天到了,天黑得早。 好似一块黑布罩下来,卷走尘世的光明与希望。 吴妈说得动容,她听得平静,仍然时不时摩挲无名指。 听说21天养成一个习惯,还要好久。 她的无名指不只戴过婚戒,情侣对戒也戴在无名指上。 和筱莹取笑她恨嫁,她不否认,盯着日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傅承屹可以领证的年纪。 可惜,无名指上的浅痕,与她的美梦一样,趁她长眠时偷溜了。 她被抬回病房,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灯光好白好亮,眼睛又酸又胀,却不想哭。 她问:“你是说,傅承屹设计我哥,害他欠下高额赌债,抛了全部股份也不够,还被高利贷追杀,躲去了国外?” 吴妈点头。 她又问:“傅承屹与伯父发生争执,伯父当场猝死了?” 吴妈又点头。 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吴妈也说不清,“警方没详细公布,但外界都传,先生与傅家钢厂爆炸有关,傅承屹好像拿到了关键证据。” “什么时候的事?” “您刚会说话那会儿,先生那天不是也来了嘛。” 那天她能说清楚话了,吵着找傅承屹,根本没给伯父好脸。 谁知竟是永别! 不知是眼泪干涸了,还是痛到极点身体启动了防御机制,她竟异常平静,又问盛世现在由谁打理。 伯父走了,堂哥不在,她还在医院,估计只有堂叔盛世杰股份最多。 吴妈却说傅承屹收购了盛南赫手里的大部分股份,加上结婚时得到的,现在是除她之外最大的股东。 后面几天,她都没哭,只是常常发呆。 砚城的冬日多雨,是老天在替她悲鸣吗? 她让吴妈告诉傅承屹,让他过来谈谈,吴妈这次答应得很爽快。 她反复想过,她可以当成所有事情没发生过,过回从前的生活。 伯父那么疼她,倾其所有地满足她所有合理不合理的要求,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吧? 她自由散漫惯了,扛不起盛家重担。 她对傅承屹爱得太深,也下不了手去报复。 她太累了,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谁知傅承屹只想离婚,他说:“雅昕与你不同。” 第32章 傅承屹伤得比想象中更严重 醒来时,枕头湿漉漉的。 像是回到刚醒那年,竟有如此丰沛的泪水。 吃过早餐后,盛南伊打车去机场。 后视镜里,出租车一路相随。 两人甚至坐在同一排,只是一路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傅承屹敲开她的门,手里拿着药箱,让她帮忙换药。 她还没得及拒绝,傅承屹已经死皮赖脸地坐下来了。 盛南伊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不看他,声音冷得出奇,“有事请找空姐,她应该很乐意为你服务。” 傅承屹清冷淡漠,对服务人员却会维持基本礼貌与尊重,偶尔还会给人好相处的错觉。 何况他这个身份相貌,想为他服务的简直不要太多。 傅承屹不为所动,把生理盐水、敷料、棉棒、绷带、胶带、剪刀一一摆放整齐,“可我不是为她受的伤。” 好!很好!一句话给她噎回去了。 拿人手软,何况是救命的大恩,她只能耐着性子为他处理伤口。 她母亲出身于医学世家,自己又是知名医生,在澳洲顶级医学实验室工作。 但她并未承继医学上的天分,处理伤口都显得力不从心。 心里想快点,手指却不听使唤。 单是解开绷带,尤其是绷带粘连伤口的部分,花了不少功夫。 他的手臂精瘦有型,运动痕迹很重。 傅承屹不喜欢对抗性的运动,个体性强的都很擅长,比如跑步、滑雪、游泳。 她也喜欢游泳,新家别墅有超大超豪华的泳池,只是没怎么派上用场。 思绪不经意间飘远,纱布揭开,惨不忍睹的伤口把她强行拉了回来。 他伤得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她瞳孔骤缩,居然是枪伤! 没伤到骨头,却能从血肉模糊的伤口,想象到子弹紧贴骨头擦过去,硬生生穿出一个洞。 那样触目惊心。 他一定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盯着那个根本看不清的洞,感觉有只铁手把她的心脏也掏出一个洞来。 生疼,却迅速麻痹。 不知应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生理盐水被捏到变形,她却怎么也解不开,额头沁出薄汗。 傅承屹不动声色地给她拧开,倒在瓶盖上,“别慌,你可以的。” 盛南伊微微回神,用棉棒蘸取生理盐水给他清理。 眉头无意识地拧紧,眼泪一再盈眶,她只能重重眨眼驱散这些莫名的水气。 傅承屹没错过她的任何表情,淡声问:“此时此刻,你的心疼也是假的吗?” 盛南伊喉咙发紧,迟了半拍,“我只是没见过这种伤口,不知怎么下手。” 说罢,棉棒用力地按上去。 傅承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盛南伊语气冷硬,“我不是专业的,所以会弄疼你,你还是请受过专业训练的空姐帮忙处理吧。” 傅承屹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着。 漆黑的眼瞳里,唯有她与一片星光。 盛南伊也没再弄疼他,逐渐找到章法,清理完伤口,喷上敷料,有条不紊地绑好绷带,着手收拾用具。 傅承屹握住她的手,“到你了,我应该比你专业,也比空姐专业。” 她额前的伤口不大,早上没换药。 她表情抵触,“不需要。” 傅承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徐徐起身,轻柔的嗓音哄着她,“不管我们什么关系,至少我现在对你没有恶意,你更不需要因为讨厌我而不怜惜自己。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应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他把受伤托住的手臂拿下来,神情专注,取纱布、清创、上药、缠纱布…… 动作轻柔又专业,几乎没有弄疼她。 他身上冷冽的雪松香混着药水味,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气息,往她鼻腔里灌,牵动起莫名的情绪。 他偶尔讲上一句,温柔又磁性,轻而易举地放大了那些莫名的情绪。 太冒犯了! 第33章 我左手没力气,你喂我 盛南伊耐着性子,苦苦支撑。 在医用胶布粘上额头的那一瞬,三下五除二地把东西收拾好,一把塞给傅承屹,毫不客气地将他推了出去。 而后,手忙脚乱地从提供的航空包里,取出香水一顿狂喷。 繁忙的动作,浓郁的香气,逐渐驱散了那股莫名的情绪。 她躺回去,在厚厚的云层中,又一次放空思绪,竟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空姐来发餐才醒过来,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胃口仍然不佳,她只吃了几口。 门又被敲响,她以为空姐来收餐盘。 一开门,对上那双柔情如墨染般浓稠到化不开的桃花眼,她分外不耐烦,“又有什么事?” 男人颀长的身形闲散地靠在门口,“我左手不够灵活,吃不了饭。” 他淡淡撩唇,语气也淡淡,只是弥漫出一股嬉皮笑脸的感觉。 一点也不像他。 盛南伊下颌紧绷,杏眸怒瞪,紧咬牙关,极富耐心地问道:“餐具里面也有叉子、勺子,左手不能用这些吗?” 他摆明了要耍赖,“我左手没什么力气,你喂我。” 笑容坦坦荡荡,眼眸纯良无辜。 紧接着,他那柔弱到无法灵活使用刀叉勺子的左手,稳稳当当地端起餐盘,又稳稳当当地放在她桌上。 人更是具有高度自觉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盛南伊反被挤到一边,索性穿鞋站了起来。 他把叉子递给她,鸦黑的睫羽眨了眨,一脸的无辜样。 她的心脏快速收缩又扩张着,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她拼命把那团怒火憋回去,人也冷静下来,准确地说,冷下来了。 她盯着他,目光冷沉,字字句句冒着寒气: “逼盛南赫签下股份转让协议时,你的左手很有力气。 把证据摔到伯父桌上时,你的左手很有力气。 推开苦苦哀求你不要离开的我时,你的左手也很有力气。” 局促的空间,凝滞的空气,漫无边际得压抑。 金属叉子泛出冰冷的光,被攥在男人泛白的指节之间。 他端起餐盘,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 盛南伊关上门,躺了回去,还是望着窗外。 飞机在厚厚的云层里穿梭,时不时颠簸。 她静静凝着,任由自己在回忆的潮汐中翻腾。 她试过,只要不去想,便能做到心无波澜。 可他一出现,他的声音、动作,哪怕是细微的表情、不可捉摸的气息,都像疯狂生长的藤蔓,紧紧将她缠绕,把她往回忆里拖拽。 无处可逃。 不知在回忆里沉沦了多久,她竟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明明她没有伤心,也没有哭。 她的心早已麻木了,不是吗? 傅承屹没有再来,到达砚城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机舱。 她没有行李,司机在停车场等她。 傅承屹也没有行李,始终跟在几步远的位置,目光不曾离开过。 到达接机口—— 一座粉白相间的玫瑰拱桥率先映入眼帘。 红色玫瑰花瓣拼成的“iloveyou”,分外刺眼。 盛南伊眉头一跳,隐约有些不安。 把用来遮伤的宽大帽檐拉得更低,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拦住她的去路—— 第34章 傅承屹,我想揍你很久了 “伊伊,欢迎回家!” 花束后面,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凌天晔今天穿得格外正式。 剪裁得体的酒红西装,锃亮的漆皮皮鞋,精心打理的发型。 瞧着比往日英俊许多,却同样惹人心烦。 盛南伊冷笑一声,“吾日三省吾身,吾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凌天晔,在哗众取宠这件事上,你真是个王者!” “我哪儿哗众取宠了?伊伊,这花是我一大早去城外的玫瑰庄园,一枝一枝亲手为你摘来的,你好歹看一眼嘛!” 凌天晔快走几步,笑眯眯地挡在她面前。 盛南伊郑重其事地看了一眼,挑眉道:“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凌天晔眉飞眼笑,正欲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一张讨人厌的俊脸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 “傅承屹?” 兵临城下,凌天晔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拽住盛南伊,“伊伊,你们一起出国了?” 她全身酸痛不堪,被他的大手抓得生疼,重重蹙眉,打开他的手,愤而离去。 凌天晔刹那间怅然若失,嘴巴半张。 终究在短暂的权衡之后,扯住了后来者,“傅承屹,你到底要干嘛?” “兔萌萌”事件还没完全落幕,现在又一起出国,难道要复合? 不可以! 他越想越恼火,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傅承屹,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没资格追求她!” 傅承屹慢条斯理地拨开他的手,一脸淡漠,“你有?” “当然。救她于水深火热的人是我,推她下地狱的人是你!” 男人脸上落满清冷亮泽,盈出不属于人间的淡漠。 他冷笑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 凌天晔不依不饶,怒扔玫瑰,砸在他右肩上。 他吃痛地蹙眉,转过身来。 凌天晔松开领带上前,一把逮住他的衣领,嚣张挑眉,“本少爷跟你讲话,你是聋了吗?懂不懂礼貌? 傅承屹,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欠揍,我真的想揍你很久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傅承屹面无波澜,幽暗的瞳里却跃起一层光火。 青筋暴起,他的左手正要用力。 程斌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钳子一样的大手抓住了凌天晔的双肩。 双目迸射怒光,他的面容无比严肃,“凌大少,请松开,傅总受了重伤。” 凌天晔像是刚意识到傅承屹右臂用绷带吊在颈上,而他紧紧攥住了那条绷带,尴尬中带着点我就要这样的无理。 这么一瞧,傅承屹面色比往常要苍白,额头泛起薄汗。 他不会以好人自居,但也没那么恶劣不堪,松开了傅承屹,上下打量他,语气不善,“受伤了哈,坏事做尽遭报应了呗。 今天算你走运,本少爷才不屑跟一个病秧子计较。下次你就没这个好运了。” 程斌满格的戒备这才卸了去,连忙上前问傅承屹情况。 他没讲话,大步流星地向前。 程斌紧随其后。 凌天晔盯着散了满地的玫瑰花,摸着裤兜里的盒子,可惜了半分钟。 忽然意识到什么,又快步追上去。 正值下班高峰,车速提不起来,他一直跟着上了高速,跟到了瑾市。 下高速后,连拐几个弯,道路骤然宽阔。 他趁机要超车逼停傅承屹,却见前车缓缓停下。 程斌摆着手跑了过来,恭敬地道:“凌大少,傅总让我代为转达他的感激。 你护送我们回来,按理说要付点劳务费的,现在请个保镖也不便宜,可傅总说您心高气傲不差钱,不好拿钱侮辱您,所以让我来郑重感谢您一声~” 凌天晔勃然大怒,气冲冲下车,却连傅承屹的车窗都没摸到。 第35章 林曕北,我后悔了 盛南伊回到家,林曕北果真也在,正带着围裙和吴妈在厨房里忙碌。 她走到厨房门口,开门见山地问:“是你告诉凌天晔我的航班信息?” 林曕北见她时,面容不同于以往的严肃,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随她来到客厅,笑容像往日一样的温和明朗。 “是我说的。他烦了我好几天,我怕他丧失耐心,又去调查你的行踪。 当然,我确实存了私心。你不让我去接,我又实在放心不下。” 盛南伊面色没什么缓和,冷声打断道:“林曕北,你真是出息了,都学会拿别人当枪使了?” 林曕北还是温和地笑着,“近朱者赤。不过弄巧成拙了,他没去还是出了什么岔子?” 吴妈端汤出来,招呼两人洗手吃饭。 被这么一打岔,盛南伊气也泄了,无奈道:“我让他回去了。难道还要请他吃饭不成?” 林曕北眸底一片柔和,言笑晏晏,“说到吃饭,你今天有口福了。吴妈做了天麻鱼头汤,吃哪补哪。” 盛南伊忍俊不禁。 饭后,两人在院中散步,没有星星的夜,像墨染过一样纯粹。 林曕北没什么散步的心情,注意力牢牢粘在她额头上了,满眼的心疼都要漫出来了。 盛南伊很无语,“林曕北,我没事,你别一副我差点死掉的表情好不好?” 林曕北这才把视线投向远方,眸底一片暗沉,“难道不是吗?你九死一生,却没有一个人在你身边。 我知道你很坚强也很勇敢,能扛得起盛世这副重担,但你能抗下所有吗? 这一次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盛世怎么办,盛家怎么办,她怎么办? 我知道劝不了你什么,但我请你、求你,以后别一个去了,让我陪你,好吗?” 说完他转过身,站在她面前。 眼眸幽暗,映出庭院的点点灯火,以及欲语还休的她。 目光沉沉,像是装了太多。 却又好似只是蒙上一层轻纱,若她愿意摘下,便会袒露出一片澄澈的赤诚。 他的脸上罕见的没有一丝笑容。 盛南伊这才细细地打量起他。 林曕北也生了双桃花眼,只是藏在镜片后,少了直戳人心的蛊惑。 他也生得英俊不凡,却没有傅承屹那股子清冷疏离。 可能因为总对她笑,眼神也温柔,她竟没有察觉到,其实林曕北不笑时,也有几分咄咄之势。 是啊! 一个几乎从未败北的知名律师,怎么会是一脸温和相呢? 她深深看他一眼,内心涌动着说不清的情绪。 转身往回走,眺望着远方。 月光廓出她的影,单薄、清冷,还带着几分寂寥。 她沉默了良久,就在林曕北以为她不会回答时,盛南伊说: “林曕北,我后悔了。 你说得对,那真是我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漆黑的眼眸凌乱又错愕,面容和语气却温和极了,“还有挽回的可能,趁意外没有发生。”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 许是暗下决心,盛南伊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起早贪黑地忙碌。 过了一周,她作为颁奖嘉宾,出席了十大杰出青年颁奖晚会。 巧的是,傅承屹是获奖人。 第36章 盛南伊一头栽倒在地 过去四年里,盛南伊出席过许多颁奖礼和晚宴,从未遇到傅承屹。 这几个月但凡参加公开活动,总会碰面,难免诡异。 她穿了便于行动的商务套装,舒适的平跟鞋,却又觉得头重脚轻,好似踩在云端,越走越觉得身子发软,虚汗直冒,视线迷离。 台中央那张熟悉的脸,光芒耀眼,冲她淡然一笑,笑容却倏然僵在脸上。 她一头栽倒在地。 沉稳的主持人也慌了,“盛董事长?来人!快来人!” 众人慌作一团涌上前,一道黑影快如闪电,冲在最前方。 傅承屹沉声道:“别碰她,都散开,保持空气流通,拨打急救电话。” 他将盛南伊放平,探其鼻息,轻拍她的脸,“能听见我说话吗?” 未得回应。 古井无波的眸起了涟漪,久散不去。 他命人用幕布把自己和盛南伊围起来,给她解开上衣和内衣,保证她呼吸畅通,为她盖上西装,抬起她一只脚,从下肢做心源性按摩。 小赵已经联系了陈医生,陈医生是盛南伊的主治医生,也是她外公的得意门生。 为方便就医,盛南伊出资给他开了间私立医院,离这里不远。 急救人员来后,傅承屹吩咐小赵联系主办方封锁消息,自己跟车去了医院。 盛南伊被推入诊疗室,傅承屹被隔绝在门外。 灯光亮如白昼,映出他明显白了两个度的脸。 这是间高级私立医院,一到晚上安静极了。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杂乱无章地跳着。 他能迫使自己时刻保持冷静,却无法勒令心静。 他坐在长椅上双手撑额,缓了好一会儿。 与平静一同慢慢回归原位的,是右臂的隐隐作痛。 他刚要查看,林曕北、和筱莹与凌天晔三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凌天晔一见他便火冒三丈,“傅承屹,你是什么新型狗皮膏药?粘上就拿不下来了是吧?” 小赵默默道:“是傅总送盛董过来的。” 凌天晔依然怒不可遏,“那又如何?人送到了,该滚哪里滚回哪里去。” 他揪着傅承屹衣领往门口拖。 男人纹丝不动,脸上浮动着一层薄怒。 他抬手,一根一根把凌天晔的手指掰开,一字一顿,“我不归你管。” 前仇旧怨涌上心头,凌天晔不由分说地和他扭打起来。 林曕北和小赵赶紧拉架。 诊疗室的门打开,陈医生一脸无奈,“这是医院,不是斗兽场,麻烦各位尊重一下患者好吗?” 几人瞬间松手,围过来追问盛南伊的病情。 “详细情况还需要明天做个全面检查,不过初步判断她今晚晕倒是疲劳过度所致,现在只是睡着了。” 几人放下心来,又争先恐后地往病房里挤。 陈医生的面孔皱作一团,神色绝望,“不用这么多人照顾,留一个就行了。你们不要吵到其他病人休息。” 林曕北率先拉住凌天晔,“她没事,你可以放心了,先回去吧。” 凌天晔横眉冷语,“傅承屹在这里,怎么放心?” 傅承屹不紧不慢地整理被弄皱的领带,闻言道:“我又不是魔鬼,还能把她给吃了?” 凌天晔只是不肯,和筱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动用武力拽他离开。 离开前,和筱莹给林曕北使了个眼色,林曕北心领神会,转向傅承屹。 “我要留下。”不容置喙的语气。 林曕北眼神语气都淡了不少,“她未必想见到你。” 傅承屹没那么好游说,“人是我送来的,我看到她醒过来才会安心。” 林曕北却没放弃,“傅总,其实……” 傅承屹目光坚定,语气强硬,“我不是凌天晔,不会吵到她。你应该明白你既说服不了我,又没能力赶我走。” 林曕北苦笑,他的确没把握说服他。 他年长傅承屹两岁,两人短暂地同班过一年。 傅承屹辩论不靠语速与气势,而是出奇得冷静,逻辑严密,必要时一击致命,他不只一次做过他的手下败将。 电话响了,他接完后转向傅承屹,无奈道:“我和小赵要回趟公司,盛董就麻烦你了。” 第37章 来电显示是乔雅昕 病床上,女人睡颜安宁。 唇色嫣红,还算健康,只是眉头蹙着,他用指腹轻轻帮她揉开,目光深谙,“是我让你为难了吗?” 大概太久没好好休息过,盛南伊睡得沉,一觉醒来都快五点了。 一览无余的视线中出现了黑白分明的格局:炫白的病房和墨发黑衣的男人。 高大挺拔的他蜷缩在长条沙发上,姿势并不舒服,却也不显狼狈。 任何时候,傅承屹都是清爽沉静的,哪怕体无完肤、一瘸一拐,亦是自成一体的清冷矜贵。 他睡眠一向很浅,或者根本没睡,她一动,他便察觉到了。 盛南伊作势翻了个身,装睡。 他来到床边,投下一片阴影。 似有若无的雪松香开始弥漫,像铺天盖地的网,牢牢锁住了她。 有段时间,她疯狂寻觅这种香气而不得。 香感清薄,既有木质的沉稳,又有白雪迎面的冷冽。 根本是傅承屹本身。 而她迷恋的也不过是傅承屹本身。 冷淡总与热烈相对,鼻尖缭绕的气息,让她想到雪松,想到雪夜,也想起在雪乡之夜壁炉里霹雳吧啦燃烧的柴火,和他们痴缠纵情忘我的灼热。 她被困在这团极淡又极浓的香气中,任由脑子里杂乱交错。 再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不在,东西还在。 床头柜上放着早餐,蔡记的打包盒。 这家店她很多年没去过了。 有次晨起赶飞机经过,门口大排长龙。 老周说蔡记已经成为网红店了,为保持口感不做外卖,黄牛排队要三位数。 当初老蔡经营不善要关门,她投过一笔钱,只为保留更多的回忆。 小票上显示有艇仔粥、生滚牛肉粥、肠粉、云吞面,都是她常吃的。 身居高位,总能感受到更多的善意,对她大献殷勤或是真情实意的人有很多,以至于她习以为常,几乎忘记了自己需要一种怎样的关爱与温暖。 小票出票时间是5:27,也就是说她那会醒了他就去排队了,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热气腾腾的早餐,好像把心都蒸暖了。 一旁手机震动,来电人是乔雅昕。 打开食盒的手指微顿,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手机灭了,那股随热气升腾起来的气,不上不下地闷在胸口,久久挥散不去。 手机又响起来了。 洗手间的门也推开了,碎发垂落在额前,露出依然英俊绝伦令人怦然的脸。 四目交对,没有躲闪,两人再自然不过地说道: “你醒了?” “你手机在响。” 同时脱口。 傅承屹没有回避,当面接起来,“什么事?” 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对方好像有很多话要讲,却没得到应有回应。 傅承屹语气淡漠,“嗯,没事挂了。” 他刚洗过脸,头发湿了,水珠在晨曦中闪着微光,却好似滴水成冰。 盛南伊眸底一片暗沉,心说傅承屹果然薄情。 他曾说雅昕与她不同,又有什么不同? 她们同样困在一个爱情的骗局中,他的冷漠仍是过去的冷漠,他此刻的温情也不过是曾经向两人都展现过的温情。 究竟是爱情本身便是转瞬即逝的东西,还是他太擅长始乱终弃? 不加掩饰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冷淡中带着探究的意味。 傅承屹神色如常,手机随意丢到一旁。 手指修长有力,从容不迫地打开包装,像在摆弄精美的艺术品。 他穿着白衬衫,晕在一片晨光中,冷峻的线条似乎异常柔和。 艇仔粥的香气弥漫,他仔细将葱碎和姜丝挑出来,递过去,“趁热吃。” 嗓音流畅磁性,自然而然地穿透听者内心,令人沉醉其中。 对她来说却是折磨,盛南伊重重闭眼,“你可以走了。” “等你吃完我就走。” 盛南伊不接,他也不撤,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 第38章 他上前给她擦嘴 吴妈推门而入,撞破了诡异的冷寂,“傅少爷?” 跟着疾步上前,不无担心地道:“小姐你住院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都四点了,小北才说让我准备早餐送到医院。我熬了鸡汤,你……” 话说了一半,吴妈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对,不动声色地上前把两人隔开。 傅承屹只好把粥收回去。 吴妈打开保温桶,倒出鸡汤,摆出汤包和开胃小菜。 香气弥漫,抚慰着她的辘辘饥肠,盛南伊说:“吴妈,我去洗漱,你把无关人员请走吧。” “哎?”吴妈愣了愣,爽快道,“哎,知道知道。” 洗漱好出来,病房里只剩傅承屹。 他慢慢悠悠地吃着早餐,优雅得像个绅士。 汤包先咬开一个小口,吸吮完汤汁,再蘸醋,放进嘴里,大快朵颐。 蟹黄的香气四溢,放肆撩着她那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两声。 她端起鸡汤,喝了一口,温度刚好,索性一口气全干了。 重重搁下碗,表达自己的不满。 俊朗眉宇一片温和,连嗓音都溢满了笑,“你别怪吴妈,是我坚持等你吃完早餐再离开,她是为你着想。” 盛南伊心很累,不想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同他计较。 也是真饿了,她安安静静地吃早餐。 雨露均沾,吴妈带的、傅承屹买的,她都吃了些,细嚼慢咽地,吃了不少。 已经吃好的傅承屹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凝着她,温情而满足。 真的很冒犯。 碗里的云吞都不香了,盛南伊放下碗筷,“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男人长腿交叠,摆弄着手指,无名指的情侣纹身比阳光更刺眼。 他撩唇,薄薄一笑,“我也没说不走。但我昨天又救你一次,怎么算?” 边说,边起身递纸巾。 盛南伊没接,他上前给她擦了嘴。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吃得满嘴油,真脏。” 低沉的嗓音,铺着一层调笑,简直能把人逼疯。 盛南伊冷下脸,“傅承屹,你可以滚了!” 男人笑意加深,“脾气也没变,这就生气了?” 盛南伊转身按下呼叫铃,林曕北恰好敲门进来。 望见傅承屹也是一愣,许是没想到他还在,林曕北轻咳一声,“你哥知道你住院了,大约十分钟后到。” 话是对盛南伊说的,眼睛却看向傅承屹。 果然,傅承屹眉头微微一挑,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没过几分钟,护士进来送药,问她:“盛董,傅先生呢?” 她心情不佳,语气冷淡,“什么事?” “刚跟陈院长申请的急效止痛药,傅总要得挺急的,怎么也不等等呢……” 护士后面说了什么,她全都听不进去。 冷凝的目光呆滞。 仿佛又看到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又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枪响,又感受到全力奔跑的绝望,还有他逆行时的毅然决然…… 她以为她忘了,应该忘的。 陈医生催她做全身检查,她兴致索然,推三阻四。 陈医生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中秋节去探望老师,他问起你今年的体检情况,难为我冒险给你打了个哈哈……” 言下之意,盛南伊脑补好了。 倘若她不从,陈医生就请她外公亲自督促她做检查。 原以为自己最擅长威逼利诱,没想到身边人个个精通。 检查结果并不乐观,那件事还是要抓紧办才是。 第39章 这么多年我说过喜欢你吗 秋高气爽的时节,连风都温柔,果香、花香弥漫。 路也顺畅,傅承屹眉目舒展地回到瑾市。 秋日的鹿苑,被层林尽染的山景包围,也染成渐变色。 鹿园里,传来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一路被风送到耳边。 他亦深受感染,眼角都散出笑意。 门是开的,傅承屹以为是平嫂过来打扫,做了饭。 油烟机还在响,饭菜用保温盖盖好了,是他爱吃的。 他走去厨房打招呼,却发现做饭人竟是乔雅昕。 她穿了身浅色瑜伽服,带着围裙,秀发随意用抓夹夹住,十分居家的模样。 笑意尽消,眸光转暗,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乔雅昕回头,粲然一笑,温柔地迎上来。 “电话里听你不在家,就想过来看看,正好平嫂还没走,我就进来了。你饿了吧?菜炒好了,鱼也该出锅了,我们可以开饭了。” 她说着打开锅盖,漫在一片温暖的烟火气中,温柔而娴静。 “你没必要做这些。”傅承屹转身,冷气缭绕,与周遭格格不入,语气不夹杂一丝温度,“平嫂可以做,我也可以叫外卖。” “外卖不干净,谁知道他们用了什么糟糕的食材! 我买的鱼,是水库里现捞送来的,菜是郊区的有机蔬菜,也是一早摘了送的。 我的厨艺呢,肯定比不过平嫂,但我跟她学了好一阵儿,你应该吃得惯。” 他们共用一个家政阿姨,一天照顾傅承屹,一天去乔雅昕那里。 乔雅昕说着往锅里撒了把葱花香菜碎,笑脸盈盈地端出来,放在餐桌中间。 “平嫂说你爱吃清蒸东星斑,今天我做了红烧的,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她递来碗筷,傅承屹身形不动,“雅昕……” “你不喜欢红烧口味?那我以后也学清蒸,桂鱼、鲈鱼、鮰鱼,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算了,你还是别尝红烧鱼了,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你尝尝西芹百合、炒三丝、红烧肉,这些我试过很多回了,应该还可以。 哦对了,我锅里还炖着汤呢,我去盛汤……” 她匆忙放下碗,往厨房里跑。 “雅昕,”他又一次喊道,“可以了,你真的没必要做这些。” 餐厅的白炽灯,在正午骄阳的加持下,威力无比,把人照得好白,透明一样的白,像风像雾,根本抓不住。 乔雅昕喉咙发紧,潋滟清眸望向他,攥紧了围裙。 她艰难地开口:“我昨晚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都是程斌接的。他说颁奖礼现场南伊出了意外,你送她去医院了。 其实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但是承屹,今天早上你也在医院吗?你……你难道陪了她一整晚? 承屹,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想跟她重新开始?” 最后一句问出口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或许只是因为藏在心底太久,才会轻而易举地宣之于口。 他没否认,也没讲话。 只是在提到那个名字时,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转瞬即逝,不可捉摸。 本就要碎成片的心,像被丢进柠檬浓缩汁里浸泡过,泛起浓重的酸涩。 顷刻之间,她脸色苍白,凝着哭腔,“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鸦黑的眼睫稍有震颤,双眸似古井无波,菲薄的唇微微张合。 “雅昕,我一直以为你明白我的态度,看来还是误会了。 这么多年,我说过喜欢你吗?还是我说过要同你交往?” 第40章 她不能输给盛南伊 明明是白昼,阳光与灯光俱在,明亮到刺眼。 可她的世界轰然崩塌,一片漆黑。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根本说不出什么。 误会? 都是误会吗? 他对她的纵容是误会?偏爱是误会?让她留在身边也是误会? 眸光破碎,星星点点地陨落。 她花了好长时间做心理重建,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竭力寻求着什么,一无所获。 冷静、淡漠,他还是过去的傅承屹,自始至终都靠不了太近的傅承屹。 眸子一寸寸泛红,她慌了,心尖的刺痛却让她本能地想反击。 “我以为我们已经默契到不需要世俗的仪式感,没想到,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 傅承屹侧过脸,光影在他的脸上交错,形成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阴暗的那面朝向她,他语气低沉,“我努力过,但你终归不是她。” “哈……”乔雅昕哑然失笑,却泪如雨下,“傅承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桌上的红烧东星斑还冒着热气,徐徐升腾至半空,气息越发微弱,苟延残喘。 像极了他们的感情。 几分钟前,她还憧憬他们会回到从前,回到没有盛南伊的世界。 只有他们两个,一起上课、放学、去图书馆、去画室。 哪怕回到几个月前也好,一起开会、出差、工作、聊天。 为什么会改变呢? 为什么会有盛南伊? 绝望之下,她挥舞手臂,把所有菜掀翻在地。 傅承屹只是深深看她一眼,淡声道:“你自己冷静一下吧。” 他转身离去。 冷傲的背影,熟悉又陌生。 就这么硬生生地要从她生命中抽离,像抽掉了她的脊梁骨,无力支撑的她瘫坐在地。 满地污秽,一如她精心装扮却惨不忍睹的人生。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不能认输,不能输给盛南伊! 乔雅昕跪在地上,快速收拾着。 碎片割伤了她的手指。 也曾拿着画笔为世界增色添彩的手指,现在敲打键盘为他写材料,洗手为他做羹汤。 她放弃自己的梦想,去成就他的梦想,却只换来美梦一场。 血液与汤汁融汇,明明是痛彻心扉的疼,她全无感觉,麻痹地收拾着。 女人都有第六感,她尤为敏感,早就察觉到傅承屹对盛南伊的心思,却不敢提。 她怕极了。 怕傅承屹凝望盛南伊的目光含了情,也怕全世界觉得她配不上傅承屹。 这个世界上除了陆斳珩,没人觉得她能和盛南伊相比。 她不如盛南伊漂亮,不如盛南伊身世显赫,不如盛南伊活得恣意,甚至不如盛南伊果断狠辣。 可她也倾其所有,陪他从默默无闻走到了巅峰。 她以为他身边留的位置只会属于她。 殊不知,他勇攀高峰,只是为了能与盛南伊并肩站在一起。 她就像个笑话! 乔雅昕突然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还在收拾满地狼藉。 泪水、血水混合着油污,被她一点一点清理到垃圾桶里。 望着光洁如新的地板和餐桌,她心想:倘若感情也能这么收拾干净就好了! —— 周日的办公楼空荡荡的,咳嗽一声都能听到回音。 程斌路过傅承屹的办公室,吓了一跳,“傅总您怎么来了?” 坐在那里发呆良久的傅承屹,反应迟钝地“嗯”了一声。 程斌没见过这样的傅总,联想到近来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打算悄悄离开。 却听男人幽幽地问他:“程斌,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第41章 大家都等着喝您喜酒呢 若在平时,程斌至少要笑个一分钟。 可望着眼前风光无限无坚不摧,此刻却被小小问题难倒的男人,程斌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每时每刻都想见到ta,见不到就会想得不行,千方百计地去见。” 傅承屹靠在老板椅上,往日犀利的双眸仿若蒙上一层薄纱。 他又问:“那爱一个人呢?喜欢和爱有什么不一样?” 这下轮到程斌抓耳挠腮了。 “傅总,您这就为难我了,我总共就喜欢过我老婆一个,初恋即绝恋,我既喜欢她又爱她,没办法区分。 不过网上说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如果喜欢是想尽办法去靠近,不管是否会带来伤害的话,那爱就是得知靠近会带来伤害,所以努力压制不去靠近吧。” 男人的目光倏然转过来,幽暗不明,“是这样吗?” 程斌不知哪来的勇气,问他:“让您如此烦忧的是小姐,还是乔小姐呢?” 离开盛世四年多了,他还是没改口,依然称呼盛南伊为小姐。 傅承屹轻笑,“连你也觉得我喜欢雅昕吗?” 程斌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天大谬,“不只是我,公司上下没人不清楚,大家都等着喝您喜酒呢! 再说,您一向赏罚分明,对乔小姐多纵容啊!乔小姐搞砸好几个项目,您都轻描淡写地处理,而且你们私下也……” 长指揉捏着太阳穴,傅承屹打断了他,“好了,你回去吧。下周的汇报我自己写,回去陪你老婆吧,别因为工作忽略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程斌原本想再八卦几句,但休息对打工人弥足珍贵,他屁颠屁颠地走了。 傅承屹没急着工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放着那台在洛杉矶碎掉的手机。 这么多年他手机一直没换,偏偏在那天碎掉了。 冥冥之中是注定了什么,还是在暗示他什么? 可正是因为这块手机,他才能幸免于难。 若不是手机挡了一下,子弹不会拐弯穿向手臂,而是会直击心脏。 傅承屹屏气凝神,将碎掉的屏幕,一片一片地拼接、粘贴,俨然考古学家一样专注谨慎。 前额和鼻尖沁出一层薄汗,反射到他澄明的双眸中,蕴着一片深情。 —— 凌天晔十分忌惮两人复合,这一个月盯盛南伊盯得很紧。 不是去公司就是去盛南伊家,惹得和筱莹频频吐槽他才是狗皮膏药。 斗嘴十几年,凌天晔当然明白怎么直击痛点。 “但凡你像我一样盯这么紧,就不会被别人挖墙脚,只能没出息地去买醉。” 和筱莹冷嗤一声,“笑话,我会为渣男伤心?” 凌天晔沉默不语,盯着她冷笑。 立冬许久了,天也一天天地凉起来,和筱莹裹紧了身上的毛绒披肩。 披肩下是一袭酒红色晚礼服,搭配钻石项链,高贵优雅。 她继承了影星母亲的美貌,却不似盛南伊美得凌厉逼人,含蓄很多,生不出距离感,像她的人一样。 除了在盛南伊和凌天晔面前,她一向谦逊有礼、待人得体。 凌父刚好下班,表情严肃,“这么晚了,又去哪儿鬼混?” “欢迎我受人尊重的父亲下班……”凌天晔一本正经地绷着笑,作出邀请的姿势,“今晚宋家开party,伊伊也去,您老人家不去凑个热闹吗?” “你脑子里除了盛南伊还有什么?”凌父冷着一张脸,口吻不善,“没出息的东西,人家几时正眼瞧过你?” 凌天晔丈二和尚一般,垮下脸,“好端端地又骂我干嘛?我最近可没惹你。再说,你不也盼着她做你儿媳妇吗?” 第42章 穿了好几手的破鞋 “我盼就有用了?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她能看得上你就怪了! 唉,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凌父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公文包就要砸过去。 和筱莹赶紧拦住,“凌叔,您别生气。今晚是宋家小儿子的生日宴,宋夫人邀约的,我妈头有点疼,我和哥哥代她参加。” 凌父瞥她一眼,依然铁青着脸,“筱莹,不是我说你,你从小本分,这两年到底怎么了?听说你最近又和宋家那小子走得很近?” 和筱莹笑容微微一僵,“朋友而已。” 凌明远冷哼一声,“去年离婚闹得人尽皆知,这刚和董诚宇闹掰多久,又搭上宋家那小子,你妈就是因为你老犯头疼。 筱莹,你是个懂事的女儿,应该知道怎么办。” 凌明远说完就去往客厅,徒留两人秋风中萧瑟。 “老头子忙得像个陀螺,竟然还有空听八卦,真稀罕!”凌天晔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转而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还磨蹭什么,再晚就见不到伊伊了。” —— 利泰银行是本土发展起来的商业银行,与当地企业往来甚密。 董事长宋志勋小儿子的九岁生日宴,办得气派又风光。 怎奈宋炀生性调皮,没个安稳时候,追着条罗威纳犬满院子疯跑,惹得到处惊叫连连。 和筱莹也没能幸免。 那狗冲她龇牙咧嘴地冲过来,吓得她花容失色,直往宋灿身上躲。 毛绒披肩掉了一半,香肩半露,春光无限。 看得宋灿眼都直了,揽住和筱莹的细腰,不肯撒手,有意无意蹭她胸口。 一旁的凌天晔简直没眼看,长臂一伸,勒住嘎嘎笑的宋炀,“小子,遛狗不牵绳,等于狗遛狗,明白?你老子不教,老师也不教,非要等着老子来教?” 宋灿这才把视线从和筱莹身上移开,面露不悦,“凌少怎么说话呢?你是谁老子?” 凌天晔眉头一挑,笑道:“谁对号入座,我就做谁老子,不挑。” 宋灿的拳头倏然攥紧,和筱莹赶紧安抚。 宴会设在宋家,宋灿也不好失了分寸,走向别处。 和筱莹惊魂未定,喝了杯白葡萄酒压惊。 凌天晔翘起的唇角,满是嘲弄,“和筱莹你眼瞎啊,这种货色能都下得了嘴?” 和筱莹叉起一块甜点,优雅地吃着,睨他,“你几时看到我下嘴了?” “要不是我出手快,你差点就给人家占便宜了。 你27了,不是7岁,大庭广众还能给人占到便宜,胸大无脑说得就是你。”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和筱莹拿餐巾小心揩着唇角,冲他假笑,挺起胸脯,走向偏厅。 她今天还没跟宋家长辈打过招呼呢! 这不符合她广交善缘的人设。 偏厅的气氛不同于外场,有几分凝重。 宋灿妈妈保养得当的脸上愁眉不展,“这门亲事我可不同意,我们家阿灿那么优秀,怎么能娶一个穿了好几手的破鞋?” 宋灿三婶讪笑道:“二嫂,话不能那么说,和小姐再不济,也是个名门出身。” 宋灿妈妈拧紧眉头,“名门?呵…… 有其母必有其女,跟着她那四婚的妈,能出落成什么好货?凌家能忍,咱们宋家可不能要! 我们家阿灿连女朋友都没带回来过,单纯着呢!可不能被这种二婚女牵着鼻子走!” 半掩的门被大力推开。 和筱莹疾步走进来,怒目圆瞪,“请问宋夫人,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母亲怎么了?我又怎么了?” 第43章 盛南伊手起掌落 在砚城,一贯好脾气的和筱莹就是个软柿子。 和家不疼,凌家不爱,谁都能来捏一把。 只是背后嚼舌根总归不是光彩事,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好不尴尬。 宋灿妈妈徐徐起身。 一身流光溢彩的黑金旗袍,衬得她雍容华贵。 一双犀利的瑞凤眼,不屑地打量着和筱莹,末了轻蔑一笑。 “既然你听见了,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 我不同意你和阿灿交往,更别提论及婚嫁。” 和筱莹姣美莹白的脸上写满倔强,不卑不亢地道:“宋夫人,我并没有要和宋灿交往之意,还请您管好您儿子,别整天缠着我。” 此话一出,引发了宋灿妈妈瞳孔地震,紧致白皙的脸上起了裂痕。 “什么?你说我儿子缠着你?开玩笑! 你一没人穿的破鞋,我儿子能看上你,那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看你像你那个妈一样,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非要缠着我儿子才对!” 她毫无顾忌地一口气说完,全场静寂,空气仿佛也停滞了。 真丝礼裙被攥起皱,和筱莹涨红了脸,眸光微闪,正要反击,门又响了。 众人抬眸,一袭简约黑裙的盛南伊慢慢踱着步,红唇噙笑。 “宋夫人,人家都说知子莫若母,你那宝贝儿子什么德行你应该最清楚啊! 见到女人哈喇子都要流干了,恨不能当众给人扒光,没什么下限。 你宝贝自家儿子没关系,但也别乱泼脏水,溅到不该溅的人,只会招来麻烦。” 她自然地把手搭在和筱莹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和筱莹也便更有底气,掷地有声地道:“宋夫人,想不到您出身于书香世家,说话竟如此粗鄙。 您刚才说谁是破鞋?谁使了狐媚手段?请您向我和我母亲道歉!” 在场的非富即贵,宋灿妈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肯低头。 “是我说的怎么了?这在砚城人尽皆知。你妈那点破事,你以为谁都不提就不存在了吗? 她要是本本分分的,也不至于会有今天的名声啊,也不会被别人当成破鞋狐狸精了!” “你!”和筱莹气急败坏,高高扬起巴掌,用力地扇了过去。 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下。 宋灿攥住和筱莹的手腕,反手甩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耳光在寂静的偏厅显得尤为刺耳。 和筱莹脸被打歪,白净脸颊上出现了清晰的掌印。 她恼怒至极,再度扬手,又被盛南伊拦下,“筱莹,你别闹。” 和筱莹不可思议地瞪着盛南伊,心凉了半截。 连盛南伊都阻止,难道真是她错了? 只见盛南伊冷冷挽唇,手掌狂风般抽过去,手起掌落,干净利落。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令人心悸。 宋灿被打懵了,伴着耳鸣反应了一会儿,怒不可遏,“盛南伊,你打我?你算老几?” 他扬起手掌冲过去。 “宋灿你打一个试试!今天你哪根手指落在我脸上,明天就不存在于你手上,我盛南伊说到做到。” 分贝不高,震慑力极强。 一双杏眸生得标致,眸光却凉,令人不寒而栗。 偏厅门口围过来不少人,无一上前劝架。 宋灿禁不住吞咽一口,说话也不利索了,“你、你威胁我?” 盛南伊笑得一派坦然,“对啊~” 第44章 他要盛南伊当众道歉 高高举起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宋灿有点下不来台了。 打是不敢打的,盛南伊从小娇纵蛮横,睚眦必报,连陆斳珩都占不到便宜。 不打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是宋家长孙,在外面也得被人恭恭敬敬地称一句“宋大少”。 何况,今天在他主场,要是丢了面子,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犹豫间,宋灿妈妈已敛起嚣张神色,上前赔笑道:“我说南伊啊,这毕竟是我们宋家与和小姐的事,你这么出头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宋夫人,我们不熟,不用叫的这么亲密。” 盛南伊并不卖她这个面子,眼波流转间,嚣张又凌厉,气场全开。 “我以为整个砚城都知道,和筱莹是我闺蜜。 再不济也会顾及我的情面,给她留份体面。 看来是我高看自己了,既然没人给我留面,那这个脸我也不给了。” 偏厅里充斥着难以名状的怪异气氛,任一细微的眼神、动作、表情,都显得僵硬又尴尬。 一直没讲话的赵美欣走上前,满脸堆笑,“盛董,弟妹出言不逊,确实冒犯到和小姐与凌夫人了,我替她道歉。 小灿性子是急了点,也是护母心切,他打了和小姐,也挨您一巴掌,算是扯平了。 今天是小炀生日,邀请了这么多宾客,这闹大了叫人看笑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好?” 盛南伊还没发话,宋灿不爽了,“伯母,和着巴掌没落你脸上,你不疼。” 赵美欣笑容一僵,语气也冷了,“小灿,你还要怎样?” 她也是ta基金的副理事长,负责具体运营。 原本指望盛南伊能卖她个面子,被宋灿一搅和,恐怕无望了。 宋灿狭长的瑞凤眼瞟着盛南伊,冷哼道:“和筱莹要打我妈,我教训她,那是她罪有应得。 盛南伊主客不分,在我家里打我,欺人太甚!我要她当众给我道歉!” 听闻陆靳泽曾当着中外青年企业家的面,向盛南伊道歉,让她赚尽风头。 他今天偏要挫挫盛南伊的威风! 赵美欣简直操碎了心,朝他猛使眼色,“小灿!” 宋灿坚持己见,在周遭热烈的目光中愈发趾高气扬,高傲地扬起头。 “你们怕她我可不怕。再说,盛世欠咱们家多少钱,她在宋家装什么老大?” 赵美欣无望地叹了口气,厌蠢症都要犯了,但只想给他叫救护车。 反观盛南伊气定神闲,十分爽快地道:“好,我道歉。 是我盛气凌人,是我欺人太甚,也是我出手伤人,我郑重地向宋二少道歉。 为表歉意,今晚的花销我包了。” 和筱莹忙拉她手臂阻止。 篓子是她捅的,再怎么说也不能让盛南伊买单。 却见盛南伊明艳逼人的脸上覆了一层霜,整个人散着冷气。 她说:“此外,利泰为盛世国际发放的所有贷款,盛世将会如期还清,今后我们两家,分道扬镳。” 语调缓慢,掷地有声,满座皆惊。 赵美欣望着满屋子拎不清的宋家人,恨铁不成钢。 白着一张脸想去拉盛南伊,手停在半空,她笑得比哭还难看,“盛董,是我们小灿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咱们……” 她冷似坚冰,“不懂事就好好教育。再怎么说,人也不能像不牵绳的狗一样到处疯跑狂吠吧?” 赵美欣大气也不敢出,这个烂摊子她收拾不了。 盛南伊牵起和筱莹的手,一同离开。 凌天晔星星眼望着她,紧随其后。 豪华的大别墅,今日装饰得格外温馨,满是童真。 与此刻冷寂的氛围并不相洽。 远处草坪上,还在喧闹的几人显得尤其突兀,他们后知后觉地望过来,笑声戛然而止。 “坏女人!贱女人!看枪!” 宋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持水枪,冲着两人狂滋,兴奋得哇哇大叫:“哦哈哈哈,哥你快看,这俩坏女人被我滋成落汤鸡了,哈哈哈!” 第45章 喜欢打水仗是吧 秋末冬初,风也萧瑟。 两人衣衫单薄,被风一吹,瑟瑟发抖,双双抱臂。 狭长的眸子一片阴鸷,邪肆的唇扬起残忍的笑弧。 凌天晔劈手夺过宋炀的水枪,长腿一抬,把他踢进泳池里,自己也跳了进去。 “喜欢打水仗是吧?来,老子今天陪你玩个够!” 宋炀穿着衬衫和毛衣马甲,落水后又沉又冷,哭着要上岸。 刚摸着上了台阶,被凌天晔无情地拽回去。 “扑通扑通——” 宋炀猛灌几口水,呛得直咳嗽,凌天晔端起水枪,冲他一阵狂喷。 一时间,宋炀又咳又睁不开眼,嚎个不停。 宋家人心疼极了,齐刷刷地开口求情:“凌少,炀炀还是个孩子,你就饶了他吧。” “谁还不是个孩子了?你们去问问我老子,我不是他孩子?” 凌天晔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端着水枪,宋炀躲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稳准狠地发射。 “凌少,有话好好说,这天多冷,别把孩子冻感冒了。” “那伊伊和我妹就不冷吗?” 服务生已经送来浴巾和外套了。 盛南伊与和筱莹简单擦了,裹得严严实实,这会儿倒是不冷了,冷眼看热闹。 宋炀妈妈心疼得直掉泪,“凌天晔你这不是存心找茬嘛,你到底要怎样?” 不知是玩得太尽兴,还是装作没听见,凌天晔未做回应。 没水了,他一边灌水,一边把想爬上岸的宋炀再次拖下来,往泳池边角赶。 宋炀躲无可躲,只能哭着喊“妈妈”。 怎奈一张嘴,只有“哗啦啦——” 接了满嘴,水从他鼻腔里呛出来,哭声都哑火了。 宋灿走到池边,想把宋炀拎出来。 凌天晔抬脚,直接放在宋炀肩上,小家伙瞬间没入池中,只剩“咕噜咕噜——” 敌人混蛋,就要比敌人更混。 凌天晔当之无愧。 生怕惹恼了凌天晔,宋灿这下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打嘴炮:“凌天晔,你一个成年人欺负小孩,要脸吗?” 凌天晔乐在其中,睨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还打女人呢!我这是入乡随俗,为了融入你们,只能保持同一水平。” 不管说什么,他手上动作没停过,宋炀的哭声也没断过。 “凌少,就当我求你了,炀炀从小体弱,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宋炀妈妈哭诉求情都无效,冲宋志勋吼起来:“你是哑巴?这不是你儿子?” 宋志勋面色铁青,又气又恼,到底还是心疼儿子。 他明白该向谁求情,“盛董,今天是犬子冒犯了,我郑重地向您道歉。炀炀也受了教训,还望盛董高抬贵手。” 盛南伊充耳不闻,清凌凌的杏眸注视着泳池。 凌天晔没接收到讯号,自然不肯停。 他的腿撤了,宋炀依然无处可躲,只能往水里钻,又憋得慌,冒头就是一顿滋。 因为没生儿子憋屈了二十多年的赵美欣,头一次觉得生女儿是她最大的福报。 瞥一眼老太太捂着心脏,她赶紧给扶了回去。 众人围在泳池边,只顾看热闹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宋志勋斟酌再三,向和筱莹鞠了一躬,细声细气地道:“我替犬子和二嫂、小灿,向和小姐道歉!真的很抱歉! 还请和小姐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和筱莹受宠若惊地瞪大眼,裹了裹披肩,心虚地望向盛南伊。 她一个被和家扫地出门、在凌家也没地位的落魄千金,哪里受得起利泰银行董事长亲自致歉。 “凌天晔,你玩够了的话,咱们该走了。” 盛南伊轻描淡写地说着,看都不看宋志勋一眼,朝门口走去。 和筱莹礼貌性地冲宋志勋点点头,紧随上去。 凌天晔心满意足地扔掉水枪,逮住小家伙衣领把他丢回岸上。 临走前,他在宋炀妈妈吃人的眼神中,又挥拳恫吓宋炀,最后只是邪性地笑道: “怎么样,水枪不好玩吧?下次本少爷带你去射击,那才叫一个刺激!” 他说完做了打枪的手势,还配了个“砰”的音节。 宋炀当即吓得脸色惨白,哇哇大哭。 凌天晔得意大笑,扬长而去。 第46章 天塌下来,有我帮你扛着 宋志勋面色阴沉,冲大哭的宋炀就是一巴掌。 “惹下这么大麻烦,你还有脸哭?” 宋炀妈妈心理防线彻底崩了,坐在地上骂道:“孩子刚受了这么大的罪,你还打他,你是人吗?” “慈母多败儿!” 宋志勋瞅着在场的宋家人,越看越恼火,“你们除了会惹麻烦还会干嘛!” 宋灿妈妈闻言不悦,“老三,咱们也不是要主动招惹是非,要怪就怪那个盛南伊太嚣张。 我们在自己家,难道还要被外人给欺负了?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份气。” 宋志勋也没给她留面子,“得罪了这两尊大佛,你这辈子就会有受不完的气!” 大哥缠绵病榻多年,二哥前年急症去世,懒散惯了的他突然成了顶梁柱,勉为其难地支撑。 利泰依托于本地企业发展,这两年举步维艰。 这下好了,本地三大巨头,一下得罪了俩,还有个陆家完全不care他。 天要亡他宋家! —— 五光十色的霓虹映衬着夜色,勾出砚城的轮廓,每一寸都带来流光溢彩的奢华体验。 黑色宾利平稳地行驶在宽阔大道上。 一想起宋灿吃瘪的脸,和筱莹禁不住笑出声,“那会还以为你不让我还手呢,没想到你自己上手了。” “我打总好过你打。” 和筱莹明白以盛南伊今日之地位,即便没来由地打了宋灿,宋家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没人兜底的她就不同了。 可正因如此,笑过之后她更担心了,“伊伊,你今天因为我得罪了宋家,那以后的贷款怎么办?” 两家深度捆绑多年,原本是互利共赢的。 盛南伊若是不把宋家看在眼里,也不会亲自出席宋炀的生日宴。 “银行多了去了,谁不想贷给我,不差这一家。” 盛南伊说得云淡风轻。 和筱莹却明白商场如战场,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了,只能用力地抱住她,把脑袋放在她肩上。 “伊伊,谢谢你,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她偷偷亲了盛南伊脸颊,盛南伊连忙推开她,两人又闹又笑。 副驾上的凌天晔突然开口:“和筱莹,你能不能别老给我丢人?人家打你,你就白白受着?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你头上拉屎撒尿是吧?” 和筱莹正要反驳,盛南伊点头道:“话糙理不糙,该出手就出手。即便凌家不管你,天塌下来,还有我还帮你扛着呢!” “伊伊……”和筱莹感动得泪眼汪汪,再次扑进她怀里。 凌天晔一脸羡慕嫉妒恨,酸道:“伊伊,凌家怎么会不管她,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会替她出头!” 盛南伊淡淡扫他一眼,年长一个月的凌天晔平时虽然没个哥哥样儿,关键时刻倒是没掉链子。 她勾了勾唇,“你今天表现不错,像个男人。” 凌天晔快乐得像只老鼠,卖力摇着进化掉的尾巴,“伊伊,你这还是头一次夸我,嘿嘿,哈哈哈……” 盛南伊不只夸了他,还叮嘱他回去泡个热水澡喝点姜汤预防感冒。 凌天晔乐不可支,热情高涨,一路上喋喋不休,吵得盛南伊再度冷脸。 男人果然还是不能惯着。 第47章 我可以喜欢傅承屹吗 盛南伊难得清闲,约了和筱莹去游泳。 会员制场馆,璀璨灯光与潋滟水波交相辉映,奢华无比。 两人游了一会儿上了岸。 轻柔的光线描绘出两人的轮廓,饱满的头骨,标致的鹅蛋脸,立体的五官,实乃一等一的大美人,叫人挪不开眼。 大美人和筱莹盯着另一大美人发美呆。 明明两人差不多的身高,盛南伊的比例和身材怎么能超她那么多? 双腿笔直修长不说,皮肤白的像涂了石灰粉,泛出一层细腻莹亮的光泽。 玲珑有致,瘦而不柴,清薄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走动时如海浪起伏,流淌着生命的力量。 她一脸艳羡地坐到休息区,罕见得要了杯气泡水,给盛南伊要了果汁。 此消彼长,就是这个意思吧。 盛南伊问宋灿有没有找她麻烦。 和筱莹听到这个名字就皱眉,宋灿不只整天找她,还送花送礼物,不胜其烦,好在凌天晔给搞定了。 盛南伊没问凌天晔怎么搞定的。 认识这么久,她太了解他了。 凌天晔瞧着吊儿郎当,却也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他是凌家独子,名副其实的纨绔大少,做事不计后果,得罪他后果很严重。 几米外,一个女孩纵身一跃,水花四溅。 身材修长,动作矫健,瓷白结实的手臂撩开水波,宛若游鱼一般。 不出意料地吸引了全场目光,连盛南伊都禁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 再次引发了和筱莹的瞳孔地震,她哀嚎道:“有你一个还不够,怎么又来了个极品好身材!得,我今晚不吃饭了,不,我这个月晚上都不吃了!” 虽是这么说,她却破罐子破摔地抄起盛南伊的果汁喝了半杯。 盛南伊只是笑着看她。 和筱莹一年有365天嚷着要减肥,能付诸实践的少之又少。 其实和筱莹根本不胖,身材管理与形象管理都很到位。 她不明白和筱莹为什么会整天容貌焦虑。 游泳的女孩一上岸,全场目光追随,实乃“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和筱莹满脸艳羡化为惊喜,站了起来,“章然?” 章然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披巾,莞尔一笑,满眼星辰。 对着远处两个女孩打了个手势,缓缓走过来。 步调轻盈,优雅如白天鹅。 讲话不疾不徐,嗓音婉转。 盛南伊对她印象不深,只是点点头算打招呼。 章然指着两人中间的空位,问她:“盛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不得不回应:“当然。” 章然与和筱莹攀谈,忽又转向她,“盛小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聊天了?” 她回:“不会。” 手里的杂志又翻了一页。 时尚杂志无非当下的流行单品、穿搭、广告,无聊得很。 她有造型师帮忙采买和搭配,完全不用操心。 在报刊架上翻来翻去,最后找了本财经杂志看。 “盛小姐也喜欢看财经杂志吗?果然成大事者如出一辙。 我们傅总也很爱看,书架里都要放不下了。” 和筱莹眉头一挑,“傅总?傅承屹?” 章然眸光微动,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流露出半分不自然,“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没提过,我在望安集团工作。” 三人间出现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连善于解围的和筱莹都觉得无力,瞅瞅盛南伊,又看看章然,最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气泡水。 这要怎么破?她不知道。 盛南伊神态自若地翻着杂志。 章然一脸抱歉,主动开了口:“抱歉,我不是有意隐瞒的,盛小姐,我是不是冒犯到您了?我知道傅总可能对您……” 不耐烦地扣上杂志,盛南伊直截了当地问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章然对上她的视线,不卑不亢地道:“如果您跟傅总没有复合可能的话,那我可以喜欢傅承屹吗?” 第48章 感谢盛小姐成全 和筱莹目瞪口呆。 在大学时,清冷淡漠挂的学霸校草傅承屹,桃花那叫一个旺,却也没见谁敢堂而皇之地跑到盛南伊面前挑衅。 她不禁替章然捏了把汗,又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好像该为自己鞠一把泪。 盛南伊侧过头。 清冷的杏眸澄明纯澈,却迸射出洞悉一切的犀利。 盛南伊淡淡挽唇,“你既然为他做事,必然清楚我们已经离婚很久了。这个问题,你该问的不是我。” 他身边的女人是乔雅昕,不是吗? 章然莞尔,明眸善睐,“那就感谢盛小姐成全。” 随后同和筱莹摆摆手,“筱莹,我先走了,回头见~” 和筱莹言不由衷地冲她摆摆手,却挤不出一丝笑容。 回过头,盛南伊还在翻杂志。 不知是不是错觉,和筱莹总觉得耀白的光芒洒落在她身上,多了几分清冷感。 她那份被当棋子的愤愤不平立马就冰消瓦解了,端着饮料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她……” 盛南伊十分理智,“你不必自责,她是冲我来的,不借助你,也会借助别人。” 和筱莹还是闷闷不乐,“上次见面后,我们在微信上聊过几次。她只说在一个上市公司工作,根本没提过傅承屹。 不过,她喜欢傅承屹,为什么还要经过你同意?” 简直莫名其妙。 盛南伊把杂志扔回去,摘下泳帽,擦起头发。 她低垂的侧脸轮廓格外分明,语气也很冷淡,“她很聪明,只是用错了地方。” “伊伊,你不会不开心吗? 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和傅承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上次你晕倒,他看着挺紧张的,还坚持要留下来陪你,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他搞什么若即若离啊,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凌天晔还说在机场碰到你们一块回来,这又是为啥? 还有,他和乔雅昕到底在没在一起啊? 章然为什么要问你,而不是去问乔雅昕?” 一长串的问题,从盛南伊左耳进去,右耳冒出。 唯有毛巾与头发的摩擦声,微不可闻却真实存在着。 她面无波澜,语气悠然,“筱莹,我和傅承屹离婚很久了,他好不好,恋不恋爱,结不结婚,都与我无关。 他喜欢我,我不会因此开心。 他喜欢别人,我也不会因此不开心。” 和筱莹:“……” 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总而言之,她依然对与傅承屹相关的问题避而不谈。 那岂不是还没迈过那个坎儿? 和筱莹很头大。 —— 皎皎月光笼住盛和天际,大地宛若镀上一层银。 换上一身银灰色真丝睡衣,盛南伊也卸去在外的凌厉逼人,慵懒地靠在床头翻杂志。 屋里播放着《神秘园之歌》,曲调舒缓柔美,蕴着一股淡淡感伤,仿佛还送来森林潮湿的气息,最适合在这样孤独的夜晚静静聆听。 手机震了一下,她点开。 胸口陡然发窒,仿佛全身血脉尽封。 她慌忙把手机扔了出去。 收到的是车祸当日的照片—— 监控照片不是高清的,可那段记忆铭记于心,日复一日地重现在她的梦魇中。 刺耳的碰撞、粉碎的玻璃、喷出的鲜血…… 仿佛一股寒风从心底旋起,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栗。 迷蒙的视线中,鲜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几乎将她淹没。 第49章 颜梦怎么死的,你真的不清楚吗 “砰砰砰——”吴妈的敲门声也显得焦躁不安,“小姐,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呆滞的眼眸开始转动,苍白的女人逐渐回神。 她擦擦脑门上的汗,故作镇定地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手机。吴妈,你去睡吧。” 吴妈半信半疑,惴惴不安地离去。 车祸后,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基本在半夜。 吴妈知道她不想被看到噩梦惊醒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般在得到回应后也便离开了。 盛南伊床头安装了呼叫铃,直通所有保姆保镖的房间,避免了得不到施救的万一。 床头柜的抽屉里有药,盛南伊赶紧吞了几片,盯着指针转了几圈,差不多缓解了。 她捡回手机,屏碎了开不了机。 她取出sim卡,拉开装满备用机的抽屉,随便拿了台换上,拨出电话。 半小时后,她收到回复,无法精准定位到号码主人。 暖光照着她明媚的脸庞,盯着手机的杏眸微微眯起,射出两道寒光,她再次拨出电话—— “陆斳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你什么时候才能玩够?” “这个角度刺激吧?” 陆斳珩没否认,她反而放心了。 红唇微微勾起,眼神和语气却倏然转冷,“我原以为你只是坏,没想到又蠢又坏。 陆斳珩,颜梦是怎么死的?你真的不清楚吗?” 对面迟疑了几秒,问道:“盛南伊,你这是什么意思?” 直白的话如刀似剑,击破了她凛起的冷气罩子。 盛南伊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很好脾气地说道:“陆斳珩,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做个被好好保护着的傻子,也没什么不好。 天冷了,没事多盖点土,别瞎蹦跶了。” 陆斳珩望着挂断的电话发了半天呆。 盛南伊的嘲讽与谩骂,他习以为常。 可她分明里有话,难道那场车祸还有他不了解的真相? 他靠在舒适的办公椅上,两条长腿搭在书桌上,摇来摇去。 摇了半天,也没能摇匀脑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三米的书桌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相框。 女孩长发飘飘,头戴白色碎花发卡,笑眼如星,宛若春水初生,身后的男孩只探出一个脑袋,灿若朝阳。 陆斳珩突然放下了腿端坐,盯着相框陷入沉思—— 那晚,乔雅昕说在酒吧里等他。 他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乔雅昕已经烂醉如泥。 他送她去了酒店,彻夜未眠地照顾她。 乔雅昕酒品很好,只是心里嘴里不忘傅承屹,一晚上念了很多次。 他的心也跟着痛了很多回。 次日,乔雅昕魂不守舍,说傅承屹不要她了,说要报复盛南伊,让他帮忙。 他明白,乔雅昕只有心受伤了才会想起他,他从无怨言。 他也明白,乔雅昕确实拿他当枪使,他心甘情愿。 原本他不会犹豫,全听指挥,他本身也不爽盛南伊很久了。 可今非昔比,他根本不是盛南伊的对手,若不是背靠大树,按照盛南伊睚眦必报的性子,他都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女网红的事全靠母亲和大哥出面才摆平,上次拍卖又挨一顿批,要是再掺和进去,他恐怕又要被赶去非洲了。 何况,感情本就是私人的事情,喜欢谁不喜欢谁,外人无法左右。 乔雅昕却一意孤行。 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衣服,一件又一件…… 她主动上前抱住他,“傅承屹在我心里17年,早已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了。 你现在要我连根拔起,我做不到。 靳珩,你帮帮我,说不定等我得到后就不稀罕了。” 不知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他的定力本就不够,半推半就地应下来。 第50章 盛南伊上方,砖头从天而降 盛南伊根本没把陆斳珩的恶作剧放在心上,也没时间细细琢磨。 西郊工地接连两天出现坠亡事故,被相关部门责令整改,还引发巨大的舆论风暴。 受难者家属起先愿意接受赔偿,过了几天突然反悔。 逮住蹲守的记者大倒苦水,指责盛世不把工人当人,安全措施敷衍,故意克扣工资…… 舆论喜欢造神,更喜欢把神拖下神坛。 偶像变呕像,网民纷纷加入指责无良资本家的大军。 性命攸关,不容忽视,盛南伊勒令建筑公司严肃以待,查缺补漏。 整改过后,她还亲赴工地,陪同监管部门的领导一同查验。 黑色宾利疾驰在郊外宽敞的大道上,林曕北从后视镜里打量着盛南伊,想说点什么。 见她眉头紧锁,疲态尽显,终究没有打扰。 她太累了,片刻的安宁都变成奢侈。 西郊这个区块虽然列入政府的2035规划,空地招标却遥遥无期。 四周一片荒芜,目前只有盛世的两栋楼在施工。 八百米外还有一处烂尾楼,六层盖了一半,开发商破产跳楼了,荒废许久。 整个上午和大半个下午,盛南伊都在陪领导考察,详细了解了工地的安全生产情况、现场文明施工情况及关爱工人的举措。 挨打要立正,盛南伊此次把姿态放得很低。 监管人员提到的都照办,没提的也主动查缺补漏,一切以员工生命安全为先。 她也高度重视员工的身心健康。 除要求实现安全全面升级外,在参观完工人的居住环境后,她提出会逐步提升工人待遇。 还派了全科医生和专科心理医生驻扎在工地,关爱员工的心理健康问题。 小赵跟在身后记了满满一本,不断与林曕北眼神交流,喜悦中透出些许无奈。 盛南伊绝非唯利是图之人,盛世国际的员工福利有口皆碑,这次实属天降横祸。 身为打工人,看见领导能为员工计深远,他倍感欣慰。 考察完毕,领导满意地离开,盛南伊一路相送。 谁料就在她的正上方,一块砖头竟从天而降—— 说时迟那时快。 林曕北以迅雷之势推开她,自己却避之不及,被四溅的砖块伤到左脚。 整改期间擅自动工乃是大忌。 原本心满意足打算离去的领导瞬间黑脸,撕毁了复工批示。 之前的努力全部作废,工期一拖再拖。 盛南伊勃然大怒,勒令全面调查。 诊疗室外,她一直在打电话,言辞激烈,心烦意乱至极。 门开,她立马挂断电话迎上来。 陈医生解释说,林曕北伤的是腓骨,有胫骨完整支撑,只是微微骨裂,骨折端没有移位,只需要用石膏固定或佩戴护具进行保守治疗即可。 不幸中的万幸,她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又出去打电话。 林曕北望着她的背影,心疼和惆怅各占一半。 他打开电视看了会儿新闻,见她愁眉不展地走进来,立刻换上轻快的笑容,“要不是骨折,我都不好意思找你要个长假。” 来盛世后,他一次长假都没休过。 不是盛南伊太苛刻,是他不放心。 盛南伊满脸愁云似乎被冲淡了些,她勾了勾唇,“都进医院了,怎么还嬉皮笑脸?” 目光落在林曕北戴着护具的左腿上,笑容转瞬即逝,眸色黯然。 她说:“你又救我一次。” 第51章 傅承屹穿着拖鞋就来了 林曕北温柔地望着他,“为什么是又?” “六年前已经算了。” 她不愿再提,他却不会忘。 盛南伊车祸醒来后,面临故意杀人罪的指控,却因傅承屹的态度消极应对。 万般无奈之下,和筱莹飞到美国请他回来帮忙。 官司本身不算复杂,只是面临诸多势力的干预和较量,屡屡陷入绝境。 最终遵循疑罪从无原则,她得以脱身。 车祸和官司在她这里成了禁忌,鲜少主动提及。 盛南伊沉默不语,林曕北也没主动讲话。 还是护士过来交待,打破了沉默。 林曕北家在风城,盛南伊已经派人去接林家父母了。 她让吴妈给林曕北准备了营养餐,让老周回去取。 电视开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日常性的财经报道,突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在国平路与青安路路口,一辆2013版慕尚宾利爆胎后撞上油罐车,引发爆炸。现场火焰高达十几米,目前已造成3人死亡、7人受伤。据悉,此乃首富盛南伊的日常座驾。】 —— 细雨如丝,轻柔洒落人间,鹿苑像裹了一层纱。 在朦胧的夜色中,傅承屹坐在窗前看书。 伴着淅沥雨声和舒缓曲调,好不惬意。 程斌打来电话,万分焦急,“傅总不好了,小姐的车撞上油罐车,爆炸了……” 话音未落,男人已奔向庭院,脚穿拖鞋就上了车。 浅灰色的威兹曼犹如闪电一般划破雨雾,在夜色中疾驰。 程斌没说完的话,一再被轰鸣的马达和加速声淹没。 他不断抬高分贝,最后吼了出来,“傅总,小姐没在车上!!!” “砰——” 威兹曼撞上了护栏。 “砰——” 安全气囊猛地弹射。 程斌慌了,不停喊着:“傅总?傅总您没事吧?” “没事。”傅承屹险些被安全气囊撞晕,缓了一两分钟,终于感觉魂回到这副躯体上了,才沉声道,“你说话能不能讲重点?” 程斌很冤枉,“您也没给我说的机会啊!傅总,您出车祸了吗?” 傅承屹下车查看,车灯坏了一个,车头凹进去一块。 他依然平静,“嗯,撞在护栏上,没什么问题,车还能开。 你去把监控调出来,维修和理赔稍后再说,我先去一趟砚城。” 程斌如堕烟海,又心急如焚,“傅总,刚才安全气囊弹出来了对吗?车子不能再开了,您别冒险!” 回应他的是无情的忙音。 已近凌晨的盛和天际,晕在一片细雨中,难获安宁。 从医院回来的周嫂,万念俱灰。 旁人稍稍安慰几句,她又泣不成声了,一旁的几个女性也跟着连连落泪。 司机老周给盛家开车二十载,性情沉稳,兢兢业业,惨遭不幸,让人痛心。 周嫂越哭越难过,“我们家老周,与人为善了一辈子,临了临了,连个全尸都没有啊!” 吴妈触景生情,想起病逝的丈夫,不禁悲从中来,走到院子里透气。 大门没关,她一眼就看到了傅承屹。 他穿着睡衣和拖鞋就来了。 第52章 你的存在已是莫大的伤害 吴妈赶紧抹去眼泪,沙哑着嗓音问道:“傅少爷,您怎么来了?” 和筱莹也跟了出来,见到傅承屹这身装扮也难掩诧异。 这辈子,和筱莹就没见过比傅承屹更冷静克制的人。 他的造化,都跟年长五岁的陆靳泽差不多了,属于置于神坛供人膜拜的那种。 事故从报道到现在,也才两个多小时。 可是从瑾市开车到砚城,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盛和天际又位于郊区,傅承屹估计也不住在市区吧…… 毋庸置疑,他一路飙车来的。 一时间,和筱莹情绪有点复杂,“伊伊没在车上,她没事,你不用担心。” 傅承屹全无赶路的疲惫与惊慌,神态淡然地点点头,往客厅走去。 和筱莹连忙拦住他,咬着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 “傅承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喜欢伊伊了,明明之前做得那么绝情。 但我想说,以前她需要你时你缺席,现在她不需要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 她哭得眼睛红红的,声音微微沙哑,语气却很坚定。 傅承屹没回应,甚至没给她一个眼神,径自往前走。 和筱莹根本阻拦不了,索性拽住他的衣袖,恼怒道:“傅承屹,你这算什么? 她车祸伤得那么严重,你连看都不去看一眼,现在才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现在不需要你,不需要你,不需要你!” 重要的话说三遍,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鹰隼般的利眸盯着她的手,和筱莹赶紧松开。 傅承屹这才收了那份犀利,沉静如常地道:“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能陪伴左右的,而是能给她分析形势、给她建议,能带来实质性帮助的。”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阴阳怪气? 和筱莹老大不高兴了,“是,在你傅总面前,我和凌天晔不过是草包,林曕北受伤住院也帮不上多少忙。 你可以看不起我们,但我告诉你,就是我们这样的草包,就是我们三个臭皮匠,一步一步地把伊伊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说着说着,她胆子也大起来,戳着傅承屹的胸口,抬起下巴,“而你,自命清高的傅承屹,曾经被她当成神一样崇拜和爱慕的男人,只会把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漆黑的瞳眸有微妙的骤缩,察不可闻。 认真凝着他的和筱莹没有错过,又添上一把火,“我们可能保护不好伊伊,但你的存在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伤害了。傅总,你请回吧。” 她作出了请的手势。 目光不觉间黯然下来,与没有星星的夜空一样寂寥安静。 他望着十米不到的客厅,声音愈发低沉,“和小姐自己在识人方面能力非常欠缺,我并不认为你能给她任何正确的建议。” 这个时候了还能直击命门,差点把和筱莹气吐血,正欲发飙,被吴妈拉住,吴妈让她先进去。 和筱莹三步两回头,守在客厅门口,对待傅承屹必须严防死守。 伊伊正是脆弱的时候,不能给狗男人以可乘之机。 第53章 总裁怎么了,谁不是呢 傅承屹对吴妈态度友善许多,只是语气轻淡,缥缈如天上垂落的雨丝。 他说:“吴妈,让我见她一面。” 吴妈手里捏着一团纸巾,低头叹息,“见一面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呢?你们本来就不是该走同一条路的人,既然已经过了分叉口,就不该期待还能相遇。 你这么优秀,多少女人爱你,你为何非来折腾她一个呢?如今她不是一个人,盛家的重任都在她肩上,多少员工等着她养活啊! 傅少爷,你不是一个执拗的人,也明白执迷不悟会带来多少困扰和伤害,何必呢?” 烟雨迷蒙,幽深的黑瞳也像落了雾。 他自嘲一笑,她好像真的不再需要他了。 一团气穿梭在身体里,最终横在心口处。 望着亮堂堂的客厅,惆怅不已。 雨丝没有停歇地飘落,如此清薄的雨雾,竟成了冲不过去的铜墙铁壁。 真丝睡衣,被雨滴逐渐渗透。 脚上的拖鞋,已是泥泞不堪。 在这样的雨夜里,高大的身形竟也显得有些单薄。 毕竟照顾了十几年,吴妈还是心疼,在心里悄悄叹气,嘴上还是催他快走。 傅承屹没再提盛南伊,又问了周嫂的情况,说要转钱,请她转交给周嫂。 吴妈不敢收,“我听小姐的意思,周末要办追悼会,您要有心,到时候自己送过来吧。那种场合,小姐也不好赶您出去。” —— “咚咚——”保安老张敲着威兹曼的车窗。 饶是高端别墅群,豪车司空见惯,停在树下的这辆车依然扎眼。 右侧车灯撞碎,车头大幅度凹陷,男人锁眉阖目。 这个男人他在新闻上常见。 经常开车过来,但不是业主,按规定不能放他进去,他似乎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停在路边,待几个小时或一整夜。 昨晚比较特殊,盛董家里出了事,他想进去,老张给他做了登记带了进去。 要换班了,老张特意来提醒,“傅总,盛董事长早就走了。” 傅承屹看了下时间,8:15了,确实该走了。 他驱车前往酒店,程斌已经带来了换洗衣物和文件。 十点钟,傅承屹准时出现在盛世国际大楼门口,不疾不徐地步入大厅。 一身高级定制墨色西装,气宇轩昂,丰神俊朗。 楼外记者云集,绝不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越是放大,越是找不出一点瑕疵,记者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神颜。 盛南伊已经开完一个会了,趁着间隙,小董来报:“盛董,前台说傅总要见您。” 她眼也不抬,“不见。” 小董琢磨再三,还是补了句,“是望安集团的总裁,傅承屹,傅总!” “总裁怎么了,谁不是呢?” 盛南伊大笔一挥,在会议决议上落下签名。 小董:“……” —— 男人长腿交叠,候在休息区。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着宣传册,薄唇扬起一抹笑弧,眸底也染上了笑意。 宣传册上,盛南伊侧身立于落地窗前,披着金光,光暖人冷,漂亮、高雅、孤傲,毋庸置疑的高岭之花,十分契合盛世国际的高端路线。 纵然穷其一生不可得,也愿穷其一生去追逐。 她才是盛世国际当之无愧的代言人。 第54章 他从十点等到了四点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出自卞之琳《断章》) 四年半了,前台换过几批,如今几个都没亲眼见过傅承屹,兴奋得像喜鹊开会—— “谁说好看不能当饭吃?我连看几天,保准能瘦到两位数!” “看照片惊为天人,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精致,这种人会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是不能亲吻到自己的帅脸,但我也不是不能帮他。” “帅死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对我有好处,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从颜值来说,傅总和盛董配一脸,哎,你们说,他们是不是要复合?” …… 几人突然对视了下,争先恐后地去送茶。 不一会儿,傅承屹手边摆满了各式茶点。 他客气又疏离,微微颔首示意。 女孩子们十分受用,故作淡定地微笑,一路小跑回去,激动地掐红了对方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傅承屹从上午十点等到下午四点。 前台纷纷审美疲劳—— “看来漂亮不能当饭吃,我又饿了。你说傅总他饿不饿?” “纸片人还用吃饭?” “不光吃饭,还要拉屎撒尿!” “哎,你们说,盛董真不打算下楼吗?外面记者可多着呢,我都不敢想明天的头条怎么写。” …… 大厅络绎不绝,谁也忽略不了傅承屹。 他等了大半天,淡定如故,没有丝毫不耐烦或不自然的情绪流露,宛若雕塑。 小赵下楼送人,见人还在,再次汇报给盛南伊。 盛南伊绝非有意忽略,工地事故和爆炸案,让她陷入被动,忙得难以抽身。 闻言她点开手机,他昨晚凌晨发过一条信息,她没回,他也没再发。 寥寥几字,却能让情绪放大无数倍。 盛南伊捏捏太阳穴,延后了会议,走向电梯间。 如有心灵感应一般,傅承屹恰好回眸。 映入眼帘的倩影,让他眼尾微微上扬,起了好看的褶皱,周身萦绕的清冷化作温暖柔和的春水。 引发了前台一阵惊呼。 小赵赶紧咳嗽示意,前台一秒端庄,向盛南伊问好。 盛南伊步履从容,目不斜视。 一米六七的身高,一两公分的平底鞋,在人均一米七几的前台面前,实在算不上高。 却带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谁在她面前都会低一等。 小赵将此解释为气场。 嗯,如今便是盛董气场全开之时。 唇畔轻挽,所到之处,犹如西伯利亚冷空气倏然而至,冷得骇人。 他眼睁睁瞧着盛南伊目光投向门口,吩咐道:“让记者进来暖和暖和吧。” 小赵:“……” 他看向傅承屹。 对方一派坦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吩咐下去。 十几个记者蜂拥而至,各个眉飞色舞。 没明目张胆地拍,架不住专业素养在身,纷纷寻觅到最佳角度。 傅承屹始终噙着一抹淡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他口吻平淡,像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盛南伊坐在他对面,脸色淡漠,“傅总舍己为人,我怎么能不知好歹?” 他又笑了。 这一次,连俊朗眉宇也浸染了笑意,呈现出不同于以往的柔和。 盛南伊清凌凌的眸被这份笑意深深刺痛,语气冷硬下来,“请问傅总过来,有何指教?” 第55章 傅承屹脸上挨了一拳 傅承屹终于敛起笑意,神色清和,“你确定要这样讲?或者应该问,你希望?” 他打量着对面的女人。 白色低领针织衫,露出优美挺直的长颈。 没有盘发,一头乌亮秀发散了满肩,微微打着卷儿。 珍珠耳钉小巧可爱,看起来比以往缱绻柔和。 眸底却漠然,客气的语气中夹杂着少许不耐烦。 已然逼近他认知里她的极限,他直截了当地问:“在洛杉矶你说过,乐园计划可以合作,还作数吗?” “当然。”盛南伊回得干脆利索,眼底的戒备与冷漠瞬间烟消云散。 冷白的长指递来一份企划书。 她接过来,哼笑,“傅总有成人之美,我当然不能不识抬举。” 说着吩咐小赵:“让童副总来接待傅总。” 又转向傅承屹,“抱歉,我还有个会要开,会有人跟你详谈。” 脸上察觉不到丝毫歉意,她果断起身。 傅承屹拉住她的手臂,“我也没说,找你只有一件事。” 分贝不高,掷地有声。 记者们欢天喜地,今天是过年了吗? “傅承屹!你放开她!谁给你的胆子,敢站到这里!” 盛南赫火冒三丈地出现在门口,像狩猎的豹子一样冲过来。 收到消息后,他火速从临城赶了回来。 举座皆惊。 记者反应最迅速,不装了,长枪大炮调整起来,今天他们要过年。 盛南伊抽回了手,傅承屹盯着那处。 掌心温度的流失,让心底生出几分怅然。 恍然间,盛南赫已揪住他领口,当机立断地挥出一拳。 被前台花痴半天的黄金左脸瞬间挂彩,血丝从唇角渗出。 长指拭去血丝,他弯唇轻笑,平添几分邪魅,叫人心神荡漾,前台尖叫着拍照。 盛南赫最烦傅承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跟着又要挥出第二拳。 盛南伊挡在身前,拳风拂起发丝儿,晃了两下又湮灭在落针可闻的冷寂中。 赤红的双眼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他不管不顾地吼:“盛南伊,你是疯了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难道忘了我被谁设计,我爸被谁气死,你被谁伤害?” 鸦黑的睫羽轻轻颤着,眨眼间那抹落寞无影无踪了。 盛南伊拉住盛南赫的手臂,转身说道:“傅承屹,你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先走吧。” 男人脸上带伤,晕在一片亮光中,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语气与目光同样坚定,“我说过我来不只有一件事,话没说完,没有要走的道理。” “好,那就看看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盛南赫把盛南伊推到一边,拉扯着傅承屹,两人扭打在一起。 盛南伊赶紧让人分开两人,把盛南赫架走。 双拳难敌四手,怒气冲冲的生那和被训练有素的保安保镖,一起扭送着去了电梯间。 盛南伊亲自招呼记者离开,“天黑得早,走夜路不安全,我就不留各位了。今天的素材也不少,够你们回去交差了。” 记者们恋恋不舍地离开。 视线再次落到傅承屹身上。 他坐在沙发上用冰袋敷脸,衣冠楚楚,云淡风轻,全无狼狈的痕迹。 她简直要气笑了,“看来冷静理智是我对你最大的误解,真想不到你还能当着记者的面打架。” 傅承屹一脸无所谓,“要打就打呗,又不是打不过,又不是没打过。” 盛南伊初步判定此人已疯,摇着头要走。 傅承屹不依不饶,“你到底有多忙?都抽不出时间听我说一句。” 女人身体微顿。 记忆循着血脉直冲大脑。 那年,她无数次问过吴妈同一句话——【傅承屹到底有多忙?都抽不出时间听我说一句。】 决绝离去的背影浮现在眼前。 她捏紧了手指,冷声道:“我还有个会。倘若你今天必须要说点什么,找间餐厅等我吧。” 第56章 傅承屹给她剥蟹肉 她向来恩怨分明。 傅承屹今天帮她一个大忙,她没有拒人千里的道理。 她不是他,懂得爱憎分明。 盛世国际周围商厦林立,傅承屹左挑右选,找了家创意中国菜。 不设包厢,卡座与卡座间距离较远,私密性不错。 12月了,天黑得早,傅承屹俯瞰窗外,华灯初上,一片繁华。 盛世国际四个大字在暮色中闪烁,闪出零零碎碎的过往。 盛世改名是他提的,字是他设计的,帆船造型的酒店包括国外许多酒店,也都有他参与。 他与这里终究密不可分。 盛南伊踩点来,裹了外面的凉气,却又像由内而外散出的。 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清泉一样的眸,好似能洞穿人心。 她穿着平底鞋,却走出了高视阔步的感觉,气场强大。 傅承屹不是没有等她的经历,没被无视得如此彻底。 女人仿佛到了餐桌,才注意到这里有个人一样,淡淡移来视线。 他接了大衣交给服务员,又给她拉开座椅,表现得十分绅士。 还主动搭腔,“你很聪明。” 盛南伊明白,他指的是,她借他露面炒热度,压下昨天的爆炸案。 转移舆论视线是公关的有效策略。 盛南伊环视四周,“你也很聪明。” 傅承屹明白,她指的是,他挑选的餐厅没有包厢,既能卸去她的防备,又保证了一定的隐私。 莫名默契,均有相视一笑的冲动。 盛南伊微抬眼眸,对上傅承屹的脸,微笑消失于无形。 傅承屹反而笑意更浓,过了几秒才道:“爆炸现场的视频,看起来像个意外,但结合昨天工地的意外来看,未免太巧,存在蓄谋的可能。” 他建议品牌方、政府有关部门和第三行业专家分别鉴定。 盛南伊说:“已经交待了。公司那么多人,难道还等傅总来建议吗?” 傅承屹微微一笑,“那说明你的团队很靠谱。” 盛南伊无语,“不然我每年高薪养着他们玩呢?” “你也可以只聘我一个,免费。” 盛南伊见他笑得很不值钱的样子,不想搭话,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擦手。 手指纤细白净,如细嫩的柳条,柔软而有弹性,在白炽灯下闪着莹润亮光。 头发随意撩到一边,微卷的发梢儿中和了她的冷淡。 傅承屹目光粘在她身上,好不容易腾出空来,示意服务员上菜。 从神情可以推断出,她的口味没变。 盛家长辈奉行节俭,在衣食住行上并不铺张。 盛南伊喜食鲜味,咸淡皆宜,百无禁忌,只是调味用的葱姜最好挑出来。 傅承屹抢在服务员前面给她盛了汤,仔细撇去葱花,“喝点莲子猪肚汤暖暖胃,也有助于消化。” 盛南伊慢悠悠地喝着汤,傅承屹却没动筷,戴上手套开始剥蟹。 神情专注,举止优雅,慢条斯理,仿佛不是在剥蟹,而是表演精湛的手上功夫。 席间安静,各忙各的。 一小碗剥好的蟹肉放在她面前。 松叶蟹在冬季繁殖,肉质紧实,蟹膏丰富,被誉为龙肝凤髓。 盛南伊没有拒绝,她向来习惯被照顾。 在家有吴妈周嫂,出门也有和筱莹与林曕北。 他们乐于照顾她,她也心安理得地接受。 即便是傅承屹。 第57章 打野被偷家 傅承屹又给她盛了小半碗海鲜泡饭。 炸过的脆米,香气浓郁,佐以海鲜的鲜美,令人食指大动。 她是会吃的。 舀了半勺蟹膏浸到海鲜泡饭里,浓香四溢,一口吃下去简直大满足。 傅承屹眼含笑意,换了手套开始剥新上的皮皮虾。 这个季节皮皮虾无膏,胜在肉质极佳,椒盐咸香,最合她口味。 傅承屹刚拿起一只,一个刺猬头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傅承屹,你还有完没完了?” 一天没盯紧,就被钻了空子。 凌天晔绝望得像是打野被偷家。 他今天摇了一堆人去调查爆炸案,结果就这? 憋屈! 狭长的眸瞪向盛南伊。 她吃得津津有味,懒懒地掀起眼皮,“来都来了,一起吃吧。傅总事业蒸蒸日上,多请一个也没什么压力。” 一句话让他怒气尽消。 于是乎,画面变得滑稽起来—— 傅承屹给盛南伊剥皮皮虾,凌天晔也不甘示弱。 傅承屹剥得又快又细,不一会儿剥了半盘放到她面前。 凌天晔剥得乱七八糟,有的像狗啃,有的少了一半肉,好歹凑了半盘也放过去。 输人不能输阵。 他轻咳一声,“伊伊,吃人家的嘴短,谁知道傅承屹请吃饭安的什么心,你吃我这份。” 望着盘里长长短短的肉,她的食欲跑了七七八八。 她稍稍点头,把蟹肉碗推过去,“辛苦了,跟你换,我用的公勺,干净的。” 凌天晔喜出望外,两口扒拉干净,嘿嘿笑着,“吃过的也没事,我又不嫌弃。” 大满足。 他舔着唇,冲傅承屹得意挑眉。 傅承屹:“……” 盛南伊并未顾此失彼,把惨不忍睹的皮皮虾给了傅承屹。 “既然是给我剥的,四舍五入就是我的了,谢谢你的蟹肉。” 傅承屹:“……” 凌天晔:“……” 分配得当后,她夹起傅承屹剥的皮皮虾,不紧不慢地品尝起来,好吃。 又蘸了蘸水,更美味了。 凌天晔和傅承屹莫名对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顿饭下来,凌天晔事事要与傅承屹一较高下。 唯有盛南伊大快朵颐,被喂得肚皮圆滚滚。 饭后,凌天晔寸步不离紧盯傅承屹,盛南伊趁机开溜。 见了两面,还是说不了几句,傅承屹竟也带着一脸满足离开砚城。 晚饭吃得太多,盛南伊像是发了饭晕,回家洗漱完倒头便睡。 一夜好眠,次日醒来神清气爽,脑子都活泛了不少。 —— 调查有条不紊地进行,事态逐渐明朗起来。 盛南伊抽空看了傅承屹给的古典主题乐园计划书,创意新颖,计划详实,可行性强。 开了一次研讨会,收获一波儿好评。 她在周一例会上郑重提出,安排给童副总负责,还要列入明年年度计划。 盛南赫坚决反对,说到气头上,当众拍了桌子。 盛南伊一脸不悦,让他来办公室。 岁月在他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伤,脸上也落下了扫不去的霜。 眼角的每一条细纹,眼里的每一条血丝,都散出对傅承屹的不满。 “我以为,因为伤得太重因为太痛,所以在你面前提都不能提起他。 我心疼你,才会容忍你不去打压报复,和他各安其事,结果你的漠视和远离只是因为他不来找你吗? 一旦他像饿狼一样扑过来,你根本毫无招架能力,完全被动。 盛南伊,他是傅承屹啊!是披着羊皮的狼,会趁你不备咬断你的咽喉,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让你连骨头都不剩!” 第58章 为了傅承屹大吵一架 黄昏时分,日光柔和,金灿灿地笼住两人,却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冷调。 盛南赫是枪林弹雨的残酷,盛南伊是疏离感拉满的清凉。 清凌凌的眸子,宛若冰雪初融的春水,留了零星的寒意,却又没那么强烈。 她静静地道:“在商言商,这笔生意盛世有的赚。” 她看过几遍企划书,规划完整,设计超前。 傅承屹的投资眼光毋庸置疑,投资什么,什么赚个盆满钵满。 再者,盛世有自己的建筑公司。 无论作为投资商、开发商还是建筑商参与,都能一本万利。 砚城与瑾市同属于一个经济圈,乐园计划也会得到两地甚至多地政府的大力支持。 对盛世来说,没有拒绝的理由。 探究的目光在她精致的脸孔上逡巡,没有找到心虚的证据。 盛南赫眯了眯凤眸,字字铿锵,“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我懂你为盛世殚精竭虑,也为盛世立下了汗马功劳,但盛世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能随心所欲,如果你要一意孤行……” “你要怎样?”她敛眉,潋滟水眸顷刻间寒凉起来,弯了弯唇,“召开董事会吗?他们的态度你会不清楚?” 盛南赫当然没忘刘陈几个董事的嘴脸,傅承屹根本就想从内部瓦解盛世。 可他无能为力,苦笑一声,“好好好,盛世是你当家做主,我算什么,还能左右你不成? 当年你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我是一无是处的败家子。 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长,我只是个不争气的草包。 无所谓,盛南伊,别说你跟他合作,就算你把盛世拱手相让,我也不敢有意见。 你尽管让亲者痛仇者快好了,踩着我的伤口去讨好那个男人吧!” “哐当——”盛南伊手一抬,文件撒了一地,她恼了,“我为盛世挖空心思,在你眼里只是为了讨好别人吗? 盛南赫,你以为我就那么想坐到这个位子挑起这副重担吗? 我难道没有尽心尽力培养你?难道没有给你机会?难道想独吞盛世?” 她步步逼近,小小一副躯体,释出巨大能量,压迫感极强。 盛南赫也慌了神,觉得话说重了。 他本意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怎奈嘴巴比脑子转得快,“没有那场闹剧,临城的项目未必会不顺。” “盛南赫!” 盛南赫莫名站住了脚,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天黑得早,乌云压城,吞噬了仅存的天光。 盛南伊立于落地窗前,俯瞰着日益繁华的城市,只觉得晕头转向。 公司没有秘密,盛南赫刚离开没几分钟,电话就进来了。 第一通是三叔盛世杰打来的,无非来给兄妹俩劝和。 盛南伊回应的态度并不积极。 盛世杰是公司第三大股东,原本持股不到10%,是卖掉纺织厂后他父亲分到的。 盛世杰留学归来,没进盛世,直到伯父离开后才回来,持股量大增。 她调查过,盛南赫当年因赌债抛售的股份,大头被傅承屹和盛世杰拿下。 盛世杰看似老好人一个,不直接参与公司管理,可耳目通天,公司大事小情都有他的身影。 她对他有所忌惮,尚未找到应对之法,偏偏盛南赫又跟她离了心。 第二通电话是林曕北打来的,旨在宽慰,还要出院去劝说盛南赫。 “我就戴着护具拄着拐杖过去,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我打出来吧?” 第59章 正对面是傅承屹的房间 饶是想象,盛南伊已经忍俊不禁,烦忧散了大半。 林曕北也放宽了心,正儿八经地劝道: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突然改口,接受傅承屹的合作要求,但我可以理解。 你在这个位子上,自然有你的身不由己,我相信你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 如果你需要找人倾诉,我一直都在。 不过,你是不是也要稍微考虑一下你哥的感受?他和傅承屹之间的纠葛,一时也很难解。这几年,他没有去找傅承屹麻烦,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伊伊,你们兄妹才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不要因为一个外人伤了感情。时间是最好的良药,给他时间抚平创伤,也给他时间去成长、去接受。” 林曕北话语轻柔,像恒温空调吹出的风,一点点融化她眼里心里的坚冰。 灯光在落地窗上绘出她的影,孑然、孤冷。 身上脸上满是疲惫,双眸却坚定冷傲。 她凝着窗里的自己,视线逐渐失焦—— 眼前明艳张扬的脸,与当初叛逆桀骜的少年,现在满眼挫败、勤恳努力的盛南赫逐渐重合。 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同样恣意地过了二十几年,同样面临支离破碎的盛家,同样被迫敛起锋芒从头学起,用双肩扛起庞大的集团。 窗外飘起雨丝,纷纷扬扬洒向人间,让她想起找到盛南赫时的漫天飞雪—— 俄罗斯,九月的克麦罗沃州已迎来初雪。 在冰雪覆盖的林间,有一废弃木屋,显得荒凉又荒唐。 敲门无应,他们破门而入,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人。 大雪天,木屋没有炉火,风顺着缝隙刮来,冷得刺骨。 昔日不可一世、挥金如土的盛家大少,穿着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烂单衣,缩在躲无可躲一眼就能看到的角落里。 像受惊的兔子落入猎人的陷阱,认命地抬起眸,惊恐、疲惫。 她的眼泪仿若洪水泛滥。 盛南赫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犹豫再三上前,猛地抱住她。 她从没见过盛南赫哭,那天他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她的围巾都能捏出水。 他痛心疾首,悔不当初,说再也不赌了,当场要剁手以明志。 幸亏她阻拦及时,斧头却在她右手尾指留下一道疤。 窗边迷蒙了视线的女人,微微垂着眸。 尾指的痕迹日渐浅淡却真实存在,莫名的酸楚再度袭上心头。 她快速眨着眼,驱散了水气。 游弋的目光又落在无名指上,纹身已淡不可见。 不过四年而已,竟已改变了那么多。 不过四年而已,又能改变什么呢? 乐园计划,充其量只是一场交易。 昨天的机会她能利用,今天的合作她也不能错过。 她是盛南伊,却不只是她自己。 —— 盛家老宅坐落于传统富人区,位置得天独厚。 中式园林风格,木质建筑古朴典雅。 与周边清一色的洋房相比,多了份书卷气,不喧闹不浮华,像她伯父一样。 盛世清斯斯文文,颇有旧日文人的气质,却并不墨守成规,思维敏锐,处事果断。 盛南伊接手公司后,对伯父越发钦佩。 她很久没回来了,老宅不复往日喧闹,分外冷清。 盛南赫遣散了大部分佣人,只留了两个保姆一个司机。 从前偌大车库都放不下要停在院子里的豪车也都不见了踪影。 张妈见到她惊喜交加,说盛南赫去打拳击还没回来,又是打电话,又是催司机去接,又是忙着端茶倒水,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保镖拿进来礼物,她说要留下吃饭,打发他们先回去了。 张妈喜不自胜,连忙去张罗。 她盯着厨房忙碌的身影,淡淡一笑,自己上了楼。 陈设如旧,物是人非。 伯父的书房,正对着傅承屹的房间。 抛开前尘往事,伯父对傅承屹也算照料有加。 傅承屹爱看书,伯父命人把两个房间打通,改成书卧一体的格局。 书架上密密麻麻填满了伯父四处网罗的珍藏典籍。 她也爱窝在这里,致力于留下存在的痕迹,把黑白禁欲风整成了四不像。 她张贴在门上的双人照没了,门也重新漆过了。 手指轻触粘贴的位置,一股空落落的感觉油然而生,冲击着她的鼻腔。 第60章 她是从小被宠坏的小孩 眸底在灯光映照下仍一瞬暗寂,盛南伊重重吞咽一口,打开了伯父的书房。 面积不大,五脏俱全,字画、藏品、书籍错落有致,品味不凡。 金丝楠木桌上,他最爱的小叶紫檀红木笔架还在,干干净净的毛笔挂在上面。 打眼儿望去,仿佛还能看到伯父正在写字,“落纸惊风起,摇空见露浓。” 金边眼镜,白色衬衫,半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干净斯文,儒雅绅士。 大多时候他是沉默的,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见她,眼里便会漾出笑意,满含宠溺。 伯父最疼她了,愿意满足她所有要求,包括傅承屹。 久无人居,灯都暗了,湿漉漉的眸,像冬日的雪融化在暖阳中,透出罕见的温润。 缓慢的步子在书柜前来回地踱。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伯父看书的神态,耳畔传来他讲过的话。 一切清晰如昨。 她从书架拿下他曾爱不释手的《资治通鉴》,仔细拂去上面的薄灰。 因常常翻看,书有些陈旧了,却也被精心保护着,边边角角没有丝毫褶皱。 纸质上密密麻麻地做了标记,字体工整美观,笔锋有力,气韵生动。 她漫不经心地翻着,竟在《长平之战》那篇里发现了一张照片。 抓拍的红裙女孩跳跃时的动作,高贵优雅,身姿曼妙。 她盘着发,微微侧身,看不清楚正脸。 从姿态、神韵和面部轮廓,依稀可辨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这个女人盛南伊并不认识,却有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已经认识了许多年。 这就是她伯父的秘密吗? 这就是他喜欢待在书房里的原因吗? 这就是他格外青睐这本书的根源吗? 她伯母过世很早,伯父一直没续弦,也没听过感情方面的传闻。 “小姐?” 张妈喊她,盛南伊把书放回原处。 关门时又郑重看了一眼。 照片里的女人好熟悉,可她分明不认识。 —— 盛南赫已经回来了,穿着家居服端坐在餐桌一侧。 他刚冲过澡,头发半干,盈满亮光,清瘦的俊脸愈显凌厉。 张妈笑吟吟地上完菜,问道:“少爷,小姐带了酒,要不要开?” 盛南赫没吭声,盛南伊一副好脾气地笑着,“我来开吧。” 先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见他岿然不动,盛南伊撇嘴笑道:“不是吧,盛南赫,哪有妹妹哄哥哥的道理?” 盛南赫面色漠然,依然不吱声。 盛南伊郑重地端起酒杯,“这杯酒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盛南赫神色有些不自然,仍然阴阳怪气,“我可不敢当。” 盛南伊一饮而尽,盛南赫皱了皱眉,“慢点儿喝。” 盛南伊笑着往他面前凑,“看来哥哥还是关心我的。好了,多大点儿事啊,你还要气多久?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爷儿们,磨磨唧唧一点儿也不爽快。” 盛南赫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就这样一杯又一杯地喝到了兴头上。 张妈见两人光喝酒不吃菜很着急,上前布菜,被兄妹俩赶回房间了。 白净脸蛋上飞起两朵红云,盛南伊的眼神也柔和了,手臂撑在餐桌上,笑意盈盈地,“哥,还记得你那台阿斯顿马丁吗?” “必须记得,那辆车我刚开了一回就报废了,简直要被你气死!” 盛南赫也喝得微醺,红着一张脸佯装恼怒,却又一秒破功。 盛南伊嘿嘿发笑,趴在桌上。 那年,盛南赫刚提了辆限量版阿斯顿马丁,就被刚拿驾照的她相中了。 盛南赫爱车如命,当然不肯,怎奈伯父偏心,说让她先开几天。 谁知她和朋友去轰趴,借了出去,直接撞到返厂都修不好的地步。 “哥,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从小就被宠坏了的孩子啊?” 她手托着腮,迷蒙的视线凝着杯中的红酒,雾气渐浓,细弱的嗓音如在呢喃,“大概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才会惩罚总是偷开你车的我出了车祸。” 第61章 她的声音甜得能拉丝儿 “伊伊,别这么说。”盛南赫闪烁的眸光带痛。 “你知道出车祸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要是能活下来,一定要痛骂你一顿。 盛南赫,你这个蠢货,是不是被骗了,买这个大块头,一点也不抗撞,还tmd容易侧翻,疼死我了!” 她灿然笑着,却有泪水点点迸出。 盛南赫心疼极了,上前抱住她,低声哄慰,“是我不好,怪我。” 他的怀抱好暖,勾出她的暖流,她放声哭了出来。 “可我醒来都没见过你,伯父也没来几次,傅承屹也不在了,一定是老天惩罚我的任性吧……” 眉宇紧锁,盛南赫的心像被钝刀砍过,闷疼闷疼的。 她哭了多久,他就哄了多久。 这么多年,兄妹两人从来没交过心。 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盛南伊的压力有多大,自己有多离谱。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 “傅承屹要离婚,你又不在,我只能自己扛起盛世。” “他们根本不服我,都想看我出糗,想拉我下台。” “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盛世没有傅承屹,也能屹立不倒。” “可我真的不行,要没有陆彦郴,公司都要破产清算了。” 盛南赫捕捉到关键词,打断了她:“陆彦郴?” 盛南伊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从他身上起来。 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水后,她不自然地笑道:“我是说多亏当年向陆伯父请教,才能拉到投资,让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盛南赫那时虽然回国了,却因状态差在疗养院待了很久,不太清楚这段历史,只是给她夹了菜,“你别光喝酒不吃菜,当心伤了胃。” 盛南伊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又道:“哥,以后别当着那么多人对我大呼小叫拍桌子。我好歹也是董事长,不要面子的吗?” “知道了。” “还有,记住自己的身份,别什么情绪都挂脸上。一个合格的领导,要沉稳冷静克制,要喜怒不形于色。” 盛南赫冷嗤一声,“像傅承屹那样?” 听他主动提到这个名字,盛南伊微微一怔,继而笑道: “你别瞧不上傅承屹,他在这方面登峰造极,隐藏起真实情绪,别人琢磨不透,所以不敢擅自妄动,在谈判桌上多受益啊! 师夷长技以制夷。你要实在讨厌他,也可以跟陆靳泽学习,他俩造诣差不多。反正你从小就认识陆靳泽,模仿他也一样。 哪天你能像他三分,我也好放心地把盛世交给你啊!” 盛南赫困顿地盯着她,“盛世给我,你要干嘛去?” 盛南伊趴在桌子上,视线渐趋模糊,声音缥缈,“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啊!” 盛南赫一直追问,盛南伊索性斟满了酒,“比如灌醉你,啊哈哈哈……” 餐厅渐渐没了声响,张妈不放心出来瞧,见盛南赫醉倒在地,赶紧扶起来。 盛南赫迷迷瞪瞪地上楼,还不忘叮嘱张妈给盛南伊收拾房间。 盛南伊小孩子一样噘着嘴坐在地上,“我不住这儿!送我回去!我要回去!” 张妈拗不过她,只好让司机送她回去。 吴妈瞧着她喝得烂醉如泥,也是大惊失色。 好在盛南伊没怎么闹腾就睡下了。 冬夜,无风,万籁俱寂。 连花开花落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 手机震动搅扰了一场酣睡。 盛南伊迷迷糊糊地划开手机,醉酒后的声音软软的,“喂?” 黑曜石般的眼眸骤缩,傅承屹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了,一时竟变得无措。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声音了,甜得发糯,好像能拉出丝儿一样。 第62章 她醉后连声喊着傅承屹 兴奋如洪流在体内蹿涌,抑制不住,随时都能冲破而出。 傅承屹连声道—— “盛南伊?” “盛南伊,你是在跟我讲么?” “盛南伊,你是……醒着的么?” 醒着怎会接他电话?可醉了又怎会回答? 可她也只回了那么一句。 此后只有无边的静寂,与女人越发酣畅的呼吸。 她在睡梦中接了他的电话—— 这份欣喜一如洛杉矶的晨曦,将他紧紧笼罩。 倒着时差写报告的男人唇角微勾,满脸疲惫一扫而空。 俊朗的眉宇舒展开来,如春风扫过的草地,盈满光亮与暖意。 盛南伊的原音就是这么娇软,而非这几年声线语气故作清冷。 何止声音,她整个人都是娇的。 不是矫揉造作的娇滴滴,而是浑然天成的娇媚,又带了点唯我独尊的骄矜,仿佛全天下都要以她为中心。 记得有一回,他在赶晚上要交的课程论文,她非要出门,一小时都等不了。 他写得顺手,敷衍了几句就忙自己的,她便恼了。 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抽出来扔在地上,他忙着结尾,没及时安抚。 她直接上前拔了网线和电源,扔了鼠标。 文档没保存,他半天的心血全没了。 他确实起了丝怒意,一抬眼,盛南伊噘着嘴,气鼓鼓地坐在地上。 蓄泪的杏眸里,既委屈巴巴,又倔强倨傲。 令人忍俊不禁,哪儿还有气? 他蹲下来盯着她,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盯着看了那么几秒,她的眸由暗转明。 氤氲的水气化作浓稠到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她眉语目笑,让人抑制不住把她揉进骨子里的冲动。 他也是那一刻才明白,盛南伊需要的其实是关注本身,不容忽略,不容敷衍,只要安抚好情绪,去的地方和做的事情反而没那么重要。 自此之后,他习得了一心两用甚至多用的技能。 既能随时保持回应,又能专心手上的事情,互不耽误。 然而,他已将此项技能修炼得炉火纯青了,为什么一段文字删了又写,写了又删,迟迟难以成文呢? 手指的动作不觉间停下来,写了大半夜的报告再看时无聊透顶。 他打开云盘,点开一个名为“life”的文件,一张一张翻着照片。 音乐播放器奏响了小提琴曲,声音细微到难以察觉,却一再撩动他的心弦。 心也随着旋律跌宕起伏,在寂静的夜晚缓缓流泻、倾诉…… “傅承屹!傅承屹!” 盛南伊温柔呢喃。 嗓音沙哑,含混不清。 像随意的梦话,可他听得真真切切。 心跳一瞬到了极致,五脏六腑、七经六脉仿佛都活跃起来。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她说了两遍,勉强达到了66.67%,四舍五入这不就是三遍吗? 他对她足够重要,才会入她梦、被她念。 他低声轻笑,全身细胞都被激活了。 清俊的脸庞也生动起来,仿佛精美的油画开始流动。 他守了整整一夜,却再也没有听到过什么。 哪怕只是梦酣呢喃时的脱口而出,哪怕只是半梦半醒时的窃窃私语。 早上,张妈卡着时间来敲门,没得回应,直接推门进来,无奈叹气,“喝那么多,难受吧?我煮了解酒汤,快起来喝。” 盛南伊睡眼惺忪,老大不情愿地爬起来。 等张妈一走,她又摔向大床,把脸埋进被子里。 头疼、胳膊疼、浑身都疼,像被人连夜揍了一顿似的。 “醒了?” 熟悉的嗓音不知从哪儿发出,她皱紧眉头,以为自己幻听了。 依稀记得这个声音梦里出现过,烦死了! 小脸拧成一团,她从被子里钻出来,声音愈发清晰—— “出什么事了,怎么喝那么多?” 真是活见鬼了! 盛南伊诡异地瞪着发出声音的手机—— 通话时长竟然长达7小时58分21秒! 秒数还在不断增加! 她惊慌失色,腾地爬起来,毫不犹豫地挂断。 动作迅疾,却也并未错过对方那声轻笑。 从喉间溢出,低哑、磁性。 轻轻柔柔,漾出无限暖意。 第63章 盛南伊把他拉黑了 思绪如麻,盛南伊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洗手间。 捧起冷水拍着脸,她默念:“不要慌,小事情。” 走出洗手间又查看了通话记录,对方打来的,悬起的心瞬间落回一半。 她无精打采地吃着早餐,听吴妈唠叨个不停。 一会儿说医生叮嘱不能过量喝酒,她一年居然能醉那么多回,实在不应该。 一会儿又问她怎么突然回老宅了,是不是大少爷出了什么事。 越听头越大脑袋越沉,差点一头栽进餐盘里。 那抹红色倩影蓦地闪现在脑海,她问吴妈:“伯母年轻时跳舞吗?” 吴妈干脆地掐断了她的猜想,“太太自小体弱,没见她跳过舞。” 盛南伊一脸八卦地凑过来,“吴妈,伯父有红颜知己吗,尤其那种爱跳舞的姑娘。” 她与父母搬去澳大利亚后很少回国,她对伯父的事情知之甚少。 吴妈微微一怔,有些局促不安,忽又笑着摆手,“那我可不清楚。反正太太走了后,先生没带过女人回家。小姐,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好奇。”盛南伊低头喝了两口汤,状似无意地问,“吴妈,昨晚我喝得醉吗?” 吴妈点头,“醉。” 舀起的半勺粥,又放回碗里,情绪也跟着跌落,还带着些微紧张,“是不省人事的那种吗?” “反正我一个人扶不动你,还是小白抱你回房的。” 落回一半的心又悬起来,“那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说什么奇怪的话?” 吴妈回想昨晚情景,忍俊不禁。 盛南伊眉头失控地跳动着,“我说了什么?” “你一直嚷,盛南赫,你快点支棱起来,总裁换你来做。” 盛南伊:“……” 为防后患,她果断地掏出手机,把傅承屹拉黑了。 第二晚同样的时刻,傅承屹抱着侥幸心理又打过来。 只有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傅承屹:“……” 从此,伤心太平洋具象化了。 —— 高级日料店的包厢里,冷白的手指一次又一次按下视频播放键。 惨烈的撞击声反复回响,几米高的火焰一再跳跃在女人冷漠的双眸中。 直到门被敲响,乔雅昕才关掉手机,迎接身着深灰色大衣的男人。 狭长的眸子冷厉,却在望见她的那瞬化成柔水一片。 乔雅昕笑着给他斟茶,“靳珩,谢谢你,果然只有你会永远站在我身边,无条件支持我。” 陆斳珩不解,接过茶,触及她的手指,微微发愣:坐了好一会儿的她,手竟然比他的还要冰凉。 乔雅昕轻轻抿着茶,旋即叹了口气,“没想到盛南伊运气那么好,居然又逃过一劫。” 惋惜的口吻。 清亮的眸底跳起幽暗不明的光火,陆斳珩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她不加掩饰,“爆炸啊!不是你安排的吗?” 陆斳珩皱眉,“怎么可能是我?” 凝着眼前苦大仇深的脸,乔雅昕不禁笑出声,“靳珩,我们什么关系,你在我面前还要藏着掖着的? 盛南伊找来那么多人,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你还怕什么呢?” 第64章 早在那场车祸里她就该死了 陆斳珩再三强调,“雅昕,真不是我。” 乔雅昕无所谓地道:“那就是恶人自有天收,看来老天都想助我一臂之力。” 她低头点开手机,再次播放起那段看了百八十遍的视频,噙着一抹冷笑。 粗粝的手指捏紧茶杯,陆斳珩望见她眼里像烧着一把火,愈演愈烈,心惊肉跳的。 他夺过手机关掉,问她想吃什么。 乔雅昕起先有点不耐烦,而后喟然长叹,“唉,她怎么就没在这辆车上呢? 不应该啊,难道她真有那么好命?” 温暖的包厢密不透风,陆斳珩只觉寒风刺骨,透心得凉。 下颌绷紧,他淡声道:“雅昕,盛南伊她也罪不至死。” “她不该死吗?早在那场车祸里,她就该死了!” 她好看的眼里,似有熊熊火焰正燎过草原,乘势而来,几乎将他吞噬。 呼吸一滞,陆斳珩毛骨悚然地看着她。 乔雅昕意识到自己失态,勉强牵了牵唇角,缓和了语气。 “我是说,如果盛南伊没开那辆乔治巴顿,说不定早就撞死了。 还有,颜梦长得好看还好说话,正值事业上升期,那么死了多可惜啊!” 她见陆斳珩沉默不语,凑过去,把脑袋靠在他肩上。 陆斳珩愁眉锁眼,只觉身体僵硬发冷。 —— 傅承屹从洛杉矶回来后,直接来到公司开会。 总裁办主任冯安平愁眉不展地汇报:“傅总,雅昕还是联系不上。一直是她联络赵总的,赵总也只肯听她的,我这里什么数据都没有,什么话也插不上……” 男人目光一凛,短暂沉默。 冯安平又补充道:“不是我说,雅昕最近真是不像话,说不来公司就不来了,说联系不上就联系不上,耽误了不少事儿。 你说她不来好歹知会我一声,交接一下工作。客户打过来我什么也不清楚,到了节点什么也做不了,这不是自砸招牌么?” 浓长的眼睫在脸上落下深深的影子,傅承屹淡淡眨眼,掩去浮起的情绪,不动声色地道:“我会找她了解情况,先让章然暂代她的工作。” 冯安平更不解了,“章然?她试用期还没过。” 现场也出现一阵躁动。 “章然处事沉稳,跟着程斌也学了不少,以后直接向我汇报,就这样。” 凛起一身冷傲凌厉的男人,说完便离开,留几位高管瞠目结舌。 与此同时,办公室也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暴。 表面上,大家围在章然身边—— “然然,不对,马上就该喊章副主任了,苟富贵勿相忘,咱们可是同一天进公司的缘分啊!” “大美妞看我,我要是迟到了千万要网开一面呐!” “然然升职我比本人还兴奋!我心跳呼吸通通加速,净化空气的能力瞬间秒了热带雨林,成为新地球之肺。我嗓子一嚎,产生的风力用来发电,能供应全人类!” …… 暗地里,八卦之魂全放飞—— “什么情况?不过半年,章然就成功上位了,那老乔咋办?” “难怪老乔整天便秘脸,我还以为她被盛南伊气的。” “傅总怎么回事?前几天刚和盛董上过热搜,拉拉扯扯,还等人半天,我以为他正在追盛董……” 一张神秘脸突然凑过来,“你们猜我给傅总送材料听到什么了?章然约傅总今晚去吃饭!还说她爸爸也来!” “这就见家长了?火箭速度啊!” “那老乔不得气死?” 第65章 章然居然带傅承屹去见家长了 几人建了个吃瓜群,聊了一下午。 眼巴巴地等傅承屹与章然一同离开后,忙不迭地跟上去。 停车场里,章然自然熟稔地打开傅承屹的车门,坐了上去。 黑色宾利发动,缓缓驶离。 吃瓜小分队惊呆了—— “居然是真的!章然居然带傅总去见家长了!” “亏我还以为章然出尘不染胸无城府,是我天真了!” “她本来就不简单,那天她把家里的什么东西带到公司,叫了闪送,地址是町茂府,拜托,町茂府耶,至少几个亿的大别墅呢!” “能留学十年的家庭当然不简单,你看她那气质,绝对从小培养的,妥妥的白富美。” “我怎么感觉傅总像个凤凰男,还是吃绝户的。先是盛南伊,再是章然,都是顶尖白富美。这么一想,老乔竞争力不行啊,长得不够漂亮,又不够有钱,家里还有个弟弟……” 轰鸣的车声像冷硬的刀,砍断几人旺盛的八卦欲。 白色跑车轰然而去,几人面面相觑—— “是老乔欸!” “妈呀!该不会去捉奸了吧?” “小艾,你听清他们去哪儿吃饭没?好想跟去看看!” —— 下班高峰,乔雅昕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了一步。 坐落于近郊的“枫”,是一间中式园林风的本帮菜,口味极佳,环境清幽。 她和傅承屹多次在这里宴请客户,熟门熟路地进来了。 包厢门留了条缝,白裙女人静坐一旁,长发及腰,温婉干净。 章然与她一样,爱穿白裙,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偏文艺,章然更仙一点儿,好似不染尘埃一般。 她却明白,章然的面具有多厚,藏得有多深。 怒火噌地一下燃起来,她推门而入。 温馨的灯光下,章然抬起的水眸有一刹惊慌,旋即沉稳,笑容姣好,“乔副主任,好巧啊!” 乔雅昕目光凉静,“巧吗?” 她一把夺过章然的包,把东西全倒出来。 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她从卡包抽出相片,恶狠狠地摔在章然脸上。 “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算不算更巧呢? 章然,你是不是以为我守不住傅承屹了,你就有机可乘了?” 章然眸光微闪,神色沉静,还在浅笑,语气不卑不亢,“乔副主任,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乔雅昕冷笑着抬高了分贝,“误会?你不喜欢傅承屹吗?你敢说你不喜欢他吗?” 清眸流转,章然一派坦然,“我确实喜欢傅总,不可以吗?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我喜欢一个优秀的单身男性,这有什么问题? 再说,你不是也喜欢他吗?你能喜欢,我为什么不……” 话音未落,乔雅昕已面目狰狞地扑过来,掐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儿。 “一个盛南伊还不够吗,怎么连你也要抢他?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是我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来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在接连的逼问中,乔雅昕不断加重力道。 细嫩的手指,钳子一样得硬。 章然挣脱不得,瞬间喘不动气,憋红了脸。 乔雅昕双目猩红,眸底释出嗜血的残忍。 她从章然濒死的绝望中得到快意,邪肆地挽起唇。 第66章 反正我欠你一条命 心一寸寸下沉,眼前光影频频交错。 章然没有放弃挣扎,双手大力扑棱,打碎了餐具。 服务员闻讯跑来,站在门口呆若木鸡。 一道黑影闪现,斥道:“雅昕,你在干什么?” 刻进骨子里的嗓音,让理智骤然回归躯壳。 乔雅昕尚未松手,已被男人大力拽开,扑在地上。 破碎的瓷片,划伤她的手腕,细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快速渗出。 零星的疼痛提醒她还活着。 还能清醒地看着听着傅承屹对别人的关心远胜过对她。 埋于长发中小脸煞白,章然惊魂未定,大口喘息。 她双眸含泪凝着傅承屹,摸着被掐红的脖颈儿,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不知道乔副主任是怎么了,没说几句就掐住了我。” 一旁的服务生纷纷应和。 乔雅昕惊慌失措,拉住傅承屹,“承屹,你别被她纯良无辜的外表欺骗了,她分明谎话连篇,对你居心叵测。我不要你跟她一起吃饭,我们走!” “走?谁允许你走?”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清瘦精明,气场强大,不怒自威。 乔雅昕明显一惊,“董、董事长?” 含泪清眸在望见来人的那一刻,委屈全然释放,任由泪水泛滥。 章然迎上来,边落泪边摇头,“爸,我没事。” 爸? 乔雅昕顿觉头晕目眩,耗尽全身气力才张开嘴,“爸?” 张枫没有回应,径自看向傅承屹,语气冷硬,“承屹,到底怎么回事?” 傅承屹目光幽深,攥住乔雅昕的手腕,沉声道:“这件事情,我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晚就不陪您吃饭了。” 离开前,他冷淡地瞥了眼章然及桌上的照片,意味不明。 乔雅昕不肯走,非要留下问个清楚。 被傅承屹生拉硬拽,到停车场才甩开她,“现在不走是想警察带你走?” 章家父女真要计较起来,恐怕会严重到杀人未遂的地步。 他重重闭眼。 倘若晚到半分钟,后果更是不堪想象。 沉睡的心开出一朵花,乔雅昕瞬间泪如泉涌,猛地抱住他,“承屹,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男人冷漠地推开她,“我送你回去。” 坐进副驾驶座,乔雅昕再度扑过来,浑身颤抖,发白的唇凑过来。 傅承屹别开脸,吻落在他的右脸颊上。 眸底划过一丝哀痛,她依然心满意足地笑。 她问:“章然既是张枫的女儿,为什么不同姓?” 他答:“隐姓埋名自有道理。” 冷静下来的乔雅昕,脑子突然转得很快。 “承屹,是张枫帮你拿到傅家工厂爆炸案的证据,对不对? 你为了报恩才让他出任望安集团董事长,对不对?” 男人的沉默无疑印证了她的猜测。 心花怒放,乔雅昕飞快抹去脸上的泪水。 含情脉脉地凝视他,无限的依恋中结了一丝愁怨。 长睫微眨,她幽幽地道:“当年你不想忤逆盛世清才同意与盛南伊交往。现在你还要为报恩选择章然吗?不可以,承屹,不可以。” 她跪坐起来,勾住他的颈,埋在他身上。 他结实的胸膛是她永远的眷恋,雄浑的气息承载了她毕生的渴求。 泪水再度奔袭,“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承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男人沉默到底,只是把她拉开,放回副驾,给她系上安全带。 乔雅昕不依不饶又要抱他。 他直接发动了车子,沉静的嗓音不染一丝温度,“你尽管动,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反正我欠你一条命。” 第67章 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暮色四合,街上车水马龙,与车厢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冷寂的黑瞳里,映出了耀眼车灯、璀璨霓虹与漫天落寞。 一条命,让两人深度捆绑。 他做不到弃她于不顾。 哪怕她错得离谱,无论从前还是以后,他都会倾尽全力地护她周全。 只是眨眼那瞬,在眸底总有破碎的影若隐若现。 乔雅昕闻言反而平静下来,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无论何时,傅承屹的安危胜过一切。 她目光呆滞,盯着车子驶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突然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我试过了,我根本离不开你。承屹,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男人沉默如山,带来巨大的压迫。 乔雅昕如坐针毡,紧咬的下唇泛出一圈青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知道你心里有她,我可以不在乎,真的。 可是承屹,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会爱你的她了,我还是以前那个爱着你的我。” 时至今日,乔雅昕可以确信没人比她更爱傅承屹。 盛南伊比不了,章然更比不了。 在时间长短、用情深厚上,她永远不会输! 她转头望向傅承屹,英俊的侧脸被灯光勾勒得凌厉而冷酷。 只是她的一剂猛药,傅承屹没来由地烦躁,左手扯了扯领带。 乔雅昕眸光深谙,苦笑一声,没再讲话,闭了眼睛。 温暖的车厢中弥漫着他的气息,微凉清淡的雪松味。 好似置身于森林深处的木屋里。 屋外一片白雪皑皑,屋里壁炉柴火燃烧,又温暖又安全。 她爱惨了这个味道,想念极了这个味道,竟挂着满脸泪水沉沉睡去。 黑色宾利停在绿云雅苑,车上的女人仍在沉睡。 干涸的血迹留在纤细白净的手腕上,留在清新脱俗的白色大衣上。 黑瞳眯了眯,傅承屹沉着一口气,把乔雅昕抱上楼。 公寓许久没有打扫过了,到处杂乱不堪,不像她。 出门前她应该精心装扮过,床上堆满了试穿的衣服。 浅浅淡淡的白,她爱穿白色。 傅承屹将衣服扫到一边,轻轻放她到床上。 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旋即如常。 被敏锐的他一眼捕捉,却没说什么。 傅承屹从客厅拿来药箱,为乔雅昕处理腕上的伤口。 平躺的女人呼吸紊乱,盈盈细泪从眼角渗出。 傅承屹视若无睹,绑好纱布后,把药箱放在床头柜上。 毫不犹豫地转身,撩开长腿,余光却瞥见纸巾盒后方的两板药上—— 盐酸舍曲林片和奥痰平片。 都不是完整的一板。 黑瞳骤缩,喉咙蓦然收紧。 身形微顿,而后加速离去。 乔雅昕缓缓睁眼,呆呆盯着天花板,任由泪水无声滑落,湿了枕头。 她轻轻抚摸着纱布,眸光哀怨又温柔。 侧脸看向床头柜的药箱,忽而意识到什么,腾地一下爬过来。 并排摆放的药片,像冰水将她浇透。 她发疯一样哭着把药片扔进垃圾桶,又捡起来,冲向卫生间,一片一片掰下来扔进马桶,按下冲水键。 药片打着旋儿被冲走。 她心中的酸楚与绝望却久久挥散不去。 她穿着衣服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任凭冷水浇灌。 好冷。 这个冬天好冷。 冷得好像过不去了。 春天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第68章 权衡过后你还是要放弃我吗 次日,乔雅昕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冯安平冷着一张脸,递上一纸通知——她被辞退了。 乔雅昕面色惨白。 凌晨四五点她才去眯了一会儿,又花很长时间遮住浓重的黑眼圈,涂了腮红和口红,现在又打回原形。 气色欠佳,脑子却清醒,她盯着通知上张枫的签名,冷静地问道:“傅总知道吗?” 冯安平回道:“傅总还没来公司。这是董事长的亲笔签名,绝对有效。雅昕,你去找人事总监,她会跟你详谈离职赔偿问题。” “冯主任清楚,我向来只对傅总负责。即便是董事长,也不能不经傅总同意便辞退我。” 她目光咄咄,语气却十分冷静。 冯安平叹了口气,“雅昕,你别叫我难做。” “我已经同意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她转身,犹如被冰冷的钢针刺穿,连轻微眨眼都传来不堪忍受的剧痛。 一脸淡漠的男人接过辞退通知,让她来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书桌隔开两人,像分列在两个阵营里。 乔雅昕快要记不清——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从同桌、并肩而行、画室同排而坐,变成了现在的隔桌对立。 关系也从同学、朋友、友人以上恋人未满到现在的上下级。 他们的不平等究竟是她允许的,还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她只是清楚,他们两人总是她主动,这次也不例外。 她问:“因为我没有显赫的家世,雄厚的背景,给不了你足够支撑,所以再度被踢出局了吗?” 他答:“你需要休息。” 她继续问:“傅承屹,权衡过后,你还是选择放弃我吗?” 傅承屹不作回应,面容冷淡。 他按下对讲,让程斌进来,吩咐道:“送乔小姐去医院。” 乔雅昕好不容易搭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不用送,我自己有胳膊有腿,我会走的!” 乔雅昕仓皇离去,程斌面露难色,“傅总,我要跟吗?” 傅承屹长指揉捏着额心,言语间流露出罕见的疲惫,“你不用去了,派人偷偷跟着就好。昨晚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身材魁梧的程斌眼里也有碎光闪烁,一脸严肃,“乔小姐最近确实去看过心理医生,但医生拒绝透露病人隐私。不过我拿到了乔小姐的药单。” 他把折叠整齐的药单递给傅承屹。 男人目光一沉,面色跟着沉了几个度。 程斌默默退场,傅承屹突然叫住他,“皮埃尔调查得怎么样了?” 程斌又默默走近,汇报道:“听说调查的三方基本都认可车子爆胎是个意外,马上就要公开调查结果了。 不过,皮埃尔不愧是痕迹鉴定大神,他说有重大发现。” —— 冬雨如针,纷纷扬扬地飘落,更添寒意。 女人蜷缩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看报表。 姿态闲散,神情慵懒。 白净脸蛋贴在沙发上,微微打卷儿的发丝与毛茸茸的盖毯交错,无限缱绻。 手机提醒她有新邮件待查收。 这是她的私人邮箱,鲜少有人知晓。 没有命名的邮件里,只有一个附件,是个十几秒钟的视频。 眉头越蹙越紧,冷下来的眸,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一如窗外渐长又凄冷的冬雨。 第69章 羊又何罪之有呢 晚间天朗气清,只是狂风大作,不得安宁。 陆家一如既往得热闹。 偌大的餐桌,围坐了二三十人。 每月一次的家宴,陆家人欢聚一堂,无人缺席。 酒过三巡,盛南伊竟不请自来。 佣人刚进来汇报,盛南伊已经进门了。 “真热闹啊,看来我是来对了。你们利索一点儿,快把东西抬进去。” 她指挥着酒店服务生把烤全羊抬进来,放在餐桌正中央。 陆老太太红润的脸上一片宁和慈爱,“南伊,你这是?” 盛南伊笑靥如花,“奶奶,我啊是专程来给家宴添道大菜的。 您还不知道吧,我在内蒙包了块牧场,专供旗下酒店和度假村。这不,刚送来一批羊,我赶紧拿来孝敬您了。” 陆老太太纵然笑着,浑浊的眸底却闪过一丝锐光。 陆斳珩见到盛南伊,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盛南伊,你……”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盛南伊大步流星地穿梭在餐厅,像在自家一样随意。 她双手搭在陆斳珩肩上,把他用力按回去,杏眸流转,一派清冷。 “陆家目前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最好给我闭嘴。 我今天过来,不只代表我自己,还代表盛家和盛世国际。 我只跟能在陆家做主的人聊,陆伯父,您怎么看?” “南伊,”陆彦郴不苟言笑的脸上一片严肃,声音淡淡,却不怒自威,“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含笑环扫餐桌。 再度看向他时,笑意加深了,“陆家果然人丁兴旺,真是令人羡慕啊! 可怜我们盛家只剩一对难兄难妹,整日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没人疼没人爱。 困难重重倒也不足为外人道,真正令我心寒的,是伯父不在了,昔日好友的背刺。” 陆彦郴闻言不悦,脸上墨色欲滴,“你这是何意?我与你伯父多年好友,对你二人自然怜惜,怎会背刺?” “我也是念及伯父与您过去的情谊,所以先礼后兵。 有样东西先拿来给您过过目,没有直接交给警方。” 她说完递去一张照片和一个u盘。 陆彦郴神色未变,只是利眸有一瞬骤缩,旋即如常。 他不动声色地问:“这又有何意?” “前阵子我那西郊工地上连发几起事故,闹得沸沸扬扬,想必陆董也听说了。”她不知不觉改了称呼,冷艳的脸上一派坦然,“如今行业低迷,僧多肉少,难道陆董选择此时入场,来个大小通吃?” “我绝无此意。”陆彦郴淡淡勾唇,眸底暗色弥漫,“此事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待。” “谢谢陆伯父,那就不打扰您阖家欢乐了。” 盛南伊微微颔首,走了几步又回头来,粲然一笑,“哦对了,烤全羊可是我们酒店的拿手好菜,厨师祖上三代都是烤全羊的能手。 今日贸然打扰,就让它替我给各位赔罪吧。 不过转念一想,羊又何罪之有呢? 任人宰割被端上餐桌还不够,还要给人做替罪羊,真是无辜又可怜啊!” 她连连喟叹,昂首挺胸地离开,背影冷傲决绝。 陆家陷入一片凄冷与凝重中。 座无虚席,鸦雀无声。 第70章 我只能管好自己的心不让她受伤 从出门到坐进车里,林曕北把盛南伊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他天生劳碌命,休息了没几天就戴着护具去上班了,听闻此事非要跟来。 雨天路滑,气温又低,盛南伊不让他下车。 再说,他进去无益。 她劝他说:“算了,一会儿闹大了,再让血溅你一身。” 推脱理由是夸张了些。 可她进去短短的十分钟,林曕北坐立不安。 他心思缜密,观察仔细,毫不掩饰的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把盛南伊给盯烦了。 “不用这么看。我大摇大摆地走进陆家,如果不能毫发无损地走出来,那陆家也要摊上大麻烦。” 听她这么讲,林曕北知道事情按她期待得解决了。 总算松了口气,眉宇舒展,展露出清俊平和的面容。 口吻仍凝着淡淡的担忧,他说:“你直接登门造访还是太冒险,毕竟我们还没搞清楚视频是哪儿来的。” 盛南伊舒服地靠在后座上,让司机开车,不紧不慢地道:“可我不能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视频鉴定过了,并非合成,那我就没有冤枉陆斳珩,陆家势必要调查清楚给我个说法。 再说,你以为视频哪里来的?难道有人敢冒着得罪陆家的风险来讨好我?” 砚城四大家族,陆家稳坐首位,权势滔天。 林曕北不敢断言,“你的意思是?” 盛南伊揉捏着太阳穴,不无讽刺地道: “每月举办家宴,真的能显出他们很团结吗? 真的团结的人家,需要把家宴设为每月固定项目吗?欲盖弥彰罢了。 陆家家大业大,哪个自甘示弱?视频搞不好就是陆家传出来的。 陆靳泽虽非善类,应该不屑于使阴招,陆靳铭整天阴森森的不好说,还有那些堂兄弟,各个虎视眈眈。 陆斳珩是个草包,可他一倒,多少人能吃饱。” “你还忘了一个人。”林曕北侧首看向她,“傅承屹。” 盛南伊正盯着窗外,精致五官在五彩斑斓的霓虹映衬下美艳绝世。 她转过头,犹如精美的画卷流动,令人徜徉其中,流连忘返。 女人神色转凉,画面停滞了一般。 她淡淡地道:“他和陆靳泽要推出一个什么智能狗计划,合作在即,不会自找麻烦。” 林曕北温和的嗓音也淡下来,还是凝着她,“他确实不会庸人自扰。可再精明的商人在爱情里也是盲目冲动的。 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是挣扎再三还是放弃不了的那种喜欢。” 他默默转移了视线,垂眸看向受伤的左腿。 不得不感叹时间的力量如此强大。 只要给足了时间,腿伤、心伤都会愈合。 车厢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复杂的情绪在两人心中凝结。 蓦地,她用过分平静的语气说道:“那天是他救了我和那个孩子,他手臂中了一枪。” 林曕北恍然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怆然,苦涩地笑道:“怪不得。” 怪不得她回来那几天状态不对,怪不得她突然改了心意,怪不得她用繁忙的工作麻痹自己。 他以为她应激了,却猜不透应的什么激。 四季常绿的香樟在地上投下云朵般的影,也在她脸上变幻。 衬得她异常安静。 “我和他之间有太多恩恩怨怨,没办法只把当成个陌路人。”她凝望窗外,任由树影渐次消失在视野里,“我只能管好自己的心,守护着她不受伤害。” 温和的笑容僵在脸上。 林曕北总是布满柔情的眸里倏然漆黑一片,仿佛消融了满城的霓虹。 第71章 傅承屹他根本不爱你 酒店套房里,女人坐在沙发上摆弄着精美的茶具。 红色透亮的茶汤,缓缓从女人纤白的手中流泻。 白色毛衣裙勾出美好线条,乔雅昕妆容精致,温柔娴静,红唇为她添了些许性感。 门没关,陆斳珩推门进来,唇色发白,黑眼圈很重。 眉宇凝着细不可闻的不耐烦,“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讲?” 乔雅昕想接他的大衣,陆斳珩却没有脱下来的意思,径自坐在沙发中。 绽在唇边的笑弧些微垂落,乔雅昕紧靠着他坐下来,温柔地注视着。 诚如盛南伊与和筱莹所讲,乔雅昕的长相很有迷惑性。 她也是美的,美得不刻意不张扬,没有攻击性,五官寡淡,蕴着独有的清雅文艺气质。 杏眸干净澄澈,哪怕仔细端详,也找不出丝毫精明算计。 笑容维系在精密计算的角度,淡雅知性。 此刻,她用这种眼神盯着陆斳珩,蕴含着几分委屈,柔弱的嗓音问他:“靳珩,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和盛南伊相比。” 陆斳珩疲惫地闭了闭眼,搭上她的肩头,“雅昕,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傅承屹喜欢盛南伊,并非因为她有多好,爱情本就很主观。” 即便知道她不够好,他依然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爱一个人,当然能接受ta的全部,好的坏的,他都爱。 可一提起傅承屹,她便扯掉了面具,“我知道!可是如果没有盛南伊,他还是会选择我会来爱我!” 陆斳珩无奈地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 “雅昕,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傅承屹不爱你,他从来没用看盛南伊的那种眼神看过你!” 字字句句,像尖锐的刺刀,捅了她一下又一下。 乔雅昕痛不欲生,整个人像碎了一般。 她又何尝不清楚? 哪个女人不是敏感又多疑?当她不愿拆穿时,除了配合他演戏还能怎样呢? 即便拆穿了,她的执念就能自然地放下了吗? 他在她心里扎根又发芽,难以撼动。 她没反驳,只是抱住陆斳珩,无视他重重蹙起眉头,用近乎卑微的语气求他: “再帮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傅承屹。靳珩,我什么都能给你,求你帮我。” 喷吐的烟雾袅袅升腾,越发稀薄,近乎透明。 一如他的心。 陆斳珩失望透顶,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中,还夹杂着浅淡到听不出的哀痛—— “你难道根本不会在乎我哪怕一点点吗? 不会想到我每帮你一次,都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乔雅昕抬起泪眸望着他,勾他脖颈想去亲他。 陆斳珩倒吸一口凉气,眉毛拧作一处。 乔雅昕这才意识到什么,忙去脱他大衣。 浅色衬衫上血迹斑斑。 她颤抖地解开衬衫纽扣,一整个惊叹住了—— 满身鞭痕,又深又重。 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还在撕裂。 触目惊心! 纤白细嫩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鞭痕,她问:“你父亲打的?” “嗯。” “下手可真狠。”乔雅昕给他系好扣子,“还好没把你赶去非洲,不然……” “还好?”他不可思议地凝着她,哑然失笑。 第72章 勾住他的颈亲上去 狭长的黑眸犹如神秘的马里亚纳海沟。 无声无息持续扩大的裂隙,默默吞噬掉奔涌的情绪。 表面被一层破碎的晶亮覆盖着,好似有淡淡的哀怨流动,内里却有更多她捉摸不透的情绪。 乔雅昕不禁拧紧了眉头,心仿佛被铁手倏然攥紧,急剧瑟缩。 这种熟悉到刻进骨血的感觉,让她迫不及待想说些什么压制下去。 她艰难挽起一个苦笑—— “我是说……如果把你赶去非洲,那我们岂不是完了?靳珩,我只有你了。” 她埋头在他胸膛,眨眨眼掩掉莫名的情绪,抬手摸他下巴。 陆斳珩的心跳依然澎湃,却鼓动出异样的节奏。 他眸光苍凉,眼神逐渐失焦,用分外平和的语气说道:“我被从遗嘱名单上除名了。” 宛若鱼雷爆炸,她的心海被炸得什么都不剩。 她惊坐起来,再也掩不去眸底的惊慌与算计,“这怎么会?” 男人并未没应。 空气冷凝,两人静坐。 任由各自的心思无声流动,任由复杂的因子不断纠缠、打碎、重组。 几分钟后,乔雅昕勾住他的脖颈儿,亲上去,在他耳畔不断研磨。 “靳珩,再帮我一次好不好?我只能靠你了。 我们家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们心里就只有宝贝儿子,更不敢得罪盛南伊。 可你不一样。你是陆家人。就算被除名了,还是陆家的血脉,伯母和奶奶那么疼你。 马上就是陆奶奶的八十大寿,这时候即便你犯了错也会被宽容以待……” 娇嫩红唇犹如新兵的武器,青涩又笨拙,全无技巧地攻城掠地,却也悄无声息地吞没了一寸又一寸。 话语含混地倾吐出来,每一个字眼却分外清晰。 犹如大号的喇叭,紧贴他的耳朵放了一遍又一遍。 眸光一寸一寸暗沉下来,陆斳珩忽然觉得那晚的鞭刑也没那么难捱,乔雅昕的话才是凌迟。 就这么反反复复切割着他,折磨着他,迟迟不给他一个痛快。 他用力扼住她的手腕,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雅昕,傅承屹根本不可能会爱你,你的努力毫无意义。” “我知道!可为什么会是盛南伊?凭什么是她盛南伊? 最先遇上他的是我,陪他度过难关的是我,救他一命的是我! 盛南伊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能和他谈恋爱和他结婚,凭什么离婚那么多年了还让他念念不忘? 我不甘心!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 她的情绪犹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 她张牙舞爪地在茶几前暴走。 一直望着她的陆斳珩视线却再度失焦—— 那一年,黎家新开了家幼儿园,全城权贵子弟都去了。 他因为揪了盛南伊的小辫被她暴揍一顿,陆靳铭不帮他出头,连老师都批评他。 又因告状被黎聿胖揍一顿,他求助无门,躲在角落里哭。 这时,一个穿白色公主裙的女孩走上前,从亮闪闪的珍珠包包里掏出手帕帮他擦脸。 眼睛大大,嗓音甜甜,“老师说男孩子要更坚强哦!我叫乔雅昕,你呢?” 那抹笑容那个声音从此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乔雅昕说她认识傅承屹十六年了,可他们已经认识二十年了。 二十年,男孩长成男人,运气好的都结婚生子了,他的心仍在漂泊,为爱放逐…… 迷离的视线终于回归,涌起的悲伤被浓重的雾气所掩。 不知何时,乔雅昕已经洗完澡了。 她穿了条白色吊带裙,皮肤通透雪白,圣洁如玛利亚。 还像当年的女孩一样,让他分不清时间是否变幻过。 下一秒,她勾上他的颈,亲他的动作更娴熟更自然了。 娇嫩的红唇,从脸颊一路辗转,覆上他的薄唇,急切地撬开、探索。 似乎不同了。 真的不同了。 第73章 你不欠我,无需补偿 乔雅昕见陆斳珩不为所动,有些焦躁不安,鼻尖沁出细密的薄汗。 她软软的身子陷入他的怀中,仰起头瞧他,用甜了几个度的嗓音勾他: “我承认我的心里一直装着傅承屹,但真正拥有过我的人只有你陆斳珩。 我只是不甘心,我为他付出那么多,他怎能一再轻易地把我甩开? 我好想看到他也能为我疯狂,为我着迷,觉得我不可或缺。 靳珩,再帮我一次,等事情了结了,我……我陪你去非洲好不好?我会把我的人、我的心全给你,我会好好补偿你。” 男人的眼神越发迷蒙。 她一瞬不瞬地凝着他,像误入一片原始森林,迷失在厚重的瘴气中。 任她如何努力,都抓不住,甚至开始看不到他的存在。 这股没来由的迷失感越发浓重,牢牢围困她,直至无法喘息。 心好痛好空,急需什么来填补。 她分开腿坐在他腿上,近乎粗暴地解他扣子,急不可耐地吻他嘴唇。 陆斳珩却只看到了女人讨好的神态,谄媚的表情。 曾经冰清玉洁的雕像仿佛突然碎在泥地里,脏乱不堪。 他皱紧眉头,制止了她,冷下来的嗓音克制绝情,“雅昕,为你做的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欠我,无需补偿。” 他抱起她轻轻放在沙发上,拿起外衣匆匆离去。 他颈间的点点红痕,宛若枝头的红梅,被突然而至的风暴席卷而去,什么都没留下。 乔雅昕忧怔地望着用力摔上的门,摸着脸颊莫名落下的泪,怅然若失。 —— 爆炸案发生在工地坠亡事件之后,家属又频说盛世的不是,难免被怀疑成蓄意报复。 警方、品牌方、第三方机构调查过后,不约而同地表示只是意外。 保险公司和品牌方支付了高昂的赔偿金。 赔偿金的大部分,盛南伊给了爆炸案的受难者家属和受害者。 余下的部分,自己又添了些,捐给因爆炸受伤却支付不起高昂手术费的儿童。 此举没有公开,却被小媒体报道了,赚了一波好名声。 前阵子那些痛骂她万恶资本家的人,不少改竖大拇指了。 对此,她没有公开回应过。 诉讼在即,坠亡工人老李的妻子,突然改口说想接受原定赔偿。 她说家里没了顶梁柱,自己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才想讹一笔。 现在知错了,看了报道知道盛南伊是个好老板,很有人情味儿,不会弃他们孤儿寡母于不顾。 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人。 家里有两个小孩上学,她要打两份工才勉强度日,可家里老人尿毒症要做透析。 警方严厉批评教育了她,把处置权交给盛南伊。 盛南伊当然清楚背后主使是陆斳珩,老李妻子只是他手里的枪。 但这一次,她没有松口,依然坚持诉讼。 只是提前支付了原定的抚慰金。 林曕北说:“我还以为你又要大发善心,撤案、给钱、安排医生。” 烈烈北风被隔绝在玻璃窗外,盛南伊一脸冷漠,“我是商人,不是大冤种。 名声固然重要,但是得看我想不想要。 钱我也有的是,但是得我愿意才能给。 贫穷不是他们的错,血口喷人就是他们不对了。 见到棺材才落泪,晚了,我不接受道德绑架。” 第74章 你也只是眼见她光鲜亮丽才会爱她而已 嘴上不饶人,盛南伊最终只索赔了一块钱,算是不争馒头争口气。 坠亡案总算落下帷幕,持续提升的待遇让工人干劲十足,工期平稳有序地推进。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盛世国际以远低于预期的价格,拿下距离西郊工地八百米的那处烂尾楼。 盛南伊满面春风,全体员工在欢乐祥和的氛围中迎接新的一年。 西郊其实不算偏僻,只是政策有变开发暂时搁置了,附近有盛世在建的楼盘,周边配套也逐步提上日程,由盛世接手最合适不过。 烂尾楼因开发商破产跳楼,买家闹得凶,流拍过多次。 今年初被一外地开发商拍下,政府协助做好了调解赔偿工作,暂时安稳。 盛南伊自己都没想到,陆彦郴会让她坐享其成,也算塞翁失马了。 新年新希望,一切都在好转。 女性单身公寓、女性情感法律咨询中心、烂尾楼建设、乐园计划均被列为公司新年重点项目,且有的忙了。 董事会后,盛南伊前所未有得舒坦,瘫在办公椅中放空自己。 和筱莹发微信邀请她明晚去温泉度假村跨年。 云雅温泉度假村,建在砚城与临城交界地带,背靠云梅山,紧挨溪云湖,是一处集温泉、游山、戏水、马场、高尔夫球场于一体的高端度假区。 12月31日正式营业,零点时有烟火秀,还请了当红流量助阵。 盛南伊对此毫无兴致,耐不住和筱莹一再央求,也便同意了。 度假村由和筱莹堂姐和筱雅与丈夫云城共同投资。 和筱雅是和家唯一还与和筱莹保持联系,并持续表达善意的人。 盛南伊清楚她的出现不只给足了和筱雅面子,更是让和筱莹好过。 她下班后才过来,出城的路段拥挤,赶过来时庆典已经结束了。 和筱莹说在汤池等她。 暗寂的夜空下,群山环绕的度假村宛若一颗夜明珠,闪闪发光,惹人驻足。 盛世在全球建了不少度假村,经验丰富。 云雅温泉度假村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让她暗自感叹人外有人。 她们被安排在距离汤池最近的联排别墅。 质朴典雅的木质建筑,沉睡在夜色下,让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房间充满了巧思与人文关怀,体验甚佳。 盛南伊简单冲了个澡,换上泳衣,裹上浴袍便出了门。 —— 房间里,乔雅昕泪眼涟涟地望着高大冷凝的男人,哭到沙哑的嗓音问道: “承屹,告诉我,我并不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对吗? 你没有忘记我给你递过的橡皮,写过的纸条,折过的千纸鹤。 没有忘记我们画过的同一幅画,看过的同一本书,吃过的同一个鸡蛋仔。 也没有忘记我为你受过的伤,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对吗?” 男人默不作声,俊美容颜刀雕般精致,瞳眸深沉。 乔雅昕哭笑不得,眸光破碎,心脏隐隐作痛,言辞愈发激烈—— “盛南伊她不会再爱你了! 骄傲如她,也曾义无反顾地爱过你,却只得到欺骗与伤害,她不会再回头了! 承屹,你放下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幽深黑瞳重重闭起,傅承屹沉声道:“雅昕,可以了,多说无益。” 乔雅昕瞬间破大防,挂满泪珠的脸再度扬起时,倔强又冷淡。 她冷笑一声道:“好,那我们就说点有用的。 你说你爱她,那这份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到了怎样深刻的程度呢? 倘若你早就爱上她,怎么会对发生如此严重车祸的她不闻不问?怎么忍心在她家中遭遇那么大变故的时候坚持离婚? 还是优秀如你傅承屹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也只是眼见她光鲜亮丽才会爱上她而已。 这样的爱情根本不值一提,任何女人都会嗤之以鼻,何况是她盛南伊? 你以为她会放着身边大把的痴情男不要,而选择一个背叛过她伤她至深的你吗?” 第75章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大大的能量。 嗓音微弱,震耳欲聋。 震碎了幽如深潭无波无澜的眸,泛起潋滟水光。 傅承屹沉默了几秒才道:“不是现在。” 乔雅昕愣住,眼泪也止住了。 她努力消化这几个字,却没有成功,眼里空茫一片,“什么意思?你是说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 调回日常模式的男人浑身散着冷气,“我不知道。” 满腔怒火与悲痛拼尽全力压下去,乔雅昕深深凝着他的脸。 这张铭心刻骨、魂牵梦萦的脸,怎会对她如此冷漠无情呢? 她百思难解,只能换上最温柔的面孔和嗓音去哄他,她摸着他的脸,“既然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自寻烦恼呢? 承屹,我才是真心爱你的,爱了很久很久,爱得很深很深。 与其等一个没有结果的人,不如让我来爱你照顾你抚慰你。 如果你能睁眼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会两眼空空。” 她说着解了浴袍带子,抖了抖肩,浴袍丝滑落地。 保养得宜的肌肤,宛若少女般莹润,在灯光下熠熠闪烁。 漆黑的眼瞳猛地骤缩,傅承屹闭起眼,语气冰冷,“雅昕,别这样。”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被乔雅昕冲过来抱住。 屋里很暖,她身上很凉,浑身颤栗,抖动如筛。 眸底黯然,他嘴角挽起嘲弄的弧度,“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可你的爱又有多无私?那年在酒店,不是你下的药吗?” 乔雅昕瞬间松开他,长睫如蝶翼扇动,“你……你知道?” 男人高大身影如黑云蔽日,字字句句像千万斤的石头砸过来—— “我还知道你也喝了。” 犹如冰水迎头浇下,乔雅昕无助地捂住耳朵蹲下来。 豆大泪珠砸在地板上,尽是她的心碎。 “就像你说的,与其等一些不可能的结果,不如去珍惜还能抓住的。 陆斳珩对你掏心掏肺,你却一再利用他,你就不怕连他都弃你而去吗? 我从没忘记你我的情分,也曾万分珍惜。 但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我对你问心无愧了。 雅昕,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包括友谊。 瑾市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家吧。” 再平淡不过的嗓音,没有丝毫情绪。 就这么幽幽传来,缥缈如云雾如细纱,难以捕捉。 他要从她生命中撤退了。 彻底地撤退。 乔雅昕哭得泣不成声。 虚弱无力,犹如枝头最后一片残叶,在寒风中萧瑟,一吹即散。 男人毫无留恋的冷漠,却是她眷恋的最后温存。 她套上浴袍起身,用破碎颤抖得不够清晰的声音问道:“所以,你要回到她身边去了吗? 傅承屹,如果…… 如果没有盛南伊,如果她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傅承屹留下一句“或许”便离开了。 门半掩着,他走出门,只见一个浴袍女人慌张离去。 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令心口猛然一窒。 他快步跟了上去。 拖鞋不太合脚,盛南伊一路磕磕绊绊地来到13号温泉池。 池中空无一人,她没在意,以为和筱莹social去了。 她脱下浴袍放在池边,纵情投入温泉怀抱。 黑色挂脖泳衣,不太保守的款式,将曼妙风光展露无遗。 修长白皙的长腿,扑腾起水花,却比水花更亮白耀眼。 瞧着纤细,脱衣有肉,都长到了该长的位置,完美融合了骨感美与肉感美。 肌肤紧致,依稀可辨肌肉线条,流畅自然。 她靠在池边阖着目,看起放松,实则脑子像一团浆糊。 明明四下安静,却觉震耳欲聋。 傅承屹和乔雅昕的对话,像被按下了重播键,一遍一遍地回响。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男音。 她扭头,四个浴袍男敞着胸膛走进来。 更有甚者直接裸了,浴袍随意搭在手臂上。 五脸震惊—— “啊!!!!!” 第76章 傅承屹把她揽在怀中 十万火急,盛南伊来不及拿浴袍,迅速转身背对四人,双臂紧紧环住自己。 后方一个比一个兴奋,狼眸在她细腻光滑的后背上来回扫荡,毫不遮掩。 为首的寸头不禁吞咽一口,不值钱地笑道:“和筱雅可以啊,了解咱们兄弟几个的品味,送来的人不错嘛!” 池中的女人面红耳赤,娇艳欲滴,令他全身上下蠢蠢欲动,按捺不住。 另一个也抑制不住满身亢奋,嘿嘿笑着走上前,“又嫩又白,成年了吧?小妹妹,来,让好哥哥瞧瞧。” 俏眉紧拧,盛南伊往更远的池边挪动,直至躲无可躲。 她重重咬唇,眸光被蒸腾的水气氤氲,底层的怒色反而冲淡了。 因为与和筱莹同泡,她才随便拿了身不那么保守的泳衣。 现在——简直不敢轻举妄动。 满是难堪无措,她全身泛红,尤其耳垂,浓郁的娇粉仿佛要滴下来。 她越躲越羞,几人越是心痒难耐,摩拳擦掌。 “别害羞啊,哥哥这就来陪你。” 寸头脱下浴袍随手一扔,朝池子里走。 伸出的脚还没碰到温泉,人已被钳住扔了出去。 高大伟岸的身影,黑漆漆地倒映在池中。 盛南伊顿时心安,侧脸望去,那几人依然不堪入目,她索性闭了眼。 傅承屹冷静如常,慢条斯理地脱下浴袍,扔过来。 盛南伊连忙穿上,转身过来,露出正脸。 粉扑扑的脸,清凌凌的眼,一束寒光穿透水气射出来,迷人又危险。 寸头摔得鼻青脸肿,扶起来还是晕头转向的。 旁边的人勃然大怒,手指粗暴地戳着傅承屹的胸口,“哪来的愣头青不要命了?连咱们大名鼎鼎的卢少都敢得罪?” 裸的那个忙不迭地裹上浴袍,还不忘给他迎头一棒,“我看你才疯了,傅承屹,望安集团的傅承屹!” 他对着傅承屹恭敬鞠了一躬,“打扰了,您继续。” 他拉着其他三人离开,卢少却不从。 他磕破了脑袋,血顺着脸颊滴在地上,依然初心不改。 “傅承屹怎么了?傅承屹也不能影响我泡妞吧?” 认识傅承屹的那个赶紧来捂嘴,哆哆嗦嗦地道:“闭麦啊大哥,我还不想死呢!你泡妞去别处泡,几条命啊,敢来泡盛南伊?” “什么?你说池子里的是盛南伊?” 他回头去瞟,已被三人架着抬走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朦胧水气弥漫,犹如轻纱笼罩,如坠云间,如梦似幻。 盛南伊有一瞬的懵怔,男人趁机下到池中。 胸膛饱满有力的曲线,宛若大地起伏,蕴含无穷魅力与力量。 极近的距离,她微微失神,眼睛更是不知道往哪里搁。 向上一抬,薄唇轻启,低哑的嗓音仿佛铺着一层薄笑,“拉黑我的时候干脆利落,面对一群猥琐男反而一声不吭了?” 盛南伊杏眸怒瞪,用力把浴袍扔给他,往台阶走。 半道又折返,走到他面前,她扬起傲慢的脸蛋,“因为我原本是想等他们下来以后这样的。” 她一脚踹了过去。 柔能克刚,人在水中根本发挥不出想象的力道。 她那一脚踹到傅承屹的小腿上,宛若拿根羽毛轻挠,令他心痒难耐。 他又开始笑。 从喉间溢出来的轻笑,一路染上眉梢。 清俊的面容一瞬柔情起来,眸底流动着浓稠的色彩。 喉结也跟着上下涌动。 传递出危险的信号。 盛南伊赶紧撤退,三步并作两步踩上台阶,怎料脚一滑,又摔下来。 傅承屹长臂一伸,把她揽在怀中。 扑腾起来的水,纷纷扬扬洒落下来,映出两张精妙绝伦的脸。 水雾弥漫,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他的眸子染了情欲,湿漉漉的。 不只是眼睛,连发丝儿都是湿漉漉的。 胸膛的节奏一下胜过一下得急促。 盛南伊抿紧了唇,用力推他,却不慎被什么撞了下,瞬间羞怒不已,扬起巴掌甩过去。 “傅承屹,你下流!” 第77章 你难道在质疑我的性别与功能 傅承屹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舌头轻轻顶着脸颊,他似笑非笑地挑起眉。 “你穿成这样躺在我怀里,我有反应不是很正常? 你是对自己的身材美貌不够自信,还是在质疑我的性别与功能?” 赤裸裸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她,不知是不是这张帅脸的加持,不会觉得猥琐下流,反而透出一股莫名的真诚。 也是见鬼了。 盛南伊又羞又恼,温泉水加快了血液流通,却迟迟没供给给大脑。 她尚未恢复自主思考能力,再度遵循本能,扬起了巴掌。 被傅承屹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还在笑,展开的笑颜带着那么点儿吊儿郎当。 “是打顺手了还是打一下不够解恨?你就不怕惹恼了我?现在这里可没别人会来,难保我不会兽性大发。” 盛南伊才懒得理他,迅速抽回手。 无处安放的视线停留在他右臂的伤疤上,微微一愣。 傅承屹浑不在意地道:“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依然灵活自如,能吃饭能工作,还能稳稳接住你。” 红扑扑的脸蛋上写满了无语,盛南伊轻嗤一声,“谁担心你了?” 他的笑意藏在眼底,轻描淡写地道:“也是,就不指望你担心了,下次再想打我时卖这条疤一个面子就行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里又热又闷,盛南伊烦躁不安。 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啰嗦至极,她想也不想拔腿就走。 傅承屹没有阻拦,含笑看着她。 急吼吼上岸的女人带起一阵水花,晶莹剔透,雪白肌肤晕了层极淡的粉色,当真是清水出芙蓉了,令他久久不能忘怀。 从前的盛南伊也是人间绝色,仍有少女特质,美中带娇。 如今的盛南伊多了一份魅,笑的时候魅,冷的时候也魅,挺叫人欲罢不能的。 —— 盛南伊从浴袍掏出手机,重新看了微信,发现和筱莹发的是3号温泉池。 她竟进错了汤池,大无语事件。 她一头扎进3号汤池,过了好一会儿才吐着水泡上来。 和筱莹一脸见鬼了的表情问她是不是遇见鬼了。 盛南伊精疲力竭,懒得再解释,靠在池壁上闭眼享受了一会儿。 和筱莹不再叨扰。 上班和上进的痛苦,她都无法感同身受。 她舒舒服服靠在那儿,刷着手机吃零食,突然问道:“群里明天要爬山看日出,你去吗?” 盛南伊问都有谁去。 “就和筱雅、云城、慕容婷、赵明博、李子岩、凌天晔他们,我要是爬不动了让凌天晔给我背上去,嗯,这么一想,倒也不是不能爬。” 她兴致即刻高涨起来。 盛南伊没听到不想见到的人,一脸无所谓。 云梅山以漫山遍野的红梅闻名。 未到花开时节,可山间植被覆盖率高,冬日登顶别有一番韵味。 盛南伊每年会抽时间度假,高山、南极、沙漠、雨林,她都去过,这个海拔对她毫无压力。 车祸时,右脚别在车里,伤得蛮重。 先后动过几次手术,依然无法灵活如初。 医生并不建议她过度用脚,不能穿高跟鞋,不能长时间走路。 可她从云端跌落,摔了个粉身碎骨,感受到命运的威力。 却偏要爬到高处,让命运看看,这副躯体还能由她支配。 即便走到最后要靠止痛药坚持,即便一下山就要接受治疗,她也没有放弃。 就这样,她同旧疾、同命运抗争了一年又一年。 真好啊,又活过了一年! 真好啊,又赢得了一年! 第78章 傅承屹从岔口走出来 是夜,烟花绚烂了整片夜空,持续了整整一小时。 在璀璨烟花与高亢歌声中,他们轰轰烈烈地迎来新的一年。 盛南伊与和筱莹笑着举杯,许下新年心愿。 凌天晔、李子岩几人举着香槟喷洒全场,孩子一样打闹。 和筱雅与云城带头跳起了舞,全场嗨起来了。 有那么一瞬,盛南伊迷蒙的双眼看到了小时候。 从前家里也会放很久的烟花,他们几人满院子跑着、闹着,大人都在笑。 盛大的烟火,绚烂、热烈、奢靡。 她偶尔责任心作祟,也会操心一下成本,可又觉得人生该有这样奢靡的时刻。 让旧一年的不幸与糟心,被烟花带到半空,统统化为灰烬。 让新一年的祈愿与希望,被烟花带到半空,照亮整个人间。 —— 为迎接第一道曙光,登山小分队不到五点就集合了。 和筱莹一出门有点咂舌:队伍远比想象中庞大,三五成群,约莫有二十人。 尽管大家全副武装,她锐利的目光往人群一扫,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不想见的。 乔雅昕白衣白帽白鞋的装扮在夜色下格外明显,露出一张清纯无辜的脸,搓手哈气,扑面而来的少女感。 和筱莹十分厌弃她的假面,蹙眉道:“新年第一天就遇到鬼,晦气!” 更晦气的是,两人沾亲带故,乔雅昕母亲是她堂姑。 群里没有乔雅昕,昨天放烟花也没见过,但她受邀也在情理之中。 反倒是她,在这支遍布和家亲戚的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 but——来都来了,只能眼不见为净,和筱莹拽着盛南伊走到队伍最前方。 凌天晔屁颠屁颠跟上来,形成了坚不可摧的屏障。 凌天晔经常参与户外运动,一身专业运动装备,瞧着比平时要顺眼。 他笑眯眯去摘盛南伊的双肩包,遭到无情拒绝。 和筱莹卡点讽刺,“是我长太小还是你眼太大,怎么就能漏下一个我呢?” 凌天晔视若无睹,言行举动都围绕着盛南伊。 盛南伊不胜其烦,率先迈步,成了队伍的领头羊。 凌天晔和李子岩紧随其后。 和筱莹体力欠佳,没走几步就喊累,逐渐被队尾的和筱雅、乔雅昕等人赶超。 出于使命感,她只能加快脚步跟紧乔雅昕。 日出时间将近七点,现在仍然伸手不见五指。 暗夜的山林中,他们头灯发出的微光仿若萤火,将台阶一层层照亮,仿佛在呼应满天的星辰点点,有种孤独宁静的美。 凌天晔快走几步,与盛南伊并肩而行。 从他的视角望过去,盛南伊侧脸的轮廓堪称完美,如梦似幻。 月色为她镀上一层清辉,加重了本身的清冷感。 凌天晔频频压下想牵手的冲动,可盛南伊已经很久没骂过他了。 他心脏突突地跳,一边重复着注意事项,一边悄悄向她靠近。 盛南伊专注在登山上,并未留意两人距离持续拉近。 就在凌天晔慢慢贴靠过来,并要状似无意地触到她的手指时,分叉口闪现出一道黑影。 明晃晃的灯光,仿若警局提审室里的探照灯,逼得所有罪犯现形。 “这么巧?”薄唇喷吐出白色哈气,嗓音冷冷淡淡,恰如此刻直逼零度的气温。 两人不同程度地愣了下。 想牵手的冲动完全被凌天晔抛诸脑后了。 沸腾的血液涌动着喷薄欲出的怒火,“傅承屹,你属鬼的吗?这么阴魂不散!” 第79章 我摔得再痛也没关系但不能让你受伤 傅承屹充耳不闻,强行插队,走到了队伍最前列。 全黑的装扮,冷漠的背影,极具压迫感。 彻底激发了凌天晔的胜负欲,他步子越迈越大,勇往直前,傅承屹也不甘落后,一步两个台阶,两人你追我赶地争抢了十几分钟。 凌天晔遥遥领先,与傅承屹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正得意洋洋,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耍了:不好,傅承屹一定回去陪伊伊一起走了! 他匆匆折返,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俩人:李子岩,以及李子岩的人形挂件和筱莹。 凌天晔要疯了,没头苍蝇一样地四下乱窜,“人呢?盛南伊呢?” 李子岩没好气地道:“不知道,自己妹妹自己照顾,烦死了!” 李子岩连忙把和筱莹扔给他,自己一溜儿烟跑了,全无方才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虚弱样。 凌天晔象征性地扶了一把,心思全在盛南伊身上,也要跟着跑。 被和筱莹一把逮住,“凌天晔,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咱们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好歹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你要这样,我可要回去告状了!” 凌天晔不以为意,和筱莹只能使出杀手锏,“伊伊多在乎我你明白吧?她要是知道你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不顾,一定会生气的!伊伊生气的后果你明白吧?” 头灯映出她狡黠的双眸,亮若皎月,却像两颗子弹直击心脏。 凌天晔只好妥协,背上她的包,拽她胳膊往上拖,不耐烦地问:“伊伊呢?还有剩下那些人呢?” 和筱莹赖在台阶中间的空地不肯走,喘着粗气望着凌天晔来的方向,也是摸不着头脑。 她在拐弯处稍作休息,谁知道那些人一眨眼全不见了。 包括与她并排走在队伍最末端的乔雅昕,看了条信息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蹭蹭蹭地跑了几步,了无踪影了。 月黑风高,狂风呼啸,她怕极了,只能在群里发消息求助。 李子岩还算有点良心,返回陪她,却一路哭爹喊娘,满是嫌弃。 要不是念着与凌天晔的交情,她严重怀疑李子岩随时会跑路。 果不其然,凌天晔一出现,他瞬间逃之大吉了。 —— 盛南伊没被两人带乱节奏,保持匀速上升。 只是傅承屹莫名折返,像是特意来寻她,却也什么都没说,与她保持四五个台阶的距离。 又到分叉口,他左转,盛南伊犹豫了下,朝右方走去。 山顶海拔不过两三百米,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殊途也会同归。 没走几步,傅承屹竟跟了上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清幽的小道上—— “这不是景区主路,可能会导向野路,现在光亮不够,你没必要为了躲我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盛南伊忽然想起以前说的那句——你离我越远,我就越安全。 很想再次送给他,又不想白费唇舌,硬着头皮往前走。 傅承屹也没再说什么,默默从她身后走到了她前面。 走过平坦的鹅卵石小道后,迎接两人的果然是一段野路。 寂静的夜晚,山林犹如沉睡的野兽,蛰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就连脚下的石子和松针,都充满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滑倒。 盛南伊一路踉跄过几回,都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隔着手套隔着厚衣,可接触是真实的,迎面扑来的气息是真实的。 清冽的雪松香,与林间独有的草木清香混杂、缭绕,搅扰她的思绪。 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逞强。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奔走在一个又一个小山坡上,穿山越岭,漫漫长路仿佛看不到尽头。 —— 接连赶超多人走到队首的乔雅昕依旧茫然无措,哪有傅承屹的身影?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环顾四周,像黑暗中疲惫仍需觅食的野狼,只能向前冲。 冲了一会儿,视线中出现了两个黑色身影。 其中一人靠在树上,姿态慵懒闲适,不作第二人想象。 乔雅昕大步流星地冲过去,没留意脚下厚厚松针里埋的几块小石子,脚底一滑,朝斜坡滚落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傅承屹长臂一伸,扯住乔雅昕衣袖,却被极大冲力拽了下去。 竹林坡度不小,斑驳竹影摇曳在忽明忽暗的视线中。 傅承屹一路摸索,勉强扶住一根枯竹站稳了。 竹身发黑腐败,不堪重负,从中间裂开,发出了并不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夜色下格外渗人。 将不时尖叫惊慌的女人彻底震醒了。 乔雅昕望着傅承屹冷峻凌厉的侧脸,热泪盈眶,“承屹,谢谢你救我,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的位置,这就够了。 这根竹子根本承担不了我们两人的重量,我不能拖累你,你放手吧,我摔得再痛也没关系,但我不能让你受伤。” 第80章 傅承屹扑上前给她做了肉盾 盛南伊:“……” 不是,这是在演八点档的苦情剧么? 方才起的那点儿似有若无的惊慌,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用明晃晃的头灯追寻着两人。 可惜这样的距离与亮度,她没能第一时间欣赏到两人的表情,甚是遗憾。 傅承屹默不作声,一脸沉静。 手臂稍稍用力,把乔雅昕拽上来,两人沿着滑落的痕迹回到坠落的坡下。 乔雅昕左看右看,手足无措。 没有支撑和扶手,这个坡她爬不上去。 傅承屹一把托起她,像发送货物一样,只是尝试了几次没成功。 两双漆黑的瞳眸不约而同地望着坡上双手环胸的盛南伊。 她无奈地伸出手,乔雅昕难掩讶异,抓住她的手。 盛南伊与傅承屹互相配合,一人托举,一人拖拽。 胜利就在眼前,正当乔雅昕脚踩到实地时,眼底划过一抹算计。 她用力一拉,瞬间松开手,盛南伊猝不及防地前倾,直直地往下坠。 傅承屹身手敏捷,扑上前给她做了肉盾,两人抱在一起往下滚。 直到傅承屹背部抵到一棵粗壮的竹子才停下来。 一声闷哼压在喉间。 头灯的光照亮了外缘,彼此的脸都很模糊。 唯有气息明显。 雪松与白茶的香气融合、纠缠,萦绕在林间,似铺天盖地网,牢牢将两人困住。 看不清对方眼神,却能感受到彼此目光的灼热。 紊乱的心跳,缠绕的气息,紧紧的拥抱,稍微动一动便会触碰的鼻尖,如此暧昧的距离…… “南伊,承屹,你们还好吗?”乔雅昕着急地高声喊。 头灯就是她的第三颗眼睛,在两人身上探寻,眉宇一片愤恨,嘴里却全是关心的字眼—— “南伊,你有没有受伤?都怪我手上没劲,抓不住你了。承屹,你是不是受伤了?” 冒昧的声音犹如寒风,往心里灌,往记忆里灌,切割了时光。 盛南伊目光一沉,从傅承屹怀中爬起,拍拍尘土,踩着坡上的几个坑,利落地爬了上来。 傅承屹紧随其后。 乔雅昕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他,心有余悸地道,“还好你没事,不然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盛南伊实在没眼看,冷嗤一声转身便走。 傅承屹视线追随盛南伊,毫不犹豫地把乔雅昕手臂摘开,大步跟了上去。 乔雅昕目露凶光,也跟着走了两步,“哎呀”一声蹲下来,委屈巴巴地喊他:“承屹,我好像扭到脚了。” “所以呢?” 男人身形微顿,声线在寂静林间加倍清冷,还铺着一层浅淡的不耐烦。 乔雅昕咬着嘴唇,眼巴巴望着他,“我走不了了。” 傅承屹没动,又问一遍:“所以呢?” 乔雅昕嗓音越发微弱,“你……能不能送我下山?” 眼瞧盛南伊已经走出二三十米了,傅承屹不再犹豫,点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淡声道:“你等几分钟,云城会送你下山。” 说罢,灵巧身影在林间快速穿梭,如履平地。 任凭乔雅昕又喊又叫,毫不犹疑。 乔雅昕垂眸,满目荒凉,挽起一抹苦笑。 和筱雅、云城等人赶过来,正商量由谁护送。 李子岩急吼吼赶上了进度,也迎上了众人期待的目光。 天蒙蒙亮,他一脸不满逐渐清晰起来,“不是要我去送吧?” 和筱雅微微一笑,声音温柔极了,“本来应该我和云城去送,但我们是组织者,待会还要负责拍照。婷婷他们几个,都是一对一对的……” 李子岩:“……” 合着就逮着他一个单身狗虐呗! 早知道烂在他妈肚子里了。 第81章 盛南伊每张照片都有傅承屹的身影 误选岔路,进度不如想象中顺利,他们没有赶上第一道曙光。 到达山顶时,朝霞映照在云端,整个天空被染成金赤色,宛若火海,壮丽非凡。 如梦似幻,好似天空的诗篇,唤醒沉睡的人间。 观看日出的人们兴奋地呐喊,在各个山头呼应着。 盛南伊也深受感染,忘却不快,沉浸在日出的喜悦中。 傅承屹与她并肩而立,凝着她的侧脸,流露出罕见的温柔。 凌天晔一路小跑上来,对傅承屹满是忌惮,最终还是选择了掏出手机拍照。 晕在初升朝阳下的盛南伊,温柔又美丽,还冲他笑了笑,说了句:“凌天晔,元旦快乐!” 简直夺人心魄! 他完全忘记了一路上照顾和筱莹的不快与被傅承屹抢先一步的憋屈,张开双臂拥抱盛南伊。 盛南伊表示婉拒,转身抱住了和筱莹。 体力不支的和筱莹倏然容光焕发,从包里掏出专业设备,张罗着给她拍照。 作为一个日常生活仅剩吃喝玩乐交际应酬的千金小姐,她其实在摄影方面还算专业。 不知为何,盛南伊今天一改常态,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孩,任她指挥拍摄。 完美伟大的一张脸,与漫天云霞辉映,美得惊心动魄。 她一边拍一边惊叹不已。 凌天晔也看呆了,看过多少场日出远不如今天来得震撼。 傅承屹不喜欢拍照,今天却没有远离人群,就连眼神都难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下山后,一群人匆匆吃过早餐回去补觉。 和筱莹躺上床困意全无,端着相机兴致勃勃地欣赏,突发感慨,“伊伊,为什么你每一张照片里都有傅承屹?” 正闭目养神的盛南伊满腹狐疑地爬起来,接过相机。 果不其然,无论是自拍还是他拍,无论是个人照还是合照,都有傅承屹的身影。 有时是脑袋入镜,有时是侧脸,有时是背影。 张张不同,张张不缺席。 这个事儿真的很难评。 和筱莹哭笑不得,“说真的,我都有点磕你们俩了,什么缘分啊这是!” —— 午后柔软的草坪像巨大的地毯,暖阳为每一片草叶镀上金色光泽。 几位男士在高尔夫球场上闲闲散散地立着,一派悠闲。 不远处的马场里,和筱莹拉着盛南伊挑选赛马。 修身黑西装勾出曼妙身姿,白裤扎在长皮靴中,两人戴上马术帽,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惹人注目。 马场出于娱乐性考量,降低了马术障碍赛的难度。 设置了十二道障碍,高度统一为0.6米,宽度可容纳2-4人同时越过。 既方便日常训练和娱乐,也便于举办趣味性比赛。 盛南伊与和筱莹赛了两轮,盛南伊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她受过专业训练,骑马不在话下。 和筱莹也不赖,举手投足间风范尽显。 和筱雅笑吟吟地迎上前,为两人鼓掌,裁判也吹哨表示欢呼。 球场上的男人听闻声响,纷纷放下球杆走来。 两位女士的出现,让马场成为焦点,人们扎堆地聚过来。 马背上的和筱莹面色突变,跳下来,对着来人挑眉道:“孟澜?你怎么在这里?还和乔雅昕混在一起?真是活见鬼了!” 敌人的敌人,难道真的能成为朋友? 第82章 乔雅昕要与盛南伊赛马 孟澜穿着白衬衫和马甲,棕色皮靴,露出两条大长腿。 她也有盛南伊那般直逼人心的美貌,又白又靓。 一双狐狸眼里满含笑意,说话却冰冰凉凉的,尽是挑衅。 “这里又不是你开的,你能来我不能来吗? 即便是你开的,也没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吧? 饶是再怎么嚣张跋扈,也管不着我和谁交朋友吧?” 和筱莹听出来了,三句话都在回应她的问题,只是最后一句针对的是盛南伊。 早年间两人因误会发生了不愉快,后来孟澜莫名其妙嫁给了一直喜欢盛南伊的黎聿,只能对立。 这题无解,和筱莹也懒得跟她争论,转身走向盛南伊,孟澜却叫住了她。 “和筱莹,咱们比一场吧?” 和筱莹回过头,指着自己,十分费解。 和筱雅想为她说话,刚开口就被堵了回去,孟澜笑道:“雅雅姐,在马场上还是比赛更有意思!和筱莹,你们该不会不敢吧?” 你们——和筱莹琢磨这个字眼,果然针对的是盛南伊。 盛南伊的颜面她必须维护! 眉头一挑,和筱莹爽快地应道:“好,我跟你比,怎么比?” “简单一点好了,就像你们刚才一样,同时进行,比谁先到终点。” 和筱莹没意见。 盛南伊把马交给工作人员,坐到观赛区。 她知道和筱莹在替她应战,孟澜自始至终针对的都是她,只是她不适合出面。 她与孟澜即便在社交场合里碰面,也会视若无物,头都不点。 孟澜骑术不错,前两局两人各赢一次,第三局孟澜以微弱优势领先。 和筱莹化身假笑女孩,礼貌地握手恭喜,而后嘟着嘴朝走来。 盛南伊忍俊不禁,“输了就输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和筱莹垂头丧气,不无遗憾地感慨道:“本来想逞个能,没想到……嗐,嫁到黎家的,果真是雄鹰一样的女人!” 提到黎家,想起那双忧郁破碎的眸,盛南伊的笑容不觉间淡下来。 和筱莹赶紧刹车,“乔雅昕怎么会搭上孟澜,他们婚后不是住在国外吗?” “可能是惺惺相惜吧。”盛南伊浑不在意地说着,挽着和筱莹离开。 乔雅昕却迎头追上来,“南伊,我们也比一场吧?” 毫不遮掩的目光落在乔雅昕灵活自如的腿上,唇畔挽起的弧度布满嘲弄。 乔雅昕站在暖阳下,绽开百合花一般清雅的笑容。 她用人畜无害的清眸望着盛南伊,“筱雅姐这里的医生简直妙手回春,我的脚已经不疼了,可以跟你比赛了。” 和筱莹轻嗤一声,“你确定?” 盛南伊的骑术可是得到过某知名奥运冠军亲传,名师出高徒。 孟澜目光淡淡,语气淡淡,“玩玩而已,不会不敢吧?” 激将法对盛南伊没什么用。 可对方是孟澜和乔雅昕,她只能应允。 马场越发热闹,仿佛整个度假村的人都来观战了。 氛围越发浓厚,凌天晔不知从哪儿扯了个易拉宝,写上“盛南伊,必胜!” 唯有傅承屹位于一角,清俊冷淡,仿佛置身于其他图层。 第83章 她要当着傅承屹的面赢盛南伊 和筱雅命人挑两匹好马牵过来,两人猜拳,获胜者优先选择。 盛南伊赢了,选择了一匹刘海挑染的马,也是她之前骑过的,身躯雄健,快如闪电,深得她心。 不知是因两人太剑拔弩张,还是凌天晔太虚张声势,和筱莹莫名有点紧张。 伴着裁判的哨声,盛南伊一马当先地冲出去。 她骑在马背上,双手紧握缰绳,身体随着马匹起伏自然摆动,坚定自信。 她身下的枣红马腰背滚圆,四肢粗壮,冲劲十足,接连跨越几道障碍。 她轻抚马鬃,仿佛与马儿合二为一,纵情享受驰骋的乐趣。 谁料枣红马突然嘶鸣一声,停了下来,就地拉起肚子。 任凭盛南伊如何挥鞭牵拉缰绳,它岿然不动,只顾一泻千里。 乔雅昕没有悬念地拿下第一局的胜利。 白皙脸蛋泛起红晕,周身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 和筱莹与凌天晔当场抗议。 裁判与和筱雅面露难色。 盛南伊步履从容地走回起点,并无失利者的沮丧,无所谓地道:“没关系,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自己挑选的马,自行承担后果。” 乔雅昕淡淡笑道:“没关系的,南伊,你可以重新换一匹,不然搞得我好像胜之不武。” 和筱莹翻了个白眼,大声嘟哝,“本来也是。” 乔雅昕看向她,“和小姐,我哪里胜之不武了?” 和筱莹不屑地瞥她一眼,“刚才这匹马还能跑能跳,怎么会突然拉胯?保不齐有人动了歪心思……” 和筱雅连忙拉住她,“筱莹,你在瞎说什么?” 孟澜凉声哂道:“只有你们赢才算公平么?合着我刚才赢,也是胜之不武?” 和筱雅挡在两人之间,“新年第一天,别因小小意外伤了和气。” 凌天晔才不听她的,坚持为盛南伊鸣不平。 乔雅昕只能故作大方,“算了,刚才那轮不作数,我们重新比过。这样吧,每轮比赛都更换马匹,我们亲自去马厩挑选。你们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筱雅姐吧?” 凌天晔觉得靠谱,抢先答应,“换就换,让伊伊告诉你死字怎么写。” 盛南伊:“……” 可能今日厄运已用光,盛南伊这次选的马十分给力,轻松拿下第一轮胜利。 第二轮,乔雅昕又换回为她取得过胜利的那匹,运气却没跟着回来,二度失利。 三局两胜,胜负已分。 盛南伊在凌天晔与和筱莹的欢呼中离开场地。 乔雅昕静静地道:“我们还没有比完。” 盛南伊冷冷转身,“结果已定。” 乔雅昕目光坚定,“正如你所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风水轮流转,下一局未必还是你赢。” 凌天晔皱眉嚷道:“再怎么比你也有只一个结局!” 可他不懂盛南伊为何同意比第三轮。 和筱莹一张俏脸起先皱作一团,后又舒展开,她清楚盛南伊起了胜负欲。 面色平静,眼神却带有攻击性,一举一动格外认真。 结果既定,比赛的紧张氛围却烘托得淋漓尽致。 众人兴致勃勃地挤进马厩,观望两人选马。 乔雅昕磨磨蹭蹭,一会儿摸摸这匹,一会儿又去拍拍别的,迟迟难下决定。 盛南伊当机立断,选择了进门后看到的第一匹——枣红色,体格壮硕,四肢有力,线条完美,马尾又长又顺。 命运似乎终于青睐了精挑细选的乔雅昕。 哨声一响,她的小红马一骑绝尘。 姿态矫健,跳跃时四蹄腾空,雄姿勃勃。 全身肌肉犹如条条大河,奔腾不息。 握住缰绳的双手止不住地颤动,她的心也跟着颤动,眼眶微微润湿。 她就要赢了! 她就要当着傅承屹的面赢盛南伊了! 至少有一次,她能当着傅承屹的面漂漂亮亮地赢过盛南伊! 一切都值了! 她兴奋扬鞭。 小红马在疼痛刺激下迅猛冲锋,风声在耳旁呼啸,似是胜利的号角。 第84章 傅承屹,我要你抱我回去 可惜全场目光都被盛南伊的马吸引了。 此马反应迟钝,哨声响了,仍在原地踏步。 凌天晔看不下去了,急声吼道:“你倒是跑啊!跑啊!” 恨不能亲自上阵,驮着盛南伊去应战! 盛南伊倒是不慌不忙,突然紫薇附身,不知对它说了什么,骏马犹如离弦之箭奔向第一道障碍,在半空跃起完美弧线。 它高高扬起脖子,伸长身腰,四肢蹬踏有力,步伐协调稳健。 紧致的肌肉在阳光下充满力量,长长的尾巴有节奏地甩动,犹如一道闪电划过马场。 宝马美人,都很赏心悦目,当之无愧的焦点。 盛南伊选的马反应不够敏捷,却厚积薄发,速度提升得极快。 在倒数第二道障碍时,已经追上乔雅昕的小红马。 乔雅昕顿时心慌意乱,扬鞭的节奏明显加快。 无济于事,后来居上已成定势。 凌天晔安静如鸡,“tmd,我怎么感觉有点紧张?” 一旁的和筱莹默默道:“谁说不是呢!” 两人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握在一起,分别“咦”了声,嫌弃地松开对方。 再次看向马场,竞争白热化了—— 盛南伊从乔雅昕身旁一晃而过。 乔雅昕瞳孔地震,出了一身虚汗。 她看向观赛区的角落—— 傅承屹素来清浅冷淡的眸,磁铁般吸附在盛南伊身上,饱含热情与期待。 她不禁怒火中烧,高高扬起马鞭,用力地甩出去! 马鞭的木质短柄狠狠砸向枣红马的左腿。 枣红马吃痛受惊,悲鸣一声,高抬前蹄,马背上的盛南伊猛地往后摔去。 谁知乔雅昕的马也受了惊,率先倒下来。 她被狠狠甩出去,盛南伊恰巧落在她的马身上。 现场惊叫声与嘶鸣声混在一起,十分混乱。 所有人奔向盛南伊。 乔雅昕被甩出去两米远,吃了满嘴土,多处擦伤,全身酸痛。 她眼睁睁瞧着众人围成一圈,把盛南伊小心翼翼地扶起来,送上关切的眼神与话语。 竟没有一个人过来扶她,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她默默爬起来,右脚传来钻心疼痛,白色长裤渗出点点血迹,好像断了。 断了好,应该断,她应该疼…… 她用力踩下去,密密麻麻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顷刻间占据整个大脑。 她好不容易站稳,一抬头,和筱莹的巴掌已经扇过来了。 “乔雅昕,你怎么就那么便宜? 伊伊这条腿在车祸中受过伤,摔不得,你不知道么?” 乔雅昕冷脸看向盛南伊,“她又不是花瓶,没那么易碎。 再说,她身上没贴易碎物品的标签,我怎么会知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手上出汗没握住,我伤得比她还重呢!” “狡辩!你以为我会信?” 和筱莹还想出手,被盛南伊制止了。 有马做肉盾,她伤得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只是走动不适,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下,旋即恢复如常。 她朝乔雅昕走来,目露寒光,甚为骇人。 午后暖阳宁静柔和,照得人暖洋洋的,她全身却散出一股迫人的冷厉。 乔雅昕心头瑟缩,不由得倒退两步。 盛南伊比她高几公分,姿态傲然,冷睨着她,“乔雅昕,输并不丢人,丢人的是明明输了还死皮赖脸地不退场!” 乔雅昕下颌紧绷,紧紧盯着她,眸底旋起巨大风暴。 盛南伊忽而莞尔,整个人都温和起来了,“没错,我一向比较嚣张跋扈,不过偶尔也会大发善心。 比如今天,我会让你输个明白,让你知道自己的坚持和努力有多可笑!” “傅承屹!”盛南伊笑着转身,向他张开双臂,“我要你抱我回去!” 第85章 傅承屹将她打横抱起 众人:“!!!” 凌天晔脸色大变,急吼吼上前,被和筱莹死死拖住。 寸土必争之际,她不能让凌天晔拖了后腿! 众人齐刷刷看向傅承屹。 他身着黑色大衣,简单线条勾出冷硬轮廓,散出清冽而凌厉的气息,令人难以靠近。 一双黑瞳幽深如深潭,难以捉摸。 他略过乔雅昕走向盛南伊,将她打横抱起。 乔雅昕猛摇头,眼泪扑簌而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盛南伊轻轻环住傅承屹的颈,冲她挑了下眉。 她捂住胸口,濒临窒息。 果然敌人最懂如何将杀伤力发挥到极致。 —— 傅承屹把盛南伊轻轻放在床上,她一脸冷漠,“你可以走了。” 男人英俊的面孔被窗外的光照亮,蒙上一层不真实的柔情。 他不急不恼,轻笑道:“就知道你是在利用我。” 盛南伊冷笑,“比起你对我的利用,这点利用不值一提。” “那我应该庆幸,我对你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利用价值。” 他拨出固定电话,吩咐人送针灸包,又蹲下来给她脱靴子。 盛南伊当然不肯,他态度坚决,“你的脚需要治疗。” “我没事。” 不知是不是临近黄昏的缘故,日光分外柔和。 他墨色的发上一片金光灿灿,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都温和了许多。 还很有耐心地说道:“你从那么高的马上摔下来,怎么会没事? 又不是小孩子,必然清楚逞能不会缓解疼痛,反而会耽误治疗。 任何时候,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你不只是你自己,还是盛世和盛家的未来。” 最后这句很有说服力,盛南伊不再挣扎,任由他脱。 脱下靴子,没了束缚,右脚的疼痛更明显了,盛南伊不由得蹙眉。 傅承屹目光一沉,也跟着皱眉…… “啊~~~疼,傅承屹,你轻一点!” 嗓音又娇又柔,不似往常。 和筱莹敲门的手顿在半空,满脸错愕,又接连听见—— 男人说:“你忍一下,放松!” 女人说:“又不是你疼你当然不管了,你放开我!别碰我!” 门外围了十几号人,鸦雀无声,两两交换着诡异的眼神。 “傅承屹,我tm砍死你!” 凌天晔像发疯的猛兽一样扑过来,被和筱莹死命拦下、捂嘴。 他激烈反抗,拳打脚踢,和筱莹连忙示意云城等人把他架走。 屋外鸡飞狗跳,屋内岁月静好。 盛南伊胡乱踢的右脚,被傅承屹牢牢抓在手里。 动作轻柔地为她揉按,温柔的话语里浮着浅笑。 “好好好,我轻一点,你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话虽如此,手腕骤然用力。 盛南伊尖叫一声,骂人时又凶又委屈。 男人连声轻哄,溢满了笑。 被搀回来的乔雅昕全身颤抖,快走几步进入房间,把门摔得惊天动地。 —— 服务员敲门送来针灸包。 盛南伊一脸疑惑,“你会针灸?” 傅承屹一脸淡定,“刚学,还在研究,半生不熟。我被你利用,你给我当试验品,这很公平。” 公平吗? 盛南伊不觉得。 可她的脚确实不舒服,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傅承屹的针灸技术不如描述得那么不堪,甚至有点功底在身上。 手法熟练,稳准狠地将细如发丝的银针,精确无误地刺入穴位,脚上的疼痛当真有缓解的趋势。 她淡淡打量着神情专注的男人,“不像生手。” 何止不像生手,简直与平时给她针灸的老中医无异。 傅承屹抬眸,扬起一抹笑弧,“不然能叫天才吗?” 盛南伊无语至极,却无力反驳。 谁也不能否认,傅承屹确实是个天才。 12岁时,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干啥啥成。 不管是功课、运动、才艺,还是工作、创业、投资……从无败北,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 下针后,她躺在床上默不作声地看手机。 傅承屹长腿交叠,端坐在沙发上,也没开启新话题。 只有目光时不时投过来,眸底一片深沉。 时光静静流淌,天不知不觉地暗了。 第86章 再伤她分毫,别怪我翻脸无情 凌天晔完全不听劝,被架回房间后抄起一个花瓶就要往外冲,云城和李子岩连忙将他摁住。 和筱莹使个眼色,云城命人把他送回家。 和筱莹也跟车回了。 她一路纠结。 要说盛南伊心里没有傅承屹,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要说盛南伊会重新接受傅承屹,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嗯,这事儿很难评,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天晴空万里,这会却变天了,风雨欲来。 夜间有雷暴,和筱雅建议大家再住一晚。 盛南伊听说和筱莹已经离开了,也坚决不留宿。 一直沉默的男人掐着时间起身,为她取针。 盛南伊猝不及防地“啊”出声,觉得古怪又闷在喉咙里,变成重重的“嗯”。 她狠狠剐了傅承屹一眼,男人轻笑,舒朗眉宇染了笑意。 和筱雅有点尴尬,“盛董,你还好吗?” “还好。” 盛南伊利落的左脚踹过去,被男人包在掌心里。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紧紧包裹着她,熨贴着她。 睫羽轻轻震颤,心头涌起异样的情愫。 他不知哪来的玩心,还挠她痒痒,盛南伊恼极了,“傅承屹,你是不是有病?” 和筱雅不敢吱声,说了两句客套话匆匆挂断,连司机都没帮她安排。 半个小时后,盛南伊又打过来,要她安排司机送她回去。 和筱雅虽然费解,还是爽快答应了。 傅承屹目送她离开,回去收拾,再出门时被乔雅昕叫住了。 她就住在隔壁,站在屋子里,穿了条白色毛衣裙,干净清爽。 只是面色苍白,眼里水蒙蒙一片,泫然欲泣,“承屹,我脚好疼,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傅承屹目光漠然,扫了眼她右脚踝未干的血迹,冷声道:“云城会送。” “我要你送。” 乔雅昕艰难往前挪动,抓他胳膊。 他的面色瞬间冷凝。 起风了,黑云压城,山雨欲来,整个山区笼罩在一片阴郁中。 山风呼啸,把树木吹得东倒西歪,仿佛在为谁默哀。 他眺望远方,狂风湮灭在漆黑的眼瞳里,未起丝毫涟漪。 他用十分平静的嗓音说道:“我以为都说清了。雅昕,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别再找她麻烦,没有意义,你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乔雅昕下唇咬出了牙印,笑容惨淡,“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赢不了她?” 傅承屹深深看她一眼,难掩嫌恶,“是。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重如千斤,朝她心头压下来。 乔雅昕鼻头一酸,再度盈眶,还是笑着憋回去,“承屹,再怎么说,我也救过你一命。我后背上的疤都还在呢!” 肆意蔓延的大火,从当年一直烧到此刻傅承屹骤缩的瞳眸里。 他心口一窒,喉结上下滚动,却只是冷笑了下。 再度看她时,整个人冷却下来了,目光言辞凌厉逼人,“若不是救命之恩,你以为我凭什么会容你至今?” 乔雅昕错愕,眼里奔涌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消弭。 他微微眯起的眼,如鹰隼般犀利,能洞穿她最深处的秘密。 “你以为你又凭什么能次次逃脱?” 乔雅昕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一个音节。 男人口吻越发冷厉,“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我的耐心与感激到此为止。 再伤她分毫,别怪我翻脸无情!” 长腿撩开,傅承屹冷漠转身。 脚步微顿,他瞥了眼床头柜上的药瓶,“既然病了就安心治病。以后别再找我,我不是你对症的那副药。” “承屹、承屹、承屹……” 乔雅昕不顾脚上传来的刺痛,追了出来。 男人脚底生风,背影决绝。 她陷入深深的绝望中,泪流满面,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指甲狠狠抠着伤口,鲜血直流,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那晚乌云压顶,暴雨如注,暗夜像是破了个洞,吞噬了整个温泉度假村。 第87章 陆斳珩和傅承屹打起来了 凌天晔一到家就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到处耍酒疯。 和筱莹原本想找盛南伊问个清楚,也被打岔,没问成,隔了几天才问出口。 盛南伊清凌凌的眸子盯着她,看傻子一样,凉声道:“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和筱莹,什么时候你的账户余额能像你想象力那么多? 放对地方的垃圾是宝,放错地方的垃圾真的只能是垃圾!和筱莹,你可长点脑子吧。” —— 陆老太太的八十大寿如期而至。 陆家向来低调,这场寿宴办得空前风光热闹,邀请了全城乃至全国与陆家交往密切的名流。 宴会设在安慕国际,盛南伊不可能缺席。 她为陆老太太奉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又与几位长辈寒暄,礼貌周到。 迟迟没见陆斳珩,她倍感奇怪。 依照陆斳珩的性子,一次不成,百折不挠,今天未必不会找她茬。 两个人从穿开裆裤的年纪就认识了,一直不对付。 陆斳珩手贱,总要揪她小辫子,扯她小裙子。 她从小脾气暴不好惹,陆斳珩也没占过什么便宜。 还记得有一回她穿了粉嫩的蛋糕公主裙,美美地转圈。 陆斳珩使坏,扯着她的裙边一圈圈地拽。 她气急了,一把把他推到泳池里。 那时他还不会游泳,天又冷,得了重感冒,两人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他们在小打小闹中长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立竟变得恶性…… 沉思间,服务员急匆匆来报:“陆董,不好了,三少爷和傅总打起来了!” 这么隆重的场合,宾客互殴的情景实在少见。 连一向沉稳严肃的陆彦郴也出现少许惊慌,迅速赶去。 陆斳珩一脸邪佞,左手揪住傅承屹领带在手里打圈,右手狠狠挥出一拳。 “这一拳是为雅昕打的!她对你用情至深,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傅承屹左脸迅速红肿。 他慢慢揩着唇角,一抹瑰丽的红色抹开,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 “这一拳也是为雅昕打的。 正因你一再纵容,对她言听计从,才会让她回不了头!” 陆斳珩狭长眸子跃起熊熊火光,“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你也不该弃她于不顾! 你知道那天下了多大的雨?她伤口感染,发烧到四十度,差点死掉!” 傅承屹一愣,眼里墨色翻涌,晦暗不明。 “傅承屹,要不是雅昕救你,你能活到现在吗?你这个没良心的杂种!” 趁傅承屹愣神,陆斳珩凶狠发力。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连挨几拳,满腔怒火也被彻底激发出来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 拳拳到肉,每一拳都用了十足的功力。 激烈的打斗声回响在宴会厅里。 气氛压抑得令人无法喘息。 众人面面相觑,想拉架也不敢插手。 陆彦郴一脸严肃地走来,指挥服务生分开在地上翻滚着的两人。 傅承屹高大挺拔,健硕有力,耐力爆发力都很不错。 陆斳珩长相头脑未得真传,却遗传了父亲高大伟岸的身材,出拳又准又狠。 此刻两人均呈现出物理意义上的面目全非。 陆彦郴不由分说地甩了陆斳珩一耳光,视线再次落到傅承屹身上。 他目光深沉,涌起难以言说的情绪,“犬子无状,给傅总添麻烦了。靳泽,你快送傅总去医院。” 傅承屹满脸伤痕,并不狼狈,长身玉立,清傲淡漠。 他语气极为轻淡,“陆董客气了,小伤而已,就不劳烦陆总跑一趟了。” 他转身朝厅外走去,陆彦郴微微眯眼,眸底那抹情绪却久久挥之不去。 第88章 他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会客室里,伤痕累累的陆斳珩跪在地上,又被陆彦郴连抽几耳光。 怒火在胸中翻涌,如狂暴的洪流,无法抑制。 他气急败坏地道:“在非洲待了几年,脑子里的水还没晒干? 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到底还要因为这个女人给陆家惹多少麻烦?” 陆太太鲜少见丈夫发怒,忐忑不安,“靳珩,还不赶紧道歉……” 话音未落,陆斳珩昂起头,冷笑一声,“爸,你没听过养不教父之过吗?” “什么?”陆彦郴怒不可遏。 他却邪肆一笑,“在你眼里,从来只有大哥一个儿子吧? 你有正眼瞧过我和二哥吗? 我在非洲两年,你有主动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吗? 你只会关心项目是否顺利,工期能否如期完成,会产生多少收益。 你有关心过我吃得饱穿得暖吗?你有关心过我有没有生病吗? 如果我没有自己偷偷跑回来,你是不是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 就算我死在了那里,你也不会觉得可惜吧?” 宽敞的会客室倏然逼仄,空气都凝固了,令人窒息。 陆太太望着陆彦郴阴晴不定的脸,赶紧拉住陆斳珩,厉声斥道:“靳珩,你这是在说什么?不要再惹你父亲生气了!” 陆斳珩从地上缓缓站起,颀长的身形完全压过父亲。 他唇畔挂着冷笑,还有未干的血迹,格外触目惊心。 “他会生气,只是因为我不如大哥优秀。但别忘了,大哥不是一出娘胎就这么优秀,我也不是一出娘胎就是个草包。”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摔门而出。 —— 盛南伊见陆董亲自出面也便回避了。 无论是傅承屹打架,还是傅承屹在人家寿宴上打架,都挺耸人听闻的。 不过她用脚指头也能猜得出,两人打架离不开乔雅昕。 她不好出面,走去厅外。 砚城冬天温度并不算低,只是常遭湿魔法攻击,迎风时依然觉得寒风刺骨。 她出来得急,没带披肩,穿着一身单薄衣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冷得叫人异常清醒,她眯起双眸观望这座城市。 鳞次栉比的高楼耸立在砚江两岸,守护着一城繁华,昼夜交替,灯火辉煌。 对岸的盛世国际大楼与盛世国际酒店,便是最耀眼的两颗明珠。 在夜幕下熠熠生辉,与天上繁星争抢光芒。 注视对岸的视线逐渐失焦。 耳畔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救护车的喧闹、急切的喊叫、痛快的哀嚎交杂,引发阵阵心悸。 她捂住胸口,大口喘息,颤抖着拨出电话,心急火燎,“照片,给我发照片!”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只是双目空茫,眼里的光好像被这个冬夜里无情的狂风吹散了。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迅速敛起所有情绪,镇定自若地转身。 满脸伤痕的傅承屹出现在视线中。 墨色西装随意搭在肩头,领带不知所踪。 白色衬衫沾满斑驳的血迹,袖口半挽,露出粗壮有力的小臂,手背青肿。 他神态慵懒地朝她靠近。 盛南伊冷冷扫他一眼,目不斜视地略过他。 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推到墙上。 那一刻,他的云淡风轻烟消云散,幽深黑瞳里墨色翻涌。 在女人骤起的恼怒中,他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第89章 傅承屹吻得又急又凶 盛南伊拼命躲闪,奋力挣扎。 挥舞起拳头,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被他轻而易举地攥在手里。 傅承屹垂眸凝着她,目光沉沉,汪洋大海般深邃,誓要将把她吸进去。 盛南伊心跳陡然加快,语气仍晦涩冷硬,“傅承屹,你是不是疯了?” 他眸中涌动着复杂交织的情愫,嗓音低沉喑哑,“如果我能早疯一点,或许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正因为他太清醒太冷静太克制,始终无法随心所欲,造成太多无法挽回的悲剧。 盛南伊不明所以,用力推他,反被抱得更紧。 男人强壮的双臂铁钳子一样箍着她,箍得她生疼,身心都疼。 她在他怀中沉默,傅承屹稍稍松了些力道。 她抽出手就是一耳光。 傅承屹兀自发笑,原本撕裂的唇角惨不忍睹。 粗粝的拇指用力摩挲着她娇嫩的唇瓣,他再度吻上来。 这一次他没给她躲开的机会。 他吻得又急又凶,极具攻击性,在她唇瓣上放肆蹂躏,仿佛要夺走她全部氧气。 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试图侵占到更深的领地,被她死死咬牙抵住。 捏住下颚的长指倏然用力,她吃痛,张开嘴,贝齿被轻而易举地撬开。 他疯狂攻占,不断探索,逼她与之纠缠。 鼻尖、唇齿,充满了他的气息。 冷冽中混杂着一股血腥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心跳如鼓点般急促,血液在全身燃烧。 盛南伊脑袋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碎一样。 眉头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急。 不能再这样了—— 盛南伊用力咬他。 傅承屹舌头瑟缩了下,而后以更迅猛的攻势席卷而来。 浓重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她睁眼,对上他的桃花眼,深邃又热烈,坚定又强硬。 咄咄目光中充满了占有欲,还有太多她读不懂的内容。 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傅承屹…… 而这个毫无章法、急不可耐的吻,令她心神不宁,身体发软,不断滑落。 傅承屹大手掌着她的细腰,另一只手从脖颈慢慢往下滑。 她的反抗从喉间溢出,被他尽数吞进腹中。 空气稀薄,她几乎不能呼吸,只能予取予夺。 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一对年轻男女转着圈撞进来,正亲得难舍难分,却紧急刹了车。 女生一声“啊”尚未出口,就被男人捂住嘴。 男生恭敬又严谨,离开前没忘对两人鞠上一躬,作出“对不起打扰了,请继续”的手势。 一脸红晕的盛南伊理智回归,趁傅承屹分神,猛地将他推开,朝他小腿狠踹一脚,马不停蹄地逃走了。 她直奔洗手间,整理好后回到宴会厅。 大厅河清海晏,其乐融融。 不断有人前来敬酒和攀谈,盛南伊分身乏术,也便没多少心思再关心其他。 —— 和筱莹今晚有些无所适从。 凌天晔不在国内,她陪凌明远前来应酬。 这种场合她素来应付自如,进场没几分钟发现失算了。 一进场见到和家人同陆家老太太寒暄,她避开了。 转个身又远远望见前夫一家子,她又避开了。 去厅外透气却撞上董诚宇与人激吻,她躲无可躲,走去楼梯间通风。 谁知命运很爱跟她开玩笑。 不知是不是声控灯不够灵敏,她走近了才发现墙角坐了个人,一脸颓相。 第90章 陆斳珩突然拉住她的手 和筱莹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不满道:“陆斳珩,你坐在这里一声不吭的,以为自己是鬼吗?” 陆斳珩默不作声,点了根烟,慢慢抽着。 和筱莹见他一身伤,又浑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讥讽起来,“陆斳珩,说实话我都有点同情你了,连豆腐都有脑,你却没有。 什么场合,什么身份,什么能耐,能让你和傅承屹大打出手? 你长个脑袋,真的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高一点吗?” 陆斳珩依旧不作声。 手背青肿不堪,他把烟叼在嘴上,闷声吸,吸完一根吐掉烟蒂,又点一根。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男人的脸,难以辨别他的神情。 和筱莹摸不着头脑,绊绊磕磕地问道:“陆斳珩,你该不会……被打傻了吧?要不要我叫人送你去医院啊?” 一想起方才的场景,她心有余悸。 战况激烈,两人都将对方往死里打。 和筱莹见他没反应,不像装的,连忙去找人,却听后方幽幽传来一句“不用”。 格外沙哑的嗓音,分不清是烟熏过,还是哭过。 她诡异地看着他。 陆斳珩又掏出根烟,和筱莹盯着满地烟头,蹙着眉头把烟夺过来,自己点上,狠狠抽了一口,吐出烟雾。 陆斳珩望着空荡荡的烟盒,无奈地闭了眼睛。 世上为何会有那么多压迫?连抽烟都不自由。 和筱莹趴在窗口,望着夜色如幕,在烟雾袅袅中问他:“乔雅昕就那么好吗?值得你频频为她出头? 说实话,傅承屹是真欠揍,我想揍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兄弟你鲁莽了啊!要打傅承屹你私下打啊,在他脑袋上套个麻袋,直接打个半死,总好过在你奶奶寿宴上动手吧?” 和筱莹真搞不懂陆斳珩怎么想的,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嘛! 弄自己一身伤,惹下一堆麻烦,简直得不偿失。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转瞬即逝,随之陆斳珩一阵闷哼,皱紧了眉头。 不知又待了多久,和筱莹的烟早就抽完了,单薄的晚礼服扛不住风。 她双手环臂,想离开。 陆斳珩曲着一条腿坐在地上,半磕着眉眼,些许颓丧,些许狼狈。 灯光照在脸上,瞳眸一片黯然,微光也照不进去。 竟有那么一丢丢可怜。 她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门口死掉的流浪狗,以及在雨夜被赶出和家的自己…… 她动了恻隐之心,“你要不想去医院,不想回家,那我给你开个房间或者你去我那里休息,你这个伤不处理也不行啊!” 盛南伊在安慕国际酒店给她留了一间房。 说做她永远的后盾,让她任何时候都有家可归。 陆斳珩盯着她看了几秒,沉默地点点头。 和筱莹架着他上楼,帮他处理伤口。 陆斳珩伤得比看起来还严重。 和筱莹突然想起来傅承屹以前学过拳击,出拳没留余地。 她手里动作没停,一张嘴也不停—— “傅承屹还真下死手,完全不给你们陆家面子嘛!” “对付傅承屹那种人要智取,怎么能硬碰硬呢?唉,算了,你又没脑子,再进化几万年也没他那种脑子。” “不行,你这里我可不敢瞎弄,还是要去医院。” …… 伤口处理了多久,和筱莹就唠叨了多久。 神情异常专注,完全没留意到男人眼神由暗转明,掺杂了复杂的情绪。 等她处理完毕要打道回府时,一直沉默的陆斳珩突然拉住她的手—— 第91章 我们结婚吧 狭长的眸子迸出火花,在她心口烫出一个洞。 和筱莹仿佛又看到跨年夜那晚的烟花。 绚烂了整片夜空,持续了好久好久。 —— 盛南伊喝得微醺,被小白和吴妈一路扶上楼。 她躺在大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忽而想起什么,从手包里翻找手机。 一张照片静静地躺在邮箱里。 她点开,心口那股莫名的空虚骤然被填满。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咽湿了半个枕套。 陌生号码一遍一遍打来,瑾市的,砚城的,其他一些城市的,不知疲倦,持续到两三点。 她全都没接,删了照片和邮件,关机睡觉。 寒风猎猎,鼓动着玻璃窗,也吹在她心间。 这个冬天好冷,好吵。 她想她了,好想好想。 —— 翌日醒来,和筱莹十分懊恼。 世上那么多男人,她怎么就和陆斳珩过了一晚? 好在都不是不经人事的,也不用负什么责。 理解成伤心男女互相慰藉的方式后,心头果然轻松了许多。 和筱莹收拾妥当要出门时,陆斳珩轻轻淡淡地扔出一句,“我们结婚吧。” “哐当”一声,和筱莹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腋下包掉在地上,东西撒了一地。 她顾不上捡,愣愣地望着陆斳珩。 他靠在床上,叼了根烟,青白烟雾朦胧了他的脸,看不真切。 语气算不上多好,还蛮有耐心。 “对你来说,和家与凌家算不上坚实的依靠,而你又想找个超过前夫前男友的人家。 与其一直挑挑选选,不如一劳永逸嫁到陆家。” 嫁、到、陆、家—— 和筱莹消化了半天也没消化了这几个字。 她甚至做不好表情管理,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呆呆地问:“你、你不是喜欢乔雅昕吗?” 喜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喜欢到堂堂陆家三少给她当舔狗,还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圈子里对陆靳泽和陆斳珩的评价两极化,一个有多高,另一个就有多低。 最重要的是,他昨晚为了乔雅昕和傅承屹打架,闹得很难堪,今天就跟她说结婚…… 和筱莹直勾勾盯着他,清凌凌的眸里只剩费解。 陆斳珩把烟灭在烟灰缸里,用力捻灭—— “我是喜欢她,认识她多久,就喜欢了她多久。 我甚至分不清喜欢她是执念,还是一种使命。 我为她倾其所有,昨晚是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喜欢了。” 投过来的视线坦坦荡荡,没有以往的攻击、嘲讽、敌视,就那么赤诚干净地落在她身上。 大白天见鬼了吧? 和筱莹很想骂人,一张口却是,“为什么是我?” 陆斳珩又点了根烟,眸底的情绪一并掩去,语气淡下来,“不知道,可能我们都有一些故事和心情没人能理解吧。” —— 盛南伊接连几天都收到了礼物,鲜花、香水、玩偶、唱片等等,每天不重样。 前台和董事办都在热烈讨论她的感情新动向。 本人却不想花费半点心思去猜送礼物的人究竟是谁。 林登突然打来电话,说要来砚城。 他父亲想在国内建分公司,派他过来做些前期筹备工作。 上次重逢两人闹了点不愉快,临行前盛南伊决定一笑泯恩仇,给他饯行,为他准备特产带回家。 之后几个月,两人偶有交流。 林登到砚城那晚,盛南伊在一间中式餐厅为他接风。 第92章 林登很会投其所好 林登递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深邃的蓝眼睛凝着他。 “妈妈得知我们重逢后特别开心,亲手为你做了这个小礼物。” 盛南伊打开礼盒,一条钻石项链躺在黑色天鹅绒布上,璀璨夺目。 设计瞧着并不复杂,却融入了许多巧思—— 白金链条由一串小巧圆润的英文字母组成,光泽温润细腻,手感极好。 吊坠由白金圆环与三颗黑钻组成,颗颗饱满,成色极佳,工艺精湛。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盛南伊连忙推脱。 林登笑容温暖又阳光,“链条是用你父母的英文名组成的,妈妈希望他们永远与你同在,环绕着你,守护着你。” 心尖仿佛被一根银针轻轻划过。 密密麻麻的疼痛,浅淡无感却又真实存在。 眸光闪烁,长睫微微眨了下,迷蒙的水气快速消退,她笑道:“那帮我谢谢阿姨。” 她再次想起在澳洲的时光,林登一家温暖善良,两家人常举办派对,那段日子快乐又难忘。 吃过晚饭后,他们沿着滨江大道散步、闲聊。 凛冽的冬风肆意吹着,吹散了从前的不快。 那晚他们聊得不错,关系突飞猛进。 盛南伊还带林登出席过几次商务宴会。 他父亲在澳经营了一家快消品公司,后来移民到美国,公司总部也搬去了美国。 林登计算机专业出身,在硅谷待了段时间,后来与朋友创业,在软件、通讯方面均有涉猎,公司规模不小,所以受邀出席国际青年企业家论坛。 他对国内的相关领域也有感兴趣,但不熟悉大环境与市场,顺便过来考察。 盛南伊非常友好地利用自己的人脉与资源,为他牵线搭桥。 两人常常碰面。 林登不像凌天晔那般高调,也不像傅承屹那般若即若离,很会投其所好。 他挺拔英俊,比例完美,像从杂志里走出来的欧美模特。 金色寸头添了一丝玩世不恭的叛逆感,本人又极度谦逊有礼,笑容温暖。 这些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并不违和。 看向她时,眼神清澈明亮,让盛南伊想起初见的情景。 那年她九岁,在爷爷的丧礼过后,他们举家搬到悉尼。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玩,林登透过篱笆跟她打招呼,拿了一把小花当见面礼。 他们年龄相仿,兴趣相投,常常一起约着爬山、钓鱼、画画、拉琴。 去洞穴探险时还迷了路,两人互相打气,紧紧拥抱,等待救援。 林登一家离开得也很突然,他们连个正式告别都没有,盛南伊为此遗憾了好一阵子,没想到还能久别重逢。 回想这二十几年,她一直在失去,亲人、爱人、朋友…… 这次久别重逢,让她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温暖了一些。 有一次他们听完音乐会,林登送她回去,说他还记得盛父登台演出的样子,魅力非凡,说他那时的梦想是成为像她父亲一样优秀的小提琴手。 她含笑看向他,双眸像暗夜的星子熠熠闪烁。 回到家里,盛南伊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柜。 她穿了条蕾丝边嵌满珍珠的白色长裙,散开头发,戴上珍珠发卡,由内而外散出一股温柔。 取出珍藏多年的小提琴,在书房里静静地演奏。 本在忙碌的吴妈先是一怔,紧跟着就是一阵唏嘘:小姐已经好几年不拉琴了。 第93章 我们俩好tm合适啊 回国后,盛南伊在音乐学院管弦系小提琴专业就读。 诚然盛世清动用了不少人脉,但她本人确有这个资格。 她在音乐上的天分源于父亲盛世明。 与稳重自持的兄长不同,盛世明天性不羁,组建的乐队曾风靡一时。 他皮相好,才华高,长发飘飘,性情桀骜,仰慕者众。 从不向资本妥协,更不在乎市场。 兴致来了不给钱也唱,兴致走了违约赔偿也奈何不得,赚得不少,整日潦倒。 吴妈以为他会一直放荡,怎知在遇上郁慕童后浪子回头了。 他解散了乐队,剪掉了长发,穿起商务装回公司上班了。 偶尔,他会在院子里弹着吉他唱起歌,全身散出耀眼的光芒,胜过繁星。 再后来,家里的地产生意越发红火,成立了盛世集团。 老爷子退了,由盛世清全权掌控,盛世明也不再参与公司事务。 搬出别墅后,一家人很少回来。 吴妈只是听说他对小提琴有了兴趣,在乐团担任首席,又登台表演了。 许是音乐风格的变化,吴妈觉得他整体更温和了,像个绅士。 再往后,盛老爷子去世,他们又搬去悉尼,更少见面了…… 小提琴久久萦绕在别墅上空,吴妈也沉浸在过往中难以自拔,不觉间泪雨滂沱。 幼时的记忆,盛南伊的印象渐趋模糊。 她只记得母亲是医学教授,父亲是乐队首席小提琴手,两人十分恩爱,经常互送礼物。 而她是天之骄女,哪怕想要天下的星星,也会有人竞相去摘。 她不识人间疾苦,也不晓得悲痛是何物。 那场直升机意外,顷刻之间摧毁了所有。 她拉得很投入,汩汩泪水从眼角渗出,浸湿了名贵的小提琴。 琴声染了哀怨,呜咽作响,闻者皆悲。 吴妈瞧着时钟指向零点,抹干眼泪,想劝她去睡,要推门时却顿住了。 她想起盛南伊拿离婚证那晚,也拉了整晚,颈上起了红斑被诊断为皮炎,手一连几日拿不了弯。 人一旦长大,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就越多,不发泄出来会生病的。 由她去吧~ 吴妈把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撤回,叹着气离开。 —— 和筱莹时常觉得凌天晔与傻子无异。 他隔三差五地找林登麻烦,惹得盛南伊很不高兴。 可是当凌天晔问她要个靠谱法子时,她卡壳了。 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河,实在顾不上别人。 不知是提议太诱人,还是真从陆斳珩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和筱莹同意与他交往。 偷偷地。 比地下工作者还严密。 此事无法宣之于口,更不知如何跟盛南伊开口。 年关将至,陆斳珩想带她回陆家,趁家里热闹把事情定了。 拖到不能再拖,和筱莹鼓足勇气去找盛南伊。 她亲手做了丰盛的午餐带去,一一摆放在桌上,脸上挂着恭敬谄媚的笑容。 “都是小女子亲手做的,请盛董品尝。” 形迹可疑,盛南伊煞有介事地闻了闻,没察觉出异常。 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更可疑了。 她问得很直白,“和筱莹,你脑子是被凌天晔打坏了,还是被门挤了?” 和筱莹像泄气的皮球瘫在沙发里,“你就不盼着我点好。” 盛南伊瞥她一眼,津津有味地享用午餐,断言道:“那就是有求于我,或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和筱莹沉默了几秒后摊牌了。 盛南伊一边静静听着,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 面无波澜,末了淡声问她:“你是玩玩而已还是认真的?” 一句话把和筱莹问得有点沮丧。 她抠着美甲上的晶钻,嗫嚅道:“本来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现在好像有点认真了。 伊伊,真是怪了,跟陆斳珩在一起,我居然觉得我们俩好tm合适啊,就有一种……以前恋爱结婚都没出现的感觉。” 第94章 我们分手吧 胸口一窒,这口红烧鮰鱼盛南伊咽不下去了,重重地搁筷。 明艳大气的脸上浮起一层暗色,紧绷的下颌冷硬。 她重重喘息,没能将浊气压下去,也便由其爆发。 她咬牙切齿地道:“和筱莹,你疯了是不是? 爱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注定会受伤! 你知道他为乔雅昕做过多少事,又付出了多少? 这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么,你非要找这么一个玩意儿?” 和筱莹也很委屈,掩面而泣,“伊伊,你明白我自小的处境,可你真的能感同身受吗? 你人生中最大的不幸,不过是你爱的那个男人不爱你。” 一句话把她送入冰窟,清凌凌的眸子都凝结了一层霜。 和筱莹不敢看她的眼睛,垂眸玩着手指,断断续续地说道—— “你在很小的年纪就成了孤儿,可依然被捧在掌心,你外公外婆伯父堂哥都很宠你。 尤其是你伯父,他留给你的股份甚至超过了亲儿子。还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逼傅承屹签了婚前协议,为你考虑得很周全。 就连傅承屹都能为你筹谋,离开前制定了详细的发展计划,甚至把名下股份都给你。 爱你的人真的很多,凌天晔、林曕北、黎聿,个顶个儿痴情,有事他们是真上啊! 你做事也很顺利,平时高高在上,好像从来不把谁放在眼里,可你开个直播,喊她们一句姐妹,对她们笑一笑,就能逆转口碑,她们甚至愿意为你花钱、为你奔波。 你根本理解不了我们这种豪门弃子的处境,不明白我们想维持体面要付出什么代价。 一直以来,我就像一个包装名贵的礼物,被拿去交换、赠送,没有尊严,没有灵魂,我以为我可以接受,可是一场婚姻几场恋爱,我又得到过什么?” 亮白的灯光将和筱莹的委屈描绘得异常清晰。 她哭红的双眼,迷蒙中闪烁着破碎的光。 像碎了满地的玻璃渣,捧起来手会受伤,放在那里眼会受伤,不管不顾心也会碎成片。 盛南伊立在窗边,俯瞰砚城。 风吹动江面,泛起层层涟漪,如她心潮久久难获平静。 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是苍白的。 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之蜜糖,彼之砒霜。 陆斳珩或许有她发现不了的好。 和筱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她说服不了自己接受陆斳珩会与和筱莹走进婚姻的殿堂。 她走到和筱莹面前,目光咄咄,“是,我的确没办法感同身受,也没什么资格来劝你。 可是筱莹,你真的了解陆斳珩吗? 你知道他做过多少坏事? 你真的能把心交给这种人吗?” —— 豪华公寓被装成多巴胺风格,缀以绿植、挂画,处处充满生活气息,温馨舒适。 男人坐在地毯上打游戏,位于灯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门一开,他立即望过来,放下游戏手柄,上前抱住她,亲上来。 和筱莹也拥住陆斳珩,热烈回应。 他们吻得极深,每一次辗转厮磨,都像倾诉,释出无限爱意。 漫长的一吻过后,和筱莹捧起他的脸,目光深深地问道:“靳珩,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伊伊的事?” 狭长的黑眸骤然裂开一条缝,有水光流泻,继而一片死寂。 两片薄唇紧紧粘连,慢慢抿成一条线,冷酷又薄情。 和筱莹垂眸,眨眼间掩了情绪。 她缓缓松开他,“我们分手吧。” 陆斳珩点头,“好。” 和筱莹当场打包了行李,来到盛南伊家里。 她大笑一声,“盛南伊,快出来!我带了好酒,今晚我们一醉方休,庆祝我再次恢复单身! 颤抖吧,少年,姑奶奶我又杀回来了!” 第95章 碎裂的唱片能修复,破镜一定也能重圆 盛南伊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的笑,宛若弯刀把她的心划了道口子。 饶是她已经修炼成铜墙铁壁,也还是会疼。 和筱莹今天醉得比往常还快,可又留了几分清醒。 又哭又笑,抓着她一顿输出,“我说分手,他居然不挽留,太伤人了!” 一句话一晚上重复了若干遍。 一遍胜过一遍得模糊,一遍胜过一遍得难过。 盛南伊见不得和筱莹伤心又伤身。 第二天一大早就找陆斳珩,电话打不通。 找了一圈,发现陆斳珩连夜回了非洲。 据她所知,陆斳珩在和傅承屹打架后没有受罚。 陆彦郴还一反常态,把他安排到公司,给了点实权。 人丁兴旺、传统守旧的陆家,根本不可能在年关把陆斳珩外派出去。 除非他自己走。 难道……盛南伊突然有点琢磨不透了。 —— 盛南伊依然每天会收到鲜花与礼物。 鲜花每日不重样,礼物每日不重样。 猜测今天送什么以及送花人身份,成为前台的主要乐趣。 她们甚至设了小赌注,慢慢地,不少员工参与进来。 经过二十多天的累积,小小赌注变成丰厚的年终厚礼,众人翘首以盼花落自家。 另一个值得期盼的,便是花落哪间办公室。 送花的程序逐渐流水化——前台送给小董,小董拿给盛南伊过目,再分给爱花的员工。 昂贵的花材,精妙的搭配,让爱花人合不拢嘴。 除了一些吃的,精美的礼盒,归宿都是柜子,主人压根没兴趣拆。 腊月二十八这天,前台收到的是铃兰与郁金香花束,用白色轻纱包装,干净纯洁。 还有一个薄薄的黑色礼盒。 盛南伊开完会走进办公室,罕见地拆开。 盒里躺着一张黑胶唱片——里奇演奏的帕格尼尼24首狂想曲。 浓长的睫羽微微震颤,好似带动了整间办公室空气的循环。 寒气侵袭,她不由得地瑟缩了下。 视线胶着在唱片上,迟迟无法移开。 这张唱片发行很久了,却也说不上多么珍贵,市面上大把人在转手。 只是对她来说,意义不同。 手指轻轻触碰,仿佛能感受到曲调的韵律,仿佛能感受到灵魂的震颤,以及那个漫长的夜—— 赤红的双眼,痛苦的哀嚎,焦灼的等待,紧紧的拥抱,还有无情的指责。 她收到消息赶去医院时,乔雅昕还在抢救,傅承屹赤红着双眼。 她紧紧拥着他,头一次有了失而复得的庆幸。 听说乔雅昕为救傅承屹被火烧伤了。 他们等在手术室外,一直等到后半夜,乔雅昕脱离危险,被送去icu。 她要回家,傅承屹不肯走,她脾气上来了,说他不是医生留下没用。 折腾了一会儿,傅承屹还是跟她回家了。 生物钟被打乱,她回去后反而睡不着了,洗完澡听着唱片,还开了瓶酒。 傅承屹洗完澡就躺床上了,她抱着他亲,他无动于衷,木头一样。 她有些恼火,把唱片机调到最大音量,以示不满。 过了一会儿,傅承屹过来关唱片机,她不让,两人一开一关,逐渐剑拔弩张。 “盛南伊,你到底有没有同理心?还是你很期待这一时刻的到来?”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傅承屹恼火的不是她吵他睡觉,而是因为乔雅昕为他住进医院,而她在听唱片喝红酒。 天地良心,她只是没有困意,喝杯酒听首歌放松一下助助眠,不是在庆祝。 即便她看乔雅昕再怎么不顺眼,心肠也不至于那么歹毒吧? 傅承屹居然会因为这个大动干戈,用那么严厉的口吻指责她? 她很生气! 摔了唱片机,又把唱片掰断,“不听了!以后也不听了!要是乔雅昕死掉了,这个世界干脆也别运转了,都给她去陪葬!” 那晚傅承屹没哄她,回了自己房间。 她生了一会儿闷气,理智回归了一点,又跑去他房里。 房间很黑,他安静地躺着,不发一言。 她坐在地毯上,安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就这么默默对抗。 天快亮时,傅承屹主动讲话,给她递了台阶,她钻进被窝里紧紧抱着他。 “傅承屹,如果我在现场,一定也会救你。真的! 不要因为乔雅昕救了你,你就去喜欢她,好不好? 我会拼尽全力救她,也可以照顾她,什么都能给她,但是你不行,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她让伯父组织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不惜代价为乔雅昕治疗。 后来,她再也没听过这张唱片,吴妈说唱片机没修好,都扔了。 还以为把陈年往事都忘了,没想到一切清晰如昨。 她神色黯然地放回唱片,余光瞥见礼盒盖子里,赫然写了一行字—— 【碎裂的唱片能修复,破镜一定也能重圆。】 第96章 林登牵她手,她没拒绝 行云流水的字,再度把她推回难以淌过的河流。 她急速沉没、挣扎,铺天盖地的无助将她吞没,无法喘息。 “嗡嗡嗡……” 手机震动,犹如救命稻草。 陌生号码,却在落井下石。 她不接,它便疯狂叫嚣,一再将她冒起的头按下去。 忘了多久之后,她忽然想起这是林登的新号码,迅速接了起来。 他们相约出行,去郊外爬山。 砚城地势平坦,百来米的山充其量算个丘,没用多久登顶了,盛南伊坐在石凳上揉捏脚腕。 林登单膝跪地,抬起她的脚,言语动作倍加柔和,“听说你发生过严重车祸,这是后遗症吗?” 盛南伊点头。 “我学过一点运动康复课程,但不够专业。如果弄疼你了,记得跟我讲,我会尽量小力一点。” 他太谦逊,力道刚好,不适感迅速缓解。 岁末盛典多,穿高跟鞋的次数也多了,还没得空去调理。 林登半跪在地上,戴了顶红白相间的毛线帽,穿一身厚棉服,小时候那样纯真。 他们两家有一年去瑞士过圣诞,林登也是类似装扮。 他们酣畅淋漓地打了雪仗、堆了雪人,乐不思蜀。 悉尼的冬天不下雪,砚城的冬天也少雪,可那年瑞士的皑皑白雪,仿佛又乘着岁月的风飘至眼前。 她主动告诉林登:“车祸以后,这只脚至少动了十次手术,还是回不到最初。 医生不建议我跑跳、登山、远距离徒步,可我偏要反抗,每年都去徒步、登山、滑雪,即使回来就要去治疗……” 嘴角挽着笑,眼里落满雪。 林登抬眸,并无怜悯,深邃的蓝眼睛像大海一样,平静而辽阔。 看得她心里一片安宁,“我特别想证明自己可以站可以走可以跑。” “你做到了。”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手法和力道十分专业,捏得她很舒服,和缓的语调也叫人舒服,“其实我有调查过。” 盛南伊付之一笑,静静地听他继续讲—— “假如我们能早一点重逢,结局是否会不同? 其实,我更想遇见从前那个活泼倔强、依赖他人的你,做你的避风港。 而不是遇上现在强大到无需庇护的你,我找不到打开你心门的钥匙。” 凝望的蓝眼睛里,有微光流泻。 恰似流星划过夜空,又如海面泛起涟漪点点,美好宁静。 盛南伊心口被浅蛰了下,眸底似有白雪飞扬,纷纷扬扬,看不真切。 林登去买喝的,她站在风口上。 岁暮天寒,风也萧瑟,凌厉中却不乏自由的气息。 林登遇到了交流障碍,向她发出求救信号,她上前解围,林登反而走开了。 他在中国就是个好奇宝宝,一草一木都能研究半天,盛南伊司空见惯了。 她买了两个烤红薯,坐在长椅上吃。 烟薯25号,剥皮后流油,甜甜的,暖暖的。 她很久没吃过烤红薯了,也很久没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hello,imlinden.ilivenextdoortoyou.whyareyouyingalone? canyouinvitemetoywithyou?ivebroughtyouapresent. look!thesearetheflowersinmygarden,theyareasbeautifsyouare.” (你好,我是林登。我住在你隔壁,你为什么一个在这里玩? 你能邀请我和你一起玩吗?我给你带了礼物。 看!这是我家花园里的花,像你一样漂亮。) 林登笑眼弯弯,一本正经地念着。 从身后拿出一捧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 包装不够精美,花材不够名贵,可每一朵都在盛放。 一如他的笑脸,一如冬日的暖阳,明媚温暖,令人愉悦。 一口红薯塞在嘴里,盛南伊几乎没有咀嚼,生吞下去,连忙接过花。 林登自然而然地接过她吃一半的烤红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红薯的香气,花束的绚烂,仿佛瞬间驱散了严寒。 林登说的是第一次跟她讲过的话。 他们那会刚搬家,爸妈在收拾屋子,她一个人在花园里玩。 林登隔着篱笆跟她讲话,那时他个子小小的,头发卷卷的,金发碧眼,像画报里的洋娃娃。 没想到一眨眼竟如此高大英俊了。 他掏出纸巾为她擦掉嘴角的红薯蜜汁。 盛南伊有点不好意思,垂眸浅笑。 他也在笑,满眼都是她。 下山时两人走了小路,穿梭在林间,遇见下坡,林登牵起她的手,盛南伊没有拒绝。 下山后两人还去吃了饭,看了电影。 第97章 你真的要跟林登在一起? 宽敞的会议室里,各部门做年终汇报。 傅承屹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翻看手机。 打出的电话无人回应,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 她是懂得如何折磨人的。 忽然,一条信息跃入视线,像钩子一样,引起他的注意,也勾住他的心脏。 男人蓦地站起来,正在汇报中的女人微微一怔,如瀑长发披肩散开,声线清婉动人,“傅总,是不是我哪里讲错了?” 傅承屹徐徐落座,霁月清风,语气淡漠,“没问题,你继续。” 原定持续三个小时的会议,在傅承屹一再压缩下,减半。 会后,他匆匆离去。 众人明白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却无从得知。 章然跟进来。 傅承屹打好领带,穿起西装,抄起钥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章然优雅笑着:“傅总要出去吗?” 傅承屹“嗯”了一声。 “爸爸邀请你年三十来家里吃饭。” “不了,我有安排。” 章然眸底划过一抹落寞,笑容依然,“爸爸近来身体不好,他最挂念的便是我和你,承屹哥……” “改天我再去拜年。” 傅承屹匆匆离去,章然停在原地,寒风呼啸而至,吹得玻璃窗猎猎作响。 望安集团矗立在半空,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高处不胜寒。 —— 两人从电影院出来时,登山约会的照片早已席卷了各大平台,引起热议。 头条照片极富感染力—— 捧花的她笑眼盈盈,帮她擦嘴的他含情脉脉,手里还拿着她吃剩的烤红薯。 还有一张她害羞垂眸他含笑凝望,冲击力十足。 网友纷纷评论说太配了—— 【看惯了美女与野兽,这对cp对我的眼睛极度友好。】 【堪称年度最养眼画面!】 【真不敢想,他们的孩子得有多好看?】 【不是,我老婆怎么和洋鬼子谈恋爱了?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半分钟之内给我他的全部信息,我去会会他!】 【中西合璧取代盛傅难分,撒花庆祝!】 【可恨,怎么又有老外强抢美女?试问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尊严在哪里?地址又在哪里?】 …… 静音的手机,打开声音后,俨如轰炸机。 她坐在副驾上,一边听林登谈论电影情节,一边翻阅消息,时不时笑笑,回上两句,安闲自得。 她没邀请林登进去坐,捧着花走回去。 夜幕下,草坪上的灯一排排亮着,明亮温馨。 有家长陪孩子在玩耍,还有一群踢球的少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唇畔挽起轻松的笑意,她内心十分平静。 久违了的平静,或者说,从未有过的平静。 这晚,她关了手机,睡得很早,也睡得安宁。 座机忽然响起来,她被吵醒,也便接了起来。 家里的座机用的是同一号码,能转过来的,只会是吴妈或小白等人。 “果然,你只是不接我电话。”笑音不够明显,夹杂了几分失落。 是他。 上下眼睫触碰间,盛南伊已经收拾好情绪,冷声发问:“什么事?” 傅承屹问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答非所问:“嗯。” 傅承屹问她:“你真的要跟林登在一起?” 第98章 我可以喜欢 盛南伊挂断电话,重新躺回被窝。 狂风肆虐,在玻璃窗上大展功力。 她戴好眼罩,漆黑一片,世间纷扰也与她无关了。 不知又过多久,她再度被吵醒。 伴着一阵尖锐刺耳的鸣笛,这一片的狗纷纷解放天性,撒了欢儿地狂吠,唤醒了酣然入梦的夜。 盛南伊开灯,都十二点了。 她按下对讲问情况,小白支支吾吾,只说请她下来处理。 一辆雾霾蓝的四座宾利,停在她家正门。 一双深情也薄情的桃花眼正望着她。 保安、保镖、吴妈,还有被吵醒的邻居围了一圈。 见她都像见到了救世主,保安小跑着相迎,“盛董,您快来劝劝傅总吧,他一直按喇叭,业主都投诉了。” 一个裹着浴袍冻得瑟瑟发抖的男子走上前,“盛董,您看您两位有什么问题,是不是私下解决比较好?这么晚了,孩子都被吵醒了……” 其他邻居纷纷应和,个个疲惫,个个敢怒不敢言。 黑色皮鞋,黑色大衣,推开车门的傅承屹暗夜般深寒。 “为什么挂我电话?” “很难想象深夜扰民这等没公德心的事,出自傅总之手。” 风起,一缕头发拂上脸颊。 盛南伊不紧不慢地挽到耳后,露出冷如冰霜的脸。 傅承屹半靠在车上,神态慵懒,幽深黑瞳的道道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自说自话。 傅承屹说他并不介意当着众人的面与她谈。 盛南伊说扰民的问题应该交给警察管。 崩溃的只有邻居与保安。 人多而杂,骇人的沉默铺天盖地地袭来,天地间充斥着浓重的压迫感。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打破僵局,“既然两位有事要聊,咱们就不打扰了。入夜了,天凉得很,两位还是回屋聊吧。” 他招呼起来,众人四散而去。 吴妈拿出披肩给她披上,心疼又埋怨,“穿这么少就出门,冻着了可怎么办?” 见两人僵持不下,她叹道:“来都来了,进屋去说吧,外面风大。” 茶几上,两杯水热气腾腾,却消融不了沉默。 吴妈进进出出,找毯子,找吃的,念叨个不停,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扫着。 傅承屹来盛家后,由她一手照料,感情是真,埋怨也是真。 这些年,她嘴里说着不待见,见面的心情还是不同,暗自打量。 好像成熟稳重了,好像又不是。 “吴妈,你去睡吧。”盛南伊赶她,看向傅承屹的目光很凉,“什么事?” “电话里问你的事。” 黑色衬衫领口处绣了金线,衬他的气质,清冷又矜贵。 下巴泛青,略显疲态,眼神依然犀利,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像要把她看穿。 她无视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手指纤细白净,纹身微不可察。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傅承屹视线难免落在她指上,心口猛地一缩。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无名指,“tumihis”的纹身清晰可见。(拉丁文:你是我的唯一。) 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如今看他,全无过去的爱恋,两眼空空。 他强行抑制内心翻涌的酸涩,极度冷静地道:“林登不是最优选择,我不信你没调查过,他女人不断,无缝衔接,来中国前还同一个巨富之女来往过密……” 清眸冷脸,她径自打断,“所以呢?” “你喜欢他吗?” 瞳孔那抹瑟缩,犹如烟云过眼,迅速藏在笑脸后面。 “我猜你想说,他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毕竟他来中国,用了不少我的资源。 但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家在行业里也数得上名号,我不吃亏。” “我在洛杉矶有分公司,也能助你一臂之力,为什么不能是我?” “林登对我很好,他家人从前也对我很好。” 她侧过去的脸,被灯光映照得白皙透亮,像蒙了一层霜,一直落到他心底,难以消解。 “你不喜欢他。” “我可以喜欢。” 第99章 你敢说你的心里没有我吗 漆黑眼瞳里旋起风暴,宛若惊涛骇浪在夜色下翻滚着,吞没一切,带来无穷无尽的压迫。 几秒过后,风平浪静。 傅承屹的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犀利、直白,不加掩饰,也不留情绪。 他甚至勾了抹笑弧,些许嘲弄,“是么?可你看他不过像在看一个熟人而已。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骗不了我。 盛南伊,你没有用曾经看我的那种眼神看过他,你不喜欢他。” 他的斩钉截铁,让盛南伊哑然失笑。 “傅承屹,在感情中受过伤的女人,很难再有那种眼神,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我可以让自己喜欢他,也可以不喜欢,这件事情不……” “可那天我吻你时,你还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吗?” 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沉重黏腻,气息不畅。 热气消弭,玻璃杯里的水冷却得悄无声息,毫无存在感。 只是气氛分外炸裂,犹如弓上之弦,随时有崩裂的可能。 黑曜石一般的眼瞳紧紧盯着她,如盯住猎物的狼,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指尖微微颤抖,继而蜷缩。 过了一会儿才松开,纤白的手指交错摩挲,唇畔绽开瑰丽的色彩。 盛南伊轻描淡写地道:“傅承屹,你是对自己的长相和技术没自信?还是在质疑我的性别与功能? 作为一个各方面都很正常的女人,被一个英俊霸道的男人强吻,有点反应也很正常吧? 人类终其一生都是被激素支配的奴隶,没必要为此大惊小怪、大动干戈。” 好,很好。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她学会了。 一脸漠然,连迷人的杏眸都透出一股儿凉气。 若不是对视时她快如闪电的躲闪,他就被她成功骗到了。 傅承屹猛地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仅此而已吗? 那你敢看着我的眼睛,感受着我的心跳,告诉我,你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吗?” 澎湃有力的节奏,好似江河奔涌,席卷而来,把她卷入漩涡。 她本能地挣扎,手抽到一半,忽又在他胸膛上拍了几下,谑笑道:“嗯,不错,挺结实的嘛!和林登的差不多。” 腕上的力气骤然加重。 她瞧着男人眼底起了火苗,笑着为他添了一把柴—— “傅承屹,我对你那点儿可有可无的感情,根本维系不了你的不可替代。 你能带给我的满足感,不管是物质上精神上,还是心理上身体上的,林登都能给我。 更重要的是,他伤害不到我分毫。这么说你能懂吗?” 可有可无——男人下颌紧绷,凌厉冷峭。 “我们这个年纪谈恋爱,这么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挺幼稚的。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做出幼稚选择的盛南伊了。 时间不早了,我困了,再吵我睡觉,我真的会报警。” 她不紧不慢地讲完,上楼了。 拖鞋在木质楼梯上踏踏作响。 锤子一样敲打着他的脑袋和心脏,把他血槽都清空了。 傅承屹心里空落落的,急需填补什么,一口气把水喝光。 水凉了,入腹后却像一把火,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沸腾、狂躁,难以纾解。 他解开两颗纽扣,又去解袖口。 吴妈取了大衣守在门口,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第100章 林登送的项链小姐一直戴着 傅承屹没有要走的意思。 吴妈只得说个明白,“傅少爷,小姐该睡了,你也该回了。 林登少爷对小姐很好,听说他们以前在澳洲相处得很愉快。 新闻您看过了吧,小姐和他一起时笑得很开心,这些年她没多少机会能这么开心地笑。 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但是,不管小姐对你有没有心思,你们也没办法在一起,小姐自己不会允许,大少爷不会允许,盛家的先辈也不会允许。 你对小姐有情也好,有愧也罢,都过去吧。 小姐好不容易想通了要往前走,你也不要再来扰乱她的心思了。” 在柔和暖光映照下,吴妈脸上的皱纹变成了岁月的诗篇,静静诉说着变迁与更替、释怀与铭记。 她语气平和,温柔有力。 只是注视着他的目光,无奈中透出少许怜惜。 他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眼神了,略微失神。 吴妈以为他不依不饶,叹了口气,“林登送的项链小姐一直戴着,她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要是心里不接受,也没人能逼她戴。” 心尖再度被刺痛时,傅承屹才感觉到自己原来已经伤痕累累了。 可能痛过了麻痹了,现在的疼痛才会那么微弱。 他眯了下眸子,望向楼梯的方向。 “快过年了,从瑾市开车过来路上很堵吧?你还没吃晚饭吧?”吴妈在置物柜里东找西找,拎了个袋子过来,“这是君豪带的特产,你路上吃点垫垫。” 君豪是吴妈独子,在外留学。 傅承屹接过来,“君豪快毕业了吧?” 吴妈露出一脸慈笑,连连点头,“快了,开春就要准备答辩了。 君豪读生物工程,小姐说等他回来就安排他去实验室,既能一展所长,又能帮小姐的忙。” 吴妈笑容灿烂,每一条皱纹都蜿蜒成幸福的模样。 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傅承屹深受感染,“挺好的。我手上也有几个相关项目,如果君豪有需要,可以帮忙推荐。” 吴妈笑着道谢,送他出门。 盛南伊站在窗前,见男人步调闲散地走出门口,在开门的一瞬蓦然回首。 四目交对,隔了整个寒冬,冰冷又灼热,淡漠又深切。 盛南伊捏紧窗帘,“咻”地一声拉上窗帘。 却好似被子弹击穿,整个身子慢慢滑下来。 埋在窗帘后方的眼睛无力地张合,愈发黯然。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起身,凝望窗外。 雾气渐浓,橘色路灯像笼了一层纱,一切都很模糊。 玻璃窗上起了雾气,她随手涂画,后又抹去。 热气又起,她又涂、又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重复做着这个动作。 直到越发鲜明地感觉到心在发紧、发颤,手指画不成完整的圆圈,她才纵容自己发出一条信息。 漫长的等待过后,她收到了一张照片—— 一群孩子在草坪上玩耍,有的成群结队地玩老鹰捉小鸡,有的在分享零食,有的一起踢球,有的一起画画。 只有一个小女孩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手托着腮看大家玩。 微卷的头发,白净的脸蛋,葡萄一样晶亮的眼眸。 第101章 修复不了的手机可以换新,心也可以吗 傅承屹没走,车停在路边,蒙在一片水雾中,与周遭融为一体了。 天色由暗转明,风时起时消,灯下的雾气散了又聚。 一如他的心,在平静、焦躁中循环反复。 小白老远就望见了,只是盛南伊不发话,他只能安静如鸡地踩下油门。 吃早餐时,盛南伊才兴师问罪过,“去问问物业怎么敢随便放陌生车辆进来,发生意外怎么办?如果影响到这里的房价,他们负责吗?” 面无波澜,眉眼冰凉。 小白知道盛南伊动怒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盛董,昨晚已经问过了,说傅总是这里的租户,可以自由出入。我要不要打听一下傅总具体租了哪栋?” “算了。” 小白搞不明白——傅总既是租户,为什么不回去休息?如果在等小姐,为什么又不跟上来? 他持续加速,那辆车和那张脸渐趋消失在视野中。 —— 盛南伊一进办公室便看到了桌上的礼盒,小董踩点捧着一束花走进来。 可能要过年了,花色分外喜庆。 宫灯百合、大花蕙兰、弗洛伊德、芍药、洋牡丹、针垫、日本香豌豆、马蹄莲……花团锦簇,热热闹闹。 吵得她眼睛直疼。 没睡好本就烦躁,她不禁怒火中烧,“把花扔了。告诉前台,以后花和礼物都原封不动地退回,谁来送就让谁处理。” 起初盛南伊也是不让收,外卖小哥说是平台送的加急单,还看不到详细信息,联络不到下单人,盛南伊只得作罢。 后来发现送货来的小哥始终是那个,估计是某人的特派使者,她也懒得计较。 小董心怀惋惜地离开,刚想着赌注怎么处理,又被盛南伊呼叫。 她心情平复了,语气缓和了,“这个,还有柜子里那些,你们拿去分了吧。” 这泼天的富贵总算轮到她了! 小董被天上掉的馅饼差点砸晕,忙不迭地道谢。 礼盒包装高档,礼物一定价值不菲吧? 要是太贵重,她也不敢收,当着盛南伊的面打开了。 大盒里面还套了小盒子,最里面用白色绒布和泡沫棉固定着两块手机。 小董的表情值得玩味,沉默了几秒感慨道:“好小众的手机啊!” 盛南伊懒懒瞥一眼,好似被千万颗钉子钉在原处,瞬间动弹不得。 定制款情侣手机,对方出现在百米内会滴滴作响,共享屏幕、信息。 吴妈说手机在车祸毁掉了,渣都没剩…… 小董刚要拿,盛南伊啪地一下把盒子扣上,“原来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还是给你们发红包最合适,你先去吧。” 天降祥瑞,喜闻乐见,小董连声道谢后一溜烟儿跑了,红包确实更实惠。 两个手机外形大小一样。 一个是她的原机,毁坏严重,被精心修复过,碎屏留下粘合痕迹,外壳重新漆过,凹痕却在诉说着曾经悲惨的遭遇。 一个是全新的,毫无使用痕迹,却也无法开机。 手机是委托某品牌专门定制的,全世界只有唯二的两块,外形耗材与其他手机都不同。 可这块崭新的手机哪儿来的? 她难以置信。 撕开绒布和泡沫棉,那隽秀的字体再度映入眼帘—— 【修复不了的手机可以换新,心也可以吗?】 第102章 我哥邀请你除夕来家里吃饭 眉重重蹙起,快速眨动的眼睫掩了眸底的风起云涌。 她憋住心口刺痛,三步并作两步走向置物柜,把盒子全掏出来。 毛绒玩偶、陶土娃娃、唱片机、mp5、psp、音响、钥匙扣、手镯…… 摔烂的、摔碎的、面目全非的……全都修复过。 有的完好无损,有的无法复原,每一个都凝结了努力的汗水。 东西一一摆在面前,记忆一一浮现。 她脾气急了爱摔东西,随便什么,不论价值,不论意义。 优渥的条件和极度的纵容,助长她的任性。 可这些东西,吴妈明明说修不好、坏了,给她扔掉了。 为什么还会出现? 为什么会在傅承屹那里? 那些年,她与傅承屹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他的房间任由她出入、摆布。 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她比他还清楚。 怎么保存下来的? 又怎么会保存呢? 东西可以复原,心可以吗? 摔到地上的手机尚且要上小心翼翼地捡起来,重伤过的心还不允许仔细守护着趋利避害吗? 泪水一再盈眶,她努力睁大双眼,把东西一股脑儿全塞回去,重重摔上柜门。 她忙不迭地拨出电话:“喂?林登,明天是中国的除夕夜,我哥想邀请你来家里一起吃饭。” —— 盛南伊原本以为盛南赫会排斥林登。 没想到他对林登印象甚好。 让她帮林登在国内站稳脚跟,还请他来家里过年。 说家里很久没有喜事盈门了。 林曕北说,盛南赫在为她终于看到整片森林而开心。 林曕北对此事的态度并不明朗。 他与和筱莹的想法一致,担心她为资源置换葬送自己的幸福。 盛南伊本人没有这种担忧,她幸不幸福,本就不系于林登身上。 林登过来接她,请她帮忙挑选礼物。 路过一家陶土娃娃手工店,林登立马兴致勃勃地走进去。 店主生成两人的q版卡通形象作为模板,指导两人制作。 她选择了林登形象。 手里捏着,眼里看着,脑子里闪现的画面全都是傅承屹修复的陶土娃娃。 那是由两人托腮合照生成的,花了好长时间才完成,就连指甲和发丝都很精致。 有天她问傅承屹会不会永远爱她,傅承屹说永远无法定义,永远的承诺虚无缥缈。 她觉得傅承屹在敷衍、在否认,拾起一本书砸过去,不慎碰倒了书桌上的陶土娃娃。 陶土娃娃都碎成渣了,怎么能修复成功? 难道是傅承屹重新去做的? 灯光把林登的卡通形象照得清晰明亮。 他有温和的笑容、深邃的眼眸、金色的头发。 可她眼里空茫一片,只能看得见傅承屹、他们的陶土娃娃,他们一起去做陶土娃娃…… 她抹了傅承屹一脸泥,他只是笑笑,俊朗眉宇一片安然。 她弄碎了陶土娃娃,他也十分淡定。 只是说行动前要过脑,盲目冲动没有意义,可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见她为此忧心,又宽慰她说碎掉的娃娃无法修复,但可以重新再去做一个。 她更不高兴了,说重新做一个怎么可能比得上原来的? 傅承屹找来盒子,一点一点把碎掉的娃娃捡起来,举动格外仔细。 她当时没在意,傅承屹做事一向冷静谨慎。 原来是那个时候捡起来保存的。 一切都明朗了—— 她曾说过,重新做的比不上原来的。 他便认为,新的感情也比不上原来的。 是吗? 第103章 脑子里全是傅承屹 盛南伊心不在焉地捏着娃娃。 湿软的陶泥在手中扭曲变形,慢慢干涸,她加了点水,又放多了。 纤白的手指被泥水包裹,脏秽不堪,那种手感、触感,还有莫名涌起又放肆蔓延的情绪,将她推入回忆的泥沼。 看似宁静,却有致命危险。 让她好生恼火,把陶泥扔在地上。 神情专注的林登蓦然一惊,而后眉眼舒展,笑着为她捡起来,“你还是小时候一样,喜欢摔东西。” “有吗?” “你忘了吗?我们有一次因为争论悉尼和墨尔本哪个人更多而争吵,你把我们一起去做的陶土娃娃摔碎了。” “我们一起做过陶土娃娃吗?” 盛南伊完全没有印象。 林登的记忆简直是照相机,清晰又深刻,“对啊!当时你选了一只倒掉在树上的考拉,嘴里含着桉树叶,我做的是一只上举杠铃的袋鼠,胸肌可发达了……” 林登嘴巴张张合合,描述得极富画面感。 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以为时间久了记忆会模糊,没想到还会完全遗忘。 她以为她和林登玩闹的记忆很清晰,没想到了无印象。 深究无益,她选择得过且过,“林登,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她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洗完手率先离开店铺。 林登和店主说了几句,也跟了上来。 随便走入一家本帮菜馆,她脱口而出地点了一大桌,菜一道一道上齐了,她才发现这些都傅承屹爱吃的。 其实,傅承屹原本爱吃什么,她没太留意。 相处久了,口味慢慢同化了,他常吃的她都爱吃,她爱吃的他也常吃。 上桌的菜没有退掉的道理,她只能埋头吃,食不知味。 菜很合林登口味,他筷子也用得灵活。 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在盘里一分为二,大快朵颐。 舀了半勺汤汁来拌饭,吃得挺地道。 边吃边赞,“味道好极了,让我想起grace阿姨做的红烧肉,你也尝尝。” 盛南伊尝了一块,瘦肉不柴,肥肉不腻,软糯可口,挺好吃的。 不过她母亲喜欢在红烧肉里放虎皮鸡蛋,吸满了肉汁的蛋比肉还香。 今天脑神经尤其活跃,她一次又一次坠入回忆的深海,疲惫、忧伤,犹如海草一般生长,缠得她喘不过气。 视线渐趋模糊,她沉默,又夹了一块。 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来,她爱吃红烧、椒盐,傅承屹原先的口味偏清淡,鱼喜欢清蒸的,汤喜欢清炖的,菜喜欢清炒的。 到底还是他在迁就她的。 傅承屹、傅承屹、傅承屹…… 这个名字及相关的记忆,充斥在她每每恍神的瞬间里。 钻入她的每一个毛孔,流到她的每一条血脉,无孔不入,无法根除。 气愤又懊恼,她不能任其发展下去。 给林登舀了一勺腌笃鲜,冬笋咸肉排骨各挑一块。 汤色浓郁,鲜美至极,林登竖起大拇指。 林登给她剥虾,又稳又快,她全部笑纳。 她习惯于被照顾,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恋人也罢,总归有人愿意照顾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虾肉紧实,蘸料甚佳,她味同嚼蜡,为了回避什么,她一直盯着林登。 林登爱笑,笑起来眉眼温和,和林曕北一样。 不过林登更阳光,会做些幼稚的事情,说幼稚的话。 林曕北更稳重,投来的目光里有兄长的慈爱与纵容。 她与林曕北不会来做陶土娃娃,注定了林曕北只能是林曕北。 林登不知怎么说起移民美国后的趣事,兴致盎然。 她也很想分享,搜索枯肠,发现无事可说。 不是澳洲九年的记忆不够深刻,只是悲伤的结局似乎也抹去了所有的快乐。 同理可证,回国后的记忆也一样。 她不想回忆,不愿提及,缄默不语。 明媚张扬的一张脸,顷刻布满了忧伤,如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令人心慌。 林登以为她在为其他事情烦忧,连忙解释,“昨天的照片不是我找人拍的。” 第104章 你们现在是在正式交往吗 盛南伊淡笑,“我知道。” 红唇扬起浅浅弧度,莹白脸蛋霎时生动起来。 深潭似的杏眸像洒下一把星子,明光烁亮,眼波流转间,动人心魄。 林登心如鼓点,喉结上下翻滚,“但我很喜欢那些照片,看起来很专业,完美捕捉到你笑容迷人的瞬间。” 男人温柔凝望,目光犹如细腻丝绸,慢慢抚平她内心的焦躁与伤痕。 她一瞬平和了许多,“是挺专业的。” 小赵说,昨晚各大平台公邮同一时间收到匿名邮件,没有内容,只有照片。 目前还没查到发件人的具体信息,但盛南伊心中有数。 请得起专业团队偷拍、不会打草惊蛇、没有以此勒索的人,也只有她了。 若在平时,盛南伊决不会善罢甘休,可这个新闻歪打正着。 —— 午饭后,林登要去趟大使馆,盛南伊没有同往,与和筱莹约了下午茶。 她提过几次要见林登,是时候了。 和筱莹总吵着减肥,如今看来是无心插柳了,失恋没几天下颌线都清晰了。 人也无精打采,一坐下就唉声叹气,“凌天晔回来后,大概会在第一时间掐死我。” 凌天晔母亲年三十生日,他每年都会去伦敦陪母亲庆生过年。 临行前,他对和筱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看住林登和盛南伊。 和筱莹没想到,前几天还不咸不淡的关系突然坐上火箭,没给她反应时间。 瘦削的脸颊上,一双眼睛又大又空,血丝遍布,叫人心疼。 可八卦之魂一旦点燃,和筱莹整个人容光焕发,豁亮的眸子盯着她,“伊伊,你是玩一玩还是认真的?” 盛南伊哑然失笑:这才几天,两个人身份互换了。 和筱莹又问:“那个照片,你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没有第一时间降热度,任其发酵,挺让人疑惑的。 盛南伊反问:“重要吗?” 和筱莹认真地盯着盛南伊,看了半天,也没从她脸上找到答案,抿了口生椰拿铁,右手托着腮,一脸茫然。 “林登又帅事业又好,你们还有比较深厚的感情基础,似乎无可指摘。 但你不觉得太快了吗?我感觉你不怎么喜欢他,都不会把他挂在嘴边,以前你和傅……” 她紧急刹车,盛南伊反而接了话茬,“顺其自然吧。” 和筱莹又兴奋起来,“那他表白了吗?你答应了?你们现在是在正式交往吗?” 桌上的清咖香气袅袅,卡门瑰夏散出沁人心脾的花蜜与柑橘混合的香气。 入口后明显感受到一股清亮的酸味蔓延,却并不令人讨厌。 层次渐趋丰富,咖啡的浓郁、清新的果香、饱满的巧克力一一刺激味蕾。 盛南伊神情专注,像是沉浸在咖啡带来的愉快体验中,久久没有回复。 脑海中却回想起昨晚的画面—— 停车后,林登问现在他们算是什么关系。 她反问他:“你觉得我们算什么关系呢?” 微怔过后,林登蓝宝石一样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闪光,他轻笑,“我期待是男女朋友。” 她说了句“可以期待”便下车了。 林登没有追问,盛南伊也没仔细去琢磨这算不算默认。 可如果有人真的问起…… 她对和筱莹说道:“算是默认吧。” 和筱莹一个头两个大,正要说点什么,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她大惊失色,还以为凌天晔知道了要对她疯狂输出,想去关机。 没有备注的号码却让她瞬间全身僵硬,宛若石雕。 她没接,对方也不放弃,盛南伊看不过眼,问道:“怎么不接?” 和筱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是乔雅昕。” 第105章 他的朋友圈仅你可见 在盛南伊的一脸不可思议中,和筱莹无奈地把手机塞进包里。 她搅拌着咖啡,分外沮丧,“真不该和那姓陆的扯上关系,晦气! 乔雅昕现在三天两头找我,问我陆斳珩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她电话,是不是在躲她,还让我转告陆斳珩她不会再逼他了,就……一整个大无语。 你说乔雅昕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精神失常了?” 一些不好的过往在面前浮现,盛南伊语气很难温和,“难说。” “那我怎么办?我被她盯上了。拉黑她一个号,她就用另一个打,还有国外注册的,我看她就是闲出来的毛病,有这个韧劲怎么不去做销售?” “国外注册的?” “拉斯维加斯,苏黎世,还有什么我记不清了。” 盛南伊眉头一挑,想到发车祸照片的陌生号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她问和筱莹:“陆斳珩找过你吗?” 和筱莹目光随意扫向四周,语气轻松,“我可没那么大魅力,再说才交往几天,感情能有多深厚,转头就忘了呗! 人家潇洒着呢,一会儿摩洛哥一会儿埃及,一会儿在沙漠一会儿去看海……” 然而故作轻快的语调,一眼看穿的伪装,四处躲闪的眼神,过分清瘦的面庞,早已将她的在乎与难舍展露无遗。 盛南伊点开陆斳珩的朋友圈——【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手机举到和筱莹面前,“可是,他发的仅你可见。” 和筱莹不可置信。 盛南伊问了几个共同好友,证实了这一说法,“他就是发给你看的。” 和筱莹突然恼火,“合着是向我炫耀呗!炫耀他已经走出来了!炫耀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炫耀没了我他更潇洒快乐!这个该死的狗男人!” 她一口气干了咖啡,甜中带苦,一点也不爽快,让服务员拿酒来。 盛南伊没管她,要来和筱莹手机点开陆斳珩的朋友圈。 不看是真的不知道,陆斳珩骚气又话痨,一天能发上好几条,惹得盛南伊直吐槽:“杨利伟上太空,也没拍这么多吧?” 陆斳珩一直行进在路上,路遥马急的,不停在打卡新地点。 盛南伊越看越奇怪,“旅游还是渡劫?两天横穿撒哈拉,三天逛完埃及……” 和筱莹充耳不闻,闷头喝酒。 盛南伊太阳穴突突地跳:看来和筱莹是真动情了,离婚都没这么难过。 陆斳珩每天发好几条,每条都是九宫格,每张都是不同地点。 同一姿势,同一背影,同一角度——他张开双臂,位于照片左侧,右手微微蜷缩,很像…… 太阳穴跳得更迅猛了,连带着头皮发麻,一口浊气油然而生,刚好卡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盛南伊真是不愿承认,可照片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他四处打卡,每张照片都给某人留了位置,还做出牵手动作! 简直要笑死! 原来旁观者清是真的! 原来局外人看恋爱脑,会觉得令人发指可笑至极。 这些朋友圈,和筱莹估计刷过不下十遍,仍是当局者迷。 陆斳珩——从小跟她作对的陆斳珩,几次三番置她于险境的陆斳珩,就这么被她抓住了把柄。 她好想打给陆斳珩,去触碰他的底线,去看他狗急跳墙…… 第106章 你首先是你自己,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不只这么想,盛南伊还想这么干。 只是清眸微抬,和筱莹已经一瓶酒下肚了,意犹未尽地再次招呼服务员。 陆斳珩罪大恶极,可罪不及……和筱莹。 盛南伊没让服务员过来,给她擦了嘴,不情不愿地问:“你和陆斳珩有过什么约定吗?比如说要一起去哪儿玩……” 苦,太苦! 她上辈子造下多少孽,这辈子吃尽了爱情的苦头,还要化身月老,亲自给仇人和好友牵线搭桥! 这可比桌上的清咖苦多了。 和筱莹酒量十分一般,原本血丝弥漫的眸渐趋迷离。 她下意识地回:“挺多的吧,谁能记得清?反正也去不了了,随便吧。” 饶是嘴上说着随便,却认认真真地回忆,“说过年期间把事儿定下来,过了年就带我去非洲,给我当向导,让我痛痛快快地玩上几个月,从西到东,从北到南,横穿撒哈拉……” 盛南伊把手机塞给她,“那你再看看呢!” 和筱莹不明所以,把手机扔一边,“伊伊,你就别惹我了,人家难过着呢! 你说得对,爱上一个心有所属的人注定会受伤!” 盛南伊比她看起来还难过,阴霾满面,快要凝成墨汁滴下来了。 她不情愿地道:“可如果他心有所属的那个人是你,说不定能减少甚至避免伤害。” 和筱莹感觉大白天撞见鬼了,盛南伊竟然帮陆斳珩说话,还说了她每个字都听清了却听不懂的话。 盛南伊再度把手机塞过去,“和筱莹,你动动脑子,陆斳珩在非洲待了三年,整天就知道玩儿,这些知名景点他能没去过吗? 要是非洲如此让他眷恋,他会偷偷溜回来吗? 他很穷吗?需要像个特种兵一样,一刻不停地去打卡,难道嫌自己命长? 他有强迫症吗?拍照只拍背影,每次都站左边,右手都做统一动作?” 和筱莹沉默地看了会朋友圈,眼圈一寸寸泛红,呆呆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盛南伊清凌凌的眸子透着凉气,“你说呢?” 和筱莹垂眸,泪水缓缓而下,“我看不懂。” “看不懂就去问。” 和筱莹再度抬眸,已然泪流满面,她问:“我……我可以吗?” 盛南伊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细声细气又分外认真地道:“没什么不可以。 我和陆斳珩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化解了。 你不用考虑我的因素,倘若我们之间只有一个能幸福,为什么不能是你?” 和筱莹扑进她怀里,“伊伊,你真好!” 盛南伊宠溺地笑笑,紧紧抱住她,轻柔的嗓音像冬日的暖阳抚慰着她。 “筱莹,你说得对,我们不一样。 我曾爱过,全心全意、义无反顾,我也是在心灰意冷后放弃的。 可你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扮演一个听话的女儿、一个得体的女友和妻子。 但是,你首先是你自己啊,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我很开心你能谈一场单纯因为喜欢而去谈的恋爱,无论对象是谁。 哪怕会失望会受伤,我都会在这里,给你拥抱,做你的后盾。” 和筱莹完全放弃形象,肆无忌惮地哭,狠狠亲她。 盛南伊擦着脸颊,十分嫌弃,“和筱莹,你能不能别用亲过陆斳珩的嘴巴来亲我啊,恶心死了!” 和筱莹破涕为笑,眼泪没擦干就抓起东西匆匆而去,迎头撞上一个高大的男人。 第107章 林登一把抱住她 结实的胸膛,坚硬如铁,把和筱莹脑袋都撞晕了,挎包手机扔出半米远。 她连忙去捡,那人眼疾手快已经递到她面前了,老唱片般华丽的嗓音响在头顶,“非常抱歉,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和筱莹抬头,一张放大加粗的俊脸,光彩夺目,她真的要晕了! 真人比照片更震撼! 而她泪未干,神态慌张,太失礼了。 她连忙用手包遮脸,佯装淡定,“你好林登,我是和筱莹。真的很抱歉,在这种场合下碰面,下次再好好跟你打招呼。再见!” 她拔腿要跑,忽又想起什么,趴在盛南伊耳边道:“伊伊,我们都很好,都应该享受与被爱。 倘若你不愿再爱,那就好好享受被爱吧!林登这么帅,跟他恋爱不亏!” 说罢,她风一样地跑了出去,奔赴一场自由。 盛南伊和婉的笑意久未消退,“原本要介绍你们认识,她临时有点事儿,有机会再说吧。” 林登点头。 晶莹的蓝眼睛,饱含温柔与纯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汪洋般深邃。 她笑着低眸,搅拌着几乎见底的咖啡。 林登伸手,试探性地触她手指,她没拒绝,林登顺势把她的手包在掌心。 她的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握起的拳头像早上吃的小笼包,可爱极了。 他禁不住亲了一口,意犹未尽,亲了又亲,满目柔情,能把人融化了似的。 红唇维系在原先的弧度,丝毫未变,像是开天辟地以来她就这么笑着。 微垂的眸中一片安然,没有丝毫波澜,心也一样。 林登不满足于单方面的互动,牵着她的手坐过来,逐渐靠近。 他有着令人怦然的英俊,不比她见过的任何人差。 他紧贴在她耳畔,“明明才分开两个多小时,怎么会像度过了漫长的两年? 你今天用的香水难道是格林纳达朗姆酒?闻了一下,我便醉了一天。” 迷人的眼睛深邃明亮,像深海的漩涡,轻而易举地令人沉溺。 盛南伊却笑着推开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 “明天要放假了,还有几份文件要签字,陪我回趟公司吧。” 林登欣然同意,再自然不过地给她拿着大衣和围巾,走到门口为她穿好,接过她的手拎包。 盛南伊率先迈步,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角落里,戴墨镜的男人颈上额角青筋暴起,又悄无声息地消弭。 缓缓摘下墨镜,遍布血丝的眼眸一片黯然。 —— 夜幕好似墨色的天鹅绒帷幕,将白天的喧嚣慢慢吞噬。 城市的点点灯火,宛若星辰洒落人间,燃起人们对温暖的向往与渴望。 吃过晚餐后,林登送盛南伊回家,她还是没有请他进去。 临别前,林登一把拥住她。 盛南伊嘴角牵起浅浅弧度。 被宽敞温暖的怀抱紧紧拥着,这个冬夜并不冷。 只是澄澈明净的杏眸,蒙了层雾气,渐渐模糊。 还有一股诡异的情绪在体内快速游蹿…… 她侧过脸,看到香樟树下停着一辆车,心脏倏然一紧。 暗调的车,与夜色相融,隐在树下,没有开灯,明明什么也看不清。 可她分明感到有双眼睛异常犀利,紧紧盯着她,犹如两个巨大的探照灯,会让所有情绪无所遁形。 第108章 傅承屹看见林登亲她了 盛南伊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与林登挥手告别。 保安照例恭敬地打招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表情耐人寻味。 随便吧~ 她步履坚定地走回家,洗漱完了,打开唱片机,放上修复好的唱片。 很久没听了,曾经刻在骨子里的旋律竟也陌生起来。 她静静听了一会儿,又被没来由的沮丧侵袭。 她将此解释为对大师的欣赏与敬佩,对自己的唏嘘与遗憾。 鲁杰罗·里奇是帕格尼尼的忠实仰慕者,继承了意大利小提琴学派华丽、辉煌、快速运弓的特点,却又极具个人特色,爆发力强,揉指技巧高深,动作利落干净,属于炫技型的天才演奏家。 而她天赋不高,更不够刻苦,小提琴生涯因车祸中断,再也拾不起来了。 她甚至都没能从音乐学院毕业。 车祸真是她人生的分水岭啊! 明天,又到一年一度辞旧迎新的日子了。 夜深了,雾气渐浓,她凝望窗外,什么都看不清了。 挺好的,夜晚就该有夜晚的样子。 —— 大年三十如期而至,早起便是好天气。 盛南伊回老宅过年,给大家都放了假。 她和林登吃过午饭才带着东西回到老宅。 往年兄妹俩都在饭店吃年夜饭,吃完后盛南伊直接去机场出去度假。 变故后,兄妹俩头一次在家里过年,盛南赫喜不胜收,把家里装饰得热热闹闹的,还亲自下厨做了菜。 晚上,月光洒在宁静的池面上,银光闪烁,宫灯渐次亮起,相互辉映,如诗如画。 庭院的草木装点得五彩斑斓,像精灵的眼睛,共同迎接团圆的一刻。 盛南赫把盛南伊的转变归功于林登,拉着他要喝个痛快。 还是盛南伊出面相劝,才把醉醺醺的两人分开。 她没让林登留宿,叫了代驾,送他去门口。 过年的缘故,她今天难得穿了黑白以外的颜色。 白毛衣搭配酒红毛呢半身格裙,纤长的双腿套在麂皮棕色短靴中,微卷的发披在肩上,被风微微扬起,露出明艳干净的脸蛋,柔和缱绻。 门口的灯笼下,她脸上一片红晕。 分不清是灯光,是酒精,还是对方眼里翻涌的情愫使然。 她背对门口,男人高大的身影牢牢罩住她。 微风送来葡萄酒与男士香水混合的味道。 率先扑鼻的是海洋与薄荷的清新,仔细琢磨还有雪松、鸢尾与麝香的幽香。 逐渐被冬日的风与酒气冲淡,只留海洋的宁静与辽阔。 灯笼的红光也为蓝眼睛染上浓郁的色彩,暗了,浓了,似夜晚的海面。 平静下有暗流涌动,迷人又危险。 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眸中墨色翻涌,狂潮一般,急促的呼吸,犹如海妖伸出邪恶之手,引诱着她。 她一定是醉了,一步步靠向他,被他笼入密不透风的罩子里,无法挣脱。 倏然,他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来吻她。 就像往罩子上射出一枚银针,罩子破了,她成功挣脱,朝一边躲开。 吻落在她额前。 林登低声笑,喉音喑哑磁性。 她也跟着轻笑,正欲说些什么,不远处突然响起一记暴躁的鸣笛。 她望过去,明晃晃的车灯简直要刺痛刺瞎她的眼睛。 伴着一阵野兽咆哮般的轰鸣,一辆超跑车从两人面前呼啸而过。 经过她时,男人冷漠的发丝、凌厉的侧脸、落寞的眉眼,统统落在她错愕茫然的目光里。 她的脸骤然发白,好似南极北极的大雪,全部落在她身上,冰冷刺骨。 傅承屹看见林登亲她了。 第109章 你忘了,我没有家 林登察觉出异常,酒醒了大半,游离的视线忽近忽远地扫着。 盛南伊刹那间已恢复如常了。 她若无其事地同他谈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登离开后,她走向傅承屹待过的角落。 地上放了几个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礼物袋。 最小的袋里放着封好的红包。 隽秀的字体写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祝福语,盛家老宅、盛和天际的人,没一个被忽略掉,包括她与盛南赫。 白日里的狂风被年夜的盛大喧闹吓坏了吧? 气势削减了大半,细细柔柔抚着脸颊,不再冰冷刺骨。 她蹲在地上,拆开一个长条盒,里面是一只冰球杆。 眸色转亮又转暗。 盛南赫爱打冰球,偶像是伟大的冰球运动员韦恩·格雷茨基。 这是他成名前曾用过的冰杆,油漆剥落,伤痕累累。 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还有他的名言—— 【you’vegottogowherethepuckisgoing,notwhereit’sbeen.】 (要滑向冰球运动的方向,而非它现在的位置。) 她轻轻抚摸冰杆上的痕迹,心也跟着起伏。 究竟要经过多少次挥杆、触碰,付出多少汗水,历经多少劫难,度过多少惊险刺激的瞬间,才能成就一位伟大的运动员? 而盛南赫还要经历多少,才能像他的偶像一样,不惧挫折、一再爬起、勇往直前,把冰球滑向终点? 盛南赫收到过那么多礼物,恐怕这件最称心如意。 可惜是傅承屹送的,他不可能接受。 位于最下层的,打眼便知是把小提琴,恐怕很难称心如意了。 他难道忘了,她已经不拉琴了。 漫不经心地打开,心头猛地一颤—— 这是她的琴! 曾经视若珍宝却最终弃如敝屣的那一把! 乍起的风,吹散了她的酒意和睡意,也吹散了大年夜的喧闹与喜庆。 她在盒里、袋里、地上、角落里、路边疯狂搜寻,没找到附带的话。 他先前送来的礼物,都会在包装盒里附上一句的。 她蹲在路边,面对着礼物,不知所措。 风越来越大,似乎还飘起了雪。 砚城的冬天明明不常下雪。 她望着路灯,朦胧的光晕放大了雪花,一片一片,真切而清晰。 她的眼里白茫茫的,心里空落落的。 —— 砚城下雪是个稀罕事。 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也有幸在热搜上占有一席之地,却在万众期待中悄无声息地消融。 没过一会儿,地面干了,仿佛这场雪不曾来过。 午后,吴妈和儿子打车来到别墅门口,拎着几个礼盒和新鲜果蔬。 母子俩同保安打招呼,保安眼神示意她看马路对面。 傅承屹的车子停在那儿。 吴妈上前敲窗,原本半磕眉眼眉头紧锁的男人下了车,“吴妈,新年好。” 声音异常沙哑。 像旅人自沙漠中穿梭而来,滴水未沾。 胡茬泛青,发丝凌乱,眼神疲惫,意志消沉。 吴妈从没见过傅承屹这副模样,心狠狠瑟缩了下。 她说不放心盛南伊一个人住,过来看看,顺便给她包顿饺子。 听到这个名字,黑瞳又黯淡了几分,牵起的笑弧十分勉强,透出浓重的落寞,“她还没回来。” 听得吴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止不住。 唉,他们的事情她没立场去管,也管不了。 紧了紧手里的袋子,打算离开。 一抹锐光从男人眼底划过,转瞬即逝。 傅承屹盯着吴妈,“吴妈,我饿了,一天没吃了。” 他低哑的嗓音,像戈壁滩上风沙侵蚀了千年的巨石,粗糙又低沉。 一点点磨疼了她的耳朵和心,她又无奈又心疼,还带了点责怪的口吻,“那就回家去吧。” 幽暗的黑瞳微微垂落,他低笑着,“吴妈,你忘了,我没有家。” 第110章 傅承屹从她碗里抢吃的 语调轻轻淡淡,对吴妈的杀伤力堪比核武器。 尽心尽力照顾过十几年的孩子,在大年初一无家可归,甚至连顿年夜饭都没吃上,此刻正眼巴巴地瞧着她,这叫吴妈怎么硬得起心肠? 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既然小姐还没回来,那就进去吃个饭再走吧。” 傅承屹忙不迭地应下,把君豪叫到一旁吩咐了什么。 君豪离开,他接过吴妈手里的东西,堂而皇之地进门。 吴妈找来衣服让他去客卫洗澡,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傅少爷,全家只有小白跟你身高相近,可小白说只有这身睡衣是新买的,有些花哨,你要是嫌弃……” “不会,谢谢吴妈。” 傅承屹去洗澡,吴妈立刻奔向厨房。 她厨龄四十余年,一向利索,却总想起傅承屹年夜饭都没吃,不能做的太随意,恨不得把家里所有食材都给他安排上。 傅承屹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听着有条不紊的切菜声、油烟机传来的响声,犹如睡前的摇篮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吴妈做好饭端出来,看着沉睡的傅承屹,一时不知该叫他起来吃饭,还是该让他再睡一会儿。 傅少爷一向睡眠很浅,这么大动静也能睡得着,一定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吧? 他从昨晚就等在门口了吗? 还是那晚之后就没离开过砚城? 这么折腾自己怎么行呢? 吴妈叹着气给他盖上毯子,让刚进门的李君豪别出声,跟她去厨房包饺子。 盛南伊一进门就看到了侧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穿了一身……海绵宝宝睡衣? 如画的眉眼起了褶皱。 可男人俊朗的眉宇一片舒展,头发半干,睡颜安宁。 有些人一动不动,也能引起地动山摇。 傅承屹就是这样的存在。 盛南伊嗔怒地瞪着吴妈。 吴妈面露尴尬,“小姐,傅少爷他……” “你别怪吴妈,是我央求她收留我吃顿饭。”男人爬起来,豁亮的黑瞳静静打量着她,“吃完了就走,不会妨碍你什么。 大过年的,就算遇见一条来讨饭的流浪狗,也没人会拒绝吧?” 语气清淡,眉眼淡漠,却总感觉英俊绝伦的脸上罩了层落寞与黯然,叫人心口没来由地疼了下。 痛意并不明显,却也足以令人察觉。 盛南伊拒绝的话默默收了回去,冷冷扫他一眼,噔噔噔地上楼了。 吴妈明白盛南伊默许了,舒然一笑,“傅少爷,我把菜热一下,马上就能开饭了。” 他轻轻点头,一抹亮光快速消融在眼底,主动帮吴妈端菜。 盛南伊晚上有约,没打算在家吃饭,吴妈自是不依。 “小姐,大过年的,你这么不给面子吗? 我看了那么久视频,自己还偷偷试过几回,头一次包给你吃,好歹尝一下嘛!” 砚城很多人家过年不吃饺子,吴妈也没做过。 头一回大展身手,确实叫她难以拒绝,不情不愿地来到餐厅。 傅承屹毫无做客的自觉,自顾自地吃着,甚至对她的到来置若罔闻。 只是在她落座的瞬间,素来冷淡的眉眼一片温情与笑意。 像极了客厅的暖光带来的错觉。 她坐在主位上,傅承屹就在她的左手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有点后悔下楼了,还没来得及离开,吴妈已经剥好小青龙放进碗里了。 “下锅前还是活蹦乱跳的,新鲜得很,小姐,你快尝尝!” 吴妈转头也给傅承屹剥了个,“傅少爷,你也吃。” 倒是不偏不倚。 盛南伊杏眸微暗,没动筷,“吴妈,我晚上还有约会,不吃了……” 话音未落,一双筷子飞过来,把她的小青龙夹走了。 不是,她没看错吧? 傅承屹从她碗里抢吃的? 他有那么饿吗? 他没事吧? 第111章 盛南伊说她今晚不回家住 盛南伊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傅承屹一脸云淡风轻,不紧不慢地咀嚼,怎么看都不像饿到不行的样子。 吴妈的视线找不到落脚点,不知该放在愤怒的女士身上,还是放在慢条斯理吃相优雅的男士身上,只好走向厨房,“君豪,饺子煮好了吗?” 吴妈端着饺子出来,先给盛南伊碗里划拉了几个,又给了傅承屹。 依然不偏不倚。 盛南伊哪里还能吃得下,“吴妈,我尝一个就好了,不用这么多。” 多少带点情绪。 话音刚落,傅承屹的动作快如闪电,她赶紧端起碗,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护食的意味十分明显。 她一面狠狠瞪他,一面吞着饺子。 可把吴妈吓坏了,“小姐,你吃慢一点,刚出锅的,烫着呢! 我还在一个饺子里放了硬币,你别咯到牙!” 盛南伊闻言面色更差了。 刚才那个饺子她几乎没怎么咀嚼,直接吞的。 “吴妈,你好端端放什么硬币啊?” “这不是取个好兆头嘛!包了钱的饺子在水里滚一滚,寓意着财源滚滚! 我啊,就祝你和傅少爷在新的一年里财源滚滚!” 好嘛,还是不偏不倚! 盛南伊不吭声。 旁边的男人闻言轻笑,“谢谢吴妈,您有心了。” 傅承屹又夹起一个饺子。 他吃得不快,可一个接一个地,一盘饺子马上要见底了。 傅承屹每夹一个,盛南伊的眉头就紧上一分。 她严重怀疑傅承屹是来抢她财运的! 她也闷头吃起碗里的饺子。 吴妈包的素馅水饺,没吃过的搭配。 炒过的豆腐碎,搭配着焯过水的粉条和菠菜碎,香味十足,只是味道偏淡,她夹了点菜就着吃。 餐厅的氛围变得诡异起来。 吴妈和君豪对视过后,也不讲话了,四个人默默吃饭。 盛南伊吃完碗里的,又在盘里夹了两个,吃着吃着突生感慨:这叫个什么事儿?她为什么要吃?为什么要和傅承屹坐在同一个餐桌上吃? 哪有人大过年的就来给她添堵啊? 明明昨天才告诫自己要辞旧迎新。 盛南伊搁下筷子,“吴妈,我吃好了,先去收拾了。” 她噔噔噔地跑上楼,下楼时已经换过衣服了。 修身的白色针织裙,款式简约,却完美勾出成熟魅惑的线条。 她妆容十分清淡,口红颜色也不重,淡淡的粉色,显得气色甚佳。 手包和大衣也是粉色调的,清新甜美,仿佛整个人沉浸在恋爱的梦幻中。 胸口攒起一股怒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卡得他烦躁不安。 傅承屹随便从果盘抓起什么塞进嘴里嚼着。 “吴妈,你走的时候把门关好,我今晚不回来住。” “嘎嘣——” 李君豪目瞪口呆,看看对面的男人,又看看桌上的果盘。 剥好的柚子、切好的奇异果、洗好的青提,果盘里带核的只有车厘子。 李君豪分不清刚才的声响是核碎了,还是牙碎了。 只觉得自己的牙齿也跟着隐隐作痛。 吴妈不放心,“小姐,我看这病毒挺严重的,好多地方都封了,航班也停了不少,你还是别去了。” 盛南伊十分坚持,“没关系的。我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不能爽约,而且已经晚了一天了。” 上次爽约,让她遗憾不已。 这次再不去,她该认不出她了。 李君豪茫然地盯着傅承屹—— 他一个接一个地吃着车厘子,不紧不慢地咀嚼,却没吐过核。 唇角渗出点点暗红汁液,瞧着挺触目惊心的。 第112章 你不觉得她现在这样挺好吗 傅承屹抽出纸巾抹去唇角的残汁,起身时已然一派霁月清风。 他淡声说道:“吃人的嘴短,给你做个司机也是应该的。” 他准备去换衣服,盛南伊却明言拒绝,“不必了。” 颀长的身形微顿,“没关系,送你去约会或是送你们去机场,都可以。” 穿这么粉粉嫩嫩,不是和林登相约就怪了。 盛南伊却忽略他看向李君豪,“君豪,你帮我把楼上的行李箱拿下来吧,谢谢~” 李君豪终于从僵凝的气氛中逃脱,一溜烟儿跑上楼。 行李箱也是粉色调的。 傅承屹深瞳里幽暗一片。 从前恋爱时,她也很少穿粉色,嫌这个颜色幼稚、不高级。 这些年更是只穿黑白两色,妆容成熟,气场凌厉逼人。 现在却一改常态,为别的男人穿起素来不齿的粉色,妆容也粉粉嫩嫩的。 胸口那口浊气急剧膨胀,压迫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炸了。 其实盛南伊挺适合这个颜色的。 冷白皮在淡粉色的映衬下,柔和了些许。 明媚张扬中添了丝甜美,疏离清冷中凝着股若有似无的娇羞,很能撩拨人心。 他呼吸越发不畅,抬手想去解领带,发现自己穿了身海绵宝宝的卡通睡衣,幼稚又可笑。 盛南伊来了电话,用英文交流了几句,挂断后接过行李箱,还拒绝了李君豪送她出门的好意。 “你们还是在家里照顾客人吧。既然发了善心,那就做到底,别被人抓住把柄。再以为我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大过年的遇上流浪狗都不舍得施舍一口。” 说罢,她拖着小行李箱离开。 行李箱的轮子在小方砖上颠簸,一下接连一下,像碾压着他的神经。 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让他追出去。 可手脚仿佛有千斤重,他迈不出那步。 等到声音渐远,大门都开启了,他忽然噌地转身要追出去。 吴妈拦在门口,“傅少爷,算了吧! 你不觉得小姐现在这样很好吗啊?吃得下,睡得着,还能笑。” 陈医生开的那瓶安定药,快一年了还剩大半瓶。 前几天试衣服还说裙子尺码小了,腰上有点紧,让造型师换大码的。 笑容多了,攻击力少了。 与先前相比,真的好很多了…… 吴妈照顾盛南伊这么多年,不可能察觉不出她的转变。 男人狂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他望着门口的方向。 林登走上前拥抱她,米色西装与她粉色大衣很相配…… 是挺好的。 傅承屹拿起地上的袋子,里面是李君豪帮他取的现金、买的红包。 他给别墅里的人都准备了,剩下的让吴妈帮忙发给保安。 这半年多,他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应该有所表示。 安排完毕,他便离开了。 不知是因为人走城孔,还是因为封了太多地方,今晚的砚城格外冷清,一路的霓虹也失了光彩。 傅承屹打开车窗。 凛冽寒风冻僵了他的额头、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心,整个人犹如置身冰窟,瞬间动弹不得。 风也把前尘旧事一并送来,渐渐将他掩埋。 —— 吴妈一边收拾,一边和儿子念叨:“傅少爷也是傻了,保安说他在这里租了房子,他怎么不回去等?” 李君豪端起傅承屹还剩一半的果盘,“因为这样显得比较可怜。” “可怜?” 李君豪拿起一颗车厘子,想起刚才那清脆的声响,又默默放回去,改吃青提。 他慢悠悠嚼着,感受着浓香清新的青提在口中爆开,抚慰着味蕾,极其享受。 迎上母亲并未移开的视线,他幽幽地道:“妈,你要是不觉得他可怜,能带他回来吗? 傅承屹,一个身价超千亿的大总裁,整个砚城的餐厅,他要多少就能买下多少,还会没地吃饭吗? 妈,你被他利用了!难怪说外表具有欺骗性,长得越好看欺骗性就越强,连你这个年纪的也逃不过。” 吴妈:“……” 第113章 两个人打进了医院 高级法餐厅,盛南伊心不在焉地喝着汤。 在家吃多了,她实在吃不下,决定不跟自己为难,和林登坦言在家吃过水饺。 林登为没能品尝到吴妈亲手包的水饺而倍感遗憾,她笑道,“说不定有机会。” 手机震动,和筱莹终于在埃塞俄比亚找到陆斳珩,发了拥吻照给她。 和筱莹喜欢分享,这种拥吻照她收到过不少。 盛南伊明显感觉这次不同。 和筱莹眼里有了光,也有了发自肺腑的笑容,好像褪去了身处泥泞的不堪,整个人明亮了。 真好! 她为和筱莹感到开心。 能和乔雅昕划清界限,她勉强也给陆斳珩打了点分,至于能不能及格,还要看他后续表现。 席间,林登一直很纠结,“你到底要去哪儿度假?我真的不能一起吗?”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早就定好的行程,真的不方便。” “那至少能让我知道你去哪儿吧?” 对面只有冷淡的无可奉告。 林登不明白,两人现在不是处于热恋期吗? 一天黏在一起二十四小时都嫌不够多,盛南伊为什么如此冷淡? 不说喜欢、不说想念、不接吻也便罢了,怎能此时只身前往国外度假? 饶是修养再好,也要被盛南伊弄得抓狂了。 航班在后半夜,饭后两人去了家私人影院,今天放映的是《泰坦尼克号》。 林登的心思全然不在电影上,手搭上她身后的座椅,几次三番想凑过来亲她。 盛南伊不言不语地抽出纸巾,擦着尚未凝结的眼泪,不动声色地挡回去。 面对林登,她内心鲜有起伏。 可他那点小心思,彻底搅扰她观影的心情,以大年初一不想哭得一塌糊涂为由提前离开。 商场、街上,装饰得焕然一新,格外喜庆,却人迹罕至。 街上零星走过几个人,只有几家店铺还在营业,他们走了好久才买到喝的。 路边有小情侣肆无忌惮地亲吻,遥远的天际有烟火不断绽开。 这个世界上,无论何时何地,总会有人在相爱,也总会有人在庆祝。 林登第一次过春节,并未体验到视频里看过的欢庆与热闹,十分遗憾。 好不容易碰上几个小摊贩,一一光顾。 买了两串糖葫芦,跟她分享。 又买一条手工围巾,给她戴上。 戴到一半,他开始往自己颈上套。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盛南伊脸色突变,握着草莓糖葫芦的手指倏然用力,杏眸浮起明显的不快。 她有点抗拒甚至排斥这样的亲昵,比亲她还要抗拒。 林登意识到冒犯到她了,心下一惊,赶紧解释,“只是开玩笑。” 玩笑……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玩笑。 不爱她的人突然爱她爱得难以自拔,从小不对付的人突然爱得难舍难分。 不荒谬吗? 人为何如此善变? 冷淡下来的视线没有目的地四处扫着,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微微愣住。 林登刚把围巾还给她,一扭头,高耸的鼻梁就狠狠挨了一拳,鼻血直喷。 他不可思议地捂着鼻子,“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凌天晔摘下口罩,狭长的眸子里全是狠戾。 “人家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你小子对我的印象还不够深刻,今天老子就让你好好记住!” 盛南伊尚未来得及阻拦,凌天晔已使出了全身蛮力揍过来。 他出手毫无章法,左右开弓,脚上也没闲着。 林登起初被打蒙了,招架不住,后来凭借身高与种族优势开始反击。 两人全力以赴,打得不可开交。 偏偏这块只有零星几个摊贩和路人,不如两人高大,又见两人打得激烈,心里忌惮着,不敢不管不顾地拉架。 无奈之下,盛南伊威逼利诱,凌天晔头一次充耳不闻。 她一旦上前,两人甚至颇有默契地远离她,绝不会误伤了她。 可一旦离开她了,两人挥拳愈发迅猛,拳拳致命。 等到盛南伊终于找到足够上前拉架的人时,两人抱在一起从一个花坛摔了下来,躺在地上还不忘拳打脚踢。 只是做出动作后,一个哀嚎,一个捂住上腹。 救护车把伤势严重的两人送去医院,跟车的盛南伊心口像塞了一团棉花。 新年第一天,终究还是过得一团糟。 辞旧是辞不了的,迎新也是困难的。 甚至连机票都要改签了。 恋爱真烦! 第114章 这根本不算恋爱 两人一同被推入诊疗室处理伤口,又几乎同一时间被推出来,送往不同病房。 盛南伊站在诊疗室门口,仿佛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病床上的两人都向她投来渴望的目光,期待她的垂爱。 盛南伊东瞧瞧西看看,一时难以取舍。 她的确不待见凌天晔,凌天晔又吵又高调,总给她招惹麻烦,包括今天。 却又不得不承认,凌天晔帮她很多,对她很好,对她也很重要。 重要到能与视为男友的林登放在同一天平衡量,且让她一时难以取舍。 盛南伊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林登从来没有动过心。 只是那晚砚江的风把她对父亲的思念吹进了心里。 只是那天山上的阳光把幼时的温暖重新照在身上。 林登条件与之相配,是可以相处甚至相伴的对象,却不是该相恋的那个。 她对林登没有期待,没有依赖,不会为他挂念,不会因他一句话而揪心,不会想他想到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这根本不算恋爱。 —— 打架的两人身份特殊,一个是意向投资的外籍商人,一个是当地龙头企业家的独子,办案的民警左右为难,请盛南伊帮忙调解。 原本见到盛南伊笑逐颜开的凌天晔,一听她开口恨不得立马下逐客令。 眯笑的长眸只剩阴沉一片,他毫不掩饰地讽刺道:“看来犯蠢也会传染,你跟和筱莹的脑子都秀逗了,什么垃圾都能回收。 这个男的,情史比老太太裹脚布都长!盛南伊,你是怎么想的啊?” 情敌的情敌,大概真的能做朋友,连思维方式都如出一辙。 盛南伊对着凌天晔,没有面对傅承屹的耐心,她根本懒得解释,转头劝说林登。 林登无法接受她各打五十大板的说法,坚决要求进行伤情鉴定,走诉讼。 盛南伊劝了几次无效,也便放弃了。 中庸之道终归还是刻进她的骨子里,可对坚持原则的林登来说,这是比未解之谜还难想通的问题。 他们是不同的——骨子里流淌的血液不同,滋养的土地不同,经历也不同,理解不了对方的坚持,就这样减少了交流。 难题抛给了凌明远,不知道经过怎样的谈判与妥协,两家最终和解了。 因为这场席卷国内的危机,盛南伊根本无暇顾及林登和凌天晔,心思全系在公司事务上。 自盛家涉足地产行业以来,这个春节期间楼盘的销量以及度假村、酒店的营业额,创下历史最低,开销却是庞大的。 还要负责安抚员工,巨额捐款,配合相关部门推出若干举措,一时间入不敷出,焦头烂额。 烦心事数不胜数,条条件件都是压在心头的重石,打架不过是不起眼的鸡毛蒜皮。 只是隐隐预约听小赵提到,林登跟招商局领导的几次碰面都不顺利,凌明远介绍的项目也黄了。 小赵感慨道:“傅总是真有能耐啊!这样的时刻,还能让招商局领导抽空亲自拜访,还签下意向书。 凌董亲自介绍的项目,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给望安集团了。” 盛南伊听着听着,心神飞远了。 突然想起除夕夜那晚,傅承屹开车从身边掠过时一脸落寞。 又想到初一那天,他毫不在乎地说要送她去约会。 男人真是善变啊! 第115章 酒瓶在脑袋上砸开花 盛南伊忘了,她自己更善变,爱情也善变。 她和林登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了,接到林登电话还诧异了几秒钟。 林登说他要离开中国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林登的离开,对于焦头烂额的她来说,犹如往辽阔海域中投下一枚石子,根本荡不起多大涟漪。 她甚至腾不出空给他饯行。 那一瞬,隔着手机,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 林登突然轻笑了一下,缓和了语气,“yasmine,与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很愉快,也算圆了年少时的梦想,感谢命运,感谢你。” 盛南伊也礼貌客套了一番,最后林登意味深长地说道:“傅先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假如你们真的有缘,我也愿意祝你们有幸福的未来。” 即便林登不说,盛南伊或多或少也猜得出傅承屹在此事中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 只是不懂,以傅承屹的段位,明明可以不留下把柄全身而退的,为何这次这么高调行事? —— 这场或许不该开始,终究无疾而终的闹剧,伴随着林登的离开终于落下帷幕。 口罩却为新一年捂上了嘴,绊住了腿。 盛世国际旗下的酒店、度假村、商场几乎无人问津,秉持着大企业的社会责任,盛南伊一连捐出几次上亿的款项,加上不菲的人力成本,公司现金流紧张起来了。 全国多处工地,还在动工的项目全部停摆,维护成本也高,全面提升的待遇不能缩水,给她带来不小的压力。 利泰银行的贷款到期了,因为宋炀生日宴闹出的不愉快,盛南伊爽快地还了款,没有选择再度合作。 因为上头要求加大对中小微企业的扶持,宋志勋并未因大客户流失而烦忧太久,两家彻底断了往来。 盛南伊坚持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条不行再换一条,没想过这件事情会变成连锁反应。 二月底,她参加了一场私人晚宴,刚进场不久,竟然被人摸了屁股,还坏心地掐了一把。 岂有此理! 她回头看到一张吊儿郎当的脸,挂着坏笑。 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在胸口的起伏处逗留了许久。 侮辱至极,是可忍孰不可忍? 盛南伊当然没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出去。 谁料对方恼羞成怒,竟然还了她一巴掌。 男女力量悬殊,盛南伊的一巴掌,只在他脸上留下红印。 他还的一巴掌,直接把盛南伊打得扑在一旁的酒柜上了,脑袋狠狠撞了一下。 “tmd,一个臭娘儿们,给老子摸一下怎么了? 你穿这么sao,不就是来给老子看给老子摸的么?装什么? 给老子摸舒服了,老子也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此人戾气极重,越说怒火越盛,一把薅住她头发往柜子上撞。 “不听老子的,老子今天就教会你顺从两字怎么写!” 众人惊慌,连忙拦下,正欲为两人郑重介绍对方的身份,只见一个威士忌酒瓶在那人脑袋上砸开了花。 精致的酒瓶雕着花,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脑袋上绽开的血花,像黑色酒柜旁插的红玫瑰一样艳丽。 第116章 躁郁症发作 在全场诧异的目光中,盛南伊若无其事地丢掉酒瓶把儿,靠在酒柜上,镇定自若地整理头发。 白皙纤细的手指触及红肿的额角,鲜血缓缓而流。 很难分清是额头在流血,还是手指在流血。 冷白与鲜红,对比强烈,彼此交融,触目惊心。 她噙着一抹冷笑,唇畔嫣红,目光咄咄,美得惊心动魄。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甚至忘记第一时间按住被开瓢后暴跳如雷的男人。 那人咆哮着冲过来,劈手抓她,却沉沉倒在她面前。 现场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中。 盛南伊努力绷住的弦也断了,慢慢合上双眼,靠着酒柜瘫了下去。 —— 盛南伊昏迷了好几个小时才醒,医生诊断说与她近期疲劳和焦虑有关。 陈医生也来了,避开所有人,单独与林曕北谈了很久。 骚扰盛南伊的人名叫周博凯,是某大行行长周朋的独生子。 他患有严重的躁郁症,受不得激,留学期间由母亲与专业团队照料,很久没发病了。 因为口罩问题刚回国内,没想到就遇上这件事。 在盛南伊昏睡期间,周博凯醒来,情绪失控,接连打砸伤人。 虽被暂时控制住了,医生不排除他之后还会出现伤人乃至伤害自己的行为。 他是周家五代单传的独苗,从小被呵护着长大。 这个消息足以让周家天塌地陷。 他们理所当然地把问题归咎于盛南伊。 周夫人跑到她病房前破口大骂:“盛南伊,怎么就属你高贵?不就是被摸个屁股么,又不会少块肉! 你这个贱蹄子,当初跪在男人面前乞求不怕丢自尊,现在倒想起自己也是个有尊严的人了?” 引来许多病人和家属围观。 林曕北面容严肃,语气强硬,“周夫人,请您注意言辞,如您坚持……” “呸!”周夫人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狂躁地踹起门,“盛南伊,你以为躲在里面不出声就行了?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了,我们凯凯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全家拿命来赔!” 林曕北先礼后兵过了,招呼着保镖保安一起把她“劝”走了。 他倒是发现周家病得更严重的不是周博凯,而是隔一两小时就来闹一次的周夫人。 严重影响到盛南伊休息,他连夜为她安排了转院。 盛南伊说想回家。 检查都做过了,只需输液和按时处理伤口,有陈医生在,他也放心,天没亮就送她回家了。 傅承屹收到消息赶来时,正好碰到无头苍蝇一样在各个病房找人的凌天晔。 他不相信盛南伊已经办了出院手续,还以为她在躲他! 正值医生查房,他去到哪一间哪一间传出尖叫,混乱不堪。 傅承屹不会这么无脑,打了两个电话后离开了,凌天晔一路跟他来到盛和天际,抢先一步冲了进去。 林曕北挡在院中,两人视若无物,横冲直撞。 关键时刻还是吴妈跑出来阻拦,“两位少爷,可安静一会儿吧。 小姐她没事,就是最近太累了,您两位就当行行好,让小姐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第117章 盛南伊不到一个月瘦了十多斤 黑曜石般的深眸凝望着二楼拉上窗帘的房间,看了一会儿后,傅承屹点点头,“吴妈,那你好好照顾她,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他转身离开,凌天晔把不受欢迎全怪到傅承屹身上,扯住他的衣领就要挥拳。 本就阴郁的俊脸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度。 傅承屹目露寒光,刀剑一般锋利。 他冷冷甩开凌天晔,眯了眯眸子,沉声道:“凌天晔,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少来挑战我的耐心。我不是每次都愿意放你一马。” 凌天晔从没见过傅承屹这么外放地怒过,饶有兴致地观赏起来,甚至还笑了,“傅承屹,你确实挺欠揍,不过看在你帮我把林登踢走的份儿上,我暂时放你一马。 怎么说呢,有外敌入侵,咱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现在外敌退了,你我还是仇敌,有我在的一天,你休想靠近伊伊一步!” 傅承屹充耳不闻,发动了车子,凌天晔紧随其后。 傅承屹没有走远,停在小区对面的老位置,凌天晔也不走,跟他隔了几米。 保安老张摸不着头脑,嘟囔了几句。 小陈躲在保安亭监控死角处,一边吃西瓜一边吃瓜,“张哥,咱们这里别的不说,豪门狗血戏管够。 光我知道的就有一、二、三、四、五……五家了,一家比一家drama。 我要写成小说,那还不分分钟爆红?” —— 傅承屹在车里一刻也不得闲,接电话、打电话、发信息、看电脑、沉吟思考。 微敛的眉宇被浓郁的墨色笼罩,瞳眸深处有波涛汹涌。 凌天晔的主要任务变成了狂盯傅承屹,盯了一会儿熬不住了,小憩一会儿,醒来发现人走车去,慌忙跑下来问小陈。 小陈说傅总早就离开了。 傅承屹离开,那他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从林曕北和吴妈那里套话,不如直接找和筱莹问个清楚,他也离开了。 小陈倍感遗憾地摇摇头,在本子上郑重记录着什么,又把本子合起来锁进柜子里,这都是宝贵的素材啊! —— 周博凯和盛南伊都被鉴定为轻微伤。 宴会组织人极力想要促成双方和解。 对方均不同意。 周家把过错全部归于盛南伊,态度强硬,誓要她付出代价。 盛南伊字典里根本没有低头认错这几个词。 双方僵持不下。 两家身份特殊,事情闹大了不好看,市领导亲自下场做起和事佬。 两人不得不卖个面子,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和解了,“一笑泯恩仇”。 盛南伊直觉告诉自己,周家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这场风暴来得如此迅疾。 周博凯的父母是商业联姻,父亲是大行行长,舅舅是某大行高管,两人均为业内举足轻重的人物。 双方共同发力对盛世国际施压,贷款一延再延。 特殊时期,公司经营压力骤增,偿债能力下降。 盛南伊心急火燎,还没调养几天,便忙于应酬,只是一无所获。 其他银行也持观望态度,以特殊时期扶持中小微企业为主、政策收紧、手续严格等理由推脱,迟迟不肯放款。 盛南伊只能转向规模小一点的地方银行。 利泰便是其中的龙头,宋志勋暗中使了绊子,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她也刹不住,只是没日没夜地愁。 盛南伊吃不好睡不好,不到一个月,瘦了十多斤。 原先的裙子轻而易举地套了进去,腰间绰绰有余,那瓶药也见底了。 吴妈望着她纤薄的身板,看着碗里剩下大半的食物,盯着垃圾桶里大团的落发,心疼得直抹泪,却也无可奈何。 但有人能帮忙。 傅承屹打来好几次,说是能帮忙,吴妈马上转接给盛南伊,都没听到回音。 第118章 盛南伊,我们结婚吧 若不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吴妈还以为回到盛南伊刚执掌盛世那会儿。 也是这般焦头烂额,也是这般日渐消瘦。 盛世再度面临狂风骤雨,小姐依旧那么要强。 傅少爷都说要帮忙了,小姐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吴妈明白自己不该插手,不能给她再添堵了。 她打算好好打扫一下家里,打开书房的橱柜,发现多了一个硕大的礼物盒,外面上了锁。 她天天在家,这个盒子怎么越过她的眼皮子进来书房的? 这么重,搬都搬不起来,她晃了晃,里面咣当作响,好像还有不少小盒子。 打开另一橱柜,里面又多了一把小提琴。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 盛南伊席不暇暖,没多少时间可供支配,好不容易抽空跟度假归来的和筱莹吃了顿饭。 她有些心不在焉,对非洲风光与感情进展均无兴趣。 和筱莹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凌天晔最近怎么没动静了?” 盛南伊这才意识到,凌天晔已经很久没找她了。 上次来家里,两人没碰面。 再上次还是林登刚走,他兴冲冲跑来要吃饭庆祝一下。 是挺久了,盛南伊浑不在意地道:“你们住在同一屋檐下,这种事你问我?” “你也不知道?奇怪了,我回来后还没见过他。 我妈说他出院后就去公司帮忙了,可认真了,酒吧和俱乐部也在找人接手……” 盛南伊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凌天晔来公司找她。 听闻小董汇报,盛南伊眉头微锁,不耐烦地道:“没空。” 凌天晔找她,左右不过那几件事,她都听烦了。 凌天晔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说话间已经走进来了。 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戴了副金丝眼镜,名贵腕表闪烁着清冷光辉,俨然精英人士。 盛南伊眼前一亮的同时,脑子也在嗡嗡作响。 凌天晔平时吊儿郎当的,非庆典商务场合穿成这样,那就只剩一件事情了。 果不其然,小董刚关上门,凌天晔便道:“盛南伊,我们结婚吧。” 与先前几次大张旗鼓的求婚不同,他今天似乎毫无准备,唯有神态语气格外认真。 盛南伊盯着他看了三秒,未做回应,打开了一份新文件。 凌天晔走到桌前,双手撑桌,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目光咄咄,“这次我是认真的。” 盛南伊快速翻着文件,连眼神都懒得施舍,凉声道:“以前不是吗?” “不一样。以前为我自己,现在为你。” 盛南伊终于抬眸看他了。 其实凌天晔长得不差,算是单眼皮帅哥和型男那一挂的。 古铜色肌肤是常年参与户外运动的完美呈现,身高体健,肌肉线条流畅,典型的穿衣有型、脱衣有肉。 单眼皮、高鼻梁、薄唇,邪气中还带了点痞劲儿,挺招女孩子喜爱。 多金大方,用情专一,一万个男人里都挑不出一个来。 盛南伊早已忘记什么时候认识凌天晔,也很少这么认真端详他。 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她竟然忘记凌天晔已经二十九岁了,褪去身上的痞气,竟也可以这般成熟稳重。 她靠在办公椅中,难掩意外地问他:“怎么说?” “周朋在针对你,联合行业协会施压,不管哪个银行都不会轻易给你放贷。 现在正是特殊时期,工期要么延误要么延期交付,酒店度假村根本没多少生意,新楼盘销量持续下滑……” 字字句句敲打着她敏感的神经,盛南伊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重点。” 霍霍黑瞳深深凝着她,迸出真诚又炙热的光芒,漾着一丝宠溺,“我可以帮你,酒吧、俱乐部找好买家了。” 瞳眸骤缩了下,原来他急着找买家是为了她? 手指微微蜷缩,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凌天晔又道:“伊伊,只要结婚,我就有正当帮你的理由了,老头子不会再坐视不理,你也不会受之有愧,一举三得,这样不好吗?” 第119章 宁愿来这里糟践自己也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吗 凌天晔长身玉立,挺拔的身影带来一丝压迫感。 盛南伊敛眉,视线移向桌上的文件,明言拒绝道:“不必。” 酒吧和俱乐部是他多年的心血不说,即便成功变现,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今天解了燃眉之急,拿不到贷款依然无济于事。 退一步讲,今天拿到贷款审批,明天依然能换个理由来堵路。 周家人铁了心对付她,她只有低头一条路,或是另辟蹊径。 凌天晔显然不是那条蹊径。 “你别急着拒绝。我承认我没有傅承屹起死回生的能力,但我会倾其所有。 我已经回凌云上班了,可以在不惊动老头子的前提下帮你,如果我们结婚了,他一定也会乐意为盛世保驾护航。” 盛南伊不可能会答应。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不是明智之举。 退一万步讲,即便联姻也不会选择对她向来尽心尽力的凌天晔。 凌天晔倒也没有逼她,只说让她再考虑考虑。 —— 和筱莹说让她找陆家帮忙。 陆彦郴的面子确实大过她。 只是她此前去陆家兴师问罪,有几分嚣张了,现在也不好低声下气去求人。 倘若最终真的要低声下气去求人,那就得求对人,求到点子上。 诚如和筱莹所说,她人生中最大的劫难也只是她爱的那个人不爱她,其他所有难关都有人来帮她摆平,为她思虑周详。 就连傅承屹离开公司前都制定了周密详细的发展计划。 倘若她能按部就班地开展,上任后的大部分危机都能避免。 可惜她心高气傲,一心想铲除异己,裁员裁到了大动脉。 迫在眉睫之际,有人送了份东西给她,她要挟陆彦郴出面帮忙解除了危机。 此后几年也不例外,关关难过关关过。 紧要关头总有神助,她像被幸运女神一直宠爱着,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 走在庭院里,春日和煦的风拂在脸上,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也慢慢解开她多年的疑虑。 哪有那么多巧合与幸运,不过是有人默默守护。 她凝着手机上亮起的陌生号码,心口猛地一窒。 未接电话99+,未读信息99+,马路对面停靠的车,清俊冷淡的脸…… 心头抽痛得厉害,难以喘息。 她双手环住自己,慢慢蹲下来。 —— 事情不会没有转圜余地,她也没理由放弃。 盛南伊重整旗鼓,找领导周旋。 敏感时期,领导们也都忙得团团转。 最佳话事人迟迟不给答复,盛南伊只能见缝插针去堵他。 听闻他会出席瑾市一场非公开金融峰会,她辗转拿到了晚宴的入场券。 不无意外地看到了傅承屹。 他这两年涉猎互联网金融领域,混得风生水起。 既来之则安之,她既然想方设法地进场了,也便没理由回避。 可惜那人没出现,她也遇上不少说话有分量的主儿,应酬起来。 在场的都是人精,要么打哈哈糊弄过去,要么打着帮忙引荐的旗号灌她酒。 一来二去的,红的黄的白的她都喝了不少,跑去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 本来就没吃多少,这下子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现场女人不多,洗手间里只有她自己。 她不慌不忙地收拾干净,漱了口,补了口红。 忽然眉头一蹙,反胃的感觉再次来袭。 “呕——” 奢华的白炽灯,明亮的梳洗镜,清晰映出她苍白瘦削的脸,分外憔悴。 泪珠无声滚落,润湿了冗长的眼睫。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她迅速抹净,重复先前的步骤——冲洗、漱口、补口红。 胃空了,头越发晕了,人也站不稳。 她扶着墙慢慢往外踱,在门口撞上一堵墙。 准确地说,一堵肉墙。 她皱眉扶额,迷蒙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 犀利黑瞳如鹰似狼地盯着她,脸上墨色游走。 “宁愿来这里糟践自己,也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吗?” 第120章 傅承屹竟然把她带去他家了 傅承屹的语气很冷。 比灌下去的酒、受尽的冷言冷语还要冷一万倍。 莹白小脸上写满倔强,盛南伊强行打起精神,“不用你管。” 她不想再接受了。 既然分开了就应该分得彻底,总来帮她算什么? 她总要学会独立行走,这次就要向她证明自己! “简直在胡闹!” 傅承屹打横抱起她。 盛南伊拼命挣扎,攥起拳头胡乱捶着他,“傅承屹,你快放我下来,金融协会的王理事长还在等我!” 她请他帮忙找领导说说情,额外争取一笔放款。 傅承屹充耳不闻,只是冷静地道:“你再喊我就亲你,让所有人知道我们今晚在一起。” 也不知是威胁奏效,还是酒劲儿又上来了,她不再挣扎,昏昏沉沉地任凭他抱着。 司机老吕接到电话已经把车开到门口候着了,见他怀中的女人,难掩诧异,“傅总,咱们……现在去哪儿?” 傅承屹报了酒店名,老吕刚开了两百米不到,伴着一声“呕”,车里弥漫着难闻的气息。 老吕忍不住皱了皱眉,放下车窗,从后视镜里瞥着两人。 傅承屹面容平静,有条不紊地为盛南伊擦嘴擦脸清理污秽物,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老吕心想不愧是傅总,这种场合都能不慌不忙。 他给傅承屹做司机快五年了,就没过傅承屹情绪有多少起伏,永远镇定自若,没发过火,微笑也淡,淡得好像对什么都浑不在意。 “老吕,回鹿苑。” 傅承屹的语气依然没什么起伏,仿佛刚才的事情没能影响他分毫。 到达鹿苑时,盛南伊早已不省人事。 傅承屹让她漱口,她全吞了下去,傅承屹只好又喂了她一些蜂蜜水。 酒醉后人体处于兴奋紧张状态,洗澡会导致血液循环加快,可能会导致大脑缺血。 可盛南伊吐了满身,也不能不处理。 他在浴缸里铺上厚厚的毯子,给她擦了几遍,换上干净的衣服放到床上。 她睡得昏昏沉沉,却一直皱着眉,每当为她抚平了,一扭头又复原了。 偶有呢喃,好像在骂“混蛋”,让他遐想非非,不知该不该对号入座。 后半夜,盛南伊的呼吸匀称了,他却没有离开,想了很多。 —— 清晨,生物钟压制了醉酒,唤醒了沉睡的女人。 她忍住头疼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大写加粗的俊脸,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裹紧身上的被子,发现衣服被换过了。 她穿了身男士家居服,而这里陈设虽然简单,但不像酒店。 傅承屹该不会把她带回家了吧? 瞬时忌惮起来,“傅承屹,你带我过来的?我们该不会……” 傅承屹一改方才的淡然,板起面孔,“盛南伊,你是小孩子吗? 你是怎么敢在一个男人占90%的场合,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的? 你察觉不出他们的不怀好意么,感觉不到他们的虎视眈眈么?” 盛南伊不觉间被他带了节奏,忘了要问的问题,老老实实地回答起来,“傅承屹,你对着我凶什么凶? 我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当时还清醒着呢,再说了保镖都在门口。” “是吗?那我怎么能大摇大摆抱着你出来也没人上前阻拦,要不是我联系他们,他们压根不知道你被带走了。” 罕见的沉默。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盛南伊决定要找回主动权,“那你为什么不送我回酒店?带回你家是几个意思?你还不是一样不怀好意……” 最后一句减弱了分贝,讽刺意味却分外浓郁。 她都懒得看他。 傅承屹唇畔勾起一抹嘲弄的意味,凉声道:“我倒是想送你去酒店,但你吐了我一身。 我要是把你送过去,今天的头条就是‘女首富与前夫私会当街狂吐’ 我有洁癖,不想跟这种新闻沾边。” 第121章 傅承屹你该不会趁机占我便宜吧 盛南伊才不会相信,“你少污蔑我!我怎么不记得?” 傅承屹轻哂道:“你能记得什么?” 盛南伊抓了把头发,任凭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昨晚她确实喝断片了,都不记得去洗手间吐过后遇上过傅承屹这号人。 可她向来理不直气也壮,振振有词地问道:“那你也不能把我带回你住的地方吧,还给我换衣服,傅承屹,你该不会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吧?” 男人笑意越发明显,“盛南伊,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我傅承屹还不至于对一个吐得满身污秽的女人产生想法,再说了……” 他上下打量她,眼底起了层嘲弄的笑意,“你一身皮包骨能有多大吸引力。” 还是泡温泉那会,那个珠圆玉润、线条丰满的她更有美感,一想起那个画面,他喉咙不禁翻滚了下。 盛南伊闻言恼羞成怒,扬起巴掌就要打上来,被他攥住手腕。 “你这动不动就甩人耳光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是,你打我,我也不会把你怎么着。 那你打别人怎么说?这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盛南伊神情一暗,抽回手,坐在那里不出声。 气急了动手确实不是好习惯,以往也没人还过手,她意识不到这个行为会带来恶劣后果。 可一旦遇上周博凯这种人,可怕又麻烦。 见她沉默,傅承屹的面色反而缓和了许多。 他靠在床头,不紧不慢地道:“不过那个男的是欠揍,你做的也没错。 只是这个世道有时黑白颠倒,正义的行为反而得不到赞赏。 下次遇到这种问题,还是要保持冷静,多动脑,除了逞能,还有很多办法。” 盛南伊白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诡计多端。” 傅承屹低哑一笑。 盛南伊不想与之纠缠,想尽快离开,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声。 傅承屹眸中弥漫的笑意聚成了团,柔软如云朵,都要流出来了。 “昨晚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是该饿了。” 他下床往门口走去。 一身银灰色真丝睡衣,质感极好,很衬他清冷矜贵的气质。 走动时,宽肩窄腰、肌肉分明的好身材隐约可见。 是挺赏心悦目的。 他走出门口又返回来道:“我这没有女士服饰,右侧衣柜的衣服都是新的,你自己挑一套穿,洗漱完下来吃饭吧。” 脚步声渐远,盛南伊再次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想不通这种走向。 明明不想再与傅承屹扯上任何一点关系的…… 既来之则安之,她饿极了,洗漱完就下楼了。 傅承屹一米八七,整整高她二十公分。 他的衣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裤腿袖子都要挽起好大一截。 以前穿嘛,叫情qu,现在还是挺尴尬的,和要出门讨饭一样。 来到餐厅,听到厨房里油烟机嗡嗡作响,盛南伊愣了好一会儿:傅承屹居然会做饭? 男人带着围裙有模有样,动作不紧不慢,神态镇定自若,像个厨房老手。 她好奇地盯了几秒,在满腹狐疑中坐下来。 最先端出来的海参小米粥。 小米金灿灿的,铺了一层浓浓的米油,比吴妈做的还诱人。 “先喝点小米粥,胃里能舒服点。”傅承屹给她舀了半碗,又补了句,“小米是打扫的阿姨家里人种的,纯天然无公害,和你平时吃的那些不一样。我正在帮她搞批量化生产和销售。” 盛南伊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米油黏糯,味道纯正,有谷物最原本的味道,喝下去胃里暖暖的。 傅承屹把菜一一端出来,大煮干丝,上汤娃娃菜,鸡蛋羹,还有两小碗汤面。 卖相是很不错,说不定只是金玉其外。 她夹了一筷子豆腐丝,眉毛肉眼可见地跳了跳,还挺好吃。 她这才掀开眼皮望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神色自如,慵懒的嗓音流泻,“做饭好吃,在我身上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优点吗?” 第122章 傅承屹,你是故意的吧 盛南伊轻嗤一声,又挑剔地尝了口汤面。 高汤做底,汤头浓郁,吃起来却清淡可口,确实挑不出毛病。 她眉头皱了皱,傅承屹竟然修炼出这么好的厨艺,真是士别三日。 那会肚子咕咕叫,仿佛能吃下一头牛。 真的吃上饭了,胃口又不好了,头疼脑子也乱,她每样尝了一点就搁了筷子,拿起手机回消息。 给小赵打电话让他送衣服,说到一半问傅承屹:“你这里地址是什么?” 傅承屹接过手机跟小赵报了地址,把手机放在自己这侧,蹙眉凝着她。 “吃饭的时候就认真吃饭,糟心事先放一边。” “饱了。” “你小鸟胃啊?吃这么少?” 难怪肉眼可见地瘦了,肋骨都明显了。 “是啊,我仙女,不食人间烟火。” 傅承屹冷笑一声,大手一伸拿过她的碗,就要夹面,盛南伊慌了,“你干嘛?这是我吃剩的。” 傅承屹浑不在意,“诚然我们的条件变好了,可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甚至吃不上饭,我见不得这么浪费。 你既然不吃了那我就吃完,反正我又不嫌弃你。” “你不嫌弃我,可我嫌弃你!” 盛南伊心里暗骂傅承屹有病,夺过自己的碗,像护崽的鸡妈妈,拿起筷子几下扒拉干净,一边吃一边用圆滚滚的眼睛瞪着他,戒备又嫌弃。 汤面吃完了,小米粥也喝干净了,连盘子里夹的几口菜都没剩下。 男人神态自若,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他的早餐,仿佛刚才的插曲不存在。 只是低眸喝粥时,眼里漾开浅淡的笑意。 饭后,傅承屹有条不紊地收拾。 她神情有些恍惚,仿佛这样的场面曾经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她竟然有点犯困,在客厅随意转了转。 陈设简单实用,很像傅承屹的风格。 客厅门口正对着山头,春日万物复苏,满眼郁郁葱葱,惬意自在。 傅承屹这个地方找的挺好,比她在瑾市开发的那些别墅位置优越。 晨光柔软,洒满全身,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 定睛一看,一条黄色土狗正朝她狂奔而来! 妈呀! 她“啊啊啊”地叫着,往客厅里退,慌乱地关门,发现是电动门,找不到按钮。 傅承屹闻声赶来,对着大黄狗打了个手势。 大黄狗迅猛刹车,对傅承屹摇摇尾巴,张着嘴,看起来不太聪明。 盛南伊心生忌惮,一直躲在傅承屹身后。 傅承屹转头打量她,“家里平时没别人,没带牵引绳。吓到你了?” 盛南伊心有余悸地道:“还好。” 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她怕狗。 可那傻狗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想往她跟前凑,哈喇子流了满地。 傅承屹笑着摸它脑袋,“别怕,它性格温顺,不会伤人,看起来它蛮喜欢你。” “大可不必。” 看它露出的那排牙,盛南伊都能想象到它咬在身上会有多痛,连连往客厅里退。 小赵的电话正好打过来,“盛董,我进不去啊,小区封了。” “啊?”接二连三的打击简直要命,盛南伊急了,“那你倒是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啊!我下午还要去拜访赵行长!” 小赵欲哭无泪,“盛董,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没用。” 这个地段,谁都能成为特例。 这个时期,不允许出现那么多特例。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傅承屹还没走到门口,喇叭已经响起来了,“傅总,你不用出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封kong,不允许出入……” 话未说完,他忽然转头大喊,“哎,开古斯特的车主,快停下来!小区封kong,不允许出入,请回家!老刘,快拦住,你快拦住!” 隔着大半个庭院,盛南伊清晰地感受到外面的杂乱,头一次意识到什么叫绝望,在草坪上愤怒暴走,“傅承屹,你是故意的吧?” 第123章 想连wifi?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男人迈着慵懒的步调走来,满脸无辜,“我难道还能未卜先知?” “既然你不能未卜先知,又没有蓄谋已久,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我下午有重要的约见,你知不知道啊?” 她如火山一触即发,他似冰山万年不化,冷静地道:“视频会议不可以?电话会议不可以? 见不到你这个人,该放的款难道就不给放了?” 她对于本次会面也没多大把握,但气势不能输,“见面三分情。” 傅承屹冷哼一声,“你跟这些人谈情? 他们要是顾及与你的交情,也不会逼你到这般境地。 别以为你长得格外好看,见面就更有胜算。 他们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风浪没遇过,要真的摆明了问你要好处,你能豁得出去么?” 越说越离谱了,盛南伊懒得跟他继续掰扯。 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 她现下的努力充其量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他们抱团为难她,她连低头认错的姿态都没摆好,压根不可能从事什么交易。 —— 抱怨、苦恼于事无补,她只能安排小赵尽快把要用的物品送进来。 下午在房间办公,视频会议卡了半天,搞得她心烦意乱。 敲开傅承屹书房的门,“你该不会在家设置了信号屏蔽仪之类的东西吧?” 傅承屹哑然失笑,“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她一脸不高兴,“难说。” 傅承屹不急不恼,笑得还挺亲和,“想连wifi就直说,不至于往我身上泼脏水。” 纤细的手指点着手机,她挑眉问道:“wifi密码多少?” 男人沐在一片暖光中,素来冷淡的眸子也被染上了暖意,还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光芒。 他淡声说道:“密码比较复杂。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我短信给你发过去。” 盛南伊抬起头,一副“我就知道你没憋个好屁”的表情睨着他。 傅承屹俊脸淡定,眉头轻挑,回了个“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目光较量了几秒之后,盛南伊妥协了。 倒不是产生了什么寄人篱下的卑微,这玩意儿她不可能会有。 而是住在这里,打电话实在要比见面方便简单。 她说:“好了。” 傅承屹轻笑了下,当着她的面打过去。 烁烁黑瞳紧紧盯着她的屏幕,只有号码,没有备注。 不得不说,心中涌起一股不小的失落感。 犹记当年,她给他的备注是“亲亲宝贝老公”。 盛南伊毫不关心男人的情绪变化,果断挂掉,白他一眼,“傅承屹,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我还能耍赖不成?” 那抹失落悄无声息地掩藏在扬起的唇角后,傅承屹报,“密码是12345678。” 盛南伊一副“看傻子谁是傻子你要不是傻子就是觉得我是傻子”的表情,无语极了,“就这?” 还不如在房间里试一下呢! 浪费这么些唇舌干嘛? 不是,谁能想到傅承屹这种天才也会用这种密码? 酒店餐厅都不用了好吧。 她嫌弃了又嫌弃,不耐烦地输入,提示密码不正确,拧眉看向他。 傅承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游走。 跟着她收到了一条短信:【2444666668888888】 盛南伊:“……” 行,她才是傻子。 第124章 这种黄色土狗不都叫大黄吗 盛南伊同赵行长开了视频会议,不出意外,一无所获。 油腻又奸猾的老男人,还不能发脾气,差点憋屈死,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补个觉。 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她头疼死了。 忍着头疼,又跟公司几个高层开了会,出门时已经日薄西山了。 漫天云霞璀璨,映红了半边天。 春日的山林也被染红了,竟有枫叶满天的错觉。 轻轻柔柔的风拂过脸颊,送来春日的气息。 樱花跳完圆舞曲完成最后的坠落,垂丝海棠还在盛放,小草披上金色的纱,一丛丛白色郁金香被染成淡黄色,好不惬意。 她这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生活过了。 这两个多月每天焦头烂额,通宵达旦,却一无所获。 错过的又何止一个春天。 反观傅承屹更像在生活,纵享山水之乐,工作、读书、遛狗、做饭……充实舒适。 傅承屹见她坐在餐桌前失神许久,给她夹了菜。 “这片地广人稀,人手不够,采购食材送达时效不能保证。 平嫂平时隔一天来一次,只会准备两天的食材,别以为是我故意苛待你。” 她没有寄人篱下的卑微,至少保留了寄人篱下的客气,“挺好的了。” 三菜一汤,确实不算差。 她在饮食上没那么讲究,特殊时期更不会挑三拣四。 她心不在焉的原因当然不会是吃穿用度,他当然清楚,两人席间无言。 饭后,她客气地说去洗碗,傅承屹说不用,她也不再客气。 她根本没有洗碗的经验甚至经历,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 忽又想起傅承屹养了狗,刚想赶回去,发现狗子被拴起来了。 拴起来的狗总没什么危险吧? 她上前瞅了几眼。 没想到这只傻狗憨态可掬,一直冲她咧嘴笑,摇尾巴示好。 看着看着,愣是给看顺眼了,不觉间越走越近。 狗舍搭在一栋小木屋外,占地不小,里面一应俱全,供它吃饭、睡觉、洗澡、玩耍。 傅承屹没有苛待这条狗,处处安排得宜。 傅承屹说的也没错,大黄狗性格温顺,很亲人,把自己一直在玩的皮球叼给她,讨好地笑着,像上供一样。 绳子的存在,降低了她的心理防备。 她把皮球轻轻扔出去,大黄狗屁颠屁颠地捡回来。 她认识不少名犬,倒是没在这种动辄几个小目标的别墅群里见过中华田园犬,蛮有趣的。 大黄狗面目不算清秀,估计上年纪了,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耷拉着脸,有些委屈的模样。 不过自从见面开始,它总是冲她咧嘴。 “在川西徒步时遇见的,是只流浪狗,跟了我一路,就把它带回来了。” 盛南伊回头,傅承屹插兜走过来,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清俊的脸庞,闲适的表情,一派霁月清风的样子。 不知道是傅承屹出现,还是刚才有来有回的玩皮球,大黄狗胆子大了起来,蹭了下她的腿,盛南伊一下跳了起来。 说起来,她怕狗全怪陆斳珩。 有次伯父带她去陆家,那条高加索犬突然挣开绳子,朝她飞奔过来。 幸好伯父挡在面前,斥退了那条狗。 此后一段时间,陆斳珩经常牵着那条高加索犬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故意吓她,给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傅承屹见盛南伊又躲在自己身后,轻笑了下,低声哄道:“别怕,它没什么攻击力,只是想跟你亲近,你刚才不是陪它玩得挺好么?” “那是有绳子。”提到绳子,盛南伊胆子瞬间壮了,从傅承屹身后出来,问道,“这狗叫什么名字?” “没起。你给取一个吧。” “大黄。” “为什么是大黄?” “哪有什么为什么,这种黄色的土狗不都叫大黄吗?” 第125章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春风拂过,樱花漫舞。 发丝轻扬,细腻轻盈,好似流动的旋律,撩拨心田。 盛南伊再自然不过地把碎发别在脑后,微卷的发梢,白净的脸庞,灵动的五官,光华闪烁,一如满天星辰落在男人深谙的瞳眸中。 喉结不经意地滑了下,他憋出一个笑,“行吧,贱名好养活。” 他唤着大黄的名字,摸它脑袋,大黄趴在地上,一脸享受。 盛南伊见状也跃跃欲试,伸出食指小心试探,快速戳了戳大黄的耳朵。 大黄乖巧又温顺,对她伸出舌头,任其操纵。 她又伸出整只手放在大黄脑袋上,毛茸茸的,暖暖的,手感不错。 清眸攒起笑意,她越发大胆了些,rua起来。 “大黄才不是什么贱名呢!这叫接地气,具有中国特色。 大黄的黄,是黄金的黄,是左牵黄右擎苍的黄,是炎黄子孙的黄,是黄袍加身的黄,明明就很贵气嘛! 你说是吧,大黄?” 大黄像能听懂一样,积极响应,还起身叼来皮球给她。 盛南伊摸着狗头,一脸欣慰,“大黄,真乖~” 看来狗也没那么可怕嘛!挺容易驯服的! 还得是她! 手上的动作也放肆起来,大黄被她摸得舒服极了,突然舔了她的手指。 盛南伊瞬时花容失色,惊悚地尖叫,一蹦三尺高。 被舔过的手指不知如何安放,颤抖在半空,求助地望着傅承屹,“我会不会得狂犬病啊?这狗打过疫苗了吧?” 大黄委屈地嗷呜了一声,颓丧地趴在地上——刚才还温柔地喊人家大黄,现在倦了就成了那狗,行吧~ 傅承屹哭笑不得,耐心解释说没有问题。 道理她都懂,接受很无能。 盛南伊百米冲刺跑回房间冲洗,关窗时发现傅承屹正在收拾狗舍。 打扫、清洗玩具、添水添食、检查水电,严谨仔细,又慢条斯理。 一人一狗不知说了些什么,大黄摇着尾巴跟在身后,灯光温暖,画面温馨。 整理完毕,傅承屹开始跑步,大黄也跟着跑,一人一狗,跑了一圈又一圈…… 那晚轻柔的风,一路吹进她的心里,她的梦里。 —— 翌日上午,傅承屹一直很忙,临近十二点了才去做饭,只有一份汤面。 “有点忙,凑合一下。” 盛南伊不挑,再说这碗面真不算凑合。 用干贝和虾仁吊汤,汤汁鲜美。 放了香菇丁、胡萝卜丁和青菜,还加了煎得火候正好的荷包蛋,色香味俱全,营养均衡,她连汤都喝光了。 饭后,傅承屹一边洗碗,一边问她银行催款的节点。 一说这个她就头疼,心情down到谷底,默不作声。 傅承屹洗好碗坐到桌前,神情罕见的认真严肃,“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帮助?” “你又不是银行,找你有什么用?” “不是我没用,是你从来没试过,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我不行?” 盛南伊:“……” 隐约觉得画风不对。 她垂眸玩着手指。 傅承屹目光也落在她白净无痕的无名指上,目光幽暗,低声道:“提前召开知鱼之乐发布会。” 盛南伊抬眸,知道他没在开玩笑,更无语了。 “傅承屹,你是不是疯了?” 乐园计划纳入公司的年度规划,但排不上号,再说现在也不是公布的良机。 时下各行各业竞相公布抗yi举措,他们公布合作计划,这不是上赶着找骂么? 她喝了口水,水都苦涩起来,咽不下去。 葱白的手指紧紧握住水杯,白开水映出她的茫然无措。 男人漆黑的瞳眸刻满认真与不容置喙,“他们摆明要刁难你,你还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盛南伊,时至今日,你还意识不到自己和盛世的影响吗? 正视自己,合理使用权力,你一年给砚城缴纳多少税款,提供多少就业岗位,带动多少行业发展,你需要求爷爷告奶奶地要贷款吗?需要卖笑陪酒来换取机会吗?” 第126章 这个项目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盛南伊努力消化傅承屹的话。 道理她懂,她也很擅长施压,可现在不是特殊时期嘛! 她抬起清凌凌的眸子凝着他,“话是这么说,可现在根本见不到领导的面,政策又侧重于扶持小微企业……” 傅承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走入茶室。 盛南伊也随之坐了下来。 他有条不紊地温杯,“政策是政策,现实是现实,让体量如此庞大的盛世倒闭,对银行、对砚城乃至对全国有什么好处?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周朋心里不痛快,顶多为难你一阵子,还能为难你一辈子?欠一百万你给银行做孙子,欠一百亿银行给你做孙子。欠款追缴不回来,他们比你还急。” 他夹了龙井放入玻璃茶壶中,倒入80°的热水。 茶叶细嫩,青绿透亮的叶片瞬间舒展开,匀整而有光泽,鲜绿漂亮。 茶汤浅浅,茶香袅袅,洗茶后他把茶汤倒入公道杯,给她斟了一杯。 盛南伊轻轻抿着,上好的明前龙井,入口柔和清香,仿佛置身于茶园一样,烦恼尽消。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缓缓道:“变则通,通则存,存则强。眼下你更需要一个新的关注点,我已经拿到两地政府的许可,银行方面也没问题,还找了十几个意向投资商……” 只等她点头。 就在短短一个月里? 盛南伊目瞪口呆,傅承屹举棋若定地品茗。 “此事宜早不宜迟,但凡你能接我一次电话、看一条信息或邮件,早就提上日程了……”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盛南伊避开略带幽怨的眼神,拢了把头发,“提前公布有什么好处?” “给观望的银行下一剂猛药,让他们明白无法独善其身,先来的能吃肉喝汤,后来的骨头渣都没有。 我倒要看看,周朋究竟更在意儿子,还是自己的前程。” 说到最后,素来淡漠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跃动着幽暗不明的光火。 盛南伊托腮望着他,不觉间陷入沉思。 傅承屹做事周全,与一向冷硬果断的她不同。 与其说她懂运筹帷幄,不如说她把本就擅长的威逼利诱发挥到最大限度。 盛世国际规模庞大,宛若大船航行在海面上,只要触不上冰山礁石,一般的风浪根本阻碍不了它的平稳运行。 周博凯事件便是猝不及防的礁石,足以让她病急乱投医。 可眼前的男人稳如泰山,似乎连礁石都不能拿他怎么样。 人比人气死人。 顷刻间,她就像大黄爱玩的皮球突然泄了气,瘫在那儿,丧失了攻击性。 傅承屹趁机给她科普了金融运作逻辑、谈判技巧、公司经营法宝…… 盛南伊盯着在茶汤里起舞的茶叶,逐渐失神,搞不清自己和那茶叶有什么区别,随随便便就被傅承屹拿捏了,偏偏挣脱不得。 有便宜不赚是傻子,而她是个商人。 想独立行走,至少也得先站起来吧? 傅承屹给她一份“知鱼之乐游乐园项目启动计划书”,她随手发给林曕北。 这是习惯,也是规避风险的正常操作。 林曕北听说她被困在傅承屹家里,心情分外复杂,沉默半晌才开始宽慰她,还说傅承屹给她让利太多。 何止是太多,这个项目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盛南伊沉默地站在窗边,近处杨柳依依,远处青翠欲滴,她的视线却逐渐模糊。 第127章 对视时心脏有一瞬失控 计划书上,盛世国际列在首位,是首席开发商和唯一建筑商。 还记得在茶室,她问傅承屹:“盛世为什么排在第一啊?我又不是袁世凯,怎么能窃取你的胜利果实? 傅承屹,你该不会趁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吧?” 而傅承屹笑着摇摇头,浑不在意的口吻,“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帮我给大黄洗个澡。我三点钟约了王董开电话会议。” 她还没表态,傅承屹又郑重看她一眼,“算了,估计你也不会。” 她受不得激,“洗澡有什么难的?你别门缝里看人。” 大黄已经被她驯服了不是吗? 当时有多志在必得,现在眺望着草坪上撒欢的大黄,就有多么悔不当初。 他们之间这个距离刚刚好,隔窗相望,互不打扰,互不伤害。 好在大黄也成长了,这次没舔她手指,乖乖地跳进洗澡池里。 洗澡池旁贴了张简笔画,示意如何为狗狗洗澡,还标明了注意事项。 字如其人,并不刻意的潇洒。 还似乎带来一股无形力量和莫名心安。 怕大黄挣扎引发自己的慌乱,盛南伊按提示给它套上项圈,便于控制。 大黄出乎意料地配合,她也更有了底气,开始放水。 大黄亲人,互动越多越开心,享受被抚触和搓澡的感觉。 为表感谢,大黄以己度人,也为她淋了一身水。 盛南伊不怒反笑,拿起喷头对它滋水,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洗澡大业大功告成,盛南伊兴致不减,翻箱倒柜,从一个圣诞礼盒上拆下飘带和铃铛,系在大黄颈上。 她轻轻拍着大黄的脑袋,挑眉一笑,“大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 大黄咧着嘴摇尾巴,雄赳赳地跟在她身后,在洒满樱花瓣的草坪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二楼书房,靠在窗边打电话的傅承屹听到声音回头,唇畔微扬,身披金光。 与大黄嬉笑的盛南伊抬头,与之对视,心跳陡然加快。 她轻抚胸口:今天太阳晒太多缺氧了吧?要不就是低血糖了? 她摸摸大黄脑袋,温柔地道:“大黄,你自己玩一会儿哦,姐姐,哦不是,阿姨先去工作了,拜拜~” 离去的步伐很急,步子也大。 回到房间后,盛南伊把计划书发给小赵,让他通知总裁办安排发布会。 傅承屹说得没错,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当她跳出来看,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盛世国际是行业领头羊,在全国全球知名城市都有连锁酒店、度假村和商厦,与地方政府、若干行业密切相关,盛世倒下,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 她让小赵给自己取消了一系列没必要的行程,走去窗边伸了个懒腰。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眼下草木返青,山花烂漫,正是最好的时节。 她累了许久,也能趁机喘口气歇上一歇。 樱花树下的长椅上,有一人一狗。 男人在讲电话,却也不那么专注,随意地摸着大黄脑袋,大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无限依恋。 蓦地,他抬眸望过来。 又是猝不及防地对视,叫人心惊肉跳的。 隔着很远,他深邃的五官却清晰可见,令人怦然心动的神颜。 盛南伊忽然想起从澳大利亚回来那天,她便是被这张脸给迷住的。 那天他穿着黑色西裤白衬衫,没打领带,脸蛋稚嫩,气质却成熟,比年长四岁的盛南赫稳重内敛多了。 有人说一见钟情,钟的是脸。 她无法否认,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着迷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 如今的傅承屹,一如既往的英俊稳重,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静。 像岁月沉淀的产物,也像骨子里自带的。 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那种沉静,更是“闲看花开花落,静观云卷云舒”的那种沉静。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视线,似有什么在两人之间默默流动。 他忽而一笑。 风起,樱花扑簌而落,竟有一种静谧而盛大的美感。 他穿着干净的白毛衣,墨色的发垂落,柔和地望着她,展露惊心动魄的容颜。 心脏似有一瞬的失控,跟着涌现无限雀跃。 她逐渐分不清,那份失控与雀跃,是因为这场樱花雨,还是男人的笑容。 只是在这场目光的较量中败下阵来,悄无声息地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到大黄身上,再转向山间的青绿。 春天,真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啊! 第128章 傅承屹连她带被子一同抱住怀中 盛南伊感慨了一会儿,回到床上玩手机。 和筱莹和陆斳珩又跑去南美玩了,两人一天发八百条朋友圈。 在高山、在大川、在湖海,他拍、自拍、合拍,并肩、拥抱、亲吻…… 春天,真是恋爱的季节啊! “砰砰砰——” 有力的节奏打断她的思绪。 一声请进还没说完,傅承屹已经推门而入了。 他手持针灸包,径自走到床边,给她脱了袜子。 她抗拒,他却说她的脚理应日常针灸,效果比疼了再吃药要好。 所言不虚,既然有时间,既然有免费服务,她也不再推辞。 毕竟傅承屹有两下子,在温泉会馆那次,针灸效果就蛮好的。 谁料傅承屹得寸进尺,一针又一针,给她从太冲穴一路下针到了阳溪穴,主打一个半边身子不能动。 她现在和砧板上的鱼有什么区别? 这个男人,该不会对她有什么不良企图吧? 她恶狠狠瞪着他,口吻不善,“傅承屹,你到底会不会啊?” 经验老到的老中医都没给她下过这么多针。 却见傅中医从容自若地坐在椅子上,抬手拢了把垂落的墨发,露出精致的眉眼,不咸不淡地道:“既来之则安之,针都下完了,你除了信任我别无他法。” 他随手拿了本书翻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看得盛南伊直来气,却也不知往何处发,只能玩手机。 单手操作不便,她无聊地瞅着天花板。 傅承屹跟个死人一样无声无息,翻书声小之又小。 又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傅承屹,你是故意折磨我的吧? 我脚不舒服,你干嘛往我手上扎针,害我这边都不敢动。” 他轻笑一声,“只会头痛治头足痛治足的,那是庸医。” “可你连庸医都不是,你充其量就是个江湖郎中,无证行医,我都能去告你了。” “嘘——”傅承屹冲她做了手势,盛南伊还以为威慑起了作用,谁料他说,“吵死了,盛南伊,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无语了,到底是谁在吵谁啊? 她明明只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是他登堂入室非要给她治疗的好不好? 把她钉在床上不能动,他有什么资格嫌她吵? 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傅承屹的地盘,用登堂入室来形容也不合适。 傅承屹给她治疗,再怎么说也是出于好意。 一番攻略下来,她没再讲话,闭起眼睛,视而不见就是了。 昏昏欲睡之际,傅承屹给她取针,惺忪视线中好像看他在笑。 就那种似有若无、不怀好意的笑。 叫人没来由地恼怒,“你为什么要笑?跟个变态一样。” 傅承屹微微蹙眉,大概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 他调子发沉,“盛南伊,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么?” 她正好憋了气没处发,“不然呢?谁家好人把醉酒的前妻带回自己家? 谁家好人给人针灸,会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给人封住半边身子?” 傅承屹不以为然地摇头,低笑一声,“我可没说我是好人。 不过你住在我家,孤男寡女的,即便我对你有什么不良企图,你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任我宰割。” 唉,人在屋檐下……盛南伊只能无力瞪他。 等他取完最后一根针,赶紧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唇畔的笑弧异常明显,英气的眉宇也浸染了笑意。 傅承屹连她带被子一同抱在怀中,力气之大,她竟然挣扎不了半分。 这下真成砧板上的鱼肉了。 第129章 看来你很期待我亲你 盛南伊一颗心如坠深渊,在疯狂挣扎,在绝望大喊。 面色仍是一片沉静,杏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傅承屹也静静凝着她,呼吸渐沉,眸中有墨色翻涌。 蚕丝被与女人仿佛合二为一了,轻柔而温暖,一点一点激发出他的渴望。 落日熔金,云霞漫天,山间黄昏美得动人心魄。 暗调的光影交错,逐渐吞噬了两人。 盛南伊不知怎么有些紧张起来。 男人心脏的律动,澎湃又激昂,好似能穿越千万条蚕丝,准确无误地传递过来,牵起了千丝万缕的情动。 四目交对,气息缭绕。 雪松香气,充盈在鼻腔,冷冽又迷人。 他的脸逐渐凑近,鼻尖微微触碰,引起一阵颤栗。 他稍稍侧过脸,悬在上空仅有咫尺的薄唇,如同一块柔软的薄荷糖。 好像缓解她浑身的燥热,心中竟生出无限渴望。 盛南伊缓缓闭起眼睛,娇唇却没等来被覆盖的感觉,耳畔传来低哑的笑声。 她仓皇睁开眼,傅承屹放大加粗的俊脸上写满谑笑。 炯炯黑瞳镬住他,低沉的声音很有蛊惑性,“盛南伊,你看起来分明很期待我亲你,还敢说你对我没感觉?” 盛南伊想开口骂人,却难以抑制地吞咽了一口,像在印证着什么。 蓦地心慌。 男人放肆大笑,笑得从她身上滚了下来,躺到床的另一侧。 好笑吗?要笑成这样? 盛南伊羞红脸,气急败坏地瞪着他。 傅承屹向来冷静克制,即便在亲密事上,也是她主动更多纵情更多。 仅有一次失控,是在陆老太太寿宴上……寿宴、打架、强吻。 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是可忍孰不可忍! 盛南伊恼羞成怒,攥紧拳头朝他捶去。 却被傅承屹牢牢抓住手腕。 男女力量如此悬殊,她拼尽全力也挣脱不得,被他轻轻往前一拉,她便直接撞了过去。 娇嫩的粉唇,猛地一下贴上他的唇角。 莹白小脸顷刻赤红,男人显然也没有料到,微微失神。 盛南伊惊慌失措,立刻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傅承屹的唇抿了又抿,依然抑制不住地上扬。 静谧无言,尴尬中弥漫着一丝暧昧。 终究,唇角一压再压也是压制不住,傅承屹索性放任那声轻笑从喉间溢出。 笑得她面红耳赤,又是烦躁又是懊恼,拿脚使劲踹他,“别笑了,我饿了,快去做饭!” 男人含笑的眼眸,涌起一层春水似的,柔和中激荡起涟漪,温柔旖旎,盈盈润润地望着她。 傅承屹右手撑住脑袋靠在床上,慵懒而闲适,“我们之间不存在聘用关系,我不是你的厨子。 婚也离了,我也不是你的家庭煮夫。 要我做饭,总得给我安上个正儿八经的名头吧?” 盛南伊简直要气笑了,却不失理智,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上钩,还好她不是没得选。 “不用你,我自己去做!” 盛南伊套上拖鞋,跑得飞快。 身后又传来一阵低笑,丝丝缕缕钻入她的耳膜,钻入她的神经。 盛南伊恼极了:傅承屹什么时候那么爱笑了?笑吧笑吧,笑死拉倒! 第130章 傅承屹抓着她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厨房注定不是盛南伊的天下。 平时瞧着吴妈一刀在手天下她有,在她这里手也不是手。 盛南伊把冰箱里为数不多的食材全翻出来,摊在工作台上,又无处下手。 随手扎起丸子头,她打开做饭视频找找灵感,最终定下黄瓜炒蛋、茭白炒肉和昂刺鱼豆腐汤三个菜。 两个人没必要吃得太丰盛,她是厨艺小白,要求不能太高,能吃就行。 黄瓜切片勉强能应付,只不过薄的如蝉翼,厚的如曲奇饼干。 茭白切丝也凑合,只不过粗的像筷子。 好歹算是准备完毕了,可昂刺鱼怎么是这种手感? 又凉又滑又腻,像摸到水蛇一样恶心! 她捞起来又丢回去,又捞又丢,迟迟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不知笑了多久的傅承屹终于现身了,把围裙套在自己身上。 盛南伊既没聘请他,又不打算与之再产生什么关系,关键是已经沾手了,遂决定留下打下手顺便偷师。 经此一事,她发现做饭这种基本的生存技能同样重要。 傅承屹做饭时,和工作没什么两样。 看似专注,但完全能一心两用甚至多用。 不说话时,好像注意力都系在食材上。 可她一旦说了什么问了什么,又句句有回应。 哪怕她净问了些显得没常识的问题,他也不会取笑或是表露出半点不耐烦,一一为她解答。 刀在他手里,不是厨具,更像精密的仪器,任他有条不紊地操作。 食材的厚薄粗细,仿佛都经过了精心计算,雕花也不在话下。 无形耍帅最为致命。 最夸张的是,傅承屹明明身处烟火气中,竟好似一尘不染。 白衣翩然,气质出尘,依然清俊矜贵。 浑然不觉间,盛南伊已凝视了许久。 她百思不得其解:连做饭都有天赋,傅承屹到底会有什么弱点? 焦点中的男人正在用蒜末爆锅,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怎么,突然爱上了会做饭的男人?” 盛南伊大无语,“傅承屹,你别太自恋好不好,我犯得着喜欢一个厨子吗?” 她要什么厨子没有,全世界那么多大厨,一天换一个,到死也换不完。 鲜嫩的空心菜梗丢进锅里,撒一点盐,淋上少许蚝油,傅承屹潇洒颠锅,一声轻笑隐匿在爆炒的声音中。 “但你无法否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长相英俊一学就会一学就通的厨子并不是很多。” 那确实……反驳不了。 盛南伊无奈地“切”了一声,转身去端汤。 手直接摸上砂锅盖子,烫得立即缩回了手。 傅承屹赶紧熄火,抓住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水很凉,他的手很暖,手指很疼,各种温度、触感杂糅,交替传来,一时间五味杂陈。 两人渐渐贴靠,却无言,都很专注,仿佛除了烫到的食指没有其他外物存在。 水汩汩流着,氤氲成眼里的水气。 她的视线就这样从朦胧到清晰,再从朦胧到清晰…… 约莫十几分钟后,傅承屹抱起盛南伊去客厅抹药。 盛南伊坐在沙发上突然想起来,她烫到的是手指,不是脚趾,自己能走。 她分明是很有主见的人,竟会在不知不觉间又被傅承屹带了节奏,奇怪得很! 傅承屹做事谨慎,连抹药也是。 药膏涂了一层又一层,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刷漆。 周身凛着一股子凌厉之气,神情却又那样柔和,矛盾,又莫名的和谐。 盛南伊一瞬间心情复杂,想要质问的语气,不知为何变成了疑问,“我是不是很没有生活常识?” 不会做饭也便罢了。 她连菜都切不好,不懂鱼的触感,甚至不知道端汤要先套上手套……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令向来骄傲的她自己也倍感奇怪。 第131章 傅承屹会有什么缺点呢 闻言,男人原本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浅淡到难以察觉的紧张感烟消云散。 他抽了张纸巾小心拭去涂到其他手指上的药膏,语气平淡又耐心,“你从小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你不需要那么周全的生活常识。 有更好,没有也不会产生实质性影响。” “可是你也会。”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当真是一学就会一学就通。 “因为我没你那么好命。” “我的命很好吗?” “比我好一点吧。”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药箱,又抱她去餐椅上,“至少,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永远都是我在照顾你。” 他给她倒了水,再度走向厨房。 “傅承屹,”盛南伊突然喊住他,他又回来,女人杏眸像蒙上层雾,声音细细弱弱的,“那有什么是你办不到而我能办得到的吗?” 眸中惯有的清冷淡漠一并褪去,犹如盘旋在深山常年的阴霾与浓雾彻底消散,顷刻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傅承屹唇畔起了抹似是而非的笑弧,“生孩子。” 女人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脊背僵硬。 头一次觉得男人含笑的目光如此冰冷尖锐,仿佛能将她瞬时冰冻,仿佛能将她彻底看穿。 心头越发沉重,整个人呆若木鸡。 傅承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开玩笑。” 盛南伊心中的巨石缓缓落地,只是还没从僵硬中完全恢复,冷声道:“不好笑。” 傅承屹走上前,“如果要认真地讲,你在音乐上的造诣比我高很多,你会多种乐器,唱歌也比我好听。 从性情来说,你比我果断,比我坚定,比我爱憎分明,比我恣意洒脱……” 他说得越多,她心中的慌乱驱散得便越快,到最后甚至挽起一抹笑意。 没人不爱听好话,这种话从傅承屹口中讲出,爽感至少翻了十倍。 傅承屹给她上楼拿来手机,“闲着的时候刷会儿手机,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说罢,他回到厨房。 手机就在手边,心思却全在厨房里。 圆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时不时就会定格在傅承屹身上。 菜上桌,傅承屹给她盛汤,千叮咛万嘱咐,仍是不放心,端起碗就要喂她。 “停!”盛南伊夺过他手里的碗,“我只是烫到了,不是残废了。” “端汤烫到手,切菜切到手,谁能保证你吃饭不会伤到手?我这是防患于未然。” 盛南伊心下一惊。 原来他早已发现自己左手食指切了个口子,亏她以为藏得很好。 一顿饭下来,菜好吃,汤好喝,连人瞧着都赏心悦目,盛南伊却心神不宁。 她忘记在哪儿看过这么一句话: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推我入地狱的人,也曾带我上过天堂。 她好像是相反的。 可是凝着面前的男人,她忽然就记不起他有什么缺点了。 —— 晚饭后,大黄陪着盛南伊在草坪上散步。 微风不凉,群星闪烁,目之所及,宁静舒爽。 她跟大黄越发熟悉,现在完全不需要牵引绳了。 原来忌惮了二十年的事情,只需要短短相处就能放下戒备。 凌天晔突然打来电话,“伊伊,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仰望星空,内心平静,“没有。” 他还是小心翼翼,“那个提议,你考虑好了吗?” “凌天晔,你回到公司专注自家事业我也替你开心,如果你能更多关注自己我就更开心了。” 话说到这份上,他应该懂了吧? 对方在短暂沉默之后,略显慌乱,“提议无效!伊伊,我会无条件帮你,这样总行了吧?” 盛南伊一个头两个大,夜空的星星都变成双倍的了,吵得她眼睛疼。 第132章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上次见面,盛南伊还以为凌天晔变得成熟稳重了,没想到一朝回到解放前。 在电话那头疯狂输出,大概要把近来减少的交流全补回来。 凌天晔委屈巴巴,“伊伊,我这么久没找你,你都不会想我的吗?” 盛南伊不胜其烦,“凌天晔,建议学学天线宝宝,给脑袋瓜上装两根天线,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凌天晔哀嚎一声,“不是,盛南伊,你给我个台阶会怎样?” 盛南伊听困了,打了个哈欠,“那么想要台阶,你干脆搬去工地,那里台阶多。” 傅承屹已经洗好碗出来了,走进狗舍开始新一轮的整理。 大黄兴冲冲地奔向傅承屹,又兴奋地跑回来,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她伸手摸摸大黄脑袋,狗子舒服地叫了声。 凌天晔:“伊伊,你背着我养狗了?” 盛南伊:“……” 真不怪她不待见凌天晔,凌天晔确实很招人烦啊! 盛南伊:“又不是我的狗。” “你不是害怕狗吗?” “现在没那么怕了。” 大黄在狗舍和长椅之间又跑了几个来回,向她投来渴望的眼神,还咬她裤腿想把她拖走。 盛南伊不明白大黄什么意思,不过实在不想再跟凌天晔白费唇舌,草草挂了电话和大黄一起离开。 凌天晔握着手机一脸沮丧,这一刻想杀李子岩的心都有了。 李子岩最近净给他出馊主意—— 说女人最吃若即若离这套,他就是太黏盛南伊,盛南伊才意识不到他的重要性。一旦他不理盛南伊了,盛南伊就会深刻体会到他的重要,会怅然若失,会想念怀念惦记他。 还说盛南伊更爱事业熟男,傅承屹林登都是那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大佬,他就该迎合盛南伊的x癖。害得他每天苦哈哈去公司上班,老头子倒是高兴了,他差点憋死。 结果呢? 盛南伊直接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衷肠还没诉上几句就不耐烦地要挂断。 他的地位甚至不如别人家的狗! 不是,盛南伊到底在和谁家狗一起玩? 她不是怕狗怕得要死么? —— 盛南伊跟随大黄往狗舍的方向走。 狗舍居然还装了音箱,正在放张信哲&刘嘉玲的《有一点动心》。 高大英俊的男人沉浸在音乐中,一边给大黄清洗吃饭喝水的碗,一边哼唱——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盛南伊知道傅承屹不怎么喜欢唱歌,流行歌也很少听。 每次被她拉去k歌,总是坐在角落里……看书。 实在把他逼急了,傅承屹就会唱国歌,让所有人败兴四逃。 只有一次,她喝醉了,躺在他怀里看星星,让他唱首歌来听。 傅承屹难得没有拒绝,轻轻哼唱了首《yesterdayoncemore》。 磁性低醇的声线,娓娓道来的故事感,深深植根于她的记忆里。 听闻身后传来铃铛与脚步声,傅承屹回过头,沐在一片昏黄的暖光中,清冷的眉宇都蕴着一片柔情。 音箱里缓缓流泻出温婉的女声——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不知结果是悲伤还是喜。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害怕爱过之后还要失去。】 他们目光交汇,仿佛两颗明星在暗夜中突然闪耀。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无数个画面涌入脑海。 她呼吸微微一颤,大脑空白了一瞬。 目光像被他牵引了一般,不自觉地想向他靠近。 第133章 因为我没办法看你一个人在泥潭里挣扎 大黄不合时宜的叫声,关上了思绪飘扬的大门。 盛南伊不露声色地把目光从男人脸上慢慢往下滑。 傅承屹的手如精心雕琢的玉,白皙光滑。 修长的手指掩在一团泡沫中,看似柔和,分明的骨节和暴起的青筋却处处彰显着力量。 她还记得这双手如何抚触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带来多少悸动与颤栗。 不觉心神微乱,慌忙移开的视线落在水槽里。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 “那我先回去了。” “嗯。” 盛南伊飞快转身,迈出的步子却小之又小。 嘴角几度上扬,又生生给压了回去。 山脚的夜晚过于安静了,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不,似乎也没那么安静。 明明距离狗舍越来越远,却总感觉音响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响在耳边,响在心间—— 【该不该再继续,该不该有回忆,让爱一点一点靠近。】 直至她上楼,站在窗边,歌声还在飘扬—— 【人最怕就是动了情,虽然不想不看也不听,却陷入爱里……】 男人站在狗舍门口,定定地望着她房间的方向。 清俊的面容,深邃的眼眸,浅淡的笑意,致命的诱惑。 像被闪电猛然击中,全身酥酥麻麻。 盛南伊喉咙一阵干渴,紧紧扯住了窗帘,视线不经意地扫向右手无名指。 她的纹身已经淡得看不清了。 看不清…… 意思是曾经清晰过,意思是她也曾是那个“谁愿意有勇气,不顾一切付出真心”里的谁。 她蓦然恍惚,自嘲浅笑,“唰”地一下拉上窗帘,奔向浴室打开水龙头,任凭温热的水流直冲脑袋。 清醒一点,她应该更清醒一点。 —— 次日一早,盛南伊来到餐厅时,傅承屹还在准备。 她今天没进厨房,在餐桌前刷着新闻等早餐。 一条“震惊!某行长竟利用职务之便,潜规则多名女下属”的新闻高居榜首,还带了“爆”字。 新闻还附了张模糊处理了的当事人的背影剪影。 可盛南伊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凉静的眉眼起了褶皱:这不是周朋吗? 这条新闻挺有意思,说是爆料又没指名道姓,可剪影连并不相熟的她也能一眼认出,不知有何深意? 手指一滑,退出了页面,再度点开时,词条消失了。 大概新闻被撤掉了。 没过几分钟,她眼睁睁瞧着一条“震惊!该行长与女下属私生子已十岁!”的新闻空降热搜榜首,也带了个“爆”字。 依然是模糊的背影剪影,这次是周朋和一个男孩的合照。 事出突然,像有两方力量在抗衡。 盛南伊详细看了看,寥寥三行字,说得不清不楚,评论也都在一水儿地责骂小编没有交待清楚,语文水平是体育老师教的。 她往下滑了几下,为数不多的几条新闻无一例外标注了来源——转自新昇传媒。 眸底划过一抹不可思议,她看向端着汤面出来的男人,问道:“周朋的新闻是你爆出来的?” 新昇传媒是傅承屹投资的传媒公司。 可傅承屹向来低调,为人处事滴水不漏,从不会明目张胆地与人结怨。 亲自用旗下传媒公司爆料,无异于当众叫板。 男人面无波澜,仔细把她碗里的葱花挑出来,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盛南伊心口像被塞了团棉花一样难受。 不知道是因为这团与白碟对比鲜明的葱花,因为这条新闻,亦或是男人无所谓的态度。 她有些急了,“傅承屹,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拖下水?” 傅承屹仍是一脸淡定,只是格外认真地凝着她,“因为我没办法看你一个人在泥潭里挣扎,我只有跳进来才能知道水有多深泥有多脏,才能把你救上去。” 第134章 小姐,时代变了,现在由你来掌握游戏规则 心口的棉花突然消失了,前所未有的畅通。 全身血液加速,仿佛每个细胞都在为这一时刻而激动而狂欢。 兴奋的感觉直冲大脑,心跳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盛南伊定定地望着男人的烁烁黑瞳。 些许薄凉,些许阴狠,还有数不尽的柔情正在快速漫开。 快速消融着她仅剩的坚冰。 那是她最后的防线。 一旦攻破,她再也退无可退。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垂眸搅拌着汤面。 傅承屹做事一丝不苟,就连一颗小小的葱花都不会遗漏。 被他在乎,理应是件幸福的事情。 他甚至愿意为她以身犯险…… 她舀了勺汤吞下,好不容易把难以抑制的情绪压下去,缓缓说道:“那你也不该惹火上身。 现在抗yi为先,这件事说不定会被压下来。 他要是平安无事了,肯定会来找你麻烦。” 傅承屹夹了一筷子面条,若无其事好地吃着,浑不在意地道:“那就让放马过来。” 盛南伊反而吃不下了,搁下筷子,郑重其事的口吻,“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想出更多更好的办法。 你这样完全暴露了自己,也暴露了我,周朋现在一定认为是我在背后搞鬼!” 傅承屹见她急了,轻轻扯了下唇,一抹笑意在眼底蔓延,跟着连眼尾也稍稍上扬。 他走去客厅拿了个档案袋递给她,不紧不慢地道: “我没指名道姓,也没全盘托出,周朋并不清楚我们的底牌,所以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我和盘托出了,他反而更可能无所顾忌,难保不会闹个鱼死网破。” 盛南伊半信半疑地打开档案袋,被这厚厚一沓资料惊呆了—— 全是被周朋潜规则的女下属资料,按人物编号,根据时间线整理,竟高达二十余人! 井然有序,资料详实,傅承屹甚至连私生子的亲子鉴定报告书都拿到了。 “你怎么会调查得这么详细?我没查到多少有用信息。” 昏迷醒来后,她也在第一时间调查过周家。 周朋行事也很严密,她的人没查到太多有用信息。 傅承屹吃完了汤面,修长的手指扯来纸巾擦嘴,动作优雅,神态从容。 他淡淡扫她一眼,眸底残留的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迅速加深,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再怎么谨慎的人也会百密一疏的时候,周家人丁凋零,唯一的孩子还患了躁郁症,想必难堪重任,他对外面的私生子不可能不管不顾。 再说了,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尝到了甜头,不可能不再犯。 仔细一点,耐心一点,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盛南伊听出傅承屹又在点她沉不住气了,不想接话茬,遂问:“那我要用这些来威胁他么?” “不需要你亲自出马,他已经应接不暇了。 小姐,时代变了,现在由你来掌握游戏规则。” 盛南伊常常觉得傅承屹做的饭里下了药,让她能吃能睡却无法思考。 比如现在,她向来清明的脑子又转不过弯来了,微微蹙眉,满脸茫然。 傅承屹解释道:“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也已经出了一口恶气。 虽为商业联姻,但周朋能爬到现在的位子,离不开他老丈人的支持。 他在外面藏了私生子,周夫人不会善罢甘休,且得乱一阵儿,他们分不出精力再盯着你。 趁这个机会,我们公布乐园计划,顺利进入到卖方市场,吸引融资和贷款。 他注定会因目光短浅心思狭隘自食苦果,即便上面不处理,掉了这块大饼,他也难辞其咎。” 日光悄然倾洒,与灯光交错,映出男人英俊的面庞。 他穿了身白色家居服,干净清爽,霁月清风。 很难相信,他会在短短时间内将一场风起云涌、风云变幻化为无形,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局势。 却依然一脸云淡风轻,仿佛那些周密的思索、辛劳的付出都不存在过。 第135章 我的肾虚不虚你不清楚么 盛南伊把资料带回房间,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傅承屹说任她处理。 想报仇就火上浇油趁乱狠踩一脚,或者适可而止穷寇莫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她有仇必报。 若不是周博凯无故骚扰,她就不会当场发飙,不必陷入困境,不必主动应酬,不会被灌酒,也便不会被迫与傅承屹共处一室,不会重启千丝万缕的纠葛…… 想到这里就心塞,她给小赵发消息。 盛南伊:【每日一问,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我给弄出去?】 小赵:【盛董,管太严了,无能为力啊!】 盛南伊:【……】 小赵:【盛董,您就安心待几天,我看傅总那个别墅环境挺好的,您就当去度假散心了。还是说,您和傅总……傅总对您不好吗?】 不可能吧。 毕竟乐园合作发布要提前,连计划书都焕然一新了。 新计划书里,望安集团变成纯粹的绿叶,只为衬托出盛世这朵红花。 盛南伊:【领导的事少打听。还有,这事烂在肚子里,再多一个人知道,后果你懂!】 盛南伊发了个小猫刀人的表情包。 小赵迷茫了:盛董什么时候学会发可可爱爱的表情包了?而且给他发? —— 在鹿苑的作息十分规律,生活简单而纯粹。 盛南伊三餐正常,睡眠也正常。 累了随时能停下来望望对面的山、近处的狗,饿了餐桌上永远摆放着小零食和果盘。 傅承屹不只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还在眨眼间把她难以攻克的困难全搞定了。 他还像原先那样闪耀又可靠,而她总会在他这里找到求而不得的安全感。 努力遗忘的过往,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来,撞进她的怀里。 她在鹿苑住了几天,实在想不出傅承屹有什么缺点。 如果非要说,他变啰嗦了。 单是让她泡脚便说了一箩筐,她听得耳朵起了茧,默许了。 傅承屹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堆中药包,煞有其事地配置起来。 她拿着遥控器找节目,凌天晔又打来电话。 她不接他就一直打,要多执着有多执着。 傅承屹把配好的泡脚包放进足浴桶,倒入热水。 足底的暖意瞬间袭遍全身,却并未融化她语气里的冷淡,“什么事?” 凌天晔嘿嘿笑着,“想你了。” 右脚突然被包进宽厚的手掌中,她正要抽回,谁料傅承屹猛地用力。 盛南伊痛得叫出声,又因在打电话,紧咬下唇,叫喊声戛然而止。 凌天晔表情诡异,“伊伊,你……你在干嘛?” 尖刀似的眼狠狠剐着傅承屹,她没好气地回:“足疗。” 凌天晔放心的同时兴致高涨,“哪一家?我去找你。” 男人单膝跪地,把弄着她的脚,装模作样地研究穴位,勾着一抹淡笑。 盛南伊严重怀疑傅承屹在整她,往回抽脚被牢牢抓住,气得她一脚踹过去。 傅承屹摔在地上,低笑出声。 凌天晔坐不住了,“不是,伊伊,你找的男技师?到底在哪一家,我马上赶过去!” 对面传来一阵嘈杂,随后她听见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凌天晔真是听风就是雨,稳重不了一点。 她眉头紧皱着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后扔在一旁。 男人始终噙着那抹淡笑,嗓音流动着古典乐曲般的质感,“怕他知道你在我这里么?” 一说这个她更来气,“傅承屹,你安的什么心?我让你给我按摩了吗?你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一起住是吧?” 傅承屹不置可否,“我按的涌泉穴,疼的话说明你肾虚。” “你才肾虚呢!” “我的肾虚不虚你不清楚么?” 第136章 难道傅承屹把你给那啥了? 不是,傅承屹怎么这样啊? 盛南伊着实有点哑口无言了。 可惜她是盛南伊,不可能真的哑口无言,“傅承屹,你有病吧?我们已经离婚很久了。 再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肾虚也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 还在自学中医,研究针灸,家里又常备着中药包,搞不好真的肾虚!” 她在他身上来回扫量,探究中夹杂着一丝嘲弄。 傅承屹倒是不气不恼,定定地瞧着她,轻挑眉头,“要不试试?” 幽暗的黑瞳里闪烁着不明的光火。 他素日眉眼淡漠,好似对什么都没兴趣。 偶尔稍显犀利,犹如鹰隼,像能把人看穿,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可现在直勾勾的,还蕴着那么几分调笑的意味。 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 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电影般闪现,盛南伊骂道:“有病!” 傅承屹敛了眸,捞起她的脚,她不要,他牢牢把住,不轻不重地按起来。 起初有点不适,渐渐地竟然有点舒服了,傅承屹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盛南伊也便没再挣扎,靠在沙发上。 傅承屹一边按一边说道:“肾虚不一定是由性生活频繁导致的,熬夜、营养不良、抑郁都可能会损害肾功能。 遇见问题就处理问题,自己处理不了的,动用能动用的关系去处理,别什么都自己硬抗,事情能忘就忘,别往心里装。” 啰嗦!盛南伊心里暗骂,表面假笑,又拿起遥控器。 这个时候看财经频道似乎不太合适,看别的就更不合适了。 她找了一圈,定格在新闻频道,电视里播放着各大企业的抗yi进度。 傅承屹按摩完,去洗了手,又给她加了热水,放了张影碟——《傲慢与偏见》。 她小时候看过书,没看过影版,也没多想,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男人时不时起身,为她添水,为她擦脚,把水倒掉。 还端来果盘,蜜瓜切成小块,提子去了蒂,蛮有服务意识。 她沉浸在剧情中,罕见地度过了为别人爱情流泪的一晚。 电影结束时,她一扭头,眉毛瞬间拧到一起。 傅承屹不知什么时候和她并肩而坐,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看上去好像她被圈在他怀里了。 真的很没有礼貌诶! 一定是屋里的中药味太重了,她完全忽略了他的气息。 要么就是电影太好看了,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 没有别的可能! 哭后还带了点湿意的杏眸狠狠瞪他,盛南伊重重搁下果盘,趿拉着拖鞋溜走了。 刚回房间,和筱莹的视频电话如期而至,“伊伊,你脸怎么这么红?眼睛也红红的,哭过了? 难道是傅承屹把你给那啥了?” 屏幕上赫然显现出一张巨大的八卦脸。 和筱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没有丝毫担忧,反而不怀好意地上扬着嘴角。 盛南伊无比后悔被和筱莹发现端倪后坦白的行径,努力平复着扑通作响的心跳,一脸镇定地道: “和筱莹,你的资产如果能和你的想象力一样多,你就是全球首富了。” 和筱莹专业吃瓜人士,才不会被她带偏,“可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保不齐真会发生点什么。 伊伊,傅承屹不是在追你么,你都在他那儿住了五天了,他真的没有控制不住兽性大发么?” 盛南伊摇头。 和筱莹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感慨道:“不愧是傅承屹,定力十足啊!” 又摇摇头,眉间锁起了愁,“不对,他这是欲擒故纵,等着你饿虎扑食呢!” 盛南伊想翻白眼,刚要吐槽,和筱莹幽幽地道:“毕竟,你有前科!” 盛南伊气得直接挂了视频,这对兄妹今晚是商量好一起来添堵的吗? 第137章 帅气的男孩手持鲜花出现 千防万防,盛南伊被困傅承屹别墅的事,还是被凌天晔知道了。 一大清早,凌天晔就开始了疯狂的电话轰炸。 没过多久,凌天晔指挥着无人机,为他们投放了若干食物和用品。 品种齐全量又大,就差在傅承屹别墅里开间超市了。 傅承屹坐享其成,积极配合投放。 做饭的都知道,张罗每天吃什么堪称人生一大难题。 平时下厨都是平嫂提前备好食材,是学霸参加开卷考试。 这几天直接变成学渣参加闭卷考。 而盛南伊既是出题人又是阅卷官,还是没个标准答案全凭心情给分的那种。 凌天晔这下把答案全扔过来,好坏都能背锅。 他乐得个清闲自在。 盛南伊对吃什么无所谓,只是担心凌天晔搅和进来,事情要瞒不住了。 她瞥一眼乐呵呵捡装备的男人,越发怀疑,“傅承屹,该不会是你泄密的吧?” 浸润在和煦的日光中,男人眉宇一片舒朗,笑意慵懒,声音也铺陈着一股散漫,“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 盛南伊不置可否。 深知凌天晔添麻烦的能力,盛南伊一整日惴惴不安,眼皮直跳。 晚上七点多,她和大黄在院里玩耍时,凌天晔打电话让她盯着五点钟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在山顶集聚—— “凌天晔,你该不会是又要……”求婚吧? 她无语又绝望,现在挖个地道逃走还来得及吗? “伊伊,快看!” 天空出现倒计时——“10、9、8、7……” 眉头无奈地锁起,心也跟着数字进入命运的倒数。 马上,她就要又一次丢人丢到全网了! “3、2、1。” 她眼前一黑,物理意义上的。 山上星星点点的灯光瞬时熄灭,一片漆黑。 跟着无人机烟火炸开,山顶火光四射。 一道门闪现在半空,圆滚滚的哆啦a梦打开门跳了出来。 山上起风了,吹得树木东摇西摆,呼呼作响。 地上沸腾了,引来无数惊呼,连大黄都兴奋得满院儿跑。 鹿苑面积庞大,别墅之间的距离相隔很远。 盛南伊在这里住了几天,只知道鹿苑真的养了鹿,不清楚竟住了这么多人。 世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们的欢欣雀跃,完全建立在她马上要社死甚至被舆论淹死的痛苦之上。 她完全能想象到明天的新闻会怎么写,大女主人设如何坍塌…… 可哆啦a梦不知道,它晃着可爱的小拳头开始摇人了,誓要见证她的崩溃。 无人机一点一点绘出大雄的轮廓,哆啦a梦与大雄快乐地击掌。 下一幕,静香、胖虎、小夫也出现了,众人围在一起转圈圈。 手机还贴在耳边,对面没有动静。 亦或是她早已被山风的呼啸、大黄的狂吠、孩子的欢笑、女人的欢呼淹没,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清泉似的眸盯着天边那抹亮光—— 竹蜻蜓飞呀飞,把他们带上天空,他们高低不一地飞着,笑容大大的,童真又可爱。 盛南伊内心某处被触动到,清冷的眸色转柔,也弯了弯唇。 半空中,几个小伙伴一起乘坐时光机,哆啦a梦挥拳出发—— 画面一转,他们全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穿公主裙的漂亮女孩,戴着一顶王冠,姿态高傲又优雅。 紧接着一个帅气男孩手持鲜花出现。 盛南伊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指紧紧攥住手机。 山间的风伴着人们的呼啸汹涌而至,化为刚出笼的猛兽,一瞬便能吞没了她。 傅承屹与她并肩而立,一张俊脸波澜不惊,眸底却已波涛汹涌,暗沉的眸光中迸出些微幽火。 大黄许是察觉到周围的低气压,也不再欢腾,趴到傅承屹脚边,低声呜咽。 第138章 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两眼空空 在万众期待中,天空缓缓浮现五个大字——【我一直都在。】 停留几秒之后,上千台无人机有序撤离。 四周掌声雷动,似在迎合山风呼啸。 灯全都亮了,映在她幽深的眼瞳中,闪耀如星河。 耳边传来男人认真又坚定的嗓音:“伊伊,我一直都在。” 那一瞬,盛南伊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调动何种情绪面对。 凌天晔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伊伊,你是不是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难道在哭鼻子吗?” 据说,凌天晔在欢迎宴上对她一见钟情,盛南伊对此毫无印象。 那时,她满眼都是还没攻略成功的傅承屹,视线一刻都离不开。 凌天晔对她穷追不舍了一年才放弃,却在她车祸后第一时间回归。 为她四处奔走,找医生、托关系、出人出力也出钱,还求父亲给她介绍资源和人脉,跟她合作……帮她脱离一个又一个险境。 和筱莹说凌天晔交过不少女朋友。 可在她身边时,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他说他必须清清白白地喜欢她追求她,干干净净地来娶她。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始终不离不弃的只有凌天晔。 锦上添花的是他,雪中送炭的也是他。 插科打诨的是他,一本正经的也是他。 直抒胸臆的是他,戛然而止的也是他。 她眼底起了雾,朦胧的水珠挂在睫羽上,微微颤动。 她浅笑了下,“是啊,我很感动。天晔,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都在,谢谢你一直爱我。 一本正经的致谢,让凌天晔受宠若惊又手足无措,“嗐,咱们什么交情,你这样怪见外的。” “不过,你能不能别这么高调? 有这个闲钱,捐给吃不上饭的人,不好吗?” 电话冰冷地挂断,凌天晔的受宠若惊也戛然而止。 一旁的男人幽幽地开口:“你居然会喜欢这种把戏。” 坚冰一样的心也会被轻易触动吗? 她刚才分明看得开心,笑容迷人,灿若群星。 听到那句话时,眼角泛泪,宝石一样珍贵。 他的心就像被蜜蜂蛰了,又疼又麻,肿胀不堪。 盛南伊侧过脸,明艳张扬的脸上像覆了一层霜,语气冷极了,“我不可以喜欢吗?谁能左右我的喜欢?我想喜欢就喜欢,不想喜欢就不喜欢。” 像吃了枪药似的。 也不知道谁惹她了。 傅承屹心里本就不痛快,闻言凉哂道:“你是挺任性的。 喜欢的时候,好像非你不可,至死不渝。 不喜欢了,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两眼空空。” 不知是看热闹的人都散了,还是两人之间只剩沉默,天地之间骤然冷寂。 相顾无言。 唯有山间零星的灯火、天上寥落的星辰,隐约可见。 有些话,不说难受,说了矫情。 她几年前就说过了,一再提起,倒像是她放不下了。 大黄许是察觉到气氛的怪异,从傅承屹脚边一点点挪到她脚边,呜呜叫着。 盛南伊抬手去摸。 男人宽大的手掌同时覆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触碰,像火星子溅过来,又烫又痛。 她嗖地一下收回手,疾步离开。 傅承屹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怅然若失。 第139章 傅承屹在听的正是她演奏的曲子 盛南伊冲了个澡后钻进被窝,却转辗反侧。 尽管并未亲眼目睹那道颀长孤冷的身影,在院中长久逗留,逐渐被暗夜吞噬。 耳边却传来铃铛声,一直响到了后半夜。 她知道傅承屹有晨练和夜跑的习惯,大黄总会陪他。 细碎的铃铛声,像小锤子一样,锲而不舍地敲。 饶是铜墙铁壁,也总有裂开的一日。 —— 在淅沥的春雨中,鹿苑像蒙了一层纱,朦朦胧胧,别有情致。 湿漉漉的空气中,夹杂了泥土与花草的味道,深吸一口,宛若穿行在幽静的山林中,清闲又自在。 迷蒙的雨雾也浸湿了盛南伊的视线,思绪再次飞向天际。 过了半晌,她敲开傅承屹的门,“我电脑黑屏了,开不了机。” 傅承屹接过电脑,“插过电源了吗?” 盛南伊给他一记白眼,“我又不是傻子。” 傅承屹笑笑没说话,拿着电脑走向门口。 盛南伊忙道:“我有份文件要签好字寄出去,能不能用你电脑打印?” 傅承屹点头,盛南伊说微信发他。 男人眸底攒起笑意,“那得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在用他电脑登录账号和解除黑名单中纠结了几秒后,盛南伊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打印完签好字,起身时被一段熟悉的旋律吸引。 书房里播放的是迪尼库的《云雀》。 该曲称得上小提琴界的炫技之作,音符快速变换、音乐装饰复杂、琴弓技巧瞬息万变,对演奏者水平要求很高。 与此同时,演奏者还要赋予旋律以情感,将听众带入到云雀自由翱翔、于高处歌唱、又陡然降落的曼妙世界,感受云雀的自由、欢乐、无拘无束,也体会其中蕴含的自然与生命之美。 这首曲子她演奏过无数次,心情各异,表现不一。 音响里正播的这个水平不错,前半部分的高音如云雀高飞,节奏明快欢腾,颤音一气呵成,听者仿佛置身于明媚的自然中,感受云雀争鸣,心情随之雀跃。 却在最高亢处失误了。 只那么一瞬,冲向巅峰的云雀好似被射穿,倏地从空中跌落。 哪怕及时回归正轨,后半部分的演奏,也浸染上云雀的哀鸣,呈现出与原曲截然不同的凄美悲凉之感。 她脑子里的弦跟着云雀一起被射穿。 大脑当场宕机,呆愣在原地。 文件不觉间已攥出褶皱。 曲终前几秒,她才猛然回过神,犹如离弦之箭冲上前,打开播放软件。 曲子没有命名,她找到歌单所在文件夹——《2011.6柴可夫斯基》。 傅承屹在听的,正是她演奏的那一版! 呼吸一窒,跟着心乱了节拍。 细碎的记忆欢腾跳跃,一如直冲云霄的云雀—— 【傅承屹,还有五分钟我就要上场了,你怎么还没到?】 【傅承屹,你不会不来了吧?】 【傅承屹,你竟敢缺席我的比赛?你完了!!!】 【傅承屹,完了!错音了!!!】 【傅承屹,你混蛋!怪你!都怪你!你现在来干嘛?滚!给我滚!!!】 …… 难堪、懊恼、羞愧、愤怒、崩溃。 当时复杂的情绪,像窗外的细雨涌来,笼在别墅上空,笼在她的心头—— 那年,她参加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 傅承屹去伦敦出差,答应好准时赶来,结果中途失联,据说遇上了强对流。 她的小提琴乃父亲所授,一度想用世界级大奖告慰他,高度重视这场比赛。 可傅承屹的失联,让她思绪万千,心神不宁,演奏中甚至出现严重失误,后半段心态直接崩了。 下场后她对着最终赶来的傅承屹大发脾气,怒摔小提琴,要立马回国,却被组委会挽留。 第140章 傅承屹,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吗 评委态度两极分化。 大多说她失误严重,获得不了名次。 有两人却坚持认为,她的失误乃神来之笔,赋予此曲新的演绎方式。 争论过后,她被授予了一份特别奖。 理由是:诗人说要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可生命本就多样,也应当允许陨落在最绚烂的那一刻。 阴差阳错地,她站上了最高领奖台,喜不自胜。 带着奖杯凯旋,伯父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全场宾客都在恭维她。 乔雅昕是个例外。 人淡如菊的乔雅昕那天头一次撕掉了假面,讽刺道:“想过有钱能买到参赛名额,能买到奖项。 万万没想到,连搞砸了都能买到洗地捧场的,盛南伊,你可真高贵啊!” 与生俱来的、极高的配得感,在那一刻零落成泥碾作尘。 她就像偷穿了公主衣裙配饰的女骗子,享受着并不属于自己的荣光。 全场的注视如针似箭,击碎了她的骄傲与尊严。 她当众摔了奖杯,愤而离去。 —— 雨滴沿窗户缓缓而下,滑入心间,留下湿润与苦涩。 她看不清窗外的世界,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只是用颤抖的手指关掉文件,电脑却定格在全是照片的页面上——她在睡觉、在吃东西、在玩水、在自拍、在笑、在哭、在闹。 一张张全是她。 她从没见过的她。 睁大的双眼里有大颗泪珠在攒聚,握住鼠标的手指都在颤抖。 一层层返回,文件按照时间、地点统一命名,放在一个名为《mylife》的文件下。 那是他们去欧洲度蜜月时留下的照片。 播放器里《梁祝》凄婉动人,她的脑袋却嗡嗡作响,简直要炸了。 这算什么? 这些年又算什么? 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身毛孔,疯狂叫嚣,寻求一个答案。 傅承屹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尚未意识到她的失常,用一如既往的淡定语气说道:“电脑显卡松了,已经弄好了。” 凝望他的眸子起了层薄雾,底色却澄澈透亮,探究的意味深浓。 傅承屹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缩,疾步上前把笔记本合起来。 一曲《梁祝》骤停于“哭灵投坟”的开端。 情绪激昂又果决,却戛然而止。 像极了她无声的诉说。 盛南伊徐徐起身,抱着电脑,行尸走肉一般,向门口走去,突然又停下来。 傅承屹正背对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背影冷漠如同他说离婚的那日。 盛南伊冷静地问:“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傅承屹冷静地答:“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有点哭笑不得,却实在想要一个答案,“傅承屹,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吗?” 不喜欢不在意的话,怎会悉心珍藏她摔碎的东西并小心修复? 怎会偷偷拍下那么多的她,时隔多年还在翻看? 男人依然背对着她。 背影孤傲冷漠,仿佛人迹罕至的那处深山,与世隔绝,亘古不变。 她看不懂他在坚守着什么,只是问道:“傅承屹,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 第141章 一个爱意无法宣之于口的男人不值得她留恋 欺骗、利用、仇恨、爱欲、人命、金钱、权力…… 纵然他们之间隔着这么多外人无法理解的纠葛,可她明明说过她不在意。 曾经她真的愿意放下一切、放弃所有,去挽留一个深爱的人。 她在这个世界上太孤单了,孱弱的双肩根本扛不起所有。 她想要依靠,想要宠爱。 傅承屹仍旧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或许他的本体就是雕塑,处处精致处处冰冷。 他从一开始就被塑造成这副模样,也注定只会是这副模样。 他的温度,不过是火热的她离开时,残留在他身上的温度而已。 他的情绪,映出的也不过是她自己的情绪——她的义无反顾,她的情意绵绵,她的恋恋不舍,她的愁肠百结,她又一次的情不自禁。 …… 盛南伊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却还是问出口:“你根本不喜欢乔雅昕吧? 她从来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吗?” 沉默良久的男人终于开了口:“在温泉那天你应该听到了,没有你,我应该会跟她在一起。” “可我出现了。” 书房恢复到诡异的死寂。 零星的雨点却像紧密的鼓点,震耳欲聋。 男人再度恢复成冷静又漠然的样子,甚至更胜从前。 冷漠的背影如刀,切割她的自尊,如镜,照出她的荒诞可笑。 赤裸裸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定在他身上。 看他彻底冷静下来,也可以说冷却下来。 他头顶的灯光变成了冰罩,把他罩得严严实实,咻咻散着凉气。 里面的男人,还是那座精美又冰冷的雕塑,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春雨未停,顺着玻璃窗静静流淌。 淌过她的沟壑纵横的心,每一条纹路都变得更清晰、更深刻。 那一瞬,她对答案不再执着。 他有最聪明的大脑,一学就会一学就通,岂会连基本的映射都做不好? 不是不会,不想而已。 她的爱如此热烈,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烈火,带着燃尽一切的决心,势不可挡,不计代价,惊天动地。 可他映照出的完全相反。 藏在不为人知的雪山的最底层,只有冰雪全部消融之时,才会与外层那些汇成细流,涓涓流淌下来,不为外人道。 一个只能爱得不显山不露水,爱意无法宣之于口的男人,究竟哪里值得她留恋? 曾经用命拔出来扔出去的回旋镖,还是击中了五年后的自己。 五年过来,依旧满身伤痕、身心俱疲。 走回房间的路程很短,她走得很慢,很轻,却很坚定。 那天,两人没再讲话。 傅承屹发微信让她下来吃饭,她准时出现在餐桌,没有回复,席间无言。 门庭冷落,春风混着细雨划过孤寂的门窗,拂过繁盛的草木,仿佛也发出无奈的叹息。 草坪上淋雨奔跑的大黄,寂寞又坚韧,孤独地守住了鹿苑唯一的烟火气。 颈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比人还有人气。 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尴尬并未持续多久。 鹿苑在凌晨重获自由。 盛南伊第一时间离开,傅承屹送她出门,又目送她离去。 离开别墅的那条路很长,他站了很久,她也看了很久。 直到他变得很小,直到他变成一个黑点,直到那个黑点也消失。 第142章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回到砚城后,盛南伊过得异常忙碌。 她等了又等,只等来周朋被升职的消息。 虽为剥夺实权的明升暗降,但这种不痛不痒的惩处让她大为光火,直接实名把材料寄给了纪wei。 人过留踪,雁过留声,每个人都要为曾经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都没有放过自己,遑论他人。 再见傅承屹是知鱼之乐乐园计划的新闻发布会,两人只是按部就班地签约、合照、答记者问。 流程固定,甚至连回答都固定。 两人并无多余交谈,也没有独处空间。 “知鱼之乐”是由傅承屹一手策划的中式主题乐园。 名字取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理解为你不知道的快乐,你想象不到的快乐。 中华民族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源远流长,经过五千年的积淀,更应在今天大放异彩。 兴建中式主题乐园,也迎合了当下大火的国风热潮。 通过深入挖掘古典文化,打造专属于每个人中国人的“童话梦”。 乐园分为古典体验区、时空融合区两个大模块,又按照朝代、游乐方式具体区分,既能沉浸式体验古典文化的魅力,又尽享高科技与古典文化融合的快乐。 徜徉其间,确实可知鱼之乐。 乐园将在砚城、瑾市、临城三城相交地段修建,计划五年内投入运营。 想法新颖,计划详实,准备充分,给遭受重创的旅游市场注入一剂强心针,引发舆论热议,也吸引各个行业的关注。 自计划发布以来,不断有投资商要求加入,力求分一杯羹。 盛世国际以首个投资商和唯一建筑商的身份入场,无疑吸引了最多关注,热度居高不下。 —— 伊人酒吧。 未至凌晨,包厢里已醉倒一片,横七竖八地散在各处。 李子岩靠着沙发刷手机,双眼迷醉,乐呵呵地傻笑,“这是哪儿来的傻x,居然说盛南伊这张照片有种死了老公的美,幼稚! 要我说,xing才是女人最好的补药。 这女人前几天还蔫了吧唧瘦成皮包骨,才几天就容光焕发、脱胎换骨了,这是被伺候舒服了……” 一杯烈酒劈头盖脸地泼过来,冲到鼻腔里,呛得他直咳嗽。 清醒过来的同时又激发出强烈的不甘,他随意地抹了把脸,端坐起来。 “我知道这么说你心里不痛快,但我不吐不快! 天晔,这些年你出人出钱出关系,付出不比别人少,你得到过什么?” 男人阴着一张脸沉默,狭长的眸子墨色飞快游走,仿佛流到脸上,加重了本就暗深的底色。 “你敢说,盛南伊住在傅承屹那里,你就放心?你心里就没有怀疑过?” 凌天晔又倒了一杯威士忌,仰头一口干了。 烈酒入喉,灼烧着食道,似乎能把正在泛起的不甘与恼火全压下去,他又干了一杯。 李子岩看不下去,把桌上的酒瓶一扫而空。 另外几个被惊醒了,没过几秒又昏睡过去。 李子岩反而越发清醒,言辞也越发激烈,“是,我承认,傅承屹人聪明能力又强,这个时候公开计划,拯救盛南伊于水火,帮人帮到点上了。 但你是什么阿猫阿狗么,盛南伊她都完全不考虑你的感受么? 你堂堂凌家大少,给她做了多久的舔狗,还不是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你细心呵护的娇花,自己不舍得摘,别人可是一把给你薅得啥也不剩了!” 第143章 喝这么多,是想要她命? 凌天晔怒目圆瞪,逮住他的衣领,满脸阴鸷,“你说什么?” 李子岩猛地把他推开,腾地站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凌天晔,你是真傻还是自欺欺人? 你不看新闻么,两个陌生人去相亲封在一起,出来直奔民政局去了。 盛南伊和傅承屹,离婚多年还勾勾搭搭的,住一块儿那还不是天雷勾地火,你指望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你瞪我也没用,我索性挑明了吧。 小苗说跨年那晚,两人在同一个温泉池里泡汤! 陆家老太婆过生日时,小圣撞见他们在楼梯间接吻,亲得嘴皮子都破了!” 凌天晔拿起杯子想再干一杯,却发现杯中空空,一如他的心。 被活生生掏空了。 又疼又干又空。 李子岩见不得他这副窝囊样,夺过杯子扔出去,替他鸣不平,“凌天晔,你清醒一点吧,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搞纯情那一套? 你是不近女色一心追她等她,可别人要什么你知道吗?她可不是什么纯情小丫头! 要我就直接霸王硬上弓,她再怎么强势,在床上还不是你说了算,身和心,你好歹得占上一个吧? 搞不好盛南伊就是那种,你对她越强硬她就越对你死心塌地的。 你什么时候见傅承屹给她当过舔狗,人家整天一副死人脸,她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 凌天晔默默起身,从醉倒在地上的老米身上,迈了过去,把门摔得地动山摇。 —— 凌天晔迎来二十九岁生日,盛南伊没有理由不参加。 若在往年,距离生日好几个月,凌天晔已经吵着问她要生日礼物了。 说起来,他要的不多,更不贵重。 比如让她请吃饭、陪他去个什么地方之类,简单到不用花心思,简单到她不好意思拒绝,也便顺着他了。 今年倒是反常,盛南伊让小赵帮她订了限量款手表。 特殊时期,凌天晔没举办盛大的生日派对,只在酒吧小聚。 盛南伊参加完活动来到酒吧时,氛围正嗨。 不知是因为她接任以来鲜少参加这种活动,还是因为和筱莹没在,一时间难以适应这种氛围,刚坐下没多久便想离开。 里面的人大多自小认识,新面孔都很年轻,有迷醉中依然青春洋溢的脸。 她进场后又成了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总有人来劝酒,被凌天晔一一挡下,他全替她干了。 盛南伊起先沉吟不语,下颌线紧了又紧,终是按捺不住,从包里掏出礼物给他,祝他生日快乐,说想提前离开。 寿星原本喝得醉醺醺的,分外高兴,闻言面色一沉,酒也醒了大半,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盛南伊见凌天晔不接礼物,放在桌上就要起身。 一旁的李子岩不满了,“慢着!” 清冷的杏眸慢慢移过去,李子岩不为所动,“别这么瞪我,凌天晔怕你,我又不怕。 是,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长,大名鼎鼎的女首富,自然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我们配不上跟你喝酒,那你干脆别来,谁也没求着你来。 既然来了,就得守规矩,别扫兴好不好? 想走可以,按照规矩,随便吹上个三瓶就能走,没人敢拦。” 盛南伊扫一眼桌上,不是威士忌就是伏特加,都是烈酒。 最小瓶也得有个375ml。 喝这么多,是想要她命? 第144章 要一个女神的幸运之吻 盛南伊再度看向李子岩。 清凌凌的眸子,好似寒冬中的冰湖,清澈冰冷,叫人陡然心惊。 李子岩凭借身高优势,睨着她,双目猩红,勾了抹意味不明的笑。 目光默默较量,剑拔弩张。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没人敢说话。 闷头独饮了几杯的凌天晔皱皱眉,发了话:“子岩,别太过分。” 他站起来,转向盛南伊。 今天他生日,盛南伊姗姗来迟又要早早离开,他确实有那么一点儿生气。 可是对着这张脸,他根本没办法词严色厉,用低哑又柔和的嗓音说道:“既然想走就走吧,司机还在吗?” 盛南伊晚上就在隔壁的安慕国际酒店参加晚宴,没让小白干等。 原本打算让酒吧派车送她,不过这个情况下,她只能点点头。 凌天晔晃晃混沌的大脑,强行支撑着想送她。 一条腿突然搭在桌上,挡住两人去路。 锃亮的皮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灯,和主人一身的嚣张与戾气。 李子岩狠狠抽了口烟,吞云吐雾地道:“盛董,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连天晔面子也不给吗? 再怎么说,他都是寿星,你来得晚走得早,让他脸往哪儿搁?” “李子岩,怎么就你废话多?我都说了让她走。” 分贝不高,却裹了层怒意砸过来,叫人心里一惊。 众人瞬间安静如鸡,互相交换着眼神。 盛南伊基本没见过凌天晔发火,却也清楚他不是个老好人。 他的温柔好脾气仅她可见。 “你就惯着她吧!”李子岩无奈叹气,捡起桌上的礼盒,打开。 江诗丹顿在灯下熠熠闪光。 深蓝色鳄鱼皮表带用铂金丝线缝制而成,流动着独特迷人的光泽质感。 叼烟的唇畔勾了抹浅笑,李子岩默默放回去,挑眉道:“出手够阔的哈,不过盛董日理万机,是亲自去挑选的么?” 挑衅意味十足。 盛南伊冷笑了声,“你想说什么?” 李子岩也跟着笑,“我没那么多话能跟你说。 就一句,你tm能不能对凌天晔上点心? 礼物交待下属去挑,人倒是亲自来了,九点五十多来,十点出头走,合着凌天晔在你心里,连二十分钟都不配占用? 他喜欢你多久你不知道?他为你付出过多少你不知道?” 包厢过分安静了,他的怒吼更显震耳欲聋。 狠狠颤动了她的心,她敛眉望着他,不紧不慢地道:“所以呢?” “所以?”李子岩轻嗤一声,狠意尽消,突然笑起来,“所以我帮他向盛董再讨个生日礼物可以吗?你好歹用过半点心思的礼物。” 余光瞥见凌天晔黯然的眸光,像针一样扎着她。 凌天晔每年都为她精心准备礼物,生日、节庆,大费周章,一掷千金。 她似乎从没在他身上花过心思。 一时有些失神,周身萦绕的冷气也弱了些,她低声说道:“最近太忙了,等明年吧。” 凌天晔眼神倏然转亮,李子岩心里直叹他烂泥扶不上墙。 “没那么复杂,别等明年了,现在就能给。” 在全场的好奇与期盼中,李子岩笑了笑,“替他要一个女神的幸运之吻,不算过分吧?” 众人纷纷鼓掌起哄—— “不过分!” “哦吼,女神的幸运之吻!” “给他!” “亲一个!” 第145章 其实……亲脸也可以 并不逼仄的空间,因人头攒动、氛围热烈,变得狭窄不堪,憋闷不已。 胸口那团气,不上不下地卡着,完全剥夺了她的自由呼吸。 沸腾的包厢就像一锅开了的水,那些起哄像馄饨没有秩序地入锅。 燃料正是她最后的耐心,顷刻之间燃烧殆尽了。 盛南伊眨眨眼,挽起一道笑弧,明艳张扬的脸冷若冰霜。 仿佛初春飘扬的雪,落在刚刚解冻的湖上,瞬间起了冰。 她问:“凌天晔,你要吗?” 众人的哄意更明显了,气氛嗨极了。 凌天晔从她眸中读出蓬勃的怒意。 他理应果断制止这场闹剧。 可盯着她小巧饱满的红唇,娇娇嫩嫩软软,想到它覆在脸上唇上的感觉。 他的喉结不禁上下翻滚,内心充满了期待。 那簇小小的火苗,在众人的狂肆煽风下,瞬间燃遍全身。 每一滴血液都涌动出莫大的渴望。 每一个细胞都在替他回答:他想!他想极了! 琥珀色的眸凉凉静静地凝着他,冷淡又疏离,像寒冰落在他的火苗上,好似能压制住一些。 凌天晔舔了舔唇,小声道说:“其实……亲脸也可以。” 众人哄笑。 “可我不想。”盛南伊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噙了抹冷笑,“李子岩,你什么身份,来替他来要生日礼物? 好大一张脸,能容得下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吧?” “盛南伊,你……”李子岩脸色铁青,恼羞成怒地上前,被凌天晔拉住,两人拉扯了一会儿。 “别给自己加戏。我盛南伊是会给人面子的人么? 我今天过来,是为了给凌天晔庆生,看的是我们两人的情分,不是看谁的面子。 你们的狗屁规矩,我为什么要遵守?” 分贝不高,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众人面面相觑,李子岩一脸羞恼。 她拿起一瓶威士忌,不紧不慢地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凌天晔,我还没祝你生日快乐呢,是该喝一杯。” 她熟练地开酒,倒了半杯,举起来。 凌天晔重重的蹙眉过后,满脸阴霾,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 她根本喝不了高度酒。 “你放开。” “盛南伊!” “凌天晔!” 空气冷凝,四下静寂。 只有目光与灯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闪烁。 盛南伊把凌天晔的手拿开,举杯,“第一杯为你祝寿,凌天晔,生日快乐!” 她一饮而尽,又倒一杯,“第二杯向你致谢,凌天晔,谢谢你一直都在。” 再次一饮而尽,又倒第三杯,“第三杯向你致歉……” 凌天晔瞳眸骤缩,夺过杯子,一饮而尽。 “伊伊,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是我该谢谢你来给我庆生,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那我走了。” 她淡淡挽唇,拿起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人敢拦。 凌天晔握着酒杯,怅然若失地坐下。 李子岩拍他肩膀,拼命给他使眼色。 凌天晔一脸茫然。 真是个榆木脑袋,李子岩手指轻轻弹着刚才喝的那瓶威士忌。 眸底划过一抹惊慌,凌天晔凛了一身怒气,毫不客气地揍出一拳,不管不顾地追出去。 老米忙把李子岩扶起来,满脸费解,“岩哥,晔哥这是怎么了?” 李子岩揩着唇角的血丝,邪笑了声,“不知道。可能美梦即将成真,太激动了吧!” 第146章 傅承屹一脚踹过来 在暗调灯光的交错闪烁中,台上的民谣歌手静静弹唱,沧桑烟嗓道出无尽酸楚,惹人驻足垂泪。 盛南伊却只想夺门而逃。 酒精在体内作祟,像钻入铁扇公主腹中的孙悟空一样闹腾。 她喝了两杯,充其量也就200毫升,没到极限,怎会这么难受? 像误吞了一把火种,全身都烧起来,心跳加速,呼吸粗重,走路都踉跄。 许是喝得太急,幸好晚宴没喝酒,还吃了点东西,不然更遭罪。 她快步离开酒吧。 晚风拂面,像情人温暖的手,非但没让她清醒,反而更热更躁。 她靠在路灯下打算叫车,看见凌天晔跌跌撞撞地跑来。 橘色的光罩在他脸上,一张脸扭曲起来,表情也变幻莫测。 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温柔时而残暴。 盛南伊揉揉眼睛,她真的醉了,居然分不清哪张才是凌天晔。 嗓子又干又痒,浑身酥酥软软,宛若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不对……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抓紧了路灯。 “伊伊,我送你回去。” 低哑嗓音蕴着厚重的酒意,明明是恶魔低语,竟叫人神摇意夺。 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他的唇上。 凌天晔上下唇都偏薄,唇角微翘,自然上扬,唇色偏淡,看起来挺好亲…… 这个想法像鱼雷在脑海中炸开,把理智炸了个稀碎。 她狠狠抠着路灯,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艰难地拼接起破碎的理智,“卑鄙!凌天晔,你可真卑鄙!” 凌天晔不与争辩,只是一遍遍喊她的名字,一再逼退她的防线。 盛南伊抬手就是一耳光。 手心胀痛,神智却回归了几分,她不由分说地又抬起手掌。 凌天晔也不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又一下,只是一再重复,“伊伊,我送你回去。” 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仿若甘霖玉露,惹她垂涎。 抬手的动作不觉间慢下来,从重重的一记变成轻轻的一巴掌,再变成此刻的轻拂。 盛南伊舔着唇,迷蒙杏眸里满是坦赤的渴望。 凌天晔只喝了一杯,原本尚处于可控范围。 只是当她瘫软地靠过来、双臂勾颈、媚眼如丝地盯着他时,凌天晔顿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酥了。 嘴里那句“我送你回去”,顷刻间变成“马上就好”。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安慕国际,眼底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打横把她抱起来,步履生风地走去。 “凌天晔,你就是这么守护她的?” 一道清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像寒潭深处汲来的水,迎头浇下。 凌天晔不由得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傅承屹的利眸如狼似豹,似要将他射穿。 怒气腾腾的,像脱笼而出的兽,随时要扑来将他撕碎。 他有点被镇住了。 可怀中的女人躁动不安,拉着他的衣领,“好热,我好热……” 不安分的手,一再撩拨他的敏感地带,凌天晔豁出去了,大步流星地走向酒店。 衣领却被狠狠攥住,他不禁勃然大怒,“傅承屹,她的事不归你管!” 傅承屹望着埋在他胸口的女人,面色又沉了几分,“如果我非要管呢?” 看来不打一架是不行了,凌天晔放下盛南伊。 她根本站不住,凌天晔让她靠着路灯。 电线杆的清凉暂时舒缓她的燥热,她整个身子贴上去。 看得他焦灼不安,决定速战速决,还没转身就被傅承屹一脚踹了出去。 tmd!傅承屹居然不讲武德,趁他不备下手! 然而傅承屹出手一次比一次稳准狠,根本没留给他任何的施展空间。 凌天晔吐出一口血水,挣扎了两下,实在爬不起来。 酒吧的人一拥而上,团团将傅承屹围住。 第147章 盛南伊,你看清楚我是谁 却被傅承屹强大的气场震慑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盛南伊全副注意力都在电线杆上,抱着亲起来。 双眉紧锁,傅承屹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脑袋上。 酒吧的几人见他动了,又紧紧围过来。 傅承屹一身黑衣,铁青着一张脸,明明站在灯下,却像要融入黑暗中。 只是一双黑瞳射出骇人的狠光,如剑似刀,像能把人钉住。 他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小臂,青筋暴起,血脉偾张。 “两条路:送他去医院,或者你们一起被送去。” 低沉阴冷的声线从无情的薄唇中吐出,字字句句如同冰刀,直穿心脏。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可地上躺的是老板! 打工人打工魂,今天搬砖不狠,明天地位不稳! 几人默默使了个眼色,一拥而上。 傅承屹犹如猛虎下山,攻势迅猛,出拳凶狠,势不可挡。 几人节节败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没个几下纷纷倒地。 “好热~”女人扯掉西装,一把抱住走来的他,放肆地蹭着,“好难受~我好难受~” 傅承屹垂眸,眼里的坚冰顷刻化作一团柔水,给她盖好西装,小心抱着,往酒店大步走去。 —— 傅承屹把女人放在大床上,轻轻拍她脸蛋,唤道:“盛南伊?” 女人半醉半醒的眸深深凝望他,迷离又渴望。 额上沁出薄汗,打湿了微卷的发梢,满是温柔的模样。 手在他身上胡乱地抓,衬衫起了褶皱,一如他的心。 他双眉紧锁,薄唇轻抿,抓住她的手,声调一再压低,“别闹。” 她皱眉轻哼,凑上红唇。 傅承屹顿觉体内一团热气躁动,迅速起身,给她拿来湿毛巾擦脸擦手。 她舒服了,间或低吟一声,从喉间溢出的音节,宛若森林深处勾魂摄魄的鬼魅一样,叫他心神难宁。 眸底有墨色翻涌,体内有猛兽呼之欲出。 一直在胸口乱动的手突然勾住他的颈,盛南伊直接吻了他翻滚的喉结。 霎时,喉头像滚过的火炭,酥酥麻麻的感觉激荡在四肢百骸里,燃遍全身。 男人把她压在身下,粗粝的拇指蹂躏着她的红唇,沙哑的嗓音研磨着她的耳膜,粗沉的气息喷在她脸上,“盛南伊,你看清楚我是谁。” “傅承屹。”吃到甜头的女人更显千娇百媚,甜糯糯的嗓音喊他的名字,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傅承屹,给我~” 脊背有电流击过,瞬间袭遍全身,他再也抑制不住。 身体轻轻触碰的那刻,仿佛引爆了一个核电站,释出巨大能量。 …… 女人几度索取,终于在餍足后沉沉睡去。 男人紧紧把她箍进怀里,把她亲了又亲,温柔而缠绵。 又小心翼翼抽出手臂,倾身而下,把她看了又看,热切又依恋。 ……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丝丝缕缕透进来,映出一室旖旎。 男人修长的手指、炙热的目光,仍在描绘着女人的轮廓。 良久之后,女人艰难地睁开惺忪睡眼。 全身酸痛,好像被拖进巷子里揍了一整夜。 喉咙干哑,好像滴水未沾走出整片沙漠,只能发出几声并不清亮的轻咳。 “醒了?”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自头顶炸开。 第148章 如果说我非要管呢 犹如晴天霹雳。 尘封的记忆顿时倾注而下。 盛南伊裹着薄被惊坐起来。 瞥见傅承屹的那一刻,心生几分庆幸,旋即又推翻,懊恼不已。 她一起身,点点红痕在白色被子映衬下格外鲜艳。 宛若暴风雪肆虐过的红梅在枝头飘零,惹得男人频频注目,错过她精彩纷呈的面部表情。 傅承屹只觉盛南伊冷淡又漠然,对昨晚之事只字不提,还把他当成了空气。 甚至扔掉被子,就这么赤条条地,去捡拾散在各处的衣物。 他眸光转黯,大力按下开关。 缓缓合起的窗帘隔绝了日光,在房间橘色的暖光下,女人的身影也柔和了些许。 他吞咽一口,喉结暗暗上下滚动,羽翼般的眼睫因隐忍而微微发颤。 他转了视线,镇定自若地道:“跟头摔了,苦头吃了,怎么还是记不住教训? 在任何场合里喝酒,都要保留基本的清醒与戒心,哪怕是跟熟人相聚。 昨晚要不是我,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回想起凌天晔看她时的炙热与难耐,拳头不经意间攥紧,昨晚就该多揍几拳。 盛南伊依旧置若罔闻,盯着衣服上的污渍,拧紧了眉头。 傅承屹:“……” 傅承屹:“我说,昨晚是我救了你。” 霍霍黑瞳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特意放缓了语速,加重了语气。 女人毫不怜惜地把衣服扔进垃圾桶,裹了件浴袍在身上,冷冷抬眼,“所以呢?你没有爽到么?” 傅承屹:“……” 傅承屹:“众所周知,全心全意服务别人时,很难获得同样愉快的体验。 你见过几个服务人员比被服务者更享受的?” 盛南伊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随手把桌上的钻表扔到他面前。 “只要钱一到位,体验自会加倍。技术不错,赏你的。”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似是而非的笑容,仿佛真的把他当成服务人员。 傅承屹眯起桃花眼,瞅了眼钻表,凉笑一声,“拿其他男人送你的东西,付给我,合适么?” 这是一位名设计师出道三十周年推出的特别纪念款钻表,全球仅此一只。 绿色表盘镶嵌星钻,配以铂金表链,奢华闪耀。 被凌天晔拍下,他高调宣布只有盛南伊才配得上这块表。 “没什么不合适,既是我的东西,就全凭我支配。” 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收下重礼,必然给出同样价值的回赠了,才会心无负担地佩戴乃至赠送。 盛南伊不紧不慢地戴着耳钉。 温润的珍珠彰显出精致优雅的熟女气息,清冷闪烁的白钻却中和了那份柔润,十分配她。 他蓦地想起昨晚她全身上下只剩这副耳钉的模样,不禁下腹一紧,赶紧移开视线,却又止不住地又看去。 盛南伊戴好耳钉,把手机放进手包,拉着拉链往门口走去。 傅承屹眉宇皱得棱角分明,“你难道要穿成这样出去?” 就只套了件浴袍,里面什么都没有! 盛南伊一脸坦然,略显沙哑的嗓音透出几分凉淡,“不可以么?我露了么?有碍观瞻了么?影响到市容市貌了么?” 全身上下嘴最硬。 他眸底铺了层愠怒,声线发凉,“是没有,但容易引起男人犯罪。” 盛南伊嗤笑,“笑死,你们男的管不住自己,就把锅甩到女人身上,如此会显得男人更高贵么? 难道全世界的女人都穿个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只露眼睛和鼻子,就能有效抑制犯罪了?” 傅承屹并未反驳,一张俊脸阴云密布,墨色欲滴。 “再说,露不露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 盛南伊说完要开门。 谁料男人猛兽一般扑过来,“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把她紧紧抵在门上。 空气骤然稀薄,低沉的嗓音在头顶炸开,“如果说我非要管呢?” 第149章 如果我铁了心要留,你定是走不了的 抬眸撞上鹰隼般犀利的眸,迸出似要燃尽一切的幽火,盛南伊顿觉心惊肉跳。 视线往下,紧抿的薄唇酝酿着盛放的怒意。 他的喉结频频翻滚,像在拼命压制着什么。 她的视线简直无处安放,四处游弋。 傅承屹倏地向前,按住她后脑勺,狂风暴雨般吻下来。 盛南伊剧烈反抗,他紧紧箍她入怀。 她抬脚用力踹去,反被男人抓住脚。 傅承屹像抓小鸡仔一样把她提起来,扔到床上。 清俊面容骤然阴狠,男人欺身而下。 她抬手去推他,却被攥住手腕。 微眯的黑瞳闪烁出野兽捕食的光芒,不加掩饰,未有怜惜。 盛南伊紧咬下唇,浑身发抖,用力蜷缩脚趾。 额上沁出晶莹薄汗,水眸泛出楚楚泪光,宛若秋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 却又倔强地侧过脸,不去看他。 隐忍与痛楚一并落入幽暗的深瞳里,犹如火花一样滚烫。 他蓦然松开,为她盖上被子,坐到床尾。 静谧又厚重的气压,在室内无声涌动。 盛南伊缓了一会儿,神色如常了,安静地起身,穿好浴袍,拿起手包,再度往门口走去。 傅承屹拉住她的右手,盛南伊想抽出,却被握得更紧。 他的手像烙铁那么烫,顷刻间便会融化所有。 她不允许,一再挣脱,他越攥越紧。 “你知道的,如果我铁了心要留,你定是走不了的。” 素来清越低沉的嗓音多了份沙哑,异常坚定,还蕴含太多繁杂的情愫。 她眼底划过一抹黯然,苦笑掩藏在唇畔。 太晚了,她已不再需要他的挽留。 “傅承屹,你别这么无聊。” 紧握她的手轻轻晃着,“一起去吃饭,我有话要说。” 鸦黑的睫羽焦躁不安地眨动,她把莫名上涌的情绪全部压下去后,才淡淡说道:“我现在有事。” 还没等她抽出手,已被男人突然环住腰,身子抵在墙上。 熟悉冷冽的雪松香袭来,下一秒,炙热的吻落下来,带着失控的狂热。 他强势又放肆,啃咬她的唇瓣,迫不及待地撬开唇齿,霸道侵入。 仿佛被电流击中,盛南伊浑身僵硬,甚至忘记反抗。 等反应过来时,已呼吸沉沉,无法喘息,靠住墙壁的身子不停下滑。 男人把她胳膊挂在自己颈上,一手掌她细腰,一手丈量峰峦起伏、逶迤蜿蜒。 满室静谧,只有亲吻的吮吸、粗重的喘息响在耳畔,隐秘地挑逗她的神经,引发阵阵颤栗。 游走在肌肤的指尖,像火柴一样划过,留下一路火花,彻底点燃了她。 她头脑发昏,理智也不甚清明。 傅承屹却倏然停下,轻轻蹭她鼻尖,烁烁黑瞳直勾勾地望着她。 一声低笑从喉间溢出,“这么敏感,嗯?” 又沉又哑又醇,要了命得魅惑。 宛若迷雾森林里的妖在歌唱,引她痴迷,不自觉地朝他靠过去。 冰湖一样的眸,早已被春光所融,升起袅袅雾气,细细柔柔地,与春光交缠,缱绻又缠绵。 空气弥漫着微妙的气息,混着急剧上升的温度,每一口呼吸都在诉说渴念。 第150章 傅承屹一遍一遍吻她,直到听到想要的答案 见男人的唇又要覆上来,盛南伊赶紧低下头,嗫嚅道:“我有事要忙。” 男人也跟着低头,贴在她耳旁低喃,“我也有话要说。” “等我忙完。” “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不知道。” “不知道么?” 傅承屹不紧不慢地重复着这句,又开始亲她。 不同于先前的狂风骤雨,这次只有春雨淅沥。 轻柔细腻,却也细密认真,滋养每一寸土地。 眼睛、鼻尖、耳垂、脸颊,最后才是唇瓣,他细细地吻她。 廊灯投射出昏暗的灯线,影影绰绰地映出痴缠的身影。 盛南伊视线迷蒙,眸底嫣然欲滴,也便慢慢阖起双眼。 任他抢夺呼吸,任他卷走甘甜。 傅承屹不愧是好学生。 她还记得,第一次接吻他很青涩,第二次突飞猛进,第三次炉火纯青。 没想到这么多年疏于修炼,还能维持在高水平。 她反而退步太过明显,连自由呼吸都做不到。 身体不停下坠,她简直要化成一滩水一滩泥了。 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愈发喑哑的嗓音问道:“什么时候忙完?” 她像濒死的鱼,拼命喘息,攫取氧气。 根本不敢瞧他火焰蔓延的眸,皱着眉回道:“两个小时。” 拇指擦着她唇边的水泽,他轻笑,“那就两个小时后再找你。你会接我电话吗?” 盛南伊眉头越皱越紧,他手指那么大力,都弄疼她了。 略显不耐烦地道:“看心情。” 又是一通铺天盖地的吻,直叫人面红耳赤。 她险些跌落下去,牢牢环住他的腰。 肌肉在是放松状态下是软的,现在他凛了一股气,浑身僵硬。 她充分感受到男人紧致结实的腹肌块块分明,腰线线条流畅,惹人流连。 她耳根发红,像被开启了阀门,被陌生的潮涌淹没了理智。 傅承屹等她实在无法呼吸了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会接我电话吗?” 冷白皮都被染成漫天红霞,盛南伊不情不愿地点头。 男人的眉宇松快了些,还是不想放开。 只是她的红唇嫣红欲滴,快要磨破了,不忍再去蹂躏。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我该走了。” 盛南伊着急逃离,男人又生不悦,“让人送衣服过来,不准穿成这样出门。” 盛南伊无语瞪他,“傅承屹你有病是吧? 你以为我真的会穿这样出门?我只不过去和筱莹的房间换身衣服。” 她给和筱莹在安慕国际留了个房间,就在1201。 根据这个房间的格局可以推断也在十二楼。 几步路而已,应该不会遇到什么人,她又一次打开门。 “那也不行。” 男人扯着薄被把她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只露眼睛和鼻子。 盛南伊:“……” 傅承屹把她抱去1201门口,又举好被子遮住她。 盛南伊快速输完密码,直接把门摔上。 不知道是门摔得太响,还是心弦太紧,盛南伊也被这声响狠狠震住,靠在门上久久难以平静。 耳边有摔门的余震,有自己的心跳,还隐约能听到门外的低笑,余音绕梁。 她陷入深深的绝望:究竟是怎么了? 她直冲浴室,试图把全部烦恼冲掉。 她与和筱莹穿衣风格并不相似。 和筱莹一贯走千金名媛风,优雅得体的裙装居多。 她走商务风,惯穿套装。 她在五彩缤纷的仙女裙中左挑右选,勉强选了身抹胸西装三件套。 微微露脐,但应该不会太影响她的发挥。 理智回巢后,盛南伊一面吹头发,一面掌握到凌天晔出院回家的消息,还给小赵安排好工作。 吹完头发,她若无其事地开门,昂首阔步地离开。 1205的门突然打开,一双大手把她拉了进去—— 第151章 忙好了给我打过来,听到没 盛南伊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抵到门上。 雨点般细密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下来。 傅承屹也洗过澡了。 周身萦绕着酒店专属沐浴用品的清香,他自己的气息反而淡了。 淡淡的西柚香,清爽苦涩中缭绕着些许清新的果香。 仿佛置身于夏日的果园,舒爽怡神。 中和了他本身的清冷,也削减了此间喷薄欲出的灼热。 然而他凭借力量优势,牢牢锁住她。 灵巧的舌头放肆搅弄,宽厚的手掌恣意摩挲,一路煽风点火,她再度燃烧。 她慌乱脱逃,却被他箍得更紧。 她已字难成句,“傅承屹……你、你别闹……我真的有事……去忙。” 只能化作呜咽,被他尽数吞下。 他含住她的耳垂,嘶哑磁性的声音蛊惑着她,“别走了,嗯?” 他清楚她当下要忙的,不过是找凌天晔算账。 盛南伊有仇必报,倒是不怎么记仇。 通常情况下,有仇当场就报了,隔了一夜都算晚了。 莫说凌天晔受了伤跑不了,即便没受伤也不会跑。 他们有比算账更重要的事。 他的唇从耳后一路辗转向下,流连在细长白皙的颈上,天鹅一样优雅漂亮。 外套褪去,低垂的抹胸,遮掩不住大片旖旎。 傅承屹眸色越发深沉,喉结涌动,炙热的气息喷过来,她不由自主地颤抖,扭动的腰肢碰到门把手上,难以抑制地叫了一声。 男人低笑,盛南伊恼羞成怒地推开他。 傅承屹再来环她,盛南伊自是不肯。 他也不急不恼,瞧着她,清俊的眉宇一片温柔的笑意,“我陪你去。” 她敛眸盯着地板,默默调整呼吸,压下密如鼓点的心跳,慢吞吞地道:“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会……” 话音未落,傅承屹已再次逼近,雄浑的气息将她笼罩,仿佛被困于密不透风的围墙内,插翅难逃。 傅承屹紧紧堵住她的唇。 她已无法言语,血液迅速冲向头顶,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都在狂舞。 她被牢牢箍住,被他镶嵌进身体,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承受他的狂热。 可有时候,太沉溺了也会想逃。 以至于当男人给她喘息的机会,说“忙好了给我打过来,听到没”的时候,她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趁男人还在琢磨她为何突生转变之时,盛南伊慌忙开门,逃之大吉。 傅承屹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便由她去了。 反正两个小时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反正他们还有余生漫漫,可期可盼。 —— 凌天晔五点多在医院被吵醒,嚷嚷着回家。 刚回来睡下,便被一记闷棍打在戴护具的腿上,瞬间鬼哭狼嚎。 床下站着手持棒球棍的女人,冷若冰霜,怒不可遏。 “天天在我面前扮演深情,原来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得不到就毁掉?” 龇牙咧嘴的凌天晔察觉出她语气从未有过的冷漠,也顾不得疼痛了,迫不及待地解释道:“伊伊,不是我!真的!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对你?” 盛南伊只是冷笑,怒气与冷气叠加,宛如冰球砸向他。 “在你的酒吧,在你的生日宴上,我喝到不干净的酒,你说跟你无关? 好,既然不是你,那就是李子岩或者其他人,昨晚在包厢里的,有一个算一个,我挨个去查! 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胆跟我盛南伊作对! 是谁有胆敢不经过你授意,就给我下药!” 第152章 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凌天晔顿觉头大,这次可要被猪队友坑死了。 可是倘若就这么把人供出来,按照盛南伊的性子,李子岩恐怕会被废,他这条腿也白断了…… 在盛南伊眼里,凌天晔良久的沉默无疑坐实了猜疑。 眸光微闪,一抹落寞稍纵即逝。 再度抬眸,已凛起周身怒气,她拿着棒球棍,对着凌天晔连挥几下。 凌天晔自知理亏,不敢吭声。 佣人连忙上前阻拦,“哎呦我的祖宗啊,您怎么还动上手了? 我们少爷骨折了!这刚从医院里回来……” “张婶,你出去!” 凌天晔起身吼道,话音刚落,又捂着大腿龇牙咧嘴地躺回去了。 他冷汗直冒,痛得直抽抽。 可也没脸让盛南伊住手,心想盛南伊好歹会给他留条命吧。 就在这死去活来里默默承受。 盛南伊高高抬起棒球棍,凌天晔苦不堪言,认命地闭上眼。 盛南伊连同棒球棍一起砸向凌天晔,落在他的手臂上。 伴着一声隐忍的闷哼,盛南伊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战斗。 她平复好呼吸,冷静如常,余光瞥见桌上的相框—— 前年生日宴上,凌天晔给她抹了蛋糕,她有些恼火,把半盘蛋糕扣在他头上。 凌天晔不怒反笑,傻呵呵地舔着说好吃,还要给她抹,她和他闹,被和筱莹抓拍。 不止一张。 凌天晔的房间里,还有很多她的照片、两人的合照。 床对面的墙上,还挂了一幅巨大的油画,画的也是她,出自他画家母亲之手。 看起来真的满心满眼都是她,却做出这般卑鄙下流之事。 也挺讽刺的! 盛南伊拾起相框,狠狠摔在挂画上。 油画被砸出一个洞,画上的她胸膛裂开了一个口子。 相框坠地,玻璃四溅。 盛南伊面不改色,坚冰一样的声音说道:“碎掉的相框无法复原,我们的感情也一样。 凌天晔,就到这里吧。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盛南伊说到做到!” 音量不高,怒意尽消,只是从骨里透出来的冷漠,穿过重重躯壳,深深地浸入心底。 凌天晔被巨大的失去感笼罩,好似坠入深渊,恐惧又绝望,连忙起身,不慎摔在地上。 手掌压在碎玻璃上,鲜血直流,他也不管不顾,往外爬着,高声喊她:“伊伊,别走!盛南伊!!!” 走廊的窗开着,有微风袭来,送来若有似无的香气。 是她身上的香气,浅淡到不可捉摸,却惹人迷醉。 他伸出手,什么也抓不住。 风又来,味道淡了,散了,了无影踪了。 他撕心裂肺地怒吼,无奈地捶着地板。 原来不属于你的,拼尽全力也会一无所获。 —— 途经客厅,凌明远正在品茶,招呼她过去喝茶。 倒不是盛情难却,也不是礼貌使然。 只是觉得是时候说清楚了,盛南伊点头坐过去。 凌父亲自为她斟茶,说是朋友亲手种植、采摘、炒制的,昨天才送到家里,这是第一泡,风味绝佳。 盛南伊不懂茶,更不懂品茶,只是浅酌一口。 “天晔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像谁,从小就不服管教。 我生意忙,他妈也放不下事业,父母一撒手啊,就更无法无天了。 这些年,着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凌明远不苟言笑的脸上,浮起一层笑意,眼底却一片暗沉。 盛南伊又喝了口茶:好茶。 第153章 如果凌董要替儿子求婚,那就免开尊口吧 凌明远又为她斟了一杯,摇头叹道:“凌家这么大的产业,我是真不放心交给他。” 波澜不惊的眸里起了一丝涟漪,盛南伊淡淡牵唇道:“倘若凌董愿意花些心思培养,也不是没有希望……” 没有他还有和筱莹,就看他放不放心了。 凌明远却没等她说完,爽朗地笑起来,“是啊,再坏的孩子也不会一无是处。 细细想来,天晔这执拗的性子,跟我和他妈倒是有些像,认定的事认定的人绝对不会放弃。 南伊,昨晚的事情是他放肆,我代他向你道歉。” 凌明远徐徐起身,表情严肃,煞有介事地朝她鞠了一躬。 事有反常必有妖。 盛南伊当即起身,向他弯了弯腰,语气缓和下来,“凌董,您犯不着这样。 我们小辈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已经处理完了。” “是吗?那就好……”凌明远闻言,欣慰展颜,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我还有一事相求。” 盛南伊的笑容僵在嘴角:果然要作妖了。 凌明远笑道:“南伊,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天晔之前跟你求了几次婚,你都没答应,我也当他在胡闹,没有干涉。 谁知道这孩子执念这么深,险些酿成大祸。 我也想过,他不够成熟不够优秀,确实配不上你。 只是,南伊,你也是经过大事的,自然明白人间真心最可贵,如果……” 确实够直言不讳的,盛南伊只能比他更加直截了当—— “如果凌董要替儿子求婚,那还是免开尊口吧。” 凌明远明显一怔,她静静地盯着他,缓缓说道:“一来,婚姻不是儿戏,更不是交易的筹码。 二来,我不喜欢凌天晔,从始至终拒绝得很明确,他求婚只是一厢情愿。 三来,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您凭什么会认为我要嫁一个胡作非为的人? 说到这里,凌董,我不得不多说一句了,您别见怪哈~ 养不教父之过,孩子长大了,那也不是家长放手不管的理由,凌董应该深刻地自省,为什么凌天晔会做出这种事。” 凌明远幽谭般的眸微微眯起,目光森冷,犹如寒冰刺骨,语调也沉了下来,“你这是何意?” 盛南伊缓缓起身,挺直腰背,红唇漾出笑意,“字面上的意义,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我不会忘记,凌董和凌云集团对我雪中送炭。 假如凌董愿意,盛世和凌云永远都会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假如凌董不愿意,我想凌云这些年从盛世得到的也够多了,现在划清界限,并不吃亏。” 她谈吐自如,自信中还透出几分张扬,几分霸气。 姿态傲然,宛若一只骄傲的孔雀,唯我独尊,从不遮掩自己的高贵。 言毕,盛南伊拎着手包离开。 她步调缓慢,步履轻盈,却给人气势汹汹、雷厉风行之感。 凌明远脸色越发难看,嘴唇抿成一条线,眸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小小年纪如此嚣张,难怪整天惹灾招祸。 再这样下去,还不知会闯下什么大祸。 不嫁到凌家正好,这样的儿媳娶回家只能当菩萨供着。” 和母唐青青走出来,港风装扮。 浓密的乌发卷翘,大红唇衬出好气色。 五官单看不算精致,胜在整体丰盈流畅,英气感与女人味并存。 眉形平直上扬,脸部轮廓清晰,大气丰盈。 身上透出股野生的生命力,坚韧向上。 她给凌明远递了杯茶让他消气,用细柔的嗓音嗔怪道:“明远,别这么说伊伊,这件事情还是你儿子问题更大。” 张婶慌慌张张跑出来,“先生太太大事不好了,少爷摔下床,扎在玻璃上,流了好多血!” 凌明远气压上来了,捂住心口,斥道:“跟我说有什么用?我是医生我会治病?还不赶紧送医院啊!” 第154章 傅承屹卡点打来电话 凌家管家知道盛南伊打车来的,特意等在门口,问她要不要派车送。 张婶心急火燎地跑出来,“邓管家,少爷又受伤了,快安排车送医院!” 这下邓管家也顾不上她了。 盛南伊走到路边等车。 豪华别墅区占地面积大,入住率并不高,等了几分钟,一辆出租车也没有。 她刚打算下个打车软件,正好看到一辆白色专车过来送人。 人送到,车空了,盛南伊问走不走,女司机点点头,她坐上车,报了“盛和天际”的地址。 刚上车没几分钟,傅承屹的电话打过来。 不愧是傅承屹,电话也要卡点打,她离开酒店刚好两小时。 四月的风在盎然春意里掠过,似乎也沾染了桃红柳绿的尘世,丝丝缕缕拂面入怀,叫人徒增烦忧。 更烦的是,她根本想不明白两人的关系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干脆不接。 她不接,他就一直打,短信也一条条来,她也不看,怔忡地凝望窗外。 “美女,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小两口吵架了呀?” 略显冰冷的金属音,令人蓦然心惊。 盛南伊难掩诧异地看向女司机,眉头微蹙。 女司机就连笑容也显得机械,“是不是吓到您了? 不好意思,我是残障人士,只能通过电子喉协助发声,听起是不是很奇怪?” 女司机抬起左手,摸了下颈上的蓝色条纹领巾。 盛南伊这才意识到领巾不只是搭配,还托起她作为普通人生活的权利与尊严。 原本探究意味极浓的杏眸一瞬转柔,她浅笑道:“乍听是有些奇怪,不过了解真相后,只会为你感到开心。 你车开得很稳,也让人很安心。” 这些年她参加过不少公益活动,明白不是所有特殊人士都想获得怜悯与同情,很多人更想得到平等对待与基本尊重。 女司机沉默了几秒后,心情雀跃起来,“感谢您的认可! 一切都要感谢ta基金,不仅为我治疗,提供设备,圆我重新说话的梦。 还为我安排学车、参加考试,让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能够自食其力。 不瞒您说,我服务好评率达到99.99%,前几天刚获得平台表彰。” 发自肺腑的自豪仿佛能冲淡金属音的不自然,就连盛南伊也深受感染,凉静的眉宇一片安然。 中控台上有ta基金的标志,旁边还有一枚小小的徽章—— 【嘟嘟专车2019年度优秀司机】 盛南伊前两年开始担任ta基金的副理事长,当然清楚基金会近几年的工作重点是为特殊群体办实事,让他们生活得更有尊严。 她看到过基金会为喉癌患者配备电子喉发音设备的项目企划书。 不过她因事务繁忙,出钱出人脉居多,很少亲力亲为。 想来女司机也是因病致残被救助的。 女司机身着白色套装,戴着蓝色口罩和黑框眼镜,扎了丸子头,干净利落,与常人无异。 车子也保持得清爽整洁,物品井井有条,车厢没有怪味,还弥漫着一股清香。 遭遇不幸,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在逆境中开出顽强的花。 不管是否身体存在缺陷,都应该得到尊重与敬佩。 她罕见地竖起大拇指,“确实很棒。辛苦了。” 女司机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路上,女司机常从后视镜里看她,多次试图挑起话题。 盛南伊昨晚没睡好,脑子里的事又多,也没有跟陌生人聊天的习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女司机见状也缄默不语,贴心地关上音乐。 心事重重的脸掩在口罩下方,盛南伊忽而想起什么,让女司机在药店门口停下,她去买了一盒避孕药。 第155章 年轻人有激情是好事,但也要做好防护措施 昨晚已是意外,她绝不容许生命中还有更多意外。 盛南伊仔细看过说明书后抠出一片,突然想起来没买水。 生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好下咽。 回家再吃也可以,可能会被吴妈发现,被抓着问东问西,唠叨个半天。 纠结之时,女司机递来一瓶水,“吃药是吧?我这里有水。” 态度友好的女司机,得过爱心救助又乐观向上的特殊人群,获得表彰的进取司机,崭新的12瓶连袋包装里拿出来的矿泉水…… 盛南伊完全没有戒备,道谢后拿过矿泉水服药,扫码转了钱。 车内萦绕着一股淡淡清香,莫名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闻过。 不知是药有副作用,还是她实在太累了,服药后昏昏欲睡,索性闭了眼,让女司机到地方后喊她。 女司机微笑点头,还贴心地关上车窗。 一抹暗芒从眼底划过,被黑框眼镜尽数吞没。 —— 黑色的世爵c8疾驰在路上,宛若掠过地面的雄鹰。 骤停在药店门口,这一脚刹车,足以令人热血沸腾。 傅承屹望着渐渐远去的白色专车,又扫一眼药店,幽暗黑瞳闪过一丝暗影,下车走进药店。 “你好,请问,刚才那位女士买的什么药?” 店员是一位五六十岁的阿姨,全包眼线里的眼睛犀利又精明。 见来人戴着口罩也英俊逼人,又笑逐颜开,语气多了份嗲意,“帅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嘛!这涉及到顾客隐私,不好透露。” 傅承屹站在柜台前,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语气面色难得柔和,“阿姨,通融一下,她是我前妻,我们马上要复婚了,昨晚还在一起来着,只是刚才闹了点小矛盾。” 低沉悦耳的嗓音,一扫整个上午的疲惫。 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若有若无的魅,勾得人神魂颠倒。 深邃的双眸,宛若潭水般幽深,惹人沉溺。 店员阿姨口罩下的脸也烫起来了,紧紧抓着收音机,“这我真的不好说。” “您不相信我们的关系么?她穿着黑西装,白色抹胸,颈上还有个吻痕……” 他详细描述盛南伊的体貌特征。 在脖子上种草莓有颈动脉破裂的风险,也太引人注目,他一向注意。 只是那会把她拉进房间时心急火燎了些,才抱着脖子亲了会儿,没想到她皮那么薄那么嫩,千般注意还是留下了。 店员表情千变万化,隐约透出股值半天班终于吃上瓜的欣喜。 傅承屹无奈道:“好,我尊重您的职业操守。这么问您吧,她买的是避孕药么?” 店员阿姨倏而叹气,感慨道:“帅哥,不是我说你,你仪表堂堂,看起来也不是不负责任的混蛋,既然不打算生,那就做好防护措施嘛! 紧急避孕药对女孩子身体损伤很大的!” 傅承屹正欲开口,店员阿姨没给他机会,“我知道,现在小情侣小夫妻根本不想要孩子,但你是个男人,不能光享受不负责呀! 时代变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跟不上,今天一时兴起闪婚,明天就能闪离。 我女儿跟你年纪差不多,认识十来天就要结婚,不同意就偷偷摸摸去登记。 结婚好了嘛,那你好好过日子呀,两个月又离了,搞得人头疼死了呀……” 店员阿姨好不容易逮个人大倒苦水,喋喋不休。 傅承屹极富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个头,像在听报表一样。 阿姨讲完了还不忘任务,拿两盒避孕套装进袋子里,“年轻人有激情是好事,但还是要做好防护措施! 这是新款,顾客反馈好用极了,你试试,好的话再来找我买,给你打折。” 傅承屹接过袋子,又低声问:“有没有能消肿的药膏?” 店员阿姨神情一顿,紧接着一副“年轻人就是会玩”的表情看向他,满脸堆笑。 傅承屹不好意思地低头,店员阿姨又换上“别害羞,谁还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轻松表情,拿了支红霉素软膏。 傅承屹付款离开,直奔盛南伊别墅。 他满含期待地敲门,吴妈却说盛南伊还没回来。 他一路归心似箭,压着时速红线跑,倒是没太注意那辆白色专车。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盛南伊回来。 吴妈也开始担心了,打了一圈电话,都说没见过盛南伊…… 第156章 她竟然被绑架了 盛南伊醒来时,在一栋未完工的大楼里。 她坐在地上,被绑在一根水泥柱上。 粗糙的材质磨破了手腕,渗出了血珠,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被捆得太紧了,似乎连触觉都麻痹了。 不是,她是被绑架了么? 真是恼火! 过于平顺的人生,惯于发号施令的个性,让她第一时间生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无边无际的愤怒! 冷淡阴鸷的眸子四下打量着,这里有些眼熟,却很难记起。 还在建设中,没有封窗,全是钢筋混凝土,说她记错了也说不准。 总不会有绑匪傻到把她绑到熟悉的楼盘里吧? 视野里突然冒出两个彪形大汉,身高直逼一米九。 一个肤色偏白脸上盈笑,一个眼角带疤浑身戾气,两人大步流星地朝她逼近。 盛南伊不悦地拧眉,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绑架我,不要命了?” 刀疤男二话不说,走上前,甩给她一巴掌,凶神恶煞地道:“吵什么?” 这一巴掌直接把她打懵了。 口中一股腥咸的暖流涌出,耳朵嗡嗡作响。 盛南伊怒火中烧,眉头紧蹙,抬起一双冒火的眸子瞪着他。 “还敢瞪我?妈的,老子最烦这种眼神了!” “啪——” 刀疤男又甩了她一耳光。 比第一下还用力。 盛南伊的脸被扇到一边,半天回不来。 只觉耳鸣与脑鸣共振了,嗡嗡地叫着,一阵阵发晕。 嘴角不断有血渗出,滴到白色抹胸上,触目惊心。 “老二,你这是干嘛?” 肤色偏白的男人走上前,把刀疤男往一边推,在她面前蹲下,笑着勾起她的下巴,眼底透出心疼,发出啧啧声。 “老二你下手可真狠,这么一朵娇花,你怎么忍心呢?真是辣手摧花。 美女,我兄弟脾气不太好,你别跟他计较,多顺着他点儿。” 此人乍看慈眉善目,一直面带微笑。 盛南伊却从他眸底读出层层翻涌的阴狠,蛰伏在笑容背后,随时能吞噬所有。 她这二十几年没学会妥协两字怎么写,却不得不承认这两巴掌把她的怒气打散了,恐惧打出来了。 这人比情绪不稳定的周博凯恐怖不知道多少倍。 在嗡嗡的响声和男人的话语中,她忽然想起傅承屹。 傅承屹总说,冲动和愤怒不利于事情解决,只会让局面变得更糟,唯有冷静才是解决之道。 不知是想起这个人,还是想起他的话,盛南伊蓦然冷静下来。 她敛起周身怒气,挽起一丝残笑,眼含泪光,楚楚可怜,声音也是娇娇柔柔的,“两位大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想说,你们走到这一步,想必有过不少心酸苦楚,但局面不至于那么糟。” 爱笑的男人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口口抽着烟,烟雾全往她脸上喷。 一张口,臭气熏天,他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刀疤男站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道:“大哥,咱们拿钱办事,不管别的。 你别听她,人家都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蛊惑人心。” 大哥反叫他闭嘴,对着盛南伊眯眯笑,“别管他,老二以前被女人伤过,憎恶女人,对你这种特别漂亮的,更是特别憎恶。 我和他不同,我向来对事不对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说说看。” 盛南伊绞尽脑汁地想说辞。 这辈子脑子都没跑得这么累,真想借傅承屹脑子一用。 一想起傅承屹,萦绕在心头的恐惧莫名消散,混沌的头脑甚至都清明了。 第157章 乔雅昕?你是乔雅昕? 对方既然替人办事,背后定有仇家指使。 她一向不肯吃亏,个性张扬,处事果决,得罪的人说起来还真不少。 眼前就有个人选,听说周朋最近在接受ji委调查。 还真让傅承屹说中了,狗逼急了会跳墙,说不定他想闹个鱼死网破。 越想,越觉得事态明朗。 定位到具体人身上,一切就好办多了。 盛南伊沉静自若地道:“两位大哥既然替人办事,一定清楚我的身份。 对方想必出手阔绰,但我也不差钱……” 大哥依然笑眯眯。 烟头时明时暗,深红色的火光在眼底跳跃,宛若火蛇,分外骇人。 他定定地瞧她,“你想收买我们两个反水?” 盛南伊直言不讳,“正有此意。” 她喊他大哥,叫得越发顺口,还向前凑去,只是绳子太紧,一动,拉扯到手腕,疼得眉头都拧到了一处。 大哥把即将燃尽的烟把儿含在嘴里,给她松开绳子,只是反绑手腕,提醒道“水手结,越拉越紧,你老实点。” 盛南伊当然不会犯这个蠢,连声道谢。 刀疤男一脸不满,尖刀一样的目光剐着她,恨不能将她大卸八块。 盛南伊身上松快了,笑容更是亲人,“大哥,我不知道对方出价多少,但我可是女首富,身价有好几千亿呢! 他要是用千儿八百万打发你们,和打发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即便我死了,也为自己为你们喊屈叫冤。 这样吧,我出十倍……” 空气有一瞬冷凝,跟着热烈起来。 盛南伊知道说到对方心里去了。 大哥的烟头灭了,眼底的光更亮了。 带伤的唇角止不住上扬,清冷的眸光也跟着热烈,“二十倍,五十倍,一百倍,想要多少都可以谈。钱嘛,我有的是。” 刀疤男戾气尽消,难以抑制地吞咽口水,灼灼目光看向大哥。 大哥尽管不动声色,眸中早已风起云涌。 盛南伊再添诚意,“我保证,只要今天我能安全离开,钱一定到位,而且不会让你们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盛南伊一向言出必行!” “她三言两语就把你们说动了?”略显冰冷的金属音响起。 一个女人款款走来,从上到下都是白,面具也是白的,语气凶得很,“别忘了自己的任务!有钱能挣,也得有命去花!” 两个男人讪讪地互看一眼,退到一旁。 面具女居高临下地瞪着盛南伊,盛南伊也仰头瞧她,莫名熟悉。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开条件吧。” 很多时候,女人要比男人难对付,扮柔弱非但不会引起怜惜,反而会弄巧成拙。 何况此人蓄谋已久。 既掌握了她的行踪,知道她今天没有司机,知道她去过凌家,又懂得利用身份博她好感、消除她的戒备心,实在不简单。 冰冷的金属音与狂傲的笑声叠加,犹如狂风拍打在铁片上一样刺耳。 充斥在整个空间,又被风散到各处。 “盛南伊,你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今天就让你尝尝有钱没处花的滋味! 让你尝遍千般折磨万般痛苦,把你施加在我身上的苦楚全给你试一遍!” 面具女抬起盛南伊下巴,目露凶狠。 手指狠狠压住盛南伊受伤的唇角,欣赏她的血液从嘴角渗出,欣赏她满脸痛苦,放肆地大笑。 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竟是那样熟悉。 是车厢里闻过的香气,却不是车里的香气,而是面具女人自身散出的香气。 是苦柚! 清苦中夹杂清幽,是最适合夏天的味道。 “乔雅昕?”盛南伊恍然,“你是乔雅昕?” 第158章 一个男人要女人听话的办法有很多 难怪那么爱穿白色! 难怪会对她恨之入骨! 对方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惊慌,旋即又镇定,松开她的下巴,缓缓直起身子。 白色面具两个黑黢黢的洞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温度。 语气愈发冰冷,“给我看住了,她要是跑了,你们明白会是什么后果。” 面具女转身要走,被盛南伊喊住,“乔雅昕,你给我站住! 我们两个确实应该有个了结,但你这般狗急跳墙,难道是认输了吗? 还是说你已经接受了傅承屹从来没有爱过你的事实。” 这个名字犹如暴雨梨花针发射出去,面具女身形骤然停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攥紧拳头朝两人发号施令,“太吵了,让她闭嘴!” 刀疤男拿用过的脏毛巾塞住盛南伊嘴巴,又顺道把她的脚腕绑起来。 动作粗暴,明显夹带私货。 盛南伊杏眸如钩似箭,狠狠瞪他。 刀疤男又要扬手掌,她瞳眸骤缩,连忙低下头,紧阖双目。 好女不吃眼前亏。 主要他打人是真疼,现在脸上还是火辣辣的。 面具女哑然失笑,“恶人自有恶人磨,还得是你。” 盛南伊胸口剧烈起伏,内有惊涛骇浪,却也只能自行消化。 既然已经吃过爱情的苦了,那就没必要再吃肉体上的苦。 面具女难得见她乖巧顺从,饶有兴致地瞧,还转着圈地瞧。 “你们瞧,她多好看多精致多高贵多完美啊,就像一朵娇花,从小被宠着长大。 这种女人你们见过么?摸过么?体验过么? 我听说,一个男人要女人听话的办法有很多,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给我留条命就成。” 她在笑,笑得手舞足蹈,笑得花枝乱颤。 眸底却犹如终年不见天日的黑洞,黑魆魆的,一丝光亮都没有。 盛南伊心蓦然一惊,抑制不住地发抖。 “死之前还能享受一番,也算便宜你了。” 面具女拍拍她的脸,不紧不慢地离开。 高跟鞋在水泥地上铿锵有力地响着。 如敲在她的头骨上,震慑着她的七魂六魄。 春日的暖风拂过,好似把她送至西伯利亚,冻得全身发抖。 幸运的是,那两人对她兴趣不大,说了几句便下楼吃饭了。 临走前,刀疤男不忘给她紧紧绳索,还威慑了一番。 云霞漫天,每一朵都绘出深深的绝望。 她多次尝试起身,均以失败告终。 几经挣扎,绳索越来越紧,深深勒进肉里,痛到麻木。 夜幕降临后,周边一片漆黑,远处的灯火像星子一样遥远。 她似乎有点知道这是哪里了。 原来真的有人把她绑到自家楼盘里。 可惜,这是她低价收购的那处烂尾楼,尚未动工。 方圆八百米没有任何建筑物,一片荒凉。 万籁俱寂中,头脑越发清明,她想起许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艰难地调转身子,抬起脚,在方形水泥柱上磨脚上的绳索。 一下一下,凹凸不平的水泥割伤她的脚,鲜血不断渗出,她没有放弃。 楼下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灯光隐约照来。 她迅速恢复原状,躺在地上假寐。 好在那两人并未察觉到异常,用手电筒照了照她,去到一旁喝酒。 喝完酒,两人觉得太冷,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车里待着。 他们根本不相信盛南伊能逃走。 等两人走远了,盛南伊又开始磨手脚的绳索。 累得精疲力竭瘫在地上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两人会如此自信。 原来她真的逃不出去。 原来这世上有那么多事情她无能为力。 风肆无忌惮地从四面八方刮来,浸着湿意,往她骨头里钻。 从来不知道四月的夜晚竟会这么冷。 受过伤的右脚隐隐作痛。 她躺在地上,绝望得泪如泉涌,又想起车祸,想起鲜血,想起他们…… 又饿又困又累又怕,她竟这样昏睡过去。 第159章 乔雅昕不要命了,你们难道也想赔上自己的命吗 再度醒来时,盛南伊仍旧靠在水泥柱上,手脚依然被捆缚。 天已蒙蒙亮,两个男人正在吃早餐。 她全身像被拆过一样,酸痛不已,又饥肠辘辘地。 嘴里塞着毛巾,只能发出“呜呜”声。 刀疤男捏着咬了一半的肉包子走过来,给她拿掉毛巾,“叫什么?” 她对他心存忌惮,又不得不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要上断头台,临行前也得吃顿饱饭吧? 我饿了,要吃饭。” 她饿极了。 上顿饭还是前天晚上的商务晚宴,频频有人叨扰,她根本没吃几口。 那晚消耗又多,昨天更是折腾了一天,都多少个小时滴水未进了。 不想还好,一想简直要生气,人在饥饿的时候根本没有好态度。 刀疤男不为所动,“都沦为阶下囚了还颐指气使的,看来还是不够饿。” 盛南伊只能缓和下神色,“不给饭吃,给口水喝总行吧?” 刀疤男依然无动于衷,又要把毛巾塞回去。 盛南伊连忙躲避,他捏着她的下颌往里塞,手指被牙齿碰到,身形微顿,眸子倏然一亮,谑笑道:“水没有,牛奶喝不喝?” 他说着挺直腰身,往她跟前凑了凑。 这个高度,这个角度,微妙又尴尬。 她侧过脸,紧咬下唇。 这个高度,这个角度,风光尽收眼底。 她穿了抹胸,胸前雪白一片,小脸红扑扑的,分外诱人。 刀疤男一再向前,调笑的目光凝着她,硬生生把她的脸给掰了过来,粗粝的手指在她娇嫩的脸上流连。 “原来,硬骨头煮的时间长了,也会变软,好啃多了。 啧啧,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我见犹怜,太tm合老子的胃口了。” 他把手指伸进盛南伊口中,被狠狠咬了一口,恼羞成怒地又甩出一巴掌,瞬间暴躁,“咬我?等我把你的牙一颗一颗全拔掉,我看你怎么咬?” 猩红的双眸似有野兽呼之欲出,骇人极了。 盛南伊紧紧咬牙,浑身瑟缩。 老大走上前,“老二,你激动什么,别太放肆了。” 刀疤男阴森森地笑,“放肆么?大哥,人家说了,随便我们处置,留条命就好了。 尤物当前,我就不信你真能把持得住? 要不,咱们一块把她给办了,你看她穿得多骚啊!” 盛南伊穿了抹胸西装三件套,只是微微露脐,很正常的装扮。 因为一直在地上蹭,抹胸有些变形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老大眯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瞧,喉结缓缓滑动了两下,也来了兴致。 刀疤男急不可耐,解开了腰带。 “慢着!”盛南伊屏气凝神,高声喊道,语速急迫,“你们看过新闻吧?我几年前出过很严重的车祸,身上全是疤……” 刀疤男掀开她的西装外套看了看,雪白肌肤上一片红痕,更兴奋了。 盛南伊重重地闭了眼睛,“我动过很多次手术,吃了很多药,那方面根本不行,你们从我身上得不到任何快感。 不如我给你们钱,有钱以后,女人还不是应有尽有? 你们联系吴妈,她是我的保姆,看我长大,最疼我了,为了我的安全,她绝对不会报警,不会为难你们。 我书房有张瑞士银行的卡,不记名账户,没人会知道你们的身份,没有后顾之忧,密码是160422,里面至少有十几亿,够你们在海外逍遥一辈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十几亿! 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我身份有多重要,你们还不清楚吗? 我失踪十几个小时了,你们以为这里还安全吗? 现在全城的警方都在找我,这是废弃的楼盘,定在首先排查的范围内。 你们动作不快,就会被牵连。乔雅昕为了整我不要命了,你们难道也想赔上自己的命吗?” 她用尽全身力气朝他们怒吼。 嗓音嘶哑,气势却强,字字句句,极具震撼。 第160章 钞票飘向半空,就像天空下起花瓣雨 声音响彻在偌大空间里。 被风送至四面八方,又从四面八方折返,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两个一米九的男人呆在原处,宛若木雕泥塑。 几秒之后,老大终于敛起一贯的笑意。 他皮肤偏白,不笑的时候,面无血色,苍白骇人。 眼尾深深的笑纹层层叠叠地展开,像解开黑暗密码,每一条都在诉说着主人阴狠可怖的过往。 一双寒眸狠盯盛南伊,迸出要吃人的光火,他沉声问:“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盛南伊迎上他的目光,并不露怯。 血丝遍布的眸依然清亮澄明,透出满满的真诚。 她沙哑地说道:“我身价有几千亿,我当然也值这个价。 你觉得我会为了区区十几亿,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两人都在打量对方。 眼睛如同探照灯笼在对方身上,没有错过任何细节,誓要看穿对方的底线。 老大双眸充血,释出惊人的欲望,好似能吞噬一切的猛兽。 却并未在这场眼神较量中占据上风。 反而臣服在那束微凉淡漠的目光中,成为她的阶下囚。 盛南伊头发乱糟糟,衣服乱糟糟,嘴角结着痂,何其悲惨。 骨子里却透出一股高贵与傲慢。 仿佛她生来就是王者,睥睨一切,高人一等。 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在她面前缓缓蹲下,一双利眸死死盯着她。 雀跃充斥在每一个细胞中,激动浮动在每一个音节中。 “真有这么多么?” 盛南伊杏眸微眯,目光瞬间犀利如冰。 仿佛能将最心底的秘密与最赤裸的欲望全部射穿。 “选择的权利已经交给你了,就看你是想把时间浪费在质疑我上,还是要去搏一搏了。 但我必须提醒你,我的工地就在八百米外,马上就要开工了。 工地上有几千人,说不定他们中就有人注意到这废弃楼盘的彩钢板围挡被打开了,里面有车有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好奇?会不会要来看看? 想赌吗?用命赌吗?” 最后两句语气骤然轻慢,缥缈如云雾,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却荡魂摄魄,又醍醐灌顶。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可此般豪赌像是往血液里注入高浓度高剂量的du,兴奋到要升天了。 老大穿衣服的手都在抖,用匕首为她割开脚上的绳索,押着她往外走。 “去哪儿?” 冰冷的机械音从楼梯口传来。 伴着高跟鞋的慌乱与踉跄声,面具女又出现了。 她也穿了抹胸西装三件套。 与盛南伊颜色全然相反,黑色抹胸、白色西装、白鞋,绝对的对立。 白色面具下依然是没有温度与光亮的眼,像两个黑洞。 老大与老二默默交换了眼神,老二走上前去。 面具女却把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行李包扔在地上,用脚踩着,气势强大。 “她当然可以给到更多,可你们逃得掉吗? 到处都是警察,你们根本逃不出砚城。 即便侥幸逃出去,你们能逃脱得了他的魔爪吗? 如果能逃得掉,你们还会为他卖命这么多年吗? 背叛的后果,你们不清楚吗?” 她说着说着,情绪突然失控,拉开行李包,抄起几沓钞票往刀疤男身上扔。 “钱就在这儿,不想要吗?” 越扔越兴奋,速度越来越快,力气越来越大。 扎钞纸散开了,钞票被风扬起。 纷纷扬扬地,从地上一路飘向门窗,飘向半空。 天空突然下起一场粉色的花瓣雨,穷奢极侈,如梦似幻。 第161章 只要盛南伊死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刀疤男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呆愣地望着老大。 老大瞧着神色淡定,眼底已是惊涛骇浪。 面具女一边扔一边笑,激情来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突然拽住行李包,一路拽到门口。 刀疤男一个箭步上前,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看她把行李包扔了出去。 他心痛到无以复加,“你疯了吗?” 那是钱啊! 少说也有一两百万! 面具女自顾自地狂笑,“我是疯了!你们就不疯吗? 放着现成的钞票不要,去吃别人画的饼! 难怪你会被女人骗了一次又一次,真是活该! 想反水是吧?那就都不要活了! 我在路口看到警察了,可能马上就来了,就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老大眸底燃起熊熊烈火,上前掐住她的脖子,阴狠道:“你把他们带来了?” 她愤恨地瞪他,嗓音里夹杂着电流的滋啦声,断断续续地道:“谁……也别……想……好过。” “贱人!” 老大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将她踹出足有三五米远。 面具女痛苦嚎叫,在地上扑腾着起不来。 刀疤男正蹲在地上捡钱,被老大怒吼,“还不快走!” 刀疤男一脸懵逼,“大哥,这些钱,还有她们怎么办?” 老大给他一脚,“女人只会影响我们逃命的速度。 让她们自行厮杀去吧!” 两人抄起地上几沓没散开的钞票,匆匆离去。 盛南伊原本已经逃到了楼梯口,被两人推了一把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却被面具女拽住左脚,险些绊倒。 盛南伊紧咬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去踹她。 大口的鲜血从面具下涌出,染红了白色外套。 她却死死抓住,毫不松懈。 盛南伊又急又怕,手被反绑,左脚被拽,右脚又痛,几乎失去平衡。 面具女趁机手腕用力,将她掀翻在地,捡起老大遗落的匕首。 面具下那两个黑洞,头一次有光射出来。 眸底火焰狂肆,犹如火蛇舞动。 面具女手持匕首,向盛南伊一步步逼近。 盛南伊在地上摩擦,一路后退,直到撞到水泥柱上,退无可退。 漫无边际的恐惧,犹如风从四面八方而来,牢牢将她围困,无孔不入。 她无处可逃,抖动如筛。 面具女突然放声大笑,笑容伴着滋滋的电流发出,诡异得很。 她一把扯掉领巾和电子喉。 一条长长的伤痕,宛若毒蛇蜿蜒在细长白皙的脖颈上,狰狞又恐怖。 盛南伊顿觉毛骨悚然,浑身颤栗。 就在她微微失神间,面具女已经扼住她的咽喉。 她的嗓音又低又哑,好像被大火燎过,只有面对面时才能勉强听清。 冰冷的匕首在她脸上比划着,面具女感慨道:“好漂亮的一张脸啊,如果我它划烂了,傅承屹还会喜欢吗?” 冰冷的触觉唤回基本的理智,盛南伊顾不上琢磨怪异又癫狂的女人。 将自己化为最尖锐的刺刀刺出去,“你以为傅承屹爱的只是这张脸吗?” 面具女并未听她讲话,陷入自言自语中,“傅承屹说过的,没有盛南伊,他会跟我在一起。 只要盛南伊死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 傅承屹会喜欢我,陆斳珩也会陪着我,我还是从前的乔雅昕……” 第162章 你见过傅承屹动情沉溺的模样吗 盛南伊忽然想起—— 和筱莹说乔雅昕给她打电话找陆斳珩,异常执着,神神叨叨的。 难道? 犹如电流过身,激活了全部神经,她挽起一个浅淡笑弧。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那就让她疯狂吧! 沙哑又冷硬的声线飘过来,掷地有声,“即便没有我,傅承屹也不会喜欢你,陆斳珩依然会弃你而去! 因为他们最终都会发现,你那本来就不够好看的脸下面,藏着一颗比你的脸还要丑陋一万倍的心,他们会唾弃,会恶心!” 乔雅昕蓦然心惊,突然抚上自己的面具,痛苦嚎叫。 又干又哑的嗓音堵在喉咙里,无比绝望。 她像一头愤怒的猛兽,被切割了声带,只能无声嘶吼。 盛南伊起身欲逃,被乔雅昕拽住头发摔下来。 她用力扼住盛南伊的咽喉,将匕首刺过来。 盛南伊慌忙躲避,匕首还是在脸上划了一刀。 “啊——” 凄厉的叫声响起,凝聚了所有的恐惧与痛苦,令人心悸。 乔雅昕却沙哑地狂笑,双手沾满鲜血,像嗜血的魔。 盛南伊拿头狠狠撞向乔雅昕。 乔雅昕一个趔趄往后倒去,盛南伊的脚踹过来。 两人就这么撕扯了一会儿,匕首不知何时滑了出去。 尖端朝向她,有血缓缓滴落。 像车祸那天从玻璃窗上滑落的血。 像枪击案那天子弹擦过傅承屹手臂的血。 像孩子身上裹满的血。 …… 一股莫名的力量油然而生,贯穿体内。 下一秒,她宛若灵蛇上身,朝匕首快速游走。 说时迟那时快,乔雅昕飞奔过去,一脚踹飞了匕首。 “盛南伊,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不过,我不会给你个痛快,我要看你受尽折磨,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咽气。” 她逮住盛南伊头发,在地上拖行。 尚未完工的地上凹凸不平,全是沙土,磨砺着她娇嫩的肌肤。 盛南伊一路哀嚎,乔雅昕一路狂欢。 完全沉浸在狂虐盛南伊的欣喜与癫狂中,并未留意盛南伊被拖行时把匕首拢在手里。 乔雅昕不知是笑累了,还是拖累了,终于停下来。 盛南伊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面无血色。 西装也磨破了,露出血肉模糊的双肩。 乔雅昕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欣赏着自己丰硕的成果。 得意的目光倏然转冷,盯着她身上的某处发怔。 她忽然蹲下来,粗暴地撕扯盛南伊的外套。 盛南伊生怕被发现,将匕首往绳索里插,割得手腕生疼,蹙紧眉头。 外套扯掉大半,肩背上密密麻麻的吻痕露出来。 面具下的人几乎崩溃,“这是傅承屹弄的?” 盛南伊反而松了一口气,艰难地扯唇冷笑,“当然! 你跟踪我那么久,难道不清楚我和傅承屹过夜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乔雅昕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你说过,你不会再接受他!” “咳咳咳……” 盛南伊被掐得呛咳不已,却还是用力扯动结痂又撕裂的唇瓣,得意地挑眉。 “你记错了,咳咳咳……我说的是,如果傅承屹愿意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咳咳咳……” 盛南伊目光灼灼,笑容烫人,像把她的心放在火上烤。 乔雅昕不可置信又痛不欲生,“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跪下来求你?” “很奇怪吗?” 手上力道松了,盛南伊大口喘息,脸色由红转白,眸光转冷,笑容却越发放肆。 “这不怪你,你见过的傅承屹,永远只有那一面。 你见过傅承屹满目柔情的模样吗? 你见过傅承屹动情沉溺的模样吗? 你见过傅承屹连我的发丝、连我的脚趾都爱不释手的模样吗?” 第163章 是傅承屹!傅承屹来了! 乔雅昕疯狂摇头,双手去捂她的嘴。 盛南伊反而越发镇定,一面用匕首割着绳,一面继续刺激她,“乔雅昕,你还要骗自己多久? 傅承屹不爱你,所以你只能见到他冷静自若的模样。 所以,即便你在他面前脱个精光,他也毫无兴趣。 可我不一样,我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他疯狂让他着迷。 时过境迁了,我和他之间,如今在苦苦哀求的人是他!” “不可能!”乔雅昕只会重复这三个字。 盛南伊说的一个字她都不信,可那些话像蜱虫一样钻进她的身体,喝她的血,要她的命! 她捂着耳朵疯狂暴走。 秉着的那口气徐徐吐出,盛南伊却不敢松懈,一再加快手上的动作。 可麻绳就像钢铁铸就一般,怎么都割不断。 只在眨眼之间,乔雅昕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手里拿了块砖。 盛南伊恍若坠入冰窟,心跳骤停,呼吸闷窒,就连周身毛孔都好似封闭了,只能任由恐惧蔓延,袭遍全身。 乔雅昕徐徐蹲下,“右脚受过伤对吧?” 回答她的只有盛南伊凄惨的叫声。 宛若利刃刺穿耳膜,令人不寒而栗。 传入乔雅昕耳中,却是仙乐般悦耳动听。 她备受鼓舞,动作不停,一下胜过一下的阴狠。 声声悲切的哀鸣,仿若穿梭在荒野的风,孤独又苍凉,令万物同悲。 可是直到盛南伊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不叫喊,也不挣扎,乔雅昕才恋恋不舍地丢掉碎成几块的砖头,心满意足地欣赏“杰作”。 把她拖去水泥柱上靠着,一脸欣慰,“现在跑不了了吧?省心多了。” 盛南伊突然睁眼,一道冰寒的光划破空气。 白色面具哐当坠地,她却蓦然心惊——面具下方竟是如此骇人的一张脸! 脸颊瘦削,宛若骷髅。 嘴唇外翻,高高肿起,唇周大片溃疡与红疹混杂着,惨不忍睹。 最恐怖的是,乔雅昕居然没有牙齿! 一颗牙齿都没有! 盛南伊瞬间呆若木鸡,手中的匕首在不觉间滑落。 乔雅昕瞳孔骤缩,惊叫着捂住自己的脸。 一抹阴狠闪现,她双手掐住盛南伊的咽喉。 盛南伊双手捶打,拼命挣扎,“乔雅昕,瞧瞧你现在的鬼样子,即便我死了,傅承屹也不会爱你的!” 力道骤然加深,她几乎喘不过气,却必须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样的窒息感。 “傅承屹……爱我,自始至终……都爱我…… 而你,只是……他离开的借口而已,你就是一个……一个笑话。” 颈上的双手倏然松开。 乔雅昕宛若泄气的气球瘫在地上,没有灵魂,阴森可怖。 “傅承屹会来找我,他那么……那么聪明,一定能找到我。” 盛南伊也已被抽干气力,瘫在水泥柱上。 意识逐渐剥离,却仍拼命重复着这句。 说给乔雅昕,也说给自己。 傅承屹为什么还不来? 十几个小时了,他感受不到她的思念她的呼唤吗? 视线逐渐迷离,就在半梦半醒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刹车声。 半磕的眸倏然转亮,她像回光返照一般坐起来,脸色瞬间红润了不少。 “是傅承屹!傅承屹来了!” 乔雅昕也噌地一下坐起来,面无血色。 源源不断的车辆疾驰又急停,汹涌的人声钻进耳膜,像死神的号召,激发出乔雅昕最后的疯狂。 她用尽全身力气,又一次掐住盛南伊。 纤细孱弱的双手犹如铁钳子一样,她根本无法呼吸。 顷刻之间,意识渐趋模糊。 眼前那张面目狰狞的脸,逐渐幻化成熟悉的那张,他疯狂亲她,轻声唤她…… 还慢慢叠加上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黑亮的眼,微卷的发,安安静静的…… 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肉身,飘在半空,静静俯瞰一切,不悲不喜。 忽然,一道冷厉的嗓音牵住她—— “雅昕,你在干什么?” 第164章 她轻轻一推,乔雅昕坠楼了! 傅承屹站在楼梯口,黑衣冷面,犹如暗夜冥王。 外面狂风大作,黑云密布,天空被瞬间撕碎,一场风暴即将来袭。 男人清俊的面容宛若此刻的天空,墨色欲滴,压得人透不过气。 乔雅昕腾地站起来,却又全身僵冷,面无血色,仿佛顷刻间已魂飞魄散。 傅承屹大步逼近,寒气逼人。 盛南伊气息微弱,艰难睁眼又缓缓闭上。 身体好似被千斤巨鼎压着,痛得无法喘息。 “啊——”乔雅昕犹如一头失控的猛兽,扑向盛南伊。 盛南伊本能反抗,将她往外推。 谁料乔雅昕一路倒退,竟从楼上跌了下去! “砰——” 响声惊天动地,震人心魄。 盛南伊目瞪口呆,盯着双手,魂不守舍。 不断有液体从脸颊滴落,却已分不清是汗是泪还是血。 她艰难拖着残躯,往坠楼的位置爬。 一道冷漠的身影从她旁边掠过,不带一丝犹豫。 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仿佛她根本不重要。 傅承屹伫立在乔雅昕跌落的地方,宛若一尊雕塑。 雕塑一般冰冷。 雕塑一般沉默。 好久,好久…… 久到仿佛过去了整个世纪。 久到过往画面一一在眼前浮现,又一一消散。 他依然背影孤冷,依然对她视而不见,像极了提离婚那日。 她好痛! 身体和心四分五裂了,却异常执着地爬行。 指尖狠狠抠着地面,每一步都用血泪铸就。 这一次,她只想一探究竟。 哪怕真相会让她鲜血淋漓,哪怕现实会让她粉身碎骨。 她要成功了! 手指触及墙面的边缘,她刚要探出脑袋,傅承屹突然捂住她的眼睛,“不要看。不要看。”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啊——” 盛南伊悲痛欲绝,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 庭审现场。 公诉人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轻轻一推,被害人便向后方倒退了将近……十米,直接坠楼身亡了?” 被告席上的女人一脸沉静,坐在轮椅上,黑色套装衬得她皮肤尤其白皙。 不是健康的白,而是终年难见天日的病态脆弱的白。 甚至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左脸上那道五公分的疤痕,尽管又浅又细,却触目惊心得明显。 宛若一幅精美的画卷被弄破了,见者皆叹。 她冷淡疏离,一双杏眸如古井无波。 这个问题她听过无数次,也回过无数次。 像身经百战的老渔民,见惯了惊涛骇浪,这种小小风浪已无法让她的心湖再泛起一丝涟漪。 她微微点头,用冷淡到几乎漠然的嗓音回道:“是的。” 举座哗然。 法官不得不维持秩序。 盛南伊淡淡眨眼。 鸦黑浓长的睫羽下,清凌凌的眸子凉静依然。 她知道根本没有几人会相信。 但她不在乎。 结果有利即可。 她还记得刚醒来时,或许,不能称之为醒来。 而是在噩梦里又经过一场凶险的厮杀,对手坠亡,她大喊着惊坐起来。 入目的是林曕北充满担心的眼神。 她失魂落魄地问:“林曕北,我是不是杀人了?” 第165章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林曕北把浓重的担忧深埋眼底,竭力保持淡定与温和。 他尽量轻描淡写,“乔雅昕确实坠楼身亡了,但尚不能断言是否直接由你所致。” 她好像一瞬被抽干力气,直直地倒在床上。 林曕北满眼心疼与焦急,焦灼的目光在身上来回扫着。 为她检查手上的针管,为她检查腿上的护具。 没发现太大异常,才放心地为她盖上被子,轻声哄道:“别担心,有我呢。 你太累了,先睡一觉,等恢复好精神,再跟我讲讲事情经过,我一定会为你争取最有利的结果。” 他目光坚定,永远给她最大的心安。 她看着林曕北,断断续续地讲着。 林曕北素来温和的面容也变得风云莫测。 底色那么温柔的眼底,一瞬火焰燃起,一瞬冰雨突降,最终化作一团浓雾。 他问:“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就倒退出去八九米远,坠楼身亡了?” 她呼吸一滞,难以置信,“你不相信我?” 林曕北当即否认,“我当然相信你。 但我只有了解得越详细,越清楚怎么为你辩护最有利。” 她只能说得更细节,回忆得更深刻。 然而每一次回忆,都像在拿刀割她,拿火焚她,钻心刺骨,痛不欲生。 激动的情绪如涨潮来势汹汹,她声音发抖,她全身都在颤抖。 面容越发惨白,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伊伊,好了,别再想了。你累了,先休息,好不好?” 林曕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抬起的双手无法安放。 不知该不该抱住她,不知该不该握住她的手。 好在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平复下来,怔怔地望向门口。 这不是陈医生那里。 不过病房大差不差,满目的白,耀眼的白,讨厌的白。 她好讨厌白色。 重重蹙起眉,她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 家人不多,朋友不多,难道连等她的人也不多了吗? 一抹浅淡到不可捉摸的失落从眼底漫开,无声无息地侵入病房,逐渐与空气合二为一,密不透风地笼住她。 苍白的脸上,一片黯然。 林曕北瞥了眼门口,心绪复杂,战术清嗓,“吴妈听说后……高血压犯了,我让她休息一会儿再来,刚才打电话说已经炖上汤了,一会儿就来了。” 她盯着天花板,视线与大脑一起混沌,又问:“我哥呢?” “你哥……”林曕北不擅说谎,频频清嗓,“你哥来得太急,摔了一跤,磕了脑袋去……去包扎了。” 她点头,跟着沉默。 病房的天花板低低矮矮,越瞧越压抑。 她讨厌这种压抑。 可一闭眼,可怕的画面汹涌而至,海浪一样席卷着她。 她又睁开,眼睛像两个幽深的黑洞,再亮的光也照不进。 她只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希望。 林曕北瞳孔微缩,眼底弥漫着说不尽的痛,“我还没有告诉你外公外婆,不过他们可能很快就知道了,新闻……压不住了。” 她眨眨眼,变得异常安静,“先瞒着吧,他们年纪大了,别再为我操心了。我又没事。” 林曕北凝着床上的女人,脸上、颈上、手上、脚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可她说她没事,用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 他呼吸一沉,无边无际的痛楚袭上心头,险些无法喘息。 唯有紧绷下颌,才不会让眼里的水气凝结、滴落。 心底却燃起一把火,熊熊燃烧着,恨不能横扫一切,毁灭一切。 第166章 林曕北,我好想ta 剩下的人,她没问,他也没提。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天花板越来越低,低得快要压住她了。 她头脑昏沉,身上也沉,不知何时又睡去。 却不得安宁。 喉咙被掐住,强烈的窒息感。 没有牙齿的女人,狰狞的面容。 刀子划开脸颊,砖头砸向右脚…… “啊——” 她猛然惊醒,哭到不能自已。 “伊伊,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林曕北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她后背。 心疼与愤怒交加,凝成一团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口。 怀里的女人好似在眨眼之间已经平复了。 她从他怀里离开,青丝从指尖溜走。 终究还是留不住。 林曕北眼神一暗:她需要的人不是他。 她信任他,却从不依赖。 就连在他面前哭,都是浅尝辄止的,从来不会放纵,她不允许自己放纵。 盛南伊缩回被窝,眼泪也止住了,遍布血丝的杏眸雾气缭绕,声音沙哑却又轻飘飘,“我差一点就见不到ta了。” 林曕北瞳孔骤缩,抬了抬眼镜,“谁?” “我好想ta。” 林曕北盯着门口的方向,下颌线紧了又紧。 “我是不是会被指控故意杀人,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境了?” 原来说的是她。 顷刻之间,空气仿佛都畅通了。 放心的同时,又生新忧。 林曕北的心像没入井中的桶,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又被提了起来。 他尽量轻松地道:“可能会有点棘手,但我会全力以赴,你不用太担心。” 她侧过脸,闭上眼,汩汩泪水渗入枕头。 语气还是淡定的,“好久没见她了,好想她,林曕北,我好想她。” 寥寥几个字,让原本坚强的他的瞬间溃不成军。 像往喉咙里猛灌了几口盐水,清越的声线掺了几分沙哑,“那我……找机会带她回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任泪水汹涌而下。 林曕北狠狠攥拳,默默责怪自己的懦弱与无能。 任他再怎么天之骄子,再怎么学有所成,却也有如何都翻越不了的崇山峻岭。 她就是那崇山那峻岭。 他们之间隔着一万条难以逾越的天堑与鸿沟。 澎湃的情绪在心间高涨,也在心间消亡,悄无声息。 悲中带痛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却吐不出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伊忽然说道:“她没有牙齿。” “谁?” 她轻轻抚着手臂上的纱布,垂眸道:“乔雅昕。” 她咬了刀疤男,他说要一颗一颗拔掉她的牙齿,乔雅昕……想必也是这样。 眼球胀痛,她闭了眼,断断续续地讲,“她可能……遭受过非人虐待。 牙齿被拔光了,还被传染了……xing病。 脖子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可能被割伤了,无法讲话。 看管我的是两个一米九左右的男性,一个肤色偏白,另一个眼角有疤。 他们和乔雅昕认识,可能都在为某人效力,对他很是忌惮。” 林曕北匪夷所思,又忧心忡忡,“我马上反馈给警方。”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连忙出了门,没过多久又回来,语气有些沉重,“伊伊,他想见你。” 第167章 除了伤害,你还能给她带来什么? 宛若一束光射进深不见底的幽潭中,整个空间都亮了。 女人沙哑的声线中浮动着难抑的激动,“谁?” 林曕北的心蓦地下沉,避开那份灼热,望向窗外,“凌天晔。” “不见。” 倏而浓雾弥漫,再亮的光也埋住了。 林曕北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我说了,可他坚持要见你,跟保镖还有警方发生了冲突。” “那你去问他,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跟他有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他无法否认,又怎么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干哑的嗓音像被砂砾磨过,却透出一股极致的冷漠。 犹如凛冽的寒风,从冬天的戈壁滩一路刮过来。 林曕北的眼皮跳了跳,异样的情绪袭上心头。 他素来逻辑清晰,能言善辩,却也说不出什么,点点头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林曕北、盛南赫、陈医生一起进来。 陈医生为她诊断。 盛南伊问道:“我的脚严重么?” 大概麻药劲儿还没过,她几乎感受不到右脚乃至右腿的存在。 严肃的面容缓和了些许,陈医生正要开口,又被打断,“我要听实话。” “实话就是比你七年前车祸那次还要严重。 粉碎性骨折,内嵌两块钢板固定,还有12颗钢钉。 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不配合治疗,那就做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的准备。” 冷硬的话语像冰刀一把一把发射,冰封了整个房间。 空气好像都凝结了。 盛南赫与林曕北同时给陈医生狂递眼神。 陈医生绷直的侧脸线条分明,眼神锐利,给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他有自己的坚持与执着,秉持着专业口吻,“即便你积极治疗,也恢复不到此前的状态,不过正常走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如果你再不听劝,还要去徒步去登山去滑雪,去可劲儿地折腾这只脚,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话音一落,气氛愈发沉闷压抑。 盛南赫与林曕北面面相觑,极力调动情绪想缓和这份僵硬,均以失败告终。 谁料盛南伊乖巧地回道:“我听,我会积极配合的。” 陈医生绷紧的线条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一面检查一面发问。 盛南伊有问必应,十分配合。 吴妈也带着汤来了,一见她,不禁痛哭流涕,引得盛南伊再次泪失禁。 两个人哭得盛南赫心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哄哄这个,一会儿哄哄那个,一时焦头烂额。 —— 林曕北趁病房人多离开,从步梯上了两层,敲门。 里头传来男人低哑又沉稳的嗓音,“请进。” 隔着门,也能感受到目光如炬,就要将他穿透、融化。 林曕北屏气凝神,打开了门。 男人坐在床上,凌厉的眉眼皱得棱角分明,英俊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简直惨不忍睹。 鹰隼般的利眸镬住他,目光炯炯,“她好么?” 林曕北心头像缠了一团毛线,怎么都理不清,只能老老实实地回道:“不怎么好,一小时醒了两次,噩梦不断。” 漆黑的眼瞳瞬时光芒尽消,宛若没有星星的暗夜。 嗓音像在冰水中浸过一样渗出寒意,“及时让医生进行心理干预……” 林曕北胸口剧烈起伏,抑制不住冲动,“心理干预?你就只会把希望寄托在心理医生身上吗? 她跟你一样,也在焦急地望着门口,你应该知道她在等谁!” 突如其来的沉默,宛若深夜的大海,陷入深深的沉寂。 呈现出漫无边际的黑暗,带来难以言说的压抑。 林曕北努力压制怒火,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傅承屹,你确定不去看看她?” 男人青肿的侧脸,线条一片冷硬,“我去看她,她会比较好吗?” “总归不会比现在更糟! 傅承屹,你真的很难懂。 她现在需要你,你却又想把她推开。 难道要等她再次重伤痊愈,不再需要你了,你再巴巴地贴上来吗?” 回应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林曕北当然明白,深夜的海只是表面沉静,内里暗潮涌动,随时会翻涌而来,吞噬一切。 他嗤笑一声,“随便吧,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他摔门而去。 顷刻间,病房暗寂下来。 风吹在玻璃上的声音,显得尤其清脆。 仿佛有什么突然碎掉了一样。 傅承屹打给程斌,要求出院。 直到他坐进车里,程斌依然惴惴不安,“傅总,检查都没做,真不能出院。 要不咱们明天做完检查,听完医生建议再……”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吩咐道:“老吕,开车。” 老吕也是忧心忡忡,却也不敢忤逆。 林曕北站在十三楼窗边,望着车辆渐渐远去,思绪也随之飘远。 —— 几小时前,林曕北与盛南赫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医院。 手术室外,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长椅上,神色冰冷,沉默孤寂。 却如一团黑云笼罩,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交织在一起的双手沾满血迹,林曕北尚未来得及发问,盛南赫猛地一脚踹了过去。 傅承屹被踹翻在地,爬起来时面色铁青,双拳紧攥,一双黑瞳凌厉骇人。 盛南赫却像一头狂躁的野兽,挣开林曕北的双手,猛地扑向傅承屹。 “除了伤害,你还能给她带来什么?” 尖锐的话语,完美刺破了男人凛起的那团怒气。 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像泄气的气球一样颓靡。 沙包大的拳头毫不客气地招呼在他的脸上、身上,嘴角不断有血溢出。 傅承屹没吭声,也没还手,甚至没有防御。 干涸的大地在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仿佛他也在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拳头如雨点般洒落。 傅承屹被打倒在地,盛南赫朝他身上猛踹。 林曕北赶紧招呼着保镖拉住他。 “七年前,因为一个跟你纠缠不清女人,她差点在车祸里丧生。 七年后,又因为一个跟你纠缠不清的女人,她差点被活活折磨死。 傅承屹,你怎么有脸出现在这里?” 地上零零散散洒满了他的血。 傅承屹却面无波澜,不紧不慢地擦着口鼻不断涌出的血,缓缓起身。 不见狼狈,只是眸底漫出无边无际的颓丧与落寞。 他沉默地走向手术室门口第一排长椅。 他要离她最近。 他要第一眼看到她。 第168章 我差点失去她,不对我已经失去她了 在盛南赫眼里,傅承屹的一系列举动无疑是明目张胆的宣战。 他如同脱缰的野马狂奔而来,一把揪住傅承屹的衣领,“给我滚!你根本不配接近她!” 字字句句,从唇齿间逼出,森寒刺骨。 他目露凶光,浑身戾气,大战一触即发。 傅承屹充耳不闻,只是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把自己衣领拉回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一抚平褶皱。 推车经过的小护士原本瞧着胆战心惊,现在已心潮澎湃。 这个男人被打得很惨,却并不狼狈,依然英俊逼人,勾魂摄魄。 弃满身伤痕于不顾一心整理衣领的动作,简直完美地戳中了她。 她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林曕北只觉得气氛压抑,简直要炸了。 最先炸掉的盛南赫。 他本就是爆竹脾气,一点就着。 傅承屹的沉默以对,早已在无声无息间点燃了他。 他又揪住傅承屹拉起来,给出一拳,“断掉的骨头能接,死掉的人能复活吗?受过的伤害可以消弭吗?” 他的愤怒就像火球,能灼烧一切,吞没一切。 “可以吗?你告诉我,可以吗?” 每问一句,便是一拳。 他如同脱笼的猛兽,林曕北和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都按不住。 傅承屹还是不反抗,只是步履渐趋踉跄。 盛南赫也几近精疲力尽,飞起一脚狠狠踹向傅承屹的腹部。 傅承屹连连后退几步,倒在小护士的换药车上。 在一阵乒乒乓乓声中,小护士发出刺耳尖叫。 旋即,恢复镇定,招呼着林曕北等人,“愣着干嘛!快送他去急救室啊! 他伤得好重,背被刺穿了,快点!” 傅承屹不肯走。 盛南伊还没出来呢! 他要确保她是安全的。 满身血迹,满眼痛色却又满眼坚定,让林曕北头皮直发麻。 他抬抬眼镜,把心一横,“她还在手术中,你们在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 难道想医生为此而分神,无法为她好好治疗么?” 眸光微动,转而一片黯寂,傅承屹不再坚持,起了几次却没起来。 林曕北和护士赶紧把他扶进治疗室里。 —— 每每忆起这幕,林曕北的心头也像落了场大雨。 雨水能冲刷血迹,却冲刷不掉傅承屹的坚定执着。 可有这般的坚定执着,却能忍住不来看她,还要趁夜色离去。 究竟是他的爱意无法示人只能藏在深夜里? 还是因为只有在浓重的夜色里,他的爱意才能不那么明显? 林曕北不清楚。 银框眼镜下的双眸微微眯着,漫出浓重的迷惘。 其实傅承屹此举的目的,他大概也能猜出一点儿。 起初不太确定。 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仿佛更明朗了些。 可盛南伊会明白吗? 可这么做真的会有效吗? —— 回到鹿苑已经凌晨一点了。 半道下起雨来,雷电交加。 雷声轰鸣,电光闪烁,天空像被撕碎了一般。 程斌一路惴惴不安,生怕再生意外,不断叮嘱老吕开慢一点、再慢一点。 程斌下车输密码,傅承屹也下车了。 老吕赶紧为他撑伞,一路护送。 大黄冒雨奔来,满身泥浆,蹭着他的腿,看起来惶恐不安。 傅承屹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大黄,蹲下来摸它脑袋,动作温柔。 突然神色大变,盯着它的脖颈。 铃铛呢? 盛南伊亲手所系的铃铛呢? 对上质问的眼神,大黄情绪越发低落,趴在地上垂下脑袋。 傅承屹推开撑伞的两人,径自冲向狗舍。 可把狗舍从里到外翻了个遍,也不见铃铛的踪影。 他又在冲向草坪。 大黄最爱在这片草坪上打滚儿。 雷电交加,天地间一片混沌。 闪电如银蛇穿梭在云间,雷声如巨兽咆哮在耳边,令人胆战心惊。 伤痕累累的男人却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游蹿在草坪上,伞也不要。 程斌简直急疯了,“傅总,等雨停了再找吧,您背上还有伤呢!” 傅承屹置若罔闻,在浇透的草坪上摸索。 西装上的血水混着泥水滚落,滋润着这片土壤。 程斌又一次过来给他撑伞,傅承屹怒吼一声:“滚!” 两人几乎没见过傅承屹发火,十分震惊,却也明白他找的东西至关重要。 程斌只能好言好语,“傅总,您在找什么?我和老吕一起帮您找,三个人总比一个人找得快。” 他却沉默。 偌大的草坪找了一圈没有收获,又踉踉跄跄地跑去前院的花坛。 不顾泥泞,他蹲在地上不断摸索。 电闪雷鸣,映出他满眼的惊慌,太反常了。 程斌和老吕也不再多语,默默为他撑伞、照明,程斌联系了医生。 不知过了多久,傅承屹在万华镜绣球丛中摸到了铃铛,顿时如释重负。 他拿去狗舍清理干净、吹干,亲手为大黄戴上,面容话语温和至极,“找到了,不难过了。” 大黄咧嘴笑,舔他手指。 他摸摸大黄脑袋,为它关了灯。 出门时一阵恍惚,险些摔倒,程斌赶紧扶他进去。 医生为傅承屹清理换药,他发起低烧,睡了一会儿。 程斌昏昏欲睡,听到动静顿时清醒,赶紧给他测额温,见体温正常了,紧拧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傅总,我让平嫂提前过来了,正在准备早餐,您待会多吃点。 今天有例行董事会,您就安心养伤,我去瞧瞧,有什么事我再向您汇报。” 傅承屹点点头,“辛苦了。” 程斌见他和颜悦色的,还有点受宠若惊。 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厨房里平嫂还在忙碌。 傅承屹走向狗舍。 大黄听到他的脚步,立即竖起耳朵,从窝里爬起来奔向他,冲他摇头摆尾。 傅承屹坐在狗窝旁的地板上,一把抱住大黄。 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埋头伏在它身上。 大黄轻轻用鼻子蹭他手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傅承屹神色黯然,嗓音低哑,“大黄,你知道么?我差点失去她。” 一颗眼泪从眼角缓缓渗出,无声无息地落在大黄身上。 大黄仿佛能感同身受似的,耷拉着耳朵,低声呜咽。 “不对,我已经失去她了。” 傅承屹突然神色一变,吐出一口血。 高大的身躯,宛若巍峨的高山,轰然倒地。 大黄急切地用爪子扒拉他,舔他,焦灼不安地狂吠起来。 平嫂听闻声响赶来,大惊失色,连忙叫了救护车。 第169章 就是因为有你,盛家人才会差点全死绝 盛南伊被噩梦反复折腾,刚在药物的作用下入睡。 林曕北出门去打电话,护士进来换药,说落了东西把护工支开。 病床上的女人,伤痕累累,苍白虚弱。 全无往日明艳张扬的模样,也没了嚣张霸道的气势。 那纤细脆弱的脖颈儿,仿佛一折就断。 深重的掐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鲜明,有种凌虐的美感,像在盛情邀请。 护士张开双手,狠狠掐上去。 强烈的窒息感,好像从梦里钻出来,却又带来真实的触感。 盛南伊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是疯狂挣扎。 “盛南伊,你还我女儿!还我的雅昕!” 护士装的女人力气好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挣扎中她扯掉了护士的口罩,那人露出与乔雅昕如出一辙的脸,如出一辙凶残狠戾的眼神。 是乔雅昕的母亲和曼莉。 和筱莹敲门没人回应直接进来了,见状忙上前拉住和曼莉,反被一把推在地上。 和曼莉火力全开,吼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被爱会变得更有底气,和筱莹由内而外散出一股自信,冷眼瞧她,“我之所以姓和,只是为了纪念我的父亲,跟你们和家人无关。 我警告你,你再敢对伊伊下手,别怪我不客气!” 和曼莉一把扯掉护士帽,露出保养姣好的脸蛋。 她脸型偏长,面部留白较多,五官略显寡淡,却散出一股知性优雅的气质。 只是此刻的暴戾完全吞噬优雅,张牙舞爪地,像捕食的野兽。 她又开始撕扯盛南伊,巴掌不由分说地要落下。 和筱莹上前,和她拉扯,高喊一声:“陆斳珩,你进来!” 男人冲进来拉住和曼莉,却在看清楚是何人时蓦然怔住。 和曼莉泫然欲泣,“靳珩,雅昕死了!被盛南伊推下楼活活摔死了!” 拉住她的手倏然松开。 没了阻力,和曼莉朝床上猛推一把,盛南伊滚落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保镖、护工、林曕北齐齐涌入,两名保镖一左一右钳制住和曼莉。 林曕北与护工赶紧把盛南伊抬回床上,按下呼叫铃。 盛南伊冷汗频频,疼得全身抽搐。 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上膨胀鼓动,像随时要爆开。 和筱莹怒气腾腾,“陆斳珩,你真行!” 陆斳珩神情复杂,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林曕北面色阴沉,声音冷到极致,“和女士,你擅自闯入病房,意图谋害我的当事人,我方将依法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小成,报警!” 保镖拿出手机。 和曼莉一屁股坐在地上,嚎起来,“好呀,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 我们雅昕就是被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给推下楼,摔得面目全非! 我都认不出她了!雅昕,你死得好惨啊!” 听得众人心绪复杂,一时沉寂下来。 她气焰愈发高涨,指着盛南伊,“盛家就是因为有你这个杀人犯,才会家门不幸,盛家的人才会快要死绝了!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和筱莹忍无可忍,“闭嘴,有什么屁话留着去警局说!” 浓长的眼睫上晶莹点点,在苍白的脸上落下浅浅的影子,残败不堪。 女人干涸的嘴唇微张,如濒死的鱼贪婪地喘息了两口,才说出话来,“林曕北,放她走。” 和筱莹怒气值拉满,就像一颗引线已被拔掉的地雷。 要她哑火做不到,“伊伊,她刚刚想谋杀你诶!” 要不是她进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林曕北也不同意,可床上的女人却很坚持,“让她走。” 林曕北眉头深锁,眸底划过一丝无奈。 和曼莉并不领情,狠狠呸了声,“盛南伊,你不得好死! 雅昕会变成厉鬼,每天晚上都来缠着你,索你的命!” 陆斳珩赶紧捂住她的嘴,把她拉走。 和筱莹盯着离去的身影,眸底怒火快要烧出来了。 一回头又见盛南伊遍体鳞伤、面无血色,好似被抛到冰湖里,心疼得眼泪直飙,“伊伊……” 想抱她都无处下手,只能干着急,“林曕北,你快叫医生过来! 唉……伊伊,你为什么要放她走啊? 万一她再来伤害你怎么办?该给她一个教训的!” 她认识的盛南伊向来有仇必报,还会大报特报,属于别人打她一下她要还十下的那种。 就这么放过和曼莉,实在不像她。 林曕北也直叹气,“病房里没安监控。 你刚刚错失了一个绝佳机会,说不定我们会因此掌握主动权。” 这场官司有点棘手,他还没有头绪,更没有把握。 盛南伊把自己往被子里缩,只露出一双眼。 眼里蒙了层水雾,看不清真实情绪。 声音小小的,“可我没死,乔雅昕却死了。” 病房里骤然安静,三个人都没讲话。 医生前来打破了沉默,又给盛南伊安排了详细检查。 和筱莹趁机跟林曕北了解事发经过。 又心疼又生气,声泪俱下,末了又问:“我看伊伊……状态不太好,有没有请心理医生来看看?” 林曕北背后是医院亮白的灯,脸上却晦暗不明,“她拒绝心理干预。” 和筱莹哭得双眼红通通,“那催眠呢?” “医生说她现在心理极度不稳定,强行干预,可能会引发精神错乱,再等等。” 又是一阵唏嘘与沉默。 和筱莹又问:“傅承屹呢?他也没办法吗?” 对的爱情是良药。 听说两人一起过了夜,也是傅承屹破译和找到的绑架地点,按理说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傅承屹聪明得不像一般人,法子一定也有很多。 这却精准地戳到林曕北的痛处。 他说了傅承屹被打与离开的事,还说盛南赫禁止在盛南伊面前提到傅承屹这个名字。 听得和筱莹五官都要皱作一团了,不知该用何种情绪面对,“这样做真的好吗?” 一个身边的大活人突然不见了,不得做个解释吗? 又不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林曕北只是一脸无奈。 他被硬生生架上天平,无论走向哪一端,都面临巨大风险。 偏偏他不擅冒险,更不敢冒险,只好止步不前。 第170章 傅承屹的证词对盛南伊不利 做完检查后,和筱莹一直陪着盛南伊。 她跟陆斳珩一直在国外玩,得知消息后立马回国,下飞机后直奔医院。 担心盛南伊胡思乱想,和筱莹不停讲话,直到讲得两人肉眼可见得疲倦。 盛南伊闭眼,怎么都睡不着。 和筱莹坐在一旁守着,上下眼皮频频打架。 她让和筱莹先回去休息。 和筱莹也是累到极致口不择言了,“回不去,凌天晔还在医院呢,我妈让我去一趟。” 脱口而出又一脸悔恨,连忙解释,“伊伊,对不起啊,我不是要故意提他的。 凌天晔这个混蛋,简直要把我气死,搞得我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 你俩闹掰了,可我们还得做朋友啊,我也不能完全不理他,我太难了。 他昨天没见到你,回去就把自己灌醉了,冒着大雨发酒疯,把自己作进医院了。” 盛南伊面无波澜,不咸不淡地道:“你去吧,我没事。” 林曕北正好回来了,和筱莹这才安心离开。 —— 接下来几天,和筱莹和林曕北基本都在医院陪盛南伊。 盛南赫扛起公司的重任,忙得席不暇暧。 林曕北推掉公司其他法务,专心于这个案子。 和筱莹负责陪聊,天南海北什么都讲。 盛南伊大多时候安安静静的,只是视线有意无意望着门口。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眼底都会闪烁一道光芒。 只是光芒越来越微弱,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慢慢地,她也不看了。 他不会来了。 她相信傅承屹爱她,却不相信她在傅承屹心里排得多么靠前。 爱情于他而言,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是最最不重要的。 当年的爱情尚且说不出口,现在他们之间又横亘着一条新的人命——他救命恩人的生命。 乔雅昕用仇恨、鲜血、恩情、纠葛,为他们亲手打造了一条鸿沟,不可逾越。 —— 躺在病床上不能动的时候,盛南伊会觉得回到六年前。 她车祸后昏迷一年多醒来时,也是这样。 躺在床上,目之所及只有病房,一片炫白,浓重的药味与消毒水味混杂。 整个人散出药水与腐朽的气息。 甚至在转院后,病房都变成同一间。 兜兜转转地,她回到最初的起点。 受伤断腿,面临故意杀人的指控。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傻傻等待,更不会消极以对。 因为有人还在等她。 —— 再见傅承屹,是在事发三个月后第一次的庭审现场。 盛南伊在回答完公诉人的问题之后,傅承屹作为目击证人现身。 他黑衣黑裤,连衬衫和领带都是黑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参加丧礼。 人清瘦了些,头发也短了,更显凌厉逼人。 公诉人请他描述事发当日的见闻。 傅承屹坐在证人席上,如同置身于万人讲堂,依然气场强大,夺人眼球。 他语气异常平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我上楼时,被害人正在用双手掐住被告……” 提到被告时,他的视线淡淡移向盛南伊。 时隔三个月的四目相对,当初的灼热烟消云散,只剩冷淡漠然。 林曕北却从中揣摩出许多,喉结慢慢滑动了下,手心攥着一把汗。 他打过很多场官司,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紧张。 哪怕是被多方势力运作过的车祸案,也没有感到这么力不从心。 他把眼镜扶了又扶,紧紧盯着傅承屹,听他继续讲—— “……的颈部。 我问被害人在做什么,她松开被告站了起来。 我往两人的方向走去,被害人突然情绪失控,再次扑向被告。 被告挣扎,推开被害人,被害人倒退、坠亡。” 关于这一幕,林曕北与和筱莹对盛南伊进行了心理脱敏治疗。 在她面前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激不起她丝毫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从傅承屹口中讲出,像寒风骤然来袭,令人心惊发抖。 桌下,林曕北轻轻握住盛南伊紧紧抓住轮椅的右手。 冰凉刺骨,像冬天凿开冰块汲取的水一般,令人下意识回缩。 他却握得更紧,毫不掩饰地看着她。 盛南伊面无波澜,只是下颌线绷紧。 这三个月她日渐消瘦,几乎骨瘦如柴,却不显憔悴。 反从骨子里透出股尖锐张扬,令人望而生畏。 尤其那双杏眸,有股事不关己的通透冷静。 眸光淡漠清冷,还夹杂了些许凌厉,好似能将人看穿。 她不动声色地从林曕北手中抽回手,翻开桌上的文件,眉眼一片凉静。 公诉人微微点头,又问:“请问证人,能否描述一下被告当时的状态? 她推出被害人的力道是轻是重?” 全场目光集中于一处,焦点的男人英气的眉宇分外冷淡。 俊脸无波,幽瞳无波,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因为视线受阻,我站在楼梯口并未看到被告的正脸。 地上到处都是血迹,被害人与被告身上也沾满血迹,当下我无法辨别血是谁的,谁又伤得更重。 至于被告推出去的力道,很抱歉,我也没有分辨的能力。” 旁听席上,精致的眉毛瞬间拧到一处,和筱莹压制不住内心的狂躁,嘟哝道:“不是,傅承屹是不是有病啊?” 他说的这些对盛南伊完全无利。 好歹夫妻一场,就算没办法复合,也没必要背刺吧? 和筱莹恨不能上前揪住傅承屹耳朵,问他是不是头一回做人,怎么就能避开人的所有特征呢? 一旁的陆斳珩凉笑一声,“还不允许人家不知道吗?盛南伊难道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和筱莹狠狠踩他一脚,陆斳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也不敢吭声。 因为这个事件,两人这几个月除了吵架就是冷战。 现在都没完全和好,婚期一拖再拖。 盛南伊盯着桌上的文件,目不斜视,旁若无人。 仿佛置身于董事长办公室,而不是在法庭上接受审问。 突然,慢慢在纸上滑动的冷白手指微微一顿,她听到男人补充道—— “不过在被害人坠楼后,被告也爬向坠楼的位置。 被告的右脚受伤不断有血渗出,衣服多处磨破,裸露出的皮肤均有擦伤,部分位置血肉模糊。 她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看起来气息奄奄。” 第171章 这点感情不足以支撑我冒险为她作伪证 法官与陪审员查看盛南伊的伤情鉴定。 林曕北也提交了盛南伊获救时的照片与视频作为证据。 饶是再怎么见多识广,饶是先前看过几次证据,法官与陪审员再次查看时,脸上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很难将画面中惨不忍睹的女人与被告席上明艳动人的美人联系在一起。 公诉人没被打乱节奏,有条不紊地发问:“请问证人,你与被告是什么关系?” “被告是我前妻。” “只是前妻吗?据我了解,被告在被绑架之前与你有过接触。” 公诉人问得含蓄,傅承屹答得详细坦荡,“前一晚我们一起过夜了。 准确地说,从4月11日22:23到4月12日上午9:52,我们一直在一起。” 现场气氛变得微妙。 旁听席上的人纷纷交换眼神。 公诉人眼底都闪过一抹得意,“请问你与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朋友。” “仅此而已?” 和曼莉噌地站起来,“法官大人,他在胡说! 傅承屹,如果你们没有承诺,我们雅昕会没名没分地跟你去瑾市吗? 会不辞辛苦地陪你从默默无闻到如日中天吗? 正是因为你承诺会娶她,会给她名份,我们才会放心地让女儿跟着你。 谁知道你见异思迁,又跟盛南伊勾搭上了,雅昕就是受不了刺激才会兵行险着。 傅承屹,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雅昕为了你差点葬身火海,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和曼莉面容憔悴,用分外嘶哑的嗓音说出这番话,震撼全场,乃至有几分催人泪下之意。 旁听的众人默默指责起傅承屹。 法官一脸严肃地敲击法槌,“肃静!” 乔家父子赶紧拉住和曼莉,她却失控痛哭。 庄严的庭审现场回荡着她沙哑悲痛的哭声,撕心裂肺,闻者皆悲。 法官再次敲击法槌,“肃静!” 公诉人的面容一瞬严肃,“请问证人,你与被害人是否发生过关系?” 傅承屹面色一凛,语气冷淡下来,“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拒绝回答。” 公诉人面向法官,“审判长,我方并不认为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 这关系到证人与被害人、被告是否存在利害关系,关系到其证词的可信程度。” 法官点头,“请证人回答。” 炫白的灯光洒在女人头顶,将她的皮肤照得通透雪白,却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盛南伊还在盯着文件,却久久没有翻页。 清凌凌的眸子,犹如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纯澈之余,透着些微凉意。 男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淡声道:“没有。” “那被害人为何住在你所购置的房产中? 据我了解,她名下不少的房产、车辆、珠宝首饰,均由你购入。” “被害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给她买房买车表示感谢,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像紧贴在她耳畔所问,盛南伊冷白的手指倏而攥到一处。 臂腕处的脉络血管清晰可见,似要冲破薄嫩的肌肤。 掌间的汗渍渐渐模糊了白纸上的黑字,她的视线也跟着模糊。 林曕北眼神越发晦暗。 公诉人一副了然的表情,“审判长,我方认为证人与被告、被害人之间,均存在重大利害关系。 他的证词并不可信。” 法官点头,傅承屹却轻笑道:“我与被告离异多年,她还是我仇人的亲侄女,你认为我的证词会偏向于她吗?” 他说得慢吞吞,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全场瞬时鸦雀无声。 和筱莹又愤怒又紧张,不觉间抓住陆斳珩的胳膊。 陆斳珩瞬时握住她的手,和筱莹完全分不出神,任凭他又捏又握。 和曼莉也擦干眼泪,怔怔地望着傅承屹。 盛南伊甚至都抬起冷眸,面色晦暗不明。 傅承屹鹰隼般的利眸盯着公诉人,令人不寒而栗。 公诉人却不卑不亢,“尽管你一再否认与被告的关系,可你们此前很长一段时间交往过密,上过多次新闻。” 傅承屹神情傲然,噙着一抹冷笑,“那你想必也看到过我们公布合作主题乐园的新闻。 盛世国际是国内最大的地产公司,且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当然是我最佳的合作对象。” 公诉人笑意加深,“仅此而已?” 傅承屹眸光犀利,“不然?” 公诉人不置可否,“如果你坚持利益为先,那我是否也能合理推测,为了确保合作利益不受损害,你今天的证词也会偏向被告?” 傅承屹斩钉截铁地道:“绝无可能。” 薄唇挑起一抹淡笑,未达眼底。 眸光冷月般清寒,直直盯着他。 “五年前我为了摆脱被告,选择净身出户,是否能证明我并非唯利是图之人? 而现在,我又怎会为蝇头小利弃救命天恩于不顾? 我承认我对被告有些感情,可这并不足以支撑我冒险为她做伪证。 不然我也不会在事发后,没有看过她一次,没有联系过她一回。 我们此前确实要合作,经此一事,我会重新审视是否还有合作的必要,我与被告的关系,仅此而已。 希望审判长秉持公平正义,给予公正裁决。” 全场静默。 两人目光对视,并无想象中刀光剑影,亦或炙热缠绵。 初始冷淡平静。 眨眼间却如西伯利亚的狂风在荒原上穿梭,清冷肃杀,片叶不留。 众人嗅出决裂的意味。 目光胶着,谁也没有移开的意思。 直到傅承屹起身离开法庭。 盛南伊忽而莞尔,眸中水汽氤氲,几欲成滴,笑意却在不断加深。 —— 事发地点没有监控,只有一名目击证人,负责看守的两人尚未找到,加重了侦查与审判难度,无法当庭宣判。 庭审结束后,和筱莹推着盛南伊出来。 和曼莉目露寒光,紧随其后,突然猛推了一把。 和筱莹踩着五公分的细高跟摇摇晃晃,鞋跟断掉,扑倒在地。 巨大的推力使得轮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冲。 长廊毫无阻碍,眼瞧轮椅就要撞上墙壁—— 一道黑色身影快如闪电冲上前,男人张开双臂,用身体挡住失控的轮椅。 一声闷哼憋在胸腔,痛苦之色却在眉宇间弥漫开来。 第172章 那是盛南伊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盛南赫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傅承屹撞开,“伊伊,你没事吧?” 浓长的眼睫重重地震颤着,却在眨动间敛了神色。 盛南伊一脸淡定地表示,“没事。” 林曕北沉着一张脸上前,言辞犀利,“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和女士竟在法院中就要对我的当事人痛下杀手。” 乔雅昕弟弟目露惊慌,佯装镇定,“林律师不要夸大其词,我妈只是因为失去爱女悲痛欲绝,没有站稳而已。” 银框眼镜镀着一层冷光,林曕北的笑容也染上几分寒意。 他指着正上方的监控,“有没有夸大其词,还要警方去鉴定。” “莫名其妙。” 他扔下这句话,拉着母亲匆匆离去。 林曕北不等盛南伊表态,吩咐人把监控拷贝以备不时之需。 盛南赫推着盛南伊大步流星地离开。 陆斳珩上前献殷勤,和筱莹不理不睬,在林曕北的搀扶下离开。 热闹的长廊人声散去,只剩两人,各享落寞。 —— 没过几天,看守的两人在云城被找到,沉尸河中,均被割了喉。 两人右臂上纹有统一图案:外围是个圆,内嵌六芒星。 乔雅昕右臂上也有。 警方推测他们可能同属于某个组织,着手调查。 那两人身份无法确定,在乔雅昕身上也没查到有用信息,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乔家人咬定乔雅昕生活在瑾市,可也说不出多少生活细节,甚至对她罹患抑郁症、已经离开望安集团等事一概不知。 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寥寥无几。 仅有的聊天记录,也没多少亲情可言—— 【你这个赔钱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下傅承屹?】 【真以为自己才二十岁?你难道想老死闺中,让亚霖给你养老送终?】 【整天矜持给谁看?男人都喜欢骚的,今天你不睡,明天就有别人睡,你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告诉你,再带不回傅承屹,你也别回家!】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 淡漠的母女关系让公诉人都咂舌。 可和曼莉又数度痛不欲生,动辄能哭昏,还做出伤害被告的疯狂举动。 公诉人很难分辨,她是否为表演型人格。 不过从上次开庭过后,和曼莉安静了很多。 既没再找盛南伊麻烦,开庭也没再做出出格举动,和颜悦色了许多。 和大多数保养得宜的优雅贵妇没什么区别。 法院最终认为盛南伊系正当防卫,无罪。 这一结果似乎也在乔家人预料之中,几人脸上均未露出多少失望。 反而盛南伊一方,有点喜出望外。 法院外有大量媒体蹲守。 盛南伊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大墨镜。 她能走了,踩了双平底鞋,步调缓慢,却坚定有力,气场两米八。 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记者一哄而上。 林曕北张开双臂,挡在前面,“谢谢大家,稍后官网将会公布审判结果。” 盛南伊取下墨镜,烈焰红唇,明艳动人。 她接过最近的话筒,清凉淡漠的嗓音缓缓流泻,“下午两点,盛世国际酒店三楼,我将召开发布会作出说明,辛苦大家移步。” 林曕北倒吸一口冷气,“是不是太仓促了?” 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根本来不及安排。 新闻稿倒是拟了几版备用,改一下就能发布,但发布会…… 林曕北和小赵对视一眼,同时头大。 盛南伊态度却很坚定。 她压根没用小赵和林曕北没吃中饭赶出来的稿,全程脱稿,侃侃而谈。 言谈举止自然大方,仿佛意外从未发生过。 发布会安排了直播,吸引了上千万人观看。 没有人会想到,这是盛南伊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当晚,她离开砚城,飞往国外。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只是她会准时出现在视频会议的另一端。 信号有时来自于美国,有时来自于比利时,有时是巴西,有时是瑞典,好像在周游世界。 盛南赫差点急疯了。 她这才扔掉拐杖多久,就迫不及待往外跑? 陈医生明明严令禁止她出游。 林曕北比盛南赫要淡定许多。 他清楚盛南伊有要事在身,必然不会轻举妄动。 她只是需要放松,就像前几年一样。 可实在没想到,要放松那么久。 久到林曕北半夜醒来心惊肉跳,打开聊天页面,看到消息石沉大海,又一次彻夜难眠。 除了工作事宜,盛南伊压根不回消息。 还有人比他更不淡定。 保安老张见到久违的男人,起先有些惊讶,跟着打了招呼放行。 黑色世爵停在别墅门口,男人下车才发现二楼的灯是关着的。 十点多了,她可能休息了,他来得有些晚了。 傅承屹静静坐在长椅上,十一月底的风夹了些寒意。 回忆随风一点点灌进单薄的西装中,与思念一同清醒。 去年这个时候,她的车子发生爆炸。 那晚他着急忙慌地赶来,也是没能见到她。 第二天去公司里找她,一等就是大半天。 她的性子不知从什么开始变得执拗,认定的事很难松口。 口味倒是没变,依然爱吃海鲜,依然要人伺候。 那时,他们关系稍有缓和…… 老张巡逻经过,满脸诧异,“傅总,您怎么在这里?” 傅承屹微微颔首。 其实老张一直不清楚他具体租住在哪栋,他平时基本等在马路对面的树下,不怎么进里面。 老张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您……您来找盛董吗?她没在家,得有一个月没回来了。” 男人幽冷的眸子眯了眯,“一个月?” “是啊,您不知道吗?”话一脱口,老张懊悔不已,做他们这行的最忌讳说三道四,“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好在傅承屹没有继续追问。 他刚要走,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声,“有烟吗?” “有,”老张利索地掏出烟和打火机递过去,还有点难为情,“不是什么好烟,您可能抽不惯。” “谢了。”傅承屹接过来,没有归还的意思。 老张倒是没计较。 傅承屹过年时给他们都发了大红包,一包烟而已。 老张还要巡逻,又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傅承屹点上烟,抽了一口,确实抽不惯。 倒不是抽不惯便宜烟,他压根就不抽烟。 不只是烟,成瘾的东西他都不爱碰,烟、酒、黄、赌、毒。 可总有些东西,即便不想去碰,即便敬而远之,依然会上瘾。 就像浓稠如墨的暗夜吞噬了光明。 他也在这个暗夜里,被浓稠到化不开的情绪完全吞噬。 第173章 但凡我能压制得了,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月,她居然离开一个月了…… 胸腔发闷,攒着一口气,必须要借助什么才能舒缓。 傅承屹狠狠抽了口烟,呛得咳嗽起来,却还是一口一口抽着。 烟雾袅袅,与夜间的雾气缭绕升腾至半空,幻化成熟悉的脸庞。 时而明媚,时而清冷。 薄唇勾出一抹淡笑,眸底暗色愈发浓郁。 他就着这份情绪,抽了一根又一根,十几根烟都抽完,时钟堪堪走到凌晨。 今夜好漫长。 这半年多的每一个夜晚,都如此漫长。 —— 早上吴妈去买菜。 刚打开门,寒冰一样的黑影罩在眼前,犹如黑云蔽日,压得人心头一沉。 吴妈“哎呦”一声,看清来人后,马不停蹄地关门。 傅承屹连忙伸手阻拦,手臂被门夹了下。 吴妈无可奈何,也不敢关了,挡在门口,满脸愠色。 “吴妈,你让我进去。” 声音分外嘶哑,犹如砂纸摩擦地面,对谁来说都是折磨。 吴妈心里叹气,态度依然坚决,“小姐不在,我跟你也无话可说。” 说罢,往外推他,“砰”地一声门关上。 傅承屹没再敲。 吴妈从监控里见他开车离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车出门。 到了菜市场,吴妈一面和熟悉的摊主话着家常,一面挑选。 刚选好,旁边已经有人抢先帮她付款了。 那人气质清矜,不染凡尘,与充满烟火气的菜市场格格不入。 引来无数目光追随。 他却处之泰然,如影随形,给吴妈付款、提菜篮、甚至亲自上手挑选。 吴妈瞬间连买菜的心情都没了,匆匆回到车上,一脚油门踩下去。 后视镜里,他又一路相随。 吴妈遥控开了大门,前脚刚开进去,后脚傅承屹也开了进来。 他是懂见缝插针的。 盛南伊离开前,给司机和保镖都放了带薪长假,家里只有她。 她没什么好担心,语气愈发不善,“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小姐不在家,也不在国内,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来找我没用。 我也没什么旧能跟你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吴妈先礼后兵,下完逐客令就要轰人了,拿了把芹菜煞有介事地。 十几年了,吴妈对他从没这般冷漠与不耐烦,连句称呼都不带了。 他清楚,他在法庭上的一番话如刀似剑,重伤到的都是在乎他他也在乎的人。 傅承屹抓住吴妈胳膊,压低了嗓音,“吴妈,我在法庭上所言,并不完全代表我的真实想法。 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的证词对判决有着重要影响,我也是迫于无奈。” 阳光肆意洒在男人身上,勾出英俊深邃的轮廓。 傅承屹微微垂首,神色晦暗不明。 吴妈捉摸不透,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却阴阳怪气地道:“是啊,你多聪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得多漂亮! 我们小姐和你不同,她对待感情一向认真,这次也当真了。 如此更好,以后你别再来了,大路朝天,你们各走一边吧。” 傅承屹不依不饶,晃晃吴妈胳膊,“吴妈,我想见她,给我她的地址好吗?” 他神色黯然,满眼痛色呼之欲出,声音又低又哑,还掺了点凄凉哀婉,听得吴妈心里不是滋味。 细细想来,这件事情他想来也是出了力的。 胸口那团火气无声无息地消弭了,吴妈终归动了恻隐之心,“傅少爷,你为什么总是反反复复的? 就算是为了小姐的官司,那也不能这么伤她。” 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势力庞大至极,坐下来好好商量,定有解决之道。 为什么要用最冰冷最尖锐的刺刀,往她心口最柔软的那处狠狠刺去? 吴妈一想起盛南伊被噩梦折磨痛苦不堪的样子,顷刻间眼泪盈眶,连声叹气。 傅承屹神色微僵,眯了眯眼,深瞳里浮起一层浓到化不开的雾。 “吴妈,你在盛家这么多年,伊伊的父母为何要从老宅搬走,为何要移民,盛世清又为何对她格外疼爱,你难道一丁点儿也猜不到么?” 手里的芹菜随菜篮子一同从手里脱落,青椒茄子滚了一地。 吴妈也顾不上捡,极力掩饰眸中的惶恐与诧异,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承屹蹲在地上,把东西一一捡起,放回菜篮子。 许是蹲着,嗓音低到极点,眸色黯到极致,“这就是……我为什么反反复复的原因。” 一阵寒风刮过,吴妈如坠冰窟,身子随风摇晃,险些站不稳。 她按着太阳穴,愁眉深锁,“那你就更不该来了,你明知道……” 傅承屹徐徐起身,高大伟岸,巍然屹立。 眸光与声线却破碎不堪,“吴妈,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性情你还不清楚吗? 但凡我能压制得了,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内心的酸楚一波波袭上心头,吴妈苍老的眸一眨,泪珠瞬间滚落。 “我和伊伊在这个世上本就是孤零零的,已经承受了太多。 为什么还要一直被前尘往事所缚? 为什么还要继续因为别人的错误,折磨自己,折磨对方? 您跟她生活那么久,她心里有没有我,您还不清楚吗?” 吴妈用手背飞快抹泪,隐忍不发,抄起菜篮子往屋里走。 傅承屹跟上来,“吴妈,我都三天没合过眼了,好累,能不能进去休息会儿?” 吴妈这才认真地瞧他。 满眼血丝,满脸疲色,由内而外散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和素来清爽俊朗的傅承屹截然不同。 吴妈心头一酸,点了点头,反正家里没人,领他去了客房。 傅承屹却说想去盛南伊房间看看,吴妈为难地道:“小姐要是知道了……” “吴妈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傅承屹拿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凝着她,一根根血丝像藤蔓缠绕,叫人无处挣脱。 吴妈半推半就地给他开了门,“小姐的门其实没锁。 车祸后她常做噩梦,情绪失控,我得给她喂药,有时还要送医院,慢慢地,她也习惯不锁门了。” 凝着门把手的黑瞳骤然一缩,傅承屹绷紧了下颌线。 第174章 傅承屹第一次见盛南伊,并不是在机场 盛南伊的房间与想象得不同。 平时,她总穿干净利落的黑白色商务套装,头发轻挽,妆容成熟,事业型大女主的形象深入人心。 房间里却藏了个小女孩。 床头柜上有笨拙可爱的手工摆件,床上有大大小小的玩偶。 床品是极其浅淡的鹅黄,宛若阳光映在白色云朵呈现出的暖色,叫人心头瞬间柔软下来。 然而与和他的房间一样,又大又空,一眼就能看个遍。 她也不爱摆照片了,只在梳妆台上留了张与父母的合照。 照片里的她开怀大笑,明朗动人,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 其实,傅承屹第一次见盛南伊,并不是在机场。 而是在盛家爷爷的忌日上,一家三口回来扫墓。 他们住在酒店里,扫完墓后又匆匆离去。 盛南伊从来没提及此事,可能对他压根没印象。 当时盛南伊也这么笑,明朗灿烂,极富生命力。 让人想起盛放的向日葵,想起红艳欲滴的玫瑰,想起星辰、云霞、暖阳、晨曦,想起一切美好的事物。 可几乎又在转瞬之间,她在墓前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盛南伊是恣意的、张扬的,她的悲与喜、爱与憎都那么外放那么鲜明。 是他不曾体验过的感觉。 即便父母出了意外,盛南伊还是一如往昔,活得恣意。 小心思也有,却很简单,容易琢磨,好哄。 不像现在,心事重重,什么都埋在心里,封闭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他怎么都打不开,怎么都哄不好。 傅承屹拿着照片躺在沙发上,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吴妈悄咪咪进来,见他带着一抹欣慰笑意入睡,酸楚再度来袭,泪水差点奔涌。 年纪大了,真是见不得这些。 她为傅承屹盖上薄毯,着手准备午饭。 谁知傅承屹竟然一觉睡到日落时分。 吴妈做了满桌他爱吃的,他却吃得很少。 难怪清减了那么多。 睡了大半天理应状态恢复了,吴妈竟在他身上看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憔悴。 实在心疼,给他舀了勺龙井虾仁。 见他兴致缺缺,又扯下叫花童鸡的鸡腿放在盘子里,“多吃点,你都瘦了。” 傅承屹勾了勾唇,“谢谢吴妈。” 叫花童鸡是他的家乡菜,用泥土、荷叶把鸡裹好,用火烘烤。 记得刚来盛家时,吴妈总是想方设法地给他做家乡菜,叫花童鸡就是一道。 盛世清也挺支持,让人在后院垒了土灶,方便吴妈烤鸡。 今天的叫花童鸡用了烤箱,味道大差不差。 外皮金黄橙亮,鸡肉鲜嫩酥软,他却食不知味,麻木地咀嚼、吞咽。 吴妈心中五味杂陈,说道:“小姐以前也这样,突然就出国了,也不告诉我去了哪里。 她接手公司没几个月,又出了场小车祸,状态很差,在旧金山待了几个月。 我不能坐飞机,没跟去照顾,她也不怎么跟我提那段经历。” 像完成任务一样吃干净后,傅承屹放下碗筷,“旧金山?” “嗯。在那儿好像还认识了朋友,后来就在那边建了度假村。” 傅承屹当然留意过盛世国际在旧金山建度假村的消息。 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按照规划建在洛杉矶。 他做过可行性分析,洛杉矶比旧金山更合适。 不过,他临走前安排好的棋局,早已被盛南伊掀翻,她要走出自己的人生。 现在想想或许另有隐情。 吴妈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又给他舀了半碗鱼汤,“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别和身体过不去。 你们还年轻,现在不觉得,到我这个年纪才知道有个健康的身体有多重要。 有什么事也别憋在心里,不和我们老一辈的讲,那就多和同龄人交流,比如和小姐啊、林先生啊,你们年轻人多聊聊,说不定会有收获。” “谢谢吴妈。”眉眼终于舒展,傅承屹一口干了鱼汤,起身要走。 吴妈又想起什么,跟着站起来,欲言又止,“那件事……” “您放心,我不会跟她讲。” 吴妈点点头,见他大步流星地冲入夜色,又摇摇头,不知这么做对不对。 可是两人都太苦了,他们还年轻,不该一直苦下去。 —— 傅承屹这几天一直待在砚城,给和筱莹打电话发现被拉黑。 去凌家也没等到人,反而和凌天晔闹了一场,不欢而散。 终于联系上和筱莹,她拒绝交谈、会面,和盛南伊如出一辙。 傅承屹其实知道和筱莹大概和陆斳珩在一起。 他和陆斳珩自打年初打了一架后,一直没说过话,可眼下也顾不上许多。 —— 冬风凛冽,气势汹汹,仿佛要把人间撕碎。 天气糟糕,墓园更显寂寥。 陆斳珩身着全黑,古铜色的脸反而显出几分白净。 狭长的丹凤眼一瞬不瞬地凝着墓碑,神色难辨。 静置片刻后,他弯腰拂去照片上的尘土和枯草,勾出一抹浅笑,“雅昕,我要结婚了。” 两人因为这个案子,陷入争吵与和好的循环反复中。 官司判了,关系总算稳定下来了。 昨天双方父母坐在一起,把喜事定了,元旦订婚,年后结婚。 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自嘲一笑,“我真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这些年,他的心飘无定所,行尸走肉地游走在人间。 如果没有和筱莹,他恐怕体会不到什么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狂风呼啸,旋着叶片起舞,像孩童哭嚎,又像她在怒吼。 他笑容凄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期待我来看你,以后我不会常来。” 手指轻轻描绘她的轮廓,在眉眼处流连。 双眸澄澈,笑容清甜,温婉动人。 乔雅昕是他见过笑容最好看的女孩。 她一笑,他的心田宛若被甘露滋润,所以他总是千方百计地逗她笑。 尽管那些笑容从来不为他绽放。 眸子深谙,藏起深重的哀痛,陆斳珩的嗓音分外暗哑,像鼓起全部勇气才讲出来,“雅昕,看在我为你办过那么多事的份上,放过我,好么?” 他累了。 “你也在。” 声线清越、冷凝,比寒风还要刺骨。 陆斳珩回眸,傅承屹正缓步走来,抱着一束白色雏菊。 第175章 时隔多年为什么你还能让她像当初一样伤心欲绝 时间紧张,来不及定制,和筱莹与陆斳珩一起去商场挑选订婚礼服。 陆斳珩今天尤为挑剔。 和筱莹穿一件他不满意,又换一件还是摇头。 试来试去,整个店里没一件能入他法眼。 据说对的人可以让对方在爱里变回最初的小孩。 和筱莹大抵如此。 费心打造、辛苦维系的淑女形象顷刻间坍塌。 她把换下来的衣服全扔在陆斳珩身上,“你怎么就那么多意见?烦死了! 这个婚谁爱结谁结,我不干了!” 陆斳珩倒是不紧不慢,拎着包跟上去,“不是我挑,一辈子只有一回,当然要做到最好。 这家店品味一般,凸显不出你的美。咱们明天换一家? 干脆把设计师叫来家里,加班加点,还有将近一个月呢!” 短短几句,和筱莹转怒为喜,只是好看的眉眼覆着忧虑,“这哪里来得及嘛!” 她走进一旁咖啡厅,陆斳珩说要去洗手间,她坐下点了两杯喝的。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懂一向无所谓的陆斳珩怎会如此挑剔。 有几件礼服她当真觉得不错,陆斳珩一会儿觉得开叉太高,一会儿又说蕾丝庸俗,一会儿又嫌颜色不正。 家里的意思是订婚也要大办特办,风风光光的。 想必场面隆重,不到一个月,定制怕是要来不及,又要设计款式、挑选材料、搭配珠宝……哪个环节出现问题,都要耽误流程。 和筱莹愁眉苦脸地托腮,一个包包突然出现在眼前。 限量款爱马仕! 和筱莹眼都直了。 孺子可教,陆斳珩总算学会投其所好了。 和筱莹满脸堆笑地回头,笑容僵在脸上—— 傅承屹!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包包放在桌上。 男人泰然自若地坐到对面,一派清冷孤傲。 和筱莹冷眼以对,“傅承屹,你少来打我主意! 我没有伊伊的消息,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你! 整天穿得黑不溜秋,还沉着一张脸,真把自己当二维码了,不扫一下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傅承屹不急不恼,轻哂一声,“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司赢了,不是吗?” 秀气的眉蹙到一处,一双美眸复杂的情绪交织。 和筱莹琢磨几秒才慢悠悠地问:“什么意思?官司赢了,还成你的功劳了?” 傅承屹不置可否。 黑瞳仿若幽潭,深不见底。 和筱莹越瞧越焦躁不安,不觉间慌乱起来。 她和林曕北不会在盛南伊面前提傅承屹,私下可没少提。 林曕北说傅承屹的证词不见得对盛南伊没好处,她当即反驳,还失控地痛骂了傅承屹。 然而,胜诉了。 然而,时至今日,乔家人也没上诉。 不对,从第一次庭审后和曼莉推了她们后,乔家人再也没整过任何幺蛾子。 那…… 对面的男人沉默如山,冷静自持,她一向捉摸不透。 即便他真的在官司里面出了力,一想起盛南伊受过的罪,和筱莹也只剩憎恨与反感。 给他一个白眼,“那你的脸可真大!” 男人不动声色,“我也是巴掌脸,只不过你的巴掌有点小。” 和筱莹:“……” 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傅承屹跟谁说俏皮话呢? 她举起自己的巴掌,“等巴掌落到你脸上的时候,你就知道小不小了。” “要打也轮不到你打。”傅承屹没什么心情说废话,“她在哪儿?” “不知道。” 和筱莹起身要走,被傅承屹一把攥住,瞬间有些恼火,“傅承屹,你放开!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你要耍流氓吗?” 傅承屹没松手,“我不那么说,证词就会无效。” 和筱莹挑眉冷呵,“那你是在做伪证喽?我能去举报你吧?” 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男人低沉的嗓音里铺着一层薄怒。 “和筱莹,有些时候脑子可以不用当个摆设,多动脑有助于预防老年痴呆。” 和筱莹吃痛地抽回手臂,蹙眉的一瞬想到什么,突然小声问:“你的意思是,你那么说有利于伊伊?” 那林曕北说得没错? “傅承屹,你是不是把全世界都当成傻子,玩弄于你股掌之中?” 陆斳珩冷冷上前,狠狠挥出一拳。 和筱莹赶紧拉架,“陆斳珩,你别冲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傅承屹这种大忙人不至于一直蹲她,准备好来找她,定是陆斳珩泄密。 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两个男人互相钳制,杀气腾腾,战争一触即发。 四周有人还在拍照。 和筱莹只能化身和事佬,周旋在两人之间,终于把他们分开。 又去找店长包场,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三人各怀心事地坐在桌前,谁也没开口,气氛十分诡异。 傅承屹把包推过去,“听说你们要订婚了,恭喜,就当是新婚礼物。” 和筱莹蔑笑一声,“我是穷,可不至于被一个包就收买了。” 几十万的包而已,她省省总能省出来的。 “打开看看。” 这个包她朋友背过,内里也没什么乾坤,和筱莹一脸不屑地打开。 白色盒子上印着大牌logo,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打开,眼前一亮—— 竟是一条钻石项链。 四周紧密的水滴白钻,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颗硕大的粉钻。 璀璨夺目,令人心动。 一看就价值不菲,不愧是傅承屹。 和筱莹重重吞咽一口,抵住诱惑,“傅承屹,你什么意思?就算……就算……” blingbling的钻石项链好像照亮了全世界,肆无忌惮地撩拨她的心弦。 一张嘴,哈喇子差点流出来。 太丢脸了! 她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 和筱莹心一横,合上盒子,放回包里,眼不见为净。 “傅承屹,即使你要说对她有利的证词,有必要往她心窝上戳吗? 你可以不来看她,但我不相信你没办法让她清楚你的想法。 你知道她眼巴巴地等了你多久,看过门口多少次,又失望过多少次? 你知道她那天做了噩梦情绪崩溃,抱着我说什么吗? 她说筱莹你知道吗,他就这么从我眼前经过都不看我一眼,好像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她说的时候泣不成声,我只是听着心都要碎了。 她是盛南伊啊! 一直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盛南伊! 看起来强大到能撑起所有、谁都不需要的盛南伊! 却在我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傅承屹,你告诉我,为什么时隔多年,你还能让她像六年前一样伤心欲绝呢?” 第176章 她需要的是一个拥抱,而不是一把刺刀 瞳孔骤缩,灯光仿佛顷刻间昏暗,把他带回阴云密布的那一天。 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傅承屹胸口剧烈起伏,紧咬牙关,竭力保持着冷静。 “我看了,一路上都在看。 正是确认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我才必须先去查看乔雅昕怎么样了。 人没死要怎么处理,人死了又要怎么处理。 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必须立即做出判断,确定怎么做对她最有利!” 和筱莹气笑了,“是是是,你傅承屹永远最理智最冷静最优秀最棒! 你可以两利相权取其重,可你有没有想过伊伊,她当下最需要什么?”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和筱莹激动得怒吼,全身颤抖。 “莹莹~”陆斳珩紧紧握住她的手,把她揽在怀里。 和筱莹靠在陆斳珩胸膛,闪烁着泪光的眸狠狠瞪着傅承屹:“就是这样! 她需要的是一个拥抱,而不是一把刺刀。 傅承屹,倘若你能在她面前停留一秒,叫她一声,问她一句,给她一个眼神,给她一个拥抱,情况根本不会那么糟。 她可能就不会封闭自己,可能会恢复得更快更好。 可你没有! 你用曾经伤过她的那把刺刀,又一次,深深地,刺向了她,刺穿了她。 她现在重伤难愈,你满意了吗?” 重重的责问砸下来,每一句都有千万斤的重量。 却没有把他砸向地底,反而抛向云端。 整个人陷入云朵中,轻飘飘的,却难逃脱,踩不到实处,心里空落落。 原本因傅承屹证词有失偏颇而勃然大怒的陆斳珩,望着气到飙泪的女人,也顾不上其他了,又是哄慰又是擦泪又是倒水,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和筱莹不胜其烦,“我没事,你安静一点。” “你全身都在抖,还说没事,你别那么激动。” “陆斳珩你真的很烦。” “烦你怎么了?烦你也受着,烦你也只能嫁给我,和筱莹,我告诉你,你跑不了,这辈子都跑不了。” …… 两人旁若无人地在傅承屹面前上演小情侣打闹。 一举一动,一字一句,皆成刺得他血肉模糊的刀。 疼痛从心口疯狂蔓延,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和筱莹却没打算放过他,“傅承屹,你只想过问题怎么处理,你有没有一次试着相信她呢?” 傅承屹重重蹙眉。 这个问题难倒他了。 相不相信重要吗? 不管相不相信,他都会在第一时间为她处理。 须臾之间,会在脑海中调动一万种后果及相应的处理方式,从中挑选对她最有利的。 和筱莹狠狠擦掉最后一颗泪,笑容冰冷又无奈,“傅承屹,你挺棒的! 真的,不用质疑,我就是在非常真诚地赞美你! 其实你根本就相信,伊伊主观意义上想杀乔雅昕吧? 当年你也相信伊伊想要颜梦的命吧? 所以,是你花钱去乔家和颜家封口的? 哈……你根本没相信过她。 是啊,你是傅承屹,只管结果是否有利,怎会管她无不无辜呢?” 一场新的风暴没有预兆地席卷了咖啡厅。 黑云压城,犹如末日来临。 和筱莹把包和项链一并砸过去,厉声斥道:“像你这种狂妄自大的男人,为了达成所愿不择手段把人往死里逼的狗男人,根本配不上伊伊! 傅承屹,我诅咒你,爱而不得,孤独终老!” 人在兴头上,行为也跟着失控。 和筱莹端起桌上的咖啡,怒泼傅承屹。 咖啡混着晦暗的灯光,描绘出男人眉眼间凌厉清冷的线条。 傅承屹抬眸,晦暗不明地凝着她。 和筱莹冷不丁地心头一颤:妈呀,她是不是太张狂了? 那可是傅承屹诶! 她看向陆斳珩,两脸懵逼。 和筱莹拉着陆斳珩瞬间逃之夭夭。 几个店员目睹这一幕,不知该不该上前。 傅承屹浑不在意,又魂不守舍。 扯了几张纸巾慢慢擦脸,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和筱莹的话。 他真的做错了吗? 第一时间考虑后果而非情绪,用理性压制感性,确保决断不会失误。 做好充分准备,哪怕面对最坏的情况,也能争取到最利于她的辩论。 他甚至在走向坠楼位置时,已经把怎么向警方向法官交待、从哪些方面替盛南伊辩护都捋清了。 他以为这才是能为盛南伊做到的极致。 可和筱莹说,她需要的只是一句关心、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句相信。 荒谬。 却也分不清谁比较荒谬。 这究竟是男女的思维差异还是他与她的个体差异? 开车回瑾市的路上,傅承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过往画面一一浮现,两人确实存在巨大差异。 之所以能相安无事地过了那么多年,是因为盛南伊以前的心思并不复杂,他一眼就能看穿。 如今盛南伊自我封闭,他看不穿了,也没办法及时有效地应对。 平嫂打电话说,她正在收拾乔雅昕住过的公寓。 “傅先生,乔夫人把值钱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 还里有一个很大的铁箱,里面是乔小姐折的千纸鹤,乔夫人说是破烂,要我扔掉。 不过,这个箱子乔小姐一直很宝贝,您看要怎么处理?” 男人心不在焉地道:“带回鹿苑吧。” 那套公寓作为条件之一,转赠给乔家了。 乔家迫不及待地转手,已经找到了买家。 她的东西乔家不要,根本无处可去。 既然是宝贝的物件,傅承屹打算有机会烧给她。 回到鹿苑天色已晚,平嫂离开了,箱子放在书房里。 盒子比想象中还要大,将近一米见方。 简约的白盒子,没有多余装饰。 乔雅昕最爱白色,穿的用的,都是白色。 初见时她就穿了条白裙子,白裙干干净净,她的笑容与眼神也是干干净净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那么干净了。 盒子上带了锁,是个白色天使的形象。 钥匙放在盒子上,是一把黑色的恶魔棍。 开锁时,要将恶魔棍插进天使的胸口,旋转三下才能打开。 傅承屹忽觉胸口一窒,轻轻蹙了下眉。 盒子打开,五颜六色的千纸鹤映入眼帘,满到都要溢出来。 【傅承屹,你有愿望吗?千纸鹤代表美好与希望,据说折一千只千纸鹤,就能愿望成真啦!】 第177章 想要什么她说过的,他却不敢当真 【傅承屹,这是我折好的一千只千纸鹤。你对着它们许愿,愿望就能实现了!】 【任何时候,愿望都要靠自己实现,而不是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能寄托在迷信上。】 【傅承屹,你别这么严肃嘛~就当它是个美好祝福,你快来许愿!】 最终,千纸鹤他没收,愿望也没许。 那她呢? 折了这么多千纸鹤,许下的愿望有实现过吗? 傅承屹随手捡起几个,放在掌心端详,一瞬想起了更多。 上学那会儿,班上的确流行过一阵儿折千纸鹤。 女生折好了,有的挂在树上,有的制成门帘,有的藏在家里,有的藏在心里。 那时盛南伊还没回国,不知有没有折过。 应该没有吧。 她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大可不必费神费力地去折千纸鹤许愿。 其实盛南伊懒得很,能动嘴皮子的从来不动手,能偷懒的绝对不积极。 哪怕看似费尽心思地撩他,实则出力的还是他。 就连拉小提琴都算不得努力,全凭一点天分和好老师维系着。 上台表演失误了,下台就要怒砸小提琴。 被讽刺了,当众怒摔奖杯。 人小脾气大,比天都大。 一想起盛南伊,傅承屹唇畔不自觉地上扬,胸口却愈发沉闷。 视线由模糊回归明朗,傅承屹这才发现千纸鹤身上有字,拆开来看。 千纸鹤采用统一纸张,只有颜色上的不同。 纸上印了一行字—— 【念你,知行窃语,日复一日;爱你,生之欢愉,年复一年。】 眼神蓦然黯下来。 是她。 也是他。 傅承屹眯了眯眸,想循着折痕复原千纸鹤,却在背面发现字迹—— 【哇塞,盛家小姐好漂亮哦!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女孩子?盛家的伯父哥哥也好疼她,简直像个公主,还能和承屹住在一起,真羡慕她!2009.7.10】 傅承屹眉头跳了跳。 那是盛南伊回国的第四天,乔雅昕可能来给他送书时遇到了盛南伊。 所以她起初只是羡慕而已,羡慕盛南伊漂亮、受宠。。 就像他初见盛南伊也羡慕过她的感情外放、生活恣意。 其实男女之间并没有那么巨大的差异,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不过是基本的人性而已。 盛南伊呢?她会羡慕谁? 傅承屹冥思苦想,也没找到合适人选。 如她这般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女孩,应有尽有,高傲又骄矜,或许不会羡慕旁人。 傅承屹又打开一个蓝色的千纸鹤—— 【他们领证了,明天就是婚礼。婚礼……傅承屹,你真的要娶她吗?那我又算什么?我们的过去又算什么?失去了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2013.3.11】 他过完生日达到法定婚龄,第二天便去领证了。 第三天,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乔雅昕当天割腕。 爱而不得时,乔雅昕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选择了放手,自己放开的同时也逼迫对方放开。 盛南伊最终还是没为难他,同意离婚。 其实他和盛南伊也并没那么多不同,不是吗? 他又打开一个粉色的千纸鹤—— 【刚才……他们在小树林里亲吻诶!傅承屹……好像很会(*^▽^*)如果他亲的是我,该有多好o(╥﹏╥)o2010.4.30】 那天是运动会,盛南伊来学校观看他游泳比赛。 他不喜欢比赛,上大学后也不再需要通过奖项获得盛世清认可。 院里老师轮番游说他好几天,他都没应。 盛南伊偷偷替他报了名,说从没见过他比赛,一脸期待。 他断层第一,全场沸腾,谁知盛南伊反而拉着脸,怒气腾腾地往外跑。 他边穿衣服边追,一路追到小树林,她还是噘着嘴老大不高兴。 问了半天,他才弄明白,盛南伊嫌他脱得只剩泳裤,被全校女生看,被占了便宜。 就……又霸道又可爱。 那天两人确实亲了挺久。 久到他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 没想到乔雅昕会一路跟随,见两人亲密也不回避,还津津有味地欣赏、幻想。 他有点琢磨不透乔雅昕的心思。 记得除夕夜,他看见林登要亲盛南伊,气得差点肝胆俱裂,完全压制不住,开车离去。 跨年夜那天,乔雅昕脱了衣服抱住他,门外的盛南伊也扬长而去。 所以,他和盛南伊很多时候的反应也是相似的。 看得越多,脑海中涌现出的画面越多,傅承屹越发现自己与盛南伊相似。 明明如此相似,为什么会不了解她的需求呢? 和筱莹的话在他耳畔回荡,一遍又一遍,悲痛又愤怒。 突然,一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循着记忆穿梭而来—— 【傅承屹,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头皮发麻,傅承屹苦笑一声。 原来她说过。 她想要什么,她分明说过。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却不敢当真。 给不了的东西,怎么敢应允? 空大的鹿苑分外安静,只余风从四面八方吹动树梢和玻璃的声响。 没有星星的夜空,漆黑一片。 一如他的眸,一如他的心。 可他心里有个巨大的洞,亟待填充。 怎奈天地之间的风,从里面穿梭来去,反而将它洗劫一空。 天好冷,他好空。 每个夜晚都那么煎熬。 —— 十二月初,白昼一天天变短,黑夜一天天变长。 傅承屹早已习惯了长夜漫漫与独自等待。 林曕北下车后,他才跟着下了车。 略显疲惫的眼瞳镬住目标后犀利如常,他勾唇,“一起坐坐?” 林曕北未觉意外,无奈地点了头。 两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正值下班,路人繁多,分外喧嚣。 白发苍苍的老夫妻相互搀扶着遛弯儿。 外卖员健步如飞,刚下班的年轻人一脸疲态地踱步。 少年一溜烟儿消失在视野中,身后的老妇人一边喊他慢点儿,一边与熟人打着招呼。 遛狗的大爷不知又犯了什么错,被大妈一路指责,倒也不争辩,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 …… 再寻常不过的人间日常,两人好像从未体味过,暗自沉默。 林曕北双腿交叠,一手摩挲着公文包的边缘,一手随意搭在腿上,云淡风轻,好像真的在单纯感受生活。 傅承屹亦是如此。 英挺的眉峰舒展,四处游弋的视线没什么焦点,闲适淡然的模样,仿佛只是走累了在此歇歇脚。 天色晚了,人流少了,还是没开口。 谈判最忌过早亮出底牌。 傅承屹是个中翘楚,一贯十拿十稳。 可惜在露面那刻,胜负已分。 他笃定却平淡地道:“你知道。” 林曕北回得坦诚:“如果你昨天来,我会说我不知道。今天刚好知道,但我不会说。” 第178章 因为她只爱过我一个,这就是我的机会 林曕北平静冷淡的眸里掺杂了些许敌意,掩在银框眼镜与昏暗的灯光下,逐渐消弭于夜色中。 傅承屹不轻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兀自沉默。 林曕北语气愈发冷淡了,“我不是没提醒过你。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能弥补。” 清越的声线夹了丝无奈,“我也有我的迫不得已。” 人工湖上空起了薄雾,氤氲的雾气被风吹得左摇右摆,像灵魂舞者的轻纱曼舞。 一路舞到林曕北的眼里,遮掩了他真实的情绪。 仍轻笑着,“傅承屹,你不能既要又要,世界上没有这种好事。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回答他的是更为漫长的沉默。 寒风猎猎,如同千万把尖刀,捅破所有。 月色泠泠,男人轮廓分明的线条愈发硬朗,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 他冷硬的唇角微微勾起,漆黑的眼瞳迸出坚决的利光,“林曕北,我只说两点,倘若你能反驳,我不会再来找你。 第一,你不得不承认,我是她离开的重要原因之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结我不解,便是她终生的疙瘩,她不会真正好起来。 第二,一个独自外出的漂亮女性,是全天下最弱势的群体。何况现在病毒肆虐,大环境又不好,你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吗?感染了怎么办?再发生去年的无差别枪杀案怎么办? 我说完了,你考虑一下。” 刺骨寒风吹得脸生疼,也刮走了林曕北一贯的从容。 他重重敛眉,银框眼镜再也兜不住他的无力。 最近所有人见他第一句都在问盛南伊去哪儿了。 他为她保守秘密,为她苦想出路,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 可他明白,他只是她退无可退时的又一条退路,却不会是她前进时可能会选的那条岔路。 初相识时,盛南伊已经名花有主,他只能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 再后来,她感情稳定,他远赴美国,他们是两条相交后注定渐行渐远的直线。 可一场车祸改变所有。 他帮她从难缠的官司中脱身,却发现自己深陷其中。 明知自己不在候选名单,他还是选择默默守护,毕竟陪伴也算安慰。 可他不是圣人,他有私心杂念,他也有七情六欲。 他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坠入曾经历经艰辛爬出的泥潭,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现在甚至还要推波助澜。 心痛到无以复加,连呼吸都成了煎熬。 傅承屹说完想说的,起身离开。 林曕北闭了闭眼,徐徐说道:“12月7日,温哥华飞洛杉矶,航班ua387。 她支付出现了问题,我刚帮她买了飞机票。” 男人的身影微顿,“谢了。” “傅承屹,”林曕北卷翘的唇边漾出苦涩,“你有没想过,即便见了面也没用。她很执拗,比从前更甚。” “见面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是我的事,不用你费心。” 林曕北:“……” 傅承屹大步流星,林曕北突然抬高分贝,悲愤道:“傅承屹,你凭什么?” 颀长的身形顿住,伫立在一片暖光中,却比冬夜更冰冷,比寒风更凛冽。 “因为她只爱过一个人,这就是我的机会。” 林曕北哑然失笑。 艰难扯起的笑容被十二月的风吹得僵冷,破碎。 是啊,傅承屹永远有机会。 他和凌天晔、黎聿、林登都败得一塌糊涂。 不是败给傅承屹,而是败给一颗只能装得下傅承屹的心。 他们不是被踢出局,而是根本没拿到过入场券。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年少时不能爱上太过惊艳的人吧,从此别人都难入法眼。 其实这半年多,盛南伊伪装得很好,好到以假乱真。 可惜她能扮演开心,能扮演乐观,偏偏演不了噩梦来袭高烧不退时不去喊他。 冲锋陷阵时能单枪匹马,脆弱难过时却会第一时间想起。 —— 12月7日,温哥华机场。 一身黑色冲锋衣的女人推着登机箱,脚步迅疾。 她睡眠很差,昨晚多吞了几片安定,没想到睡过头了。 还好行李不多,无需托运。 右脚还是不太能跑,现在的速度勉强能接受。 安检时她快速瞟了眼时间,估摸能踩点到。 与此同时,登机口大排长龙,轮到经济舱乘客登机了。 傅承屹双眉紧锁,目光如炬,一一盯着登机旅客,生怕错过。 再次查看林曕北发的消息,日期、航班都没错。 可贵宾室没人,登机口也不见人。 是发现端倪取消了行程?还是出了意外? 傅承屹的头隐隐作痛,像紧绷的弦被狂肆地弹拨,铮铮作响。 接连穿过几个奢侈品店,盛南伊望着指示牌,终于放慢了脚步,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有时间。 右脚有点疼了,不知是刚才走得太快,还是去落基山脉看雪冻着了,她蹲下来缓缓。 傅承屹又一次起身张望。 登机口突然开始广播—— “前往的洛杉矶的ua387次航班即将起飞,请盛女士、傅先生两名旅客尽快前往27号登机口登机,登机口将于五分钟后关闭……” 神经猛地一紧,盛南伊抬头望去。 登机口人影稀疏,一览无余,工作台前那抹黑色身影熟悉得令人心惊。 他侧站着同工作人员讲话,手臂微抬,不如往日冷静。 倏地望向这边,似在寻些什么。 盛南伊蹲在地上,又有登机箱挡住大半身体,还戴着棒球帽和口罩。 他没发现。 心跳瞬间紊乱,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 盛南伊攥紧登机牌,抓着座椅扶手挪动过去,坐下来。 双臂撑额,闭上眼,勒令自己平复。 傅承屹尽管第一时间阻止了复播,却深知为时已晚。 定睛在流动的人群中扫了一圈后,拉着登机箱匆匆离开。 黑色大衣的男人从她身边一掠而过,迅疾如风。 盛南伊冷冷勾唇,眸底一片清凉:他没看到她,又一次。 登机口关闭前半分钟,她跑过去。 机场播报,意味着乘客已经办理过值机手续。 傅承屹定是前去调她的值机、安检信息了,说不定还会拿到监控。 且得费点功夫唇舌,应该赶不上登机。 谁料工作人员见她递上登机牌,当即拿起手机—— 第179章 不惜代价找到盛南伊 盛南伊一把夺过手机,摁灭,冷冷勾唇。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翻译过来就是少管闲事。 你也不想因为泄露乘客隐私,而被告上法庭面临巨额索赔吧?” 清凌凌的眼眸,水泠泠的语气,不寒而栗。 盛南伊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她,“登机口会准时关闭的,对吗?” 工作人员木讷地点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盛南伊欣慰地接过登机牌,消失在登机口。 —— “林曕北,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还是说,我的存在已经成了你的困扰,你着急摆脱?” 冰冷的语气让温暖的卧室骤然降到零下。 林曕北一个激灵,从被窝里爬起来。 才六点,还没到起飞时间。 所以……傅承屹暴露了? 林曕北捏着眉心,慌忙解释,“伊伊,我……” “林曕北,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她的嗓音中冷漠中透着疲惫,让他如坠冰窟。 一句话都没讲完,电话便被挂断。 林曕北再打去发现被拉黑,换号打过去发现她关机了。 盛南伊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后,丢在水杯中,抵达洛杉矶后果断丢弃。 之后她转机去了墨尔本,机长帮忙搞到的特殊票,系统里查不到。 傅承屹再怎么神通广大,想查到也要费不少功夫。 去到熟悉的城市,她行动要自由很多。 而傅承屹在洛杉矶,开始了漫漫无期地等待与漫无目的地地搜寻。 心力交瘁后,傅承屹给程斌发出指令: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不惜代价地找到盛南伊! “叮咚”一声,傅承屹收到林曕北的信息—— 【她的状态可能比想象中更糟,别逼太狠了。】 晨曦初露,光芒温柔地洒耀人间,唤醒沉睡的生灵,带来新生与希望。 傅承屹却盯着手机,如坠谷底。 片刻后,他发给程斌:【算了。】 —— 凌晨已过,林曕北仍无睡意,凝着对话框里的红色感叹号发呆。 听说小赵、小董还能收到她的工作安排。 听说吴妈、和筱莹还在同她聊天。 唯有他的特权被剥夺了。 那天她说——【林曕北,你以为你是谁?】 是啊,他以为他是谁? 往深了说是朋友,往浅了说是下属。 一旦触及底线,一切也都成空。 可林曕北还是不放心,想方设法地道歉。 盛南伊只在微信、公司账号、工作邮箱三处活跃,他发过好几封邮件了。 今晚,再次打开邮箱。 邮件很长,从初见一直写到现在…… 盛南伊望着密密麻麻的字,视线渐趋模糊。 林曕北是个特别的存在,她非常信任他。 林曕北冷静理智,却与某人不同,他有温柔的底色,有近乎纵容的善良。 他从不给她的情绪额外染色,让她在绝望时更绝望,直至坠入情绪深渊。 他也不会以救世主自居,动辄倾其所有。 而是一个绅士、一个君子,既不冷眼旁观,也不狂妄自大,陪伴却不干涉,只做分内之事。 他像一面镜子,平静真实地映出完整的她,令她得以正视自己,也突破和重塑自己。 可这封邮件的最后,林曕北却说—— 【伊伊,我也自私,自私地想尝试所有可能医好你的药。】 盛南伊静静合上电脑,红红的眼睛看向窗外,没有焦点。 —— 灯火通明的町茂府,徜徉在夜色下,一片繁华与喧嚣。 张枫为章然举办了隆重的生日宴会。 除公司的中高层外,张枫还邀请了不少生意伙伴。 客厅被装饰成小型舞池,章然邀请傅承屹跳第一支舞。 傅承屹兴致缺缺。 在全场目光的聚焦下,他同意了。 傅承屹之所以同意,并非全场目光施压,而是不确定章家父女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在扳倒盛世清一事上,张枫确实出了不少力。 望安集团成立时,张枫也注了资。 因为感激,他让张枫做了董事长,其实他持股远高于张枫。 公司如何发展、运营,一直是他劳心劳力。 张枫原名章博理,扳倒盛世清后,改名换姓来到瑾市。 他身体不好,不常露面,很少来公司,甚至还缺席过两次股东大会。 提起望安集团,莫说外人只知傅承屹不知张枫,内部员工大抵如此。 何况望安集团的“望”与“安”,分别取自于傅承屹的父母:傅望之、顾橙安。 整个公司仿佛和张枫没多少干系。 不过在乔雅昕离开公司后,章然接替了她的职位,又凭借董事长父亲的助力,进公司一年内已经坐上副总裁的位子。 她出身好,能力强,连傅承屹对此都没异议。 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章家突然高调举办生日宴,必有蹊跷,傅承屹百忙中抽空来了。 黑云压城,风雨将至。 屋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在温馨的灯光下,一首《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缓缓拉开舞会序幕。 舒缓的曲调撩拨着他近来格外敏感的神经。 盛南伊回国的欢迎派对也跳舞了。 第一首舞曲也是《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第一支舞也是她邀请的他。 听说他母亲以前是个专业舞者,却因伤不能再跳。 大概继承了母亲的基因,盛世清也为他找老师学习上流社会一切该会的礼仪,他在跳舞方面也颇有造诣。 举手投足,风范尽显。 只是因为想起盛南伊,傅承屹一直在分神。 章然突然“哎呀”一声,往地上摔去。 等他反应过来,章然已经脸色惨白地坐到地上。 细长的高跟鞋都断了,脚腕立刻肿胀起来。 傅承屹抱起章然回到房间,脱掉她的鞋子,仔细查看。 修长的手指在红肿的脚腕上轻轻揉捏,“抱歉,是我分神了。” 章然疼得嘴唇发白、泪水盈眶,却对他莞尔笑道:“不怪你,是我没有站稳。 说起来,我真不该挑这个时间还邀请你来参加生日宴,你本来就因盛……” “然然,怎么样了?”张枫焦急跟上来,见傅承屹手里抓着章然的脚,脸色微僵。 傅承屹沉声道:“像是骨头错位了,还是去医院吧。” “既然不是骨折,那就麻烦承屹哥了。你不是会推拿正骨吗?” 见男人神色一顿,章然微笑解释:“我看你办公桌上放着好多有关推拿正骨针灸的书,还做了标记,你应该很懂这些吧?” 第180章 一个女人猛地撞进怀里 须臾之间,傅承屹松开章然的脚腕,神色语气冷淡了不少,“只是随便看看,并不精通,也没实操过。” 纤白手指把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如瀑长发涌动着柔和的光泽。 章然笑得分外温柔,“能做第一个,是我的荣幸。” 张枫眯了眯金丝眼镜后方的利眼,声线低沉,“承屹,既然你懂,试试也无妨。” 傅承屹徐徐起身,拒绝意味明显。 口袋中的手机震了下,他掏出来看。 古井无波的眸倏然一亮,连日来郁结万分的俊脸都亮了不少。 他对章然说道:“抱歉,有点急事,让程斌送你去医院吧。” 又对张枫微微点头,转身离去,张枫却喊住他。 “承屹,听说你最近不常去公司。”张枫抬抬金丝眼镜,慢悠悠地道,“我身体不好,又无心事业,公司的事以后还要靠你和然然上心。” “明白。” “你和盛家丫头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 这原本是你的私事,我不好多嘴。 不过盛家那丫头,多次牵扯进命案里,虽然都能脱身,名声却不好挽回,听说盛世股价都跌到一半了。 知鱼之乐的计划,你是不是该考虑换个合作对象?” 顷刻间,男人周身萦绕起层层冷气,嗓音冷沉,“我自有分寸。” 张枫瞳孔微微一缩,素来温和的嗓音里也铺了层浅淡的怒意,“望安集团是你我的心血,我当然相信……” 傅承屹不客气地打断,“倘若董事长想关心公司的发展,承屹改日再来奉陪,眼下我有更要紧的事去办。” 章然不等父亲发言,“承屹哥,那你先忙。” 傅承屹没有多言,大步离开。 张枫盯着章然红肿的脚腕,面色愈发凝重,“女人征服男人的法子有很多,苦肉计是最笨的。” 章然面色不改,清泉似的眸子凝着他,“爸,您说什么苦肉计?” 张枫捏住她纤细的脚腕,倏地用力。 只听“咔吧”一声,章然疼得喊出声,眼泪直掉。 “活动一下试试。” 章然拭去眼泪,活动脚腕,由悲转喜,“好像可以动了诶。爸,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正骨了?” 张枫面色不惊,“久病成医。” 章然脚踩在地上试了试,好像可以走了,也不怎么疼了。 张枫突然语重心长地道:“傅承屹绝非良人,你要慎重。 从前他能为复仇利用盛南伊,事成后又弃如敝屣。 明天同样也会为了其他人其他事,这么对你。 然然,他不是你能拿捏得了的,我看金丰赵家的公子就很不错。” 章然难得敛起笑意,“爸!” 张枫面露无奈,“我怕你成为第二个盛南伊。” 章然抬起清凌凌的眸,语气坚决,“我不会。再说不是还有您吗?您手里可握着更大的筹码。” 狭长的眸子骤然一缩,迸出精锐的光,张枫缓缓牵起唇角,“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手里有更大筹码?” 章然站起来挽住他的胳膊,粲然一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相信爸一定会帮我把好关的。 哎呀,我脚怎么还有点疼呢? 爸,那我今天不下去了吧,请您帮我去招待,可以吗?” 张枫意味深长地笑笑,下楼。 一声惊雷,天空飘落零星雨滴。 傅承屹已经坐在驾驶座上了,程斌突然打开门坐进副驾。 一记冷眸扫过来,他蓦然心惊,讪笑,“傅总,要不还是我开吧?” 傅承屹盯着腕表,“有话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程斌抬眸,对上他透出几分不耐烦的寒眸,赶紧清清嗓子,“就是……您不觉得您和章小姐有点……” “一分钟。” “有点暧昧了。现场有那么多人,怎么就是您抱她进去呢?” “我离她最近。” “那您知不知道,您抱她进房间后那些人都在说什么?说你们好配,还要嗑cp,给你们取名屹然决然…… 傅总,不是我说哈,认定了谁就要一心一意,得洁身自好,别一会儿招惹这个,一会儿又去招惹那个……” 俊脸无波,傅承屹只是冷冷盯着他,“我招惹谁了?我哪儿不洁身自好了?” 程斌握拳轻咳,“我的意思是,您现在首要任务是攻略大小姐,还是别到处沾花惹草了。” 傅承屹还是冷冷盯着他。 程斌肉眼可见地慌,“不是,傅总,我的意思是男人不能朝三暮四。” 傅承屹依然冷冷盯着他。 程斌讪笑,“傅总,我想说的其实是,贞操是一个男人最珍贵的彩礼。” 傅承屹冷笑,“看不出来,你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还挺充足。” “那还不是傅总教得好。” “滚下去。” 天空低垂,乌云黑压压地齐聚上空,张牙舞爪地,像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人间。 忽的又一声惊雷,豆大雨点砸落下来。 黑色宾利冲破雨雾,疾驰而去。 三楼窗边,章然一路目送,清眸中最后一抹光也逐渐消弭。 —— 大雨来势汹汹,去势也匆匆,没过多久已经天朗气清了。 只是寒风凛凛,刮得车窗猎猎作响。 抵达盛和天际时,已近凌晨了。 老张一看傅承屹立马迎上来。 三小时前,他给傅承屹才发过消息—— 【傅总,盛董好像回来了。驾驶座上是小白,不过后座的人戴了帽子,我不是特别确定。】 傅承屹落下车窗,老张凑过来轻声道:“傅总,我一直帮您留意着呢,盛家这几小时都没人进出。” 傅承屹微微点头,长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叮咚——” 老张收到微信转账,惶恐不安,“傅总,您这是做什么?” 这么大数额,他可不敢收。 再说,他也不是因为钱才给傅承屹通风报信的。 “烟钱。还有,保密。” 男人来到盛南伊的别墅门口停下,二楼依然漆黑一片。 他看了眼腕表,又来晚了。 忽而,二楼有灯亮起。 虽然不是盛南伊的房间,傅承屹还是立马下了车,控制不住敲门的冲动。 手指尚未碰上门铃,门缓缓打开,一个女人猛地撞进怀里。 扑入鼻腔的白茶香,冷冽清淡。 一瞬触动他的神经,全身细胞活跃起来。 女人浓密的发落在胸前,有几根被风扬到脸上,发梢微卷,柔和缱绻。 在夜色下,她的手指格外白皙,又细又长,正抓住他的大衣。 他的心跳瞬间紊乱了节奏,再寒冷的风似乎都热烈起来。 第181章 姐姐早呀,我现在正和姐夫在酒店里呢 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美妙。 傅承屹刚要箍紧怀中的女人,只听一道甜甜的嗓音喊道:“姐夫!” 那女人抬头,露出与盛南伊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头上戴了个红色发箍,衬得脸蛋更加白皙。 她甜甜笑着,扑面而来的青春洋溢。 与脸一并阴沉的是他冰冷的嗓音,“郁宁晚?” 盛南伊舅舅家的表妹,他们有很多年没见了。 所以老张说的在车里的女人是她? 傅承屹重重蹙眉,倏地松开她。 郁宁晚却很热情,“哇,真的是姐夫!好久不见。” 皱得有棱有角的眉不觉间又舒展开:不得不说,这声“姐夫”他很受用。 “你怎么在这里?” 郁宁晚没回,凑上前盯他看了几秒,“姐夫,你是来找姐姐的吗?” 傅承屹不置可否。 “姐姐不在,不过我……” “你知道她的下落?” 郁宁晚笑得人畜无害,“姐夫想知道吗?可我还没吃晚饭呢!” 傅承屹深知吃人家的嘴短,开车带她去吃夜宵。 凌晨后的砚城仍旧一片繁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高档餐厅也有不少。 郁宁晚吵着要吃大排档。 冬天,又是闹市,这种地方不好找。 最后,郁宁晚勉为其难地选了家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的烧烤店。 傅承屹微微蹙眉,坐在长凳上,清冷矜贵,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郁宁晚心情极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酒足饭饱,兴致不减,又要去抓娃娃。 “姐夫,我抓不好诶,你帮帮我!” “姐夫,你那么厉害,一定很会抓娃娃吧?” “哇,抓到了,姐夫真棒!” “姐夫,我要那个猪!” 傅承屹在一声声“姐夫”中迷失自我。 操纵商界的一双手,操纵娃娃机依然得心应手。 郁宁晚抱着满怀的娃娃,眉开眼笑,“姐夫,你这双手简直为抓娃娃而生!不愧是我姐爱过的男人!” 爱过。 这两个字不太中听。 傅承屹顿时了无兴趣,“郁宁晚,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路上把该交待的交待清楚。” 郁宁晚才不要,把娃娃往他怀里一堆,撒腿就跑。 夜色越来越深,傅承屹的脸越来越黑。 郁宁晚跑进一家ktv,傅承屹也只能跟进去。 郁宁晚表演欲旺盛,一会儿cos唱跳天后,一会儿分身有术男女对唱,一会儿撕心裂肺把自己都唱哭。 酒瘾也大,吃饭时已经喝不少了,唱到口渴直接拿啤酒当水灌。 傅承屹再度拧眉。 郁宁晚醉醺醺地塞来一只麦,“姐夫,你干坐着多没意思,一块唱!留下来eon!” 脸蛋飞起红云,杏眸迷离,笑脸盈盈,像她。 傅承屹把话筒扔下,拽她走。 “姐夫,不要!我还没唱够!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哎哎哎,你干嘛关掉? 傅承屹,你怎么这么扫兴?难怪姐姐不要你了!” 男人身形微顿,郁宁晚挣开他,一屁股坐下,举着酒瓶咕咚咕咚,拿眼斜他,“瞪什么瞪?凶什么凶?傅承屹,你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语气也像。 幽瞳深深,晦暗不明,傅承屹也坐下来。 郁宁晚点了首空耳神曲——《schnappi》。 傅承屹没听过,只觉郁宁晚意有所指,一直重复—— 【schnischnaschnappi schnappischnappischnapp schnischnaschnappi】 接下来二十几分钟,空大的包厢陷入单曲循环。 傅承屹忍无可忍,把女人强行带走。 郁宁晚不想走,躺在地上就要睡,傅承屹只能带她去最近的酒店。 他把郁宁晚放在床上,人却没走。 郁宁晚喝得太多,醒了就要去洗手间。 一下床,对上那道烁烁目光,瞬间花容失色,尖叫着跑上床裹紧被子,“啊啊啊!姐夫,你?我?我们?” 傅承屹一脸冷沉,“郁宁晚,你能不能有点成年人的思维?” 郁宁晚闻言更郁闷,“成年人?那姐夫……你是对我做了只有成年人才能做的事吗?” 傅承屹:“……” 傅承屹:“郁宁晚,我没时间跟你闲扯,告诉我盛南伊在哪儿?” 小鹿一样的眸子透着纯情无辜,“我好像没说过我有姐姐的地址吧?” 傅承屹冷冷起身往门口走去。 “姐夫,你别生气嘛!如果你要找姐姐,那我现在就打给她!” 傅承屹走到门口时,郁宁晚已经打通了电话。 “喂?” 女人清淡的嗓音勾魂摄魄,猛地拽住他。 “姐姐,早呀!我现在和姐夫在酒店里呢!” 傅承屹:“……” 冷厉的目光好像要生生切割了她,郁宁晚赶紧解释,“不是,姐姐,其实我想说,昨晚姐夫好像把我当成你了……” “郁宁晚!”傅承屹劈手夺过手机,发现对方已经挂断。 “郁宁晚,”他不重不轻地咬着字,怒气喷薄欲出,“耍我?” 郁宁晚无辜眨眼,“姐夫你别误会,我马上跟姐姐解释!” 郁宁晚又一次拿起手机,傅承屹却失了耐心,出门后直奔盛世国际,点名要见林曕北。 前台礼貌问道:“请问傅总有预约吗?” 傅承屹目光咄咄,凌厉逼人。 前台只能当他面打电话给法务部,又如实汇报,“抱歉,傅总,林部长正在开会,您看您是要等一会儿还是改日再来呢?” 傅承屹一双寒眸依然凝着她,“告诉林曕北,要么他下来,要么我上去。” 周身裹着冷气,气场强大,前台只能又一次报上去。 —— 林曕北一坐下来,便把手机扔过去,没好气地道:“你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还有脸来找我? 托你的福,我现在完全联系不上她。” 满屏的红色叹号,熟悉得令人想笑。 总算有人能分享不受待见的苦,傅承屹的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气势依然逼人,“林曕北,我还是说两点。 第一,我不是没办法找到她。用假的ip地址和大家联系,骗骗旁人也就罢了。” 林曕北沉默地扶了下眼镜。 盛南伊用假ip确实糊弄了公司一票高层,他却清楚盛南伊不可能满世界跑。 劝傅承屹稍安勿躁,就是怕她回不去心安的地方。 傅承屹继续道:“第二,她已经不信任你了,意味着她在紧急时刻能求救的人又少一个。” 林曕北更沉默了,凝着窗外。 咖啡厅外,大雨滂沱。 盛世国际大楼高耸入云,没在黑云中。 花木黯然,在风中摇摇欲坠。 眼睛后方的眸子微微眯了下,林曕北收回视线看向对面,轻淡的嗓音说道:“有个地方,应该能等到她。” 第182章 是的,他们是有一个孩子 1月底,洛杉矶。 青葱的灌木丛后,柠檬黄院墙上有一幅幅手绘,富有童真稚趣,引人驻足。 盛南伊无心欣赏,推着行李箱步履匆匆。 一个华裔女孩笑着迎上来,笑眼弯弯,很有亲和力。 盛南伊摘下墨镜,沉着一张脸,“那对夫妻什么身份?审核能通过吗?院长现在什么态度? betty,我强调过的,有任何风吹草动要及时汇报,这种事情我不允许再出现!” 说到最后,恼怒与警告的意味并存。 betty笑容消失,惴惴不安地道:“您别急,今天还是那位先生自己来的,肯定办不成。” 办公室里,女院长慈眉善目的脸上布满无奈,“抱歉,先生,您妻子不来,文件再齐全也不符合规定。” 男人声线低沉磁性,语调散漫,“她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话她听了太多遍,把文件袋推回去。 突然响起两声急促的敲门声,尚未回应,门已被打开。 一个女人急不可耐地闯入。 男人蓦地转身,瞳眸骤缩。 盛南伊身形一顿,全身僵硬。 奇经八脉好像同时被封住,张开的嘴巴既合不上,又吐不出一个字。 傅承屹神态坦然,上下打量过后,勾起唇角,看向女院长,“我就说她正在赶来的路上。 院长,这是我们的身份证、护照、结婚证、中美两国的地址、孩子的出生证明、亲子鉴定书……” 说着,他转头看向盛南伊,“亲爱的,我有遗漏什么材料吗?” 院长与betty这才get到重点,异口同声地道:“亲爱的?” 清俊的脸上一片云淡风轻,“我好像忘了介绍,我与林女士正是ire的亲生父母。” 盛南伊血液流动得极其缓慢,心跳和大脑也跟着迟缓,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连脚腕的疼痛,也经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钻心剜骨,她体力不支,往一旁倒去。 傅承屹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带她入怀,又扶她坐下来。 盛南伊冷汗频频,面如死灰。 betty给她倒了水。 连喝几杯她才稍微缓了点,仍沉默着。 院长笑着感叹,“太意外了,两位竟是夫妻,还是ire的亲生父母。 林女士,您来福利院那么多回,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 起初盛南伊与林曕北一同前来,谎称是林曕北妹妹,后来一直用了这个身份。 这话直击命门,盛南伊张张嘴,却发现说不出什么。 准确地说,说不出口。 因为世上没有哪个有钱的母亲,会把刚出生四天的孩子丢到福利院。 一侧的男人感觉到她的僵硬与为难,开口解释道:“这是因为我妻子无法确定ire就是我们的孩子。 她常来福利院,只是因为我们四年前在洛杉矶丢了孩子。” 院长也在沙发上坐下来,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傅承屹一脸凄凄,仿佛陷入悲痛的回忆中—— “那是我妻子产后第四天,我开车接他们回到家里,刚下车,便遇上入室抢劫。 我拉着妻子,保姆抱着孩子,我们在慌乱中走散。 后来,保姆和孩子不见了,我和妻子也受了伤……” 傅承屹解开袖扣,露出右臂,伤疤仍然明显。 院长与betty心有戚戚焉,同情地望着两人。 傅承屹又从文件袋里掏出几份材料递给院长。 “这些年,我们没有放弃寻找,也养成走到哪儿便捐款到哪儿的习惯,也是想着倘若孩子还在人间,也能被善待。” betty大颗眼泪滑落,抬手抹泪时忽然想起来不对劲。 ire明明是她亲自从医院抱到福利院的呀…… 男人不顾她诧异的目光,信念感极强,“直到一个多月前,我来到彩虹福利院见到ire。第一眼,我便坚信她就是我们的孩子,像极了我妻子小时候。” 傅承屹拿出盛南伊幼时的相片,院长比对了下,连生感慨,“以前没发现,林女士竟与ire如此相像。 林女士,您……您这是怎么了,找到孩子不应该开心吗?” 盛南伊自打喝完水便呆若木鸡,面无表情,也不讲话,仿佛身处另一空间。 傅承屹抬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搂,笑道:“我妻子找到孩子太激动了,尚未平复下来,是不是?” 距离那么近,男人身上冷冽的雪松香瞬间扑鼻。 手掌依然温热有力,仿佛能穿透衣服,直接烫到她的皮肤,烫到她的心。 好熟悉,好可怕。 她想逃,想拒绝,却不得不挤出微笑,“是,我太激动了。” 傅承屹顺势跟她脸贴脸,动作亲昵。 盛南伊梗着脖子,无声反抗。 男人的轻笑从喉间溢出,分外刺耳。 她绝望地闭上眼。 煞费苦心地隐瞒了这么久,还是被发现了。 头两年,她根本不敢自己来,装作林曕北妹妹,跟他一年来一两次。 后来旧金山的度假村完工了,她有了更多机会,佯装考察,给小伙伴放假,自己转车来洛杉矶。 那年因为遇到枪击案,傅承屹也在,她没去见孩子。 没想到一别就是一年多。 官司结束后第一时间,她飞离砚城,就想带走孩子。 可她状态太差了,怕出现意外,只能暂缓。 她就住在距离福利院不到两公里的山庄里,每周都要来个几次。 结果只是去温哥华看雪散心,就被傅承屹堵在机场了,只能飞去澳大利亚。 生怕傅承屹发现端倪,她这两个月都不敢回洛杉矶。 betty突然打给她,说有对夫妻想收养ire。 她匆匆赶来阻止,谁料竟是傅承屹! 不知是这个男人把她查了个底朝天,还是林曕北又一次背叛了她。 盛南伊只觉头皮发麻,处于崩溃边缘,抑制不住得颤抖,“院长,我现在能带走孩子吗?” 院长抱着厚厚一沓资料,有点为难地道:“当然不能,领养牵涉到多个部门,经过复杂的程序。 如果你们真是ire的亲生父母,或许会宽松一些,不过必须的流程不能少。 你们已经等了四年,也不急于一时,betty,你先带他们去做登记,详细交待一下流程……” 登记时,盛南伊手还是抖的,迟迟没有下笔。 宽大的手掌覆下来,傅承屹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下名字。 第183章 小草没有家很可怜的,我要带它们回家 此情此景,betty感觉脑袋在发光,悄悄走出去还贴心地关门。 事有意外,她给林曕北拨去电话。 她学的护理,当初林曕北请她来洛杉矶照顾盛南伊,后面又顺理成章地去了彩虹福利院。 她家境不好,父亲早逝,母亲在纽约惹上一场难缠的官司。 那是林曕北毕业后接的第一个case,格外上心,又都是华人,他们家付不起高昂的律师费,林曕北便没要钱。 所以当初林曕北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不过问。 只是眼下事情有点复杂了,她还是问个清楚比较好。 办公室只剩两人,盛南伊当然不会再忍,一把推开他,“傅承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男人面容平静,“没什么目的,只是不想自己的孩子放在福利院。”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轻易挑起女人敏感脆弱的神经。 她大为光火,“你是在怪我吗?” 傅承屹认真地凝着她,语气有所加重,“我没有怪你,但并不意味着我接受和认可你这种行为。” 他问过林曕北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曕北只说让他们自己去谈。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想到一种可能,“就算你恨我,不想跟我扯上任何关系,也不该把她丢在这种地方。” 哪怕随便找个人家收养也好,哪怕雇人来照顾也好。 以盛南伊的实力,同样可以做到密不透风。 盛南伊冷冷看着他,突然扯了扯唇,眸光破碎,“恨你?傅承屹,你该不会以为我生下她却把她扔在福利院,是为了报复你吧?” 犀利的黑瞳肉眼可见地缩了下,喉结不轻不重地滑了下,像是隐忍下什么。 傅承屹重新将视线移向登记表,“不管最初因为什么,你我现在都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合适的生存环境。 既然你也在乎孩子,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她带走。” 盛南伊夺过申请表,“我不可能让你带走她。” 傅承屹不愿争吵,“你也不愿在这里争吵错过带她离开的机会吧?” 盛南伊有点犹豫。 傅承屹提交的材料固然是假的,可她所用的身份也是假的。 该用假夫妻的身份,还是亮明正身,盛南伊一时分不清哪个更快。 betty敲门进来,“两位,孩子们上完课了,现在是自由活动,你们要去看看ire吗?” 两人异口同声,“去。” —— 孩子们在草坪上嬉戏打闹,笑声传遍每一个角落。 天籁般的童音,轻轻抚平盛南伊紧绷的弦。 清眸流转,嘴角情不自禁挽起笑意。 在众多孩子中,有一个特别的存在,正拿着小木棒蹲在草坪上搅弄着什么。 扎着两个小辫,发梢微卷,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甚是可爱。 典型的东方面孔,皮肤白白净净,眼睛又黑又大,睫毛浓长卷翘,粉雕玉琢的,像个芭比娃娃。 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饶是再坚硬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盛南伊一把抱起她。 ire的小脑袋下意识往后仰,圆圆的葡萄眼望着她,甜甜一笑,“yasmine阿姨,下午好~” 阿姨……盛南伊强颜欢笑,紧紧抱住她。 盈眶泪水迟迟未落,内心早已大雨滂沱。 折腾这么久还是这个结果,那这些年的辛酸苦楚又有什么意义? ire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只是这个怀抱太紧,她呼吸不畅。 小脸蛋瞬间憋红,像颗漂亮的红苹果。 可她不敢说话,眼巴巴地望着betty求救,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呀…… betty赶紧上前解围,盛南伊这才放开孩子。 满眼温柔,细声细气地问道:“ire,你拿小木棒在做什么呀?” ire指着草坪上光秃秃的那处,奶声奶气地道:“刚才joe和bob他们在这里踢球,把小草都踢飞了。 小草没有家好可怜的,我要带它们回家呀~” 中英文混杂。 彩虹福利院里,不管老师还是孩子,都有几张华人面孔。 盛南伊捐助时,也明确表示希望孩子们能学好中文。 不过缺乏合适语境,ire中文说得绊绊磕磕。 只是记得院长强调过,碰上和自己一样肤色的爱心人士,说中文才会讨人喜欢。 她想讨人喜欢,拼命调动小脑瓜里的词汇,经常表达混乱。 交代完毕后,见对方没再问了,小家伙又蹲下来。 把无根小草埋进挖好的坑里,用胖嘟嘟的小肉手拍实了泥土。 有模有样的,好像真的在种草,叫人忍俊不禁。 种好后,小家伙凑上前,煞有介事地叮嘱,“小草小草,你们已经回家了,要好好长大哦!我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们的。” 回家。 在这里听到,在她口中听到,无疑戳中盛南伊内心最脆弱的那处。 泪水差点奔涌而出,她忙低下头,装作整理东西,从包里掏出湿巾,压制着哭腔,“ire,你手脏了,过来擦手。” ire郑重点头,走向她。 忽然一个皮球踢过来,正中小家伙背部,她往前扑,好在盛南伊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小家伙被球踢到没有哭,反而在看见盛南伊白色卫衣上留下她的脏手印时,无助地垂下小脑袋,凝着哭腔,“阿姨,对不起,我弄脏你的衣服了。” 老师说干净的孩子才会受欢迎,没人喜欢脏小孩。 脏小孩就算有家也会被退回来,bob就是一个被退回来的脏小孩。 她突然悲伤,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从白嫩的脸蛋上滑落。 哭得盛南伊心都揪到了一处,紧紧抱住她,恨不得揉进身体里,“衣服脏了可以洗干净的。” 可给孩子带来的伤害无法弥补。 betty说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大多心思敏感,很会察言观色。 她起先不以为意。 她生来根本不带这种基因,傅承屹又坚定自信,ire没道理这样。 可惜事与愿违。 接触越多,越发现ire谨小慎微,小小年纪便懂看眼色行事。 是她不好,把孩子扔在这种地方。 眸中氤氲的水汽终究还是凝结成滴,无声滑落。 小家伙怕弄脏她,一直把两只小手举得高高的。 betty帮她擦手,温柔地摸摸她脑袋,“ire,踢得疼不疼?” 小家伙尚未回应,一个满脸雀斑的白人小孩跑来捡球,还冲ire做鬼脸。 余光瞥见盛南伊,瞬间扑上来,“哇,漂亮阿姨,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满脸汗珠子擦到她身上。 盛南伊出手阔绰,每次来都带很多礼物和零食,人也好看,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更重要的是,前段时间她来得频繁,院长和老师都推测她想领养个孩子,叮嘱孩子们对她热情一些。 没人比这里的孩子更渴望被爱。 盛南伊松开两人,板起面孔,“joe,你踢到ire,为什么不道歉?” 第184章 巨幅结婚照赫然挂在墙壁正中央 几乎所有人来福利院都走温柔人设,盛南伊也不例外。 joe没见过她冷脸,一瞬慌了,立马站好,小脸写满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再说被皮球踢到又不疼,tom都把球踢到我脑袋上了,我也不觉得疼啊!” 他拍了拍大汗淋漓的脑袋,又问:“ire,你疼么?” ire下意识摇头。 joe更有底气了,昂首挺胸地。 盛南伊严肃脸,语气也一本正经,“不管用什么踢,不管疼不疼,伤害别人就该道歉。 欺负别人,欺负弱小,可不是男子汉行为。 告诉我,你要不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joe无措地点点头,盛南伊又问:“那该怎么做?” 语气不凶,只是那双眼睛直勾勾的,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joe差点哭出来,上前拉着ire的小手,“ire,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 “没关系。”ire笑道,又眼巴巴看向盛南伊,“阿姨,我不疼,真的,你不要批评joe了。” betty也趁机教育joe,最后让两个孩子拥抱一下,算是结束这场纷争。 盛南伊面色有所缓和,却彻底没了笑意。 betty不由得紧张起来,“只是小孩子日常玩闹,ire在这里很受欢迎,请您不要理解为她被欺负了。” “我知道。”她说着拉过ire,“宝贝,没必要一味隐忍,以后被伤害了或是难过了,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盛南伊心头沉甸甸的,却也明白不能急于一时。 强行打起精神,同几个孩子玩起捉迷藏。 她站在那里,手捂眼睛喊开始,孩子们四散而逃。 ire也学着盛南伊捂住眼睛,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忽然撞到一双大长腿上。 小家伙一屁股坐到男人脚上。 下一秒,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抱起,在天上飞起来。 她咯咯笑着,又害怕又兴奋,“傅叔叔!傅叔叔,你快放我下来!” 傅承屹把她放下来,她却意犹未尽,又满脸期待。 傅承屹再次把她举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福利院。 直到小家伙玩痛快了,傅承屹才把她抱在怀里,眸底一片温柔,“ire,还记得昨天的约定吗?” ire害羞地捂起小脸蛋。 过了一两秒后,她红着脸蛋,在傅承屹左脸上亲了一口。 盛南伊:“……” 这孩子从没主动亲过她。 接下来的时间,盛南伊算是明白了什么是端水,什么又是厚此薄彼。 尽管ire也会照顾她的情绪,但毕竟还是孩子,一碗水根本端不平。 傅承屹在ire那里,甚至在整个福利院,远比她要受欢迎。 betty也是星星眼,不停夸赞傅承屹有多好,有多受孩子欢迎。 其他老师一样。 傅承屹简直男女老少通吃。 盛南伊也由此知道,傅承屹一个多月前来的福利院,出钱又出力。 不仅亲力亲为地照顾孩子,还参与到福利院的管理中,帮忙优化了福利院的设施、课程等的设计,更利于孩子们的成长。 越听,她眉头跳得越厉害,还隐隐约约地担忧起来。 过了五点,福利院便不允许外来人员入内了。 院长和几个空闲的老师亲自送两人出门。 福利院门口有块空地,傅承屹的车子停在那边。 傅承屹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另一只手牵起她。 盛南伊十分抵触,要抽回手,反被攥得更紧。 傅承屹轻声道:“院长在看。” 好在路不长,盛南伊拼命压下蹿涌的情绪,又不情不愿地坐进副驾,同院长几人挥手作别。 离开福利院走上大路后,盛南伊冷声道:“停车。” 傅承屹停在路边,盛南伊松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男人面容语气分外平静,“你真的从来没了解过福利院的领养手续吗? 福利院和家庭法院收到材料后要进行审核,其中一项是进行家庭综合评估,不但会邀请夫妻座谈,还会前往家中考察,确保孩子能去到一个合格的家庭。 我留的是我的住址,如果他们突击访问,发现你不在,我要如何解释?” 盛南伊看着窗外,天有些黑了,视线不够明朗。 她由内而外散出冷气,“你那么会编,还会找不到理由么?” 假名字、假证件、假身份、假故事……这人从里到外没一句真话。 傅承屹轻呵一声,“为什么要编故事、用假身份,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你最清楚不过。 但这些无伤大雅,重要的是,资格审核涉及到孩子,我们必须谨慎,至少要保持统一口径。 盛南伊,你能不能先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一致对外?” 放在把手上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傅承屹说得对,孩子的事该放在首位。 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话去圆。 她有责任去圆谎。 傅承屹继续开车,两人一路无言。 约莫十来分钟后,傅承屹停在一栋漂亮的独栋别墅前。 她抢先拿出行李箱,傅承屹伸手想帮她拿,她拒绝了,“我住哪儿?” 登机箱,目测不沉,傅承屹也便听之任之了,给她带路。 别墅没有别人,但一切井井有条。 花园繁茂,草坪干净,陈设也很温馨。 客厅有夫妻的照片,也有孩子的玩具、画册,很像一家三口在居住。 傅承屹说:“这栋房子,是我发现ire后第一时间买下来的。” 是啊,无论遇到什么极端情况,傅承屹永远冷静,第一时间想出解决办法。 不知是像极了一家人居住的房子令人心塞,还是这样的想法令人心塞,盛南伊顿觉呼吸急促,浑身发抖。 她又问一遍:“我住哪里?” 傅承屹带她上了二楼,边走边介绍,“女生东西多,你可以住主卧,宽敞。 当然,倘若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以一起住。” 盛南伊身形顿在门口,“傅承屹,我们是可以开玩笑的关系吗?” 男人不语。 她疾步进门,又“砰”地一下把门摔上。 打开灯,巨幅结婚照赫然挂在墙壁正中央。 薄白的皮肤下,神经不受控地跳起来。 她想转移注意力,看向四周,却发现合照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对,这里莫名熟悉。 分明就是两人婚房的布局和陈设! 【傅承屹,这里放一个吧台好不好?睡觉前可以喝一杯助助兴~】 【傅承屹,这里、还有这里,我要铺地毯,羊毛的,从澳大利亚买。】 【傅承屹,这里加一面镜子好不好?唉,算了算了,先这样吧……不行不行,还是要有一大面镜子才像样!】 【傅承屹,这个梳妆台丑死了,快搬走搬走!我要那种,嗯,我画下来,你让他们照着做!】 【傅承屹……】 …… 第185章 我出了意外,对你最有利不是么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对装修一事也不上心,临近入住了又挑三拣四。 好在有傅承屹。 要求全记在心上,办事效率又高,新房最终的呈现,与她想象中一模一样。 这里也一样。 不如他们新房那么大,但应有尽有,吧台、地毯、镜子、梳妆台……都在。 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充满了整间卧室,显得格外拥挤,挤得竟留不出呼吸的空间。 盛南伊几乎夺门而逃。 傅承屹听到动静,问:“是不是缺了什么?” 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她住不了,“我不要住这间。” 傅承屹从客房走出来,神情一黯,“那你随便挑一间。” 盛南伊选了间极其朴素的客房,除必要家具没有多余陈设。 她来不及整理,抱着换洗衣物冲进浴室。 密闭的空间,回忆从四面八方而来,团团将她围住,无处可逃。 温热的水流缓缓浸润肌肤,好似也能带着它们往皮肉里钻。 她呼吸越发急促,胸闷无力,全身发着抖,又跑出来,从行李箱夹层掏出几瓶药。 药片倒在手里,盛南伊发现房间没水,又跑去洗手间掬了捧水吞服。 做完这些,她已筋疲力竭,打算上床缓缓。 傅承屹来喊她吃饭,敲门没有回应,推门进来,盛南伊已经睡了。 只穿了条吊带裙,被子都没盖。 侧躺,屈膝,双手环抱,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他胸口猛地一窒,上前给她盖上被子。 不知为何,离得越近,思念越深。 明明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 傅承屹站在床边,静静凝着她。 脸蛋依然白皙,手臂倒是黑了,可能是跑去海边度假了。 呼吸均匀,他进来都没察觉,看似睡得熟,实则不宁,眉头紧皱。 他想为她抚平,伸手到半空,又缩了回来。 思来想去,盛南伊终归还是一朵娇花。 在温室中长大,被盛宠滋养,也被重重保护,没受过风吹雨打。 只是所有保护罩都碎掉,被迫独立承担。 瞧着耀武扬威,实际虚张声势。 一点事故,几句重话,都能让她一蹶不振。 他们终归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该将对自己的那套原封不动地用在她身上。 眸底痛色蔓延,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视线又落在她的头发上,分明湿着。 薄唇抿成一条线,纠结过后,还是去浴室拿了吹风机。 调到最低档,声音很轻,他从发梢吹起,动作轻柔。 起初她没感觉,只是电吹风吹到头皮时,盛南伊突然醒了。 懒懒掀开眼皮,看向他的眼神陌生中带着诧异。 她起身,眉头更紧了些,“谁让你进来的?” 盛大小姐在哪儿都有种反客为主的松弛感。 傅承屹有几分无奈,“喊你吃饭,没想到你头发也不吹就睡。” 盛南伊夺过电吹风,才发现头发基本干了,随便吹了两下扔在一边。 傅承屹盯着她,“什么时候都要把身体放在首位,湿着头发睡觉,湿邪入体容易头痛,还可能会感冒,也可能会诱发面瘫。 这个节骨眼上,你也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吧?” 盛南伊冷笑一声,“我出了意外,对你最有利不是么? 如果我死了,ire会拿到大部分遗产。 而你作为孩子的生父、监护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接手大半个盛世……” “盛南伊,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么?” 语气很轻,却如排山倒海,每一个字都能将她吞没。 傅承屹大步离开。 盛南伊抓了抓头发,莫名有些烦躁。 刚才的话有些过了。 傅承屹对她确实挺没良心的,但从未觊觎过盛家,不然也不会坚持离婚,还把手上的股份全给她。 只是话赶话地,加上他出现在福利院让她有些不好的联想,对他带了敌意。 道歉是不可能的,她字典里也没低头一说。 破罐破摔吧,她关上门打算继续睡。 吃了那么多药,按理说助眠效果甚佳,结果她辗转反侧,越发清醒。 寒冬腊月的洛杉矶,气温明明在十度以上,风却萧瑟。 放肆挑逗着玻璃窗,把她脑子都吹乱了。 并不寂静的夜晚,所有心事所有情绪被无限放大。 折腾了好一会儿,肚子都咕咕叫了,她看看时间,才十二点。 在飞机上十几小时,她都没心情吃东西,又吃了那么些药…… 唉,好死不如赖活着。 既然要活着,为什么又要赖活? 福利院在郊区,这里离福利院开车也要十几分钟,估计不好叫餐。 盛南伊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 餐厅亮着灯,晚餐很丰盛,六菜一汤,有鸡有牛肉有海鲜有青菜,一样没动。 一个整天让她把身体放在首位的男人,还能让她一句话气得不吃饭,倒也是件稀罕事。 这半年多因为睡眠差情绪差,她的胃饱受折磨,动辄罢工。 她不想吃冷菜,再说肉菜放凉后漂起一层油,看着没食欲。 她瞥见厨房的微波炉。 她对厨房电器不太精通。 准确地说,一窍不通。 不过微波炉应该是傻瓜电器,她随便点开一个教微波炉使用的视频。 此时,一道冷厉身影走入厨房。 傅承屹也洗过澡了,一身黑色家居服,更冷酷了。 他从冰箱拿出食材,盛南伊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这不是有菜嘛!” “剩菜含有亚硝酸盐,对身体不好。” 男人面孔冷冰冰,语气冷冰冰。 盛南伊清楚,傅承屹确实生气了。 态度说不上多糟,你说话他大概率会接,你不说话他也可能会主动讲话。 只不过气息冷冷清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乍看起来,和对普通人无异,相处久了才能体会到细微差别。 她盯着端来的土豆牛腩,看起来还不错,“偶尔吃一顿没关系。” 傅承屹没回,把土豆牛腩和红烧鸡块加热了,又做了盘蛋炒饭,炒了青菜,桌上的蛋汤、海鲜、绿叶菜没再吃。 蛋炒饭只用鸡蛋和葱花,看着普普通通,味道却很惊艳。 可能她是真饿了吧。 出锅后撒的葱花她不喜欢,炒饭里焦黄的葱花还蛮香的,不知不觉她吃完半碗,又端起盘子倒了一半。 傅承屹见她爱吃,没再动炒饭,闷头吃肉吃菜。 盛南伊掀起眼皮瞅他一眼,在心里嘁了一声:人大心眼小。 气吧气吧,气死拉倒。 第186章 她静静看他编两人的恋爱史 吃饱喝足,盛南伊也没跟他假客气说要刷碗,直接上楼了。 可能药效来了,也可能折腾累了,她一觉睡到十点半。 想洗澡换身衣服,打开行李箱没找到能换的。 她从温哥华飞洛杉矶又飞墨尔本,不合适的衣服都扔在墨尔本了。 昨天穿的那身,还是候机时现买的。 之前她在洛杉矶住在一个山庄里,距离福利院不到两公里。 原本租期两个月,后来在墨尔本回不来,又续租了一个月。 算算日子,也快到期了。 她打算去拿行李,顺便退租。 刚走进院里,傅承屹也跟出来了,语气依然冷冰冰,“去哪儿?” 她也没给他好脸,冷冷淡淡的,“拿行李。” “我送你。” “打车就行。”一向都是她冷脸待人,还没受过谁的冷言冷语。 “这里打车很方便?” 也确实不太方便。 昨天回来正值下班高峰,路上车都不多。 傅承屹坐进车里,她也没再坚持,上车报了地址。 她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添了不少新物件,没打算全带走,只是挑了点必需品装起来。 傅承屹把行李拿到她房间里后便去做饭了,临走时说四十分钟后开饭。 盛南伊卡着点坐进餐厅,菜都上齐了。 还是中餐。 她在国外三个月吃过不少中餐,没几顿像样的。 要么是预制菜,要么富含添加剂,要么太精致要么太糙,合胃口的少。 傅承屹做菜色香味俱全,营养还均衡,有的放矢,说起来挺能拿捏她。 盛南伊今天食欲不错。 胃舒服了,人也舒服了,连带着对面冒冷气的男人都给看舒服了。 不知不觉多瞅了几眼。 他瘦了蛮多,锁骨都明显了。 有几分憔悴,眼神都不犀利了。 还满眼血丝,是没睡好吗? 难道被她气的?不至于吧。 印象里傅承屹不怎么生气,偶尔生气也不会不给她台阶。 不过他现在也不是盖楼的,哪有那么多台阶给她? 何况给她,她也不见得会下。 盛南伊刚搁下碗筷,傅承屹便道:“院长通知明天去福利院参加座谈。 我把可能会问的问题列了提纲,下午我们过一遍,我微信发你。” 盛南伊点头,打开手机没等到消息,又抬眼看他。 傅承屹也在看她,盛南伊这才想起来她又把傅承屹删除拉黑了。 纠结了两秒,她主动加了傅承屹。 收到好友申请,傅承屹唇角微勾了下,态度明显改善,“手机号也拉出来,万一微信找不到你人。” 有孩子夹在中间,两人再难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盛南伊爽快地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与他并列其中的林曕北,也一并被赦免。 —— 下午三点,傅承屹发来微信:【来餐厅过一下提纲。】 盛南伊没有回复,直接下楼。 先前发来的提纲她扫了一眼,真的是提纲,只有问题。 可这会儿傅承屹给她的纸上,不仅有提纲,还填好了答案。 盛南伊飞快睇他一眼。 动作细微,意思却明确——不爽。 就知傅承屹不打无准备之仗,却总要藏着掖着,任何举动都有目的。 有答案只发提纲,能微信发偏要当面碰。 盛南伊气息转冷,盯着白纸黑字。 傅承屹镇定自若,面无波澜,好像浑然不觉。 第一个问题是双方身份介绍。 两人均用了假身份——傅门畅、林花盈。 名字奇奇怪怪的,直接本名变个字不好吗?还好记。 但她懒得讲。 身份比较低调——公司高管。 既有一定经济实力,能负担两国往来、寻子、捐款的财务支出,又不会高调到整天上新闻。 从事的也是老本行,再专业的问题也能应付自如。 他们一条一条过,盛南伊发现答案基本真假掺半,可谓答案如人。 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两人的恋爱史。 不必多说,傅承屹定要塑造一对恩爱的夫妻形象。 毕竟,一个有爱、和谐的家庭,更适合领养孩子。 他们原生家庭都很复杂,经历也太炸裂,照实说恐怕百分百不会通过。 只有这个问题答案是空白的。 盛南伊拿起笔转着,清凌凌的眸子凝着傅承屹,静静地等他现编。 男人毫无压力,张口即来。 不冷不淡的嗓音说道:“就说我们是同学,从小认识,青梅竹马,一起上课、一起放学……” 盛南伊面色突变。 她突然想起乔雅昕,每回争吵,乔雅昕都在反复强调—— 他们认识很久了,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画室,后来演变成一起上班、一起开会、一起出差……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乔雅昕是她给傅承屹送书。 盛夏,骄阳,白裙,长发飘飘,少女羞涩微笑。 乔雅昕不算很漂亮,胜在气质清雅,宛若百合初绽。 她问佣人两人什么关系,佣人说是同学。 后来她又撞见几回。 乔雅昕每回过来都是送书,傅承屹偶尔也给她书,两人在门口站一会儿,交流不多。 她本来没多想,但真的太频繁了。 谁家好人那么厚的书两天就要看个四五本? 那天,她把乔雅昕堵在路口,夺过她抱着的书—— 《耶路撒冷三千年》、《量子力学》、《阿特拉斯耸耸肩》、《芬尼根的守灵夜》、《存在与时间》、《拟像与仿真》。 好小众的书,她连名字都看不明白,还都是原文版。 扉页上是砚城图书馆的章,合着都是她亲自去图书馆借的? 顶着大太阳出门,就是为了去图书馆借书给傅承屹? 既令人费解,又茅塞顿开。 她把书还给她。 乔雅昕这才放下心,视若珍宝地抱在怀里,冲她微笑。 她比乔雅昕高一点,又踩了双高跟拖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离傅承屹远点儿,懂?” 乔雅昕脸色微变,却还在微笑,“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笑意比乔雅昕更深,“字面意思。你再出现,我恐怕无法保证你还能完好地离开。” 后来几天没听说乔雅昕再来。 她明里暗里在盛世清面前提喜欢傅承屹,没过几天就如愿以偿地同傅承屹恋爱了。 仔细想想,梁子是从出面警告乔雅昕那天结下的。 少女的心事藏的再深也一目了然,少年呢? 能如此坦然接受乔雅昕的好,偶有回复,怎会毫无情意可言? 【傅承屹,如果没有盛南伊,如果她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或许。】 盛南伊突然觉得荒谬—— 她算不算抢了别人的男友或是暧昧对象? 难怪乔雅昕骂她小三,对她恨之入骨,到死都无法释怀。 庭审时见过乔雅昕的照片,浑身是血,摔得面目全非。 楼下赶来的民警和找她的人也描述过坠亡时的惨状。 好多血…… 从乔雅昕身下涌出,逐渐蔓延,变成一片血海,紧紧围住她。 也有好多血不断向她涌来,从脚腕,从手臂,从嘴角,从头顶,从车窗……潮水般涌动着,就要将她吞没了。 盛南伊突然心悸胸闷,呼吸变得急促,几乎无法喘息,哆嗦着向楼梯口跑去。 第187章 她患有ptsd 傅承屹脸色一变,连忙跟上去,“盛南伊,怎么了?” 一步之遥而已,声音却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是那个声音—— 【我承认我对被告有些感情,可这并不足以支撑我冒险为她做伪证。不然我也不会在事发后,没有看过她一次,没有联系过她一回……】 一个恍惚,盛南伊险些踩空台阶,幸好被傅承屹扶住。 他说:“我抱你回去。” 盛南伊用力挣脱,大声吼道:“放开!!!” 傅承屹明显一怔。 她脸颊泛红,情绪激动,傅承屹想起什么,也没坚持。 盛南伊像逃难一样,跌跌撞撞地向卧室跑,狼狈不堪。 傅承屹始终紧随,时刻准备在她跌倒时护住她。 她进门后直奔行李箱,翻出黑色收纳袋,就要打开,忽然看向身后—— 那双幽深的黑瞳也紧盯着她手里的袋子。 她攥住收纳袋藏在身后,往外赶他,“出去!出去!滚!” 说到最后,情绪已经无法遏制,她手脚都在颤抖。 傅承屹用单手轻而易举地抵住房门,嗓音低缓,“我送你去医院。” 盛南伊虚弱地靠在门上,字不成句,用颤音让他“滚”。 她额上沁满冷汗,全身颤抖,处于崩溃边缘。 这副神情像火星子一路烫到心里,傅承屹无奈地松开手。 门关上后,盛南伊靠着门坐下,慌忙打开收纳袋。 里面有很多药,统一大小的瓶子,大多没有标签,用记号笔写着序号。 她哆哆嗦嗦地旋开3号药瓶,又抄起4号,倒出三片药,扔进嘴里。 实在没力气去找水,她生吞的。 好苦啊…… 药味在口腔中蔓延,人也在苦涩中沉沦。 她累了,抱住自己躺在地毯上。 地毯很暖和,纯羊毛的,从澳大利亚进口的。 泪水从紧阖的双目中丝丝缕缕渗出,又融在地毯上。 门外,男人眸中一片黯然。 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彻底消失后,他才边走边掏出手机。 上午去山庄拿行李时,他看见她最先找出来的,便是那个黑色收纳袋。 —— 又过了一会儿,盛南伊恢复了气力,慢慢爬到床上。 她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 其中一个症状是创伤再体验,即在清醒时或睡梦中会不断想起或梦到事发当天的情形。 还会失眠多梦,易怒焦虑。 躯体表现为心悸、多汗、头痛、僵冷、抽搐…… ptsd有迁延和反复发作的特点,是临床症状最严重、预后最差的应激相关障碍。 患有ptsd的病人,自杀率约为普通人群的六倍。 如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约1/3的患者恢复良好,约1/3有一定程度的恢复,而仍有1/3的患者会转化为慢性病程,终生难愈,丧失劳动能力。 而一半以上的患者会伴有药物滥用、抑郁、各种焦虑相关障碍及其他精神障碍。 盛南伊有全球一流的治疗团队,第一时间进行了治疗。 专家最终作出的判断是她恢复状况良好,然而…… 黑色收纳袋里,1-5号为治疗抗抑郁或抗焦虑症的药物,数字大小代表药效强弱。 1-3号是市面上常见的,4号是特意为她配置的特效药。 5号也是特意配置的,但是是新药。 由她名下的实验室联合她母亲之前工作的在澳实验室共同研发,尚未批量生产,副作用也不明确。 她备着,从没吃过。 她很久没吃过4号药了。 很多时候她能通过心理暗示或转移注意力,实现自我调控。 自我调控在福利院见到傅承屹时有效过,刚才失效了。 只有两个人时,眼里耳朵里脑海里全是他,也只有他,所有情绪都会放大无数倍,她无处躲藏,无能为力。 又过了一会儿,盛南伊去浴室冲了个澡,来到餐厅。 傅承屹已经备好了晚餐。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饭,谁也没提刚才,谁也没讲话。 次日,他们如约去福利院参加座谈会。 这是由福利院院长、老师、家庭法院工作人员及社区工作者共同组织的座谈会,旨在了解领养人的家庭情况,判断是否符合领养资格。 他们已经提交了亲子关系证明,座谈会也据此展开。 两人都算在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身经百战,游刃有余。 大多问题由傅承屹回应,只有单独问到盛南伊时,她才回答。 问题和傅承屹列的提纲大差不差,氛围也比较轻松。 会后两人又去看了ire。 小家伙今天戴了顶粉色毛线帽,顶部还带着个球,随她走路摇摇晃晃的,十分可爱。 自由活动后,她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栽植的小草。 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托着腮,愁眉紧锁。 盛南伊满眼温柔,轻声问道:“ire,你怎么了?” 小家伙抬头跟她打招呼,又把脑袋垂下来,声音闷闷的,“小草……好像死掉了。” 话音刚落,澄澈晶亮的葡萄眼里滚落下泪珠,一颗一颗砸到她心里。 盛南伊也看到了埋在土里已经枯萎的草叶,抱住ire安慰道:“小草……他们只是回家了。” 中国人向来含蓄,用回家表述死掉也没什么问题。 小家伙不解,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回家?” 盛南伊点头,小家伙又问,“那它们家在哪里呢?” 盛南伊只能说:“在很遥远的地方。” 小时候长辈去世,妈妈说他们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这怎么不算一种传承呢? 小家伙怔怔地盯着枯萎的小草,“那ire的家也在很遥远的地方吗?” 一句话让她破大防,顿时酸涩翻涌,险些落泪。 傅承屹也蹲下来,从她手里接过小家伙,嗓音温柔极了,“那ire想回家吗?” ire不知如何作答,垂着脑袋,手指交织在一处。 盛南伊摸着她脑袋,“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院长本来说要等审核结果出来后再告诉ire,可她等不及了。 ir挠着小脸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葡萄眼里满是迷惑和犹豫。 小家伙突然攥紧拳头,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帅叔叔,漂亮阿姨,你们都想收养ire吗?” 第188章 傅承屹,你往哪儿看呢? 她那天听到几个老师把她的名字和这两人放在一起讲过。 等她走近时,老师们又不说了。 她猜可能这两位想收养她吧。 漂亮阿姨认识很久了,可她也好喜欢刚认识的帅叔叔。 一时难以取舍。 傅承屹低声笑,“阿姨和叔叔是一家人。” ire难以置信,圆滚滚的眼睛瞪着两人。 傅承屹又问:“ire希望跟我们一起生活吗?” ire眼睛一亮,猛地点头,又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其他孩子也围过来,盛南伊最终没有说出真相。 说真的,四年多都过去了,不急于一时。 他们陪孩子玩到五点钟才离开。 傅承屹说家里没菜了,明天院长还要来家里拜访,要准备果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作为孩子母亲,她也不能一点力都不出。 再说闲着也是闲着,盛南伊点点头。 两人去了一家大型商超。 看傅承屹推着购物车,她突然想起来,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一起逛超市还是一件……蛮亲密的事情。 好在都戴着口罩,有效避免了一些尴尬。 只是傅承屹突然玩起了尬的—— 走到零食区,傅承屹问她:“盛南伊,你要不要吃薯片?” 盛南伊茫然地点点头。 傅承屹又问:“盛南伊,你要不要吃棉花糖?” 虽然不解,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经过了一排又一排货架,小推车都快堆满了。 走到蔬菜区,傅承屹依然每拿一个食材都要问她一遍。 盛南伊真是有点不耐烦了,她又不做饭,也不怎么挑食,问她做什么? 逛到水果区,依然如此。 盛南伊从没觉得傅承屹如此啰嗦,又懒得搭理他,推过手推车走向收银台。 逛完超市都快八点了,两人去旁边餐厅随便对付了晚餐。 从餐厅出来,商场的无人清洁机器人正在工作。 一个孩子上前拦住机器人,机器人“叮叮”叫了两声,说道:“抱歉,我正在工作,请您离开。” 孩子离开了,机器人又往前移动。 那个孩子觉得有趣,每次等机器人离开几米就跑上前拦住,机器人说完这句他再离开…… 傅承屹双手拎满了购物袋,与盛南伊一同往电梯间走去。 不远处,小男孩还是乐此不疲地在逗弄着机器人。 突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叮叮”声,机器人屏幕上也出现乱码。 机器人摇头晃脑了几秒后,径自朝盛南伊撞过来。 低头想事的盛南伊并未意识到危险,只觉肩膀一疼,一声“啊”字尚未落地,身体已被男人抱起,腾空。 两人被又高又重的机器人撞出去好几米,傅承屹抵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机器人直直地撞到电梯门上,发出警报声,伴着刺啦刺啦的火花。 盛南伊被男人圈在怀里,抬头看见一张苍白的脸,细密的汗珠从他额上渗出。 惊魂未定的她顿时一阵心慌,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傅承屹你受伤了?” 傅承屹松开她后又打量了一番,才低声说:“没事。” 盛南伊不信,伸手去解他西装扣子,却被男人抓住手腕。 “当众就要扒我衣服,这不太好吧?” 戏谑的口吻,唇角挑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盛南伊见他神态如常,仿佛刚才的苍白与汗珠皆是错觉。 她偶尔会出现错觉,4号特效药甚至会让人产生幻觉,不足为奇。 商场管理人员正好过来询问,傅承屹说他没事,她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了。 只是在回去路上,时不时瞟他一眼。 傅承屹语调闲散,“你总这么含情脉脉地看我,我很难专心开车。” 盛南伊:“……” 这下真是不想搭理他了。 回去后,盛南伊也困了,直接去洗澡了。 脱掉衣服才发现肩膀上有块淤青。 她只是刚被撞到便被傅承屹抱起来,之后也没被碰到,还留下淤青…… 被狠狠撞到墙上的傅承屹不可能没受伤。 所以,那不是错觉。 他的轻描淡写不过是在掩饰。 盛南伊有点心烦意乱,迅速冲了个澡,敲开傅承屹的门。 入目的是正在用白毛巾擦着头发的男人。 他刚洗过澡,墨色的短发垂落,水滴顺着胸口一路滑过沟壑纵横的腹肌,没入腰间系的浴巾上。 他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浴巾! 盛南伊:“……” 她当即转身,“傅承屹,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男人不紧不慢地擦着头发,似笑非笑,“我刚洗完澡,来不及穿。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还害羞吗?” 盛南伊:“我哪有害羞?” 傅承屹盯着她发红的耳根,轻笑,“你说没有就没有。找我什么事?” 盛南伊说得极其小声,像蚊子哼哼,“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俊朗的眉宇也染上了笑意,“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的。” 盛南伊无语,“我不是草船,你的箭别往我这里发。 如果你不是因为救我才受伤,就算重伤不愈,我都懒得给你一个眼神。” 上扬的嘴角微微一僵,“盛南伊,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幸好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 他指着自己的左上腹,有一大块淤青。 盛南伊目光黯然,咬了咬嘴唇。 傅承屹往屋里走,“客厅橱柜的药箱里有云南白药,帮我拿过来。” 等她拿来药时,傅承屹已经穿着睡裤躺在床上了。 赤着上身,轻盈流畅的薄肌,性感勾人。 盛南伊赶紧看向手上的气雾剂。 这药她很熟,拆开包装,拿起保险液晃了晃,就要给他喷。 傅承屹却道:“脱衣服。” 盛南伊:“???” 傅承屹从她手里拿过保险液,“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喷药?” “啊?”盛南伊摸着肩膀,“你的意思是给我喷药?” 傅承屹又勾起那抹不怀好意的笑,“不然你以为要你脱衣服是做什么?” 脸颊又开始发烫,盛南伊拧眉瞪他,“我自己涂,不劳你费心!” 修长的手指拎着她衣领,他附在她耳边,“难道想我帮你脱?” 滚烫的气息袭来,耳根痒痒的,身子软软的。 盛南伊只好坐下来,解开睡衣最上面的纽扣,露出肩膀。 傅承屹摇晃着保险液,“不够。” 盛南伊又解开第二颗。 傅承屹先给她喷上保险液,又往自己身上喷。 保险液喷完至少要等三分钟,才能用气雾剂。 期间两人都没讲话。 空气中弥漫着保险液的气味,还有一些……怪异的气息。 傅承屹就坐在她左后方,距离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鼻息。 盛南伊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回头想提醒他时间到了。 发现他目光灼热,瞬间拉上睡衣,“傅承屹,你往哪儿看呢?” 第189章 她一闭眼,全是傅承屹……和他的身子 傅承屹不轻不重地清了清嗓子,“自己不穿,还怪我看?” “我那是……”出门太急忘了穿。 她没好气地道:“非礼勿视,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么?” 傅承屹语调闲散,“克己复礼为仁,可在你眼里,我只是个不仁不义的伪君子,自然做不到。” 盛南伊刚要发作,傅承屹已笑着收回目光,晃晃气雾剂,给她喷上,还煞有介事地给她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落下来,引起一阵颤栗。 盛南伊一回头便瞧见他正打量着她,语气不怎么正经,“就说怎么还二次发育了,原来是生过孩子。” 盛南伊想抬手扇他,又想起什么,收了回去,气鼓鼓地穿鞋。 傅承屹眉宇都染上几分笑意,“看几眼都不行,还挺小气,你要觉得吃亏,我也给你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不收你服务费。” 服、务、费…… 盛南伊一下子想起那天早上,一时有些懵怔,停止了下床的动作。 傅承屹忽而正经地打断她的神思,“所以,ire是酒店那晚有的,还是在竹月湾那晚有的?” 这么一问,盛南伊本就不够清明的脑子反而更懵了。 傅承屹霍霍黑瞳凝着她,“你可别说我去拿离婚协议那晚喝的酒是干净的。” 盛南伊不说话了,垂着脑袋,视线在地板上游弋。 其实那晚喝的酒,不能说有问题,也不能说没问题。 它只是发挥了应有的功效而已。 再说那晚她也喝了,也明白效果如何。 傅承屹倒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又问一遍,“哪天?” 好看的眉眼起了些许褶皱,望向他的水眸中还溢出点儿不耐烦,“不知道。” 前后隔了没几天,谁能分得清? 要不是后来又出过一次小车祸,她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衣服还没穿好,香肩半露,头发轻挽,露出细长嫩白的脖颈儿,着实诱人。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上来,低魅蛊惑的嗓音也贴过来,“不记得了?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脑子里的弦差点绷断…… 盛南伊噌地一下站起来,不言不语地往外跑。 “你还没给我喷药。” “你手是断了吗?” 女人无情的声音伴着巨大的摔门声一并传来,像是彻底撩拨起他的笑神经。 傅承屹笑了一会儿,忽又皱紧眉头,按住左上腹受伤的位置。 这一撞,怕要旧伤复发了。 —— 盛南伊着实有点恼火,大发善心地去关心他,差点被占便宜。 不对,已经被占便宜了。 她站在镜子前查看伤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傲人的曲线上。 说什么二次发育……她身材本来就很好,难得一见的绝品! 和筱莹一直挺羡慕她的。 不过话说回来,怀孕后多多少少有些变化…… 她懒懒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戴上眼罩。 眼前一片漆黑,酝酿睡意的好时机。 一个男人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浮现出来,驱赶着她的睡意。 清薄结实的肌肉,每一寸都充满了诱惑。 谁能想到傅承屹瘦了那么多,线条反而更迷人了。 只是扫了那么几眼,让人浮想联翩。 盛南伊一贯不走纯情路线,对他向来直言不讳,撩得肆无忌惮。 还记得谈恋爱那会,她不知从哪里看了些骚话,全用他身上—— 坐在他腿上:【哥哥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 搂住他的腰:【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 摸上他的背:【哥哥的背不是背,是保加利亚的玫瑰。】 她能撩但人菜,没过多久就要缴械投降,不像傅承屹,只顾闷声干大事。 傅承屹绝非对这些话完全免疫,只是不走这种路线。 他言简意赅,直接压在她身上,凑到耳边,用最低沉磁性的嗓音说道:【我看你就是欠……】 后面有没有字,傅承屹从未言明,她倒是常常脑补。 毕竟,他就是那么干的,她也总是在一轮轮哭闹中沉沦。 别的不说,两人在那方面挺和谐。 时隔多年回想起来,竟还有些口干舌燥。 不是,她这是在干嘛? 盛南伊一把摘下眼罩,打开台灯,冲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大半夜的,想这些干嘛?想傅承屹干嘛? 盛南伊坐在椅子上平静了好一会儿,把奇奇怪怪的念头赶跑之后,又躺回床上。 然后开始了恶性循环——关灯、戴眼罩、想起傅承屹……身上的淤青。 不只是淤青,他身上好像还有几处伤疤。 奇怪,傅承屹也不是逞凶斗狠之人,哪来的伤? 像他那样的身份,出了什么事故,必会被大肆报道,她不可能没有耳闻过。 回想起商场那幕,心跳莫名加快。 傅承屹动作是真快,须臾之间,已经抱起她,还用身体挡住机器人,自己被撞出去,被撞到墙上,也没松开她。 在法院那次也一样,和曼莉故意推倒筱莹,让轮椅失控,也是傅承屹用身体挡住轮椅,也被撞到了墙上。 她其实听到了那声闷哼。 傅承屹、傅承屹、傅承屹,脑子里全是傅承屹。 唉…… 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也离不开傅承屹。 她割伤了傅承屹给她包扎,她烫伤了傅承屹给她涂药,她落水了傅承屹来救她,她坠崖了傅承屹陪她…… 盛南伊从梦中惊醒。 坐起来点开手机,还以为过去了多久,堪堪俩小时而已。 然而睡意全无,她也不想再睡了,不睡至少不会想起某人。 她打开台灯,靠在床上,看了几份工作汇报,签了几份文件。 这几天忙着孩子的事,她没有完整时间处理公司事务,今天来了兴致,不知不觉竟到了五点。 院长约好下午两点拜访,她想了想也不能顶着黑眼圈接待,强行把自己扔回床上,又一次辗转反侧。 一闭眼,全是傅承屹……和他的身子。 烦死了! 她爬起来吞了两片0号助眠药。 她今天没有焦虑不安,不需要服用抗焦虑的药物。 助眠药慢慢起了效果,她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自然醒,她伸了个懒腰,摘下眼罩拿起手机—— 像被雷劈,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14:20!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傅承屹竟然不叫她起床?! 第190章 我们家确实是我先生做饭 盛南伊快速冲向窗边,临时改约的希望也落了空——院里停放着几辆车。 她对傅承屹的痛恨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不是,傅承屹是不是有病啊? 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让她迟到,是何居心? 飞速洗漱完毕,盛南伊简单打了个底涂上口红,匆匆下楼。 客厅一片其乐融融。 傅承屹陪院长等人在聊天,不时有笑声传来。 ire趴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画册,听到动静,甜甜地喊她阿姨。 盛南伊心生愧疚,难得的放低了姿态,“抱歉,我……” 院长等人纷纷表示理解,“林女士,不必抱歉。傅先生已经解释过了,我们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 盛南伊听得云里雾里,瞪了傅承屹一眼。 这个男人不知又编了什么谎言搪塞。 傅承屹起身,环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声音温柔,“亲爱的,你陪大家聊一会儿。” 傅承屹从未用这么甜齁齁腻死人的语气说过话,她直接起了一身鸡皮。 傅承屹低笑一声,看向院长,“不好意思,我去给她做点吃的,你们先聊。” 几人微笑地点头,在本子上记录。 盛南伊这才发现大家人手一个笔记本,一边聊天一边记录。 什么大场面她没见过?作为家长被审视的场面还真没见过。 搞得盛南伊有点紧张,不知如何开口。 反观傅承屹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 ire放下画册,好奇地跟过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ire:“帅叔叔,你在干什么?” 傅承屹:“给阿姨做面面,ire要不要吃一点?” ire:“那你做的面面和jerry大叔做的一样吗?” 傅承屹:“我也不清楚,待会ire尝过后告诉我有什么不同,好不好?” ire:“好~” …… 院长是位五十多岁的白人女性,长相比较温柔,目光却也锐利坚定,应该是位刚柔并济的女性,连眼角的皱纹都彰显出温柔与力量。 她看向厨房的方向,“傅先生很受孩子们欢迎,他原本便是如此善谈吗?其实他刚来福利院时,给我一种距离感,还以为不好相处。” 说是来家里拜访,其实就是考察,院长的每一句都有深意。 盛南伊眸底划过一丝什么,温柔地笑了笑,“我先生他……是一个比较慢热的人。乍看起来清冷淡漠,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人还不错,蛮会关心人照顾人的,还会提供一些建设性意见帮助你成长。” 要她像傅承屹那样谎话连篇她做不到,只能斟酌再三再脱口。 短发女老师抢先叹道:“是啊是啊,傅先生人真的很好,为我们福利院捐款捐物,还给出一份优化管理的方案,对福利院帮助好大!” 盛南伊还没来得及接话,她又感慨,“哇,好香啊!傅太太,你们家是先生做饭吗?我还以为东亚家庭都是女性做饭,傅先生看起来好像很熟练。” 剥好的新鲜虾仁放进滚烫的热油中,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 顷刻间,虾仁与鸡蛋混合的香气,从厨房一路飘进客厅。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过去,给出赞许的眼神。 短发女老师一脸崇拜地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 这个人走到哪儿都有迷妹相随,就是挺无语的。 盛南伊把桌上的果盘往短发女老师面前推了推,笑道:“我们家确实是我先生做饭,不过他也……” 盛南伊刚想说傅承屹也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做饭,又怕院长以为两人没时间陪孩子,临时换了一套说辞。 “不过他也……刚学会没多久。但是他人很聪明,什么事情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比如说做菜,不知怎么就会了,手到擒来,如有神助。 他做饭很好吃,我想以后ire有口福了。” 院长笑着点点头,“傅先生确实很聪明,起初照顾孩子们吃饭休息,也有些无从下手,很快便能游刃有余。 人也耐心十足,那天william问他宇宙飞船要怎么遨游太空,他竟给小朋友讲了一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吃惊……” 关于这点,盛南伊无法反驳。 哪怕她问傅承屹一些无聊或没常识的问题,傅承屹也不会取笑她,每次都给出耐心的解答。 他们真的有很大不同。 盛南伊微微扯了扯唇,“我先生情绪比较稳定,遇事不慌,也不会感情用事,总会在第一时间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让人比较安心。” 短发女老师立马星星眼,“哇,您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幸福? 如此简单的字眼,却像未解之谜一样令人困惑。 幸福……好像一直离她十分遥远。 盛南伊又想起总是背对她的冷漠背影,大步走出病房,大步掠过她,任她如何望眼欲穿,也不闻不问。 心口猛地一窒,她微微蹙起眉头。 “亲爱的,面好了,来吃吧。”傅承屹端着汤面放在餐桌上,温柔地打招呼。 大碗是她的,小碗是ire的。 小家伙夹起一根面条轻轻吹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正在挑葱花的傅承屹。 ire:“叔叔为什么不要葱花?” 傅承屹:“因为阿姨不吃。” ire:“不吃你为什么要放呢?” 傅承屹:“因为阿姨只喜欢葱花的味道,却不喜欢葱花的口感。” 盛南伊:“……” 这人故意拆她台吧? 一会儿暴露她不守时,一会儿暗指她矫情。 盛南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去餐桌。 傅承屹把筷子递给她,招呼大家去楼上参观。 盛南伊狠狠剐他一眼,坐下来夹起面条,又想起她的行李都在客房,这不就暴露两人不同房的事了? 算了,傅承屹一个脑袋顶十个,一张嘴也能顶十张,随他去吧。 ire吃饭很乖,不需要特别照顾,她开始专心干饭。 说起来,她从没照顾过人,还真不知道要如何照顾小孩子吃饭。 院长说傅承屹亲自照料过孩子们,看来她从起点就被比下去了,不知如何扳回一局。 一大一小刚吃完面,院长等人也参观完毕,欢声笑语地下楼,还有人在夸照片拍得好好……大概是看到他们的结婚照了。 盛南伊觉得是时候表现一下了,主动揽下洗碗重任,端着碗走向厨房。 ire懂事地抽出湿巾把餐桌擦得干干净净,又摆好餐椅,走去厨房陪她。 盛南伊站在洗碗池前,有点无所适从。 洗碗布拿在手里,放到洗洁精泵管下,另一只手按下去。 一泵、两泵…… 也不知道该用多少,只是孩子正盯着她,客厅里又有好几双眼睛,她不好问,更不能露怯,随便挤了几下,开始洗碗。 这种简单重复劳动,本来就没什么技术含量。 她不做是因为不需要做,不是做不好。 摩擦过后,泡沫迅速从洗碗布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几乎淹没了整个洗碗池。 洗洁精是不是放多了? 没关系,能洗干净就行了。 盛南伊一脸淡定,把大面碗洗干净后,又伸手去摸隐匿在池中看不见的小面碗。 “啪——” 清脆的声音传来,全世界都安静了。 第191章 傅承屹抓着她的手把剩下的半颗草莓喂给自己 傅承屹第一时间冲过来,抓起她的手,“有没有受伤?” 盛南伊面露尴尬,小小声,“没有。” 傅承屹微微蹙起的眉宇这才缓解,盯着洗碗池快要溢出来的泡沫,忍俊不禁,“两个碗用半瓶洗洁精?” 盛南伊面色阴沉。 她都这么难堪了,还打趣她,亏她在院长面前为他说尽好话。 盛南伊有几分恼羞成怒,抬手想去打他,又突然收回手。 两人都有一瞬的懵怔。 傅承屹走到池边洗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揩起一团泡沫抹在她脸上。 ire瞪圆了葡萄眼,想笑又不敢笑,捂住了嘴巴。 盛南伊定定地看着他,清泉似的眸被厚重的雾气罩住。 参观的队伍集体站在门口,一个上年纪的老师打趣了一句,“哎呀,小两口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咱们也别打扰他们了。” 几人笑着回到客厅。 盛南伊抹去泡沫,什么也没说,转身要走。 傅承屹说:“草莓忘记洗了,我现在腾不出手,不然你洗一下?” 盛南伊站到另一个水池前,一颗一颗洗起草莓。 ire也站过来看她洗草莓。 盛南伊拿起一颗草莓,问:“ire,草莓用中文怎么说?” 小家伙摇摇头,这个问题超纲了。 盛南伊总算在孩子这里找到存在感,“草莓。草呢是小草的草,莓是莓果的莓,蓝莓、树莓、蔓越莓都是这个莓……”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头。 亮晶晶的眼眸宛若两颗黑曜石,充满旺盛的求知欲。 三人依身高排列,站在水池前,画面养眼和谐。 院长等人面带微笑,做着记录。 盛南伊笑容温柔,“这颗草莓看起来又大又甜,给ire吃好不好?” ire有点怯生生的,“我……我可以吗?” 盛南伊笑道:“当然可以,以后ire想吃什么都可以直接说……” 话音未落,手上的草莓被男人咬了半口。 饱满的红色汁液顺着纤白的手指往下淌。 用简单的震惊已经无法描述她的心情了。 她费解地看向傅承屹。 傅承屹神情自若,抓住她的手腕把剩下的半颗草莓喂到自己嘴里。 傅承屹对着孩子说,“那我帮ire尝尝甜不甜。” 又看向盛南伊,意味不明地笑笑,“挺甜的。” 盛南伊真的很想骂人,想再给孩子拿一颗。 傅承屹突然凑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小家伙害羞地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里偷偷看着两人,笑容大大。 安静的客厅也传来一阵笑声。 盛南伊心跳陡然加快。 她今天起晚了,着急下来,忘记提前吃药了。 再说,谁都不会想到傅承屹会当众做出奇怪举动。 端草莓的手微微打颤,她做了深呼吸,想把私心杂念全摒弃。 手里的盘子被夺走,男人温热的手掌裹住她的,跟着她被拉出了厨房。 温和清越的嗓音响起来—— “不好意思,我妻子以前没做过家务,今天想在各位面前表现一下,结果……” 盛南伊还没从牵手的震惊中逃脱,又无缝衔接地跌入下一个震惊中。 不是,傅承屹有病吧?今天专揭她老底? 落座后男人的手也未松开,“她从小被照顾得很好,家人不舍得让她做家务。 你们看她这双手多漂亮,生来就是拉小提琴的手。” 盛南伊的手纤细白净,即便不做保养不做美甲,也足以让人羡慕。 院长笑容很和蔼,“原来林女士擅长小提琴,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 “她的启蒙老师是我岳丈,岳丈不幸罹难后,我妻子也不再演奏,我深感遗憾。” 傅承屹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 女孩一袭红裙,坐在舞台正中央,纵情演绎。 秀发披肩,温柔缱绻,五官明艳,笑容明媚。 这是一场毋庸置疑的视听盛宴,表演完毕后掌声雷动。 几人对小提琴都不精通,无法专业评判,只是感叹可惜。 盛南伊:“……” 人一生中多少会经历大大小小的创伤,创伤修复也是人生的必修课。 傅承屹说她因为父亲离世不再拉琴,会不会显得她太脆弱了? 人家都是为母则刚,她却脆弱到不堪一击,让院长怎么放心把ire交给她? 盛南伊正组织着语言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家庭法院的工作人员突然问道:“资料上说两位在四年前意外丢失了孩子,那在这几年中,有没有想过再生一个?” 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蜷缩,心中的疑问被戳破,她多少有点无所适从。 她也跟随众人一同看向傅承屹。 与先前的淡定从容相比,傅承屹此刻面色稍显沉重。 灯光描绘出他深邃的轮廓,周身有些许清冷气息缭绕,更像平常那个他。 傅承屹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刚失去孩子时,我们两人的心情十分悲痛,没有再考虑过这个问题。 为了找孩子,也为了修复创伤,我们去过很多福利院,认识了很多孩子,他们都像ire那么可爱,像天使一样抚慰我们的心灵。 我和妻子都早早失去双亲,后来又失去孩子,比任何人都能深刻地体会到失去的痛苦,却也比任何人都渴望家庭的温暖。 经过慎重考虑,我们又要了一个孩子。然而,我妻子去年春天经历过一次恶劣的暴力事件,我们的希望再次破灭……” 盛南伊想过他会真假掺半地乱说一通,唯独没想过他会提她的禁忌。 瞬间有些心悸,呼吸不畅。 傅承屹抓着她的手,目光深沉,“毫无疑问,这又是命运给我们的一次重击。因为我没能在关键时刻作出正确决定,我们两人关系一度陷入僵局……” 盛南伊坐立不安,想抽回自己的手,反被攥得更紧。 她垂眸盯着木质桌面,拼命告诉自己,只要不听不看不去想,就不会被干扰,就不会在大家面前失态。 这里有很多人,她一定可以做到。 可字字句句都在往她耳朵里钻—— “从前遇到问题,我会首先想怎么解决对身边人更好,却忽略了他们真正需要什么。 直到最近我才意识到,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什么才是最该珍惜的。 上帝给我出过很多难题,却还是没有彻底放弃我,让我在这个时候找到了ire,也希望我在乎的人还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相信ire回来后一定能看到一个与以前不一样的我,一个努力珍惜你们的我。” 第192章 我离你远远的,你真的会开心吗? 他言辞恳切,清俊的脸庞漫出几分忧伤,在场人员无不动容。 盛南伊尽管盯着桌子,却感觉灼热的目光深深将她笼罩。 胸口有不小起伏,指尖微微发颤。 相较于短发女老师已经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院长看起来平静许多,眼神坚定有力,淡淡地道:“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攀登的过程,上坡固然吃力,下坡也不见得轻松,但我们总会有所收获。” 盛南伊晃神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只能感觉到包住自己的那双手掌温热有力。 小时候母亲也喜欢这么包住她,上台表演前父亲也会这么包住她。 可傅承屹从来不会。 因为傅承屹一直牵着她,她好像失去了所有感知,只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直到院长离开前,给她一个拥抱,“我很庆幸你们走出了过往的乌云,愿上帝保佑你们一家能尽快团聚,幸福团圆。” 她总算松了口气,心情平复下来,挥手作别。 正值日落,漫天云霞,绚丽多彩,很是美好。 唇角不觉间轻扬,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光。 吹弹可破的肌肤,红润饱满的红唇,无限温情的眼眸,胜过世间最美的夕阳晚霞。 傅承屹喉结滑动了下,眯了眯眼,掌上她的后脑勺,薄唇覆了上去。 她的唇微凉,却娇软,惹人流连,他下意识加深了这个吻。 灵活地撬开她的唇齿,往更深处探寻。 盛南伊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努力维系的平和一瞬被打乱,她几乎就要失控。 男人发觉她呼吸急促后立马松开了她。 盛南伊手起掌落,疾步往屋里走去。 傅承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盛南伊一回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 傅承屹把行李箱合起来,“盛南伊,我为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是我冒犯到你了。可是结果还没出来,你能不能……” 盛南伊已经冷静下来了,眼神语气都很凉薄,“需要我们配合的环节已经结束了,我搬出去并不会妨碍到结果。” 傅承屹无法反驳。 盛南伊态度坚持,他也没有阻拦,拿了车钥匙等她。 盛南伊自己叫了车,车子一时半会来不了,她就在门口等,不停加价叫车。 等车子来了,傅承屹也准备好自己的行李箱放到车上,一直跟着那辆车。 盛南伊习惯了住豪华酒店,这里地处偏僻,她让司机一直开到繁华的街区。 傅承屹一路相随,就住在她房间的隔壁。 她有点饿了,让酒店送餐到房间。 吃着吃着,情绪莫名低落,她甚至分不清由何而起。 可能屋里太闷了,她穿上风衣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走进电梯,隔壁的房门也开了,傅承屹一路跟着她。 洛杉矶属于地中海气候,冬季温和多雨。 今天没下雨,可毕竟在冬季,昼夜温差有些大,风有些凉,她把自己往风衣里缩了缩。 繁华的街景渐次落在清凌凌的眸子中,就像匿入深潭,激不起任何水花。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 不到十点,街上还有不少人,突然她的脚腕被人攥住,没有防备地叫出声。 步行街的长椅下方爬出来一个流浪汉,人很邋遢,醉醺醺的,冲她笑。 只是一个字尚未出口,已被傅承屹踹回去了。 盛南伊本就忧心忡忡,着实被吓得不轻,皱着眉,任凭男人拉着她往前走。 走到宽阔的地方,傅承屹才松开她,语气有些严肃,“你是小孩子么?跟我置气就要伤害自己?” 眼底的情绪掩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中,她语气淡漠得像四散而去的风,“请你搞清楚,我只是在正常散步,是他要来骚扰我的。 你不去骂他,反而骂我,受害者有罪论?” 傅承屹面色没有缓和,“因为我阻止不了他人产生恶劣的想法,只能寄希望于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被伤害……” 盛南伊冷笑,“傅承屹,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就是你。” 她转身便走。 傅承屹上前抱住她,把她裹进自己的大衣中。 风衣里只有碎花薄裙,被风一吹,由内而外散出寒意。 冰冷的身体突然被滚烫的气息团团裹住,像寒冰浸入热水,无处逃匿,只有融化。 而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融化,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心脏像被攥住,她的呼吸一波急促过一波。 “傅承屹,你放开我。”她开始挣扎,“我说过,你离我越远,我就越安全。” 离开砚城三个月,她没碰到过这种恶意的骚扰,情绪也没有这么频繁地失控。 她想逃离。 傅承屹却紧紧扣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转身与自己面对面。 他俯首,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漆黑的眼眸凝着她,“我离你远远的,你或许会更安全,可你会开心吗?你要是开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幽深的黑瞳里跃起一簇光,越发灼热。 他的声音分外低沉,有哀痛迅速蔓延。 他的怀抱紧密霸道,气息炙热,无孔不入,让她痛苦不堪,简直无法喘息。 盛南伊不由分说地抬起右脚,狠狠踢过去。 “啊~~~” 痛苦的哀嚎从她口中溢出。 疼得眼泪都渗出来了。 她忘记自己抬的是受过伤的右脚。 傅承屹立马蹲下来查看,面色冷沉,将她打横抱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房间有止痛药。”见他停下来,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去医院也是打个止痛针,不见得比我的特效药管用。” 这里是步行街,不好拦车。 傅承屹一边阔步走一边拦车,最终还是走了回去。 盛南伊一路上只是紧紧闭着眼睛,没有讲话。 两人的温度交融,气息缠绕,她已在崩溃的边缘,只能死咬牙关克制情绪。 傅承屹把她放回床上,走向行李箱,“你的药在行李箱里吗?” 等盛南伊强行撑住自己下床走来时,傅承屹已经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那个黑色收纳袋了,正要打开拉链。 一路上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不要!”盛南伊冲上去夺过收纳袋,人却狠狠摔在地上。 第193章 盛南伊,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统一大小的药瓶也滚到地上,七零八落的。 与她同样狼狈。 傅承屹蓦然一怔,跟着上前扶她。 盛南伊却飞快爬去把药瓶全收进袋子里,手里攥着唯一带有原标签的止痛药。 心好似被重重地蛰了一下,又疼又麻。 他蹙紧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去倒水。 盛南伊竟已生吞完药片爬上了床,还把自己完整埋进被子里,弓起的身子微微发抖。 他下颌线紧绷着,幽深的黑瞳唯余落寞,涩声道:“盛南伊,我们谈谈。” “出去。” 傅承屹抬手去掀被子,盛南伊仿若受惊的小鸟,颤抖不止。 被子外的手也微微抖动,傅承屹不敢再碰,拿过收纳袋,取出一瓶药倒在掌心,眉毛失控地跳了下。 他让人查了盛南伊的病情,也详细了解了她在服用的药。 这个药他不认识,想必就是那个副作用尚不明确的新药。 再开一瓶还是不认识,眸底越发晦暗。 好在第三瓶开出的是地西泮片,常见的抗焦虑药。 傅承屹端着水杯,用哑到几乎听不到的嗓音哄道:“盛南伊,吃药。” 这个声音与记忆中攀爬出来的无数道声线重叠,疯狂摧毁着她。 盛南伊咬住被子,隐约察觉自己要开始四肢抽搐了…… 她噌地出来,找到5号药,哗啦啦倒出几片。 傅承屹忙抓她手腕,“这个不可以。” 盛南伊置若罔闻,一口含进嘴里。 可服药太晚,她四肢开始抽搐,再次钻进被子里盖住脸。 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发作的样子,可他不走还一直叫她。 盛南伊咬住被子,泪水肆虐。 眸底痛色飞快涌出,傅承屹将她与被子一同搂进怀里,“盛南伊,我在,我一直都在。” 起初,和筱莹那番话确实让他有所触动,却并未后悔这个决定。 毕竟再有一次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同样的道路。 只是后来,只是现在……她的数度失控,她的痛楚,让他狠狠动摇。 和筱莹骂得对,是他狂妄自大,是他自以为是。 他只是在简单权衡过后,选择了一条对他来说最得心应手的路。 那是一条捷径。 或许对她来说,伤害更大。 “对不起。”他紧紧箍住她,嗓音压得极低,“盛南伊,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第一选择,我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边,一直陪着你……” 他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 一遍胜过一遍的沙哑,一遍胜过一遍的坚决。 而她不慎跌入暗夜的大海,四周一片漆黑,犹如绝望的黑洞。 深夜的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随时能吞没一切。 而此时一根浮木漂到面前…… 她逐渐平静下来。 又过几分钟,她探出脑袋,虚弱却冷静,“放开我。” 她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向浴室,“你可以走了。” 傅承屹坐在床上看着她,“等你出来我再走。” 她现在的状态,让他很不放心。 刚才那番话,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 “你先走我再去洗。” “你先洗好我再走。” 两人语气都很平和,可即便没有视线接触,气氛已然胶着。 盛南伊停了几秒后走进浴室,坐在马桶上,打开水龙头。 捂住脸,泪水又从指缝中溢出。 等泪干了,她关掉水龙头,还是坐在马桶上,双眸空洞。 水流停了好一会儿人还没出来,傅承屹惴惴不安地去敲门,“盛南伊,你还好吗?” 她不应,他又道:“再不讲话,那我进来了。” 他开始旋转门把手,盛南伊突然崩溃,“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门没开。 东西却噼里啪啦地砸过来。 门上的玻璃碎掉,飞溅而来的玻璃渣在男人脸上划了一道。 他浑不在意,从碎隙中静静凝着洗手间里的女人。 她疯狂发泄,看见什么便砸什么,一边砸一边哭,像极了他要离婚那天。 也是过了好一阵才停。 也是精疲力尽后才停。 不同的是,她比那会安静,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呆呆坐着。 明亮的光线照在明艳动人的脸上,呈现出的却是清冷破碎感。 双眸没有焦点,整个人毫无生机。 傅承屹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推门进来,“地上全是玻璃,你别乱动,我抱你出来。” 盛南伊不说话,只是抬起头。 他受伤了,脸颊、脖颈、手背都被玻璃划伤了。 “傅承屹,你受伤了。”哭过后的嗓音有几分沙哑。 “嗯。”他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说你在流血。” “那你配合一点。我只有先把你抱出去,才有心情去处理。” 盛南伊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傅承屹把她抱去自己的房间。 “你那里没法住人了,我先把你行李拿过来。我这里基本没动过,你可以放心用,想洗澡就洗,不想洗就睡觉。” 发泄过后,盛南伊精神不济,难得配合地点了点头。 傅承屹刚离开,她差不多就睡过去了。 只是一直做梦,梦里一直有血。 她又梦见了那场车祸—— 血从玻璃窗缓缓流下,越流越慢,像开启了生命倒计时。 她想给傅承屹打电话,却动不了,有人趴在车窗上说着什么,她听不清。 那一张一合的嘴巴让她犯困,耳边似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略显焦灼…… 来的人竟是傅承屹,他打开车门把她救出来,她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她还梦见了乔雅昕坠楼—— 她浑身是血地往前爬,想去一探究竟,傅承屹却捂住她的眼不让她看,还撕碎衬衫为她包扎,送她去医院,她的血又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她也梦见了洛杉矶的枪击—— 傅承屹和匪徒狂战,最后手臂受了伤,白衬衫也被染红了。 梦里有很多很多血,从她身上流出来的,从乔雅昕身上流出来的,从他身上流出来的,全染在他的白衬衫上。 晕染成大片大片的红,像妖冶的红玫瑰,像危险的红色曼陀罗…… 反复出现过的梦魇,今天却并未让她感到惊慌。 盛南伊安静地醒来,房间仍开着灯,昏黄的光线,莫名令人心安。 傅承屹坐在椅子上,手臂撑着额头放在床上。 他又骗了她,根本没去处理伤口。 心脏莫名抽搐一下,盛南伊眯眼望着天花板。 酒店漂亮的水晶灯,有着繁复的设计,像她理不清的思绪。 她觉得自己养不好了。 第194章 傅承屹,太晚了,我已经不想要了 在砚城养不好,在洛杉矶养不好,在墨尔本在悉尼也养不好,甚至越发糟糕。 她大概会变成终生难愈的1/3。 因为几经周折,她竟悲哀地发现—— 她想要的无非是傅承屹也能奋不顾身地爱她一回,也能毫不犹豫地选她一回。 与她那般爱得疯狂,爱得热烈,不计代价,义无反顾。 哪怕燃烧过后只剩灰烬,她也想亲眼见那爱情的烈焰也曾熊熊地燃烧过,也曾吞噬过一切。 那份渴求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她的执念。 她分明是个被宠爱滋养着长大的孩子,不缺爱。 即便失去双亲,还有伯父堂哥宠爱,还有很多人把真心奉上求她逼她接受。 为什么唯独舍弃不了这一份? 那个人但凡给她一点温暖一点承诺,她便自毁辛苦铸就的城堡,蠢蠢欲动。 昨晚当他抱着她反复重复那句时,她又一次动了那个念头。 却又清醒,她没有再从万劫不复的深渊里爬出来的机会和勇气了。 她不能一直自私,她还有ire,还有整个盛世。 傅承屹睡得极浅,她一动他便醒了,嗓音嘶哑却又温柔,“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盛南伊摇摇头,穿了鞋子往门口走去。 目光触及她清冷的面色时瞬间黯然了许多,傅承屹跟上来,“盛南伊,其实我一直都很……” 她微微侧了下脸,神情隐在门口晦暗不明的光线中,十分模糊。 语气低缓却又坚定,“傅承屹,太晚了,我已经不想要了。你对我是亏欠也好,有情也罢,都留给ire吧,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白色睡衣衬得她背影分外单薄,宛若纸片一般随时能被风吹走。 —— 下午一点,望安集团会议室。 董事一一列坐,表情严肃认真。 张枫难得露面,正襟端坐,戴着副金丝眼镜,温文尔雅。 程斌卡着点邀请傅承屹参与视频会议,没有接通。 面色微变,打电话过去也没通。 奇怪了,明明十分钟前还联系过的。 他佯装镇定,“抱歉,董事长,傅总可能……可能这会正在忙,要不咱们先开始?” 张枫微微点头,难辨喜怒。 左手边的白董事冷嗤一声,“忙?他在忙什么,整个公司谁不清楚? 咱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平时为了个女人不露面也便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分不出轻重缓急么?” 几位董事纷纷帮腔应和—— “听说傅总有小一月没来公司了,难道不在瑾市?” “我怎么听说那位失踪很久了,股价都跌得撑不住了。” “傅总到底还是年轻……” “咳咳,董事长,我真不是挑刺,傅总今天不露面实在说不过去。” 程斌不好争辩,一直赔笑。 章然莞尔一笑,“各位董事误会了,傅总最近都在洛杉矶的分公司,接触到一个重要客户,应该能带回一笔非常雄厚的投资。程斌,我说的对吗?” 程斌眉头突突跳着,他抬手搓了一下,干笑两声:“对,对。” 说多错多,他选择沉默。 可章然怎会清楚傅总的动向? 年前最后一场董事会会议在傅承屹缺席的情况下召开,通过了若干会议决定。 有张枫亲自坐镇,也没谁有异议。 只有程斌坐立难安。 他瞧着端坐在首位的董事长红光满面,一点也不像从前身体不好的样子。 董事长近来频频露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 与此同时,在洛杉矶的一间酒吧里。 盛南伊施施然走进去,选了处幽静的卡座坐下,点了杯玛格丽特。 傅承屹离她隔了两个卡座,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酒很快送上来,他瞬间有点坐不住了,刚要起身,盛南伊却放下了酒杯。 她差点忘了,吃药需要戒酒。 从前还能喝酒买醉暂时忘却不快,现在却要一直清醒地痛苦。 她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傅承屹还是跟在后面。 这几天两人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的,偶尔会一起去福利院看孩子,私下又没什么交流。 好在,福利院的审核结果出来了。 院长说等明天办完欢送会,就可以带走ire了。 盛南伊兴奋得一晚上没睡,想找个人分享喜悦,打开手机发现无人分享,又默默按灭手机。 不想以糟糕的状态迎接ire的第一声“妈妈”,盛南伊想早点睡,打开药瓶又默默关上。 她得控制一下了。 欢送会在下午举行,两人备了好几车礼物,吃穿用度应有尽有。 还额外向院长提出申请,为孩子们准备了晚餐。 betty为ire精心打扮了一番。 小家伙穿了条粉色蛋糕裙,戴着顶皇冠,像极了公主。 她五官生得极其标致,粉雕玉琢一样,又乖巧听话,十分惹人喜爱。 福利院的老师们都很不舍,但想到她能回归到幸福有爱的家庭,又真心为她高兴,精心准备了礼物。 ire虽然安静,人缘却很不错,小朋友们围成一圈,抢着跟她说话。 在福利院,孩子们自小接受的讯号便是离开的孩子最幸福,大家要欢送。 ire更是院里最乖的小孩,她高高兴兴地参加欢送会,高高兴兴地吃完饭,高高兴兴地和大家挥手告别,却在坐进车里的一刻默默流下眼泪。 人安静,哭的时候都安静。 她垂眸坐在儿童座椅上,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晶莹,小手不停搓着,却不出声。 盛南伊心疼得摸她小脑袋,“宝贝,是不是舍不得老师和朋友?那以后妈妈经常带你来看他们,好不好?” 小家伙原本自己哭一会儿就好了,突然被人安慰,瞬间泣不成声,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盛南伊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她越哄,孩子哭得越凶,眼巴巴望向傅承屹。 傅承屹停下车,从后备箱里翻出一个小熊塞给ire,又抱着她哄了一会儿。 小家伙哭声止住了,还是一抽一抽的。 盛南伊瞧着小熊身子瘪了,衣服又破又烂,嫌弃地皱眉,“ire,这只小熊破了,我们扔了吧?” 说着就要从ire手里拿过来,ire哭着抱紧了小熊。 盛南伊一脸不解。 她虽然不会过分讲究吃穿用度,但到底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东西基本都是走到哪儿买到哪儿丢到哪儿,标准不会低,对ire更想好好补偿。 betty收拾的孩子行李她不想要,只是还没来得及拒绝,傅承屹已经放进车里了。 耐不住孩子哭,她只能哄道:“妈妈的意思是再给你买新的,买好多好多……” 傅承屹眸底划过一丝失望,嗓音稍显低沉,“这是她的阿贝贝。” “阿贝贝是什么?” “一种恋物情结,简单来说就是陪伴很久会让人依恋带来安抚的旧物,这个小熊在福利院一直陪着她,你不知道吗?” 第195章 早上醒来发现claire不见了 盛南伊瞬间哑口无言。 孩子出生后,她一眼都没看过,又怎么会知道? 她从来就不是个操心的命,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细,也用不着她操心。 现在被傅承屹这么一点,心口愧疚泛滥成灾,简直要溺毙了。 好在傅承屹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让她打给betty,同时转移了孩子和她的注意力。 在betty和几个老师的轮番安慰下,ire终于雨转晴,饶有兴致地望着窗外。 甜糯糯的嗓音逐渐活跃,一会儿问问路灯,一会儿问问车子,叭叭不停。 有些问题实在让盛南伊头大,好在傅承屹从不让问题落地,深入浅出地解释,耐心十足。 盛南伊越发沮丧,她对孩子的关心太少了,居然从未看过育儿知识,也不懂孩子的世界。 她好像……全方面地被傅承屹比下去了。 倘若傅承屹要争抚养权,她会输得一塌糊涂。 下车时,盛南伊抢先抱起睡着的小家伙。 孩子四岁十个月大,抱在手里有些沉,她却不敢放手。 傅承屹望着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笑,刚把行李送到门口,便被下了逐客令。 也罢,都累了。 洗漱过后躺进被窝,烦心事又涌上心头。 孩子的出现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本就低迷的股价更是不容乐观。 眼下顾不上太多,四年前就该承担起的责任还是要扛回肩上。 小家伙睡颜安然,脸蛋白白净净。 睫毛浓密卷翘,比她的还要长,一想起她忽闪着大眼睛瞧她,心都化了。 微微打卷的发来自外婆家的遗传,长在她身上是魅,长在小家伙脑袋上就是可爱,让人想rua。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又爱不释口地亲着,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 完整了,她会好的。 噩梦却没放过她。 一会儿乔雅昕要掐死她,一会儿傅承屹要抢孩子,一会儿面临千夫所指,最后乔雅昕和傅承屹一起来抢孩子。 乔雅昕说:“你那么有钱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养?” 傅承屹说:“既然不想养,那我带走吧。” 傅承屹抱着孩子大步离去,乔雅昕突然伸出一双手掐住她的脖颈儿…… “啊……” 盛南伊挣扎着醒来,大口喘着粗气,发现自己只是做梦。 灯还亮着。 她睡觉会戴眼罩,偶尔会忘记关灯。 擦去薄汗缓了一会儿后,她发现孩子不见了,另一侧的被窝都是凉的。 顿时心慌,“ire!” 在套房里转了一圈,声声喊着,均无回应。 傅承屹的门也敲不响,他果真把孩子抢走了? 盛南伊打前台电话要求调监控。 酒店高度重视,派经理速来处理。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一身休闲装打扮的男人牵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孩走出来。 男人高大英俊,小孩粉雕玉琢,十分养眼。 却像玻璃渣嘣进她眼里,刺得鲜血直流。 ire笑着跑过来,举起打包好的早餐,“妈妈,我有给你带三明治哦~” “啪——” 盛南伊无情打落,冷冷走进房间。 一次主动换来终身外向。 小家伙委屈得眼泪盈眶,却不敢掉下来,默默捡起早餐拿在手里,无所适从。 老师说不可以浪费食物,可老师也说家长喜欢乖孩子。 她被领养走的第一天就惹妈妈生气了,怎么办呐? 傅承屹简单跟经理了解事情经过后,带着孩子进门。 下一秒,盛南伊手上的抱枕接连砸过来。 “傅承屹,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傅承屹眸色转暗,让小家伙等在客厅,拉她进了卧室。 拿出字条,“孩子饿了,我带她去吃早餐,也给你留了字条。” 为时已晚,情绪无法压制,“留个字条就可以带走她了?你的字条是圣旨还是免死金牌?你今天可以不经过我允许带她去吃早餐,明天也可以不用知会我便把她带走藏起来……” 傅承屹做出“嘘”的手势,“冷静一下,孩子还在外面,你这样会吓到她。” “吓到她?”盛南伊忽然笑得诡异,“这样不是对你更有利吗?或者说,你根本就在等这一天吧? 等我失控等我发疯,这样孩子就会完全依赖你,根本不想靠近我这样的母亲!” 她在房间暴走,把行李箱乱翻一通,抓起黑色收纳袋扔过去。 “根本没必要那么麻烦,你直接拿这个去告诉他们,我有精神病,没有抚养孩子的资格就好了!” 幽瞳中的痛色呼之欲出,傅承屹上前紧紧抱住盛南伊。 她反抗几下没有挣脱,也便听之任之了。 她好累,又好无力。 傅承屹眸色冷暗,“盛南伊,我从没想过跟你争夺抚养权,两个月之前,我甚至不清楚孩子的存在。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也没体会到怀孕生育的痛苦,我有什么资格跟你争? 伊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有情绪尽管对着我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尽量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好不好?ire本就有点敏感,你这样会吓到她。” 盛南伊扭头看向客厅,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晃,消失在门口。 她心中苦海翻腾,莫名烦躁,冲进浴室。 小家伙被发现后端坐在沙发上,大气不敢出,傅承屹蹲下来摸她脑袋,细声细气地道:“ire,不怕,刚才妈妈没看到我们留的字条,担心你被坏人带走,所以特别着急。 以后出门要征得妈妈同意,不要再让她担心,好不好?” ire懂事地点点头,还跟着傅承屹一起收拾好房间。 捡起黑色收纳袋,他神色一滞,一一打开药瓶查看,眉宇缓和些许。 还好这几天,她吃的不多。 —— 等盛南伊调整好状态从洗手间出来时,ire第一时间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笑脸盈盈地问道:“妈妈,爸爸说今天是除夕哦,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我们一起去唐人街好不好?” 盛南伊瞥了眼沙发的方向,男人长腿交叠,好整以暇地凝着她。 紧锣密鼓地走流程,原来是等这一天。 她才没兴趣跟他过节。 可小家伙穿着唐装,脑袋上顶了两个圆滚滚的发髻,活脱脱像个年画娃娃。 又黑又亮的葡萄眼扑闪扑闪地望着她,不去也不成,她弯唇的同时点了点头。 小家伙兴奋地跑去给她拿衣服。 是亲子装,大红色的唐装,还有头饰。 她又冷眼睨了沙发那边一眼。 他真的抓住了她对孩子愧疚和想要好好表现的心理。 行吧,盛南伊几乎没有犹豫地换上衣物。 一向安静的ire今天有点兴奋,话多起来,临出门又问:“为什么只有我和妈妈穿呢?爸爸呢?” 第196章 我许的愿望是以后的生命里没有你 这句话问得盛南伊心里直发怵。 再一再二不再三再四,他们已经扮演过很多次夫妻了,再扮下去不只有ire会当真。 盛南伊打算跟ire说清楚。 刚蹲下来,傅承屹却道:“因为爸爸今天只做摄影师,负责为你们拍照。” 傅承屹举起手里的相机,很有说服力。 ire兴趣瞬间转移到相机上,问东问西,两人牵手往电梯走。 盛南伊没琢磨明白他的意图,只能跟上去。 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洛杉矶的唐人街尽管不如旧金山那么名声在外,却也历史悠久,一到节日,氛围十足。 一排排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映红了中式的牌楼,接天连日,分外喜庆。 各地小吃应有尽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让人仿佛回到了国内。 盛南伊突然想起大学时,和筱莹有一天来音乐学院找她,说去个好地方,就是去了大学附近的小吃街,她们撒了欢儿地吃,拉了好几天肚子。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 她也很久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 ire出生后就没见过这么多人,怯生生地抓着两人,掌心出汗不断。 傅承屹见她怕,索性抱着她。 孩子没兴趣,盛南伊更提不起兴趣,一路沉默。 幸好午饭后小家伙适应了外面的生活,又开始对万物好奇。 盛南伊可算逮到塑造温柔好说话形象的机会了,ire对什么有兴趣,她便买什么。 动作之快,令傅承屹望尘莫及。 也完全扼杀了他想要阻止的念头。 愉快地跟在后面,负责拎东西、拍照。 母女两人穿着同款衣服,一人手持一个棉花糖,笑容满面。 那糖好像全化在他心里了。 街景热闹,氛围浓厚,三个人整整逛了一个下午。 走哪儿吃哪儿,等到年夜饭上桌时,肚子里都没空地儿了。 夜幕下的洛杉矶,有着完全不同唐人街的繁华,高楼林立,霓虹遍布。 可惜小家伙正昏昏欲睡,无心看风景。 傅承屹一路开到别墅,把车停在门口。 盛南伊冷着一张脸,没有下车的打算。 傅承屹打开车门,捏捏ire的小脸蛋,嗓音低沉又温柔,“宝贝,爸爸有礼物送你哦~” 小家伙惺忪地睁开眼,奶声奶气地道:“有礼物的话,ire就不困了哦~” 傅承屹笑着抱起她,又对盛南伊说:“耽误不了多久,一会儿再回酒店。” 盛南伊没下车,打开手机。 这个点国内都大年初一了,微信、短信、邮箱早已被新春祝福轰炸了个遍。 她挑了几个紧要的人回复,送祝福也算报平安。 还翻到小赵的请示,问她要不要录个新春祝福。 她是董事长,往年元旦春节都会录祝福发给员工。 今年实在没顾上,周边乌漆嘛黑的,也不合适。 发个祝福消息应付一下吧。 她身居高位,溜须拍马听惯了,真要说了反而也记不得,想从网上找点灵感。 车外突然响起燃放烟花的声音。 透过车窗望出去,烟花在半空绽开,像给黑夜施了魔法,将黑夜燃成流光溢彩的画。 烟花不断,造型百变。 普通的,繁复的,花朵的,动物的……点燃了夜空,也点燃了笑声。 盛南伊是被ire笑着拉到别墅外面的空地上的。 彼时,傅承屹刚点燃了两支仙女棒,递过来。 烟火照亮他的脸,英气的眉宇舒展,染了些许笑意,清俊的面容中带着一丝柔和。 胜过初见,他匿在人群中,站在光影交错处,清冷矜贵,不染凡尘。 神思间,花火四溅,两支仙女棒燃放殆尽。 傅承屹冲她笑了笑,又点两支。 盛南伊接过来全给了ire,小家伙第一次玩,兴奋得原地转圈圈。 傅承屹把剩下的给了盛南伊,又去摆放烟花了。 烟花筒一字排开,约莫得有二三十个,他拿着点燃的小木条一溜儿小跑全部点燃。 “砰……砰……砰……” 二十七个烟花渐次绽放。 最闪耀的金色,好似二十七颗太阳渐次升空,照亮了整片夜空。 像旭日,一颗颗凝结着新生的饱满的希望。 ire兴奋得大喊。 “这叫逐日,据说逐日升空时,许下的愿望都能成真。” 磁性的嗓音,被烟花与风裹挟着砸过来,竟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盛南伊睫羽轻颤,视线渐趋模糊。 二十七。 过完年再过一个多月,她就满二十八了。 ire闭起眼睛许愿,又偷偷睁开一只眼往上瞟,生怕烟花消失。 那烟花持续升空,久久未灭。 傅承屹没大张旗鼓地许愿,可望向半空的目光虔诚。 盛南伊没许愿,只是拍了视频发过去。 新春祝福这不就有了——【新的一年祝大家愿望成真,祝盛世国际如日中天!】 太多新鲜事物挤占了小家伙的脑袋,一上车便睡了。 傅承屹抱她送回房间,临走前问她:“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见她不语,笑道:“我许的是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今天,都能陪你和孩子一起过。” 盛南伊莞尔,“巧了,我许的是,我以后的生命里都没有你。” “盛南伊……” 冰冷果断的关门声阻隔了他想说的。 傅承屹对门苦笑,为什么孩子回来了,两人的关系反而降到冰点。 真把他当成抢孩子的了? —— 次日一早,两人带孩子去办手续,ire也有了新名字——盛乐晞。 晞,有破晓、天亮之意。 乐晞,寄托了她对孩子最简单的祝福——希望小家伙能一扫阴霾,永远快乐,充满希望。 回国的手续还要一段时间,国内也在放假,她打算先带孩子在美国逛逛。 家长都想在能力范围内给孩子最好的,而她能给孩子世界上最好的。 逛商场时给ire买了不少玩具和衣服,意犹未尽。 又经过一家店,店员热情招呼他们试穿新上的亲子装,嘴很甜,把三人全夸了一遍。 盛南伊听舒服了,带孩子试穿。 白粉色的棒球服,穿在玉容粉面的母女身上,叫人眼前一亮。 镜子前的大人小孩都满意。 ire突然拧起小眉头,看向不远处,“爸爸为什么不穿呢?老师说男生也可以穿粉色哟~” 白皙的脸蛋上波澜不惊,盛南伊蹲下来给小家伙系扣子,平静地道:“宝贝,爸爸和妈妈原先是一家人,现在不是了,所以不能穿一家人才可以穿的衣服哦~” 小家伙cpu都给干烧了,“为什么不是了?” 傅承屹阔步走来,“因为爸爸犯了错误,妈妈不肯原谅。” ire看向傅承屹,“那爸爸给妈妈道歉了吗?” 第197章 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盛南伊给孩子整理衣服的手有一瞬凝滞。 连带着傅承屹望来的目光也停了一会儿。 气氛忽然冷却。 ire晃着小脑袋看向傅承屹,“爸爸,你还没回答我,你有没有给妈妈道歉?” 盛南伊转过她的脑袋,捋着她的小辫子,“宝贝,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如果那晚抱着她时说的那句不算,傅承屹没有道过歉。 也是,傅承屹万事尽在掌握,怎么会做错? 错的是她才对。 小家伙费解,“可是老师说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那天joe踢到我,你也告诉他不管踢到的人疼不疼,都需要道歉的啊!” 盛南伊笑着摸她头,“那joe踢球踢到你,你现在还疼么?” 小家伙摇摇头。 盛南伊又说,“对啊,因为有些伤害不痛不痒,很快就能过去了。可有的伤害就像刀子捅在心口上,时隔多年还会疼。” “妈妈受伤了吗?”莹白的小脸蛋立刻紧张起来,抱住她,“那ire帮你呼呼,我上次挤到手指,betty老师给我呼呼我就不疼了。” 小家伙鼓起腮帮子,拼命给盛南伊呼呼。 扬起的发丝引得她颈间发痒,也没了脾气,粲然一笑,五官明艳张扬。 ire吹得精疲力尽,“妈妈,你的伤口还疼不疼了?” 盛南伊揉着她的小脑袋,“不疼了,只要ire一直在妈妈身边,妈妈就不会疼。” 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傅承屹一眼。 —— 买完衣服后,两人带着孩子在商场的儿童区玩。 孩子刚进去玩蹦蹦床,和筱莹便来了电话,她躲去一旁接听。 哪知和筱莹大半夜不睡觉就想跟她聊,只能眼神示意傅承屹看好孩子,走进咖啡厅。 话了半小时家常,和筱莹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兴致勃勃地给她看新拍的婚纱照,还让她帮忙选一个当迎宾照。 一想起新郎是陆斳珩,盛南伊顿失兴趣。 只是她年前没参加和筱莹的订婚典礼,多少有点愧疚感,勉强翻了几张。 不得不说,人靠衣服马靠鞍,陆斳珩打扮一下也不是不能看。 不同于订婚的仓促,婚纱是定制款,婚纱照也拍了几套。 有一套是黑白风格,与众不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照片时而聚焦在人脸,时而着重于宏大的背景,不携惯有的喜庆,清冷高级。 有浓烈的个人风格。 盛南伊随口问道:“黑白这套是钱一诺拍的?” 和筱莹中头彩一样的语气,“还得是你,怎么样,绝不绝?” 盛南伊意外地挑挑眉,“行啊,有两下子,不拍人物的孤傲大师都能为你走下神坛了。” 和筱莹得意,“小事。” 盛南伊又调侃了几句,滑动照片的指尖却透出温情。 同样是结婚,同样是用心筹备,和筱莹这次明显开心多了。 每一张都在发光。 聊天结束很久了,她还在翻看。 黑白风最是独特高级,可她很落俗套地选了张两人开怀大笑的。 那放肆的笑容,简直是幸福的具象化。 这边盛南伊刚从咖啡厅里出来,穿艾莎公主裙的小女孩猛地扑入怀中。 “妈妈~~~” 挂着一脑门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热情。 盛南伊也深受感染,笑着为她擦汗,“好玩吗?” 小家伙用力点头,葡萄眼灿若群星,让她一时忘却曾经的黑夜有多难熬。 还好,她有孩子,什么婚纱照不婚纱照的,都是过眼云烟。 盛南伊大力抱住ire,头顶便有一道磁性的嗓音罩下来,“去吃饭吧,她玩了这么久,应该饿了。” 三人去了亲子餐厅,小家伙对快餐没有抵抗力,又不好明说,眼巴巴望着图片。 盛南伊心领神会地点了,不健康的才解馋嘛。 小蛋糕上来了,小家伙乖巧懂事,率先挖了一勺喂给盛南伊。 盛南伊明显一怔,欣然接受,有意无意地扫了傅承屹一眼。 可惜这份优越感在ire喂给傅承屹时明显弱下去了。 傅承屹黑瞳含笑,看着盛南伊,抓着ire的小手往嘴里一怼,奶油却抹在鼻尖上。 “哈哈……爸爸要过生日了!” 粉色奶油涂在男人英挺的鼻尖上,与清冷矜贵的气质十分违和。 傅承屹抽出纸巾抹掉奶油。 盛南伊只是冷冷扫了眼,拿起薯条蘸了番茄酱,吃进嘴里时浮唇一笑。 极浅,转瞬即逝,却真真切切落进男人的黑瞳中。 宛若小石子落入心湖,漾起层层涟漪,经久不退。 眸子眯了眯,长指在ire的蛋糕上一抹,以迅雷之势抹在盛南伊脸上。 俏脸倏然一凝,眸光消落,凝起复杂的情绪。 ire晃着脑袋左看右看,搞不懂大人们在干什么。 她刚才笑那么开心,爸爸妈妈也没跟着笑。 只好默默吃蛋糕,小嘴鼓鼓的,粉嘟嘟的唇被奶油糊得严严实实。 咦,怎么感觉有些冷? 爸爸妈妈都在看着对方,不说话,好像不太开心。 小眉头皱了皱:妈妈是不是生气了?也对,脸上弄了蛋糕就不漂亮啦。 她递去纸巾,“妈妈,擦擦。” 凝滞的空气瞬时流动起来。 盛南伊接过纸巾的同时收回目光,擦了擦脸,“ire真乖~” 此时,亲子餐厅出现一阵躁动。 一个美艳的女店员拍拍手说道:“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我们餐厅的周年庆,进店顾客都可享八折优惠,还能在前台免费领取冰淇淋~” 小孩子听说有冰淇淋吃,立马跑过去。 ire也眼睛一亮,可大人不动她也不能动,队伍又长,她耸耸小鼻子,继续埋头吃小蛋糕。 这时美貌店员拿着两个冰淇淋走过来,“好漂亮的小朋友,来,吃冰淇淋,你想要香草的还是巧克力呢?” ire要了巧克力的。 店员把香草味的给了傅承屹,“帅哥,你的冰淇淋。” 她微微俯身,玲珑线条呼之欲出,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俊朗如月的男人面无波澜,冷声道:“没兴趣” 女店员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无趣地撇撇嘴,递给盛南伊。 盛南伊却不紧不慢地道:“我不喜欢香草,麻烦帮我换成巧克力,谢谢~” 对面射来一道考究的目光。 她明明最喜欢香草口味。 盛南伊看回去的视线传递着口味会变的意味。 表面平静,目光却不知碰撞摩擦多少回。 一直被无视的女店员直起腰身,目露不耐。 心疼冰淇淋的只有ire,“爸爸,你就拿着吧,你看你不要它,它都流泪了!” 第198章 从露台翻过来,就为了给她道歉? 杏眸微缩,女人瞬间移开视线。 傅承屹接过冰淇淋,递给盛南伊。 她不要,他便一直举着。 眼瞧奶油开始滴落,ire心急如焚,“爸爸,浪费食物是不对的哦~” 傅承屹迫于无奈吃了一口,过分甜了。 吃第二口时,盛南伊猛地抬起手肘,从盘子里拿了块披萨。 冰淇淋糊他一嘴,ire捂着嘴巴咯咯笑。 盛南伊状似惊诧,做出抱歉的表情,眸底却泄出一报还一报的嘲弄。 傅承屹的黑瞳紧紧镬住她,有光火跳跃。 他拇指缓缓揩唇,一一用舌尖卷入口中,煞有介事地品尝了一番,末了还舔了舔唇角。 一些死去的记忆骤然复苏,盛南伊忙低下头。 男人却在低笑,分外刺耳,听得她耳根子开始泛红。 随手抓了块鸡块填在嘴里。 ire瞧着满眼只有冰淇淋,却也眼观六路,犹豫了几秒怯生生地开口:“妈妈,你不是没有原谅爸爸吗,为什么还愿意吃他咬过的鸡块呢?” 只有交情好的人才会互相分享食物,不是吗? 在院里,她就经常和marry、linda她们分享食物。 盛南伊这才发现,刚放进嘴里的鸡块瞬间被丢出去,嫌弃中带着懊恼。 傅承屹笑意更浓了,刚要说什么,盛南伊抓起一把薯条堵他的嘴,“还你的,不用客气。” 傅承屹慢条斯理地咀嚼,“好吃。” 一顿饭在她的闹心、父女俩的开心中结束。 ire洗完澡就睡下了,她吹干头发想了点事,去露台打电话。 今晚很暖,风也不急,繁星与霓虹点点落在她的杏眸中,映亮了底色。 “喂?”对方清朗的嗓音中带有一点迷醉感,嘈杂的背景音迅速远离。 “在聚会吗?” 林曕北没否认,这个点宴席还没散,“嗯,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盛南伊笑笑,“也是,毕竟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林曕北笑容温和,“至少说明我还有点不可替代的价值,有时候被需要也是一种满足。伊伊,新年快乐!” 盛南伊也跟他和家人问了好,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 她想林曕北帮忙找点靠谱的心理医生和教育专家。 这些事其实交给小赵也可以,可她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宣告有个女儿。 她和傅承屹本就是热搜体质,私生子的豪门秘辛更是往火上浇热油。 虽说两人共同施压也能压下负面言论,却也不敢拿本就谨小慎微的孩子冒险。 打完电话,盛南伊突然想起ire并非私生子,怀上那天两人还没办手续呢。 顶多就是舆论压力全放在她身上,不算太糟。 毕竟外人的攻击,从来伤不到她。 正琢磨着,耳边飘来一句“对不起”。 郑重其事的,裹在风中传入耳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扭头,隔壁露台那道颀长身形映入眼帘。 他刚洗过澡,穿着浴袍,头发还在滴水。 露台灯光昏暗,他的眸子却亮得很,直勾勾地,叫人心生烦躁。 盛南伊转头走进房间。 傅承屹凝着她先前站立的方向,眸色瞬间黯淡。 【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自嘲一笑:终归还是没用吗? 盛南伊进房间后,靠在通向露台的门上,胸前有不小的起伏。 现在道歉,不嫌晚么? 谁稀罕? 露台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跟着门把手被旋开。 盛南伊盯着来人,差点没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从哪儿来的?” “还能从哪儿?” 傅承屹浴袍带子松了,结实的胸膛还挂着水珠,随他呼吸频频下落。 可这是十楼,就不怕摔死,盛南伊蹙眉,“你想死也别死在我面前啊!” 傅承屹笑笑,“我死了你会伤心么?” 没等到答案,傅承屹径自往屋里走,被她拦在门口。 低哑的嗓音响在头顶,“要么我进去要么你出来。” 盛南伊朝露台睨了眼,关门。 满目繁华,纸醉金迷的气息混着男人的清爽直灌鼻腔,清淡又浓郁地冲撞她的血脉。 她侧脸不去看他,面色冷淡,“有事吗?” 他低头凝着她认真地道:“对不起。” 从露台翻过来,就为了给她道歉? 她面色如常,依然冷冷淡淡,“嗯。说完了?那可以走了。” 傅承屹抬起她的下巴。 盛南伊冷笑一声,“傅承屹,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等你回头等你道歉等你来爱我?是,你很优秀,很多女人愿意围着你,可我盛南伊不会……唔……” 傅承屹已经堵住她的唇。 微凉的薄唇挑逗着所有敏感的神经,她有一瞬懵怔。 跟着扬起了手掌,傅承屹却早有预料一般,抓住她的右手腕。 盛南伊又利索地扬起左手,两只手同时被抓住,举过了头顶。 她本就靠在露台的玻璃门上,从里从外看,都有几分羞耻。 火气来势汹汹,她抬脚便踹,却被男人精壮有力的腿抵住,动弹不得。 猝不及防的吻,抵死缠绵,誓要夺走所有氧气。 未干的身体被灼热的气息全部汽化,落在女人酡红的脸颊上。 还有些湿热的潮气在杏眸里氤氲成雾,朦朦胧胧,看着男人心神微漾。 她呼吸渐沉,白皙颈上的粉一路向下蔓延,没入剧烈起伏的曲线里。 她洗过澡了,每一根发丝儿都舒展成诱人的形状,像钩子一样。 傅承屹却突然停了下来。 盛南伊狠狠瞪他,“傅承屹,你是不是有病?赶紧放开我!” 语气很凶,嗓音却偏柔,缠着点温情尚未完全褪去的娇媚。 傅承屹笑笑,不撒手,盛南伊越发恼火,“没见过道歉不成就要用强的。兵器谱上那么多兵器你不练,非要练剑么?” 男人眼里墨色翻涌,却漫不经心地道:“那是因为我突然发现,你这人心性不定,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偏吃一会儿软一会儿硬那套。” 盛南伊拧眉瞧他,忽又想起什么,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尖刀似的眼睛剐着他,最终还是爆发了,边骂他边挣扎。 “别闹,不然接下来就不只是亲你了。” 盛南伊视线下移,一脸无语,“傅承屹,你松开我,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傅承屹好歹松开了,散漫的语调中透着不正经,“你要是要脸,就不会有ire了。” 第199章 傅承屹给她发了晚安? 盛南伊:“……” 抬起右脚,放下。 又抬左脚,狠狠踹他小腿。 趁傅承屹弯腰,盛南伊关上露台门。 两人隔着玻璃门相望。 幽深的黑瞳像被水雾润泽过,愈发浓郁,深不见底,令人沉迷。 只是刹那,盛南伊便想要移开视线。 却不知怎的,又一直望着他。 傅承屹眼神示意给他开门。 盛南伊眼神示意让他怎么来怎么回去。 傅承屹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跃起又坠落、烟花绽放的动作。 怕不是血溅了一地…… 盛南伊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开门,没好气地道:“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 傅承屹扯着漫不经心的调子往里走,“无知者才无畏,孤家寡人才无畏。” 眸色浓郁,像满城夜色尽数化在眼里,也拉着她一同沉浸。 说得倒是没错,有了牵挂有了惦念,很难轻举妄动。 孩子回到身边,连她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何况傅承屹。 不过傅承屹说的…… 盛南伊不敢深思,咬了咬唇,给他让道。 他偏偏轻笑着走上前,俯身,“再说我现在精力只集中在一处,你真想看我摔下去?” 喷薄的热气,撩拨着扬起的发丝,挠得她脖颈儿一片红晕。 她越发恼火,“快点滚!” 傅承屹不怒反笑,不紧不慢地走着。 去房间看了ire,摸她脸蛋,亲她额头,离开时还附在耳畔说了什么。 橘色的暖光廓出高大挺拔的身形,放大了那些温情的动作。 盛南伊不禁眯了眯眼,想起从前父亲进她房间的情景。 游戏机压在身底,她闭眼装睡,父亲也温柔地摸她脸蛋、亲她额头,离开前贴在她耳边说,“只能再玩半小时哦,再晚我就兜不住了。” 她冲父亲狡黠眨眼,唇角上扬。 不知道傅承屹会跟孩子说些什么。 傅承屹……好像和从前有所不同。 不是有所不同,完全不同了。 一开始还以为他为了带走孩子,刻意塑造慈父形象,可方方面面又做得很完美。 完美到甚至于让她差点相信他原本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学神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么? 盛南伊感慨了一会儿,回到露台。 酒店的露台微微突出,却相距不近,要越过来并不容易,没有抓手也没落脚点。 像傅承屹这般冷静谨慎之人,就这么过来,简直匪夷所思。 她皱着眉头往楼下一看,顿觉心惊肉跳。 十楼! 一个不慎摔下去,脑袋都要开花了。 傅承屹真是疯了,命都不要了。 “怎么,担心我?” 脑海中的人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眼前,鬼魅一样,嗓音都像。 头发干了,额前飘落点点碎发,清爽随性。 素日的清矜克制被冲淡,也没了看穿一切的淡定无谓,反而多了几分少年的意气与乖张。 不像他。 她有些愣神。 那人扬起一抹淡笑,“盛南伊,如果我真的摔下去,是会治好你现在的噩梦,还是会变成你新的梦魇呢?” 她手指抓着露台,微凉的触感蔓延到心间。 凄惨的画面影影绰绰占据脑海。 她心尖发着颤,男人却撑起手臂,一派云淡风轻,“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有没有想过,我们还要错过多久?” 一时间,千般愁绪涌上心头,结成一股麻绳。 困住她的身心,也困住她的思绪。 她丢下一句“莫名其妙”匆匆离开。 又怕他会再次爬过来,盛南伊过了几秒又悄咪咪探出脑袋,那边没人了。 想想也是,都那样了,还强撑了蛮久,不愧是傅承屹。 脑子里冷不丁浮现出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她赶紧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一抬头,眼眸秋水一般,嫣嫣红唇都有点肿了。 该死的傅承屹! 她带着几分愤恨回到床上,看到林曕北的微信—— 【苏医生推荐了一个幼儿方面的心理专家,明天碰面后再给你消息。】 【不好意思,忘了洛杉矶快到凌晨了。】 【早点休息,晚安。】 半小时不到,就搞定了? 果然林曕北最值得信赖。 她刚要回,又跳出一条微信:【晚安】 傅承屹给她发“晚安”? 更奇怪了。 刚要回消息的手指点开傅承屹的微信,翻来翻去,他们的聊天记录只有两条。 上一条还是他发来的提纲。 莫名其妙。 关掉手机,关掉灯,戴上眼罩,一片黑暗中那个人的形象却清晰起来。 【傅承屹,你知道晚安是我爱你爱你的意思么?以后每天都要跟我说晚安。】 【没必要赋予一个普通的问候词不该有的意义。跟你天天讲晚安的人未必盼你安,不讲的人也未必不爱你。】 【我不管,你必须讲,也只能跟我讲。】 好在她不过一时兴起。 因为傅承屹既没有说晚安的习惯,也没有其他说晚安的人。 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又道歉又晚安,还吻她。 她咬着嘴唇,回想起刚才的吻,明明紧紧钳住她,吻得却比晚风都温柔。 就那么循序渐进的,缠绵悱恻的,她甚至都忘了反抗。 唉……一切都不对劲了,该死啊! 傅承屹这个人,连带着乱七八糟的回忆,又疯狂攻击了她一晚上。 醒来时,ire又不见了。 肯定又被傅承屹诱拐了。 无论昨晚与今朝,都让她无比火大。 她冲出去想敲门,一个粉粉糯糯的小人走出来。 小家伙一如既往地用小奶音打招呼,一点认错反省的态度都没有。 她敛了神色,“我有没有讲过,出门要告诉我?” 小家伙刚要争辩,她更严厉地批评起来,“还敢顶嘴?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孩子因为离开父母被偷被抢被拐骗? 他们有的被卖到深山,有的被断手断脚以乞讨为生,有的甚至被卖掉器官,你也想这样吗? 盛乐晞,告诉我,你想这样吗?” 小家伙从小长在福利院,对外界危险一概不知。 她有意教育,语气难免冷了些。 却忽略了冷下来的自己,目光咄咄,气势凌人,足以把小家伙吓哭。 ire泪眼汪汪地摇着小脑袋,扁着小嘴巴,“妈妈我不想……可是,我那会跟你说了要去找爸爸的,你也同意了啊!” 盛南伊:“……” 第200章 爸爸早上发烧,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什么时候?” 话一脱口,她似乎想起来睡得迷迷糊糊时,有人贴在耳边说过什么。 一时间多少有点子尴尬。 硬凹的温柔母亲人设又有倾倒之势。 饶是如此,也不好打自己脸。 语气柔和了些许,“妈妈的意思是,小孩子不可以在没有大人陪伴的时候随意离开。 你想啊,你从开门出去到敲门进去,是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万一这段时间被坏人盯上了呢?是不是也很危险? 如果想去找爸爸,要让我送你或者他来接你,而不是一个人去。” 小家伙听话地点头,“可是爸爸……” “宝贝,”她摸摸ire急得冒汗的小脑袋,“能不能别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妈妈不想听。” 那个男人昨晚的一系列举动,害她半天睡不着,才闹出今早的乌龙。 这笔账还没算清,不知一大清早又给孩子洗脑了什么,小家伙着急为他争辩。 他们硬生生砍断的关系,因孩子的存在而被迫重连。 可她没忘记砍断时她有多痛。 心里窝着火,面色不觉间冷沉下来。 让原本急切要说什么的ire垂了脑袋,水汪汪的葡萄眼遍布忧心,却紧紧闭起小嘴巴。 老师从小告诉她要做乖孩子,大人不想听的话,她不敢多出一个字。 收拾妥当,母女两人出门。 隔壁房门迟迟未开。 ire满眼担忧地张望着,被盛南伊牵着疾步走进电梯。 那人仿佛生了透视眼顺风耳,往常她一出门便会跟来。 今天可算摆脱了牛皮糖,她们母女能好好培养感情了。 原本是喜大普奔之事,恨不能放场烟花庆祝。 怎奈乌云相随,哪怕天都放晴了,那份愁云惨雾依然萦绕在母女两人心头。 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盛南伊将问题归咎于傅承屹。 因为他,所以她没睡好,所以误会了孩子,所以孩子也跟着闹心。 男人果然是祸水。 沾上便会不幸。 为了摆脱他的阴影,盛南伊带孩子疯玩了一场,回到酒店都快十点了。 大堂经理站在傅承屹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快递袋。 见她微笑问候:“盛女士,晚上好,请问您今天见过傅先生吗?” “没有。” “傅先生的座机手机都打不通,敲门也没人应,有份文件能麻烦您帮忙转交一下吗?” 国内来的急件,要么是公事,要么是孩子回国手续所需的材料。 没有不接的理由,她点点头。 小家伙盯着傅承屹的房门,又皱起小眉头,整晚的雀跃全无。 冷不丁一抬头,发现盛南伊盯着她,慌乱转移视线。 小手默默抓紧书包带,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 盛南伊掏出房卡,状似无意地问道:“宝贝,知道爸爸今天去哪儿了吗?” 小家伙摇摇头,垂下小脑袋。 “不知道吗?” 她扫了眼小家伙的儿童电话手表,今天好像没响过。 这人真是怪了,一天不露面,也不找孩子,不知道怎么当人爸爸的。 她不满地扫了隔壁房门一眼,打开自己的门。 小家伙却站在门口不动,葡萄眼盈满泪水,“妈妈,爸爸早上生病了……” “什么?” “额头烫烫,没吃饭饭,我还给他拿了牛奶和面包。” 盛南伊赶紧拨他手机,一声一声的等待音拉长了焦虑。 和ire说话难免沾染几分急躁,“爸爸发烧,你早上为什么不说?” 小家伙哭得更大声更委屈了。 电话没通,她蹲下来安抚孩子,“对不起,宝贝,妈妈不该凶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们请酒店的叔叔帮忙开门。” 说明情况后,大堂经理帮忙刷了卡。 她急急忙忙冲进去,傅承屹躺在沙发上,脸颊泛红,眉头深锁,额发全湿。 额头很烫,汗却很凉。 指尖发抖,一颗心跟着下沉,声音都在发颤,“傅承屹?” 没有回应。 到了医院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想起昨晚傅承屹从露台过来时,头发还在滴水。 她不让他进去,两人在外面……亲了至少十几分钟,头发都差不多干了。 着凉了? 傅承屹一向身强体壮,没怎么生过病,现在竟如此娇弱,也不复当年了。 他们都不是小年轻了。 她还在伤春悲秋,医生过来了。 说傅承屹不只是发烧,现在还无法诊断是发烧引发旧疾,还是因为重击导致胰脏破裂复发引发炎症出现了发烧的症状,希望能了解病史以便后续治疗。 旧疾,胰脏破裂,重击,复发。 瞬间脑袋嗡嗡作响。 每一个字都在挑战她的认知。 什么时候受的伤? 那晚在商场被机器人撞到所以复发了么? 她想打给程斌,发现号码已经删了,辗转问了几人才拿到号码。 电话通了,她言简意赅地问道:“傅承屹为什么会脾脏破裂?” 对面先是一阵沉默,而后欲言又止,“大小姐,您……真不清楚吗?” 她应该清楚吗? 跟傅承屹时间久了,也沾染上他的烂毛病了? 她懒得跟他绕弯子,“我清楚会问你?” 程斌碰壁后只能实话实说,“具体的我不是特别清楚,就您……您出事那晚,傅总在医院和盛总起了冲突。” 盛南伊难掩诧异,“我哥?” 程斌皱皱眉,听起来这件事他们小姐不清楚,不知道该不该全说。 盛南伊彻底没了耐心,“程斌,你的犹豫和隐瞒毫无意义,只会让我们关系变得更糟。” 程斌咬咬牙,索性托盘而出了,“那晚盛总好像对傅总下了死手,打得那叫一个惨,脾出血,两根肋骨骨折,后背还插入了锐器。 反正我赶过去时,傅总检查都没做完,就要出院。大小姐,那晚雨特大,我们回去时车子都在打滑……” 程斌说了挺多,盛南伊却站在走廊尽头模糊了视线。 只是隐隐约约看见雷电交加的夜晚,缠着绷带的男人在草坪上寻找大黄的铃铛,不顾风雨,不顾伤口。 近乎固执。 胸口起了密密麻麻的痛,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噬咬。 程斌说那晚两人起了冲突,她醒来时林曕北说盛南赫太急摔了一跤去包扎了,可盛南赫过来时又毫发无损。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谁在骗她? 傅承屹为什么要走? 那晚发生的事情才是他做出选择的原因吗? 陪他们过来的是酒店大堂经理。 性格和蔼的中年妇女,见她魂不守舍,说帮忙看着孩子让她回去收拾衣物过来。 心事萦绕,她点头离开,路上才反应过来,她竟把孩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照顾? 第201章 傅总在你和他之间选择了为难自己 盛南伊吓出一身冷汗,忙让司机掉头,发现已经到酒店了。 心神不宁地走进酒店,又被旋转门挤了下,幸好保安眼疾手快,没出意外。 她的惊惶映在光可鉴人的玻璃门上,清晰又荒谬。 她大力捏着被挤到的地方,强迫自己理智归位,跟孩子视频通话,边说边整理。 傅承屹与她不同,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十分规矩。 打开衣柜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件红色唐装,与她和孩子除夕当日穿得一样。 那天他不穿……是怕她介意? 又有一瞬失神,ire的声音时刻提醒着她加快手上的动作。 手指慢慢划过衣柜里挂着的亲子装,指尖也染上室内恒温空调带来的暖意。 视线却屡屡失焦。 那天只有她和孩子试穿了,也由她买单。 所以,傅承屹自己又跑去商场买的? 这个男人,一天天精力还真是旺盛。 鹅黄色、浅粉色、天蓝色的亲子装,就像春天里明媚的那束光,照亮了她因惊慌而苍白些许的脸庞。 她整理了一些衣物和日用品,临走前又想起傅承屹的手机。 找来找去,最终在他昏倒的沙发上找到。 匆匆拿了手机离开,不小心打翻茶几上的书。 “砰”地一声,地动山摇,简直要震碎她的心神。 捡起来才发现不是一本书。 封面类似于梵高的星空图,只是底色更暗也更杂乱,甚至不好分清哪个是空哪个是星。 大团大团的色彩,宛若漩涡引人深陷。 她的心不知怎的突然抽痛了两下,明知时间紧迫,却鬼使神差地翻开。 这是一本十公分见方的素描本,三尺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首页是一张背影,女人穿着病号服,戴着帽子,坐在轮椅上,戴着帽子,背影落寞。 寥寥数笔,却很传神,足见功力之深。 一股凉意自指尖蔓延,瞬间袭遍全身。 不可能! 又翻开第二页,还是那个女人,第三张第四张……一直到第七张,都是轮椅女人的背影照,时而在窗边,时而在医院的树下,形单影只,好不孤寂。 到第八张,她能站了,有几分窃喜。 第九张,她摔倒在地,分外狼狈。 翻动素描本的手指在发抖,速度却不断加快。 突然手机响了,程斌打来电话:“大小姐,傅总的病历发给您了。那个,要不要我从分公司找人去帮忙?” 傅总在洛杉矶他是清楚的。 大小姐对傅总的态度却不明朗,他生怕大小姐闹个脾气扔下身心俱伤的傅总不管不顾。 盛南伊已经放下素描本,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今晚先不用了吧。我待会请个护工照看,之后你再问他需不需要。” 程斌心说这是不想再费心的意思? 正想着怎么给傅总博个同情,对面又问:“程斌,你老实告诉我,我车祸后傅承屹有没有去过医院?” 如果没看错,那个坐轮椅的女人是她。 因为头部重伤因为昏迷不醒,她剃了短发,整天戴着帽子或假发。 无论吴妈还是和筱莹,都告诉她傅承屹没来过几次。 可前面七张……帽子下的头发是有变化的。 傅承屹看书快,记性好,看过的书本杂志与全新无异。 可这些素描都模糊了,素描纸的右下角都微卷,一看就是翻过很多遍。 而程斌的沉默无疑加深她的某种认知。 “大小姐,傅总去肯定是去过的,就是……” 她也无意为难,“没事了,你忙吧。” 正要挂断时,程斌补了一句,“大小姐,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更不知道想的对不对,反正我就……就感觉傅总在你和他之间选择了为难自己。” 程斌的话将一团乱麻的脑子搅得更乱了。 以至于走进病房时稍微有点破防。 病房里,三人有说有笑,却在她出现的那刻鸦雀无声。 好像她才是个局外人。 或者说,她一直是个局外人,被排除在所有真相之外。 男人热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转而变得犀利,“受伤了?” ire扑上来,“妈妈,你的手怎么了,疼不疼啊,ire帮你呼呼……” 她笑着摸摸小家伙,“没事,挤了一下,不疼了。” 闻言,那道本就热切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一如窗外浓稠的夜色。 她有意闪躲,却在酒店经理告辞后无处可躲,推说找护工急急忙忙出门。 回来时她一脸淡定,“不早了,我先带ire回去,给你请了护工。” 刚要离开,手被攥住。 刚要发飙,人已经被拉到病床上按住,“别动,给你涂药”。 她有点不耐烦,加上孩子还在,没什么好气,“我没事。” 可能烧了太久,男人嗓音略显沙哑,还带着细微的喘,“现在没事,不代表明天没事。万一明天把账记我头上,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在挂水的手就这么给她涂药,拉扯着输液管,就像拉扯她的心。 “我自己会涂,你老实一点。” 只是薄薄一层药膏,却有着不同于寻常的厚重,似乎能把一切伤痕遮掩。 傅承屹不紧不慢,“我都沾手了,再说我没你矫情。” 她无语,“我怎么矫情了?” 傅承屹睨她一眼,笑笑,“没事。” 简直莫名其妙! 涂药后,盛南伊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带着孩子便离开。 走廊上,ire垂着小脑袋有点不开心,怯生生地问道:“留爸爸一个人,没关系吗?” 她想起自己生病时躺在房间里,有betty老师陪着,也感觉好难受。 爸爸都没人陪,一定很可怜吧? 盛南伊瞧出小家伙的心思,突然就想问:“宝贝,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呢?” ire:“……” 面对致命问题,ire十分警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妈妈对不起,我早上不该一个人跑出去,也不该不告诉你爸爸生病了。” 小家伙说着就要掉金豆子,搞得盛南伊尴尬又无措,用温柔到不能再温柔的语气哄她,“宝贝,妈妈现在没有生气了。妈妈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很喜欢爸爸?” 小家伙用力点头。 “为什么呢?” ire澄澈的葡萄眼里溢满星辉,还带有几分羞怯,“因为很帅,嘻嘻……” 第202章 妈妈为什么要抱着枕头亲亲,还要喊爸爸的名字 盛南伊:“……” 女承母业。 无可指摘。 不过小家伙又一本正经地道:“因为爸爸也很喜欢ire呀!他会教我中文,教我画画,陪我玩游戏,bob欺负我的时候他也帮我了……” 从医院到酒店,ire回忆着与傅承屹相处的点滴,好话说了一箩筐。 盛南伊这才意识到傅承屹为孩子做了很多。 相较而言,她才是不称职的母亲。 她给小家伙洗澡时,郑重其事地道:“宝贝,你以后想喜欢爸爸就喜欢爸爸,想跟他玩就跟他玩,妈妈不会再阻拦。 因为爸爸妈妈亏欠你很多,错过了你的过去,不想再错过你的未来,我们都想好好补偿你。” 小家伙玩着身上的泡沫,有点困惑,想了一会儿,“那你们原来就是我爸爸妈妈,还是领养我以后才变成我的爸爸妈妈呢?” 问的盛南伊又引起一阵心酸,“我们本来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呀,只是不小心弄丢了你。宝贝,对不起,妈妈以后会好好爱你。” 小家伙开开心心地抱着她,“没关系哒,既然你说了对不起,那我原谅你了。” —— 翌日。 盛南伊和孩子醒得晚,吃了午饭才来医院,还给傅承屹打包了中餐和营养汤。 傅承屹上午又开始发烧,还在昏睡。 小家伙昨晚睡得晚,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也睡了。 盛南伊见傅承屹熟睡,又是侧躺,心念微动,支开护工,悄悄伸出罪恶之手。 刚解开两颗纽扣,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她。 耳边是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再怎么饥渴也不好对一个病人动手动脚吧?” 被当场抓包,盛南伊脸颊耳根都发烫,却还是佯装镇定。 “切,谁稀罕动你?我只是看你出汗太多,想帮你换个病号服而已。” 男人烁烁黑瞳凝着她,浓墨一样的色彩,“真的?” “不然呢?”盛南伊被瞧得脸上有点不自然,冷嗤一声,“这么快就鼻塞了?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么?” 说罢,煞有介事地扇了扇手。 傅承屹没松手,只是盯着她笑。 那笑容意味不明,却像刀剑一般尖锐,能瞬间刺穿她的面具。 盛南伊敛眉,用力抽自己的手。 傅承屹却抓着他的手往病号服里放,“想摸就直说,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盛南伊心说他是不是有病。 可当指尖触及壁垒分明的腹肌,一股电流袭遍全身,整个人酥酥麻麻的,她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还在发烧,身上烫得不像话,好像被大火盆烘烤着,全身都跟着发烫。 想缩回手,迎上男人恶劣的笑容,她咬咬牙,对他挑了挑眉,指尖在腹肌上有节奏地弹了弹,戏弄他。 钳住她的手有一瞬停滞,男人眸中的墨顷刻间化开。 她表现得越发娴熟,整只手在他腹上游走,上下左右,肆无忌惮。 风情美眸顺着俊朗的轮廓往上,落在深邃的眼眸,频频传递手感不错的信号。 只是摸到左下腹的疤,她有几分晃神。 傅承屹趁机松开她,似笑非笑,“怎么,越摸越上瘾,舍不得了?” 盛南伊没在乎他的调侃,突然抽出手,脸上一本正经,“我哥为什么打你?” 发烧削弱了平日的清冷,他的眸色也变得清透,还是噙着笑,语气却淡下来,“还能因为什么?” 盛南伊天人交战。 脑海中一会儿是在雪中木屋瑟瑟发抖的盛南赫,一会儿雨夜浑身是伤找狗铃铛的傅承屹。 眸光倏然转暗,“那你就让他打?” 他明明学过一阵子拳击,在台上残暴狠戾,完全变成另一个自己。 傅承屹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我要把他揍成我那副样子,你不更恨我?” “我……”盛南伊接不下去。 既说不出她不恨他,也说不清期待谁会赢。 —— 这天晚上,梦里只剩傅承屹。 她梦到指尖游走在他身体上的触感,紧实的肌肉,粗糙的纹理,分明的沟壑,还有那道不知来源的伤疤。 也感受到每一块肌肉如何灼热烫人,如何疯狂叫嚣…… 清晨一睁眼,视线里出现ire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你为什么要抱着枕头亲亲呢?” 盛南伊:“……” 盛南伊连忙扔开枕头,抱住ire,“那是因为……因为妈妈把枕头当成了ire。” 小家伙清亮的葡萄眼眨了眨,“可你喊的是爸爸的名字哟~” 盛南伊:那什么现在去死一死还来得及么? ire目露狡黠,“妈妈,你是不是喜欢爸爸?” “呵呵……”盛南伊笑得无奈,“宝贝,其实呢,爸爸妈妈的关系有一点点复杂,等你长大一点……” ire悄悄上前,“妈妈,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爸爸哒~” 盛南伊盯着人小鬼大的小家伙,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ire似是无奈地摆了摆小手,“真是不懂你们大人的想法诶。如果不喜欢,你们前天晚上为什么要拥抱和亲亲呢?” 盛南伊:“!!!” 再联想到试衣服时的那套说辞,和当场打脸无异了。 她当即抱住ire威逼利诱,不准她把早上的事情透露给傅承屹。 谁料小家伙晃着聪明的脑袋瓜,反来逼迫她,“我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妈妈了,妈妈是不是也应该把秘密告诉我呢?” 那一刻,昏暗的室灯比盛夏的骄阳还要刺眼,盛南伊躺在床上还是有点懵。 起初感觉ire敏感脆弱,相处几天后才发现孩子适应能力很强。 时而安静,时而活泼,时而乖巧,时而聪黠,不好糊弄。 不愧是傅承屹的女儿。 她想跟孩子走得更近,想做她无话不谈的朋友。 择日不如撞日。 “宝贝,妈妈确实还喜欢爸爸,这个秘密可不能告诉别人哟~” ire笑得人畜无害,纯情无辜的大眼睛像宝石一样闪烁。 “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可我觉得爸爸已经知道了。”ire晃晃手上的电话手表,“因为妈妈这是你自己说的。” 男人的低笑顺着信号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那一刻,天昏地暗,盛南伊想把电话手表和孩子一起扔了。 拼命劝自己,亲生的。 第203章 如果那天我也这么抱着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 许是太过丢人,老天看不过眼,连下几天雨帮她冲淡尴尬。 傅承屹被连坐。 盛南伊这几天只把孩子送到病房门口,连个眼神都没施舍。 和筱莹作为凌家继女、陆家准儿媳,过年期间大小宴会无数,偶尔忙里偷闲跟她同步下消息。 今天带来的是惊天秘闻:她怀孕四周了! 对方想分享给全世界的雀跃,与她得知怀孕后的心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难免有些唏嘘。 和筱莹没察觉到异常,“伊伊,你说生男孩好还是女孩好啊?” 她随口说了句,“男孩吧。” 和筱莹啧了声,“就算你家真有皇位要继承,也别这么传统吧。女儿也挺好,能做妈妈的小棉袄。” 盛南伊干笑两声,“倒也不是什么传统不传统的,关键是……” 她的小棉袄漏风啊! ire的背叛,让她生无可恋。 ire对她没有对傅承屹那种亲近,她有点挫败。 挫败一词,在车祸之前并没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现在却时常如影随形。 窗外的细雨,让她想起烟雨中的砚城,人又惆怅了几分。 “筱莹,你……你为什么跟我做朋友呢?” 和筱莹张口即来,“因为你是盛南伊啊!” 是啊,她是盛南伊,自带盛家千金的光环,无需主动社交,只是站在那里,便会被众星捧月。 她的光芒,几乎全部来自于盛家。 抛开身份与长相,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连与孩子亲近都做不到。 她的沉默,让和筱莹有点慌,认真了一点,但不多,“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的性格相当恶劣,但胜在脸实在太好看了,所以你缺德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盛南伊笑了声,这种评价倒是第一次听。 笑过后,和筱莹这才严肃以待,“说实话,刚开始跟你结交当然因为你是盛家大小姐,谁不想捧着你啊。 后来嘛,就觉得你和其他被规训的豪门千金不同,你虽然也骄纵,却胜在真实,看着张牙舞爪,但不搞阴谋诡计……” 盛南伊皱皱眉,“这是在夸人么?” “必须啊!你这种出身,却能不戴面具过活,也不用夹尾巴做人,还不够好吗?你问问谁不羡慕你啊? 而且在你面前,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也能做一点真实的自己,反正你也不会介意。 还有一点,你很护短,有事你是真上啊,伊伊,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死而无憾!” 好话谁不想听,盛南伊被夸得开心了,露出明艳的笑脸,“得了,都要当妈妈的人了,少把生啊死啊挂在嘴上。” 和筱莹借坡下驴,“那你还赶紧回来,我必须在你的见证下再次走入婚姻的坟墓……哦不是,殿堂啊。” 盛南伊心头松快了,“过几天就回,正在给你准备大礼呢!” —— 屋漏偏逢连夜雨。 早上送孩子去医院,刚下出租车,盛南伊隐约觉得不对劲,冲进便利店。 送孩子到病房,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了,招呼都不打,直奔洗手间。 不知是脚步匆匆,还是沾了雨星,傅承屹总觉得今天盛南伊有点不同。 娇得过分。 娇弱,娇柔,娇媚。 他目不转睛,盯得有些出神了。 ire大眼睛眨了眨,“爸爸,妈妈说有亲戚来了,我怎么没看见?” 傅承屹捏了把她的小脸蛋,“你俩竞争关系,狭路相逢勇者胜。” —— 傅承屹前脚刚打发走护工,安顿好ire,盛南伊后脚便从洗手间出来了。 神色冷淡,扫他一眼便走,傅承屹迎上去,“不是难受么,休息会儿再走吧。” 盛南伊不痛经,只是身娇体弱,会有一两小时难受。 这会正虚着呢,也没假客气。 喝完他倒的热水,也半推半就地同意去他床上休息。 毕竟为难谁也不能为难自己。 谁知道刚躺下,被子还没盖严实呢,一双温热干燥的手掌摸上她的小腹。 盛南伊又是要推开,又是要起来,都被按回去。 “让人给你买暖宫贴和红糖水去了,我手比你热,先捂一会儿。” “不用你。” 嘴上这么说着,但小腹上有个热热乎乎的东西怪舒服的,她也没推得太明显。 傅承屹也便越发放肆,手伸进去,直接触及她光滑的小腹。 盛南伊正难受着呢,懒得理他。 傅承屹挺自持的,也不会占她什么便宜,何况在这个时候。 “顺产的?” 她闭着眼睛,含混地“嗯”了声。 “有人陪么?” 一想起她在异国他乡生产,身边没有亲人陪伴,他的心像拧到一处。 “当时在想什么?是恨我还是……” 盛南伊睁开眼,声音闷闷的,“我不想谈这件事。” “好。”傅承屹爽快答应,跟着也上了床。 盛南伊忙去推他,“傅承屹,你为什么要上来?” “我的床我不能上?” “行,那我走。” “别闹,我不碰你。” 盛南伊看着被压榨得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这还叫不碰? 她现在太虚,没力气理他就是了。 然而…… 置身医院,那股独属于他的清淡冷冽气息还是被精确捕捉到,紧紧环绕。 鼻息喷在后颈,引发一阵阵颤栗,她不由得往床边缩了又缩,与他保持距离。 傅承屹伸出长臂从她颈下穿过去,把她往怀里拢。 盛南伊咬牙切齿,“傅承屹!” 傅承屹镇定自若,“掉下去再摔断腿,你难道这辈子都想坐轮椅?” 说起轮椅,她想起那本素描。 要不趁这个机会问清楚? 却又在下一秒否定。 她需要真相,却不清楚期待什么样的真相。 他去看过她又能怎样,没去又能怎样,还能改变什么呢? 欺骗和伤害能一笔勾销?死去的人能活过来? 踌躇间,耳边响起男人的低语,“盛南伊,我有看你,一直在看。” 怀里的女人身体蓦然一僵,他呢喃的声音弥漫着一股忧伤,“可我看不清你的脸,只能看到你的血。她掐你的时候你脚上在流血,往前爬的时候在流血……” 多少次睁眼闭眼,都是她染血的模样。 他对她太熟悉了,总是一再见识到她最深处的恐惧和崩溃。 盛南伊痛苦挣扎,“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傅承屹紧紧抱住她,“好,不说,我不说了。” 盛南伊把嘴唇咬得泛白,好似承受灵魂从肉体剥离般的痛苦,全身血液凝固,微微抖动。 声音一瞬变得虚弱,“放开我。” 傅承屹却把她抱得更紧,下巴埋在她的颈窝。 “如果那天我也能这么抱着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 第204章 盛南伊试一试,说不定我比药管用呢 只那一瞬,盛南伊放弃了挣扎。 但过了这瞬,她会堕入深渊。 被他抱住和选择的满足,与再度沉沦的恐惧,疯狂拉扯,似要活活撕碎她。 此刻埋在颈窝的温度带来的酥麻触感,更像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她。 她不能,她不要。 僵硬的脊背弓起了不小的幅度,她想逃。 他不让,“盛南伊,试一试,也许我比药管用呢,就试一试,好不好?” “不要,不要……” 他的怀抱令她窒息。 却也最能唤醒最深处的渴望。 再明确的拒绝,在他面前,终究不过是涨潮的海水,瞧着来势汹汹,大浪过后,便会一点点弱下去。 退潮后的病房,回归到风平浪静。 许久没有的亲密姿势。 她被两条手臂紧紧缚住,被男人圈在怀里,他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喷在后颈上,带来不同寻常的灼热。 盛南伊隐忍再三还是说道:“我没事了,你……放开我。” 傅承屹声音很低,埋着依恋,“再抱会儿,说说话。”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那就不说,抱会儿。” 她又闭上眼,感觉到他起身,还以为他要走,又没动静了。 脸颊被目光烫着,扭过头果然他在看,没好气地道:“看我干嘛?” 男人扯唇,“好看。” 盛南伊无语,“不然呢?” 这是什么新鲜事么? 当她砚城头号美女的称号浪得虚名? 傅承屹笑笑,眉宇一片舒然,“是挺好看的,闻着也香,就是娇气了点儿,像朵娇花。” 盛南伊不高兴了,“就说我只能看经受不住风吹雨打呗。” 傅承屹瞧她难得露出这副模样,眸色深沉,语气却调侃,“能做娇花还不好?” 娇花盛放,明艳动人。 是他憧憬的明媚恣意。 可她想起曾经的风吹雨打,语气顿时凉了下来,“傅承屹,我没你那么复杂,我也不明白你突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我不是以前的盛南伊,你别再想算计我。” 傅承屹噙着淡笑,“我要想算计你,你早成一朵干花了。” 话好像也没错,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她恼了,声音冷硬,“等孩子身份公开后,我会让她每月去你那里待一周。至于我们,就这样吧,不是孩子相关的事没必要联系,跟孩子相关的事跟我助理联系……” 话还没说完,小腹上的手已经掰过她的脸。 男人幽深的瞳就在上方,“就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嗯?” 他的眼,像深不见底的深潭,也像一眼望不到边的暗夜。 不知怎的,她那颗本该平静无波的心竟可耻地跳起来。 傅承屹用温软的薄唇轻轻碰碰她的,“不喜欢我吗?” 她很想否认,可那天早上……才承认过,现在也不好再变。 刚想移开视线,他用蛮横的力道又把她的脸给掰了回来。 同样的视角,同样的语气,“不喜欢我亲你?还是不喜欢我抱你?嗯?” 瞳色好像更深了些,渲染开浓稠的色彩。 他的眸子宛若黑色漩涡,又似暗夜亮起星星,引人向往。 她眨眨眼,把心事掩在长睫后,“傅承屹,我们之间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他突然松开她的脸,又躺下来,靠她极近,唇就贴在她的耳后。 “对不起,是我弄不清你需要什么,才会擅作主张。盛南伊,以后你来告诉我想要什么,好不好?” 嗓音又低又哑,好像还听出了点可怜。 “傅承屹,你那天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虽说一开始只想讽刺,但话一脱口,她又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好像是从那天开始,他变得不正常的。 傅承屹:“嗯。撞坏了,所以你得负责。” 盛南伊:“……” “本着对孩子负责,我倒是可以送你去精神病院,不过要剥夺你的探视权。” “好,你说了算,但你不能不管我。” 盛南伊嫌弃地皱眉,“傅承屹,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傅承屹埋头在她颈窝,喷出的气息都染上一股子脆弱,“那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 “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 “我喜欢你离我远远的样子,所以,请滚!” 她对他猛推猛踹,傅承屹倒是配合,跟她闹了一会儿被踹到床下。 护工敲门送来购物袋,里面有红糖姜茶和暖宫贴。 盛南伊人舒服了,在病床上睡起大觉。 这一觉莫名得香,好像八百年都没睡过那么香了。 以至于怎么都喊不醒。 病床前,ire小脑瓜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急,“妈妈,你醒醒啊!爸爸,妈妈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办呢?” 傅承屹贴在她耳边,“盛南伊,姨妈漏了。” 盛南伊猛地惊醒,直奔洗手间,出来时黑着一张脸。 傅承屹真是有够无耻的。 还好,她气血不咋滴,量不大。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傅承屹这会也办好了出院手续,拎着行李眼神示意她可以走了。 盛南伊睡得有点懵,“你这就出院了?” 不是又发烧又旧疾复发么,应该挺严重的吧? 忽又想起,这几天她好像都没问过他恢复得怎么样。 ire倒是每天都来,她不问,孩子也不说。 傅承屹睨着她,“打着探病的旗号,一句问候都没有,还同病人抢床位,唉,这病不养也罢。” 盛南伊:“……” 怎么一股龙井味? —— 雨夜好眠,盛南伊晚上又睡了场前所未有的好觉。 睡到自然醒,没有噩梦,甚至不记得做没做梦,醒来时慵懒惬意。 她先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滚来滚去,一会儿骑着被子,一会儿抱着枕头,舒坦极了。 小家伙每天都醒得比她早,起床不吵不闹,自己一个人玩。 她见怪不怪,“ire?” ire奶声奶气地道:“妈妈,我在这里,妈妈,早安~” 起床后的嗓音软软糯糯,对着孩子又刻意夹了点,“宝贝,早安~” 跟着一道男声传来:“早安。” 她没好气,“又没跟你说!” 男人轻笑,“我不介意给你当宝贝。” 不对,她慌忙钻进被子里。 她今天穿了条黑色吊带裙,还满床打滚儿,岂不是…… 她的此地无银引发男人一阵嗤笑,“看半天了,现在才遮,晚了。” 第205章 盛南伊被逼着喊他哥哥 盛南伊狠狠瞪他一眼,冲向洗手间。 没过多久,洗手间传来一道怯怯的嗓音,不自然地喊:“ire,在吗?” 洗手间的门打开一条缝,一条黑色小内内挤了进来。 勾在男人长指上。 盛南伊陷入深深的绝望,那人却在笑,“我猜你想要这个。” 盛南伊连忙双臂还胸挡住自己,可……也只能顾得了一头。 此情此景,说不难为情是假的。 弱下来的嗓音透着一股虚,“你你你……你让ire帮我拿进来。” 修长的指节晃来晃去,他不紧不慢地道:“ire在客厅,戴着耳机听音乐,你喊也没用。” 盛南伊恼得满脸涨红,“傅承屹!” 傅承屹怡然自得,“想要么,说点好话听听,你以前不是最会么?” 盛南伊有折断他手指的冲动,瞥见上面的物件,只能忍了又忍,“傅承屹,你现在跟个地痞流氓有什么两样?” 傅承屹不急不恼,“不要的话,那我先走了。” 说完,门就要关上—— “傅承屹,你就帮我扔进来嘛~”她软了调子。 “这就是你理解的好话?” “傅承屹,你别蹬鼻子上脸!” 紧接着,门关上。 盛南伊忍着羞耻,“哥哥——” 门又打开,调笑的嗓音顺着门缝溜了进来,“刚才叫我什么,没听清。” 盛南伊紧咬下唇,手指在真丝睡裙上揪出八百条褶子。 咬牙切齿地逼出音节,“哥哥,哥哥帮我扔进来嘛,好不好?” 那调子软得不像话,又娇又弱,转了好几个调还隐约透出一股子魅。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是用什么面部表情带出来的,唇角勾了又勾。 用力一甩,小内内正中盛南伊头顶。 盛南伊重重闭眼。 好,很好…… 此仇不报非盛南伊! 男人的低笑从喉咙溢出,身体也跟着抖动。 女人冷白皮上一片薄红,仿佛扔来的不是必需品,而是迎头泼了桶红漆。 洗漱完毕走出洗手间,恶狠狠的视线没从男人身上移开半分。 偏偏他泰然自若,一本正经地给孩子讲着故事。 讲的是格林童话的《六只天鹅》——国王的六个儿子被邪恶的王后变成天鹅,??公主为了救哥哥,??经历了种种困难与挑战,??最终成功解救哥哥。 故事旨在通过善与恶的斗争??教会孩子爱与勇气的力量,??面对困难时不屈不挠的精神。 故事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讲故事的人。 每每讲到“哥哥”二字,他都要学她,调子又软又娇,还故意拖长音。 餐桌前的盛南伊,感觉不是在喝汤,而是在受刑。 还是千刀万剐那种。 ire也满头问号,“爸爸,你干嘛把哥哥叫成哥~哥~~啊?” 傅承屹有意无意往餐桌这边瞟,低低笑着,“可能某些人觉得这么叫显得比较可爱吧。” 某些人:“……” 只能用汤勺狠狠搅拌热汤,表达愤怒。 —— 外面还在下雨,傅承屹刚出院,她也不想出门,今天没有出门计划。 盛南伊打算和孩子享受亲子时光,谁知傅承屹就是块狗皮膏药,赖在她房间里不走。 她只能躲在卧室玩了半天手机,出来发现傅承屹居然在教孩子打牌! 借题发挥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真是近墨者黑,有你这种教孩子赌博的爸爸么?” 傅承屹头也不抬,“扑克牌有助于开发智力,能帮孩子识数识图辨色,锻炼思维能力,还能将数学知识生活化趣味化,没什么不好。” “狡辩!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盛南伊嗤之以鼻。 屁颠屁颠地拆开积木,殷勤地喊ire:“宝贝,我们来玩乐高好不好?” 谁知ire屁股黏在餐椅上,没有半分为难,“可是妈妈,扑克牌真的很有趣诶~我可以继续玩吗?” 盛南伊假笑,“行,你喜欢就玩吧。” 父女俩在餐桌上玩牌,嘻嘻哈哈。 她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拼图,冷冷清清。 傅承屹盯着她充满怨念的后脑勺,唇角微勾,悄悄在ire耳边说了什么。 ire:“妈妈,你要不要一起玩牌?” 盛南伊立马扔了拼图,又轻咳两声,矜持起来,“既然宝贝想跟妈妈一起玩牌,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坐在傅承屹对面,挑衅地挑挑眉。 傅承屹面无波澜,眸底却漾开笑意。 三人决定玩斗地主。 傅承屹只用了三言两语给ire讲游戏规则。 盛南伊觉得他讲不清楚,再度发难,“傅承屹,你对孩子就不能多点耐心么? 你就说那么几句,宝贝怎么会懂?她又不是在国内长大的。” 而且在福利院,老师应该不会组织孩子玩牌吧? 语境和环境同样重要。 ire眨着葡萄眼,“可是妈妈,我会了耶~” 盛南伊苦涩:行,我就多余长这张嘴。 傅承屹轻笑不语,实在太打扰她,她心中充满怒气。 讨论来去,没什么合适筹码,最终决定输了的被弹脑门。 盛南伊望着父女俩,一个男的,一个小孩,估计都不会对她痛下杀手,而她……报仇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旗开得胜,她摸到了地主牌,掌握了主动权。 扫一眼牌面,双顺三顺接连成片,竟然还有两个炸弹! 打法都成形了,赢面妥妥的,她叫了地主。 打算把父女俩按在地上摩擦,让ire见证一下她真正的实力。 撩了把长发,大波浪铺在浴袍上,杏眸烁烁,明媚动人。 傅承屹抬眸,见她的得意与算计在眼角唇角藏不住,也噙了抹笑意。 出牌前,盛南伊又扫了眼牌:3334455666jjkkkk2222,绝了,出不了几把就要扔牌庆祝了。 想象着弹在傅承屹脑门上的快感,指尖也跟着雀跃。 飞快甩牌,“双顺,3456。” “唰”地一下,八张牌摔在餐桌上,惊天动地。 打牌嘛,主打的就是一个气势。 ire立马星星眼:“哇!妈妈好棒!我要不了诶~” 小家伙这句话完全说到她心坎上。 是很膨胀,但要稳住。 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整个人如同徜徉在春光下。 眼波流转,神采飞扬,在男人心湖荡起涟漪。 “傅承屹,要不要?” 傅承屹眯了眯眸子,“看你。” “呵……”盛南伊最烦他这副模样,“要不起就说要不起,玩什么高深莫测,出个牌而已,没见过你这么能磨叽的,不要的话那我出了。” 胜利就在眼前了,她乐滋滋地拿出单张3。 傅承屹眯笑了下,“慢着。” 第206章 报复不懂怜香惜玉的狗男人 摸出的牌又悄咪咪地放回去,她不耐烦地道:“那你倒是出啊!” “牌场如战场,沉不住气,不是好事。” “牌场如市场,兵贵神速。” 说一千道一万,到头来牌还是最大的底气。 她只剩一张3、一张6、一对j、两个几乎到顶的炸弹,两把搞定。 然而……没有大小王,说不定对手有王炸。 她盯着老的,神色淡定,啥也看不出。 又盯着小的,一脸纯良,也捉摸不透。 瞬间没了耐心,“你还出不出了?” “出。” 骨节分明的长指缓缓扔出炸弹。 嗯,真的炸弹:aaaa。 ire:“哇,爸爸好厉害!” 盛南伊盯着桌上的炸弹,说不慌是假的。 原本胜利在望,这个炸弹真是拦路虎,粉碎了她两把搞定的希望。 不过没关系,忍一时风平浪静,她优势依然很大。 她微微一笑,“要不起。” 傅承屹扯唇:“呵……” 扬起的弧度竟那样讽刺。 一想起刚才洗手间受辱的画面,盛南伊不禁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了,学着他的语调,“慢着。” 傅承屹冷笑,“都说要不起了,还能反悔么?” 盛南伊眨眼,“不允许我说话慢么,我说的是要不起……才、怪。” 挥挥手,排出2222。 ire惊呆了,“哇,两个炸弹!妈妈你的炸弹比爸爸还要大耶!太厉害了!” 她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我,得意一笑。 明媚恣意,像太阳下盛放的花。 傅承屹又眯了眯眸,“王炸。” 美梦稀碎不说,每块碎片还将她划得遍体鳞伤。 盛南伊紧绷下颌,呼吸不畅。 她为什么要逞强?炸弹根本没有发挥应有功效嘛! 算了,好歹还剩一个炸弹。 只要能把一对j或一张6顺下去,也不是没有赢面。 结果傅承屹扔了所有手牌,“单顺。” 盛南伊:“……” “不可能!” 她赶紧上前查看。 3-k的单张顺牌,共计11张。 不是,这是人会有的手气么? 她数了一遍又一遍,难以置信。 急得涨红脸。 浴袍松松散散,大好风景摊在桌上。 傅承屹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眸色暗了几分。 她满心愤恨地坐回去,懊恼自己的冲动。 早知道让傅承屹先走,抓ire一个也好,至少能保证平局不受罚。 不过现在能确定ire手里没炸弹,手牌也差不多能推算出来。 琢磨间,ire问:“妈妈,你要么?” 盛南伊:“不要,你呢?” ire摇头。 她迅速打出一张三,ire出了一张q。 她手里比q大的只有炸弹k,不可能出。 她纠结几秒,微笑,“先不要吧。” ire爽快扔下手牌,“三带一,我有四个耶。爸爸,我们是不是赢了?” 傅承屹笑容淡淡,“嗯。” 盛南伊:“……” 不是,这两人什么运气? 她不可思议地查看小家伙的手牌,苦笑着点头。 “都说了牌场如战场,你一上来那么洋洋得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手握好牌?” 不轻不重的斥责让盛南伊本就不富裕的心情雪上加霜。 冷笑一声,“少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ire很是兴奋,“妈妈输了要接受惩罚呢!” 盛南伊呵笑。 愿赌服输,她撩开头发,露出脑门。 ire懂得尊老,“爸爸,你先来吧。” 傅承屹不懂爱幼,倾身上前。 活动着指骨,咔咔作响,极具威慑力。 想起他的力道,盛南伊不由得瑟缩了下。 手指停在与她视线持平处。 戏谑的嗓音传过来,“再叫声哥哥,说不定就免了。” 盛南伊恨得牙痒痒,“我才不叫呢!” “啪——” “啊——” 傅承屹这个狗男人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居然用了十成的功力! 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来,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偏偏那罪魁祸首还在幸灾乐祸,“啧啧,疼哭了,瞧着是有点可怜呢!” 他屈指给她抹泪,被狠狠打掉。 “傅承屹,你别落我手里!” 还是女儿心疼妈妈,ire温柔地点她额头,还问她疼不疼。 盛南伊擦干眼泪,斗志昂扬。 今天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不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吸取上局的教训,这一把开始,她也开始喜怒不形于色,隐藏实力。 然而好运都是别人的。 第二局她又做了地主,又输了。 傅承屹弹脑门之前,如旧问了那句:“要不要叫哥哥?” 她悲愤交加,大义凛然,“不叫。” 然而紧闭双眼,咬着嘴唇,脖子都往后缩。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像刽子手往刀上喷的那口酒。 她甚至能感受到中指弹出的风…… 然而,想象中的力道并没有落下来。 额头一凉,药味弥漫。 清凉的药膏在她额头晕开。 还是调笑的口吻,“真是娇花,弹个脑门都红得不像话。” 盛南伊冷哼,“也不看看你用了多大力气。” 傅承屹语调慢悠悠的,“我记得给过你不同选择,自己逞强能怪谁。” 盛南伊闭起眼,“少惺惺作态,要弹快弹。” 傅承屹笑笑,也用手指轻轻点了下。 …… 又输几次,盛南伊发现致胜的关键似乎是ire。 小家伙运气超好,自己做地主会赢,傅承屹跟她一队也能赢。 看来有新手光环加持。 她又摸到地主牌,没要,顺延给傅承屹,瞪着傅承屹,生怕他不要。 傅承屹依然面无波澜,却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叫了地主。 新手光环再次奏效,她终于赢了! 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她激动地爬上桌子,含笑杏眸充满狠意,冲他挑眉,仿佛在说:傅承屹,你也有今天! 摩拳擦掌,每一根神经都跳出喜悦。 她汇聚全身力气集中于中指,放在口中用力哈了下,狠狠弹出去。 谁料无论是真丝吊带裙还是光滑的肌肤,皆与光滑桌面没什么摩擦。 她“嗖”地一下往下滑,被傅承屹长臂拢了一把,捞在身上。 双膝跪在男人腿上,一阵兵荒马乱地挪动,调整到舒服的姿势。 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盛南伊抬眸,发现傅承屹脸都变色了,忽然意识到什么…… 迫切地想把膝盖换个地方,却顾上不顾下,在他腿上失去平衡。 膝盖又往那儿狠狠杵了几下。 傅承屹:“……” 疼得脸发白,男人呵笑,“得不到就毁掉是不是?” 盛南伊一脸抱歉地从他腿上下来。 傅承屹长腿阔步,迈向洗手间。 ire晃晃小脑袋,“妈妈,爸爸怎么了?” 盛南伊尴尬地笑笑,“可能……可能突然肚子疼吧。” 虽说阴差阳错,但……怎么不算报仇呢? 嘻嘻。 第207章 如果骂完了,那嘴巴借我用用? 为防报复,盛南伊赶紧收了扑克牌,和ire玩捉迷藏。 “十、九……三、二、一,宝贝藏好了吗,妈妈要开始捉你喽~” 盛南伊刚转身,便看到小家伙趴在桌底。 小屁股正对着她,小脚还露在外面。 好一个顾头不顾尾。 她边走边喊:“哎呀,怎么找不到人呢,宝贝藏哪里去了?难道是在窗帘这边吗?” 走到窗帘,“好像没有诶,可能是藏在床上了吧?” 煞有介事地找了一圈后,盛南伊才把小家伙从桌下逮出来,“好啊,你这个小机灵鬼儿,居然藏在我眼皮子底下,真有你的!” 小家伙乐得咯咯笑,趴在她身上。 盛南伊眸光微动,笑容一路蔓延到眼尾和眉梢。 原来捉迷藏也能这么有趣有爱。 第二局换成她藏。 小家伙不紧不慢地倒计时。 她打算躲进卧室的窗帘里,走到窗帘跟前又改了主意,把拖鞋放在窗帘下方,露出一个尖尖,迷惑对方。 人却藏进衣柜里。 衣柜不小,哪怕挂满了衣服,藏她绰绰有余。 倒计时完毕,小家伙开始找人,傅承屹从洗手间出来,意图加入,ire又开始新一轮倒计时。 盛南伊耳听八方,隐约觉察出不对劲,刚要走出衣柜,一道身影闯了进来。 “你出去!” “嘘——”手指横在两人中间。 傅承屹刚洗过手,指尖微凉,贴在她温软的唇上,引发一阵颤栗。 独属于他的气息,在密闭空间里尤为清晰。 直冲鼻腔,牵扯出丝丝缕缕的回忆。 雪夜,木屋,炉火,拥吻,热烈…… 心跳开始加速。 而外面,ire开始找人,“爸爸妈妈你们藏好了么?ire要把你们都抓到哦!” 眼睛适应了黑暗,对方的轮廓变得清晰。 与轮廓一并清晰起来的,是两人的呼吸,一下胜过一下的粗重。 每一秒都是折磨,她打算缴械投降,唇边的手指却抬起她的下巴。 “唔……”嘴巴被封住,发出的惊吟被男人尽数吞没。 她抬手去推,被男人攥住手腕放在胸前。 他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也不想被孩子看到吧?” “傅承屹,你真卑鄙!” “嗯。” “傅承屹,你真无耻!” “嗯。” “傅承屹,你不要脸!” “嗯,如果骂完了,那嘴巴借我用用?” 她想说没骂完,可傅承屹没给她留处时间,也没留出呼吸空间。 唇瓣再次被咬住,汹涌的吻如浪潮般席卷。 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与他独特的清冽雪松香混杂,一同霸道地纠缠她。 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男人狂风骤雨一般汲取她的甘甜。 好似穿行于沙漠中的旅人,亟待一汪清泉的滋润。 “唔……” 咒骂与拒绝被尽数吞没,她只能被迫承受,被夺走呼吸、夺走气力,浑身瘫软。 一下下拍打男人的手,柔弱无骨,恰如撩拨,勾出他更深的欲,更沉的念。 密闭的空间中,气温陡然升高…… “妈妈呢?”ire又一次徘徊在衣柜前,“爸爸好像也不见了耶~” 被蹂躏的唇得到特赦,心跳却如鼓点般擂响。 小家伙正靠近衣柜,甚至能听到她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喘息。 盛南伊心跳乱了节拍,大气都不敢出,指甲狠狠嵌入男人的手臂。 黑暗中,男人眸底的墨色愈发浓稠,闪烁着暗光。 密不透风的吻再次席卷。 盛南伊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只能变成僵硬的木偶,任他予取予夺。 还好小家伙没开衣柜,走远了。 傅承屹松开她,贴在耳边,像恶魔低语,“刺激么?” 沙哑的嗓音,像一双粗糙的手,拨乱她过分紧绷的弦。 盛南伊有气无力地“哼”了声,酸软的身子往后倒。 傅承屹抱住她抵在衣柜上,自己走了出去。 ire循声赶来,抓住傅承屹。 父女俩的欢声笑语传来,却空若无物,盛南伊只觉自己头昏脑涨。 可能在衣柜里待太久了吧? 衣柜门又被打开,入目的是孩子兴奋的脸蛋,伴着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妈妈,原来你躲在这里啊!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像苹果一样诶~” 盛南伊不好意思地走出来,使劲扇风,“那个,衣柜里好闷啊。宝贝,一个人的时候不可以躲在衣柜里啊。” 她不自然地说着,视线四处游弋。 对上傅承屹含笑的桃花眼,心像被叮了一下,瞬间无所适从。 傅承屹缓缓扬唇,“ire,换你藏了~十、九……” 小家伙惊叫着跑走。 傅承屹却朝她阔步走来,“地上凉,谁允许你不穿鞋直接踩的?” 她嗤笑一声,什么霸总腔调? “踩我脚上。” “啊?” 话音未落,身子一轻,被他抱起来,双脚自然而然地落到男人脚上。 漆黑的眸子近距离凝着她,嘴上还一本正经,“三、二、一,现在我要开始找了。” 酒店拖鞋只有薄薄的一层,滚烫的温度自脚底升腾,迅速传遍全身。 好热,她快要化了! 他带着她走,她被带着走。 一步一步,像在跳舞,却比跳舞更亲密。 两人紧紧贴靠,她不得不依靠他来保持平衡。 细长的手臂勾住他的颈,脸埋在他的胸前。 结实有力的胸膛,内里传来躁动的声响,叫她耳根发软发烫。 盛南伊垂眸,声音细若蚊蝇,“傅承屹,你故意的。” 他盯着女人红透的脸,笑着应道:“嗯。” 她又气又恼又羞,调子软软糯糯,“你……你放开我。” 盈盈细腰,被傅承屹一把握住。 身子一轻,她竟被男人单手拎起,夹在臂中。 这是个什么姿势?当她是只小鸡仔么? 好不恼火,她拍着他,“你放我下来。” 人被放到床上,尚未反应过来,男人欺身而下,霸道的气息紧紧围拢。 他的眸幽深,像深不见底的潭,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她却捕捉到闪烁的暗光,逐渐扩大,那是…… 她忙别开脸,却被捏住下颌亲上来。 她紧咬牙关,抵死不从。 他贪恋她的甘甜,受阻后嗓音哑沉,“张开,伸出来,嗯?” 第208章 盛南伊被求婚 盛南伊才不听他的,死死闭住。 下颌的手指倏然用力,她吃痛,委屈的泪珠成线般滑落。 莹白的脸蛋泛着一层薄红,女人微微蹙眉,像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正被狂风骤雨肆虐,叫人好不心疼。 傅承屹一颗一颗啄走她的泪,末了吻上她的眼,“被我亲就这么委屈,嗯?” 盛南伊撩开湿漉漉的睫,瞪他一眼,又闭起来,偏过头,不理他。 骨节分明的指缓缓摸着下颌泛红的指痕,轻轻地亲了亲,“真是娇,这就弄疼了?” 盛南伊轻哼一声,眼尾发红。 傅承屹眸色发暗,声音一瞬喑哑,“不生气了,好不好?乖,马上来哄你。” 他迅速下床,两秒钟后ire被揪出来。 小家伙还在因藏得好而窃喜,跟着掉入傅承屹的陷阱,“宝贝,我们换个游戏怎么样? 接下来五分钟我们都不讲话,各自编一个故事,待会来分享……” 盛南伊心说傅承屹哄孩子倒是有一套,忽又意识到不对劲。 刚坐起来,又被蛮横的力道给压了回去。 炙热的吻劈头盖脸而来,等到她因呼吸困难涨红了脸,才被松开。 只得了半秒的缓和,傅承屹又吻上来,带有侵略性的吻将她唇齿一一侵占。 手也不老实,去解她的浴袍。 盛南伊气急,咬住他的唇,“ire还在。” 傅承屹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在她的红唇流连忘返。 “只要你不出声,她便不会来。” 盛南伊:“……” 在羞恼中承受着他的激吻,大脑混混沌沌,却也不敢出声。 等来下次喘息时间,盛南伊一口咬在傅承屹的肩头。 男人眸子微缩,眸底光火燃烧,像猛兽狩猎的光芒。 他笑得渗人,“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把扯掉她的浴袍,咬在她雪白的肩上。 “嗯……” 傅承屹没用力,却磨人得紧。 辛勤耕耘,不一会便硕果累累。 白皙的脸上赤红一片,眼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惹人沉沦。 水汪汪的眸也在凝着他,看他眸中墨色翻涌,看他性感喉结上下滑动。 下一秒,深情的吻沿额头一路而下,落在最是娇嫩的地方。 她被炙热的气息裹挟,这气息太过熟悉,即便久远,却已深入骨髓。 傅承屹很会吻,又对她的敏感点了如指掌,娴熟地勾住她柔软的舌尖,与之纠缠。 盛南伊被吻得浑身酸软,只凭本能去接受、去迎接。 仿若一叶扁舟,只能随水波摇晃,共同沉沦。 良久,她有气无力地推他,“那个……五分钟到了吧。” 估计都过去好几个五分钟了,她都没力气了,全身软得不像话。 傅承屹恋恋不舍地用唇点着她的唇,“肿了,真娇。” “谁娇了?”她瞪他。 好看的杏眸春情尚在,柔和缱绻,眼波流转,水光潋滟,勾人得很。 他抓住她的小手往下腹摸,“再瞪我可就不忍了哈……” 那温度烫人得很,女人忙缩回来,把自己蒙进被子。 傅承屹低笑,拨开被子,“盛南伊,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轻哼一声,似乎在说:也不是头一天这么可爱的。 傅承屹越瞧越欢喜,嗓音哑得不像话,“再待下去,就要被你折磨死了。你休息会儿,我带乐晞去我房间。” 盛南伊悄悄探出脑袋,又被男人狠狠吻了几下。 傅承屹双眸含笑,摸摸她熟透的脸,抱起还在编故事的ire往门口走去。 ire:“妈妈不去么?” 傅承屹:“妈妈累了。” ire:“妈妈干嘛了,怎么就累了?” 傅承屹:“就是说啊,明明什么都不是她干的,怎么就累了?” 盛南伊:“……” 对着关上的门,缓缓竖起了中指。 可她真的好累,刚眯一会儿,敲门声又起。 以为傅承屹去而复返,她怒气冲冲地去开门。 入目的却是一大片的红,浓郁,娇艳。 巨大的红玫瑰花束堵在门口。 也不是没收到过这么多花,只是……傅承屹很少会送她花。 眸底的诧异被欣喜取代,唇角轻轻挽起。 笑容尚未成形,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盛女士,下午好。” 她走出门,几位工作人员对她齐齐鞠躬,酒店经理也在其中。 盛南伊还在想傅承屹怎么突然这么高调了。 酒店经理一挥手,一位黑西装白手套的工作人员走上前,将黑丝绒的心形盒子递上来,“盛女士,请您打开。” 盛南伊:“……”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这是在干嘛。 可……谁家好人求婚自己不露面啊? 热情被冷水浇灭,她没接,“他人呢?” 隔壁门开,傅承屹徐徐走出来。 还是方才那身黑色睡衣,起的褶皱也显缠绵。 面容清俊,气息清冽。 四目交对,心跳有一瞬紊乱,她不轻不重地吞咽了一口。 一旁的经理比她更显慌乱,直接打开戒指,“盛女士,myron少爷委托我们向您求婚!” “啊?” 盛南伊一脸懵,她都没听过这个人。 酒店经理指向长廊尽头,“那就是我们少爷,myron·davis,不仅是卡尔顿酒店的继承人,还是davis家族的继承人……” 那人位于走廊尽头,黑色大衣,高大挺拔。 逆光,晕在一片雨雾中,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姿态傲慢,一直用手帕掩住口鼻。 傅承屹微微蹙眉,目光犀利。 盛南伊简直气笑了,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挑眉道:“你是说,他要求婚,却不会亲自过来。” 好傲慢! 当她是谁? 酒店经理面露难色,“我们少爷……有洁癖,而且对花粉过敏,所以……” 盛南伊冷冷瞥了眼走廊尽头,往房间走去,“我对又傲慢又没诚意的人也过敏,你们可以走了。” 酒店经理忙不迭地跟上来,“盛女士,我们少爷可是davis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却被一道身影挡住,傅承屹面色冷沉,“她已经拒绝了,听不懂么?” 酒店经理望着素日好脾气的男人,全身凛着一身寒气,凌厉逼人。 吐出的字字句句犹如冰刀。 微微眯起的桃花眼,如鹰似隼,像是要把人射穿。 酒店经理笑容僵在脸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掌心的鸽子蛋烫手得很。 第209章 你连这个都不接受,那我们怎么进行更亲密的接触呢 盛南伊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摔门,却被傅承屹挡住,挤了进去。 巨大的摔门声,震耳欲聋。 盛南伊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求婚的人。 她几时认识了这么龟毛的人? 在行业峰会上?还是…… 正想着,人被腾空抱起,傅承屹冷笑,“呵,酒店继承人是吧?” 她皱眉,“我不认识他。” 他依然冷言冷语,“不认识还跟你求婚,也是奇事。” 盛南伊大为光火,“傅承屹,你少阴阳怪气。再说,我们离婚很久了,你吃哪门子飞醋?我想嫁谁就嫁谁!”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冷却下来。 傅承屹眸光沉沉,从齿间逼出音节,冰冷骇人,“想给我女儿找个后爸是吧?” 他突然撒手,盛南伊猝不及防地往下跌,出于本能抱住他的颈。 他冷笑,“那还对我投怀送抱做什么?” 盛南伊无语,“你是不是有病?你突然松开我,我不抓住你难道要摔死么?” 男人冷冷睨着她,“呵……我还以为你宁愿摔死,也不愿向我伸手。” 盛南伊气急败坏,刚想松开,人已经被扔在床上,男人欺身而下。 盛南伊紧紧闭上眼,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一幕出现。 傅承屹离她极近,却只是直勾勾盯着她。 凌厉的五官,带来一种极重的压迫。 深不见底的幽瞳,宛若两个巨大的探照灯,似要将她看穿。 她不由得缩缩脖子,侧过脸,口吻生硬,“你干嘛?” 他掰过她的脸,眸色晦暗不明,嗓音透着凉意,“盛乐晞只会有一个父亲,你说呢?” 盛南伊白他一眼,“废话。” 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她不会有继父,明白么?” 盛南伊心下一惊。 她先前没想过再婚,可傅承屹的语气让她不爽,“谁知道呢,搞不好也会有。” 略带侵略性的吻落下,那力道与温柔缠绵无关,更像一种折磨惩罚。 弄得她很不舒服,大力去推。 男人坚实的身体像是一堵墙,牢牢围困住她。 她只得重重地咬下去,他觑她一眼,越发狂暴,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乐晞会有继父么?” 他一遍一遍用这个问题磨她,直到得到想要的答案。 “乖。” 女人脸上残留着被欺负后的脆弱,他的目光温柔又愉悦,指腹摩挲她被蹂躏得一塌糊涂的唇瓣,在她唇角蹭了蹭。 门又被敲响,傅承屹依然爱不释手。 盛南伊被欺负得没了脾气,“是不是乐晞醒了,你快开门去。” 傅承屹不言不语,把她也拉起来,为她整理好浴袍,牵着她往门口走。 盛南伊不想去,“你自己去……” “应该是找你的。” 果不其然,门口站着的正是走廊尽头的男人。 及膝的黑色大衣,裹住男人挺拔纤长的身躯,却遮不住他的清冷矜贵。 眉目深邃,高梁薄唇,轮廓优越。 三十出头的年纪,气质成熟,却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他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手帕遮掩口鼻,淡声道:“刚才的方式可能不太妥当,请允许我向你致歉。” 他微微颔首。 看似彬彬有礼,但做派又是高高在上。 盛南伊想靠近些,却被傅承屹牢牢牵住,只能站在原地发问:“我们认识么?” 她说话时,myron一直用手帕遮掩口鼻,“三年前,在华盛顿的酒店行业峰会上有过一面之缘。那天我来酒店视察刚好看到你……” 盛南伊冷冷打断,“但我已经拒绝你了。” myron噙着抹胜券在握的笑,“盛小姐,我并不认为你在了解我的详细情况后,还会拒绝我。” “呵,好大的口气。”傅承屹把盛南伊拉到身后,目光不善地睨着他。 myron含笑,浅色的瞳仁却渗出凉意,“傅先生,我也了解过你……” 傅承屹眯笑,“酒店擅自泄露顾客隐私,我保留索赔的权利。” 对方语气淡淡,“可以接受。” “好。”傅承屹眸底划过一抹冷厉,把盛南伊揽在怀里,“那你的洁癖也能允许你这般自如地跟她牵手拥抱么?” 对方习惯性地拿起手帕,却又生生放下。 盛南伊不想在人前跟他太亲密,刚要推开,傅承屹却低头吻了下来。 漆黑的眼眸充斥着浓浓的占有欲。 “davis先生如此谨慎,必然清楚接吻其实是场体液交换活动。接吻的双方,平均会交换9毫升水、0.7毫克蛋白质、0.45毫克盐、0.18毫克有机化合物,以及8000万个菌群。 此外,eb病毒感染会引发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唾液传播会导致幽门螺杆菌感染引发多种胃病,还有呼吸道疾病、乙肝、丙肝、梅毒、淋病……” 连盛南伊都听不下去,掐他手臂试图阻拦。 她有那么脏么? 傅承屹却一意孤行,“在知晓各种风险后,你还能承受么?” myron瞳孔地震,面部扭曲,从口袋掏出酒精对着两人喷了好一阵儿。 盛南伊:“……” 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嫌弃过。 简直是肆无忌惮地挑衅和侮辱。 “davis先生~”她松开傅承屹,走上前,对方却冷不丁地倒退一步。 哈,有趣。 她伸手拽住他的领带,在对方的大惊失色中,一点点缠在手上。 含笑的杏眸水波潋滟,勾魂摄魄得很。 myron明显一僵,忘记了反抗。 盛南伊莞尔一笑,明媚动人,软软的调子里铺陈着一股子魅劲儿,“如果你连这个都无法接受,那我们怎么进行更亲密的接触呢?” 棱角分明的轮廓都显得僵硬,myron吐出的音节破碎,“更、更亲密的接触?” 盛南伊松开领带,把散落的秀发撩到耳后,笑眼弯弯,“对啊,包括但不仅限于牵手、拥抱、接吻、性交,难道我们在婚后什么都不做么? 何况这些,我都蛮喜欢的,而且已经跟别的男人做过了呢!” 平地惊雷,对方连连后退几步。 一把扯掉领带,扔进垃圾桶。 掏出酒精湿巾疯狂擦手,好像沾过什么脏东西。 盛南伊目光一寸寸冷沉,却是巧笑嫣然,“所以,不管你是谁,最好滚远点。 不然,我可能下一秒就会发飙,包括但不仅限于扇你耳光,挠你脸,朝你吐口水,或者抱、着、你、狂、亲。” 对方仿若看到疯子,电梯都不坐,马不停蹄地从楼梯间逃跑。 “呵——”盛南伊冷笑,却也笑不出。 尚未转身,人已被腾空拎起来。 第210章 我决不允许你生命中出现第二个林登 洗手间里,傅承屹用洗手液一遍遍搓洗她扯过领带的那只手。 盛南伊极度无语,“傅承屹,你也疯了?我都快被搓破皮了!” 低垂的眸里渗出寒意,“谁让你碰他的?” 盛南伊蹙眉,“我乐意!” 傅承屹用力捏她的手,“还要抱着他狂亲?嗯?” “我那不是吓唬他么,再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盛南伊又被男人抱起扔回床上,只是被翻了个个。 稍一挣扎,屁股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一时间又恼又怒,“不是,傅承屹,你有病吧?为什么打我?” “让你乱说话。” “啪——”又是一巴掌。 他甚至拨开浴袍和睡裙,直接打在屁股上。 火辣辣的疼,伴着不可言说的羞耻,汹涌而至。 她想挣脱,男人的双手却像钳子,紧紧钳制住她。 就这样,屁股上接连挨了好几下。 盛南伊不争气地掉了几颗泪,却也说不清是被气的还是疼的。 傅承屹眸色暗沉,却也说不清是气消了,还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手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脸蛋,语气低沉,“盛南伊,你最好乖一点,我决不允许你生命中再出现第二个林登。” 想起林登,盛南伊脑海中划过什么,也顾不上刚才的委屈了,扭过头来,“林登公司倒闭了,家族企业也闹出丑闻跌出行业前十了,这事跟你有关么?” 问出口又觉得不该问。 林登创业的公司和傅承屹公司业务有重合,但家里开的是快消品公司,又在美国,傅承屹想来也是鞭长莫及。 傅承屹语气淡淡,“你觉得呢?” 盛南伊眸底划过一丝惊诧,“傅承屹,你……手真能伸那么长呢?” 傅承屹笑意弥漫,眼眸却幽深如墨,捏着她的脸,“你不是说我老谋深算么,所以,乖一点,别让我算计到你身上,不然好好的一朵娇花,只会变成干花。” 说到最后,威胁意味明显。 长指撩开她的发丝,又沿脸颊一路往下,引发一阵颤栗。 却与先前不同。 温热的手指却带来冰刀般的触感,混着浓浓的占有欲,霸道蛮横。 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傅承屹。 “傅承屹,凌家……” 她想问凌家的快速衰败是否也由他所致。 男人却用狠戾的力道告诉她这个时候分神会是什么后果。 炙热的吻落在肩头的红痕上,反复研磨。 她皱眉,“疼。” 他冷哼,“知道疼就好。” 傅承屹一点点拨开浴袍,嗓音不着一丝温度,“和林登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埋在枕头上,闷闷地道:“要你管。” “非要惹我生气?” 盛南伊正欲反驳,却被掐住敏感点,轻吟一声,没好气地道:“你不都看见了么?” 傅承屹脸色肉眼可见地和缓,“亲吻?他亲你哪了?” “这儿?这儿?还是这儿?”手指在她身上轻轻点着。 明明只是手指,却像打火石一样,引发了一路火花带闪电。 盛南伊不胜其烦,“都说了,你都看见了!” 论坛、山上、除夕夜,林登三次亲她,都被他撞见了。 也不知是个什么运气。 傅承屹把她压在身下,逗弄小狗一样挠着她下巴,“什么态度?不能好好说么?” 盛南伊恼火极了,抬手就去扇他,反被男人抓住手腕。 三下五除二用浴袍带子绑住双手,又把人翻过来。 盛南伊黑脸,“傅承屹,你要干嘛?” 傅承屹意味不明地笑,“你。” 盛南伊悲愤交加,“我……我生理期!” 傅承屹放大加粗的帅脸紧紧贴着她,笑容暧昧,“也就是说,过了生理期就可以了?” “滚!!!” 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在整个空间。 然而下一秒,她抑制不住地发出羞耻的吟哦—— “傅承屹,你别闹了……嗯……傅承屹!” 明艳的脸蛋变成调色盘,色彩纷呈,一会儿是羞恼,一会儿是愤怒,一会儿是难耐…… 男人放肆的手掌流连忘返,眸底笑意荡漾,“傅承屹?只会叫我名字么?” “你!”盛南伊狠狠瞪他,却又忌惮他的撩拨,咬着唇,不肯改口。 傅承屹恶劣地笑,手指沿小腹探下去。 “哥哥……”盛南伊轻喘,前额汗涔涔的,黑发粘连,眼神迷离,双颊酡红,嗓音娇软甜糯,“哥哥,你就放过我吧。” 和早上那会叫的“哥哥”完全不同,现在全然撒娇的意味,撩得人心神俱失。 傅承屹喉结滚出躁动,狠狠揉着她的脸,声音哑得不像话,“放过你?简单,亲我。” 盛南伊也是迷失得紧了,不由分说地去碰他的唇。 他却微微仰起头,逐渐拉开距离。 她够不到,像吃不到糖的孩子,哼哼唧唧的,急出一脑门汗。 够了几次后,泄了气,“哼,你就是故意的。” 傅承屹心满意足了才低下头,撩人的声音蛊惑着她,“再试试。” 盛南伊没了气力,眼皮都不抬。 傅承屹含住她的耳垂,炙热的鼻息喷在耳后。 她冷不丁地哆嗦了下,嫣嫣红唇去寻觅快乐的所在。 傅承屹边吻边解开她手上的浴袍带子,将她双臂缠在自己颈上。 室内一片旖旎,室外阴雨缠绵。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之际,手机突然响起。 特殊的铃声让盛南伊快速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脱离,“ire!” 小家伙醒了找不到爸爸,所以打来电话。 傅承屹起身,盛南伊踹他,被捉住脚,动情过后的嗓音分外喑哑,不怀好意地笑着,“看来还没学会听话。” 盛南伊哼哼唧唧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傅承屹连同被子一起抱住,“好了,不闹你了,自己去洗一洗。” 盛南伊噘嘴,傅承屹乐了,“不然我给你洗?” “傅承屹,你有病吧?” 这一遍不像原先那么中气十足,尾音上扬,撒娇的意味更重。 瞪着他的眸子盈满水光,好似慢了几拍,气愤不足,勾人有余。 他紧贴着她,磁性的声音裹着蛊惑的调,“盛南伊,你再这么瞪我,我真忍不住了。” 盛南伊急吼吼地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 傅承屹松开她,“起来收拾一下,退房。” 被子里缓吞吞地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写满问号。 “不然你还想活在那个变态的监视中?” 两人当即退房,搬回傅承屹的别墅。 到达别墅时天色已晚,盛南伊回想这一天,不胜唏嘘。 总觉得傅承屹晚上还会来,等来等去,都没等到。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都在跟傅承屹、洁癖男纠缠不休,她差点被两人撕成两半…… 第211章 敢不敢报上名来,等老子回国弄死你们 盛南伊顶着张蔫儿吧唧的脸醒来,宛若失水的玫瑰。 ire不在房间,她简单洗漱过后出来找人。 傅承屹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晕在一片晨曦中,清俊出尘。 却在捕捉到她的那瞬挽起笑弧,披了一身暖意坠入凡尘。 他掐断电话,朝她走来。 不知怎的,心脏擂鼓一样作响。 盛南伊惊慌失措,躲回房间。 —— 天空的阴雨缠绵终于告一段落,天气放晴,两人带孩子去游乐园。 小家伙一如往常,进园后见人多又开始怕生,一个劲儿地往傅承屹身上扑。 过了一会儿便撒欢儿了—— “爸爸,我可以玩这个吗?” “妈妈,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好吗?” “我在动画片里见过这个耶,我能不能玩呀?” “哇,这是什么?好有趣……” 盛南伊望着过山车,露出今天首个为难的笑容。 医生不建议她做太刺激的项目。 傅承屹一把薅起小家伙,言辞面容格外温和,“ire想玩过山车?走,爸爸陪你。” 盛南伊阻拦,“你刚出院,还是别去了,宝贝,下次再玩好不好?” “好。”小家伙乖巧点头,大大的葡萄眼却没离开过山车。 那车车从面前嗖地一下飞过去,冲上蓝天,又嗖地一下落下来,大家都在尖叫,看着好好玩啊~ 傅承屹看穿小家伙的心思,“没事,孩子喜欢嘛。” 对孩子亏欠太多,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盛南伊纵容地点点头。 小家伙的葡萄眼在阳光下好似两颗黑曜石,熠熠闪烁,小辫子都弯成幸福的模样。 说好只玩一次,结果父女两人玩嗨了,刚下来又去排队了。 盛南伊摇摇头,去便利店买水,出来时被拦住,“嗨,美女,一个人啊?” 一个黑人和一个华人。 “有事么?” 或许是冷漠的双眸藏在墨镜后,或许是周身的清冷被亲子装掩去大半。 那人丝毫意识不到危险,自来熟地把手搭在她肩上,“巧了嘛这不是,我刚分手,我朋友被放鸽子,同是天涯沦落人,搭个伴一起呗!” 盛南伊摘下墨镜,冷冷盯着肩上的那只手。 搭讪的两人皆是眼前一亮。 她身着天蓝色棒球服,脸蛋白净,瞧着青春活力。 谁知墨镜下竟是这样惊艳的一张脸,心神俱失。 “我叫董艾伦,我朋友louis。”那人笑得嘴巴咧到耳后根,“一会儿有个派对,一起去呗。” 盛南伊懒得搭理,打掉他的手就要走,却被逮住。 董艾伦嗤笑了声,“给脸不要脸啊?” 盛南伊冷笑,“给脸的前提是得有脸,你有么?” 董艾伦不怒反笑,“呦呵,还是只小野猫,哥们就好这口。陪一晚,这些就是你的了。” 他掏出一沓美金,拍在盛南伊胸口。 目光落在那波澜起伏处,眸光一瞬变得灼热,发狠地捏了两把。 “啪——” 手起掌落,清脆过后,董艾伦脸上留下发红的掌印。 “带劲儿!”董艾伦摸摸脸,笑容掺了些狠意,“呵,那老子今晚就让你在床上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他一把勾住盛南伊的脖颈儿。 盛南伊反抗,却被箍得更死,不得不惊叹男女力量悬殊。 董艾伦瞧着只比她高一点,人也瘦小,手臂却像锁链把她困死。 游乐园人来人往,她准备呼救,咽喉却被掐住。 “小闹是情趣,大闹便是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 他紧贴在她耳旁说,阴恻恻的声音透着薄笑。 犹如毒蛇掠过耳边,盛南伊瞬间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解困。 侧脸的笑容倏然扭曲,环在颈肩的重量也一并消解。 盛南伊侧首,傅承屹单手掰住董艾伦的手,面色冷沉。 一双利眼却在上下打量着她。 盛南伊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董艾伦却是怒不可遏,“哪来的愣头青,敢坏老子好事!” 另只手握拳挥过来,傅承屹稍一用力,他疼得直叫唤,拳头半道捂住肩头。 只听“咯嘣”一声,董艾伦嗷了一嗓子,满头冷汗,扭动几下,蹲在地上。 胳膊被卸掉了。 louis飞起一脚,傅承屹灵活避开。 louis人也高大,出拳又狠又快,不留余地。 傅承屹却只守不攻,好几次拳头擦着他的侧脸过去,险些中彩。 盛南伊急得不行。 傅承屹明明练过好一阵子拳击,制服louis绰绰有余。 四周围聚了越来越多的人,保安赶来,将他们带去游乐园的休息室。 盛南伊言简意赅地说明自己被骚扰被威胁,监控也清晰地拍下全过程。 傅承屹瞧着面色无波,眸光却一寸一寸冷沉下去。 管理人员不想闹大,试图说服双方私了。 董艾伦没赚到便宜,胳膊还脱了臼,着急就医,只能同意。 傅承屹没接话,只是拿出手机报了警。 董艾伦一听报警有点急了,态度却不够和善,“私了,一万美金,你又没吃亏,我挨你一巴掌,现在胳膊还脱臼了……” 盛南伊压根没抬眼,看似在玩手机,屏幕却没变过。 傅承屹冷嗤一声:“一万?呵……” 幅度不大,讽刺意味极强。 董艾伦顿生烦躁,“不就摸了下么?要卖多少?” 傅承屹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如鹰似隼般的黑瞳镬住他,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董艾伦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舌头像被绊了一跤,“那……那你想怎么样?” 骨节分明的指一下一下敲在腿上,敲走他为数不多的勇气,索性心一横,“你tmd倒是说个数啊!” “那就看你有多少了。” 唇边挽起的弧度森冷迫人,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碰上会讹的了。 还是携家带口的仙人跳? 董艾伦想了想,不能做砧板上鱼肉。 强装镇定,一脚踹飞茶几上的玻璃杯,一身戾气,“妈的,跟你说点人话,你还跟老子较上劲了?老子能看上这婊子那是她的福气! 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谁,风城董氏听过没? 敢不敢报上名来,等老子回国以后弄死你们!” 为了壮胆,他抄起一个烟灰缸就要砸过去。 第212章 别着急判死刑,改成死缓好不好 一道冷寒的目光扫过来,他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烟灰缸碎在地上,破裂声在一片寂静中尤显清脆。 傅承屹冷笑,“望安集团,傅承屹。” 盛南伊冷笑,“盛世国际,盛南伊。” 单听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名字叠在一块,好似惊雷滚滚。 董艾伦瞳孔放大,膝盖一软,跪在碎玻璃上龇牙咧嘴,又换了个地儿,讪笑道:“呵呵,这不是误会了么。” “误会?”傅承屹噙着似是而非的笑,“根据美国法律,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 语调不疾不徐,却给人凌厉逼人之感。 ire星星眼,聚精会神地听着。 盛南伊却盯着半天没划走的手机屏幕出了神。 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像极了傅承屹。 她认识的那个傅承屹。 警方马上来了,傅承屹上前钳住董艾伦。 董艾伦吓得魂飞魄散,亟待投入警方怀抱。 傅承屹托起他的手指往上一抬,胳膊回归原位。 得,白受了一小时罪。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转圜余地,警方带走两人。 分公司的律师也过来跟进度。 出来时天都黑了,盛南伊走在前方,还是戴了墨镜,面容清冷。 傅承屹上前拉她手,却被用力甩开—— 月光为两人镀上一层清辉,也罩上难以言说的清冷疏离。 傅承屹望向她的眸光一片黯然,“对不起,我好像又擅作主张了。” 盛南伊目视前方,灯光在墨镜后并不刺眼,只留下点点光圈。 ire仍在兴奋中,“爸爸,警察阿姨警察叔叔都好威武啊!我以后也可以做警察抓坏人么?” 傅承屹摸着她的小脑瓜,“ire想做警察么?” 小家伙用力点头,“我还想变成爸爸。爸爸也能抓坏人,还懂好多好多知识。” 傅承屹笑笑,看着盛南伊,“对不起。” 盛南伊语气冷淡,“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处理得很好啊,高效又安全,不会让自己受困,还能给ire树立个好榜样。” 高大光辉的父亲形象立住了,孩子也崇拜得不行。 傅承屹眸光深沉,“可你不高兴。或许,我把他打个半死,更合你心意。” 盛南伊目光愣怔,却借由墨镜遮掩迅速恢复如常,“你不是说冲动是没能力的表现么,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傅承屹朝她走来,目光热切。 盛南伊却蹲下来抱起ire,“宝贝是不是饿了?今晚想吃什么呀?” 小家伙今天玩开心了,小嘴嘚吧嘚吧不停讲话,傅承屹有话必应。 盛南伊兴致缺缺,基本保持沉默。 路上她一直靠在后座,双目紧阖,像是累了。 傅承屹时不时从后视镜看她,黑瞳幽深。 哄小家伙睡了后,盛南伊才去吹头发,隐约听到敲门声,不予理睬。 谁知敲门声不停,她只能开门,人被从房里拉出来。 傅承屹没换衣服,问她:“ire睡了?” 她点点头,就要回去,却被男人一把抱住,“盛南伊,先别急着给我判死刑,改成死缓好不好?看我之后表现,好不好?嗯?” 近乎乞求的嗓音沙哑着,把她的心磨得生疼。 她压下所有的蠢蠢欲动,十分平静地道:“你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ire正是树立善恶是非的关键时刻,你给她做了很好的榜样,她晚上还吵着让我给她讲警察叔叔的故事……” 她说得又快又流利。 这套词今晚在脑子里过了很多遍了。 她也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却骗不过傅承屹。 知道她不想与自己接触,傅承屹双手只是松松地揽住她的腰,俯身与她视线持平。 “其实我想过,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我揍他们一顿,上个新闻,提前暴露ire而已,也没那么糟,完全能摆平……” 盛南伊抬起清凌凌的眼,却蒙上一层霜,“傅承屹,我没那么不理智。” 腰间的力道倏然收紧,他神情分外认真,漆黑的眼瞳像两个漩涡将她吸进去。 “可我的理智让你不开心,没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你跟我来。” 傅承屹牵着她往外走,“我不去,ire还在睡。” “她不会因为醒了身边没人而不开心,但你会因为今晚的不开心睡不着。” 盛南伊挣脱不开,被他强行套上外衣,换上鞋子,拉到别墅外的空地上。 他点燃两根仙女棒递给她。 盛南伊无语,“这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我才不要。” 傅承屹含笑的眼眸,在浓郁夜色中分外温柔迷人。 “整天发小孩子脾气的人,不玩小孩玩的东西,难道要玩成年人的游戏么?” 闻言,盛南伊面色一沉,心也跟着下坠。 在他心里,她的情绪变化只是闹小孩脾气而已。 她没伸手,他便一直拿着。 耐心极好,仙女棒熄灭了,他又重新点了两根,在她面前挥舞。 夺目的金色肆意闪耀,不够盛大,不够绚烂,明亮又纯粹。 好似把两人笼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 火花映出两人的脸,也映出从前。 以前还住在老宅时,管家也会提前准备仙女棒。 她拉着傅承屹一起玩,傅承屹不肯,却耐不住她的央求。 一边用那张人间能得几回见的俊脸说小孩子的东西有什么好玩,一边给她点了一根又一根…… 时移世易。 谁能想到,现在他主动为她点燃仙女棒。 可惜她不是从前的盛南伊了,也不是真的喜欢仙女棒。 想走,脚却在地上生了根。 风起,耳旁似乎传来风铃的叮当声。 可四周一片黑暗,目之所及,只有仙女棒的花火和男人俊朗如月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仙女棒燃放完毕。 他挠她下巴,笑容清朗,“还生气呢!” 牵她往更远的地方走去,她怕孩子醒了找不到人,不肯动。 傅承屹点点手机,周围的灯突然亮起。 树与树之间拉着几排灯线,挂满风铃,风铃下坠着照片。 走近看,全是她和孩子,同一身衣服能照八百张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盛南伊简直要怀疑傅承屹请了跟拍。 他一直在照顾她们,哪有那么多空闲拍照呢? 可那些亲密的角度,不作第二人想。 起风时,相片飞舞,风铃叮当作响,敲击她的心房,凿开一个一个细缝,把回忆往外赶。 她意味不明地望着傅承屹。 男人下巴微抬,示意她看向身后。 一座玫瑰塔正拔地而起,或说,装饰成塔的玫瑰花正一点点亮起。 第213章 盛南伊,我们复婚吧 小小的led灯镶嵌在花心,好像玫瑰在发光。 嫣红的玫瑰由下而上由里而外层层叠叠地亮起,红得耀眼,红得妖冶。 像暗夜下的火舌舔吻天空。 花塔足有三四米高,螺旋式,底部宽而顶端窄,花团锦簇却不显臃肿。 花瓣泛着水光,在灯光映照下好似披了层水雾,花朵鲜亮无比,娇艳欲滴。 灯光攀援而上,嫣红一路盛放。 从她这个角度望上去,玫瑰花塔犹如一袭婚纱—— 在罗马看过的那套。 那时他们办完婚礼在度蜜月,闲逛时被橱窗的婚纱吸引走进店里。 店中央高高拱起的圆台上,放着的便是一袭红色婚纱。 玫瑰一样的红,别具一格,瞬间吸引了她。 其实她蛮喜欢红色,热烈,恣意,像她一样。 拉琴时,她一袭红裙,要做舞台上最耀眼的那个。 订婚仪式上,她也是一袭红纱,做人群中的焦点。 她试穿了那套婚纱,还租下来拍了一套婚纱照。 可惜,照片还没送来,她便出了车祸。 玫瑰花塔逐渐高过她,也跃出她的视线。 只隐隐约约感觉顶层光芒四射,比繁星更亮。 一架无人机不知从哪儿飞来,从玫瑰花塔顶取下一个半透明的盒子,飞到她面前。 玫瑰花造型的盒子,掩不住内里的亮光。 她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蒙上一层水气的眸被照得更晶亮明澈,清泉似的晃动。 心如鼓点擂响,她不自然地抿唇,呼吸发急。 其实她不是很想接。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也隔了太远。 她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可无人机的嗡嗡声伴着不远处的风铃,叫人好生烦躁。 鬼使神差地抬起双手,合拢。 盒子触碰到手掌,玫瑰花盒自动开启。 鸡蛋大小的红钻安安静静躺在白色绒布上,射出夺人光彩,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在钻石中,彩钻更稀有更珍贵,红钻为最。 这是一颗未经切割未经雕琢的红钻原石,晶莹剔透,完美无瑕。 蕴着亿万年的岁月沉淀,向她袒露出一片赤诚。 耳边风铃叮当,面前红钻闪烁。 分明没有其他声音,盛南伊却好像听到了许多许多…… 发抖的双手就要捧不住了,她没有任何犹疑地关上盒子。 快速眨动着微微泛潮的睫羽,她挽起笑弧,无所谓地嗤笑了声:“傅承屹,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被这些小打小闹打动吧? 花点小钱而已,你别忘了,我可比你有钱。” 她从小不缺钱,再贵的东西,只要想要,没有得不到。 说到花钱来买开心,她也比他拿手。 “上月底我拿下砚城和临城相交的那片地了。” 男人低醇的嗓音犹如此间晚风,混着湿意,却也温柔和煦。 “如今望安股票水涨船高,而盛世股价一路低迷,根据最新股价推算,我的身价已经超过你了。” 精致的眉眼在风中起了褶皱,她不由得绷紧下颌线。 真是服了这个老6,这种氛围下非要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么? 不说这个,她还不来气呢! 望安集团自己拿下那片地,消息一出,两家合作无望成了板上钉钉的事,让本身因深陷人命官司而低迷的盛世国际雪上加霜。 她转身面对他。 晚风如一双温柔的手,缓缓拂起她的发,露出白皙的脸颊与肩颈。 暗夜掩去她的清冷,只留从小养尊处优养成的娇媚。 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此刻眸若星辰,足以蛊惑人心。 傅承屹眸光微动,“我拿到那块地了。” 他又重复一遍。 盛南伊抬眸。 傅承屹五官生得极好,每一处都很精致,如琢如磨。 就连眼睫都根根分明,浓密纤长,比她的还要漂亮。 眨眼时,像落下一张网,吸走他漆黑眼瞳里不明的情绪,也摄取她微漾的心神。 她呼吸猛然一滞,原本组织起来的措辞猝不及防地消失。 她不知该说点什么,“嗯”了一声。 抬手便把盒子还给他,“都不合作了,跟我说这个没什么意思。” 他一直在看她,哪怕最微妙的表情变化也尽收眼底。 他笑了笑,接过盒子,顺手放在她的帽子里。 “你不是说我做事都带有目的,那我说这句话的目的何在,你就没想过?” 当然想过,日日夜夜地想。 一次次推出结论,又一次次推翻,成功把自己逼疯了。 傅承屹静静凝着她,看她清泉似的眸又一点点蒙上雾,把手搭在她双肩上,微微俯身—— “盛南伊,我们复婚吧。 知鱼之乐整个项目连地打包送给你做彩礼。 这些钱跟盛家没半点关系,一分一毫都是我自己赚的。” 语气乍听起来还算平静,细听却如深夜中的大海,暗潮汹涌,埋着不同寻常的激动。 黑瞳里跳动的光火,像燃放的仙女棒,像漫天的烟火,更像壁炉不灭的炉火。 好像能照亮什么,能燃烧什么,又能毁灭什么。 盛南伊内心悸动,双目愈发茫然。 好似回到了冬日的砚城,迷失在大团大团的雾气中。 那片地他花三百多亿拍下的,还不包括前期各种投入。 饶是她身价几千亿又一向出手阔绰,也不敢想把几百亿的东西送人啊。 她近乎懵怔地盯着傅承屹。 墨色的发被风吹落,散在额前,说不出的随性散漫。 眸中却蕴起从未有过的深情,如汪洋大海般深邃,只看一眼便能沉醉。 风铃一声一声,传送出他的心声,入耳,亦入心。 说不心动是假的,不只他,还有这份迟到的彩礼。 当年他们举行了轰动砚城的盛大婚礼,极尽奢华,斥资数亿。 他却在婚礼前两个月说想延期,理由便是他太年轻,事业无成,给不了任何。 吃住都在盛家,又在公司任职,账户里的一分一毫都来自盛家。 她当然不会在意,还认为彩礼这种俗气的东西是对她神圣感情的亵渎。 变故后,某天她在病房看新闻用赘婿形容傅承屹,才意识到傅承屹不是入赘是什么。 伯父甚至让他签订了一旦背叛或主动离异便要净身出户的婚前协议。 情到浓时她眼瞎目盲,现在却耳聪目明,他是介意的,哪怕怀揣了太多阴谋与算计。 当初给不出的彩礼,他现在有能力给了。 看上却来不及穿的婚纱,他也能换另一种形式给她了。 第214章 我去医院引产那天,意外收到了一份礼物 风鼓噪着耳膜,震撼着心间。 男人的长指轻柔地蹭她脸颊,带来一阵阵电流。 傅承屹唇边漾开的笑意,一路弥漫到眉梢,“怎么,吓到了?” 不够清明的眸光,一寸寸描绘出他的轮廓,不似往常般凌厉,俊朗又深邃。 幽深的眼瞳装满了她,溢出的暧昧情愫,潮水般汹涌,似要将她沉溺。 她攥紧手指,别过脸,“谁稀罕了?我才不吃嗟来之食。” 转身要走,步子却久久没有迈出。 傅承屹轻笑了下,食指勾住她的,拉了拉。 宠溺的语气,“这也不行啊,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讨你欢心?” 她眉心蹙了松,松了又蹙,心绪复杂极了。 不知是这里的灯光过暗,还是过亮,她眼睛不舒服,一阵阵发晕。 背后传来玩味的轻叹:“打不得,骂不得,也只能宠着了。要不怎么说你是娇气包。” 盛南伊嗔怒,剐他一眼,“谁娇气了?” 傅承屹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还不娇气?三百多亿拿来买导弹都能摧毁不少城市了,却博不了佳人一笑么?” 四目相对。 她猝不及防地撞进那深不见底的温情中,人都要溺毙了。 快速移开视线,留下一句“莫名其妙”便往院里走去。 傅承屹眸子缩了缩,紧随身后,面色晦暗。 她急匆匆往房间里跑,却被傅承屹拉去自己房间,递来一份文件。 她怕又是个烫手山芋,没有接,一脸戒备,“这是什么?” 傅承屹瞅她这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发笑,却还是字字句句分外认真,“自愿赠与合同,我签好了,也盖过公章了。” 差点溺毙的大脑又被惊雷击过,她有点反应不过来,眯了眯眼,“傅承屹,你……我没有答应你要复婚吧?” 傅承屹一派坦然,“说了要送你,不答应也可以送你。” 盛南伊盯着他,目光不甚清朗,有探究,有琢磨。 傅承屹大手摸了摸她脑袋,把合同放在她手里,“怀疑里面别有洞天?那就拿回去拍给林曕北看,让他逐字逐句分析完了你再签。” 毕竟这些年她最信任的还是林曕北,怀孕生子这种大事都只有林曕北一个人知道。 出席重要场合,也带着林曕北。 杂七杂八的话从她大脑和心里接连往外蹦,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 她没要合同,落荒而逃。 窗外浓雾四起,分不清是老天太应景,还是她视线太迷蒙。 近处远处皆是一片朦朦胧胧,无论是风铃上的灯条还是玫瑰花塔,都看不清了。 只有风铃还在叮当作响。 那晚,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有那么一瞬,她想回到从前,却又说不清想回到跟他认识之前,回到车祸之前,还是仅仅回到昨天。 —— 往后几天,他们如约带ire在加州自驾游。 盛南伊看似一切如常,话说得不少,也没有刻意躲避。 傅承屹却敏锐地察觉到一切都变了。 她眼里没有浓雾,清澈明朗,人也更显冷静。 她对孩子甚至偶尔对他仍言笑晏晏,却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总而言之,言行像个懂分寸的成熟大人,而非会纵容脾气发作的娇气小女孩。 或许还要时间,傅承屹不敢逼她太狠。 那天在路上,小家伙兴奋过后,懒懒地睡过去。 他有个重要电话进来,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接听。 盛南伊也下了车,找了块石头坐着。 天然形成的岩石,形状并不规则,只是经过了风吹雨打,逐渐磨平棱角,看起来能坐能躺。 不远处,浪花拍打着海岸,堆叠层层白沫。 一群海鸥飞快掠过,只留婉转的叫声和矫健的身影。 多云天气,连海面都不甚明朗,像吸了天上的阴霾,却好似更沉静了。 男人一身墨色衬衫西裤,没戴领带,领口散开两粒,袖口轻挽,露出一节小臂,屈腿靠在车头,透出一股子散漫慵懒的劲儿。 面色沉静,捏着手机,时不时回应几句。 视线却没从岩石上的女人身上移开过半分。 她比在福利院见到时丰润了些,不单薄,不凌厉,性子也软了很多。 手机传来程斌无聊的汇报,他却只能想起盛南伊娇气的哼唧,内心一阵焦躁。 挂了电话,从车上拿了薄毯给她披上,“风大。” 她没拒绝。 这几天都是如此,不拒绝,不主动,没有刻意保持距离,却总感觉有道无形屏障隔开了两人。 他紧靠她坐下来,她却反常地往旁边挪动了几十公分。 傅承屹眯起眸子,莫名有些心慌。 她眺望远方,海风吹乱的发,叫人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淡声说道:“我进产房那天,林曕北刚好不在,betty也不在,没有人陪。” 不远处,两只海鸥打架,从半空一路杀到沙滩,不时传来群鸟的叽喳和落败者凄惨的叫声。 划破周遭宁静。 他的心跟着起伏,想去抱她,抬起的手臂却迟迟放不下去。 她分明就在眼前,真实存在着,却如隐匿在风中,难以触摸。 “ire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我当时身体那么糟,忙得不可开交,整天应酬还到处跑,还出了一场小车祸,她居然都没掉。 陈医生给我做b超,说胎儿健康。傅承屹,你说好不好笑?我那么一副破败的身体上居然还能长出健康的东西?” 她说着轻轻扯动唇角,勾起一个不太成型的笑。 随后被不可捉摸的海风吹乱,只留海浪撞击岩石过后破碎的弧度。 海边还是太潮了,浸润了她的眸,视线都显得温润。 调子却凉,“我原本不想要,可我真的好忙,忙到腾不出流产休息的时间。 她很懂事,都不怎么闹腾,快七个月了才显怀。 我想引产,陈医生和林曕北却劝我留下,怎么可能? 那天,我刚要去医院,却意外收到了一件礼物。” 苍穹之上,浓厚的云层翻滚而来,笼在男人头顶。 英气的眉宇皱得棱角分明,轻启的薄唇竟开始发抖,“什么礼物?” 盛南伊望着海天一色,淡淡地道:“陆斳珩的袖扣。” 第215章 傅承屹,我放过你了 没有回应。 迷蒙的视线湮灭在不远处的浪潮中。 内心的那点波动也一并溺在海浪的起伏中,迅速无影无踪。 盛南伊侧过脸,对他笑了笑,“我拿它去要挟了陆彦郴,让陆家帮我破局,帮我收拾烂摊子。 傅承屹,那个袖扣是你让人送的吧?” 傅承屹一张俊脸波澜不惊,毫无生气,甚至连多余的气息都没有。 如同身下的岩石一般矗立,仿佛千百年来就是这般,岿然不动,无论风雨。 “人都死了,你还要包庇她么?”笑容随泡沫一同湮灭,她声音浸了凉意,“陆斳珩虽然自小同我不对付,可他再怎么歹毒也不至于要让我死,除非……”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傅承屹也便接了,声音没什么温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过得去么?”她抬高了分贝,淹没在骤起的海风海浪中,可能也觉得没意思,又冷淡下来了,“我差点在车祸里死掉,我那天也差点被掐死,搞不好她掐死我之后也会把我从楼上扔下来呢?” 黑白分明的眼盯着他,他呼吸一窒,移开视线,眸底翻起风起云涌。 盛南伊呵笑,“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好像为我做了挺多,看着还挺喜欢我的,可我还是想不明白。 你明知乔雅昕在颜梦的车里动了手脚,却选择包庇她,让我陷在那场荒唐的官司里,还把她带在身边恶心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乔雅昕对你有恩,所以即便你不喜欢她也要放在眼皮底下护着,可你看她为你成痴成狂,又什么都不做。敏锐如你,真的没有发现她精神欠佳、惨遭不幸么? 你一次次在我深陷危机时对我施以援手,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却会用最尖锐的刀子刺穿我。” 她突然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他,探究中不乏嘲弄,“傅承屹,你挺了不起,也挺恶心,既做不到完全无情,也没多少情意可言。 你能藏起所有心思闷声干大事,你能朝既定目标前进不被干扰,可凭什么要把我拉进你的游戏里? 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你就像那个站在岸边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把一个不会游泳的我推入大海,看我被海水淹没、窒息,等我挨不过去了才会大发慈悲地把我拽出来,可我连身上的水都没晒干呢,又把我给推了进去。循环反复,你欣赏我的痛苦、我的狼狈,也欣赏我的沉沦,自己却永远清醒克制,毫发无损。” 太荒谬了,不是么。 可真相就是这样,自始至终沉沦的只有她自己。 她不过是他锦缎人生上添的那点花,高兴了拿来逗一逗助助兴,不需要时弃如敝屣。 丝毫不顾她为的他的一时兴起要付出多少。 越想越觉得可笑,笑容无限放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泪如泉涌一般,任海风再大也吹不干,她不得不抬手去抹。 一颗一颗,如同四溅的火星子,在他心头烫出了洞。 每个洞都无比空,亟待什么去填充,可他一无所有。 焦急无奈,嗓音比砂砾还要粗哑,“我不是……” 他并非不善言辞,一向思维敏捷,逻辑严密,现在却连个辩解的词都找不到。 盛南伊盯着他无情的薄唇,张张合合,却也只有这句,目光不胜悲凉,“傅承屹,我以前真的好喜欢你啊,为了你我可以舍弃亲情,舍弃尊严,舍弃所有。可是你呢?” 傅承屹抓住她的手,眸光深沉,“我当然也喜欢。” 喜欢。喜欢她。 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正面的回应,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越来越荒唐了。 她其实也不需要这个答案了。 上扬的唇和发红的眼尾弥漫着苦涩,她抽出手,“再怎么喜欢,我也不过是你深思熟虑后决定放弃的那个罢了。 一次,两次……你真的看不到我死里逃生时有多狼狈么? 你凭什么认为这些能因为你一句话因为你的示好就过得去呢?” 他提出复婚那晚,她反反复复想着,还以为说出这些话时会云淡风轻,实际却又把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了一回,依然痛彻心扉。 眼泪迅速铺满脸颊,来不及擦,在海风中纷飞。 他抬手,只采撷到冰冷的一颗。 晶莹剔透,只是一瞬,被风吹干。 眸底痛色蔓延,喉头哽咽,他却只有一句无力的“对不起”。 盛南伊右手抚上他的脸,温柔地摸了摸这张在她心里埋了快十年的脸。 每一处都长在她的心上,可每一处都是利刃都是刀锋,刺得她遍体鳞伤。 目光描绘他深邃的轮廓,盛南伊靠他极近,眼含眷恋,笑中泛凉,“傅承屹,你玩儿了一辈子鹰,就不怕最后被鹰啄瞎眼么?” 心脏失控地抽搐,傅承屹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手上,没有犹疑,“甘之如饴。” “呵——”笑容扩大,泪水肆虐,她转过脸,“可我不愿意。 傅承屹,我放过你了,放过你的欺瞒和背叛,也放过你的犹豫和权衡,从此,我们两不亏欠。” 近在咫尺的人,伸手便能触及,却像在天边。 巨大的失去感宛若半空的云层,厚厚地堆积,紧紧将他围困。 傅承屹紧紧抱住她,任她怎么捶打都不放手。 盛南伊累了,“你也放过我吧。” 傅承屹却比往日更执着,“不可能。” 海水的潮气一路蔓延至眼底,视线都是湿漉漉的。 海风吹了一波又一波,海浪泛起一波又一波。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伊又开始反抗,比从前更坚决。 ire揉着惺忪睡眼,从车里爬出来,就看到两人撕扯的一幕。 “爸爸妈妈,你们是在打架吗?” 傅承屹这才松开她。 盛南伊对她笑了笑,“没有,爸爸妈妈只是在说事情。” ire不放心地跑过来,“那你们说完了吗?” “说完了。” “没有。” 两道声音共同落地。 盛南伊不予理睬,径自从石头上下来,和ire去沙滩上玩沙。 傅承屹头一次没有加入,坐在岩石上没有焦点地望着远处。 天气有转晴的趋势,海天不再浑浊,成片乌云散去,天空澄澈纯净。 傅承屹却感觉到有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安静。 第216章 难道她真离不开他了 他找过几次给盛南伊进行心理疏导的苏医生。 那人不如陈医生灵活变通,拒不透露病人隐私。 他旁敲侧击过,也问过林曕北和陈医生,收获不大。 最后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她的心结。 却发现前几年盛南伊的强大冷硬不过用一层层茧伪装出来的。 抵住外界的攻击,也缚住真实的自己。 要将最初的那个她拉出来直面一切,只能把她身上一层层的茧剥开。 他并不清楚下面一层会是什么样子。 路上,他不断从后视镜里看她。 比两年前重逢时更显冷漠疏离。 她又一次缩回自己的世界里了。 —— 往后几天,情况越发糟糕。 但凡傅承屹要靠近,盛南伊便会躲避,像锅牛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不敢贸然行动。 那晚,盛南伊主动跟他讲话,“晚上你带孩子睡,我要开会。” 董事会开完已经很晚了,傅承屹估摸着时间敲开门,把孩子送过来。 她刚吹完头发,莹白的脸蛋里透着红,蕴着一股天生的娇媚,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他瞳眸幽深,对上那双清冷的杏眸,像被寒露渗透。 只能淡淡地解释:“怕你睡不着。” 傅承屹越过她,把孩子放回床上。 可能觉得孩子不在,她点了助眠的香薰,香气略显浓郁。 依然能捕捉到她沐浴后身上缭绕的清香,牵连出丝丝缕缕的过往。 傅承屹清楚该走了,脚却生了根,摸了摸ire的脸蛋。 盛南伊站在一旁,手指顺着刚吹干的发,没有说话的意思。 傅承屹又给ire重新盖了被子,“我收到信息说回国手续办全了,要么明天回洛杉矶?” 盛南伊在床的另一侧躺下来,“嗯,早点休息吧。” 傅承屹点头,走到门口又退回来。 眸色深沉,“你放过我,却不肯放过自己么?盛南伊,你明明心里有我,却在权衡过后决定放弃我,你现在的样子和你鄙夷的那个我有什么不同?” 她捏着缠绕在指间的发丝沉默。 垂下的眼睫浓密纤长,好像能隔绝两个世界。 傅承屹自嘲地扯唇,“就因为我不会轻易表露情绪,你就认为我从来不会难过么?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也身不由己,我从小的生存环境注定了我和你会不同……” 话音未落,她生硬地打断:“所以,我们就这么分立于两个世界,不好吗?” 傅承屹定定地看着她,“不好,我烦了,我累了,不想再压抑了。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明确告诉你,你可以拒绝,但我不会放弃。你拒绝我一百次,我还会第一百零一次去敲开你的门。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他俯身而下。 独属于他的清冷雪松香气瞬间扑鼻,她心下一惊,闭起眼睛。 吻并没有落下来。 傅承屹只是亲了亲熟睡的ire,轻声说了句:“晚安。” 他离开后,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既然已经做好抉择,为什么还会因为他一两句话而扰乱心思呢? 算了,反正马上要回国了,从此分隔两地,也不会再有多少接触。 —— ire离开福利院半个多月后,三人终于踏上归途。 小家伙第一次坐飞机,激动难抑,叽叽喳喳,好不容易才睡着。 盛南伊顶着发青的黑眼圈,也想补个觉,却又睡不着。 和傅承屹摊牌后,她的睡眠质量又回到从前。 收拾行李时,她发现自己好久没吃抗焦虑的药了,拼命劝慰自己是因为认回了ire开心的缘故。 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功劳不能只放在ire身上。 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是倘若那副药是已知的毒药,还要以毒攻毒么? 她不敢冒险。 门被敲响,傅承屹问她:“乐晞睡了?” 她点点头,又躺回去,傅承屹敛眉,“抱她去我那边,你也睡会儿,眼睛都红了。” “不用。” 孩子在,勉强还能把飞走的心思拉回来。 孩子一走,思绪还不知会飘到哪里去。 傅承屹静静地站了会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没有压制住,上手捏她脑袋。 盛南伊皱眉,“别碰我。” 傅承屹嗓音温和,“我帮你按一会儿,放松了好入眠。” 她不想,他却坚持,循着脑部的穴位,轻轻按下去。 语气温和,态度略显强硬,“能不能别这么任性,我让你一个人待着就会好吗?你自我封闭,乐晞要怎么办?伊伊,就信我一次,我不会伤害到你。” 他的手指有力,穴位也找得准,没什么不舒服的。 按着按着,盛南伊也不挣扎了。 低沉磁性的声线传入耳中,“现在闭上眼睛,把双手放在两侧,放松你的身体,包括表情,舒展眉宇,进行三次深呼吸…… 想象自己是一滩水,顺着河流涌入大海,与海浪一同起伏。阳光晒在你的背上,海风拂在你的脸上,小鱼小虾就在你的脚下……” 她在温柔的声音中沉沉地睡去。 没做什么梦,只是有人不停在唤她,一睁眼,ire摇晃着她。 小脸上满是兴奋:“妈妈,妈妈,你快醒醒呀,我们马上就要下飞机了!” 盛南伊睡眼惺忪地起来,两人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见鬼,她这一觉竟睡得这么沉? 她困惑地盯着傅承屹,这人是学了催眠么? 该不会把她催眠了,问出什么不该问的吧? 傅承屹一脸坦然地催促她,“还有十分钟到砚城。” 盛南伊去洗手间,觉睡舒坦了,黑眼圈都浅了。 人却更迷茫了。 难道她真离不开他了? —— 小白前来接机,等在固定位置。 看到傅承屹先是一惊,看到ire又是一惊,看到三人同时上了一辆车更是惊上加惊。 可盛南伊冷着一张脸,他也不敢轻易发问。 路上,睡饱了的ire不停喊着“爸爸”“妈妈”…… 八卦的力量战胜了恐惧,小白怯怯地开口:“小姐,这个孩子?” 盛南伊一脸淡定:“我女儿。” “呲溜——” 车子差点撞上前车,小白赶紧踩了急刹。 盛南伊面色冷沉。 几分钟后,他再度问道:“孩子的爸爸?” “傅承屹。” 又是车子偏移,他猛踩刹车。 盛南伊彻底冷了脸,“小白,是你不打算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不打算让我看到明天的太阳?” 第217章 趁着人齐介绍一下,我女儿盛乐晞 小白瞬间慌了,双手牢牢握紧方向盘,“小姐,我错了,我专心开车。” 可……要怎么专心嘛。 他们大小姐从哪儿找了个孩子,还说傅承屹是孩子父亲。 给人家当继母,也不符合他们大小姐的性情啊。 何况这个孩子仔细一看还有点像大小姐……亲生的? 小白内心慌乱,很难做好表情管理。 二月底的砚城开始转暖,送来迎往的云霞,一直陪伴他们驶向盛和天际。 小家伙处于不知疲倦的亢奋状态中,趴在车窗上不停张望,小嘴巴说个不停,这个车好好看,哇这栋楼好高,这座桥好复杂…… 盛南伊心思重,回应得不多。 倒是傅承屹泰然自若,没让小家伙的任何一句话落空。 驶向近郊,道路突然开阔。 两旁香樟穹顶如盖,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从盛南伊脸上渐次闪过。 小白再三斟酌过后,还是忐忑地开了口:“小姐,那个……要不要告诉吴妈一声?今天……咳咳……今天大少爷也在。” 边说边瞟后座的男人。 大少爷与傅承屹既有新仇又有旧怨,听说一见面就要大打出手。 大小姐时隔三月回家,又添丁带口,不好叫喜事变坏事。 而且今天大小姐回来,不只外地出差的大少爷提前赶回来了,连老宅的保姆都到齐了。 现在家里一片祥和,指不定被这重型导弹炸成什么样呢。 他可不是八卦和多嘴,而是冒着惹恼大小姐的风险争做和平使者。 大小姐能看出他的忠心吧? 能吧?能吧? 斑驳的树影在莹白明艳的脸上快速划过,不留痕迹。 盛南伊神色淡淡,“不用。” 没什么好准备的,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 小白:“……” 小白从后视镜里深深看了傅承屹一眼。 那什么,他仁至义尽了,剩下的自求多福吧。 上次他们大小姐出了事,听说傅承屹被狠揍一顿,大少爷还勒令他们保密,不让在大小姐面前提起此人。 现在矛盾估计会升级,小白已经在思考待会打起来要帮谁了。 按理说他拿盛家的钱应该帮大少爷,可大小姐和傅承屹连孩子都有了,搞不好马上就是他的男主人了。 小白为此纠结了整整一路。 盛和天际笼在一片绚丽云霞中,美轮美奂。 小家伙向她靠过来,眨着蝶翼般的长睫,“妈妈,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盛南伊温柔地摸她脑袋,“对啊,乐晞喜欢这里吗?” 驾驶座的小白:不是,这人真是他们大小姐么? “喜欢~”小家伙开心地指着草坪上嬉闹的孩子,“这里也有好多小朋友。” 也…… 想起福利院,她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近乡情怯,劝过自己无数次,临到跟前了还是会担心。 担心被探究那段消失的岁月,担心乐晞和同龄人不一样,担心…… 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搭在乐晞肩上的手。 两种温度的触碰,让气氛骤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还有我呢。”傅承屹眼眸墨色翻涌,坚定又有力量,让人内心一震。 门口早早站了一溜人,各个伸长脖子。 吴妈一遍遍用围裙擦手给小白打电话,都没接。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刚要去小区门口看看,就瞧见熟悉的车灯闪了闪。 盛南赫最先迎上去。 他穿了一身黑,头发梳上去,露出一张成熟又稳重的脸,眸底却藏不住那抹雀跃。 他一把拉开车门,“伊伊,你可算回来了。” 跟着身形一僵,瞳眸骤缩——傅承屹慢条斯理地走下来。 也是一身黑,却与盛南赫气质截然不同。 浑身散出股气定神闲的淡漠清冷劲儿,仿佛任何也不能撼动他半分。 盛南赫反应过来的同时也攥紧了拳头,“傅承屹,你还敢出现?” 吴妈见状,赶紧上前拦他,“大少爷,可别冲动……” 没想到傅少爷真把小姐给找回来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小白心下一紧,战争果然一触即发,他还没想好支持谁呢,连忙给盛南伊开门“主持公道”。 盛南伊穿了件雪白的大衣,又是冷白皮,在浓郁夜色更显清冷,“要打就滚去一边儿打,别挡着我女儿回家的路。” 众人:“女儿?” 盛南伊把乐晞从车上抱下来,冷冷挽唇,“趁着人齐,介绍一下,我女儿,盛乐晞。” 吴妈脸上的皱纹都被惊讶充盈得快消失了,“小姐,你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盛南伊望着怒气冲天的盛南赫,“那年去美国养病时生的,这是我和傅承屹的女儿。乐晞,这是妈妈的哥哥,你该叫舅舅。” 起风了,却吹不散剑拔弩张的气氛,反有助长之势。 乐晞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攥紧小手,怯生生地问好:“舅舅好。” “呵——”盛南赫头也不回地进屋。 盛南伊泰然处之,继续介绍:“这是吴妈,乐晞,叫奶奶。” “奶奶好。” 吴妈被甜甜的声音软化,笑纹又深几分,“哎!我们乐晞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啊,不输小姐小时候。” 盛南伊笑意直达眼底,调子也缓下来,“吴妈,你喊她乐晞就好。乐晞,这些都是叔叔阿姨……” 乐晞一个个打招呼,众人纷纷夸赞乐晞乖巧懂事。 一时间院内其乐融融,客厅里只有孤家寡人盛南赫,面色愈发铁青。 俊脸上游走的墨色宛若乌云,笼在每个走进客厅的人头上,一个两个自动消音。 兄妹俩年夜饭没在一起吃,吴妈和老宅的保姆一起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醒酒器里放着盛南赫带来的好酒。 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气氛却异常冷清。 盛南伊带孩子洗完手坐在餐桌前,瞅他一眼,“哥哥如果不欢迎我回来,还是回去吧。脸上画个月亮都能演包公了,可别吓坏我女儿。” 乐晞:“妈妈,包公是谁?” 傅承屹:“一位断案如神的古代官员。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时候手不能伸得太长。” 盛南赫黑着脸就要拍桌子。 第218章 我今晚不走了 吴妈赶紧抓住他的手,把筷子塞进手里,“开餐吧,再不吃菜该凉了。” 说罢冲他猛使眼色。 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小姐都饿了。 盛南赫狠狠瞪一眼盛南伊,后者没事人一样给乐晞夹菜,乐晞把第一口喂给她。 好一个母慈女孝! 不过想起她生孩子那年的身体状况,又有几分不忍涌上心头。 盛南赫咬咬牙,打算暂时压下怒火,夹了只螃蟹,咬得嘎嘣作响。 偏偏傅承屹也是个不省心的,一上来便剥虾。 手指修长白皙,动作慢条斯理,剥起虾来赏心悦目。 衬得他像个没有教养的粗鄙村夫。 傅承屹一下剥了两只,分别往盛南伊和孩子碗里各放一个,跟着又夹两只。 盛南伊跟他关系僵硬本就要拒绝,便在盛南赫刀剑般冷厉的目光下把虾子夹给乐晞。 傅承屹镇定自若地继续剥虾,依然母女两人各一只。 盛南伊语气生冷,“我不吃。” 乐晞连吃四只虾,小肚子都填满一半了。 可餐桌上还有好多好吃的她都没尝过呢1 委婉地发出抗议:“妈妈怎么不吃,妈妈不是最爱吃虾了吗?” 每次吃饭,桌上必有虾肉。 傅承屹眼皮不抬,只是淡笑,“谁被恶狠狠盯着,也不会有好胃口的。” 盛南伊:“……” 这人今天犯病?非要找茬? “啪”地一声,盛南赫摔筷,“伊伊,跟我去书房。” —— 长久没使用过的书房干净整齐,吴妈每天都会亲自打扫,盼着盛南伊归来。 现在不只人气回来了,怒气也满了。 盛南赫怒不可遏,“盛南伊,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这个男人是有三头六臂么,就让你怎么都放不下! 你什么身体条件,还敢瞒过所有人给他生孩子? 你难道不懂这个消息传出去外面人会怎么笑话你?” 盛南伊坐在办公椅中,面色冷沉,目光咄咄,“所以,我偷偷生下孩子,哥哥也觉得我很丢人么?” 盛南赫心口一噎,“我……为什么偏偏是傅承屹的孩子?” 盛南伊漫不经心地玩着一根笔,挽起一抹笑弧,“所以,我偷偷生下孩子,只要孩子不是傅承屹的,就不丢人了,对么?” “你……”盛南赫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突然语重心长起来,“伊伊,自从他买下那块地后,咱们股价都跌成什么样了,现在全行业都在等着看我们笑话,你要是……” 笔落音凉,“盛家的笑话还要等到现在才看么? 当初伯父为一己私欲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又把仅存的血脉养在身边,结果养虎为患遭到反噬,大家没看笑话么? 而你盛家大少,烂赌成性变卖所有股份,被高利贷追杀逃到国外,大家没看笑话么? 还有我盛家大小姐,为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要死要活,大家没看笑话么? 哥,盛家的脸早就丢尽了,现在还有什么脸能丢?” 每说一句,盛南赫的脸便沉一分,现在已是风雨欲来。 齿缝间逼出的字各个怒气腾腾,“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跟他复合?” 清凌凌的眸子闪过一抹暗光,“我没说过要跟他复合,但乐晞必须养在我身边。” 闻言,盛南赫面色倏然缓和,语气也软了不少,带了股诱哄的味道,“既然不想复合,那就没必要公开。伊伊,你现在是单身,不适合养个孩子,不如送……”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桌上的文件掀翻在地。 起身的盛南伊恢复到高高在上的凌厉模样,噙着一抹冷笑,“盛南赫,你是在教我做事么?那天在医院如果没有你,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么?” 她偶尔会想,如果那天一睁眼看到的是傅承屹,结果会不会不同? 极美的星眸覆着迷茫、怨恨,被盛南赫全然看在眼里,一股浊气上涌,止都止不住,狠狠拍了桌子。 “盛南伊,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么,你就非他不可? 他那天在法庭上说过什么,你忘了是不是?要我给你重复一遍? 他当年不惜净身出户也要离婚,你也忘了是不是?要我给你重演一遍?” 激动难抑,他冲上前攥住盛南伊的肩头,使劲晃她,想把她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全晃掉。 方才还因争吵而泛红的脸蛋瞬间煞白,盛南伊捂住心口,瘫在椅子上,呼吸急促。 盛南赫见她发作,也慌了,想冲出去找药。 门被推开,傅承屹拿着水和药过来。 盛南赫不用他假好心,上手夺,傅承屹手上用了力,沉声道:“松手,这话我只说一次,我欠她的,不欠你们盛家父子。” 盛南赫不听,傅承屹眸底划过狠意,“那等她先吃完,要打架我奉陪。” 盛南伊知道傅承屹动真格了,拉拉盛南赫的袖子,虚弱地露出一个笑,“哥,你先回去。” 盛南赫气笑了,“行,你们才是一家人,我算个屁!” 离开时把门摔得震耳欲聋。 盛南伊闭了闭眼,把药扔一旁,“傅承屹,你可以走了。” 冷漠决绝,毫无先前的虚弱模样。 这是浑然不觉中又褪下一层茧么? 还演上戏了,有意思。 漆黑的眼眸溢出一抹笑,他来拉她手,“不吃药,那就回去吃饭。” 盛南伊甩开,“傅承屹,孩子送回来了,身份也坐实了,你也吃饱喝足了,可以滚了。” “谁说我吃饱了?” 他都没开始吃呢。 回到餐厅,盛南赫已经离开,乐晞也吃好饭被保姆带回房间了。 傅承屹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吃饭。 吴妈几度欲言又止,傅承屹主动开口:“吴妈,你想问什么就问。” 吴妈:“你和小姐……” 傅承屹把盛南伊碗里没动的虾和螃蟹拿来吃,“没和好。” 吴妈面露惊讶,“那孩子……” “这就是她每年固定去美国的理由。” 吴妈一阵子后怕,“不对啊,小姐怀孕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现在想想,她那会确实胖了点。我还以为她腿养好了,又调理了好久,变得健康了,没想到是怀孕,哎呦,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可怎么好,你说小姐心怎么那么大……” 饭后,傅承屹帮吴妈收拾餐桌、洗碗,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 盛南伊下楼就撞上一片和谐,仿佛她才是多余的。 吴妈小声问:“乐晞睡了?” 盛南伊点点头,盯着傅承屹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还不走?” 傅承屹摘下吴妈的碎花围裙,熟门熟路地挂回去,语调散漫,“我今晚不走了。 乐晞初到陌生环境,还要适应,万一再看不见熟悉的人,恐怕受惊闹情绪,你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吧?” 姿态虽慵懒,双眸却没错过盛南伊哪怕最细微的表情。 盛南伊只是冷笑:“傅承屹,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赖?难道非要我找人把你丢出去么?” 傅承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那我让乐晞下来看好戏,你到时当着孩子的面把我给丢出去呗。” 盛南伊恨得咬牙,朝他狠狠扔了个抱枕。 第219章 你们怎么知道盛南伊给我生了个女儿 傅承屹潇洒地抬手,接下抱枕。 明亮的灯光描绘着染上笑意的眉眼,格外柔情。 吴妈一时有些恍惚,视线在两人身上游弋。 不知该躲在角落里,还是应该躲去车底。 刚要躲去厨房,便被盛南伊叫住,“吴妈,我要睡了,你让无关人员离开。” 说罢径自上楼,将木质楼梯踩得噔噔作响。 吴妈望着纤瘦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傅少爷,小姐刚和大少爷吵完架,心情不好,你就别再招惹她了。 回你租的别墅去住吧,你要想见孩子,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傅承屹调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眸中带笑,“吴妈,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吴妈难掩惊诧,这里的物业吃熊心豹子胆了,连他们小姐都敢骗? 傅承屹毫无做客的自觉,在沙发上越靠越舒服,“吴妈,麻烦你帮我收拾个客房。” 吴妈想都不想便拒绝,“那可不成,小姐知道了会生气的。” “吴妈,她只说让无关人员离开,可我是孩子的父亲,不是无关人员。” 他起身,双手搭在吴妈肩上,把她往楼梯那边推,“再说,你不觉得伊伊和先前不一样了吗?” 他们小姐变没变吴妈还说不清楚,傅少爷倒是变化挺大的,现在会笑又会开玩笑,还主动把手搭在她肩上。 吴妈说不过他,也摸不清乐晞会不会真的找爸爸,收拾了间客房给他住。 乐晞一大清早便醒了,大大的眼睛眨巴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妈妈醒来,悄悄下床。 玩具都没收拾出来,她也不敢随意走动,钻进窗帘望着清晨中的花园。 妈妈说这是她的家,她有家了,和那些小草一样,回到了遥远的家里…… 盛南伊刚摘下眼罩,便有流动的光线泄进,明暗交错。 小小的身影藏在窗帘里,白白的小脚丫用力踮着。 她上前抱起小家伙,“早安,宝贝~” 乐晞比往日更热情,搂住她的脖颈儿,靠在她怀中,“妈妈早安,我们家……真的好大啊!” 比福利院还要大。 有好多好多的车,有各种各样的花。 还有一块大大的草坪,两个高大威武的制服叔叔正在浇水。 盛南伊按动按钮,窗帘缓缓拉开,阳光倾泻,一室明媚,闪耀在小家伙宝石般澄澈的葡萄眼里。 看得盛南伊的心瞬间化成水,嗓音也软得不像话,“以后的家会更大。” 当初一心想和过去撇清关系,她从竹月湾搬出来,也不回老宅,从新楼盘随便选了套房子住下来,一住就是好些年。 盛和天际离公司近,又是精装修,他们拎包入住。 可面积有限,只有一栋主楼,归她和吴妈,辅楼给了保镖和司机。 乐晞一回来,这里人手不够,也没多少活动空间。 还好去年新竣工的枫林里留了一套,前段时间她已经派人开始装修了。 再有个半年,差不多能搬进去了。 在那里,即便足不出户,孩子也能玩个几天不会无聊。 熹微晨光为大地披上一层柔和的金纱,乐晞脸蛋上细微的小绒毛也被映出柔和的形状。 盛南伊紧紧盯着,眼眶微湿。 她仿佛隐隐约约地看见未来的形状了。 盛南伊带孩子洗漱完毕下楼,小白汇报说林曕北带人来了。 林曕北收到她回国的消息,一大早带来幼儿心理专家和新招的保姆。 一行人站在院子里招呼还没打完呢,视线便被客厅出来的一道身影吸引。 傅承屹穿着黑色睡衣,下巴泛青,头发随意撩到后方,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阳光洒在身上,像落入黑色的绸缎上,涌动着难以忽略的光泽。 全无往日的清冷淡漠,却又帅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迈着修长的腿,徐徐走来。 乐晞笑眼弯弯,挣脱盛南伊的手,飞快地扑上去,“爸爸,早啊!” 傅承屹一把抄起她抱在怀里,亲她脸颊,“早啊,宝贝。” 盛南伊从未觉得2月底的阳光会有这般刺眼,目光不善,“你怎么还在?” 傅承屹附耳过来,“你在这里,孩子在这里,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明明是针锋相对,被他弄得暧昧起来,盛南伊眉心紧蹙,懒得搭理。 林曕北握拳轻咳两声,刚要介绍,一个眉眼精致的保姆已经走上前,“傅先生,傅太太,早上好,我是小晴……” 傅承屹轻笑一声。 盛南伊板起一张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脸,“你可以离开了。哦,对了,这个家姓盛。” 另一个年长一点的保姆很懂察言观色,“记住了,盛小姐。” 盛南伊点头,示意她可以留下。 她和孩子还没用早餐,挑了几个人便去餐厅了。 傅承屹和林曕北走在队伍最后。 傅承屹慢吞吞地道:“林部长,这么早就来打扰领导,很不礼貌,也不受欢迎。” 林曕北明白他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也没留情面,“看起来,你也不是很受欢迎。” 傅承屹无所谓地笑笑:“我有女儿。” 林曕北默。 —— 盛南伊还要去给乐晞落户,今天不去公司。 临出门时,傅承屹把小白从驾驶座上拎下去。 后座射来坚冰一样的目光,“我自己去。” 傅承屹自顾自地坐进车里发动,“万一需要孩子父母同时在场呢?万一林曕北准备的资料有问题呢?再说只有我和孩子做过亲子鉴定。既然要跑一趟,就要把事情做好,你说呢?” 盛南伊无力反驳。 她怎么就没想过再和孩子做个亲子鉴定以防万一呢? 办完手续,傅承屹没沿原路返回,直接开去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还振振有词,“我看天气预报还会冷一阵子,砚城比洛杉矶温度低,你不打算给孩子买点衣服么?既然你不舍得花钱,那只能我带乐晞去买了。” 盛南伊:“……” 怎么还能上纲上线? 他们昨天才回国,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安排么? 她完全可以让人把衣服送家里来。 可来都来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也跟着下了车。 好在都戴了口罩,不会被认出来,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刚逛了十分钟,傅承屹便道:“孩子饿得都走不动道了,吃饭去吧?” 盛南伊眼底划过一抹恍然,拉起乐晞的小手,“是么?那就回家吧。” 傅承屹漆黑的眼瞳盯着她,“盛南伊你怎么能这样?孩子已经饿了,你非要现在回家,现在外面堵车,没个半小时回不去,再说吴妈估计还没准备齐全……”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拽了拽,乐晞抬起亮晶晶的葡萄眼,“妈妈,好像有人在乐晞肚子里吹泡泡诶,咕噜咕噜咕噜~” 盛南伊:“……” 她能怎么说? 让傅承屹跟来就是个错误。 不,生下孩子才是错误! 没走几步,她便瞧见两个熟悉的男女。 商场人来人往,两人旁若无人地牵着手,腻腻歪歪,更胜从前。 她刚想牵着乐晞转进一旁的餐厅,傅承屹抢先一步抱起孩子,走到那两人面前,言笑晏晏,“哟,这么巧?你们怎么知道盛南伊给我生了个女儿?” 第220章 盛乐晞被偷拍 众人:“……” 和筱莹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用力掐了下陆斳珩的胳膊,听他疼得叫出声,才知道不是在做梦。 她看向一脸无语的盛南伊,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吃了苍蝇的难受。 尬笑两声,“那什么,果然还是国外的风水养人哈,三个月不见,你们就生出这么大的孩子了……” 盛南伊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 傅承屹一脸慈父笑,“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和盛南伊的女儿,盛乐晞。” 陆斳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傅承屹,你脑子被驴踢了,怎么笑得这么恶心?呵……说得好像谁没有女儿似的。” 他弯腰抚上和筱莹套在修身针织裙里平坦的小腹,被一巴掌拍开,“陆斳珩,你摸什么呢,才六周而已。” 傅承屹睨他一眼,“六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再说,你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么?不知道女儿会更像爸爸么?” 盛南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上男人幽深又热切的目光,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拍着和筱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筱莹,我还是觉得你该生个儿子”。 儿子更像妈妈,颜值能保证。 实在不行,那就隔代遗传吧,毕竟陆家伯父的皮相就很不错。 一时间,对面一家三口都在肆无忌惮地打量陆斳珩,发出不同程度的嗤笑。 那目光烈日一般,刺得陆斳珩更不爽了,把购物袋拢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缓缓攥拳…… 和筱莹赶紧拽着他往一旁的金店走去,边走边喊:“伊伊,一起吃饭,你们先去餐厅等我。” 行吧,五个人吃饭好过三个人吃饭。 不对,她好像已经很多年没心平气和地同陆斳珩吃过饭了。 都不对,从昨晚开始频频语出惊人的傅承屹好像更不好对付。 餐单还没翻完,盛南伊便要带孩子走,和筱莹却拎了好几个首饰袋坐下来了。 她笑得比太阳花还灿烂,满眼放光,掏出金镯子往乐晞手上套,“哎呀,正好,我可太会挑了,乐晞,我是干妈,干妈!”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正在哄小孩的人贩子。 盛南伊:“筱莹,是不是太匆忙了?” 对小家伙来说,她还是个陌生人,还要从长计议。 谁料一句话惹恼了和筱莹,把袋子扔了满桌,委屈极了,“伊伊,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恋爱结婚老公出轨离婚闹得满天飞,可没一件事瞒过你,你倒好,怀孕生子的人生大事都不告诉我……” 确实不应该,但她也有苦衷,只能无力地解释,“其实我……” 和筱莹不听,泫然欲泣,“我心里自是明白没有别的小姐金贵,终究你心里没有我……” 怎么还黛玉上身了? 盛南伊忙抓住乐晞的小手,“宝贝,这是干妈,喊干妈!” 乐晞被搞得晕头转向,但还是甜甜喊了声:“干妈~” “哎!”和筱莹立马阴转晴,抱起乐晞,“哎呀,乐晞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完全长在我的心巴上。 伊伊,那什么,你这么久没回国,公司事儿挺多的吧,不然把孩子放在我那儿,我帮你带。” 盛南伊给了个“算盘珠子蹦我一脸”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和筱莹讪笑道:“听说怀孕时多看帅哥美女,宝宝长得更好看。我最近都在看一些漂亮宝宝的照片,看来看去,看了一个周的小鲜肉了,还是乐晞最对我口味。” 盛南伊:“……” 和筱莹对乐晞爱不释手,连吃饭都要坐在同侧。 傅承屹也便坦然地坐到盛南伊与孩子对面,一如既往照顾两人。 一会儿剥虾,一会儿盛汤,一会儿递纸巾,俨然一位好好先生、好好父亲。 和筱莹越瞅眉毛越弯,用纸巾擦嘴时,悄声问道:“伊伊,傅承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怎会表现得如此怪异。 傅承屹用公筷给孩子夹了鸡翅,叮嘱乐晞小心中间的骨头。 看似全副精力都系在孩子身上,却耳听八方。 凉声道:“和筱莹,不该说的话最好别说。” 和筱莹不爽,“傅承屹,你是在威胁我吗?” 冷沉的目光如刀似剑,划过她的眉眼,“那先把泼咖啡的账算算?” 和筱莹立马噤声。 盛南伊瞥他一眼,“筱莹怀孕了,你少吓唬她。” 傅承屹闭上嘴,和筱莹却膨胀起来,把乐晞和盛南伊一起抱住,撒娇“伊伊,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那么,让乐晞宝贝当花童好不好?” 盛南伊看着斜对面的陆斳珩,苦笑,“能不能拒绝?” 桌下,和筱莹猛踢一脚只知埋头苦吃的陆斳珩,“我不管,乐晞要是不给我当花童,我就不嫁了。” 陆斳珩苦大仇深脸,“和筱莹,你怎么能……” 话说一半,人却怂了,对盛南伊抱拳,点头哈腰,“那什么,呵呵……盛大小姐,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白皙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盛南伊挑挑眉,“我女儿的出场费很高。” 陆斳珩有苦难言,做了个“请”的手势,“开条件吧。” 盛南伊微笑,“想了想,我也不缺什么。” 陆斳珩啧了一声,眼神发冷,“盛南伊,不至于让我跪下来求你吧?” 盛南伊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餐巾抹去唇角的汤汁,这才抬眸看过去。 “求不求的无所谓,关键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单纯想长长见识。” “你!”陆斳珩气急败坏,又不好发作,低头猛扒一碗米饭,又把和筱莹吃剩的半碗都清空。 和筱莹冷眼旁观。 盛南伊心情不错,傅承屹眸底也漾出笑意。 —— 午休后,盛南伊带乐晞在草坪上玩了一会儿,不被傅承屹打扰的亲子时光,果真惬意又美好。 好景不长,和筱莹打来电话,“伊伊,你看热搜了么,你又被拍了。” 准确地说,不只是她。 盛南伊点开热搜,面色突变—— #盛傅cp携萌娃逛街#赫然出现在热搜榜首位,跟着一个“爆”字。 #盛傅难分##是的,他们是有一个孩子#紧随其后,热度很高。 点进去,全是两人与乐晞在商场的照片,戴口罩、不戴口罩的都有几张,不过孩子正脸没曝光。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点燃网友的热情—— 【不是吧,盛傅难分真就这么难分?】 【我家断网了?他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去生孩子了?】 【歪个楼,他俩颜值巨顶,孩子得有多好看?】 【跟着歪,我现在投胎是不是来不及了,豪门不豪门的无所谓,关键想体验一下被宠爱的生活。】 【重点是这个么?重点是我正好有个同龄儿子,盛董能不能定个娃娃亲?】 【不是,你们还有没有三观了?重点难道不是盛南伊一边吃女权福利,一边给渣男前夫生子么?】 …… 第221章 请问盛董要与傅总复合么 暮冬的暖阳洒耀,每一根草叶都盈满了暖意。 乐晞跑去捡球,一张小脸通红,汗珠盛满了幸福的味道。 长椅上的女人如坠冰窟,冰冻的杏眸愈发澄明,嗓音也凉,“现在看到了。” 和筱莹正要说两句宽慰话,被陆斳珩一把夺过去,分贝挺高,却发着虚,“盛南伊,这次真不是我!我发誓! 你就算借我三百个胆,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你。” 婚礼在即,还等她女儿当花童呢! 他现在把她当活佛供着还差不多,怎么敢制造麻烦? 盛南伊冷笑一声,“不是你做的,那你心虚什么?” 陆斳珩扯着嗓子喊:“那是因为……” 以前犯的荒唐事。 盛南伊当然也不会忘,“陆斳珩,我不跟你计较,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你的利用价值也就那些了。筱莹是你最后的大腿,你最好抱牢了,万一哪天……” 这么久了,他还是一受她激便会失控:“盛南伊你少威胁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 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过够了! 自从与和筱莹恋爱后,他便时刻担心盛南伊搞破坏,仿佛脑袋上悬了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 谁知盛南伊一直把他当透明人,无限拉长了对他的折磨。 和筱莹怕陆斳珩的失态给本就因新闻不快的盛南伊更添烦恼,忙夺过来,“还好新闻没有暴露乐晞的正面照,对公关有利,伊伊,你赶紧和公司商量策略吧。” 挂掉和筱莹的电话后,盛南伊没联系公司,而是拨给傅承屹,“你做的。” 陈述句。 既想公开孩子身份,又注重孩子隐私,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手机接连的震动声响伴着男人低沉的嗓音一并传来,“消息是路人拍的,同时卖给砚城当地的三大媒体,你要看转账记录么?” 盛南伊皱眉,没说话。 “我就知道你看到消息后首先会怀疑我,所以先调查了一番。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说到最后,还带着那么一丝委屈,盛南伊嗤笑了声,“是调查还是提前想好退路,谁也说不准。” 傅承屹无奈地笑笑,幽深黑瞳仿若潭水深不见底,“伊伊,究竟是我在你眼里果真那样恶劣,还是只有认为我那样恶劣你才能说服自己彻底舍弃我?” 突如其来的沉默过后,电话挂断了。 傅承屹盯着手机,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弧。 —— 华灯初上,砚城迷醉在灯红酒绿的繁华中。 安慕国际酒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 一小时前,盛南伊在私人账号发消息,邀请记者前来。 话题当事人亲自邀约,记者蜂拥而至,不到半小时挤满了偌大的宴会厅。 七点整,在万众期待中,一袭白裙的盛南伊牵着一个小女孩准时出现。 闪光灯争先恐后地亮起,乐晞吓得抓紧盛南伊,手心沁出薄汗。 盛南伊停下来,给小家伙整理好渔夫帽和卡通墨镜,贴在耳边说了什么,小家伙的步子迈得更加坚定有力了。 事出突然,不留多少施展空间,盛南伊内心反而更坦然。 这边公关部总监还在说着开场白,那边她已打断。 清凌凌的杏眸环扫全场,红唇轻启,“抱歉这么晚还邀请大家来加班,不过……今天必然不会让大家失望。” 时隔三月现身,盛南伊一如既往冷艳高贵,气场强大。 目光依然清冷,只有在看向一旁的小女孩时才有少许柔情散开。 仿佛光芒映照在高山之巅的雪莲上,光芒散开,却也只能远观。 盛南伊起身,把小家伙抱到桌上,挽唇,“郑重介绍一下,我女儿盛乐晞。” 一句话点燃全场,记者们满眼放光,亢奋起来—— “盛董,请问这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盛董,请问孩子的生父是您前夫吗?” “盛董日理万机,一直处于大众关注下,怎么会有时间生孩子?” “盛董,请问今天的新闻属实吗,您与傅总带孩子逛街吃饭,是否好事将近?” “请问盛董,孩子今年几岁?在你们离婚前出生的吗?” “傅总明知有孩子的情况下,还要跟您离婚吗?” “请问盛董,孩子这几年都养在哪里呢?” “盛董……” …… 密密麻麻的问题像漫天的雨点砸过来,让人无处可躲。 做好心理建设的小家伙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伸出小手勾住盛南伊的脖颈儿。 盛南伊只能抱在身上。 双眸冷淡后的她更为明艳张扬,气场非凡,她抬手示意大家暂停提问。 “我知道大家很急,但也别太急。今天是我女儿首次公开亮相,希望大家能给她留个好印象。” “大家问题太多,下面挑几个回答一下。首先,盛乐晞确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其次,她的生父——” 喧闹的环境一瞬鸦雀无声,众人屏息以待。 倏然,“砰”地一声,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一身墨色西装的男人长腿阔步走来。 俊脸无波,黑眸凌厉,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卡通墨镜下的葡萄眼却被来人点亮,从盛南伊怀里挣扎开跑过去。 盛南伊面无波澜,调子不疾不徐,“她的生父便是我的前夫。最后,我女儿未满五岁,离婚前怀孕。” 全场闪光灯追随傅承屹和乐晞。 傅承屹半蹲下来,一把抱起扑过来的盛乐晞。 漆黑的眼眸漾开笑意,整个人如沐春风,清冷凌厉消失于无形。 他从容地走到桌前,坐在盛南伊一旁。 侧过脸看着一旁的女人,唇畔的笑弧倏然放大。 看似平常的一眼,包含的信息量过大。 记者们简直乐疯了。 一名女记者站起来,“两位选择公开孩子的存在,是否意味着已经拨云见日,要破镜重圆了?” 话还没问完,人已经止不住笑意了。 一句话点燃了大家的热情。 有几人异口同声地问:“盛董,您是否要与傅总复合?” 全场再次聚焦于盛南伊的脸上,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记者再怎么见多识广,对这张脸再怎么熟悉,也不得不叹一句惊艳。 无论什么级别的争奇斗艳,盛南伊绝对难逢敌手。 镜头越是怼到脸上,越能发现处处精致,毫无败笔。 肤若凝脂,没有一处瑕疵,仿佛岁月只带走青涩和懵懂,留下的全是成熟和韵味。 勾人的杏眸,被冷冷清清的气息缭绕,连上扬的眼尾都显得霸气外露。 盛南伊双手轻握放在桌上,这是她惯常的动作,目光放松而笃定,冷笑嫣然,一字一句地道:“我没有这个打算。” 男人俊朗如月的脸上未起波澜,只是淡淡说了句:“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 第222章 我盛南伊丢的脸、损失的钱,都会一点点赚回来 全场哗然。 这和当众表白有什么两样? 盛南伊不明白明明在洛杉矶都说清楚了,这个狗男人一回国为何整天作妖。 她左脚踢过去想让他谨言慎行。 谁知他抱着孩子面朝记者,右侧仿佛还长了眼,竟一把握住她的脚踝。 盛南伊今晚穿的是底部收紧的鱼尾裙,步子迈不大,踹人时整个人偏向他那一侧。 现在一只脚被抓住,很难保持优雅的坐姿。 她双手牢牢把住桌面,维系基本的体面。 桌下,用足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成功抽回自己的脚。 再看身旁的男人,一派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见她挣扎不断,他竟用指尖轻轻刮过她的踝骨。 恒温的宴会厅暖气充足,他微凉的指尖却残留着外面的凉意,慢慢侵入她的肌肤和血液,引起她一阵阵颤栗。 真是烦透了。 偏偏记者一个赛过一个得疯狂—— “请问傅总,您有意与盛董复合吗?” “请问傅总,您与盛董复合,是因为令嫒的缘故吗?” “请问傅总,知鱼之乐计划两家还有合作的意向吗?” “请问傅总,您先前知道孩子的存在吗?” …… 盛南伊拍拍话筒,向前微微倾身,“抱歉,打断各位,今晚的主角是我女儿,邀请各位来也只是为了公开我同傅先生有个女儿。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有女儿,以及我女儿生父的相关问题,均不在答疑范围。大家对傅先生若有好奇,请私下约采访。” 她一脸坦然,语调冷淡,却也算张弛有度。 乐晞听她讲话,也侧目看来,盛南伊顺势张开双臂,傅承屹也便松开她。 四目相对,一个挑眉盛气凌人,一个含笑宠溺无边。 记者们当然不会错过。 盛南伊没给他们机会,抱过来乐晞后眸光冷沉下来,唇边还勾着淡淡的笑弧,“对于今天下午的曝光,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介于先前我没有公开表达过我的不喜欢,所以这次就不追究了。 但只有这次。换句话说,今晚是我女儿第一次公开亮相,现场照片可以公布,过了今晚,我不希望在任何平台或任何场合看到我女儿被偷拍的消息,否则,后果自负。” 说到最后,轻缓的语调有加重的趋势,清冷杏眸宛若冰雪初融,仍蕴着凛冬的寒意,宣示着对这个冬天的绝对统治。 被一一扫过的记者不寒而栗。 傅承屹也补了一句,“盛董的态度,即我的态度。” 记者纷纷看过来,女儿不在怀中,他已然恢复成熟悉的模样。 幽深的黑瞳冷冷扫过,压迫感极强。 冷硬俊朗的面容,在明亮的灯光下,英俊深邃,又凌厉逼人。 记者们两两对视,面面相觑。 —— 在两人的共同施压下,新闻朝着可控方向发展,热度只集中于两人有个女儿。 尽管如此,仓促公开仍是下下策,两人都不希望乐晞被媒体大肆报道,成为公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第二天开始,两方开始压热度,还算顺利。 怎奈孩子的热度一压下去,盛南伊又成了众矢之的。 一会儿是她与傅承屹的旧情被翻出来,一会儿先前两桩命案又被扒出来,现在高挂榜首的则是她先前许诺的女性单身公寓。 目前已在精装修阶段,被爆料以次充好,引发网友不满—— 【说好的给姐妹们谋福利,结果就这?果然我不配。】 【刚吃完女性福利就砸了我们的锅?】 【操纵舆论的一把好手,我就说当时给出的可选地址有问题,还说交通便利,周边配套齐全,我傻我先信……】 【我们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 【活该股价下滑。】 【恋爱脑搞什么事业,滚回家生孩子去吧!】 【对,滚回家生孩子!】 ……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滚回家生孩子#已被刷上热搜。 小赵提醒盛南伊注意这条新闻时,两人正前往会议室。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参加董事会。 氛围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座的人面色铁青,都积着一把火,等她这个目标人物就位后发射。 但凡她发言都会遭怼。 再一再二不再三,她耐心告罄,用手指重重叩着桌面,“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各位若是对我不满,可以随时把我换掉。不过公司的股价还能撑得住么?” 闻言,各位不停找茬的董事脸又绿了几分,比今天的大盘还绿。 奢华的水晶灯洒下冷白的光,加重她身上的尖锐张扬。 盛南伊不紧不慢地道:“盛世毕竟姓盛,既然我一天坐在这个位子上,绝不可能不以公司的利益为先。 我盛南伊丢过的脸、损失的钱,都会一点一点赚回来。 但是在此期间,如果有人落井下石,也别怪我秋后算账。” —— 董事会开完,又开高层会议,盛南伊一脸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盛南赫紧随其后,面色冷峻,“盛南伊,你还把我把公司放在眼里吗?以公司利益为先,这种话你说的不脸红么?” 盛南伊坐进办公椅中,盯着他看了两秒,“请问,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盛总,还是盛南赫呢?” 盛南赫眉头微蹙,“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用什么说辞应付你。” 盛南伊揉捏太阳穴,回来几天睡得不好,眼底露出些许疲态,“我很忙也很累,如果是盛总的身份,麻烦你把想说的分条逐列整理好,发邮件或打印后交给我,我一口气看完,这样不会耽误我看报表的时间。 如果只是我的堂哥盛南赫,你该庆幸世人现在提起盛家,只会记得脸丢尽的我,而非你盛家大少。当然,俗话说长兄为父,你尽管没有尽到为兄为父的责任,但是我也不好直接剥夺你想要指责我的资格,欢迎你在非工作时间批评指教。” 她下巴微抬,示意桌上还有几十公分的文件要看。 盛南赫气得扭头便走,她也不予理睬。 扫一眼大盘,都快收盘了,还能跌,这速度真让人心惊肉跳。 前阵子不在公司还好,一回来简直压力爆表。 她不在乎外界舆论,无论网友当她是真神还是牛鬼蛇神,伤不到她分毫。 可她不想乐晞有个被人人喊打的母亲,也不想盛家三代人的心血毁在她手里。 为难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与其被道德绑架,不如道德绑架别人。 思索片刻后,她用私人账号发布了一条消息—— 第223章 你想跟我撇清关系,我这不是在顺从你的心意么 【本人将以个人名义成立“晞基金”,关注儿童福利改善,并出任基金会理事长。每年将投入盛世国际股票分红的50%予以支持;如遇意外,本人将捐出名下资产的50%确保基金会的正常运营。同时欢迎社会各界善心人士支持。】 慈善事业向来也是盛家的关注重点,哪怕是盛世清,也很善于经营慈善家的身份。 不过成立“晞基金”,不只是为了挽回口碑,还是为了乐晞。 乐晞在外漂泊多年,不是养在身边就能弥补得了的。 她希望能为乐晞做的更多,为像乐晞一样承受过苦难的小朋友做更多。 一箭双雕,这对风雨飘摇的公司也是好事一桩。 将基金会的捐助额直接与公司的股价挂钩,她也成功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 站得越高,越有利于挽回颓势。 真金白银拿出来,还怕堵不住悠悠之口么? 十分钟后,傅承屹私人账号转发了盛南伊的消息—— 【+1。烦请盛董派人与我尽快联络捐赠事宜。】 没一会儿,小赵手机被打爆。 砚城之春说来就来。 和煦春光洒满空旷冷清的办公室,奏响春日序曲。 一身干练职业装的盛南伊晕在一片光线中,轮廓显得分外柔和。 她眉目温情,一张张翻阅betty给她的云盘账号,里面有乐晞这几年的视频、照片。 门口的小赵望着与在会议室状态截然不同的女人,有些头疼。 不得不把烫手山芋扔出来,“盛董,要不您看一下傅总的账号消息吧。” 女人瞬间收敛笑意,抬眸一瞬,扫了眼屏幕,精致的眉眼起了褶皱,示意他先出去。 她没有犹豫地拨过去,“傅承屹,这样有意思么?” 对面声音清朗悦耳,“欢迎社会各界人士支持,不是你说的?我不在这个范畴?” 她无力反驳,“支持就支持,何必多加一句?” 搞得好像两人联系不上一样。 再结合发布会的表现,生怕闹不大。 对方十分坦然,“你一心想要跟我撇清关系,我这不是在顺从你的心意么?又或者,你在口是心非,或是欲擒故纵?” 盛南伊懒得跟他掰扯,“你交待一下程斌,我会让小赵直接联系他。” “好。”傅承屹说完便挂了。 盛南伊盯着手机更无语了。 不是,他凭什么挂她电话啊? 捐点钱,就高高在上是么? 谁稀罕啊! 她点点鼠标,看了下望安集团的股票—— 嗯,该稀罕还是得稀罕。 这一红都红多少天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说起来,发布会后两人一直没见过面,回国后好像傅承屹都没主动联系过她。 刚才对她也冷冷淡淡,已经放弃复合的想法也说不定。 毕竟当初是她扑上去的,傅承屹这几年一直忽冷忽热,受点打击就会偃旗息鼓。 算算,这次前前后后热情一个月了,该耗尽了。 她没浪费时间在无所谓的人身上,把基金会的事情安排下去,忙了一会儿便下班了。 家里有人在等,路上仿佛也不再难熬。 她观赏满天云霞,想起云盘里绚烂云霞下孩子们的笑脸,一个想法闪现在脑中,唇畔的笑弧无限放大。 门口比往日热闹,不只有乐晞在等她下班,隔壁还在搬家。 做了好些年邻居,她从没见过隔壁的住户。 吴妈一边收拾晚餐,一边八卦隔壁搬进什么人。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继续思考没成形的计划,推算推进起来的难度和收益。 门铃突然响了。 傅承屹拎着礼物走进来,乐晞一见他便扑上去。 吴妈瞅着盛南伊脸色平静,也便笑盈盈地迎上去,“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傅承屹笑笑,“刚搬进来,理应给邻居送点搬迁礼。” 吴妈上前接过礼物,难以置信,“傅少爷,难道是您搬去隔壁了?” 盛南伊置若罔闻,给自己盛了碗汤,慢条斯理地喝着。 傅承屹抱起乐晞,“是,公司还在瑾市,我也没办法整天待在砚城,就想来看乐晞时能方便些。家里恐怕还要吴妈帮我操点心。” “你跟我还说什么见外的话。傅少爷,你吃了么,要不一起吃点?” 吴妈见盛南伊不搭话也没生气,迅速给他添了碗筷。 又给了某人表现的机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乐晞。 不过这次没主动招惹她。 就说热情耗尽,装也懒得装了。 盛南伊不想看父慈女孝的场面,心里也装着事,早早结束用餐,去院里打电话。 晚风透着股凉意,吹散了私心杂念,让头脑更明晰,她下定了决心。 刚要回去查查资料,一条薄毯子盖在她身上。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落在头顶,“是在为公司的事烦心还是因我而烦心?如果是前者,我可以帮你解决。如果是后者……” 盛南伊抬头,傅承屹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衫便来了。 领口松散,锁骨很是性感,露出的半截小臂上青筋浮动。 他不只有皮相佳,骨相也是绝妙。 手骨、腕骨、锁骨乃至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堪称一绝。 目光堪堪扫过,已有些许不自在,她冷冷打断,“抚养协议已经寄去你公司了。” “我最近不回公司。” 他也在长椅上落座,清冽的木质香与庭院的花香缠绕,分外撩人。 她微微敛眉,起身,“那我去楼上打印一份给你签。” 骨节分明的手拉住她的腕,“我没说过我同意。” 他稍一用力,盛南伊便坐了下来,低眸看着草地,草叶上浸着湿气。 她说,“这样对我们都好。” 两人关系分明,乐晞也能同时得到父母的关爱。 傅承屹呵笑了声,“好在哪儿?好在缺失家庭温暖近五年后,却只能得到一方关爱么?盛南伊,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自私?”盛南伊冷笑,“你就不自私么?你明知舆论恨不能将所有东西都挖出来,还上赶着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你是嫌我处境不够糟糕,还是觉得乐晞生活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中更好?” 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清辉,整个人陷在月色中,黑瞳尤其深邃,“我也自私,是人就有私心,所以,我们自私一次能怎样?” 第224章 手受伤了,签不了抚养协议 盛南伊起来,俯身慢慢靠近,明媚张扬的脸蛋在月光中更显娇媚。 她勾着笑,冷月般清冷。 “傅承屹,你该不会以为我的私心是想跟你在一起吧?” 不知是月色太浅,还是夜色太浓,她的脸白皙无瑕,连乔雅昕用匕首划伤的痕迹都浅到无处寻觅,白净美好。 扬起的红唇,没有口红的加持,更加纯粹,娇软饱满,像等待采撷的玫瑰,勾人得很。 烁烁黑瞳跃起幽暗的光火,傅承屹直勾勾盯着她,“盛南伊,你离我这么近,该不会想亲我吧?” 盛南伊无语皱眉,刚要直起身子,傅承屹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他可能穿太少了,唇冰冰凉凉的,冻得她一个激灵,仿佛全身细胞都静止了。 傅承屹缓缓起身,薄唇紧贴着她的,黑瞳紧紧镬住,勾起一抹笑,“反正我想。不过,从你的心跳能判断出来,你也想。” 盛南伊又恼又怒,双手猛地推他。 傅承屹许是没做好准备,被推回到长椅上。 手臂重重打在椅背上,闷哼一声。 再欲纠缠,只听乐晞喊着“爸爸”扑过来,盛南伊趁机脱身。 烦人烦人烦人! 回国后一直焦头烂额的盛南伊快要被他烦死,打算一鼓作气解决掉这个烦人精,又去书房打印了两份抚养协议,签好字后拿下来。 不声不吭就搬家是吧? 等他签好抚养协议,再雇几个保镖,严防死守,她就不信傅承屹还能长出双翅膀飞进来。 再说等枫林里装修好,他们立马搬走。 盛和天际房子多,枫林里不过几套,房主她都认识,交代一声,那些人总不能为了傅承屹直接得罪她吧? 念及于此,盛南伊备受鼓舞,拿着抚养协议下楼。 还在楼梯上,她便听到乐晞奶声奶气的声音—— “爸爸,你如果很疼的话,要跟乐晞说,乐晞会帮你呼呼~” “爸爸,乐晞给你绑的好吗?” “爸爸,你好像拿了一把手枪诶~” 盛南伊不知傅承屹又在作什么妖,直接把抚养协议摔在桌上,“签字吧。” 傅承屹举起手枪手,朝她“砰”了一声。 盛南伊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傅承屹挑眉,“手受伤了,签不了字。” 盛南伊气笑了,“傅承屹,你还能再无赖一点么?” 这么低级的手段都用? 乐晞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心疼,“妈妈,爸爸的手受伤了,肿得这么高~” 小家伙用小手夸张得比划,“乐晞帮爸爸包扎,乐晞是不是很棒?” 盛南伊严重怀疑傅承屹没病装病,盯着他被包了八百层的拇指和食指,嘲讽意味明显。 傅承屹见她不信就要拆绷带,吴妈赶紧拦下,“傅少爷,你可别折腾了。小姐,傅少爷真受伤了,不过只是肿了,没必要绑纱布。是乐晞看画册学会包扎非要给包,傅少爷也就任她瞎闹了。” 盛南伊半信半疑,严重怀疑一老一小被他蛊惑,合伙蒙她。 不过也没逼他当场签字就是了,只是冷冷扔下一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傅承屹面含微笑,有恃无恐。 —— 对于一早起来乐晞不在房间,盛南伊已经习以为常。 孩子适应了国内的作息,每天吃得好睡得好,肉眼可见地长高长胖,像个粉团子。 心理专家说乐晞存在些微社交障碍,安全感偏低,不建议立刻送去学校。 她请了家庭教师和幼儿专家过来陪孩子,帮她熟悉环境,攻克心理障碍,等时机成熟了再送学校也不迟。 专家都说她适应能力强,进步神速。 等盛南伊洗漱好下来吃早餐,也没见乐晞。 虽已认定乐晞去找傅承屹了,还是随口问了句:“乐晞呢?” 吴妈打量着她,“我寻思傅少爷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请保姆,就让乐晞给送早餐去了。” 盛南伊一忍再忍,还是没了好脸色,“吴妈,你的薪水好像归盛家出。” 她的人这么明显的吃里扒外真的好么? 吴妈给她夹了只蟹黄汤包,“要我说,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就别闹了,我看傅少爷也是……” 盛南伊慢条斯理地咬开汤包,吮吸汤汁,一口鲜味直顶天灵盖。 不紧不慢地道:“我出国期间,你和他联系过多少次?如果知道我的位置,你是不是会第一时间背叛我?” 吴妈手里的筷子“啪”地落地,边捡边佯装镇定,“嗐,小姐,我伺候你那么多年你还怀疑我吗,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情?” 喝完灵魂汤汁后,盛南伊把汤汁放在盘里,从远处拿来一份刀叉大力切割。 金属刀叉与瓷盘摩擦,发出尖锐的响声。 加上她过分认真的表情与过分用力的动作,瞧着分外骇人。 盛南伊眼都不抬,“最让人心寒的就是表面自以为对我有利,实则进行情感绑架。吴妈,你应该知道我不只把你当佣人。” 她无父无母多年,伯父去世后,家里也没老人疼爱。 吴妈对她视如己出,她对吴妈早已超出对佣人的感情。 吴妈闻言轻咳两声,也不好再说什么,“你们的事我以后不插手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照顾两个孩子都太久,虽说一心盼着两人和好,但感情总归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从中搅和,确实对小姐不公平。 院里传来汽车的发动声音,想必小白已经回来了,却没看到乐晞进门。 大概在傅少爷那边玩了? 愧疚心作祟,吴妈起身,“我这就是去把乐晞带回来。” 盛南伊没吭声,耐心十足地把小小汤包八等分后,才叉起一块来吃。 她从小便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孩子。 钢琴弹一段时间后嫌烦不弹了,跳舞学一阵子后嫌累也不练了,唱歌、围棋、画画……所有兴趣都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小提琴是基于天分和父亲的希冀,勉强坚持下去的。 公司事务是基于责任和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决心,勉强支撑下来的。 说起来,除了傅承屹,她好像没有基于热爱并能坚持下去的。 可现在,她有乐晞,一个完全能取代傅承屹给她希冀又给她勇气坚持的人。 想起小家伙,唇角勾起幸福的弧度。 等那个想法践行后,小家伙也会为她骄傲吧? 吴妈匆匆跑进来,“不好了,小姐,乐晞不见了!” 第225章 妈妈,乐晞会听话,不要送我回福利院 “乒乒乓乓——” 刀叉重重落在盘中,把四分五裂的汤包统统溅出去。 盛南伊一脸严肃地往外冲,“怎么会不见?” 这么多人,连一个小孩都看不住么? 傅承屹又是干什么吃的? 吴妈快要哭出来了,“傅少爷在洗漱,小白说乐晞要在院子里玩,就先回来了。哎呀,傅少爷昨天刚搬,监控还没装好,我们院子外的监控只能看到乐晞往后面那排走了,我让小白去保安室看小区监控了……” 家里的保姆保镖全体出动,保安也来了一大堆,大家分拨找人,陷入兵荒马乱。 想当年盛和天际一房难求,但入住率并不高,好多人家不在,还有几户情况特殊想要保护隐私不允许安装监控。 小家伙个头又小,导致监控死角也变多了。 傅承屹找人路上还抱了台笔记本,长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操作。 盛南伊一肚子火,却也深知傅承屹在计算机上有些自学成才的造诣,埋怨的话暂且憋在心里,时不时瞪他几眼。 若不是他突然搬进来,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情。 没几分钟,傅承屹吩咐道:“再去所有开花的地方找一遍。” 监控显示,乐晞但凡出现手里都有花,随时间推移,手里的花也越来越多。 盛南伊表情淡定,脚步迅疾,快走几步右脚开始不适,趿拉着鞋子硬走。 傅承屹一心几用,赶紧扶她一把,“你也别急……” 不说还好,一说便恼,“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当然不急。” 傅承屹:“……” 他就多余说一嘴。 嗓音温和,“乐晞离开没多久,小区安保齐全,保安也都尽职尽责……” 盛南伊怒怼,“那也架不住有心人,再说你以前也能进来。” 她甩开他往前走,傅承屹盯着电脑又一通操作。 圆形花坛里,密密麻麻的玫瑰盛放,妖冶的红色娇艳欲滴。 乐晞左手攥着花束,从缝隙中钻进花丛中,走去中央想要采下最大最饱满的那朵。 好大好红,露珠从花瓣上滚落,可好看了。 她一伸手,被花刺扎破细嫩的手指,硕大的血珠掉下来。 小家伙瞬间疼得皱起小眉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 玫瑰花枝好粗,她左折右折都折不断,急得脑门冒汗。 “乐晞!”盛南伊远远望去,只见两个小辫子荡漾在花丛中,不顾旧伤跑过来,一时悲喜交加,“还不给我出来!” 居然贪玩到这种地步,跑出来采花! 小家伙听到声音回头,灿然一笑。 妈妈来了,有人帮她采花了。 咦,爸爸也来了! 爸爸力气大,能一只手抱她一只手抱起妈妈,一定也能采下这朵花! 太棒了! 小家伙亮着葡萄眼,兴奋招手。 花美人靓,若在往常,妥妥出片。 怎奈盛南伊一脸狂风骤雨,辣手摧花,忍着满腔怒火把小家伙揪出来。 依然阴云密布,“谁让你乱跑的?” 小家伙被凶得不知所措,想起出来的目的,举起手里那捧花,“妈妈,送你,你不要生爸……” 话音未落,花束被狠狠摔在地上。 明艳的脸蛋被怒气所掩,只剩逼人的戾气,盛南伊扬起巴掌狠狠打在小家伙屁股上,“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我有没有说过没有大人陪伴,不能出门?有没有说过?” 她连拍三巴掌,一下重过一下。 傅承屹握住她的手,“冷静一下,打骂解决不了问题。” 盛南伊冷呵,“那你也教育了这么久,还不是改不了她这个毛病?” 小家伙眼泪盈眶,却迟迟不落,好不可怜。 傅承屹轻轻蹙眉,一把抱起乐晞,“乐晞向来乖巧,不会无缘无故出门,你要罚她也要问清缘由。” 柔声问小家伙,“宝贝,告诉爸爸,为什么要自己出门?知不知道,妈妈爸爸还有奶奶他们都很担心你……” 吴妈等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 每个人脸上都好着急。 坏了,事情闹大了。 小家伙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呜”地一声哭出来,急切地从傅承屹怀里挣脱,向盛南伊张开怀抱。 “妈妈,乐晞知道错了,乐晞以后会乖乖听话的,你不要赶我走,我不要再回福利院了!” 福利院有疼爱她的betty老师,还有校长,还有好多好朋友。 可那里也有好多好多小朋友,没有大人只喜欢一个小朋友,一直陪她玩的。 她喜欢家里,好多好多人都只喜欢她一个。 她不要离开爸爸妈妈。 小家伙越哭越伤心,哭得泣不成声,涕泪横流。 众人瞠目结舌,纷纷看向盛南伊。 吴妈难以置信,小声念着这个词,“福、福利院?” 晨曦伴着目光落在身上,明亮又灼热,宛若无数把尖刀刺过来。 刺得她血肉模糊,刺得她几乎窒息。 盛南伊心口抽痛,落荒而逃。 —— 盛南伊脚步踉跄地跑回房间。 一室明媚,让她的隐秘无处逃匿。 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是一个面对问题只会逃避的母亲。 她这样的人不配有孩子,不配有乐晞这样的小可爱来温暖治愈。 没过多久,傅承屹进到房间,在窗帘下方找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的女人。 阳光摸进来也感染了悲伤,满室光影破碎。 傅承屹蹲下来,轻轻摸她脑袋。 盛南伊抬起红红的眼,故作坚定,冷冷弯唇,“你来骂我吗?” 黑白分明的眼瞳里,一抹痛色蔓延,他的声音涩哑,“伊伊,我和你一样不是称职的父母,没有骂你的资格。 可这次你确实有一些冲动了。乐晞见你整天愁眉苦脸,以为是我惹你生气了,所以她才帮我采花向你道歉。” 她的脆弱瞬间像决堤的洪水涌来。 怎么会有她这么失败的母亲? 又狠心,又冲动,还不问青红皂白地冤枉了小家伙一次又一次…… 颤抖的双手捂住苍白的脸,泪水从指缝中溜出来。 傅承屹心口酸涩,一把抱住她,被强行推开。 她起身,背对阳光,背对他,“傅承屹,乐晞的抚养权给你了。” 第226章 我一定是世上最糟糕的母亲 傅承屹还维系着半蹲在地的姿势,回头望着背对他的女人。 晕在一片暖光中,却清冷异常。 看似纤瘦娇小,双肩哭到颤抖,却宛若山峰般坚韧。 他几乎没见过这样的盛南伊,心疼到无以复加,起身抱住她。 明明看着胖了一点,身上还是没有几两肉,柔弱无骨,寸寸软在心里。 盛南伊难得没拒绝,哭到苍白的面容扯起一丝淡笑,“傅承屹,生下乐晞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我应该及时止损。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没能力去照顾别人。她跟着你更好,你带她走吧。” 砂砾般喑哑的声音落下,字字句句轻飘飘,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如果不是怀里的人不停在颤抖,他几乎就要相信她不要乐晞了。 双臂紧紧箍住她,他试图给她更多勇气和力量,“伊伊,没人天生就是一个母亲,你并没有那么差劲。” 浓密的长睫眨了眨,晶莹尽数落下,血丝密布的眼眸越发冷淡,“别废话了,如果你不想要她,我会给她安排更合格的养父母。” 她用力挣脱,他不肯,埋头在她肩上,灼热的呼吸喷薄着他痛彻心扉的思念。 “你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孩子,我要的是你。 我们或许算不上原生家庭多幸福的人,可像我们这样的人就一定给不了孩子圆满的家庭么,给不了乐晞最需要的关爱么? 伊伊,世上还会有谁比你我更爱她,她又会依赖谁超过你我呢? 哪怕你我之间,她更愿意亲近的人看似是我,可到关键时刻,她更在意你的看法不是么?” 哪怕她粗暴地对待孩子,哪怕乐晞被他抱着,孩子也在求她不要舍弃。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被针扎了一般,丝丝缕缕地泄气。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天花板,任由泪水冲刷掉杏眸里的迷茫。 艰涩开口,“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一个母亲。” 傅承屹低眸看她温柔下来的侧脸,苍白无助。 温热的指腹细细揩去她的泪,漆黑的眸看着她,“我也不知道。巧的是,乐晞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刚好能一起成长。 我们比乐晞年长二十多岁,不如就从在孩子面前扮演一个成熟的大人开始吧。” 故作轻松的语调,盛南伊尚未弄清傅承屹的意思,便听他唤道:“乐晞,进来。” 小家伙绞着手指走进来,看她一眼便垂下脑袋,还抽抽搭搭的。 哭出好多汗,打湿了发,小卷毛更明显了,贴在脑门上,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乐晞走到她面前,“妈妈,对不起,是乐晞不对。爸爸已经批评过我了,乐晞以后不再乱跑让你们担心了……” 话没说完,被盛南伊一把揽进怀中,“宝贝,是妈妈不对,妈妈冤枉你,我们乐晞是好孩子,妈妈不是好妈妈……” 乐晞摇头,满是花香的小手为她擦泪,“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盛南伊苦笑,“可妈妈没有一点能做好的。” 乐晞哭红的双眼分外认真,“不是的,爸爸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妈妈!妈妈怕疼,可妈妈生乐晞的时候一点也不怕了呢!妈妈还给我买好多好多衣服好多好多玩具,给我讲故事,带我去吃好吃的,带我回到自己的家……” 那么稀松平常的事到了孩子口中,竟成恩赐般的待遇,让她内心苦水泛滥。 就是这样一个懂得感恩的小家伙,被她狠心丢去福利院。 她在干什么? 她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啊? 一瞬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落。 大颗大颗的,小家伙擦都来不及,忙乱地交换小手,急哭了。 洗手间里,傅承屹望着镜中的自己,眸底泛出疲态,笑弧凝着苦涩。 他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就因为迟迟迈不出那一步,他又错过了什么? 松开紧攥的拳头,他打湿毛巾走出来,勾起一抹慵懒随意的笑。 热气腾腾的毛巾擦着女人白皙明艳的脸蛋,“眼都哭红了,待会怎么去公司?别让人家以为是我欺负了你,不利于我公众形象的塑造。” 毛巾的热气仿佛蒸腾了她眼里的水汽。 她不悦地扫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自她车祸、傅承屹向盛家复仇后,他一直与白眼狼、渣男等字眼密不可分。 可悲的是,世人对男女从来不用同一套评价标准。 有些人更是三观跟着五官跑,一边骂他渣男,一边狂舔他颜。 在钻石王老五排行榜上,傅承屹从无败北,哪怕娱乐圈的颜值排行榜,他也拿过第一。 曾有小鲜肉粉丝表达不满,说傅承屹不是圈里人没有作品,凭什么来分一杯羹,遭到狂怼,说傅承屹名下有娱乐公司,作品就是公司宣传时附带的两秒不到的视频。 盛南伊想起来也觉得好笑,男人在世上真的很好立足。 她不过是偷偷生个孩子,好像触犯了天条,不管男的女的都要踩上一脚。 不公平啊。 她夺过毛巾给乐晞擦脸,傅承屹一把抱起孩子,“行了,你俩在一块还不知要哭到什么时候。那么多事不用你操心么,去公司吧。你不是骂我不教育么,我正好有时间,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盛南伊一听脸又苍白了不少,眨着长睫又要哭出来,“你……你不准。” “心疼啊?”傅承屹俯身,趁机捏她脸,“那你赶紧振作起来自己教育。说实话,我还是更愿意做个慈父,恶人由你来当。” 傅承屹没给她反驳的机会,长腿阔步地离开。 盛南伊躺在沙发上,用热毛巾敷眼。 吴妈急匆匆上楼,“小姐,你早餐没吃多少,我再做一份?” “不用了。” 一大清早又是喊又是哭的,嗓子都哑了。 吴妈走上前,“那把这杯牛奶喝了。” 东西放下了,吴妈没走,盛南伊读出她的心声,用近乎平静的嗓音说道:“吴妈,你没听错,我把刚出生的孩子丢在福利院了。” 有水流自脸颊滑落,安静地,缓慢地。 让人分不清是毛巾上的水,还是她的泪。 “四年零八个月。谁也想不到我盛南伊和傅承屹的孩子,在异国他乡的福利院里度过了漫长的四年八个月。吴妈,我一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母亲。” 第227章 她要在豪宅区建福利院 吴妈坐在沙发边上,粗糙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柔声说道:“小姐,你别太自责了,乐晞善良又懂事,会谅解你的。” 盛南伊一把扯掉毛巾坐起来,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一如春日雨后枝头零落的残花,苍白脆弱。 她抱住吴妈,“吴妈,我好后悔,我怎么能那么对她!我真的好后悔。” 吴妈老泪纵横,手慢慢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那是因为你太苦了。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啊,那可是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啊! 傻孩子,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啊?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你说身子还没好利索,又要扛起公司,又要到处找大少爷,还怀着孩子,万一出意外可怎么办,你这是要心疼坏我啊!” 吴妈温热的泪浸湿两人的衣襟,点点滴滴都透出温暖的意味。 环住吴妈的手臂又紧实了些。 吴妈的怀抱和傅承屹的怀抱从来都不同。 吴妈的怀抱像极了妈妈,心安又温暖。 她已经好久没被妈妈抱过了。 想起妈妈,又想起乐晞,她哽咽着说出自己的迷惘,“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一个母亲。” 吴妈哭到沙哑的嗓音含着笑,“傻孩子,没有一个女人天生会做母亲,谁还不是在摸索中学习的。” 她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十分沮丧,“可乐晞大了,我怕来不及。” 吴妈悉心为她整理粘在脸上的发,目光慈爱极了,“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盛南伊抬眸,撞入温暖又饱含鼓励的眼神里,终究破涕为笑。 红肿的双眼像桃核一样,吴妈笑她,“既然要做母亲,总不能比孩子还能哭吧,不然谁给孩子扛起一片天呢?” 盛南伊有些不好意思,拽拽吴妈衣袖,撒娇道:“吴妈,你帮我拿美容仪过来,我不能顶着肿眼泡去给乐晞打天下啊。” —— 正午时分,“盛世国际”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被刺眼的阳光映射至波光粼粼的砚江上,光彩夺目,好不壮观。 空旷的会议室里,水晶灯照出一室光华,一景一物极尽奢靡。 散开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发梢微卷,透出一股子慵懒劲儿。 黑白分明的眼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坚韧。 盛南伊用笔在平面图上圈起来,往桌上一滑,“小赵,最晚明天,把这九栋房子的房主召集起来开个会。” 被圈定的是竹月湾的十栋别墅,位置极佳,占据总面积的三分之一。 小赵一脸为难,“盛董,修建福利院的话,公司还有有很多地可供选择。竹月湾别墅已经非常成熟了,您这……而且住宅用地也不能用于修建福利院啊。” 他抬头对上一双好看却犀利的眼眸,瞬间蔫了。 盛南伊冷冷挽唇,“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命令,明白么?先把地空出来,我自有办法让这里能修福利院。” 一直沉默的林曕北用食指拇指轻抬了下眼镜,轻咳两声,“十栋别墅,每栋都是几个小目标,明面上的成本也太贵了,何况暗面上? 你如此不计代价,不只是在自砸招牌,还是对规则体系的挑衅。” 亮眼的光芒勾勒出明艳张扬的脸,她眼底划过一抹光,笑了笑,“你难道没发现,挑战其实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么?” 林曕北瞳孔微缩,下颌线绷紧。 盛南伊是张扬的,也是脆弱的,是易怒的,也是冲动的。 可他从没见过眼神充满胜负欲,挑战欲的盛南伊。 好像有把火在她心底烧起来,却又压制着,尽管血液已经沸腾。 现在的盛南伊不该有这种状态,他很困惑。 小赵试图说服她,“盛董,要是福利院建在豪华别墅区,以后咱们的楼盘还怎么卖?” 林曕北盯着她,“你这样会把自己把盛世变成靶子,届时攻击你的,不只是现在的人。” 盛南伊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眼神不怎么好,他们只能站在暗光中,这次我想亲自树个靶子看看清楚。” 回国后对她的攻击并非自发性的,而是有组织有规律的。 不只拉她下马,还在短短几天拉了公司好多项目下来。 她本以为无稽之谈,却因影响太大,不得不回应。 就拿女性单身公寓来说,爆料引发诸多举报,被官方注意到。 公司邀请购房人与官方一同参观,当场勘验材料,全程直播,有了官方背书,事情终于落下帷幕。 前几天政府规划下来,地铁公司推出新线路修建计划,当初的许诺皆成真,口碑有所好转。 诸如此类的新旧闻可层出不穷,不断被翻出花。 热度越压越是压不住,总能从奇奇怪怪的地方冒出来。 盛南伊决定搞个大动作,正好为“晞基金”造势。 她要在豪宅区建福利院。 公众认为公益只是富人塑造形象、挽回口碑的手段,那她就洗个彻底。 把这个行业、把热衷公益的富人全部拉下马。 事情还没多少眉目,盛南伊只招呼了小赵和林曕北,显然两人无能为力。 小赵望着雄赳赳气昂昂离开的背影,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林部长,您再去劝劝吧。真要这么干,恐怕行业动荡,引发犯众怒。” 谁家好人在豪宅区建福利院啊? 到底怎么想的啊? 有孩子后圣母心爆发么? 林曕北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被风吹起层叠涟漪的砚江,又想起盛南伊坚定目光。 那光芒似乎胜过此刻照射在砚江上的日光,能穿越河流,照亮整条砚江。 小赵盯着平面图上的圆圈,还是费解,“盛董这到底要干嘛。” 跟她这多年,虽然盛董经常一意孤行,却从来没做过这么荒唐的决定。 不说以公司利益为首吧,总不会把公司往死里坑啊。 林曕北转过身,温润的面容半明半暗,“大概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 想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盛南伊未因两人反对而停下前进的脚步。 次日下午,小赵组织了一场竹月湾房主的座谈会。 人不齐全,尚有两栋房主联系不上。 盛南伊一向坦率,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感谢各位百忙中抽空过来,我也不想耽误大家更多时间,不绕弯子了,各位在竹月湾的房产,我愿以市场价的1.2倍收购。” 第228章 你怎么能往盛董心口捅刀子呢 一位皮肤偏白的富太太摩挲了下保养得宜的双手,笑问:“盛董,咱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您为什么要收购呢?” 搬家用不着亲自动手,却也劳神,劳神比费力还伤身。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闻言,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什么收购需要盛董亲自牵头,难道……盛董得到什么内情,是附近有了新规划?” 前几天女性单身公寓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有所耳闻,市政还提前公布了新规划。 他不在这里常住,主要为了投资,背靠大树好乘凉,与其得罪盛南伊,不如跟着捞一笔。 一个光头转着手上的佛珠,冷哼一声,“若是有新规划,那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盛南伊没打算隐瞒,“是要开发,开发商就是我本人。我要在这里建福利院,之后的房价嘛,不好说。” 戴眼镜的男人大跌眼镜,“盛董,您这是开什么玩笑?这是别墅,开福利院收些没爹没妈的孩子,影响风水。” “陈董,我也没爹没妈,我还在这里住过好几个月呢,听说你公司都上市了,看来也没影响你家风水嘛~” 清清凉凉的眸子盯着他,明明美到极致,却如寒潭深水,叫人心底发凉。 陈董讪笑,“盛董,您看,我也不是说您。建福利院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可是建在这里……” 比起陈董,皮肤偏白的富太太直言不讳多了,“一群贱种也配让咱们腾地?” 收回放在陈董身上的视线,盛南伊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听说汪太太和汪先生上个月捐了一个亿给贫困儿童,我还以为多有爱心呢。” 汪太太顿时一脸尬色,他们家有些生意上不了台面,可不是要多参加慈善转移公众注意力嘛。 盛南伊也不想一开始把关系闹僵,给了很大的让利,“若是各位有意再购盛世开发的房产,享受九折优惠。” 陈董才不会相信谁会为建福利院大动干戈,一心想要跟风投资,“盛董,您为什么要选这里?” 纤细白皙的手指摩挲着计划书,盛南伊想也不想地反问:“有钱任性,不行么?” “……” 现场出现长达半分钟的寂静。 小赵和林曕北琢磨着盛南伊有点不高兴了,给各位发了收购协议。 谁家也不是只有一处房产,没必要跟盛南伊硬刚。 若是真变成福利院,住在这里也很晦气。 几人纷纷看起协议,林曕北和小赵耐心解答,盛南伊见大家态度缓和,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气氛终于和谐起来,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响起—— “蛮好笑的,盛南伊三言两语就把你们给打发了?” 全场目光汇集在门口,一个白衬衫紧身牛仔裤短靴的女人走进来。 利落短发,黄钻耳饰分外耀眼,却也掩不住凉静的眸光不屑地扫过全场。 “孟澜?” 盛南伊些许诧异地看向小赵。 小赵立马递上九栋房主的资料,她的新婚别墅是10号,而9号别墅登记的房主正是黎聿。 眼前浮现出的是从小护她周全的少年,恣意又张扬。 最后,他满眼忧郁,苍白脆弱,“伊伊,我离开,就是你要的结果么?” 黎聿。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两柄短剑深深刺入胸口,她不觉间蹙紧眉头。 这一幕被紧盯她的孟澜全部收入眼底,高级厌世脸上扬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陈董抬抬眼镜,“黎太太,我们支持盛董修建福利院,也是善心壮举啊!” 黎家是砚城四大家族之一,孟家又与陆家是亲戚,孟澜的态度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善心?”孟澜念着这个字眼,似笑非笑地坐在椅子上,“不管是盛董要大发善心,还是有什么宏图壮志,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伟大你的,怎么还来道德绑架我呢?不过没关系,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你道德绑架。” 孟澜红唇轻挽,漫不经心地说着,修长的手指干脆地撕毁了收购协议。 众人:“……” 这岂不是要打起来? 他们饶是心有不满,谁也不敢直接得罪盛南伊啊。 可是孟澜这么做,似乎又合情合理。 一时间看戏心态占据上风。 盛南伊坐在原处,长腿交叠,清凌凌的眸子盯着孟澜。 没有多余动作,甚至没有动怒,却在无形中散出上位者的气息。 小赵太懂她这种状态要做什么了,捏了一把汗。 孟澜却不怵她,偏了下头,星月耳饰光彩溢目,闪得盛南伊微微眯了下眼。 孟澜笑容淡淡,嗓音凉凉,“哦,对了,还没恭喜盛董神不知鬼不觉地喜得千金,不过这也不是你善心大发的理由。 福利院哪儿不能建啊,你非要建在这儿,不就是要证明你盛南伊决定做的事情谁也难不倒你么?” 盛南伊冷笑一声,孟澜不为所动,“可惜啊,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汪太太刚才被讽得心有不甘,也帮腔问了句,“是啊,盛世有那么多地,为什么一定要选这里,您新婚别墅不也在这儿,听说当年装修造价不菲。” 孟澜心情转好,脸也不厌世了,生动了许多,眉梢眼角盈满笑意。 她翘起二郎腿晃动着,短靴上的钻石装饰闪得人睁不开眼。 “得不到就毁掉呗。汪太太,你这人不厚道,怎么还往盛董心口捅刀子呢!” 汪太太有口难辩,“我,我……” 盛南伊只是笑了笑,算不上柔和,却也没有咄咄逼人,“看来今天算是谈不成了,不过我不会放弃。 各位可以再考虑考虑,房子痛痛快快卖我,允诺的福利不变。如果不愿意,那我就再想想办法。 黎太太说的不错,我盛南伊决定的事情不会变。盛世股价跌了不少,但一个竹月湾我还赔的起。” 盛南伊丢下这句话便离开,小赵和林曕北又帮忙解释了一通。 孟澜望着那抹傲然的背影,眸底一片寒意。 她就不走,难不成盛南伊还能强买强卖? —— 路上,盛南伊面色冷沉,望着窗外。 小白知道他们小姐每回来竹月湾,心情都不爽,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电话响起,拉回盛南伊的思绪,嗓音淡淡的,“外婆。” 童兰芝温柔的嗓音夹了几分抱怨,“伊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孩子带给我们看看?你外公等不及了,天天吵着要去砚城……” 盛南伊有点头疼,“明天。” 第229章 抱歉,情不自禁 外公身体欠佳,坐轮椅十几年,出行不太方便。 乐晞回国也有十几天了,她确实该去拜访老人家。 回到家里,傅承屹正在客厅陪孩子打游戏。 她和乐晞打了招呼,上楼去换衣服。 出来时,傅承屹等在门口。 男人斜靠在墙上,单手插兜,姿态慵懒散漫,勾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可能今天没有外出,傅承屹穿了一身纯白的卫衣裤。 没了往日的清冷肃然,显得有些居家。 回国后他的皮肤也肉眼可见地白回来,没精心打理的墨发散在额前,配上深邃的眉目,营造出一种并不刻意的惊心动魄。 她眼里望着傅承屹,脑海中飘出的却是黎聿的脸。 黎聿也是人神共愤的大帅哥,他们从小认识,比认识陆斳珩还要早。 还记得黎家办了新学校,他们都转过去,陆斳珩欺负她,被黎聿揍得不轻。 黎聿和她同岁,比陆斳珩小一岁,比陆斳珩矮半头,更不如陆斳珩壮实。 她亲眼看着平日对她温柔宠爱的黎聿分外逞凶斗狠,小小的拳头把陆斳珩揍哭,完了还放狠话:“学校是我家开的,你要敢告状,我找老师一块揍你。” 他说到做到,见陆斳珩告状一次打一次,陆斳珩好一阵子在学校不敢欺负她。 黎聿从小就护着她,哪怕是离婚后,只是…… “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 不知何时,男人俊朗如月的脸离她只有五公分,黑曜石般的眸映出她的惆怅。 盛南伊懒得理他,从身边掠过,被一把拉住。 他口吻淡淡的,“出什么事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盛南伊没好气地甩开他,“傅承屹,你是不是很闲?” 一天到晚阴魂不散,他都不用工作的么? 股价暴涨就不用管了?不懂居安思危的么? 上扬的眼尾染了些笑意,一双桃花眼更添魅惑,“我这不是忙着修复和你的关系么?” 又来了,越来越没脸没皮。 一如既往地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盛南伊烦死他了,径自下楼,忽又想起什么,瞥一眼他的右手,“手好了,能签字了吧?” 傅承屹:“……” 盛南伊没理他,也没逼他太紧。 她手头上的事一多,陪乐晞的时间会太少,傅承屹能多陪一点是一点吧,不然对乐晞太不公平。 是以她默认傅承屹一起用晚餐,默认傅承屹用过晚餐也不走,默认他偷听她跟吴妈说第二天要去看望外公外婆。 饭后不久,她回书房看资料。 没过多久,傅承屹拎了个文件袋扔她桌上。 盛南伊一脸莫名地打开。 抚、养、协、议! 虽说整天盼着他签,但真的就这么拿到了,她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尤其是昨天他说过那番话之后。 协议才拿出一半,手指都僵掉了。 她咬咬牙,佯装镇定地掏出来。 傅承屹双手撑在桌上,高大的身影牢牢将她罩住,黑云蔽日一般。 一双幽瞳俨如暗寂黑夜,洒下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最为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盛南伊极其缓慢地掏出抚养协议,骨节分明的大手压住她翻页的手。 “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期待的是我签过字了还是没签字?” 低沉磁性的嗓音宛如上好的玉石撞击,撩拨耳膜,黑瞳霍霍,蛊惑人心。 清泉似的眸犹如石子掉落,荡起些许涟漪,可又因为太深,涟漪并不明显,她能很好地掩藏起来,拍开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当然是签字,不然我逗你玩?” 她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容易动摇。 盛南伊不动声色地翻页。 傅承屹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与她同一行上。 潇洒飘逸的三个字,却那么扎眼。 大脑有一瞬停滞,她几乎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做出反应。 就那么直直地瞪着这个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行上过。 上次切割掉的是婚姻,现在切割掉的是抚养权。 很好。 切割是个很奇妙的词,不管中间过程是否艰辛,最终还是硬生生把同一事物割裂开。 也断掉了所有不该有的想法。 傅承屹瞧她呆愣了几秒有余,眼底划过了然的笑意,状似洒脱地勾唇,“既然这是你当下最想要的,那我满足你。” 盛南伊很快整理好表情,声音一瞬冷了十度,“我现在更想你滚出我家,记得帮我关门。” 傅承屹摊手。 修长手指在灯下更显白皙,冷月般的光泽。 这抹光泽转瞬即逝,从眼前转到门把手上,而后消失在视线中。 他们终究被割裂成两个世界。 心里没来由地烦躁,她把抚养协议怼进档案袋。 怼得不顺利,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沓文件。 竟是赠地合同! 他难道还想把地给她? 三百多亿啊,他有毛病吧? 一抬眸,放大的俊脸再次映入眼帘,“有标准答案都不抄,不明白你是真傻还是孤勇。” 盛南伊蹙眉,“什么意思?” 傅承屹还是双手撑桌,只是弓下腰,脸离她更近,“签了,一石三鸟。一则转移舆论压力,二则摆脱股价下滑困境,三则为你自己正名。” 盛南伊费解,“我要为自己正什么名?” “他们从前认为你卑微,你现在可以狠狠打他们脸。 毕竟我把三百多亿和一半资产都给你,也换不来丁点儿好脸,捐钱都要靠微博喊话。 你不想报当年跪地受辱之仇么?还是你也想拍个视频放出去?” 傅承屹越说越往前凑,清俊的脸庞离她仅有几公分。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他卷翘的睫毛像两把细密的梳子,能将她所有的杂绪苦恼全部梳理干净。 可她看不懂傅承屹,或说从来没懂过。 她直愣愣地凝他双眸,试图找出答案。 傅承屹极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 她倏然睁大眼睛,尚未来得及恼怒,傅承屹已至门口,“抱歉,情不自禁。” 嘴上说着抱歉,却又冲她挑眉,满是挑衅。 那些杂绪苦恼又全回来了。 烦死了。 —— 次日上午,盛南伊带乐晞坐进车里,准备出发去外公家。 小白哎呦哎呦叫起来,一脸痛苦,“小姐,我肚子疼,您等我一会儿。” 十分钟后,小白跑出来,还没打开车门,又捂着肚子冲回家里。 来回折腾了两趟,吴妈说:“这孩子急性肠胃炎吧,上吐下泻的。” 盛南伊望向保镖车,红唇漾开,噙了抹冷笑。 她是不是该庆幸,她的人至少团结,生病都赶一块了? 不出所料,小白被吴妈确诊的下一秒,穿戴整齐的傅承屹勉为其难地坐进了驾驶座。 第230章 爸爸,有个阿姨找你 小乐晞规规矩矩坐在儿童座椅上,扎了一头小辫,可爱至极。 闻言,兴奋拍手,“爸爸你也去吗,噢噢噢,太棒了!” 似是感受到身旁的低气压,乐晞收敛情绪,白嫩的小手捏捏盛南伊的裙角,“妈妈,爸爸不是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她年纪小小,却深知谁当家。 白净漂亮的脸蛋上,彩虹发卡被阳光照出炫彩灿烂的光,彩虹一样。 蝶翼般的浓羽下,澄澈灵动的葡萄眼若洗过的天空般清新干净。 盛南伊当然想拒绝。 自打接手公司后,她日常出行配备一名司机和四名保镖,即便都抱恙,分分钟也能叫来公司待命的人,不会让傅承屹钻这个空子。 若是往日出行,傅承屹跟去就跟去了。 今天是去见长辈,傅承屹同往不是一个好讯号。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对上充满期待又不安的大眼睛,她竟有几分不忍心了。 傅承屹趁机道:“就送到门口,又没复婚,我进去也不合适。” 盛南伊投过去的目光充满狐疑,他轻笑了下,“行,你要坚持让我进去,我也拒绝不了。” 好看的眉眼起了褶皱,明艳的五官一瞬生动起来。 傅承屹没给拒绝的机会,迅速发动车子。 路旁的景致在后视镜里倒退,一幕幕像极了电影画面。 小家伙回国后在家待得够久,很快被吸引,趴在车窗上瞧,不一会儿就要盛南伊的手机来拍照。 盛南伊应允,可翻遍口袋和包包也没找到手机。 她一个要日理万机的人,竟然能忘了带手机,忙得昏头了吧。 然而车子已经上了高速。 傅承屹长臂一伸,扔来自己的手机,“下个出口掉头,还是让人送来?” 盛南伊神色淡下来,“都不用。” 公司真有急事,吴妈知道她的行踪,必然能找到她。 她现在也没别的私事要处理。 没手机就没手机吧,就当陪乐晞和外公外婆了。 她自然地拿起手机解锁,乐晞拍照,她闭目养神。 车子疾驰如闪电,一树树漂亮的灌木和星星点点的野花一闪而过,宛若流萤。 小家伙目不暇接,恨不能全部记录。 忽然铃声大作,震得她一惊。 “爸爸,电话~”小手使劲往前伸,却被儿童座椅束缚,距离遥远。 她求助地看向盛南伊,盛南伊懒懒掀开眼皮,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傅承屹想也不想地让乐晞接听。 小家伙按下接听,对面是一道清婉动听的女声:“喂,承屹哥~” “喂?你好,你找我爸爸吗?” 对方被奶声奶气的娃娃音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了几秒。 “爸爸,有个阿姨找你。” 好温柔的声音啊,让她想起了betty老师,眼眶泛红。 傅承屹拿来手机扔在副驾上,按下免提,公事公办的口吻,“什么事?” 章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才重新开口,凝着几分不自然,“承屹哥,接电话的是你女儿吗?” 傅承屹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顾盼生辉的清眸蒙了一层霾,章然轻轻“哦~”了一声。 “有事?” “是公司的事。”惯用的话术让她平静下来,“你回国也不来公司,公司上下颇有微词。承屹哥,我知道你那边忙,可公司也是你多年的心血,同样重要。你再不回,我和爸爸都要顶不住压力了……” 她给他留足了空间。 相较于她的善解人意,傅承屹的回应冷冰冰的,“知道了。” 攥紧手机的纤细手指关节处发白,眸底划过一抹毅然决然,“承屹哥,宋氏内乱了,宋二少回到宋家快三十年了,突然被爆出来不是宋董的亲生儿子,他不甘心,要夺权。” 明媚的春光穿透车窗,在男人脸上落下一层阴影。 眸底一片冷沉,“你在教我做事?” 对面有一瞬错愕,却又笑了,春风般温柔,“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感慨宋董精明一世,也吃了个哑巴亏,给别人养了三十年孩子,现在气到中风。” “没别的事,挂了。” 傅承屹冷漠挂断电话,乐晞也不想拍照了,被零食袋里的小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他从后视镜瞄着后座的女人,“打电话的是章然,董事长女儿,现在是副总裁。” 闭目养神的女人懒懒睁开一只眼,“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她又不在乎。 傅承屹一脸真诚,“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 他可清白得很。 盛南伊没再回应,斜靠着看向窗外。 持续后移的风景渐渐幻出一个女人,优雅、大方、美丽,长发飘飘,仙气十足。 从前问她能不能喜欢傅承屹,现在提醒傅承屹提防她。 有点意思。 —— 古香古色的小院里,轮椅上的老人瘦削苍白,深深凹陷的眸子望着门口,不时咳嗽一声。 膝上盖了条薄毯,毯上最新的医书被风吹得哗哗翻页,老花镜滑下来。 老人望得入神,似乎没有察觉到。 旗袍老太拿着外套给他披上,“刚出发不到一小时,急什么?” 口吻不善,动作却温柔细致,还帮他整理半白的发。 郁钦书收回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我哪儿急了?哎,你说她是不是胖了点,还是在电视上显得人宽?” 童兰芝目露嘲讽,打趣道:“也不知道是谁昨天信誓旦旦说小丫头敢进门就打断她一条腿,今天一大早就眼巴巴盼着,我看口是心非说的就是你!”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点点郁钦书额头。 郁钦书顿时气哼哼,“谁盼着了?我看某些人才坐立不安,自告奋勇要做饭笼络人心,其实只能做些……用晚晚的话说叫黑暗料理,可别祸祸小乐晞了。” 童兰芝气得要拧他耳朵,又想到什么,兀自笑了,“好不好的,至少是我一份心意,你能送什么,医学标本吗?” “你!”郁钦书气急了,想伸手去揪老太太发髻,却不及她灵活。 童兰芝小步跑到门口又折返,点他脑门警告,“待会你多吃饭少说话,可别说什么大道理惹伊伊心烦。” 新闻闹得满天飞,公司发展也不顺,伊伊够心烦了,昨天通话时语气都透着疲惫,她可心疼坏了。 郁钦书冷哼一声,“还管我,你别大嘴巴把那事说漏了就行。” 童兰芝狠狠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屋里走去。 郁钦书回望小老太太满头银发,腿脚也不利索了,勾起抹笑意,苍老的眼眸盈满光泽,与春光共明媚。 —— 风城与砚城相邻,风貌全然不同。 现代与古典在这里相得益彰。 穿梭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城区中,偶经拐角,便有小桥流水,仿佛一瞬回到百年前,韵味十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精致典雅的园林山水似乎更易孕育出温雅和善的性情,譬如她的母亲,譬如林曕北。 盛南伊来风城次数不多,却对这里颇有好感,大概也是因为这是母亲和林曕北的故乡。 傅承屹没开导航,却轻车熟路地抵达目的地。 像是常来常往。 其实还挺讽刺的。 风城这几年发展也快,她都不一定记得路。 黑色宾利拐入一条小巷,停在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前。 园林风格,白墙青砖,古朴典雅。 小别墅有些年头了,外墙透出几分颓势。 半墙爬山虎和栅栏门上的蔷薇,却彰显出旺盛的生命力。 盛南伊环视四周,感慨万千。 公司在风城开发过好几处楼盘,给老人家留了几套,老人家死活不搬。 不知是住习惯了,还是想守住回忆或是其他。 刚停车,一道靓丽清新的身影跃入视线。 郁宁晚抢先抱起车上的乐晞,亲了一大口。 尽管盛南伊从昨晚开始给她科普家人,乐晞见到陌生人依然无所适从。 被圈在怀里,闻着她身上脸上的香气,想逃又不敢逃,用力梗着脖子,眨巴着大眼睛。 郁宁晚瞧着怀里的粉团子,喜欢得不行,“小乐晞,我是小姨,叫我小、姨!” 她嘴巴嘟嘟,又要亲上去。 盛南伊瞧她一头粉毛,画着烟熏妆,烈焰红唇,给乐晞白净的小脸蛋留下红印,难免嫌弃,“住嘴!郁宁晚,你正常点,别吓坏我女儿。” 郁宁晚哼了声,“姐姐,我再怎么不靠谱也比你正常吧?你冷不丁弄出个孩子,把爷爷气得鼻子都歪了。我猜今天指定教训你! 啊,姐夫?不是,姐夫你怎么来了?” 一捕捉到在后备箱拿礼物的傅承屹,郁宁晚立马转移了兴趣点,把孩子往童兰芝怀里一塞,乐呵呵跑过去。 “嘻嘻,姐夫我还以为你要追妻火葬场了呢,没想到还上位挺快。听说过小三借子上位,没想到你堂堂望安集团的大总裁,也用这招啊!” 假睫毛像扇子一样,厚厚地盖住一双杏眸。 blingbling的钻石眼影和颈上的银链子在阳光下能闪瞎眼。 眸光却纯澈,笑吟吟地望着傅承屹。 傅承屹把几盒礼品往她身上一堆,直接松了手。 郁宁晚被压得站不住,不满嘟嘴,“姐夫你怎么能这样?” 傅承屹一双利眸掠过与盛南伊有几分相似的脸蛋,低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有一笔账没算。” 想起坑他去酒店的事,郁宁晚脊背发凉,“对不起,打扰了哈~” 跑得飞快,刚才能压弯腰的礼品此刻轻如鸿毛。 车前,老太太红光满面,“哎呦,我的小乖乖,长得真俊~” 老太太年近八十,盛南伊担心她抱不动,“外婆,乐晞不轻,您还是把她放下来吧。” 别闪了腰。 照顾外公本来就辛苦。 若是老爷子这么说,她可要板起脸了,此刻却笑容满面,慈爱深深刻进每一条纹路中,“我还没老到连孩子都抱不动的地步。乐晞,知道喊我什么吗?” 乐晞乖乖巧巧地喊道:“外曾祖母。” “哎~好乖乖真聪明,都知道喊我什么。老郁,你听到了没,孩子先喊的可是我。” 童兰芝扭头向郁钦书炫耀。 盛南伊无奈摇头。 两人斗嘴几十年了,吵吵闹闹的陪伴,或许也是另一种幸福。 被挑衅的郁钦书难得没有反驳,冷冷地盯着拎着礼物走来的傅承屹。 原本搀扶老爷子的郁慕临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过礼物,“承屹也来了?” 盛南伊看向曾经风度翩翩的舅舅,啤酒肚越来越大,性格也越来越圆滑,终究泯然众人。 童兰芝听到这个名字,也扭头看过来。 傅承屹微微颔首,“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上午好。” 郁钦书撑着拐杖靠在门口,瘦骨嶙峋的手上青筋暴起,面色也一寸寸冷下去。 一双苍老的眼睛锐利无比,迸出骇人的光,像要将他千刀万剐。 傅承屹停在车前的位置,一脸真诚,“没提前跟长辈打招呼就出现,是我不对。不过今天有点特殊情况,我才送她们过来。你们一家团聚,我就不打扰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踏进这个门。” 盛南伊望向四周。 茶山距离还挺远的,怎么能闻到茶香呢? “嗐,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承屹,走。” 郁慕临把东西递给妻子黄薇,拉着他往院门走。 见傅承屹止步不前,盯着盛南伊,他把手搭在傅承屹肩上,给他撑腰,“怕什么,伊伊再怎么强势,那也做不了郁家的主。” 盛南伊:“……” 没走两步,郁钦书恨恨地把拐杖砸他身上,“郁家的主,还轮不到你来做!” 老爷子瞧着瘦削枯槁,讲话却中气十足。 郁慕临捡起拐杖塞他手里,“伊伊头一回带孩子上门,你也不怕吓坏她。” 童兰芝见小家伙像是受惊了不敢说话,淡淡说了句,“还不把你爸扶进去。” 郁钦书脸色未有和缓,撑着拐往屋里走去。 十年过去,他与假肢还没磨合好,走得一瘸一拐,却要强不要儿子来扶。 傅承屹俯身贴在盛南伊耳边,“你看到了,是你外婆和舅舅盛情邀请我才去的,我没有违背对你的承诺。” 盛南伊冷冷瞥他一眼,“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男人好看的薄唇勾起玩味的笑,“我有么?” 走在最后的黄薇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笑着上前,“伊伊,承屹,你们别怪老爷子,他就是个倔脾气,现在还记得你们当年离婚……哎呦,瞧我这张嘴,今天双喜临门,咱们不提伤心事。快进屋,今天妈高兴,特意为你们下厨了呢!” 第231章 当着长辈,非要我喂? 丰盛的午餐在尴尬的氛围中进行。 主位上郁钦书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吃饭。 童兰芝心里只有乐晞,无微不至地照顾,连盛南伊都难分一杯羹。 郁慕临则同黄薇一唱一和,充当背景音—— “伊伊,你也是的,承屹要过来,应该提前说一声的。我们这什么都没准备,怠慢了贵客。” “是啊,家里都没有好酒招待。” “承屹,今晚留下吧,咱们一醉方休。” “那晚上我来掌勺,给你们做点下酒菜。” …… 傅承屹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连声应和。 童兰芝充耳不闻,舀了一勺白灼河虾放进碟里。 河虾可不好剥,但又怕小乐晞吃了扎嘴。 她还是打算给小家伙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面前划过,端走了碟子。 童兰芝微微一怔,抬眸望过去。 傅承屹笑笑,“外婆怎么知道乐晞和伊伊一样好鲜味,河虾太小,您看着不方便,我来剥。” 眸光微动,童兰芝也没说什么,又舀了勺豆腐羹放在乐晞碗里。 黄薇目光打量众人,称赞道:“还是承屹细心。” 郁宁晚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靠向盛南伊,揶揄了一句,“姐姐,你终于舍得给我姐夫,哦不是,前姐夫换个脑子了?” 童兰芝瞪她一眼,“晚晚,怎么说话呢?” 郁宁晚耸耸肩,“今天换脑子的好像不只一个。” 童兰芝没管她,把面前黄澄澄的碟子往傅承屹面前推推,“尝尝这个菜。” 郁宁晚笑得猖狂,却又不敢太猖狂,往嘴里狂塞米饭。 这动静,引得盛南伊不得不注目。 黄不拉几的,应该是咖喱蟹吧…… 黄薇瞅半天没看清原材料,“妈,您这又发明了什么菜?” 童兰芝蹙眉,“看不出来吗?” 多明显啊。 黄薇舀了一勺,刚要自己吃,这个味道让她缺少勇气,喂给郁慕临。 众目睽睽之下被喂到嘴边,郁慕临也不好推脱。 一进嘴,五官飞起,“怎么又甜又咸又腥又苦?” 他母亲退休前是国内知名眼科医生,为无数患者带去光明。 退休后但凡进个厨房,只能研发出黑暗料理。 傅承屹擦干净手指,把剥好的河虾仁递给乐晞,也舀了一勺,慢条斯理地品尝。 低沉磁性的嗓音若幽泉回响在山谷中,“木瓜热性,中和了螃蟹的寒性。” 童兰芝再度抬眸,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傅承屹笑容清浅,“外婆,其实芒果性寒,不适合放在螃蟹里。芒果??加热后可能会促进芒果酚的释放,??有苦味,当然也可能是芒果品种的原因。我上次用芒果炒牛柳,味道还成,您要喜欢可以用那个品种,回头我发您。” 童兰芝难掩惊诧,“你还懂厨艺?” 更不得了的是,居然跟她一样懂得创新? 傅承屹侧目,看向一脸淡然的盛南伊,“嗯,其实我厨艺还不错,对吧,伊伊?”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盛南伊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拿起公勺,也想舀来尝尝,被一双大手阻拦,“我给你剥。” 汤汁就不必再尝了。 盛南伊:“……” 她没那么想吃,只是好奇罢了。 毕竟加了木瓜、芒果、龙眼的螃蟹,不是轻易能尝到的。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剥蟹,英俊绝美的脸上刻画着并不外露的认真。 傅承屹薄唇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举手投足尽显优雅贵气。 连郁宁晚都挑不出刺,晃着大耳环起身,拍拍傅承屹肩膀,“姐夫,看来你离火葬场也不太远,努努力也不是没希望。” 傅承屹面无波澜,眸底笑意弥漫。 剥好蟹肉后,他用湿纸巾一根根擦净手指,才把蟹肉碗端给盛南伊。 盛南伊皱眉,不想要。 他夹起一筷子,低沉嗓音中满是宠溺,“当着长辈,非要我喂?” “傅承屹,你有……” “病”字尚未脱口,她在众人目光下妥协,耳根发热,夺过蟹碗,“我自己有手!” 该死,这句话怎么记得听过? 还一字不差。 时过境迁,回忆都好羞耻。 餐厅气氛很尬,也很冷。 她却很热,那些视线在她脸上来回扫着。 盛南伊佯装淡定地一一看回去,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只是外公视线尤为犀利,浓浓的愤怒下还有藏不住的哀痛与惋惜,令她怔然。 黄薇笑着起来盛汤,“伊伊,喝点土鸡汤。妈知道你要回来,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回来炖上了。 承屹,你也别光照顾伊伊和乐晞,多吃点,来尝尝红烧肉。” 黄薇趁机给傅承屹夹菜,郁慕临也效仿。 傅承屹一一笑纳。 盛南伊眉头越蹙越紧,这顿饭越吃越不是滋味。 同样坐立难安的还有郁钦书。 他生着闷气早早离开餐桌,两三点了才坐在自动轮椅上进入客厅。 客厅十分热闹,不同以往。 家人以傅承屹为中心围坐,相谈甚欢,颇有其乐融融之意。 一身旗袍的童兰芝姿态优雅,给乐晞拆开一包小零食,“承屹,乐晞是不是不爱吃香菇?我看小丫头吃进嘴眉头都皱起来了……” 不等傅承屹回答,郁慕临盯着手机略显激动,“承屹,丰臣制药最近势头挺猛的,你看现在是入手的好时机么?” 半躺在沙发上的郁宁晚一边刷手机,一边叉着蜜瓜送进口中,突然想起什么,蹭地坐起来,“姐夫,阿本是不是你旗下那个娱乐公司的艺人啊?他要开演唱会,我想要点前排票,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投赞成票。” 黄薇给傅承屹笑着倒茶,“承屹,你和赵氏是不是有合作?听说赵太太要给二公子找联姻对象,你看我们晚晚……” 郁宁晚一脸愤慨,“妈,你又来了!我才不联姻呢!再说那个赵鼎什么德行!” 黄薇闻言不快,“赵家财大气粗,你嫁过去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 郁宁晚不屑,“是没什么不好,关键他长太丑,姑奶奶我亲不下去!” 黄薇被气得要打她,郁宁晚飞快躲闪。 她还要去参加音乐节呢,正好开溜。 当着一堆人,黄薇也不好太过暴躁,决定回去再做她思想工作。 不过丫头片子翅膀硬了,不听她话。 这一年更是叛逆得很,听说伊伊回来,让她穿得体一点,显得乖巧一点,也好让伊伊对她的婚事上心一点,牵线搭桥。 结果她给自己扮成这副鬼样子! 黄薇压制着怒火,目光落在傅承屹俊朗如月的容颜下,心神狠狠一动。 她又看向角落里看电视的盛南伊,这两人…… 心思活跃起来。 第232章 傅承屹和家人相处融洽,她反而成多余的了 彼时,盛南伊正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机。 大雨淹没城市,将画面中的男女淋成落汤鸡。 女人抓着男人的手臂,悲痛绝望,“欧阳烨,爱上我是件很丢脸的事吗?你为什么不愿承认?我苏梦没有死乞白赖地求你爱我,也没有非你不可。今天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 吼声嘶哑,震耳欲聋,有那么一瞬,甚至胜过天雷滚滚。 盛南伊不觉间停下调频道的手指,把遥控器攥得更紧了些。 雨水冲刷女人苍白的脸,通红的双眼有些睁不开了,却坚定地要他的答案。 男人目光忧忡,嘴巴张张合合,给不出一个答案。 心像被叮了一下,渗出并不尖锐深刻的疼痛。 盛南伊按了按心口,调了频道。 “外公公……” 小奶音吸引她的注意力,盛南伊瞧着乐晞往外公身上扑去。 小家伙适应能力强,不仅用短短几小时和家人从陌生到熟悉,还创新了称呼。 郁钦书膝盖上放着本书,老花镜却规规矩矩放在书上,很明显,他没看。 乐晞刚上完洗手间,小手还沾了湿意,就趴在他膝上,托腮盯着他。 “外公公,你不想跟我爸爸聊天吗?” 她爸爸在这里太受欢迎了。 每个人都抢着跟他聊天,妈妈都排不上号,只能去看电视了。 不过妈妈还不是最可怜的,外公公更可怜。 从他们来的时候外公公就一直看爸爸,现在还没轮到。 估计是……乐晞盯着郁钦书薄毯下的腿,好可怜噢~ 葡萄眼转来转去,她攥紧小拳头,暗下决心。 她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露出向日葵一样灿烂的笑脸,“老师和妈妈鼓励我做个勇敢的孩子,你也要做个勇敢的大人哦,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 “小鬼你在说什么?”郁钦书不苟言笑的脸上一片阴沉沉。 小手摸摸他的腿,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道:“jerry也少了一条腿,也很不开心,不说话。betty老师说,勇敢自信是就是他另一条腿,能带他开辟新世界。外公公,你不要不开心,憋在心里不好,你要说出来啊~” 小家伙煞有介事地拍拍郁钦书的肩膀,“我们都是你最爱的人,不是吗?” 郁钦书苍老凹陷的眸子狠狠震动。 童兰芝瞅着老头子要发火,赶紧道:“乐晞乖乖来外婆婆这里,别理怪老头。” “我哪儿怪了?”郁钦书不满呛声,又瞧着乐晞,“小鬼,坐我腿上,带你开赛车。” 众人:“……” 小家伙立马爬他腿上坐好。 郁钦书按下按钮,轮椅载着两人前往院里。 “外公……”盛南伊不放心,被童兰芝拦住,“随他去吧,难得高兴。” 盛南伊还是不太放心,倒不是担心乐晞,而是外公说开赛车? 他不是坐轮椅么? 一抬眸,轮椅车风驰电掣,在平滑的院里横冲直撞。 一时间,院中回响着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声:“哈哈哈……”“好玩”“外公公,我还要玩”…… 也不乏老人的叮咛:“小鬼,你抓紧我”“小鬼,你害怕吗”“小鬼别叫了,你吵得我耳朵疼”…… 盛南伊欣慰地勾唇,看来外公挺喜欢乐晞的。 黄薇端着洗好的草莓走出来,瞧着院里的一幕也笑了,“人家都说隔辈亲,我看乐晞再待几天,都要把伊伊比下去了。” 童兰芝哼唧一声,“老头子又发羊癫疯了,也不怕把孩子吓到。他哪里会带孩子,真能对孩子上心,当初也不会弄丢……”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黄薇把果盘放在傅承屹面前,示意他吃,跟着便问:“丢?爸丢了什么?” 童兰芝端茶抿了口,语气淡下来,“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呗,年轻时整天待在实验室不问世事,两个孩子他看过几眼?现在想看也来不及了。” 她起身走向卧室。 大家只当她在感怀早逝的女儿,没跟上去。 傅承屹望着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眯了眯眸,又看向剥瓜子的盛南伊。 她直接坐在地毯上,垂着脑袋,一个一个地剥。 攒得越来越多,也不吃。 像个无情的剥瓜子机器,没有思想,没有感情,重复单一机械的动作。 春光描摹她的线条,似乎显得柔和。 他却想象到浓长的睫羽下是一双藏了太多悲伤的眸。 傅承屹抓了把瓜子仁放进嘴里,“好吃,多剥点,待会乐晞也要吃。” 盛南伊狠狠瞪他一眼,没了兴致,朝童兰芝的房间走去。 —— 再度返回客厅时,盛南伊发现家里变天了。 郁钦书正与傅承屹对弈,战况胶着。 与郁慕临、黄薇明显分立两大阵营不同,乐晞谁都追捧,谁吃到子都能赢得她的拍手称快。 盛南伊很是无语。 车祸以后,外公不是就不待见傅承屹了么? 她公开乐晞那晚,外公还打电话把她痛骂一顿,用词都很恶劣。 今天回来,五六个小时过去了,一句话都不跟她讲,一个好脸色都没给她。 现在居然跟傅承屹对弈? 童兰芝见她身形顿住,往客厅瞅了一眼,酸道:“啧,看来老头子今天要吃亏。承屹,你甭跟他客气,快赢了他,跟我一起下厨。” 下棋有什么好玩的,反反复复就是黑白那几个子,还是做创意料理更有趣。 “来了,外婆。”傅承屹应得爽快,果断落子,“外公,你输了。” 郁钦书难以置信,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棋盘复盘。 郁慕临一路跟着傅承屹,“承屹,你别听妈的,大男人进什么厨房啊,我有点事要请教你,你看联胜集团那个项目……” 盛南伊蹙眉,感觉偌大客厅里找不到容身之处,又坐回去看电视了。 厨房里,传来童兰芝、黄薇、傅承屹三人的声音,郁慕临站在门口不停插话,听起来,相处融洽? 活见鬼。 棋盘那儿,老的给小的科普围棋玩法,不消多时,一老一小下起来了。 得,就她多余,看剧呗,还能咋滴。 —— 郁钦书腿脚不便,住一楼。 老人家睡得早,小辈也不方便在客厅里聊天,刚过九点便各回各屋了。 二楼有三个卧室,分别是郁慕临夫妻、郁宁晚和盛南伊母亲的房间,盛南伊当然不会跟傅承屹同住,和乐晞住进了母亲原先的卧室。 傅承屹被安排在书房。 洗漱完毕还不到十点,盛南伊睡不着,又没带手机,打算去院子里走走。 晚风送来花香,满天星子落在眸中,风城的夜晚很惬意。 傅承屹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不知在想什么。 她径自上前,直言不讳,“你和舅舅在做什么交易?” 第233章 我想在每个这样的月夜拥抱你 浓郁夜色下,男人身形微微一僵,转身那瞬却是云淡风轻,“生意上的事。” 是啊,傅承屹向来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她能看出什么破绽? 盛南伊冷笑,“他现在还有什么生意能跟你做?” 她舅舅素来眼高手低,年少时好歹还有股冲劲,也曾做得风生水起。 抗击打能力也不强,破产后一蹶不振。 现在只懂投机取巧,开了家投资公司,做得不温不火。 她有意帮扶,外公为此大动肝火,不允许她插手。 她只能暗地里让小赵关照一下,至少确保舅舅一家生活无虞。 舅舅估计也懂,没点明过,这几年也算相安无事。 可舅舅今天状态不对,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傅承屹,两人还在门口密谈过。 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和傅承屹关系不清不楚,傅承屹今天又热衷于搞好与家人的关系。 她怕舅舅利用他的心切为自己谋利,不得不出言提醒。 傅承屹却浑不在意,一派轻松,“跟我打听点行业动向。” 傅承屹思维敏锐,商业洞察力十足,涉猎范围又广,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 盛南伊却不信,却也不知如何拆穿,“傅承屹,别把手伸太长,我不会因此承你情。” 傅承屹对她淡然一笑。 朦胧月色下,英俊无双的脸显得干净清爽,漆黑的眼眸凝着她,“伊伊,有时候,我真有点分不清你是心硬还是嘴硬。 你身边的人瞧着不好接近,接近起来又轻而易举。唯独你,我拼命靠近,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他侧着身,身上半明半暗。 一双黑眸藏在浓黑睫羽下,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不知是不是月光耀在眸中,眼里有光轻晃,似水光涟涟。 盛南伊心口有点憋闷,蹙眉望向不远处的那棵樱花树。 风起时,樱花漫舞,宛若仙子。 傅承屹神色黯然,眯了眼眸,涩哑出声,“你有必要那么防着我吗?无论是吴妈、和筱莹、林曕北,还是你外公外婆,哪个不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 他们都能接受我在你身边,为什么你接受不了?” 风消失于无形,樱花铺了满地,并不狼狈,还是浪漫的样子。 盛南伊的声音也沾染了夜的凉气,“因为最受伤的那个人是我。” 傅承屹微微扯唇,形成一个并不成形的笑。 他没继续回应,只是抬眸,“今晚月色很美。” 盛南伊也跟着望去,不是满月,却别有韵味。 风城的月好似也沾染了些典雅气息,如故事里的月,如古诗里的月,萦绕着淡淡愁绪,笼住两人。 “故事里说牛郎织女一年相聚一次,可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对织女来说,他们每天都在相见。你说,他们见面时会说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题让盛南伊秀眉紧蹙,莹白脸蛋镀上清辉,五官更清冷大气。 傅承屹也没在等答案,还是望着那月牙,语气很淡。 却不是素日的淡漠,更像压制什么刻意营造出的平静淡漠。 “这一个多月,我们也天天见面,也说了些话,可你从来没有给我完整表达的机会。 伊伊,你在怕吗? 怕我再次带有目的接近,怕我再度伤害你,怕我发现你比想象中更爱我,还是怕你发现我其实比你想象中要爱你。” “傅承屹,你真无聊。”盛南伊不想听,也不欲纠缠,干脆地转身。 身后还是那道嗓音,“就是这样的时刻,你总会落荒而逃。 也是这样的时刻,我不知道该不该抓住你,强行进入你的世界。 我怕你承受不住,想给你更多时间更多空间慢慢接受,可我也会压制不住。 伊伊,你是不是再也不能像电视里那个女生那么勇敢了?” 电视里那个女生不管暴雨雷击,誓要一个答案。 她曾经也是这样的人,却说不出“不是非你不可”的话。 蝶翼般的长睫频频眨动,一双杏眸凝起水雾,院灯昏暗,一切都不甚清晰。 包括她的心。 傅承屹从长椅上起身,慢慢走来。 平滑的水泥地上,两道影子越来越近。 “也是,一直以来都不够勇敢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勇敢?” 盛南伊怔愣地盯着地上的影,终究交叠在一处。 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住。 低沉磁性的嗓音流泻在月夜中,“今晚月色好美,风也温柔。盛南伊,我真的很爱你,我想在每个这样的月夜拥抱你,年年岁岁,生生世世。” “砰——” 震耳欲聋的声响不知从何处传来。 似乎震碎了什么,又在重建着什么。 只觉雾气渐浓,她视线一片模糊,找不到方向,只想冲出这片迷雾。 她想都不想地挣扎,飞快地冲向屋里。 飘扬的发穿过他的指间,什么也不剩。 傅承屹眸光深谙,扬起的唇泛着苦涩。 好像没什么用,又或者,他该不管不顾地吻上去,在她迷离之际狠狠逼她一次。 却又不忍…… 他总是在矛盾中徜徉,迷失方向。 长腿阔步,他随她一同向屋里走去。 厨房里,黄薇听到动静走出来,“伊伊,承屹,我煮了甜汤,来喝一点。” 盛南伊摇头,头也不回地上楼。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黄薇端着甜汤挡住傅承屹,笑容和善,“女孩子都怕胖,晚上不敢吃东西。 承屹,你可得给我个面子。我在汤里加了点解酒的药材,你舅舅爱胡闹,非要拉着你喝那么多,我怕你明早醒了头疼……” 郁慕临下午回家拿了珍藏,非要跟他喝个一醉方休。 傅承屹不好推脱,陪着喝了些。 他酒量不错,现在哪还有半分醉意。 可她背影冷漠决绝,今晚估计无可奈何。 傅承屹也不好拂了黄薇好意,点点头,在客厅坐下来。 黄薇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 又是悄咪咪瞧傅承屹,又是向院中张望,坐立难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甜汤。 见傅承屹终于收回心思,喝起甜汤,她才放下心来,暗自吐气,喝了几勺甜汤,起身笑道:“承屹,你先喝着。晚晚说她上车了,我去门口等一会儿。” 傅承屹心里想着盛南伊,随意应了声。 黄薇急匆匆走出客厅,还不忘瞥一眼喝着甜汤的男人,眸底划过一抹得意。 —— 二楼书房归属童兰芝,也是典雅的中式风,古香古色。 沙发与书房格调统一,红木的,又宽又长。 家里没有折叠床,童兰芝给他在沙发上铺了毛毯,拿来锦被,像模像样。 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傅承屹一目十行地翻着本古书。 他没带睡衣,穿着件黑衬衫,袖口随意挽起,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页,手臂线条时隐时现。 忽然,一股莫名燥热袭来,游走在指尖,书页也跟着发烫。 他眯了下眼眸,呼吸逐渐紊乱,喉咙干痒。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冷水激荡在体内,压制住燥热。 然而片刻后,燥热卷土重来,愈发汹涌。 似有烈火焚烧,眼前字符跳跃,若人影憧憧,令人焦躁难耐。 不对劲。 他想起上楼前喝的那碗甜汤。 俊朗的眉宇落下一片阴影。 “砰砰砰——” 轻短的敲门声传入他的耳膜,挑逗着格外敏感脆弱的神经。 心火瞬间熊熊。 门口,简单卸去烟熏妆的郁宁晚清纯明媚,一双翦水秋瞳琢磨着什么。 末了呵呵傻笑,“姐夫,你怎么在这儿?” 那火迅速从胸口蹿至头顶,傅承屹嗓音喑哑,眸中墨色翻涌。 郁宁晚喝了不少,脸颊泛红,双眼迷醉。 外套搭在肩上,亮片小吊带露出大片肌肤,胜似白雪。 她有小巧的锁骨,细长的肩颈,还有与盛南伊几分相似的眉眼。 傅承屹冷冷别开视线,她却一头栽进怀里。 醉后甜糯的嗓音撩拨着耳膜,“姐夫,你走错,不对,好像我走错了。” 波浪长发飘动,宛若藤蔓缠身。 他的奇经八脉异常活跃,喉咙翻滚,似有什么要脱笼而出。 他紧咬后槽牙,把她推进书房。 猩红双眸在沙发上一扫,取来领带将她双手一捆。 灯光下的条纹领带仿若斑马般缭乱,傅承屹极力克制,打了死结。 郁宁晚瞬间酒醒了大半,哆哆嗦嗦地,“姐、姐夫,你是我姐夫,不是禽兽。不是,我姐、我姐还在呢!还有外……” 话音未落,外套塞嘴,只剩惊恐。 傅承屹没有废话,给她盖了被子便落了书房的锁。 与此同时,盛南伊听到敲门声来开门。 她从院里回来又去冲了个澡,穿着睡衣,一头秀发蓬松散开,慵懒性感。 脸蛋白里透红,清眸氤氲着水汽,朦朦胧胧,很是迷人。 外面没人,可能她耽搁了一会儿。 转身之际,纤细脚踝被捉住了。 烫热的温度传来,灼烧着她的皮肤。 地上的男人屈起一条腿,漫不经心的坐姿。 染血黑瞳紧紧镬住她,宛若猛兽向她张开血盆大口。 她瞬间一个激灵,“你怎么了,不是,你放开我!” 这个眼神这个掌心的温度怎么似曾相识? 傅承屹舔舔唇,声音沙哑,“我被下药了。” 盛南伊一脸莫名。 这是在外公家,谁会给他下药? 傅承屹忍得艰难,“帮我。” 有病吧,这种忙她怎么帮? 盛南伊忙不迭后退,不慎飞了一只拖鞋,也不管不顾地要关门。 仍有阻力。 傅承屹竟用手指直接挡住,被夹得眉头紧蹙。 盛南伊咬牙切齿,“傅承屹,你、你别得寸进尺!谁给你下药你去找谁!” 傅承屹眸光发暗,呼吸渐沉,“我去冲个澡。” 盛南伊挡在门口,寸步不让,“一楼也有。” 一楼有客卫,供住家保姆和客人使用,他今晚就在那边洗的澡,熟门熟路。 傅承屹双眼赤红地起身,全身喷薄着热气,“我再不济也是你女儿的父亲,你希望我这个样子被外人看到?” 不无道理。 万一外公外婆或者保姆起来……确实有点不合适。 盛南伊无奈地摆摆手,放他进来。 傅承屹迫不及待地奔向洗手间。 刚用完浴室残留着湿滑,他好像摔了下,碰倒了什么,发了几句牢骚。 就……还挺解气的。 不过家里谁会给他下药? 一本正经的外公?善解人意的外婆? 还是…… 想想就烦,怎么到哪儿都有一堆破事。 入夜了,不大的房间中,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 湍急的水流,粗沉的喘息,沉闷的低吟…… 骚扰她每根神经,令她愈发烦躁。 就连睡梦中的乐晞都皱起小眉头,翻了个身。 拨乱她紧绷的弦,她赶紧安抚,好在乐晞没醒过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沉脸走向洗手间。 “傅承屹,你安静点!”她轻声敲门,低声警告。 好像真的安静了,只有水流落地。 她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门突然被打开,她还来不及说点什么,便被青筋暴起的手给拉了进去。 直接撞进结实有力的胸膛中。 他眼中遒劲的血丝,俨如春日里疯狂生长的藤蔓,将她紧紧捆缚。 盛南伊头皮发麻,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袭遍全身。 她慌不择路,剧烈挣扎,却败给男女力量的悬殊。 浴室里,水流久久不止,温度节节攀升,水汽弥漫,层层叠叠。 磨砂玻璃上一再映出清晰的人影,又一再模糊。 —— 次日,餐厅里。 月白长裙罩住女人完美的曲线,细长脖颈上戴了条丝巾。 丝巾配色怪异,好在搭配不够,颜值来凑。 颜值满分的盛南伊正在剥鸡蛋。 纤白手指将蛋白和蛋黄分开,递给乐晞,嗓音有种克制的温柔,“宝贝,慢一点吃,别噎到。” 早早起床,已经郁钦书逛半天的乐晞确实饿了,乖巧点头,“谢谢妈妈。咦,妈妈你脖子上怎么红红的?” “咳咳……” 正在喝粥的郁慕临被狠狠呛到,遭到两位长辈怒瞪。 黄薇赶紧给他递纸巾,胸口不畅,却也只能埋头吃饭。 傅承屹端坐在对面,夹起小笼包慢条斯理地吃着。 盛南伊耳根微微泛红,却神态自若,“狗咬的。” 乐晞吃着鸡蛋白,蹙起小眉头,“外婆婆家里养狗了吗?” 一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某人,“野狗。” 野狗本狗不为所动,吸吮汤汁,吃得津津有味。 吸引了乐晞的目光,小家伙歪着脑袋盯着傅承屹,“爸爸,你跟人打架了吗?” 怎么一晚不见,脸上贴着创可贴,脖颈上还有抓伤呢? 好奇怪啊! 傅承屹缓缓抬眸,意味深长地笑笑,“猫抓的。” 葡萄眼更迷茫了,“外婆婆家里养猫了吗?” 笑意染上眉梢,霍霍黑瞳盯着盛南伊,他一字一顿,“小、野、猫。” 第234章 昨晚是我的错,我可以对你负责 “啪”地一声,郁钦书重重搁下碗筷,滑动轮椅离开餐厅。 满室空气尴尬游动。 童兰芝脸色变了变,转移话题,“晚晚呢?还没睡醒?” 拼命降低存在感的黄薇突然被cue,不得不从粥碗里抬头,细若蚊蝇地“嗯”了声。 盛南伊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冷笑了声。 寒冰一样的眼神,叫黄薇心神俱惊,勺子掉到饭桌上。 童兰芝看着她,倍感诧异,不轻不重地叹了句,“一个个的都怎么了,吃饭就安心吃饭。” 黄薇不自然地笑笑,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来约了张太太打麻将,你瞧我这脑子。伊伊,承屹,你们吃着哈,一会儿我就不送你们了。” 盛南伊没有回应,却勾起抹笑,眸底一片冷寂。 童兰芝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终究没多说什么。 做好昨天的中饭后,童兰芝给住家保姆放了一天假。 傅承屹帮忙收拾厨房、洗碗,将居家好男人的人设进行到底。 郁慕临依然守在门口。 乐晞陪郁钦书下棋。 黄薇不紧不慢走到门口时,盛南伊弯腰捡起一朵落花,拿在手里把玩着。 她轻声叹道:“风一起,再嫩的花也承受不住。” 精心打扮过的黄薇像个名副其实的富太太,一脸镇定,“是啊,就是可惜了,这花才开了两三日,听说明儿还有雨,怕是满院的花都遭不住。” 盛南伊神色淡淡,只是凝着手里的花,“不怕风雨欲来,就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黄薇攥着精美的手包,指甲抠着碎钻,“伊伊,你这是何意?” 盛南伊莞尔,胜过满院娇花,“舅妈听不懂最好,如果听懂了就牢记,我不喜欢别人惦记我的东西。即便是我不要的,也得我应允了才能要。” 黄薇讪讪一笑。 司机来了,她打了声招呼便上车,开出一段路,才敢回头看。 一袭白裙的盛南伊晕在一片暖光中,清冷肃杀,俨如冰山,冻得她手脚冰凉。 这件事到此为止最好不过。 盛南伊没当场挑明,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咽下这口气了。 毕竟这丫头一向有仇当场就报。 还是说两人就差一层窗户纸,她帮忙捅破了? 那是不是应该感激她? 退一万步讲,照现在的形式来看,不同意复婚的大概率是冷漠的盛南伊,傅承屹昨晚好事临门,不仅不会找她麻烦,说不定还会承她的情。 只是可惜她家晚晚还得另觅良枝,不过让傅承屹帮个小忙也应该。 —— 盛南伊又困又乏,一路无言,只想回家补觉。 刚换下家居服,门被打开。 傅承屹长驱直入,抱臂睨着她,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昨晚的账还没算,他竟敢堂而皇之地闯进来。 真以为她好惹? 盛南伊扬起巴掌就要扇他,反而被钳制。 男人直接把她摔在床上,长臂紧紧压住她。 雨点般的拳头捶打在他宽阔的背上,他像是没有痛意一样,还在扯她裤子。 盛南伊怒不可遏,“傅承屹,我现在让保镖把你扔出去,你信不信?” 傅承屹充耳不闻,还在继续手上的动作。 盛南伊使劲去够床头的按铃,恼怒不已,“傅承屹,你别以为我看乐晞的面子上就不敢报警……” 一抹清凉点在膝盖上,而后热气蔓延。 男人低哑的嗓音传来,“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倾身而下,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巴,俊脸近在咫尺,邪气勾笑,“怎么,昨晚不够回味,这会又想了?” 盛南伊蓦然心惊。 原本要大怒特怒的,可失控的大脑自动切换成乱七八糟的画面。 满是水雾的浴室,男女疯狂痴缠…… 一抹酡红不经意间从脸颊往下蔓延。 把她气死算了,她猛地推开他坐起来,偏过头去,“谁回味了,谁想跟你那什么了,谁要你假好心了?” 连连反问,为了加强气势,一声盖过一声。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转过头恶狠狠瞪着她。 男人注意力只在她膝盖上,蹲下去一点一点挽起裤腿,盯着膝盖上的淤青,眉宇紧蹙,绷紧的下颌线分外分明。 他眸子深谙,嗓音也低了不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那药有点厉害,我失控了。” “呵。” 谁稀罕他的道歉。 怎么,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抹杀掉他昨晚的罪行? 不可能!她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傅承屹仰头,撞入她的视线中。 眸光微动,有细碎的光在闪,灿若繁星。 她嫣红的唇像被花汁浸染,娇嫩欲滴,勾人得很。 细长的肩颈,鸡蛋那般嫩白,红痕尤为明显。 眼里墨色快速游走,他不轻不重地吞咽了一口。 昨晚他确实不够清醒,不然不会在她颈上留下痕迹。 颈部有动脉,是极度的危险所在。 一瞬神色黯然,“对不起,不该勉强你。” 盛南伊又是一声冷笑。 傅承屹没再说话,半跪在地上为她擦药。 用指腹轻轻搓开药膏,在膝盖上一圈一圈涂抹。 除了膝盖,她还有多处撞伤、擦伤,现在淤青出来了,着实有点惨不忍睹。 傅承屹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他跪在地上,垂着脑袋,额发散落,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们也很少会是这种姿态。 盛南伊心里产生一丝异样。 腿上的擦伤抹了个七七八八,傅承屹起身撩她衣袖,盛南伊不想用他。 “我自己会擦。” 傅承屹把药膏给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她床上,直勾勾盯着她,薄唇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 摸不清他在打哪套牌,盛南伊心里发毛,“你可以滚了。” 男人长腿交叠,了然地笑笑,“昨晚是我的错,我可以对你负责,我们复婚,聘礼翻几倍你说了算。” 呵……盛南伊气笑了,“大可不必。傅承屹,一人一次,我们扯平了。” 傅承屹眯眼瞧她,笑意玩味,正要说什么,盛南伊伸出手,“把上次那块表还我。” 方才还调笑的男人瞬间变脸,黑瞳风起云涌,“别的男人送你的表就让你这么朝思暮想?” 第235章 傅承屹豪横地送珠宝 盛南伊扔了药膏,站起来,一脸无所谓,“你我既然扯平,理应把我给你的服务费还给我。” “盛南伊,你真是……”傅承屹攥住她的手腕,语气骤冷,“要回服务费是吧?行,一会儿就给你!” 他满脸愤懑,扔下这句便离开了。 把门摔得咣当作响。 仿佛有什么大病似的。 盛南伊摸着纤细手腕上留下的指痕,气得胸口隐隐作痛。 何止胸口? 她全身像被拆过一样,哪儿哪儿都疼。 狗男人昨晚一点人事不干。 不该只要一块表的,应该狠狠讹他一笔。 不对,这么一想,性质有点奇怪。 —— 昨晚基本没睡,盛南伊午饭都没吃,开启疯狂补觉模式。 居然一觉睡到五点多,还不是自然醒。 只觉得外面乌泱泱的,动静比卖场还热闹。 她去到窗边,楼下可不是真成了大卖场,一大堆制服男女正在商量着什么。 抢劫么? 她换了条高领长裙,确保痕迹都被遮掩完好后才下楼。 走到客厅,分明感受到嘈杂,一脸不快,“吴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家里这么多人守着,怎么还能放进来闲杂人等? 她一露面,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眸光闪闪,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上一秒还手舞足蹈的吴妈,一把抓着她的手腕,欲哭无泪,“小姐,您可算醒了,我实在说不通……” 一个胸前戴着铭牌的漂亮女导购走上前,恭敬鞠躬,礼貌微笑,“盛小姐,您好,我是xx品牌店长。这是我们品牌三十周年纪念款项链,采用……” “停!”盛南伊一头雾水,更没耐心听她长篇大论,“谁让你们来的?” 众人齐声道:“傅总。” 这人简直一天一个作死小妙招。 气炸的盛南伊匆匆穿越人流,直奔傅承屹别墅。 出门前,想的是该开掉保镖,竟敢擅自放这么多人进门。 出门后,想的是该换掉物业,竟敢擅自放这么多车人进小区。 清一水的豪车停在路边,一眼望不到尽头。 清一色的黑衣保镖排排站,把路围得水泄不通。 攻城也就这场面吧? 她捂住差点惊掉的下巴,从保镖给她留的缝隙中艰难移动到隔壁。 隔壁客厅里,傅承屹盘腿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打游戏。 乐晞简直是他的翻版,动作如出一辙,神情大同小异。 绝杀阶段,傅承屹没点做老子的自觉,长指按到飞起。 对方血条一直掉,很快见底。 他勾唇,随手放下游戏手柄,睨着小家伙,“又输了,来弹脑门。” 乐晞捂住小脑袋,僵持一秒后,还是放下小手,害怕地闭起眼睛。 傅承屹拇指中指聚力,却迟迟没弹上去,笑道:“想想,刚才共有几处失误,说得有理有据的话,免罚。” 小家伙忽闪着大眼睛,冥思苦想。 不一会儿,糯糯的小奶音回荡在客厅中,“有三个吧。第一,我不该被二号枪迷住,五号攻击力更强。第二,我应该进入丛林就该射击了……” 话音未落,一道怒气冲冲的身影闯进来,“傅承屹,你又发什么疯?” 弄的这么高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被抓了。 傅承屹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又抬腕看表,笑了笑,“这么快就挑完了?” 满腔怒火看到乐晞也得强行熄灭,只是脸色依旧难看,“我只要我那块。” 傅承屹定定地看她两秒,周身寒气渐起,重新操作起游戏手柄,“那块扔了,所以赔你新的。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用别人送的旧钻表打发人。 整个砚城所有的珠宝品牌、工作室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可着你挑。” 盛南伊仿佛看到了神经病。 很想问一句他是怎么年纪轻轻就病入膏肓的,也想劝他别放弃治疗,却懒得张嘴,还生怕沾染上,脚底抹油地离开。 傅承屹玩着乐晞的小辫子,笑容再温和不过,“宝贝去帮帮妈妈。” —— 短短几分钟,满院的人井然有序多了。 各个品牌按首字母排序,规规整整地分列两排,从院门口站到了客厅门口。 卖珠宝首饰的,着装大差不差,统一佩戴着白手套,整齐划一,倒是像那么一回事。 店长或导购双手捧盒,维持在差不多的高度。 五花八门的黄金、白金、钻石、宝石争相辉映,光芒胜过天上繁星。 盛南伊一进院,众人集体弯腰,“请盛小姐挑选。” 程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得跟狗腿儿一样,“大小姐,您别推了,您不选,今天谁也下不了班。” 众人呼应。 盛南伊冷眼睨他。 还想玩道德绑架? 可惜,她不吃这套。 目不斜视地从两队人马中穿过,她字字无情,“十分钟内,让物业全部轰走,否则他们别干了。” 众人齐齐弯腰,“请盛小姐挑选!” 盛南伊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坐进餐厅要吃饭。 吴妈只能尬笑,“你看我光顾着这么多人了,还没准备晚餐呢!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去做饭。” 盛南伊黑脸。 程斌上前九十度鞠躬。 众人紧随,鞠躬高喊:“请盛小姐挑选!” 乐晞也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半天才跑过来,“妈妈,他们都是来做客的吗?” 他们家都放开吗? 外面有好多好多车,还有好多好多保镖叔叔。 场面可壮观了。 盛南伊不想妥协,可面对乐晞总在妥协。 寒冰似的眸子剐着程斌,“怎么选?选多少?” 程斌屁颠屁颠递上汇总名单,“傅总要求每个品牌拿五套供挑选,每个品牌至少选一套。” 盛南伊很无语,把汇总单翻到最后。 69个品牌…… 这是在补偿她还是在为难她? 确定不是让她本就不富裕的体力雪上加霜么? 恩将仇报吧? 盛南伊冷冷扯唇。 用钱砸她是吧?那她不介意让他长长记性。 盛南伊倒了杯水一口干,大有壮士断腕的豪迈。 夜幕微垂,院灯路灯同时亮起,满院珠宝盈满暖光,也温润柔和了许多。 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向最近的品牌。 第236章 盛南伊敷衍地选珠宝 珠宝品牌a·q创始人堪称设计界的天纵奇才。 他疯狂痴迷宝石,并用他的奇思妙想将宝石之美发挥到淋漓尽致。 他的设计颇得王室、贵族和富豪青睐,经常一品难求。 a·q店长是位谦恭有礼、落落大方的中年女性,脸上没有讨好之意,只在静候。 盛南伊走过来时,她才微微一笑,打开手上一个长条形的黑色小羊皮箱。 霎那间,几道亮光自盒中射出,璀璨夺目,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黑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三条宝石项链,设计不一,各个巧夺天工。 无论从设计精妙,还是从宝石的质地成色来看,均为世间罕见珍品。 足以震撼全场。 盛南伊学过制作玉镯,从老师傅那儿也了解了点玉石方面的知识。 她从小穿戴的都是好东西,盛家珍品不计其数,却也不得不感慨这几条项链的奢华绝美。 难怪外面还有持枪护卫。 女店长矜持稳重,态度不卑不亢,“盛小姐,需要我为您一一介绍吗?” 在全场期待中,盛南伊摇了摇头,问乐晞:“相中哪一条了?” 小家伙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呆了,“妈妈,它们都好漂亮耶~” 比动画片里小公主的项链还漂亮。 盛南伊语气清淡,“那就都留下吧。”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女店长再无先前的稳重,手都不稳了,“您的意思是三条?” 每条都超过一个小目标,合计下来…… 妈呀,这是要发啊! 她居然能一下卖出三条,今晚的提成都能够她多年吃喝不愁,瞬间喜上眉梢。 盛南伊看向微微蹙眉的程斌,“有问题?” 程斌噎了下,忙道:“没问题。傅总的意思,大小姐您喜欢就好。” 钱又不是他出。 心疼也轮不到他心疼。 虽然但是……他瞅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默默盘算。 哎,他们公司最新的股价是多少来着? 接下来的场景如出一辙。 乐晞负责挑选。 盛南伊连看都懒得看,眼里的不耐烦都要溢出来了。 众人:“……” 头一次见挑珠宝挑到不耐烦的主儿。 算了,谁让人家是女首富,又……有个照这个势头下去就要变成全国首富的男朋友,哦不是,前夫,准确地说,正在重新追求她的准首富前夫。 乐晞沉浸在挑选宝物的快乐中,偶尔做不出选择的都包圆了。 众人目光越发灼热,祈求好运降临。 乐晞并非在普通环境中长大,对钱和购物缺少普遍认知,对珠宝价值更无概念。 只是妈妈懒得挑选,爸爸又要她来帮妈妈忙,她也喜欢这些blingbling的项链手镯,挑得眼花缭乱,又不亦乐乎。 在众人的屏息期待和盛南伊的哈欠连天中,终于只剩一家了。 这是世界知名的钻戒品牌,她的婚戒也在此定制。 不知为何,她有点排斥,没跟上去。 小家伙兴致不减,扑上去,一眼相中最中央的蓝钻钻戒。 导购小姐姐说话很温柔,没有长久等待后的不耐与疲惫,“乐晞小姐您真会挑,这枚蓝钻钻戒是由大师judy历经三年打造而成,命名为人鱼之泪……” 戒指设计为波浪形,四周的白钻仿若浪花,托起中间泪滴形状的硕大蓝钻。 晶莹剔透,宛若深海,深邃,神秘,也澄澈。 “妈妈,这个好漂亮,我给你戴。”乐晞拿起戒指,往她右手无名指上套。 杏眸骤然一缩,这个设计……似曾相识。 盛南伊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你喜欢这个么,那就留下。” 她看向程斌,语气很冷,“挑完了。十分钟内,让所有人离开……这个小区。还有,我不希望在任何一个平台看到相关新闻,明白?” 程斌正在手忙脚乱地核对信息,闻言站直了回应,“明白,大小姐。” 盛南伊牵起乐晞的小手走进客厅。 吴妈三人已经备好了晚餐,“小姐,可以开饭了。” 她没讲话,洗完手坐在餐桌前,一手拿着汤勺,一手拨出电话点开免提,“小赵,去挑几个靠谱的保姆、司机和保镖待选,多多益善。” 小赵有点懵,“盛董,您这是……” 盛南伊漫不经心地喝下一勺汤,润了润嗓子,继续道:“都换了,毕竟养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是心累。” 全场静寂,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端菜的吴妈脸发白,新来的两个保姆快要哭了。 正抱着厚厚一沓珠宝盒子走进来的小白和保镖顿住脚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盛南伊浑然不觉地搅拌着汤,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另外,以开发商的名义施压,换了这里的物业,换个靠谱的。 还有,枫林里那边再催催,我想尽快搬过去。” 小赵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拂逆,“是,盛董,我马上去办。” 盛南伊挂断电话,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汤,才拿起筷子给乐晞夹菜。 小家伙确实饿了,吃得很愉快。 吴妈把菜放在盛南伊面前,手抖得厉害,观摩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一转身,对上几道灼热的目光,她还是定了定神开了口:“小姐……” 盛南伊置之不理,扫一眼搬东西的小白,沉声道:“东西堆在杂物房,别碍我眼。” 小白惊掉下巴,“小姐,这可是珠宝啊!” 听说有近两百件,件件价值不菲。 这可是他们几人两百辈子都赚不来的宝物啊! 摆在普通房间都够委屈了。 照他说,应该打造一栋纯金的宝屋珍藏。 再不济也得放进保险柜里,或者安排专门房间由专人看管。 堆放在杂物间,算怎么回事? 可惜眼下最重要的是…… 小白九十度鞠躬,嗓音低缓,“小姐,我错了。我昨天不该装病,今天不该放人进门,我不敢再犯了,请您原谅我!” 四个保镖齐齐瞪着他,好家伙,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他们岂能甘居人后,纷纷九十度鞠躬,齐声喊道:“小姐,我们错了,请小姐大人大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各个人高马大,声若洪钟,气势骇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喊口号。 新来的两个保姆不甘示弱,交换了下眼神,上前给乐晞布菜。 两张笑脸盈盈,嗓音又娇又柔,“乐晞小姐,阿姨也知道错了。麻烦乐晞小姐帮我们求个情呗~” 来了半个多月,她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当家做主的虽然是盛南伊,但盛南伊溺爱盛乐晞。 讨好小主人才是正事。 小白等人瞠目结舌,却也懂得及时纠偏,齐齐鞠躬,“请乐晞小姐帮忙求情!” “呵。” 寒冰似的杏眸扫过两个保姆,微微眯了眯。 唇畔扬起玩味的弧度,“我最讨厌耍心机的,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第237章 盛南伊亲自开车去公司 两个保姆大惊失色,慌忙上前哭求,“小姐,我们没有……” 盛南伊把两人给乐晞夹的菜拨到盘子里,吩咐道:“小白,给她们结三个月工资,今晚赶出去。” 用乐晞来拿捏她的人有一个就够够的了。 还敢当着她的面自寻死路? 乐晞抬头想说点什么,震慑于她的清冷眸光,又默默垂下小脑瓜,安静吃饭。 她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神色一暗。 果然,乐晞已经变成了她的软肋甚至掣肘了。 她没了上任后的那股儿狠劲,太想在孩子面前立个好母亲形象。 欲速则不达。 她给小家伙喂了块牛肉,冷声道:“你们几个,去小赵那儿领一整年的工资后离开。” 满室皆惊。 小白把珠宝盒放在沙发上,对着她直接跪下来,“小姐,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别赶我走,我从小在盛家长大……” 盛南伊一记冷眼扫过来,“亏你还记得你是在盛家长大的。” 吃她的喝她的,怎么敢算计她? 小白羞愧地低下头,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睛红红的,“小姐,我真的知错了。” 他无意背叛,只当帮个举手之劳的小忙。 再说,他们小姐和傅少爷……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过就是隔了层窗户纸而已。 可惜,盛南伊今晚吃了秤砣铁了心。 他们只能默默退出去。 晚餐在极度冷清的氛围中进行。 吴妈没跟她们一起吃,在厨房默默抹泪。 盛南伊不为所动。 深夜时分,吴妈还在收拾书房,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不舍,温暖苍老的手细细抚过每一本书、每一个摆件。 次日,盛南伊发现本就一干二净的家又干净到新境界:一尘不染。 客厅的摆件、乐晞的玩具箱、画册架、甚至餐椅餐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整齐到好像连角度都提前算过。 她依然视若无睹。 从玄关柜了拿了把车钥匙,在一众黑眼圈的注视下,坐进一辆跑车的驾驶座。 震惊了全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小白夺过钥匙,惊惶不安,“小姐,不可以。您都多少年没开车了……” “不到两年。” 在洛杉矶,她不光开了,还不要命地开。 彻夜无眠的吴妈红着眼睛,声音说不出的沙哑,“小姐,是我们不好,可您别置气,你不想让小白送就让公司派车来接,怎么能亲自开车。” 盛南伊很坚持,从小白手里拿回钥匙,直勾勾盯着小白,一字一句地道:“在挑选到足够忠心的司机之前,我自己来开。” 小白欲哭无泪,他怎么就不忠心了? 一阵风过,樱花漫舞。 像极了六月飘雪,他冤枉啊! 保镖齐刷刷上前阻拦,盛南伊眸底划过一抹讥讽。 她是冲动,又不是真的虎。 这辆车是全ai定制,傻子都能开,只要会发布指令便好。 她淡声道:“倒车。” 屏幕上出现一个卡通小南瓜,五官萌萌的,“好的,主人。” 车子缓缓向后方移动。 几人又往后拦截,盛南伊已掉车头驶离门口。 依然是小白最先反应过来,开车追了上去。 两辆保镖车也迅速跟上去。 三辆车很快追上她,一前一后一左将她围住,为她保驾护航。 这是盛南赫亲自参与设计的跑车,全方位契合她的需求,送她的新年礼物。 虽然是第一次开,操作起来并不困难。 不过她确实手生,上路还会胆怯。 有小白几人保护,确实卸掉了不少焦虑。 人刚进公司,消息如雨后春笋般,瞬间传遍整个公司—— 【听说,盛董今天亲自开车来的公司。】 【啊,她不是车祸后有心理阴影吗?】 【这叫为母则刚!你们不觉得盛董有女儿后温柔了许多?】 【小董说她已经五天没挨骂了,盛董还对她笑来着,奇迹啊!】 【盛董,我可是你遗失了260个月的亲生女儿啊!我能自主进食,还爱学习……】 前台小姑娘们聚成一堆八卦着,突感寒风来袭。 抬头就见盛南赫一张俊脸冷沉,寒气逼人,“花高薪聘请你们就是在背后嚼舌根?马上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前台小姑娘瞬间花容失色。 原来盛家的冷若冰霜脸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她们怎么就这么倒霉? 盛南赫心情不爽到极点,下令公司上下不准提到关于傅承屹、孩子、盛乐晞的全部字眼,谁敢提谁去办离职。 盛南伊不以为意。 正好她不想乐晞变成谈资。 这半个月多来,两人关系僵得不能再僵。 上午的例会上,场面又闹得很难看,盛南赫全程阴阳怪气,把她气得拍桌子。 会后小赵跟进办公室,小心翼翼地道道:“盛董,盛总最近好像同盛董事走得很近……” 盛南伊细长的手指梳着蓬松乌亮的秀发,抬起清凌凌的眸,一抹惊诧一闪而过,“堂叔?” 小赵点头,“您先前不是让我调查有没有人趁股价低迷恶意收购么,我还真查到几个。” 递过文件夹,“您看,这几家公司都有参与,都是在收盘前几分钟大量购入。” 盛南伊拿过来,微微蹙眉,这几个公司眼生的很。 她问:“堂叔的股份有变动么?” 小赵摇头。 “我哥呢?” 小赵又摇头,只是讳莫如深地看着她。 盛南伊看不上他那个怂样,一双杏眸直勾勾盯着他,“还记得我当年为什么选你做特助吗?” 小赵当然不会忘。 盛南伊上任时,他只是设计部的新员工,不敢肖想能待在董事长身边。 还记得那是一个台风天,风摇雨落。 盛南伊来设计部开会。 部门副总在做汇报,他悄声进来送资料,意外发现屏幕上的数据与他整理的有些出入,还以为弄错了版本,当场指出。 部门几个大佬脸色突变。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战战兢兢。 那时,一双杏眸看向他。 很冷,比雪都凉。 却美,比画都美。 她朝他勾勾手指,“叫什么名字?” 他忐忑不安地走上前,“赵、赵云升。” 盛南伊指着汇报的位置,“赵云升,由你汇报。” 部门总监连忙阻止,“盛董,他是新来的,不懂。” 首位上的盛南伊年纪小小,气场却强,微微一笑,令百花失色,却寒气逼人,“没关系,我也是新来的,也不懂。 赵云升,你会对我知无不言吗?” 他一向胆子不大,又奉行谨言慎行,本来该知难而退的。 却鬼使神差的,在那刻生出莫大的勇气,朝盛南伊郑重鞠了一躬,“盛董,我从年初就在公司实习,现在已经是正式员工了。我对设计部以及公司其他部门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定会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盛南伊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部门总监起身,拍他肩膀,笑道:“小赵,盛董对公司情况不太熟悉,你可要好、好、地、讲。” 那是他这辈子最紧张的一次讲述,也是最成功的一次。 会后,他成了盛南伊的特助,只对盛南伊负责。 一干就是好些年。 知遇之恩也是天恩,小赵攥了攥拳头,“盛董,其中两家有白家注资,我听说……白家二小姐前段时间回国了,还和盛总见过几面。” 第238章 你的白月光不只心里没你,手机里都没有 “白安蕊?” 盛南伊有一瞬懵怔,旋即眸底起了浓重的戾气。 手中的签字笔深深陷入文件中,抠出一个洞。 小赵不动声色地转移了文件,“小姐,要不要盯紧一点?” 盛南伊蓦然笑了,把签字笔随手一扔,挑眉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我不过是公开有了孩子,竟然还能激发他的斗志。” 小赵默。 不过是公开有了孩子? 这么轻描淡写?那可是公司都要塌天的存在啊! 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还愁肠百结,头发大把大把掉,都快要英年早逝了! 明媚春光穿透玻璃窗,贪恋地在女人身上流连,勾画出明艳立体的五官,她美得不可方物。 似是想起什么,眉宇逐渐舒展开来,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冷沉,淡淡的,“盯紧盛世杰,我就不信他一直都能沉住气。 至于盛南赫,只要不跟盛世杰来往过密,就随他折腾。他要是能从我手上拿下盛世,也算对得起我这些年的栽培了。” 不可一世的哥哥,竟能拉得下脸去找联姻失败的白家,让她刮目相看。 白家,白家…… 盛南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若有所思地问:“白家现在谁主事?” 小赵忙道:“自从白董年初中风后,都是白家大小姐白安馨主事。” “嗯,你去忙吧,对了,下午的行程推了,我出去一趟。” 小赵应了声,离开办公室。 —— 连小赵都没想到,推掉下午重要行程的盛南伊居然是去竹月湾,还自己开车去的。 当然,小白和四个保镖依然紧紧护着。 她下了命令,小赵这几天也派人努力游说,已经拿到六家签字的协议书。 剩下几家除了联系不上的,也不算什么难题。 刺头还是孟澜。 盛南伊决定亲自拜访。 按下门铃后,有个胖乎乎的保姆前来开门,见她难掩吃惊,“盛、盛小姐?” 盛南伊瞧她有些眼熟,却又懒得想,直截了当地说:“我找孟澜。” 保姆恭敬颔首,想着要先进去通报一声,又怕怠慢了她。 经历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迎她进了门,“盛小姐,您可以先赏赏花,我……我去跟少奶奶说一声。” 少奶奶……看来是黎家的老佣人,怪不得眼熟。 盛南伊没在意,随意打量四周,樱花、桃花、海棠开到荼蘼。 明明是美到极致的画面,却觉惊雷滚滚。 天然溪水从院中蜿蜒,波光粼粼。 几丛青葱翠竹在风中摇曳,婆娑细影映在白墙上,若斑驳的壁画。 一方巨大的泳池横亘在院中,将蓝天白云收揽其中。 【傅承屹,在那里,放个泳池,以后可以每天游泳。】 【傅承屹,在院里栽点树,一年四季都要有花可以看,春天有樱花海棠,夏天有荷花,秋天有桂花,冬天有梅花,对了,我要白梅……】 【傅承屹,在露台上放个望远镜吧,我要坐在家里看星星!】 盛南伊蓦然抬头。 三楼露台上有个超大的天文望远镜,炮筒一样直击心脏。 盛南伊手在打颤,捂住心口。 这里竟与她的新婚别墅一模一样! 短发女人站在客厅门口,一袭浅色睡袍慵懒地挂在身上。 她随手抓了把头发,带着几分不羁,纤纤细指上夹了根女士香烟,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中,绝美的厌世脸冷漠中透着不屑,“眼熟?不如进来瞧瞧。” 里面更眼熟。 盛南伊从来不知三月底的阳光如此耀眼,几近晕眩。 走进客厅,顿觉全身血液倒流。 脊背僵硬,脚步停顿,再也迈不开一步。 孟澜踢掉鞋子,半躺在沙发上,嗤笑道:“不用怀疑,他故意的。听说,施工团队前脚给你装修完,后脚就被他弄到这里了。不说一模一样,还原度至少有个90%吧。” 望着连摆件都雷同的客厅,盛南伊一时语塞,如坠冰窟。 胖保姆端茶过来,孟澜手接过一杯,抿了一口,“其实我一直好奇,走进这里,你是觉得感动还是惊悚?又或者,你根本无动于衷。 也是,倘若有人爱我爱到非要住人新婚别墅隔壁,还搞个一模一样的格局,我只会觉得他变态。” 语气不轻不重,吐字轻描淡写。 眸底的黯然却怎么都遮挡不住。 孟澜捏着茶杯的手指发紧发狠,仿佛捏着不只是茶杯。 盛南伊已然整理好情绪,也在沙发上坐下,清泉似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住在这里,一定不好受,所以考虑一下,搬走吧。” 孟澜郑重搁下茶杯,白皙纤细的脚踩在地毯上,上挑的桃花眼迸出极致的怒意,“盛南伊,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真当自己只手遮天了?我如果不同意,你是不是要找人来推了这里?” 盛南伊反而愈发平静,若无其事地品茗,眉眼淡漠,“我没兴趣插手你的人生,你没必要激动成这个样子。” 不符合她一以贯之的人设。 和筱莹说,孟澜这几年走清醒厌世风,啥也不关心,都快与世隔绝了。 和眼前怒不可遏的女人对不上号。 “呵——没必要激动?我能不激动么?盛南伊,我孟澜比你差在哪儿了,凭什么你说扇我巴掌就扇我巴掌,你说让我下不来台就下不来台,我甚至连结婚都要活在你的阴影下,还有这栋该死的别墅,全tm是你的影子!” 她一激动,没什么表情的厌世脸瞬间生动起来,人也鲜活。 惊艳世人的大美女,嬉笑怒骂皆成风景。 盛南伊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似在欣赏她的崩溃无措,孟澜突然冷静下来,红唇牵起讥讽的弧度。 “你不是想让我搬走吗?跟我说有什么用,这栋别墅写的又不是我的名字,你直接找他好了。 为了你,他连命都能不要,你一句话就能让他远走他国。只是一栋呕心沥血打造的同款新婚别墅而已,黎聿他难道会拒绝你?” 孟澜眼眸流转,嘲弄薄凉之意尽显。 字字句句好似针尖一样,朝盛南伊射来,避无可避,疼痛蔓延,细密、绵延。 盛南伊眯了眼眸。 孟澜笑意渐浓,“怎么?我说错了?他是怂货,你说一他不敢说二,你让他滚,他屁都不敢放一声滚得远远的。难道你盛南伊也会怂?” 盛南伊面色冷沉,眸底火光渐显。 孟澜在满室怒意弥漫中找到平衡,双腿交叠,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还是说,你根本没他联系方式? 哈哈,原来他在你眼里连个备胎都算不上啊,亏他惦记了小二十年。呵,可笑。” 她翻开扣在沙发上的手机,瞟了盛南伊一眼,笑靥如花,“听到了,你的白月光不只心里没你,手机里都没有。嗐,我都替你难过。” 第239章 做别人的替身,很有意思吗 对面传来沉重的喘息,跟着便是果决的挂断音。 孟澜挑衅一笑,把手机随手一扔,又抓了把头发,慵懒地靠在沙发中。 一通操作潇洒极了。 盛南伊视线追随着手机,任凭酸楚游走在四肢百骸。 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有很多。 可不计代价地为她付出,又让她心生愧疚的只有黎聿。 这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他甚至宁愿自己痛苦都不舍得让她算,只身跑去北欧,一待便是好些年。 孟澜神色倦怠,又点上一根薄荷烟,懒懒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嗤笑道:“我是不是该把你现在的样子录下来给他看,说不定他心一软,就让我卷铺盖走人了……” 这个女人看起来也没那么绝情。 竟会为了黎聿难过。 那这些年她算什么,他们又算什么? 她狠狠吸了几口薄荷烟,竟然尝出了酸味苦味,她狠狠熄灭在烟灰缸里。 “我没兴趣介入你们。”盛南伊眉眼一片凉静,“孟澜,我找你是谈判,并非威胁。我们过去是闹过不愉快,可你也不是完全无辜……” “盛南伊,讲讲道理好吧?我当时说的是假如,假、如,假如懂么,假设而已!” —— 八年前,名流集聚的宴会。 刚回国的孟澜首次重归公众视野,穿着高定版流光裙,佩戴奢华珠宝,明媚惹眼。 一入场,便享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 孟家不及砚城四大家族,却也是十分显赫的存在,陆家当家人还是她姨夫,走到哪儿恭维声都不断。 有人打趣道—— “咱们澜澜一入场,宴会厅都明亮了,整个砚城的公子哥都傻眼了。” “刚才明少拽着我要澜澜的联系方式。” “霍三少求我帮忙,还要给我限量款爱马仕。” “看来全城公子哥紧着你挑,澜澜,你可得擦亮眼。” “可惜,傅承屹不是单身了。澜澜,你说你,早回来两年多好。” “傅承屹?”孟澜顺着手指望过去。 那人身材颀长挺拔,一个背影已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她在国外多年,对国内之事知之甚少,只是在恭维声中有些飘飘然,淡淡挽唇,“假如我想,也没什么不可能。” 话音未落,嘴巴已被捂住。 那人神色慌张,“这话可不兴说!要是被盛大小姐听到了,你会遭大殃的!” “盛家小姐?” 她想了几秒,记起盛家二爷确实有位千金,但他们不是移民多年了么? 她没放在心上。 半小时后,这个名字以一种可怕又卑劣的形式印刻在脑海中。 她也因此被钉在耻辱柱上。 一个美得令人睁不开眼的红衣女人走上前,一双杏眸又美又冷,她端着香槟上前,问她:“你就是孟澜?” 她点点头。 一记耳光重重扇过来,直接把她扇在地上。 那蛮横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高跟鞋狠狠踩住她高价定制的流光裙,把香槟一点一点淋到她头上。 她笑得凶狠狂肆,“我盛南伊的男人,也是你能想的? 不想死的话,以后见我要绕着走。” —— 时至今日,不堪忍受的屈辱仍然历历在目,梦魇一般折磨她。 从未削减,反而愈演愈烈。 因为在那个凌乱的夜晚,那个该死的男人在她身上横行霸道的时候,一声声喊出口的也是这个名字。 盛南伊,植根于记忆深处的名字。 盛南伊,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 从波澜壮阔的眸色中感受到孟澜蓬勃的恨意与怒意,盛南伊不为所动,噙着抹玩味的笑意。 “我不喜欢这种假设,也从未感到抱歉。 关于你和黎聿,我更没什么好抱歉的。 在商言商,这栋别墅我势在必得,你可以提条件,条件合适就能谈,条件不合适的话,我会创造条件让它合适。 不过,如果我是你,不会心甘情愿住在这里。 做别人的替身,很有意思吗?” 正在掏烟盒的孟澜倏地攥拳,烟叶零落。 她悲愤交加,“我不是你的替身!”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与她相似。 盛南伊是长发,她是短发。 盛南伊惯穿套装,她总是休闲打扮。 盛南伊妆容稳重,她常常素面朝天。 盛南伊……不管盛南伊怎么样,她永远与盛南伊不同,一点都不同! 盛南伊徐徐站起来,含笑打量她,“既然不是,何必跳脚? 怎么,不在意的人设经营不下去了?还是说,你不过是刻意忽略我的存在,实则在意到骨子里。 孟澜,我都替你累得慌。” 未等回应,盛南伊拎包向门口走去。 突然停顿,娇媚更胜满院春花的脸蛋笑意洋溢,“哦,对了,客厅点的香薰味道不错,黎聿还真是个长情的人呐~” 她走出客厅,笑容消失于无形。 未至门口,客厅传来乒乒乓乓的打砸声,伴着女人的歇斯底里。 砸吧! 尽情砸! 不该存在的东西理应毁灭。 她回望一眼院内,眼底一片寂寥。 —— 盛南伊离开竹月湾不久后,看到有电话进来。 陌生号码。 还以为是黎聿操作了,她沉吟片刻在路边停下接起来。 对方冷淡的嗓音蕴着醉意,“我是李子岩,你来伊人一趟。” 盛南伊感到可笑,“你是在命令我吗?” 李子岩瞬间泄气,缓和了语气,“不是命令,是恳求。盛南伊,你就来一趟行不行?你去年在晔哥生日那天喝的那杯该死的酒,你就不想弄清楚吗?” 瞳孔骤缩,盛南伊笑得眸底发寒,“我是什么很闲的人吗?” “盛南伊,你怎么……”李子岩无奈,几乎哀求,“盛大小姐,算我求你,你就来一趟好不好? 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再说,你高高在上,权势滔天,还有大佬保驾护航,碾死我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怕什么!” 那杯酒,确实是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的起点。 它像刺一样扎进心头。 纵然外表快速愈合,仿佛不见踪迹。 她却清楚,那根刺永远存在,隐隐作痛。 是时候拔出来了。 尚未营业的伊人酒吧,冷冷清清,无限寂寥。 包厢里只有李子岩,浓重的酒气,他似乎已经喝了不少。 双目赤红,头发凌乱,分外颓废。 盛南伊嫌弃地皱眉,在沙发上坐下来,挑起眉,示意他有话快说。 猩红的眸瞪着她,李子岩抓起酒瓶,一口气干了半瓶威士忌,把瓶子狠狠掼在桌上,“盛南伊,你救救晔哥吧!” 第240章 我欠你一条命,今天就还给你 盛南伊不明所以,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神情冷漠疏离。 李子岩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我知道你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也不清楚这一年来他过的什么日子。 可你总该明白晔哥被你吃得死死的。你不允许他出现,他居然真的就不去,整天花天酒地,把自己往死里作。那些女的……长得跟你多少有点像。” 浓郁的酒气让她微微蹙眉。 去年,盛南伊偶尔也听和筱莹骂凌天晔是个集邮狂魔。 嗯,她就是原版。 相较于她的不以为意,李子岩显得激动又愤慨,“其中有个女的,心机那叫一个深,tmd居然照着你去整,不过晔哥吃这套,挺宠她。 我起初以为是好事,毕竟他都没喜欢过别人,怎么就非你不可了。两人好了几个月,晔哥还没厌烦的意思,结果你那天公开和傅承屹有个孩子,又给他整崩溃了。 两人大吵一架后,那女的失踪了,派了好多人都没找到。晔哥彻底颓了,喝得没白天没黑夜的,感觉人都烂了。” 李子岩说得动容,红红的眼里水光泛滥,像是要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才是真爱。 盛南伊意味不明地笑笑,“这关我什么事?” 人家为替身伤心,反而要她这个正主来安慰,这是什么道理? 李子岩喝得有点蒙,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气势不能输,“够了,盛南伊,我知道那件事你受了委屈,可这一年来,凌家快被搞死了,你气也出够了吧?” 盛南伊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指。 她不做美甲,指甲修得平滑,手指纤细白净,上好的白玉一般,赏心悦目。 以前拉琴起的茧早已消失。 她眼皮都不抬,“又不是我做的。” “真要是你还好了,老子和晔哥也不用这么憋屈。妈的,傅承屹那个孙子就会玩阴的,不搞死凌家不罢休。” 李子岩怒摔酒杯,下一秒直接跪在碎玻璃上,“盛南伊,那天的药是我下的,晔哥不知情,他是为我背了锅。” 盛南伊懒懒抬眸,红唇浮起一抹淡笑,“他选择背锅,意味着他想保你,也就意味着他该承担这个后果。” 李子岩攥拳,“我是怂,可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把自己往死里折磨。” 盛南伊挑眉,“李子岩,你该不会以为事情过了再坦白,我就什么都不追究了吧?” 李子岩当然不会这么想。 果断地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递过去,一脸大义凛然,“放过晔哥,我自己承担后果。” 盛南伊接过水果刀,眸底漾开嗜血的笑。 刀尖轻轻挑起李子岩的下巴,她笑意凉薄,“你以为我不敢?” 手起刀落,水果刀狠狠刺入李子岩的大腿。 李子岩疼得脸部扭曲,冷汗直冒,却紧闭牙关,一声不吭。 脸上浅不可见的伤疤似乎隐隐作痛。 盛南伊抓水果刀的手指继续施力。 血溅了她一手。 温热的触感,浓稠又粘腻。 她细指蜷缩,眉心微蹙,额上起了薄汗。 灯光描摹着李子岩惨白的脸,明明痛到极致却隐忍不发。 没想到吊儿郎当的公子哥还是块硬骨头。 有仇不报不是她的性子。 可折磨一个不会反抗的猎物也没多少乐趣。 盛南伊兴致索然地松手,抽出湿巾一根一根擦手指。 啧,连衣服都沾上了。 点点鲜血落在纯白套装上,像红梅飘落在白雪上,有几分触目惊心的美。 可她无暇欣赏这份美,冷漠得很,“你以为这一刀能抵消所有?” 那她这一年遭的罪算什么? 公司因她而持续低迷的股价又算什么? 李子岩嘴唇渗出血丝,为满脸苍白添了新颜色。 他艰难扯出一丝笑意,“你想报复李家?随便,死光了正好。” 他虽为长子长孙,却不得宠,继母生的两个弟弟比他有出息多了。 要不是凌天晔,他早被整死了。 盛南伊扔掉染血的湿巾,睨他一眼,“想让我为你扫平障碍,大白天做梦呢?” 李子岩笑容无奈,“我知道你睚眦必报,但晔哥无辜,看在他曾为你对抗全世界上的份上,你行行好,救他一命。 我欠你一条命,今天就还你!” 李子岩从腿上拔出水果刀,往腹部捅下去,没有一丝犹豫。 血呈喷射状溅出来,分外骇人。 盛南伊也是慌了,连忙喊人送他就医。 包厢一片兵荒马乱,救护车把人抬走。 地上全是血。 她有点晕乎乎的。 她的衣服没法穿了,让人送了一套过来,换上后才去找凌天晔。 工作人员挠着头给她打开门。 浓重的酒气伴着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盛南伊差点作呕。 沙发上横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胡子拉碴,衣服头发凌乱,和睡大街上的烂酒鬼没两样。 工作人员尴尬笑笑,想去叫醒凌天晔。 盛南伊眼疾手快,一杯酒直接泼了过去。 一两秒后,凌天晔皱着眉头睁开眼。 宿醉的眸子找不到焦点,木然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清明了些,躺在沙发上伸出双臂,“小艾,来。” “呵。” 盛南伊嗤笑。 怎么,砚城的公子哥流行找替身么? 工作人员表情像吞了苍蝇似的,握拳轻咳,“凌少,是盛小姐。” 话音未落,男人惊坐起来。 酒精作用下,他一头栽到桌子上,扑倒好些酒瓶子。 在工作人员搀扶下才站稳。 盛南伊目光凉凉,没有移开视线,静静欣赏他精彩纷呈的表情。 凌天晔又惊又喜又囧又怕,嘴也不利索,“伊伊,你、你怎么来了?” 包厢一片狼藉,味道不佳。 她扫一眼便皱紧眉头,“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 凌天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糟糕的形象,摸摸下巴上的胡茬,看看全是褶的衬衫,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你、你等我一下。” 他跌跌撞撞跑进洗手间。 工作人员立马开始清理包厢。 这种环境她实在坐不住,但来都来了,今天必然要一个结果。 盛南伊坐在工作人员率先清理干净的角落里,给和筱莹发消息。 盛南伊:【筱莹,凌天晔那个女朋友你见过?有照片?】 第241章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忙着备婚的和筱莹依然坚守在吃瓜前线,不过两秒便回复。 【宝儿,你终于好奇了!等着!】 不等她回,手机被震得打不了字。 和筱莹瞬间推送几十张冯小艾的照片:整容前、整容后、妆前、妆后、淡妆、浓妆、便装、盛装…… 盛南伊心情不爽:不是,她在凌天晔眼里长这个样? 就算找替身,也得找点有水准的吧。 这人更像兔萌萌吧? 要不是兔萌萌还在蹲大牢,她都怀疑是兔萌萌来客串的。 和筱莹瞧着对话框里持续半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却没收到消息,知她心情波动,赶紧安抚。 【东施效颦,我见过她,一点不像,凌天晔脑子瓦特了。】 打字不过瘾,和筱莹发了一连串语音条,为她狂补进度。 盛南伊转成文字,粗略地扫了一眼,了解个大概—— 冯小艾有意接近凌天晔,起初没入他眼,整容后上位成功。从长相来看,冯小艾整容后也不太像她,只是性子有那么点儿她的意思。不像别人只懂顺从和讨好,冯小艾对凌天晔,该怼怼该吵吵,该迎合的时候也迎合,很对他胃口。 据说,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冯小艾是个捕猎好手。 凌天晔不是什么好鸟,同清白扯不上边,只是追她时不近女色。 阅女无数,还能栽进去。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避不开坑,自己愿意往坑里跳罢了。 盛南伊冷哼了下,按灭了手机。 这些人蛮有意思。 各个看着非她不可,进无可进了,往外跳还要打着痴情的幌子。 非得恶心她。 洗手间的门适时打开,装扮全新的凌天晔映入眼帘。 沐浴后的清爽气息伴着清冽的冷香一并袭来,沁人心脾。 头发抓出造型,刮了胡子,可能太过匆忙,下巴上有条两公分的刮伤,并未破坏整体的美感,反而给他平添了些许邪性。 凌天晔瘦了些,人也白了,略显憔悴,狭长的眸里布满血丝。 与她对视十分不自然,他迅速看向别处,把精心造型过的头发抓乱,声音异常沙哑,“你、你来……你该不会是来揍我的吧?” 他最近喝太多,脑子压根转不过弯来。 想半天还是没想到盛南伊为什么会来。 只记得她那句“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我给你找个趁手的工具。” 他一本正经地向四周张望,拿起酒瓶,“不行,打碎了会割手。” 伊伊以前是小提琴手,割到手可不行,人又怕疼,算了。 又抄起水果刀,“女孩子家家的,动刀不吉利”,顺手把水果刀塞在水果盘底部。 包厢被清理得太过整洁,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开门出去。 盛南伊有点头大,她就不该留下来,跟个醉汉能聊出什么? 刚要起身,凌天晔拎着一根橡皮棍走进来,“这个比较趁手。” 又轻,打人又疼。 盛南伊哑然失笑。 和筱莹说得没错,凌天晔脑子瓦特了。 她把橡皮棍扔在一旁,在沙发上坐下来,直截了当地说:“是李子岩让我来的。他摊牌了,承认是他下的药。” 凌天晔有点复杂地看向她,“这个傻逼。你该不会……” “我捅了他一刀,不在要害。他捅了自己一刀,不知能不能救活。这件事翻篇了。” 盛南伊清凌凌的眸子定定地瞧着他,瞧得凌天晔发虚,“干嘛这么看着我?” 红唇轻启,“凌天晔,你和那个什么小艾上床的时候,想的是我吗?” 凌天晔明明没喝水,却呛得咳起,匆忙灌下一杯水,狼狈不堪。 盛南伊笑得极冷,“不管你正常恋爱还是乱搞,都不关我事,但别他妈的膈应我。赶紧让那个女的整回去。 还有,再让我知道你玩陆振华那一套,别怪我下死手!” 凌天晔呛得满脸通红,手里的水杯放也不是,继续攥着也不是。 这话他应也不是,驳也不是。 一颗心七上八下。 盛南伊徐徐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我没打压过凌家,傅承屹也会收手的。凌云和盛世多年合作,搞个两败俱伤没必要。明天下午两点,你带着新合同来我公司,过时不候。” 凌天晔跟着站起来,以为自己没听清,“伊伊,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知恩图报,愿意再给凌家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就看你了。” 盛南伊说完,不紧不慢地迈步离去。 凌天晔在空荡荡的包厢里凌乱,给凌家一个机会? 那他呢? —— 回到家,夜色已浓。 盛和天际晕在一片暖光中,宁和静谧,完全没有暗潮汹涌的感觉。 盛南伊下车,直接扔出炸弹,“从明天开始,你们不用再跟了,马上打包行李滚蛋。” 任凭小白几人如何苦苦哀求,都没能让她松口。 看来小姐这回是铁了心了。 几人沮丧地回到小楼。 主楼也不太平。 吴妈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翘首以盼,等盛南伊回来开餐。 谁知几个制服装的男男女女突然走进来,拎着食盒。 把她摆好的餐食全部撤下,摆上自带的餐点,道道精致可口。 这些人热情周到,服务到位,围着客厅为母女两人布菜。 连鱼刺都挑得干干净净。 乐晞吃得不亦乐乎,却也不解,“妈妈,为什么不吃吴奶奶做的菜啊?” 她瞧着吴奶奶刚吃过午饭就炖上汤了,一下午在厨房忙东忙西,好辛苦的呀。 盛南伊享受着贴心服务,“换个口味,不好吃吗?” 乐晞没那么多心思,点头道:“好吃。奶奶,你也一起吃。” 吴妈静静看着,灯光清晰描绘出她的皱纹,一条比一条苦涩。 “乐晞你吃,我就不吃了。” 她默默走向厨房,步伐缓慢,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盛南伊瞧着,五味杂陈。 满桌美食也食不知味,搁下碗筷。 皎洁的月色为大地镀上银光,今晚的别墅格外冷清。 吴妈收拾完厨房就回到卧室,玩了一天的乐晞也早早睡下。 小白等人还没搬走,只能在小楼里安静如鸡,降低存在感。 盛南伊心里烦得很,拎着红酒高脚杯去到院里。 满月时,团聚时。 还在老宅那会,每月十五,伯父都会让家里摆上一桌团圆饭,家人都要回来。 他们家里人一向不多。 去澳洲之前人倒是挺多的,爷爷奶奶还在,爸爸妈妈也在。 不过那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她对月独酌,影影绰绰的,又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视线渐趋模糊,有个高大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直到近在咫尺。 她看清来人,讽笑道:“呵,还敢给你开门。” 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怪她要把他们扫地出门。 傅承屹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把抱起她往屋里走。 第242章 我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你们还有的玩么 盛南伊手里还捏着高脚杯,零星醉意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放我下来。” 一挣扎,红酒全洒了。 啧,可惜了。 一杯要小五位呢!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最近快跌停的股票绿得她发慌。 新公布的富豪榜前三十没了她踪影,偏偏某人的排名扎眼得很。 她恍觉傅承屹在下一盘棋。 先到处演绎深情,成功策反她身边的人,听他差遣。 等到她孤立无援,再抛出橄榄枝,不对,救命稻草。 最后她也只能…… 前仇旧怨一并袭上心头时,人已经回到房间了。 盛南伊没个好脸色,嫌弃地把他往门外推。 喝了酒的缘故,力气弱得很。 柔弱无骨的小手推在结实的胸膛上,在只有孤男寡女的房间里,多少有点撩拨的意思了。 傅承屹喉咙一紧,眸底暗色翻涌。 若说昏暗的院灯尚能掩去她半分娇媚,回到亮光下,绯红春色再也无处藏匿。 她把西装扔给他。 没系扣的罩衫滑至肩头,香肩半露,春光旖旎。 身上暧昧的痕迹未消,直将人往那个迷醉的夜里勾。 偏偏女人撩而不自知,水雾朦胧的眸狠狠瞪他,摄人心魄。 傅承屹喉结上下翻滚,俯身吻她红唇。 微凉的薄唇激得她一个哆嗦,神志又清明几分。 她恼怒皱眉,抬手就要扇他。 傅承屹攥住她的手腕逐步逼近,两人齐齐向大床倒去。 触及他眸底的暗色,盛南伊心口一紧,“傅承屹,你、你老实点,不然我让小白他们把你揍一顿扔出去。” 男人抓她手腕举过头顶,笑意玩味,“他们都被你辞退了,不见得听你的。” 话不中听,却是事实。 沉吟间,傅承屹已经在解衬衫纽扣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白皙,按在墨色纽扣上。 动作慢条斯理,瞧着就很赏心悦目。 不是,这个时候分什么神,盛南伊转移视线,咬牙切齿,“禽兽!” 说罢,一口咬在他手腕处。 傅承屹吃痛松开她手腕。 盛南伊趁机往床头躲,双脚不停拨弄着踹他。 “禽兽?”傅承屹玩味地重复,上扬的桃花眼染上戏谑的意味,“你说今晚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对不起这个称呼?” 大手拉住她嫩白的脚踝,猛地一拉。 男人欺身而下。 独有的清冽雪松香扑面,挤压她仅存不多的理智。 温热的指腹摩挲她小巧的下巴,凉薄的唇挑逗似的点吻。 度秒如年地过了好久,他才玩够了,逐渐加深。 头嗡嗡作响,盛南伊极力反抗。 他的唇却像滴了胶水般黏住她,不留丝毫空隙。 深邃的眼瞳,宛若黑洞誓要将她吞噬。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盛南伊心里慌得很,闭了闭眼。 傅承屹只当她也开始沉溺,狂肆地攻城掠地。 盛南伊狠狠咬住他的唇瓣。 胡乱抓起什么砸向他脑袋。 “嘶——” 傅承屹身形一僵,愣了两秒,浮唇笑道:“你这动不动就打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盛南伊不管不顾地按下呼叫铃,“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来我房间把这个私闯民宅意图不轨的禽兽丢出去!” 小白惊喜的嗓音传来,“是,小姐!” 那头,傅承屹立在床边,意味不明地笑笑,“小没良心的。” 他捡起地上的西装,随意往肩上一搭,阔步离开。 盛南伊愤愤不平地关门落锁,把自己扔回大床,突感指尖黏腻。 定睛一看,是血! 这才意识到砸在傅承屹脑袋上的竟是闹钟,纯铜的! 两滴血落在雪白的被子上,触目惊心。 她没来由地烦躁,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手机响了,拿起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 在床上摸了一会儿才找到傅承屹遗落的手机。 来电人显示:郁慕临。 都快十一点了,舅舅找傅承屹干什么? 回想起在外婆家舅舅的表现,越发可疑。 屏幕刚灭,短信又跳出来—— 【承屹,我可没狮子大开口,这点小钱对你来说九牛一毛。】 果然是要钱。 她这个舅舅一点苦也不肯吃,这就盯上傅承屹了。 又来几条—— 【有些话我不想说太绝,咱们毕竟还要做亲戚。】 【承屹,你也不想伊伊知道吧?】 【伊伊这些年也不容易。】 右眼皮猝不及防地跳起来。 直觉告诉她,事情严重到无以复加。 她讨厌被动,喜欢把掌握主动权,这次也不例外。 解锁手机,她打给郁慕临。 对面醉醺醺的嗓音铺着笑,“承屹,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伊伊的。既然这样,一切好说。” 盛南伊解锁自己的手机,翻出傅承屹发的语音,播放:“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这条消息还是他送她珠宝那晚发的,低落的嗓音满是无奈,适合当下的情景。 郁慕临未觉异常,“我不想努力了,给我十亿。” 盛南伊蹙眉,她舅舅本事不大,胃口不小。 她在两人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里找了找,“呵。” 郁慕临酒意上头,又被冷落许久,被刺得有点破防,“承屹,伊伊从去年那件事后,情绪不太稳定。你说我要是再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会不会更崩溃,你们之间还有的玩么?” 阴冷的笑意伴着信号精准传送,令人毛骨悚然。 盛南伊显然并不在意他的语气。 这个消息? 什么消息? —— 十分钟后,傅承屹的门铃被按响。 男人穿一袭墨色浴袍,宽肩窄腰,步伐慵懒地前来开门。 盛南伊神色淡淡,目光怔忡。 傅承屹刚洗过澡,一头短发湿漉漉的,用白毛巾胡乱擦着,肆意随性。 少许水珠沿额角一路滴落,滑过精雕细琢的脸颊,缓缓落在微突的锁骨上,又渐渐没入微敞的浴袍中。 这一幕与男人自带的清冷矜贵气质并不相悖,反而激发出成年男性的性感勾人。 盛南伊没什么焦点的视线在他胸前随意扫着。 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沉默。 傅承屹低笑,“怎么,刚才打得不过瘾,追上门来补刀?怎么没带工具?” 第243章 盛南伊的身世之谜 盛南伊无视调侃,淡声问:“我能进么?” 女人异常的反应让他莫名心惊,侧身让路。 她还是穿着刚才的罩衫。 被风轻扬,单薄无所遁形,仿佛随时能被吹走。 失去感无声席卷,傅承屹疾步跟上去。 盛南伊走进客厅,转身盯着他的脑袋,“有药箱么?” 黑瞳在她脸上逗留了几秒,眼底漾开笑意,“有。” 傅承屹把药箱放在茶几上,盛南伊刚坐下来,他便枕上她的腿。 女人有一瞬僵硬,动作也跟着迟缓。 傅承屹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催促,“赶紧的吧,再晚一会就该感染了。” 盛南伊心里装着事,没跟他计较。 脑袋右上方有道小口子,被水泡得泛白,裂开来。 心口像被叮了下,她下不去手,“还是去医院处理比较好。” 傅承屹枕得舒服,眉宇舒展,“没那么容易死。” 也是,他皮糙肉厚。 盛南伊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又用碘伏消毒。 该涂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了,她不冷不热地提醒,“可能会有点疼。” 药膏一抹,傅承屹便往她怀里钻,大手掌住她的细腰,一把揽住。 上药的手指顿住。 傅承屹眉宇轻蹙,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挺疼的。” 盛南伊懒得拆穿,傅承屹也不松手。 不知道她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又香又甜,分外撩人。 瞧着纤细,一阵风都能吹走,身上倒是有那么三两肉,抱着舒舒服服的。 性子硬得很,身子又软得不像话,腰好掐,腿好枕。 一时间神思飞扬,能播的不能播的轮番上演。 盛南伊用消毒湿巾擦手,垂眸看他。 傅承屹帅得很客观。 身高体长,深目挺鼻,棱角分明,五官如刻。 此刻阖眼蜷缩在沙发上,长睫卷翘,薄唇轻抿,敛起凌厉,显得人畜无害。 其实,他不只帅得有目共睹,还帅得显而易见,一眼入迷、一秒沉沦的那种。 然而,在这稍稍打眼便觉惊心动魄的五官下,又藏起多少隐秘? 她是有多没见过世面,才会一再被他英俊的外表所迷惑。 盛南伊一根一根擦着手指,语气很淡,“傅承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傅承屹喉间溢出轻笑。 笑声震在腿上,似是牵动全身肌肉,似是涤荡在血液里。 她眯了眯眼,眸色转暗。 指尖在她腰肢上游走,云淡风轻的口吻,“在你眼里,我一老谋深算的人,有事瞒着你不是很正常?” “我只想知道与你我有关并能左右你决定的那一个。” 语气平淡,他却听出暗潮汹涌之感,迅速坐了起来。 她脸上还留有微醺的薄红,却无半分娇媚。 一双眼清清凉凉,好似寒潭捞出的水一般。 心跳得诡异,他胡乱抓了把湿发,神情复杂。 盛南伊见他没有摊牌的意思,掏出手机放在桌上。 “你手机落在我那儿了。” 傅承屹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解锁手机。 盛南伊眉眼疏淡,旁观者的语气,“舅舅给你打电话,我都知道了。” 傅承屹面色突变,点开通话记录。 五分钟,能聊的都聊透了。 盛南伊又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擦手,擦得格外认真。 仿佛手上沾了脏东西,怎么都擦不干净。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不应,她便一直盯着。 目光称不上犀利,却带来无形压迫,叫他头皮发麻。 片刻后,傅承屹妥协,“婚礼前几个月,但不太确定。” “呵。”她冷笑,眸光潋滟,眉间却带着寒意,“傅承屹,你明知道我是他的亲生女儿,还要跟我举行婚礼?” 嫌她利用价值无法发挥到极致? 空气一瞬凝滞,濒临窒息。 黑眸风起云涌,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垂眸看着地毯。 “我努力过,我不是提过几次我没做好结婚的准备……” 盛南伊笑意弥漫,眉梢眼尾都染着笑,苍凉又冷情。 她想起来了,婚礼前两个月,他不止一次提到不想这么早完婚。 他说年纪太小,没做出什么事业。 他说思想不成熟,担心婚后生活。 他说给不出彩礼,怕她被人看轻。 她毫不在意。 毕竟他是傅承屹,一个连续跳级、破了砚大史上最小年龄博士毕业记录的学神,一个尚未毕业已在公司做出亮眼成绩的传奇。 他的优秀早已不需证明。 回忆过往,盛南伊只觉荒谬,笑容僵在脸上,视线失焦。 看得傅承屹心惊不已,他蹲下来握她的手,冰凉刺骨。 他为她披上薄毯,倒了热水。 盛南伊好似入定般任他摆弄。 心被硬生生砍成几瓣,他艰难开口,“伊伊,相信我,我一直在寻求护你周全的法子,只是你的车祸太突然,打乱我全部的计划。” 他羽翼未丰,对手太过强大,本不想进展匆匆。 可车祸来得猝不及防,盛南伊昏迷不醒,盛世清方寸大乱,盛南赫因被白家退婚情绪异常,还染上赌瘾…… 机会精妙到不去利用都有损他智商和多年筹谋的地步。 热水烫着掌心,盛南伊堪堪回神,“我父母的直升机事故只是意外吗?” 俊脸冷沉,眉间落下一片阴鸷。 傅承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我要听实话。” 傅承屹重重吞咽一口,“你父母出事前几天,盛世清有个私人行程,表面上飞去巴西,实际去了澳大利亚,他做完亲子鉴定见过你母亲后便离开了。 你父母结婚纪念日快到了,你父亲想用直升机给你母亲制造惊喜,按理说……那天你母亲不该在现场。” “呵。”眸光尽消,她笑容凄惨,“为什么?” “因爱生恨,心理变态。” 盛南伊视线茫然,“因爱生恨?” 傅承屹言简意赅地解释,“安慕国际,我母亲顾橙安的安,你母亲郁慕童的慕。” 盛南伊眼神复杂地凝着傅承屹。 诡异。 事情诡异。 他们的关系诡异。 盛世清的心思更诡异,先后爱上两个女人,却又亲手夺去两人性命。 盛南伊神情木然,看不出悲伤痛苦。 极致的悲伤痛苦却在无形中蔓延,像铁桶困住两人,密不透风,无处可逃。 傅承屹很想说些什么,却无法为盛世清辩解分毫。 过了好几秒,才憋出一句,“他是禽兽不如,对你还是疼爱的。” 盛世清对盛南伊好到令人发指。 哪怕她要天上星,他都能亲自攀上天梯去摘。 宠到骨子里。 盛南伊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苍白的唇哆嗦着吐字,“他灭你满门,却能纵容我爱上你、跟你结婚。这究竟是爱还是恨?” 第244章 傅承屹,我给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因爱生恨。 以残暴的方式灭人满门,把侥幸逃脱的傅承屹养在身边,精心栽培,收归己用,让人感恩戴德,无法悖逆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对她是不是也如法炮制呢? 给她极致宠爱,给她无限纵容。 却也叫她沉溺其中,骄纵跋扈。 任她爱上有着血仇的傅承屹,任他们命运捆绑到一起。 等真相揭穿时,她已深陷其中,想抽身为时已晚。 这是弥补还是报复? 出事后,她几乎刻意忽略盛世清的罪恶。 因为无法将温文尔雅宠她无边的伯父同那些残忍下作之事相联,她恨过傅承屹,却没恨过盛世清。 可现在,她身处其中…… 寒意蔓延,她冷得全身发抖。 傅承屹忙打开空调,温度调到最高。 四月份了,晚风都暖,她却冷得嘴唇发紫。 他眸光冷暗,“要不要吃药?” 他担心她扛不住。 盛南伊摇头。 心里是很难受,又形容不出如何难受。 总之不是焦虑,吃药无用。 傅承屹情绪翻涌,咬了咬牙,“他对你是真的疼爱,临终前还求我善待你。” 盛南伊木然点头,起身,“我先回去了。” 傅承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眸底痛色漫开,嗓音发紧,“我没吃饭,陪我吃点,好不好?” 盛南伊仿佛三魂七魄已离身,任他牵着往餐厅走。 傅承屹把她安置在离厨房最近的餐椅上,隔一秒一看。 盛南伊静静坐着,全程没有多余反应。 她越是没反应,他越是不安,动作顾不上精细,匆匆做了碗鸡蛋面端出来。 盛南伊接过筷子,“你不吃吗?” “就剩这点食材了。” 盛南伊把面碗往他那边推,“我吃不完。” “你先吃。” 盛南伊没再说话,喝了口面汤,吃了一口面。 晚餐吃得少,又折腾到这个点,确实有些饿,可她食不下咽,把面碗又推过去。 傅承屹知她没胃口,留她只是不放心,怕她回去胡思乱想。 盛南伊回去沙发坐着,一反常态地收拾药箱,把脏东西扔进垃圾桶。 傅承屹三下五除二把面吃干净,忙不迭地过来看着她。 盛南伊问他:“我今晚能住这里吗?” 傅承屹求之不得,“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盛南伊踢掉拖鞋,躺在沙发上,“我睡这里。” 傅承屹眉头紧蹙,终究没有反驳,为她盖好薄毯。 盛南伊面朝沙发靠背,薄毯往上掀,只露额头。 傅承屹半跪在地上,伸出手又撤回,反复几次后,颤抖的手指落在她的头上,分外温柔地抚摸着,低声哄慰,“伊伊,难受可以哭,没必要忍着。” 话音刚落,女人的啜泣声响起。 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摩挲的动作柔到极致。 他嗓音染了痛,“会过去的。” 低声抽泣逐渐演变为嚎啕。 听得人痛彻心扉,傅承屹揽她入怀,恨不能把她揉进心里护着哄着。 不知是室温持续升高,还是他的体温滚烫,她不那么冷了,逐渐平复。 她靠在他胸口的位置,听到他的心跳,澎湃有力,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她问:“他要真的疼我,怎么会允许我爱上你?” 她理解不了。 傅承屹勉强提唇,“可能他以为尽在掌握。太执拗的人一般都很自负。” 盛世清更是个中翘楚。 把他留在身边,却不怎么设防,任他强大也欣赏他的强大。 许是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会养虎为患吧。 盛南伊眼睛很痛,微微垂眸,攥着他的浴袍带子,狠狠哭过后的嗓音哑得过分,“傅承屹,你、你不恨我吗?我们隔着血仇。” 她生父害了他全家近十条人命,还有一些无辜的工人。 他虽然没有手刃仇人,也算复仇成功了。 她不能当一切从未发生。 傅承屹薄唇贴在她头顶,低哑磁性的声音传来,“伊伊,我们之间最艰难的一步,便是我走向你的那一步。既然我已经迈过来了,就说明我已经放下了。” 盛南伊轻呵一声,“你放得真轻松。” 那可是血海深仇。 傅承屹苦笑,“轻松么?可是这一步我迈了七年多。” 从他知晓真相,到那日他撞见乔雅昕掐住她,他在反反复复中纠结,备受折磨。 怀里的女人脊背僵硬,眨了眨眼,“我困了。” “嗯。”傅承屹没指望收到回应,把她放回沙发,“睡吧,什么都别想。” 盛南伊依然背对他。 傅承屹站起来,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洒在身上,令人莫名心安。 他离开,仿佛带走她最后的避风港,令人莫名心慌。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傅承屹,你别走。” 声音又低又弱,怯懦不安。 既不属于从前张扬恣意的她,也不属于现在拒人千里的她。 和把他凌迟有什么区别? 傅承屹索性坐在地毯上,埋手在她发间,哄道:“我哪儿也不去,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她没回,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她问:“傅承屹,你爱我吗?” 男人声线低沉,却也干脆,“爱。” 盛南伊埋在薄毯中,目之所及只有薄毯和沙发靠背,却像看到了许多。 纷纷扰扰的往事一一浮现。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脆弱的时候,不正是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温热的掌心轻轻蹭她额头,男人像是带着笑,仔细分辨更像自嘲。 “我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绝对的小人。 盛南伊,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伤你分毫。 事出突然,我……我护不了你周全,我曾以为把你推开对你更好,结果弄巧成拙,我很懊恼,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那么草率。 这个秘密,我和你外婆外公的想法一致,宁愿带到棺材里。” “为什么?” “因为真相对你太过残忍。” 生父杀害生母,叫她如何自处。 即便他无法顺利推进两人的关系,也不想她直面血淋淋的真相。 过去的经历不止一次告诉他,她没他想象中那么坚强,她的茧厚到无法剥落。 盛南伊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啜泣。 泪水划过脸面,落在他掌心,在他心头烫出一个个洞。 又疼又空。 他想去拿纸巾,刚要起身,女人双臂攀上他的颈。 湿漉漉的眸凝着他。 她声音分外破碎,“傅承屹,我给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第245章 盛南伊,你得对我负责 男人蓦然一僵,幽深黑瞳落在她微张的唇上。 许是温度使然,唇色复红,娇嫩欲滴,像熟透的草莓,引人品尝。 她静静凝着他,安静温柔。 皮肤云朵般白皙,性情云朵般柔软。 红着眼,像纯情小白兔那样招人疼爱。 却也令人油然生出狠狠欺负她的冲动。 喉结上下翻滚,傅承屹克制着移开视线。 摘下脖颈上的小手,沉声道:“伊伊,不管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自己还是报复他,都不够理智。明天醒来一定后悔,我没必要冒这个险。” 他们的关系进展缓慢,可总算在向前,他不想功亏一篑。 盛南伊眉心微蹙,水汽氤氲的眸茫然又受伤,“所以,你不要我?” 哪怕傅承屹刻意挺直腰背,距离依然很近。 近到她吐出的气息,一再消融他的理智。 未等回应,盛南伊凑上来吻他。 她的唇比想象中还要软,还要柔,引人深陷。 眼底的血丝藤蔓一样,缠得他透不过气来。 她的吻技生疏了些,却并非不得章法,仿佛亲他早已形成肌肉记忆。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 双唇触碰间,男人早已溃不成军,一个“要”字哑在喉间。 他捧住她的脸…… 像哭闹的孩子得到梦寐以求的糖果,急不可耐地拆开糖纸,顾不上细细赏析,急着感触糖果上每一道细微的纹路,甜味慢慢激发至极致。 盛南伊今晚热情得不像话,痴迷、依恋、沉沦,像极了过去那个她。 傅承屹却深知她不是过去那个人。 游走在理性与感性的边缘,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室内,灯光昏黄,人影浮沉。 室外,月光朦胧,树影婆娑。 —— 一夜放纵,意识反而比身体更快苏醒。 盛南伊只觉分外疲惫。 像刚徒步穿越完沙漠,不仅滴水未沾,还手脚并用,浑身酸痛得厉害。 她撩开沉重的眼皮,在刺目的阳光下又闭起来。 再度睁眼,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男人的声音喑哑性感,“醒了?” 盛南伊没有跟他打招呼的心情,直接下了床。 脚踩地,疼痛钻心刺骨。 她身形摇曳,步履蹒跚。 身上套了件男士衬衫,堪堪遮到腿根,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纯白衬衫,点点红痕,叫人浮想联翩。 傅承屹瞳孔微缩,唇角浮起笑意,“已经给你洗过了。要换衣服的话,左侧衣柜。” 盛南伊打开衣柜,一整排女士衣衫,从内到外准备得很齐全。 一看就是蓄谋已久。 眼下,盛南伊只能当他是未雨绸缪。 纤白指尖轻轻扫过,她选了比较保守的白衬衫和半身裙。 也没避讳,就在衣柜前换。 主要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她多走几步去洗手间。 换好衣服后,盛南伊依然没有要寒暄客套的意思,径自往门口走去。 占据最佳观景位的男人眉梢眼尾的笑意瞬间聊无踪影,“盛南伊,你后悔了是不是?” 冷漠的背影给出肯定的答复。 傅承屹肉眼可见地慌,还带着点委屈,“所以现在觉得我无耻下流只会趁人之危,连个眼神都不给我了?我……我真是吃力不讨好。” 杏眸像被甘泉浸润过,澄明纯澈,眼波流转间,风情尽显。 她眼尾染笑,继续迈步。 傅承屹在接连的沉默中败下阵来,“行行行,那我送你回去。” 一晚回到解放前,又白折腾一顿。 傅承屹不满是真,不放心也是真。 谁料上一秒刚下床,下一秒眼前一黑,人一头栽了下去。 —— 病房。 望着昏睡的男人,盛南伊心有余悸,“医生,你确定他真没事?” 戴眼镜的男医生手持检查报告,“初步判断昏迷是因为疲劳过度所致。脑袋上的伤口虽然碰了水,但处理及时,没有感染,病人也没出现发烧的情况,不必太过担心。” “疲劳过度?” 问出口的一瞬,盛南伊顿觉耳根发热。 昨晚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轮番轰炸,难以驱散。 盛南伊撩一把头发,遮住红掉的耳朵,余光瞟着病床上那人。 完蛋! 她昨晚…… 盛南伊连忙上前,不动声色地把被子扯到下巴。 医生并未注意她的此地无银,盯着几个不正常的指标,蹙眉问道:“病人是否长期入睡困难?免疫力好像也不太好。” 年纪轻轻,人高马大,按理说不应该啊。 见他探究地看着傅承屹,盛南伊轻咳一声,“那个……他以前胰脏破裂过,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医生点点头,又安排了几个检查。 出门前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年轻人有热情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谁也不是铁打的身子。” 盛南伊:“……”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她昨晚是不是疯了? 还有,傅承屹是不是也太弱了? 无望地捂脸静默了一会儿,盛南伊打给林曕北,问傅承屹和盛南赫打架一事。 林曕北纠结片刻,全盘托出。 盛南伊攥着手机,心情复杂。 他们两个,明明最该一刀两断,却好像被命运越捆越深。 孩子都有了,现在再说老死不相往来是不是太晚了? 乐晞早上没见到她,打电话过来。 盛南伊想到吴妈在旁边,直截了当地道:“吴妈,傅承屹住院了,你帮他炖点汤送过来吧。我待会把医院和病房号发给你。” 两人昨天一句话都没说。 吴妈陪她很久,对她意义深重。 她没有赶走吴妈的意思,只想冷她几天表明态度。 怎奈眼下糟心事太多,她已分不出半分心思。 吴妈闻言,喜不胜收,瞬间来了干劲,“好咧!” 盛南伊:“……” 傅承屹生病这么让人开心? —— 傅承屹将近一点才醒,眼都没睁完全就要起身。 盛南伊冷漠脸,“都折腾进医院了还不安生。傅承屹,你到底行不行?” 傅承屹蹙眉,“我行不行,你不清楚?” “呵。”盛南伊冷嗤一声,“果然是男人,听不得不行二字。” 眼眸微眯,傅承屹望着在挂的水,神色了然,“我身体没问题,只是没睡好。” 自从去盛南伊外婆家那天起,他就没怎么合过眼。 “那就好好睡。”盛南伊抓起手机就要走。 下午两点,她约了凌天晔签合同,还剩不到一小时,赶回去正好。 傅承屹见她要走,立马捂着脑袋躺下来,一秒脆弱,嗓音都染了病气,“盛南伊,昨晚是你先动手的,你得对我负责。” 第246章 爸爸,你怎么比一个小孩还黏人 盛南伊回头,表情耐人寻味,仿佛在说:是我眼瞎了还是你脑子瘸了? 床上,柔弱不能自理的傅承屹摸着脑后的纱布皱眉,委屈巴巴,“你明知道我被你哥揍得脾脏破裂,免疫力受损,还给我脑袋上来这么一下,真想我死?” 盛南伊挺无语。 这是要讹上她? 他一米八七,六块腹肌,颇有心机,跟她扮柔弱演戏,合理? 演员自动代入角色,信念感极强,“我要有个什么意外,乐晞怎么办?” 怎么办? 她脸上有答案? 不对,她就是答案。 盛南伊弯弯唇,眸光潋滟,脸蛋白净美好,看起来很好说话。 傅承屹表演风格倏然收敛,很是大度地道:“行了,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内疚,也不用你负责,你心里有点数就成。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给我打包祥丰楼的八大件,我有点饿了。” 呵,饿了还这么挑。 祥丰楼乃砚城百年名店,八大件又是镇店名菜,相传是从清宫流传下来的,以工艺精细著称。 要提前预定,制作更是费时费力。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预定的。 盛南伊大抵觉得可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开门离去。 —— 盛南伊踩点赶回公司。 早上去医院太急,穿的还是昨晚的拖鞋。 她在迟到与着装太过随意之间纠结几秒,选择了后者。 一路上,盛南伊尽量把步子踩得大气稳重。 小赵盯着自家老板脚上的小猪佩奇拖鞋,视线一阵恍惚。 琢磨几秒后顿悟:这可能就是上位者的松弛感吧? 门一开,两家公司一群男高管齐刷刷起立,恭迎,“盛董,下午好。” 盛南伊颔首示意。 她今天不带妆,天生丽质无处藏匿。 冷白皮清透娇嫩,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清纯许多。 一双美眸却清冷逼人,让人无法直视。 全场只有一人明目张胆盯着她看,目光赤裸。 凌天晔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与昨日判若两人。 戴了副金丝眼镜,藏起狭长邪性的眸,正经得很。 大概很久没参加户外运动,皮肤白了不少,也清瘦了,少了傻气,也没了戾气。 此刻盯着她,眸光稳重内敛,隐约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有生之年,还能将凌天晔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甚是有趣,盛南伊微微勾唇。 她向来直白,更没精力寒暄,开门见山地问:“合同准备好了?” 一句话让凹半天的凌天晔如梦初醒,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递上合同,煞有介事地轻咳一声,“还是原先的那份,不过关于合作,我们是否要从长计议?” 两家原先合作建立在势均力敌的基础上。 现在凌家被傅承屹明里暗里搞得日渐式微,盛世压价也是应该。 盛南伊扫一眼合同,递给林曕北。 林曕北逐字逐句地在看起来。 盛南伊沉默,众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更不敢妄言。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凌天晔带的人各个坐立难安,冷汗频频。 他们几乎一整年活在被毁约、抢订单、合作受阻的阴影下,早已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 昨天收到消息来盛世谈合作,还以为盛南伊慈悲大发。 结果对方明显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穿双拖鞋就来了,士可杀不可辱!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辱就辱了吧。 毕竟盛南伊本身就是个狠角色,又和傅承屹整出个孩子。 一个人已经让他们吃不消了,这男女搭配,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事人之一浑然不觉对方心思,瞥了眼亮起的手机,拿起来看。 是另一当事人发来的微信——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难伺候的人,不一定要八大件,随便买点也成。】 【盛南伊,你是去买饭了吧?】 【其实也没必要亲自去买,这种小事护工就能做,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讲。】 【盛南伊,我头疼,你昨天给我抹的是正经药膏么?】 【盛南伊,医生让我做全身检查。】 【盛南伊,你人呢?】 …… 昨天的药膏正不正经她不清楚,昨晚下手大概狠了点。 给他砸坏脑子了。 原来脑子坏了的傅承屹这么无聊幼稚。 盛南伊红唇微勾,把他设为免打扰。 凌天晔安静异常。 只是与别人不同,他安静地盯着盛南伊。 她一如既往,冷淡疏离,然而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觉察出区别。 她由内而外散出一股恋爱中的娇媚。 而那嫣红欲滴的唇,微微泛红的眼尾,细微动作时隐约可见的红痕……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想。 凌天晔蠢蠢欲动的心被铁手攥住,窒息绝望。 她勾唇的弧度微小,笑意却直达眼底。 那是对他不曾有过的,独属于某人的笑容。 凌天晔倏然攥拳,险些压制不住质问的冲动。 林曕北看完合同,对盛南伊点点头。 盛南伊把合同递给小赵,“重新打印合同,盛世让利五个百分点,改完拿来给凌总。” 小赵领命而去。 凌天晔那边的人瞠目结舌:真的有天降馅饼? 凌天晔攥紧的拳头忽然松开,费解茫然。 盛南伊微微一笑,嗓音清冷慵懒,“回去转告凌董,我们两家可以升级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签约仪式就放在贵公司周年庆上,办热闹一点,多请些记者。 我今天还有点事,合同你签好之后让小赵拿给我。高总,你招待一下。” 高总,“是,盛董。” 盛南伊施施然离开。 凌天晔又凌乱了,看向林曕北。 林曕北摊手,表示一无所知。 —— 上午十点,阳光大喇喇地穿透玻璃窗,给冷清的病房添了暖意。 乐晞靠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闭目养神的男人突然睁眼,又看一遍手机。 新消息不少,没有某人的。 信号满格,关机重启,还是没有。 瞅一眼沙发上的小不点,“乐晞,问问妈妈忙不忙?” 怎么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从昨天起,他发了不下上百条微信,还打了几十通电话,统统没有回应。 没被拉黑啊! 黑白分明的葡萄眼郑重看他一眼,乐晞乖巧地拨出电话,“妈妈,你在忙吗?” 对面传来温柔耐心的嗓音,“宝贝,妈妈在开会呢!” “好的,那妈妈你忙吧,拜拜~”乐晞乖巧地挂断电话。 听到声音连忙下床的男人一脸郁结,“这就挂了?” 他还没说上话呢。 乐晞大大的眼里有无语闪过,“爸爸,我一个小时打过三次电话了。你怎么比我一个小孩还黏人?” 傅承屹眉头不受控地跳了跳。 他这几个月还是教了乐晞太多。 小家伙吸收得好,成长过分迅速。 削苹果的吴妈抽了抽嘴角,到底没有笑出声。 “吴妈,你也笑我。” “傅少爷,小姐今天有个论坛,一整天的会。” 监控显示,小姐彻夜未归,那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但小姐刚闹过一回,她不想趟这浑水,严词拒绝了傅承屹让她帮忙打听的请求。 谁知半小时后,盛南伊拎着食盒走进病房。 打包袋上赫然印着“祥丰楼”三个大字。 第247章 盛南伊,我饿 金灿灿三个字,宛若强光直射,能驱走所有黑暗。 傅承屹黑瞳倏然转亮,瞬间从病床上爬起来。 心跳乱了节拍。 盛南伊表情淡定,把打包袋放在桌上,“你们还在啊,一起吃吧。” 刚好打包的东西多,两个人也吃不完。 乐晞跑上前找盛南伊要抱抱。 说时迟那时快,吴妈三下五除二把沙发上的玩具一收,牵着乐晞就往外走。 笑呵呵地,“不了,乐晞刚才吵着要吃麦当劳,我先带她去了,还没到饭点,正好不用排队。” 乐晞:“……” 她这个工具人很好用吗? 几家欢乐几家愁。 那边乐晞扁着小嘴巴被带走。 这边傅承屹一把扯掉输液管上前走去。 盛南伊面无表情地扫一眼输液袋,“还没输完。” 傅承屹从后面搂住她的腰,“真正有营养的来了,谁还要输什么葡萄糖?” 盛南伊:“……” 不知道该不该对号入座,只能冷嗤一声,“无聊。” 环住她的手臂骤然收紧,男人下颌抵住她的肩。 盛南伊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也便懒得挣扎了。 带着大型人形挂件,往床头柜艰难挪动。 拿出棉球压在他冒血珠的手背上,“自己按五分钟。” “你按。”他的唇紧贴在她耳边。 嗓音低沉蛊惑,热气喷薄而出,带来一阵酥麻感,她禁不住颤栗。 没好气地道:“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 “不是。”傅承屹回得干脆,低笑,“你明明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不回消息不接电话,看似无情,却备好饭菜送来。 “还很懂欲擒故纵。” “傅承屹!” 羞中带怒,仿佛下一秒暴雨突至。 然而,一片风平浪静。 她甚至专注认真地给他压着棉球。 五分钟,有时很长,能做的事很多。 傅承屹全身上下没一处闲着。 每每她要反抗,他便说:“免疫力低下,会影响凝血功能。” 言下之意,她不按,他会出血不止。 半推半就间,午饭最终没吃上。 傅承屹却有幸品尝到人间至味。 密密麻麻的吻由红唇落在她细白的脖颈上,舌尖舔舐。 灼热的呼吸裹着色气,游走在微微泛红的肌肤上,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嘈杂的午间,她甚至能听到他吞咽的声音。 理智上想要反抗,实际上呼吸逐渐同频。 直到温热的手掌一路煽风点火,盛南伊身体一僵,紧张出声,“傅承屹!” 骤然睁开的眸,水雾朦胧。 “伊伊,我饿。”墨色翻涌的眸,一并映出她的情迷,他在她唇上轻点,“你也是。” 漆黑的眼从脸上扫过,咬住她嫩芽般柔软的耳垂,含吮缠绵。 她在他身下颤栗,“傅承屹,这是在医院。” 喑哑的声音响在耳畔,“这不正是你追求的那种刺激,还是必须有套护士装?嗯?” 脑海中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 刚偷食完禁果那会,她食髓知味,经常弄些清凉的小衣服去勾他。 没想到多年前的回旋镖最终还是正中眉心。 盛南伊羞到极致,面色酡红,酒醉一般。 她一遍遍重复着“不可以”,却在男人放肆逗弄下逐渐微弱,化作撩人的呢喃低语。 傅承屹凝着她这副乖顺的模样,薄唇勾了勾,将她一双手环上他的颈。 外面,日头慢慢攀爬。 里面,温度节节攀升。 阳光倾泻,人影交叠。 …… “砰砰砰——” 有力的节奏叩门,冒冒失失的小护士推门而入,“傅先生,您的药……” 盛南伊紧张至极,指甲狠狠陷入男人脊背。 分贝骤降,细若蚊蝇,“您、您的药待会送过来。” 小护士“砰”地一声关门,落荒而逃。 门外,有人笑道:“小李,有鬼在追你吗,跑那么快。” 小护士欲哭无泪:宁愿遇到鬼,谢谢。 门内,有人惊魂未定。 也有人笑容戏谑,咬她耳垂厮磨,“放松点,你这样我可坚持不了多久。” 经此一遭,盛南伊哪里还有兴致,傅承屹却不依不饶,“盛南伊,你这样可不厚道,前天晚上我可是……” 盛南伊赶紧捂住他的嘴,只能任他予取予夺。 渐渐地,两人仿佛飘在软绵绵的云海,共同沉沦。 …… 下午的论坛,她需要上台,傅承屹终归没折腾多久。 只是衬衫与半裙没能幸免于难。 从洗手间出来时,盛南伊的脸由红转黑,紧拧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会议还有不到一小时,路程也得半小时,现在要人送衣服都来不及,她根本没、法、出、门。 傅承屹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她的窘迫,一边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打开食盒。 盛南伊气得想打他。 “砰砰砰——” 门又被敲响。 盛南伊躲去洗手间。 傅承屹前去开门,还是刚才的小护士,低着头把挂烫机一塞,红着脸跑走。 一声低笑从喉间溢出。 盛南伊悲愤交加,“你还有脸笑?” 傅承屹动作利落地锁门、开灯、拉窗帘,把自己的衣服扔给她,“脱衣服,我给你熨,你去吃饭。” 盛南伊心里懊恼,食不知味。 傅承屹眉飞眼笑,心旷神怡。 动作慢条斯理,姿态轻松优雅,和方才的禽兽判若两人。 盛南伊越看越气,食不下咽。 傅承屹却一直烦她,明知她赶时间,趁她穿衣服的空隙还要喂饭,“虽然刚才辛苦的是我,但你也消耗了不少,不吃饭下午哪有力气干活?”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盛南伊简直气竭。 “来不及补妆么?”他又往她嘴里塞了条鸡肉,一本正经地说,“嗯,其实不化妆更好看。” 盛南伊嘴巴要咀嚼,手要系扣子,只能用空闲的眼睛表达不满。 傅承屹眼底铺满笑意,温柔宠溺。 真美。 连瞪他的眼睛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娇媚。 傅承屹按住她的后颈又一次吻下来,吻得急切热烈,在她唇瓣上放肆掠夺。 气得盛南伊直咬他。 他却义正词严,大言不惭,“给你嘴唇上点色,更美了。” 盛南伊抓起手包夺门而出。 傅承屹指腹摩挲着嘴唇,扬起的唇角久久不下。 —— 下午五点,砚城沉醉在三月底的暖风中,香气撩人。 低调奢华的宾利车中,盛南伊靠在座椅上阖着双目。 包里的手机震响。 几分钟后,病床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惊醒男人的美梦。 看到来电显示,舒展的眉宇盈满笑意,刚醒来的嗓音低哑磁性,“想我了?” 对方暴怒:“傅承屹,兵器谱上那么多兵器你不练,你非要练剑是吧?触景生情,你只配占俩字。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之人!你怎么这么恶心下作!卑鄙无耻不要脸……” 劈头盖脸的责骂瞬间驱散了睡意。 傅承屹未作辩解,手机联网点开热搜—— 第248章 两人因密会再上热搜 #盛傅cp果然难分# #盛傅复合在即# #前女首富半夜与男邻居共度春宵# 爆料言简意赅,却精准大胆—— 【惊!前女首富盛南伊竟与前夫傅承屹在隔壁私会,并在客厅激战四小时!】 配图更是生猛—— 客厅楼梯前,男人横抱女人正欲迈步,一条薄毯堪堪遮到大腿根,怀中女人只留乌发与小腿,引人遐想。 傅承屹眯了眯眼,清俊脸庞墨色快速游走。 两人这些年新闻上得齐全,豪门狗血、婚恋家庭、财经、社会、法制……应有尽有,一个不落。 同为受害者,还要面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 傅承屹只能轻呵,“盛南伊,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爆出这种新闻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就算我要把你在我那里过夜的消息弄个人尽皆知,需要自我牺牲那么多?” 要不是披了那点薄毯……他和在公众面前裸、奔有什么区别? 对面冷讽,“谁知道你,搞不好你有暴露癖,搞不好你故意给自己泼脏水……” 傅承屹简直要气笑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至于下作至此吧? 让公司几万人看我半裸照,我去公司不尴尬? 让乐晞背后被人指点,我会不心疼? 让你丑闻缠身,我能无动于衷?” 盛南伊当然生气,却没气到丧失理智。 她当然明白不该怀疑傅承屹。 他一向行事谨慎,那晚又是她主动。 可满腔怒火找不到发泄口,傅承屹正好堵在枪口,不朝他射击似乎说不过去。 因为新闻足够恼火,评论区更毁三观。 对两人态度大相径庭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对傅承屹几乎清一水地舔—— 【?】 【??】 【???】 【你们都不说是吧,那我也不说了。】 【楼上的你们是戒过du吗?这都能忍?这腿这胳膊这若隐若现的臀部线条,我先舔为敬!】 【刷到这条是我辛苦上班摸鱼应得的!啊,这该死的美味,彻底洗去我一身班味!】 【不得不说,这条薄毯真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好se好喜欢!】 【当代大卫!还是会行走的那种!】 【不是,这都十分钟了,还不放视频吗?我记得我去看大卫能360度观摩!】 【借一部说话!】 【奋斗的意义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不怪某人恋爱脑,富婆确实吃得好!好家伙,照片上还有时间,这、这么持、、久?】 【年轻体壮的高富帅哥哥,看我,我不怕累,不用抱,还会自、己、动!】 …… 对她—— 【前段时间谁说不会复婚的来着?打脸了这不是。】 【早就打肿了,她哪来的脸整天出来蹦跶?】 【复婚是不可能复婚的,但男色当前,她只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 【呵呵,清醒的恋爱脑就是给渣男隐秘生子,半夜送上门找睡吗?】 【还当选优秀青年企业家代表,盛南伊你不只给女性丢脸,还给国家抹黑!呸!】 【妈的,最烦装13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的好恶!】 【独立清醒大女主,请问她独立干成过什么事?只是幸运地出生在罗马。】 【同意,听说脾气超差,不知道那场直播为什么能解读为真性情。】 【超级无敌恋爱脑,还是黑心的,两场人命官司都跟抢男人有关。】 …… 傅承屹冷眼扫过评论区,眼底划过一抹狠戾。 手机开免提,下床取来电脑,修长的手指飞快操作起来。 语气越发耐心,“伊伊,你也给我点信任好不好?哪怕不信我的人品,至少信任我的智商。我如果公开,不会用这么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方式。 你我都清楚那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在你的伤口撒盐,也不允许我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这个态度倒让盛南伊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其实她不是真的怪傅承屹,也明白抱怨没用,“那……我先挂了,我和公司商量下怎么公关。” 听到那边的车声,傅承屹沉声问:“还在路上?” “嗯。” 手指敲下一堆代码,成功调出盛和天际门口监控。 已经有不少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在蹲守了。 他眸光一暗,“先别回家也别去公司,现在都有记者。让小白开车带你在外面兜一会儿,放松下心情,这件事我来处理。” 盛南伊想都不想就拒绝,“我又不是没公关团队。” 傅承屹态度强硬,“这和一般绯闻不同,你和你们公司都不宜出面,听话。” —— 谁也没想到今天的吃瓜群众不只有大瓜吃,还人均几亩瓜田,能吃个不亦乐乎。 一条豪门秘闻,引发娱乐圈的大动荡。 在接下来半小时内,热搜空降整整十个娱乐圈大瓜! 隐婚、出轨、私生子、嫖·娼、pua、偷税漏税……个顶个保熟。 一半为当红流量,一刹那掀起舆论热浪,几度造成微博瘫痪。 与此同时,盛傅相关的新闻被压,甚至查无此人。 对此,吃瓜群众纷纷表示—— 【不愧是资本的力量!秒删秒黑。】 【虽然但是,姐妹们,我现在真的好快乐!我比瓜田里的猹都忙!】 【我也!上蹿下跳,吃不过来,真的吃不过来!】 【阿本和沐鱼的粉丝撕起来了,姐妹们快去围观!】 【打起来,快打起来啊!】 …… 傅承屹是个狠人,狠起来连自家旗下艺人的料都爆。 下手稳准狠,效果显著,盛南伊的公关团队终究没有派上用场。 全城记者忙疯了,根本不知该蹲哪个点。 稍加权衡,盛和天际门口蜂拥而至的记者接连离开。 收到消息的小白趁机从小区侧门开进去。 盛南伊没被记者蹲到,却也没能幸免于难。 坚守在吃瓜第一线的某人,“那什么……别的不说,这张照片挺有氛围感的哈~光线昏黄,半截毛毯,要遮不遮,要露不露,欲语还休,欲拒还迎……” 盛南伊无语,“和筱莹,这就是你的胎教?” 和筱莹指尖不断放大照片,笑靥如花,“那必须的,我女儿从出生起八卦管够,准能赢在起跑线上。 伊伊,偷拍贼这审美不错,你不觉得有种朦胧美吗?啧啧,不去拍文艺片简直埋没人才……” 盛南伊满脸倦容,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揉按太阳穴。 对面显然不在同一画风,声音雀跃,“你知道吗,我听说新闻的第一时间,义愤填膺,甚至想为你亲自去插那个该死的偷拍贼两刀!” 盛南伊随口接,“但是?” 和筱莹干笑两声,“但是吧,可能因为我怀孕了,油然生出母性光辉,尤其在看到照片后,我非但不痛恨偷拍贼,甚至还有点同情他。 你看这个角度吧,似乎是从高处拍的,还挺辛苦的。而且他多能忍啊,四个小时,那可是整整四个小时啊!” 第249章 临睡前傅承屹突然闯进来 说到动情处,慷慨激昂的声音差点掀翻屋顶。 和筱莹突然握拳凑近话筒,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什么,伊伊,傅承屹体力真那么好?他没吃药?不是听说男人体力巅峰在二十岁左右么?” 盛南伊一脸绝望地挂断电话。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 她是不是该庆幸爆料人人品还成,至少没爆出她疯狂的那部分? —— 另一边,被挂电话的和筱莹兴致不减,反复欣赏保存下来的照片。 放大缩小,缩小放大。 啧啧,怎么看怎么好看。 傅承屹果然不只有颜值和智商,这身材……难怪能吃定伊伊。 倏地,一张幽怨脸冒出来,“宝宝,你是在我们家、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人的裸·照、还露出这么猥琐的笑容吗?” 和筱莹没所谓地摆摆手,“话不要说那么难听,我只是单纯欣赏美好的事物。你瞅瞅,画面感多强,这要是送去评选,搞不好能拿第一名。你看傅承屹这个跟腱线条多完美……” 白净的手指点着屏幕,手臂突然一湿。 和筱莹抬头,陆斳珩已哭红眼,“宝宝你嫌弃我了是不是?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又来?! 和筱莹呵呵笑着扣上手机,环住他脖颈,瞪大眼睛释放真诚,“我只是吃瓜而已,充其量为朋友高兴一下,毕竟那方面的和谐也很重要。” 陆斳珩闻言更悲愤了,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砸落。 “难道我们不和谐?还是说我没有傅承屹持、、久?” 和筱莹侧过头小声嘀咕,“不然呢?” 傅承屹瞧着冷静自持,结果大开眼界。 那个时长,会要人命吧? “呜呜……”陆斳珩瞬间挥泪如雨,“你果然不爱我了,你果然嫌弃我了。” 和筱莹一个头两个大,“陆斳珩你没完了是吧?” 到底是谁在怀孕啊? 家人们谁懂啊。 明明吃苦受罪的人是她,可她整天能吃能睡精神振奋。 反而陆斳珩有了莫名的妊娠反应,又是要吐又是爱哭,情绪脆弱得一批。 几乎每天都要她这个孕妇来哄。 吃瓜带来的好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双手环胸,板着面孔盯着他。 陆斳珩越发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说,眼泪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陆斳珩颜值顶多算个中上,可哭得双眼通红时,属实有点性感又可爱了。 像受了委屈的小狼狗。 和筱莹眉眼逐渐舒展,抬手摸摸他脑袋,嗓音温柔,“陆斳珩,你是不是傻?连傅承屹的醋都吃?” 不说别的,那可是盛南伊的男人! 就算不是好朋友,她也不敢碰盛南伊的男人啊! 泪水打湿睫毛,陆斳珩可怜巴巴地凝着她,默默拿起她的手给自己擦眼泪,抽抽搭搭地,“反正你就是不能看傅承屹。” 傅承屹,他的一生之敌,命中克星。 和筱莹忍俊不禁,愉快答应,“好,我现在就删照片。” 当场删除,“这样行了吧?” 陆斳珩哼唧,“云盘的呢?” 和筱莹:“……” 吃瓜乐趣全剥夺? 虽然不情不愿,和筱莹还是当他面删除备份,清空浏览痕迹。 陆斳珩这才满意地点头,顺势扑进和筱莹怀里,声音黏糊糊的,“老婆,你说是我身材好还是傅承屹身材好?” 和筱莹双目一闭,心如止水,“你。” 不走心的回答,却很好地安抚了他。 过了几秒,陆斳珩又问:“那我和陆晨飞哪个更持、、久?” 和筱莹:“……” 她都离婚多久了,有什么可攀比的? “嗯?”陆斳珩如临大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全部心思。 “你。”和筱莹这次回答明显更走心,只是眸光稍冷,“陆斳珩,陆晨飞时不时就去偷吃,你觉得他还能及时回来交、公、粮吗?小醋怡情,老醋伤心,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再听到这个名字。” “老婆我错了。”陆斳珩小奶狗小狼狗同时附身,先是可怜巴巴地道歉,忽然欺身而下,上下其手,狂亲一通。 —— 睡前,盛南伊靠在床头翻旧相册。 这两天被闹得她都没细想过伯父变生父的事。 这是一本全家福。 每年过年吃团圆饭时都会拍,从盛世清出生记录到爷爷过世那年。 后面13张有她母亲的身影。 她从小便知,爸爸去风城演出时对妈妈一见钟情,展开热情追求。 差不多时间,爷爷生病住进妈妈实习的医院,妈妈也同家人结识。 自从知道那个可怕消息后…… 曾给她爱情启蒙和带来无限憧憬的浪子为爱回头的浪漫爱情故事,蒙了尘、降了霜。 她甚至不敢去想为妈妈付出所有的爸爸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每一张照片,盛世清都温润儒雅,淡淡笑着,好像没有算计没有阴谋。 可她母亲全都拘谨不自然,和在单人照或一家三口的照片里神态截然不同。 她早该发现的。 从小就听豪门恩怨,她却可笑地以为自家没有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就成了例外…… 遐想间,房门突然被推开。 一身家居服的傅承屹闯进来。 盛南伊赶紧抹了下脸颊,冷声问道:“你不是在医院吗?” 犀利黑瞳探测仪一般扫过她的脸,落在床头的相册上,微微眯了下。 傅承屹往床边走来,缓和了神色,“昏迷只是睡眠不足,不是身体不好,没必要久待。” 盛南伊垂眸,神色淡淡,“还敢来?不怕被拍?” 傅承屹坐下,不动声色地把相册放到书架底部,语气散漫不羁,“第一个敢偷拍的尚且能称之为愚勇,第二个就是纯粹的愚蠢,真当我吃素的?” 盛南伊冷嗤一声后沉默。 傅承屹往床中央靠了靠,“是砚安传媒旗下一个小杂志社的记者,躲在门口香樟树上拍的,我院内的监控拍到了。” 盛南伊蹙眉,“打算怎么处理?” “当然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然还以为谁都能惹。” 傅承屹眸底划过一抹阴狠。 盛南伊莫名紧张了一下,“你……你该不会……” 傅承屹俊脸倏然逼近,鼻尖碰碰她的,“傻伊伊,合法的手段也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四目相对,她很崩溃。 要往后退时,却被男人扣住后脑勺。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来势汹汹,霸道野蛮。 湿热的触感直达神经末梢。 盛南伊整个人都绷紧了,下意识推他。 反被攥住手腕,他倏然睁眼,眼底克制的欲、望喷薄欲出。 第250章 最重要的是,我免费 盛南伊猛地咬他下唇,趁机推开他。 杏眸怒瞪,“你再这样,我让小白把你揍一顿扔出去!” 傅承屹被推开三五公分,也便停在那儿,不进不退,凝着她笑。 “你以为我是突然长了双翅膀飞进来的?” 盛南伊咬唇不语。 能进房门是因为她没有锁门的习惯。 能进院门则是因为小白主动放行了。 这几个人,前几天才得了教训,又得意忘形。 沉思间,傅承屹摸上她的腰,不轻不重地捏了两把,“我们是不是有些事还没做完?” 盛南伊晃神。 傅承屹倏然靠近,紧贴她耳根,“毕竟中午场所有限,又被打扰,影响发挥。” 盛南伊咬牙切齿,“傅承屹,你别得寸进尺!” 傅承屹挑眉轻笑,“我不是得寸进尺,我是得寸进丈。” 盛南伊一脑门问号。 他坏心地朝她耳朵眼吹气,“毕竟我比较长。” 盛南伊:“……” 白皙小脸瞬间染了颜色,“傅承屹,你正经一点。” 傅承屹下颌抵在她肩上,细嗅发香,嗓音发哑,“哪有几个正常男人这个点是正经的。” 一句话噎得盛南伊无力反驳,撇撇嘴,“你傅承屹从来不随大流,必须做特立独行的那个。” 傅承屹笑得很浑,“晚了,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我很正常,特别正常,超乎寻常的正常。” 盛南伊无语拧眉,“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他下午的话还历历在目,说上这种新闻对他有什么好处。 现在怎么还洋洋得意起来? 傅承屹回得坦诚,“嗯。远超平均时长。” 盛南伊有被无语到,冷冷牵唇,拍拍他的脸,“那你真的好棒,去会所一定能当头牌吧?” 她以为他但凡要点脸,都不会再大放厥词。 谁料傅承屹乐在其中,“那盛董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会点我吗?” 盛南伊笑不出来。 温热的指腹在她锁骨处流连,引发一阵颤栗,她偏过头去不看他。 “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提升顾客体验,拉拢回头客。 请问盛董对我过去的服务还满意吗?今晚要不要体验升级?” 灼热气息喷在颈上,一股酥麻瞬间袭遍全身。 盛南伊紧紧咬牙,给他一记白眼,“不怎么样。我都去那种地方了,就不能找个更年轻的?” 他的指腹一路向上,挑逗一样捏她耳垂,“我也不老,关键我干净。” 盛南伊已经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了,打开他不听话的手,却被抓着亲。 他一根根吮吻她的手指,“伊伊,我技术不比他们差,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随叫随到,服务态度好,最重要的是,我免费。” 盛南伊气笑了。 “傅承屹,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没底线?” “那你喜欢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 “你就是口是心非。” 傅承屹揽住她的腰往后一拖,盛南伊被放在床上。 来不及挣扎,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 长指在床头开关上一按,只余一盏壁灯。 灯光昏黄,气氛暧昧。 他深邃的眼瞳凝着她,“不喜欢的话,中午怎么会同意?那晚怎么会缠着我不放?嗯?” 许是光线太暗,视觉上的缺失放大了其他感官的体验。 她总觉得傅承屹最后故意拉长的“嗯”字蛊惑意味极强。 好似擂响她心跳的鼓点。 盛南伊耳根发热,嘴上硬得很,“那是……那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一个身体正常的女人,被挑逗了同意也很正常。” 她索性破罐破摔,反正现在光线昏暗,他也看不出她在脸红。 傅承屹低笑,“所以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是不是?” 低头含住嫩芽般柔软的耳垂,嗓音发哑,“今晚会更快乐。” …… 翻看画册的不痛快很快溺毙在这场抵死缠绵中。 不知今夕何夕,盛南伊沉沉睡去。 —— 凌晨五点多,她在男人怀中惊醒,猛地推他,“傅承屹,怎么还在这里?” 傅承屹睡眼惺忪,“嗯?” 盛南伊调子柔柔糯糯,态度却坚决,“怎么,你出厂时是个残次品啊,没安装gps,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吗?” 傅承屹知道她在内涵睡前说的那番话,但笑不语。 盛南伊不想被家里人看到傅承屹在这里过夜,非要他走。 傅承屹从枕边拿起手机,有模有样地看,“我这不是一直在等消息嘛,不小心睡过去了。” 两条手臂牢牢圈住她,怕她不信,还把手机递给她看。 屏幕上是程斌的消息:【傅总,东西已到手,还能吐。】 傅承屹耐心解释,“那个记者蹲树上拍的东西都拿到了,不用担心外泄。 之后不管有没有幕后主使,都走诉讼,让他们赔个倾家荡产,把牢底坐穿。” 他在她耳边轻语。 声线低沉悦耳,摇篮曲那般安心。 盛南伊睡意朦胧,“嗯,那让林曕北配合你。” 傅承屹亲她脸颊,“不用,女人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再无辜也会被异样看待,我不想你再被讨论。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傅承屹薄唇勾起,眸光深邃,轻轻在她肩上落下一个吻。 —— 再度醒来,已近十点。 盛南伊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 傅承屹不在。 高高悬起的心回落。 尚未落地,开门声伴着一道低沉戏谑的嗓音传来,“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看来昨晚是累着了。” 很好,睁眼便是绝望的一天。 她是无意中开启地狱副本了吗? 现在回去重睡还来得及吗? 她没好气地问:“傅承屹,你怎么还不滚?” 傅承屹还穿着昨晚的家居服,手里多了个盒子,笑得散漫,“你就别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了。 这个家里,除了乐晞,谁不清楚我们是怎么回事?” 盛南伊:“……” “是吴妈没有老姐妹,还是小白几个没有兄弟亲朋?就算他们都没看到新闻,别人就不会来打听?” 傅承屹扔下这句便走进洗手间,打开剃须套装,洗脸、涂剃须膏。 盛南伊气冲冲过来,见他有条不紊地操作,瞬间怒气值拉满,“傅承屹,你都回过家了,为什么又来我房间洗漱?” 傅承屹慢条斯理地抹剃须膏,睇她一眼,“我都免费给你睡了,对我别那么小气,我省点水费攒攒老婆本不行吗?” 第251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洗手间明亮的光线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 每一寸都那么精致,每一寸又都那么不要脸。 盛南伊捏捏自己的眉心,勒令自己平静,笑着提供建议,“我现在要用洗手间,你可以去客卫。” 傅承屹贴心地往一旁挪,给她腾地儿,态度十分和善,“洗手间这么大,站两人正好。不过换成双人洗漱台更方便,一会儿我帮你联系工人?” 笑容弧度更大,眸光更冷,“傅先生,这里姓盛,还轮不到你做主。” 傅承屹在她牙刷上抹上牙膏递给她,一脸殷勤。 盛南伊白他一眼,开始刷牙。 镜子里,一个刷牙,一个剃须,画面莫名和谐。 他笑意弥漫,她低头不语。 盛南伊擦干脸后要涂护肤品,伸去拿肌底液的手却被拦住。 男人猛地一拽,人撞进结实的胸膛中。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落下。 来得猝不及防,她几乎失去平衡,往后仰着朝洗手台倒去。 出于本能,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才堪堪保持平衡。 这个吻和前几天的都不同,温柔、热烈、绵长。 盛南伊被吻得缺氧,大脑晕乎乎的,好似陷入柔软的云朵里,身体轻飘飘的,总感觉自己往下坠,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双手越勒越紧。 女人柔软的身子瘫软如泥,傅承屹只觉下腹一紧。 一股亢奋在血液快速涌动,传至四肢百骸^ 傅承屹突然松开她。 又是猝不及防。 盛南伊抬起空茫的小脸,眨眨水汽氤氲的眸,嫣红饱满的唇瓣微张。 傅承屹眸色发暗,哑着嗓音,“盛南伊,你别勾我,我没那么好的定力。” 昨晚是没做几次,她就哭着喊着不要了。 结果一大清早就勾他? 体力这么快恢复好了? 从他眼里读出些不一样的内容,盛南伊恨不得拒之千里。 瞪他的那一眼又是生气又是嫌弃又是委屈又是羞怯,“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傅承屹一双桃花眼漾笑,俯身轻语,“要我负责?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大可不必。”盛南伊拒绝明确,“傅承屹,你别想太多,又不是传统社会,你情我愿的发生点什么很正常,走不到那一步。” 傅承屹故意忽略某些字眼,挑眉笑道,“我想多?确定?” 她点头。 “行。”傅承屹点点头,走出洗手间。 这个反应出人意料,却也让人喜出望外。 她冲完澡出来时,傅承屹还没走,拿着手机站在窗边打电话。 她从衣柜拿了身衣服去洗手间换,门还没关,某人如影随形。 “前几天还当着我的面直接换,今天在自己卧室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凑她极近,低哑的调笑声让人直起鸡皮,“在熟悉的环境里,是不是格外害羞?” 盛南伊扬手便去打他,被傅承屹抓住手腕。 “看来还有力气,今晚继续?嗯?” “傅承屹,认清自己的定位,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是吗?”傅承屹漫不经心地应,修长好看的手指扯着领口,低声笑,“就怕有些人嘴硬,身体却太诚实。” 家居服不比正式衬衫,纽扣松散多了,随便一扯,扣子散开几颗。 纵横交错的牙印、吻痕、抓痕……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白皙的皮肤上。 盛南伊呼吸一窒,跟着脸颊泛红。 傅承屹直接露出半个肩头。 杏眸死死盯着清晰可见的牙印上,女人茫然错愕。 牙印密密麻麻,有些结痂,有些鲜红。 盛南伊咬了咬唇,她没想到自己……习惯那么差。 更没想到会咬得那么用力。 要说那晚疯狂到失去神智,昨晚多少带了点报复的意思。 盛南伊现在的脸堪比打翻的调色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 傅承屹欣赏着她精彩纷呈的表情,谑笑道:“没想到几年过去,盛董玩得比原先还野,又会咬人又会挠人,还……” 羞愧难当,盛南伊猛地推开他,拿着衣服去了乐晞屋里换好,而后跑去餐厅。 因为昨天的事,吴妈没让家庭教师过来。 乐晞坐在餐椅上,正在看平板,听到声音回头对她甜甜一笑,“妈咪,早安~” 盛南伊眉头一挑,“早安宝贝,为什么突然喊我妈咪?” 话音刚落,平板里传来一道亢奋的嗓音,“姐,人家言情小说里宝贝都喊爸爸妈妈为爸比妈咪,你们也得紧跟潮流。” 盛南伊望着屏幕里明媚的一张脸,“郁宁晚?” 郁宁晚点头如捣蒜,还对她挑眉又眨眼,“姐,那什么,起挺晚的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呵呵,懂了。” 她说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盛南伊差点两眼一闭背过去,冷着脸坐下来吃早餐。 傅承屹紧随其后出现,从屏幕里一晃而过。 一想起那晚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在书房待了大半夜,郁宁晚就有点打怵。 虽说傅承屹没对她做什么,事后也解释了个两三句,却没完全消除她的心理阴影。 出于存在但不多的礼貌,郁宁晚弱弱喊了声“姐夫”。 一声姐夫无形中拉近了两人距离。 傅承屹不仅回应了他,还紧靠乐晞,始终出现在视频画面中。 郁宁晚胆子大了起来,旺盛的八卦欲逼退苟延残喘的心理阴影。 她笑得很狗腿,“姐夫,那什么,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要不是我那天给你投赞成票,你进展能这么顺利吗?” 傅承屹好说话地表示,“嗯,记你一功。” 郁宁晚眉飞色舞,“姐夫,口头感谢可配不上你的身份和身价。我上次说的阿本演唱会的门票……” “安排。” “谢谢姐夫,姐夫你人真好。” 忽又想起什么,郁宁晚笑容僵在脸上,“姐夫,阿本被爆料隐婚生子,他演唱会还能开吗? 不对,他不是你旗下的艺人么,怎么会被拉出来挡枪? 姐夫,这不会是你的手笔吧?虎毒还不食子呢,姐夫你怎么能这么做? 啊,我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暴击,姐夫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 姐夫……” 悲愤凄凉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视频被挂断,平板被放回桌上。 对上乐晞茫然的目光,傅承屹神态自若,“古人教导我们,食不言寝不语,意思是吃饭睡觉应该专注,不要闲聊。” 乐晞无语,“可是爸比,我没有像你和妈咪一样赖床到十点钟才起耶,我现在也不需要吃饭啊。” 傅承屹呵呵一笑,“爸爸妈妈晚起,是因为在屋里有事要……” 正在喝粥的盛南伊重重咳嗽一声,给他一个眼神警告。 傅承屹立即改了口,“有事要说。” 乐晞眼神澄明,“古人不是教导你们食不言寝不语吗?爸比,你好像没有起到榜样的作用哦。” 小家伙说着抱着平板往客厅里走去。 盛南伊噗嗤一声笑出来。 傅承屹眉峰起皱,瞬间凌乱。 乐晞是踩着风火轮成长吗? 怎么中文水平和思维水平突飞猛进? 第252章 昨晚我看见爸爸去你房间了 盛南伊原本吃过早午饭要去公司。 回国这一月,简直是多事之秋,她一直没得闲。 傅承屹拦下她,理由是热度虽然降了,但记者不可能轻易放过,不宜露面。 这次新闻不比先前,盛南伊没坚持,居家办公。 开完视频会议,她下楼走走。 客厅的地毯上,一大一小,一躺一坐,沐在午后的暖光中,画面温馨美好。 傅承屹侧躺,姿态慵懒,拿一本书给乐晞读故事,嗓音温柔磁性。 乐晞在拼乐高,神情专注,连她下楼都没听到。 betty说乐晞是福利院最安静的孩子。 不是说她内向沉闷,而是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注于手头的事。 画画可以连坐几小时不动。 拼乐高亦是如此。 她走到乐晞身边,小家伙毫无反应,估计傅承屹讲的故事也只是充当背景音。 盛南伊倒了杯水坐下来,盯着复杂的指示图,浅浅皱眉,“宝贝,这个会不会太复杂,你看得懂吗?” 包装盒上提示,建议年龄为16+。 可她再过半个多月才5周岁。 听到动静后视线一直追随她的男人抢先出声,“更难的都拼过。” 他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向身后。 气势恢宏的哈利波特大城堡,赫然放在玻璃展示柜中。 前几天她还没注意到,怎么就? “乐晞拼的?她自己拼的?”难掩惊诧。 城堡工程量大到不可思议。 别说小孩子,成年人也要拼个几天。 傅承屹合上书本坐起来,靠在沙发上,慵懒的嗓音说道:“我只教过她怎么看指示图。” 盛南伊眉头越蹙越紧,眸底涌出浓重的担忧,“我怎么听说小孩子过度开发智力不是什么好事。你是在拔苗助长吗?” 傅承屹低笑一声,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递上小叉子,“乐晞是我女儿,智商高不正常吗?” 这话她不爱听,“她聪明的基因难道仅仅源自于你?我很笨么?” 傅承屹黑眸深深看她一眼,未置可否。 默默叉起蜜瓜放进自己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 盛南伊直勾勾盯他,目光不善。 傅承屹薄唇轻启,“乐晞到点了,去外面玩一会儿,休息眼睛,让妈妈帮你拼几层。” 呵! 现场试她? 狗男人。 盛南伊可受不得激,撩起衬衫袖子开干。 这是个树屋,乐晞刚开始拼,仍处于搭建树干部分,积木颜色少,看起来毫无难度。 她随意扫了眼指示图开始拼。 进展十分顺利,没一会儿拼到第三层,像模像样。 只是……手里还剩三块积木无处安放。 她拼每一层前,提前把要用到的积木挑出来放在手里。 没道理会剩。 可比对图纸,没发现哪儿有问题啊。 余光偷偷瞥向某人。 那人正在玩手机,忽而莞尔。 笑声极轻,落在耳中却像千斤巨鼎,满是嘲弄。 她脸唰地一下红了,“你在笑我?” 傅承屹懒懒掀起眼皮看过来,薄唇微勾,“不是,我看这个表情包挺好笑,发你看看?” 叮咚一声,她收到了,没看。 有些沮丧地拆刚搭建的三层。 乐晞这么小的年纪都会拼的乐高,她不会…… 打击不是一点半点。 她泄气地道:“想笑吧就笑吧。” 挨打要立正,技不如人被取笑也应该。 傅承屹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道:“盛董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拼乐高,头一回手生也正常。” 盛南伊幽怨地看他一眼,没找到开玩笑的痕迹,正正脸色,“其实,我从小就没正儿八经地拼过。” 傅承屹点头,满脸诚恳,“嗯,成长环境不同,兴趣不同。你从小学艺术的时间更多,钢琴会弹,长笛会吹,小提琴又专业。” 眉眼蓦地舒展,清眸盛满晶亮,眼尾上挑,“我又不是真的笨。” 傅承屹立马应和,“自然。智力基因主要集中于x染色体,众所周知,女性有两条,男性仅一条,所以智力情况受母亲的影响更大。通常来说,母亲聪明,后代聪明的概率更大……” 盛南伊闻言,唇角止不住上扬,沾沾自喜的话尚未脱口,对面那人又道:“生男孩时更明显。如果生的是女孩,智力水平更趋向于父母智力平均值??。” 面色一沉,手指僵硬地拆掉最后一块积木,扔在盘中。 盛南伊剐他一眼,“傅承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难道她有拉低乐晞的智力水平吗? 有吗有吗有吗? 乐晞明明很聪明,这么复杂的指示图都能看得懂。 能看懂指示图的小家伙一溜烟儿跑进客厅,脑门沁出薄汗,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鸦黑睫羽眨巴眨巴,看向搭建的树屋,小眉头蹙起又松开,颇有几分不解。 “妈妈,你拼了吗?” 好像没什么进度。 “啊?”盛南伊佯装镇定,扯出纸巾给她擦汗,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不是喊妈咪嘛,怎么又改称呼了?” 小家伙放下水壶,有板有眼地道:“太幼稚。” 盛南伊忍俊不禁,“可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啊。” 乐晞小脸正经,“我已经比那会大好多了……” 盛南伊:“……” 不就才三四个小时吗? 傅承屹接了个电话,眸色暗沉,打断母女两人的对话,“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盛南伊巴不得他离开,好脾气地点头,“乐晞,跟爸爸拜拜~” 她最近太忙,不是每天都能准时下班与孩子共进晚餐。 有几次她回来时乐晞已经睡下了,连睡前故事都讲不成。 她决定今天陪孩子聊天拼乐高。 小家伙拼得很快,基本都是扫一眼指示图便了然于胸,记忆力惊人。 她又惊又喜,不吝夸赞。 小家伙冷不丁地道:“昨晚,我看见爸爸去你房间了。” 盛南伊心脏骤停:“啊?” 乐晞摸摸小鼻子,“你们在房间里好吵。” 盛南伊:“……” 那什么,她现在挖条地缝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快四点钟了,阳光不盛,却滚烫炙热,要把她烤焦了。 灵魂出走只剩躯壳的盛南伊生无可恋地组织了半天语言,郑重地清了清嗓子,“宝贝,那个,其实……其实爸爸妈妈之间……” 为什么没有教人做父母的课程? 第253章 又见绑架案中熟悉的纹身 偌大的客厅出现长达几秒的安静。 就在盛南伊搜索枯肠想找个合适的词汇时,乐晞开口了。 小小手指捏紧拼图按到应有位置,奶声奶气的嗓音透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冷静。 “没关系的,妈妈。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们是你们,我是我。 小文老师说爸爸妈妈和孩子在家里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因为我还很小,你们会替我做选择,等我长大到可以自己选择的时候,你们就会让我自己去选。 可你们两个已经是长大了,可以自己选择。你们分开或者你们在一起,都不会影响对我的爱,是吗?” 事实虽然如此,可从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孩口中说出来,莫名让人心酸。 她的乐晞还那么小,却那么懂事。 懂事到令人心疼。 盛南伊胸腔被翻涌的情绪堵得牢牢的,沉默地点点头,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好久才憋出一句,“你这么小,怎么能理解这些话?” 乐晞又拼好一层,快速瞥一眼指示图。 脑袋上俩羊角辫儿随她侧目的动作摇摇晃晃,率真可爱。 说的话又很老成,“小孩子就一定听不懂吗?妈妈,我没有很无能哦,我跟小文老师打了七次游戏,她输五回了诶。” 小文是乐晞的家庭教师之一,也是乐晞最喜欢的老师没有之一。 小姑娘生性开朗,硕士在读,每周来的次数不多,却能在最短时间内和乐晞打成一片,经常被乐晞挂在嘴边。 身为父母看到孩子进步理应欣慰,盛南伊率先冒出来的念头却是苦楚。 她压抑着汹涌的情绪,“是你成长太快,妈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仿佛就在昨天,乐晞与她仍然相距千里。 仿佛就在昨天,乐晞刚离开福利院,对陌生环境怯懦羞涩。 仿佛就在昨天,乐晞哭着求她不要把她送回去。 一转眼,她却能看穿并宽解她的难言之隐。 可她依然是小小的奶奶的一个,爱穿公主裙,爱听故事,对世界懵懂好奇。 一时间,盛南伊心绪复杂。 —— 三月底,满城花开,风也浪漫。 两城交界,依山傍水,郁郁葱葱。 山野间的平地上,有一两米深的土坑。 方方正正,四周线条铲得笔直,宛若刀削,仿佛每一寸都经过精密测量。 高大冷峻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帕,仔细擦拭铁锹上的每一处。 嘈杂的脚步声过后,三个蒙面塞嘴被捆的男人被踢进他面前的土坑里,狼狈倒地。 三人犹如翻腾上岸的鱼,挣扎好半天,勉强站稳。 他们被蒙住双眼。 视觉上的缺失让其他感官更灵敏。 万籁俱寂时,春日的暖风都显得刺耳。 尤其那不时响起的“擦擦”声,分外骇人。 他们清楚自己坠落,却不清楚身处何地,用脚小心试探、丈量…… “啧……” 不轻不重的声音,吓得三人连忙收脚,呆若木鸡。 他们已经被折磨了将近一天一夜,身心俱疲,处于精神最脆弱的时刻,难免风声鹤唳。 男人终于把铁锹擦得干干净净,扔了手帕。 下一秒,铲起的土往坑里扬去。 一群黑色西装男沿着土坑围了一圈,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们清楚鬼七的职业习惯,最反感做事时别人插手。 他们也清楚鬼七还有职业怪癖,比如动手前后必须把工具擦得锃明瓦亮,不管是刀枪剑戟还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铁锹。 鬼七西装革履,戴小丑面具,顶一头五颜六色的小丑假发,搭配手上有条不紊的动作,整个人分裂得很。 暖风拂面,送来青草花香,混着泥土芬芳。 却充斥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随着泥土飘洒,坑里三人显然意识到要被活埋,纷纷躲避,撞在一起。 惺惺相惜之后,紧紧贴靠在一起。 坑外,鬼七动作利索赏心悦目,把铁锹高高扬起。 坑内,土源源不断从高处倾洒,带了些上天馈送的意思。 很多人认为死亡最可怕。 三人却觉得在明知死亡就要降临却不知具体哪一秒降临最可怕。 譬如此刻,他们看不到听不到,对死亡的恐惧逐渐放大到极致。 偏偏土不紧不慢地铲下、扬起、落下,将这种折磨无限拉长。 哪怕想求个痛快,都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表示抗议。 铲土的人不为所动,像一具无情机器,不知疲惫、保持匀速。 三人一度怀疑真的只是机器在操作。 坑慢慢被填到一半,又填至胸口。 窒息感愈发强烈,对死亡的恐惧达到巅峰。 三人面如土色,疯狂扭动身躯,发出“呜呜”声。 此时,一道阴森恐怖的声音响起,“这里青山绿水,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老子今天心情好,你们三人中有一人能活,谁想?” 谁又不想? “呜呜”的喊声一声盖过一声。 三人努力仰头,都想被率先看到。 鬼七招手,示意保镖给三人摘下蒙眼黑布和堵嘴毛巾。 刺目的光让三人不约而同闭了眼,又在恍恍惚惚中分辨出对方。 紧接着看到头顶黑压压的黑衣男人,统一戴着狼头面具,遮云蔽日,恐怖极了。 隐隐约约还看到一头彩虹假发,正在下最后通牒:“谁先交代?我不喜欢重复第三遍。” 嗓音冰冷刺骨。 三人交换眼神,选择沉默。 铲土声再度响起,泥土纷纷扬扬洒落。 小丑动作依然不紧不慢,滑稽面具下,瞳孔漆黑,充满阴狠毒辣。 坑内三人各怀心思。 最左侧瘦猴一样的男人布满惊骇的眼底骤然闪过一抹精光,突然开口:“我交代!我全交代!各位老板,我没说谎,我真的只是一个小记者,拿钱办事,是我旁边的李鹤让我去偷拍的!” 最中间的李鹤满脸挂彩,疲惫不堪,却一记利眸扫过去,“杨牧,你敢出卖老子,不想活了?” 自天而降的土正中面门,他啐了一口,意识到什么,慌张无措,“大哥,我也交代,苏锋才是主使!” …… 不远处的独栋小楼中,男人慵懒闲适,坐在大屏幕前。 清俊面容不似往常波澜不惊,半眯的桃花眼逐渐透出一股狠戾。 不一会儿,屏幕黑掉。 程斌长腿阔步而入,“傅总,苏锋在坑内咬舌自尽,不过被救下来了,我们发现了这个。” 傅承屹接过手机,瞳孔骤缩。 男人右臂上纹着一个熟悉的图案:外围圆圈,内嵌六芒星。 与盛南伊绑架案中那两个看守的人图案一致! 第254章 你有没有听过杀人网站 乔雅昕右臂上也有此图案。 当时以此为线索调查了好一阵儿。 最终,两人被发现沉尸河中,线索中断。 他也束手无策。 没想到线索重现。 顷刻间,一股冷寒从体内冒出,快速游蹿至血液中。 程斌看着脸色一寸寸冷沉下来的傅承屹,脊背微僵,“傅总?” 傅承屹周身气息凛冽,“我亲自去问。” 程斌连忙递上资料—— 苏锋,34岁,未婚,砚城人。毕业于砚大传媒系,后从事传媒工作。3年前创立《风语》杂志。 资料约莫有十几张,详细介绍了苏锋的家庭环境、在校情况、感情经历及工作履历。 程斌翻看大半天,没发现异常。 傅承屹冷冷扫了几眼,迈开长腿。 空旷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把椅子,上面绑着苏锋。 纱布从舌根绕过,将脸缠了几圈。 血色弥漫,染红纱布。 其他地方没有明显伤痕,面色却苍白如纸。 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散发出人之将死的颓败腐朽气息。 听见低沉有力的脚步声,苏锋缓缓抬头,撞入傅承屹的视线中。 他犀利冷沉的黑瞳,宛若万丈悬崖下的幽潭,深不见底,顿生寒意。 他很久没见过这么阴森、狠戾、充满审视的一双眼。 瞬间又想起那个人。 他竭力保持镇定。 傅承屹与他对视。 与先前坑内三人狗咬狗时的旺盛求生欲截然不同,傅承屹从苏锋眼里看到了大义凛然的壮烈,也看到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与释然。 冷冽阴戾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傅承屹言简意赅,“问你几个问题,摇头或点头。” 有咬舌自尽的前科,鬼七把他一颗脑袋缠得像个木乃伊。 哈喇子混着血水染红了纱布。 苏锋不屑侧过脑袋。 程斌眼疾手快,冷硬地掰过他的脖子,让他面对傅承屹。 傅承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墨色衬衫挺括,被刺眼的灯光刻出冷硬的线条。 利眸如鹰似隼,薄唇轻启,“针对的是盛南伊?” 苏锋毫无反应。 程斌见他不识相就要挥拳给个教训,被傅承屹一记冷眼拦下。 “要她死?” 苏锋依然未作反应,一双眼仿若死水,无波无澜。 “前阵子那些传闻与你有关?”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你效命于杀手组织,纹身是统一标志。” 最后一句是陈述句。 话落,苏锋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傅承屹看向程斌,声线冷冽,“交给警方,就说盛南伊去年的绑架案有了新进展,让他们跟进。” 程斌稍有迟疑。 他一直死死盯着苏锋,没见他给过反应,这就结束了? 但他一向唯傅承屹马首是瞻,立马派人把苏锋押去警局。 其实他清楚,傅总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能问出点什么。 鬼七出面,能问出的早就问到了,问不出的那就是死也不肯吐。 这个苏锋,真的死也不肯吐? 为了什么? —— 日光消退,暖风转凉。 白炽灯下,男人长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上。 修长的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沙发扶手。 英俊绝美的脸庞阴霾遍布,眸色格外幽冷。 半晌后,他吩咐道:“让赵队盯紧苏锋,不要再出岔子。” 程斌神情严肃,“会单独关押,由鬼七亲自挑的人看守”。 傅承屹点头,又道:“乔家、凌家、盛家,派人盯紧了。还有,派我们的人暗中保护盛南伊和乐晞。” 程斌讶然。 除了自己人,谁都不清楚傅承屹暗中训练过一批人,此前几乎没有派上过用场。 看来事态严重了。 程斌敛容屏气,从头到尾思考这件事。 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墨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看似慵懒闲散。 明亮的光线掠过他棱角分明的脸,也清冷了几分。 他双目半阖,长睫如墨,轮廓线条尤为冷硬。 俊朗的眉宇起了浅浅的褶皱,傅承屹突然问:“程斌,你有没有听过杀人网站?” 程斌眉间皱成川字。 怎么一会儿杀手组织,一会儿杀人网站,这事有那么复杂? 傅承屹双手交叉,“我在洛杉矶时看过一本小说,男主角通过一个运作逻辑简单的杀人网站构建起庞大的暗黑帝国,进而操纵整个国家。” 程斌难以置信,“啊这……现实操作难度太大。” 傅承屹低眸看向左手无名指的纹身,慢慢摩挲,“也不是没有可能。将想要杀掉的人登记在网站时,也会完全暴露个人隐私和致命弱点。有人帮你杀人,同时也受制于人,互相牵制,环环相扣……” 他声线清冷,语气却淡。 程斌却听得毛骨悚然,“那乔、乔小姐……” “执念害人。”傅承屹薄唇抿出冷意,顿了片刻,“我明天回瑾市。” 他自诩能看穿别人,到头来却发现从来连身边人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荒谬! —— 银色跑车在路上疾驰,犹如闪电,冲破暮色。 突然,车子急停在路边,车胎下方卷起滚滚浓烟。 方向盘上的手握得很用力,手背青筋贲张凸显。 车厢内呼吸紊乱。 傅承屹缓了一会儿,才一脚油门踩下去。 银色跑车重新汇入车流,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 半夜十一点,盛南伊仍辗转反侧。 最近事多,她倒也没失眠过,可能…… 没什么可能,失眠本就是她的人生常态。 盛南伊不想为难自己,起床在房间走了走,用唱片机播放小提琴曲。 还给自己开了瓶红酒。 微醺时,门被敲响。 她端着酒杯前去开门。 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不受欢迎的面孔,她立马关门,人却挤了进来。 傅承屹低笑一声,“防我?” 她没有锁门习惯,吴妈说车祸后她情绪经常不稳,需要帮助。 “你倒有自知之明。”杏眸怒瞪。 殊不知深更半夜,她染上酒意的眸瞪着人家时,就像鱼钩上的饵,就像吊在狼群上方的肉。 傅承屹幽瞳一暗,从她手里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微突的喉结上下滚动,不轻不重的吞咽声,在静谧的夜里倍显暧昧。 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她的唇,薄唇微勾,“好喝。” 他撩开长腿,走向茶几,又倒一杯吞下。 盛南伊不悦,“傅承屹。” 傅承屹放下杯子,直起腰背,看向她的眼睛,声线低哑,“睡不着?是因为我吗?” 他离开后,没给她打过电话,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盛南伊呼吸停顿半秒,镇定自若地盯着他冷笑,“半分钟前,我刚夸过你有自知之明。” 她穿着长袖真丝睡裙,遮得严严实实。 傅承屹却透过这层薄如蝉翼的真丝,看到了里面的丰富旖旎。 唇畔勾起玩味笑意,黑瞳深邃迷人,“男人嘛,禁不禁得夸不重要,重要的是禁不禁得……” 长指不轻不重地拨了下她领口的蕾丝,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 第255章 脚踩着十几条人命一步步走向你,已经没了退路 “诱惑。” 他将这两个字咬得很轻,很暧昧。 像烟火在天空炸响后散落的声音,总能让人联想到它曾绚烂半空的模样。 盛南伊气恼,却不反感。 他刚沐浴过,身上气息清冽…… 不对。 “你抽烟了?”盛南伊忽而拧眉。 傅承屹不抽烟,不嗜酒,不染任何恶习。 她从没见过他抽烟。 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能烦心到让他抽烟纾解郁结的事,必然不会是公司的事。 他回国后压根没回过瑾市,没去过公司。 那就只剩下……她的事了。 盛南伊有点费解,轻声问道:“这件事就这么棘手?” 新闻不是压下来了吗? 他说要走诉讼,那不是很简单? 明目张胆地得罪到他们两人头上,那可恨的偷拍贼不死也要脱层皮。 小菜一碟而已。 傅承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调查起烟味起源。 睡衣是刚换的,从头到脚刚洗过,牙也刷了,没道理能闻到。 他腌入味了? 还是她是狗鼻子? 傅承屹阔步向前,坐进沙发里,又倒了杯酒,喝下去。 吞咽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明显。 盛南伊禁不住盯着他瞧。 单论颜值,在她这里没人能比得上傅承屹。 不管是那年机场一见倾心的初见,还是此刻没有丝毫造型加持过的家居慵懒范儿。 他五官深邃立体,轮廓分明,精致中带着一股勾人的凌厉劲儿,挺叫人欲罢不能的。 浑身又散出清冷疏离感,清绝出尘,堪称高岭之花。 啊不是,高岭之草。 她当时一心想要拉他堕凡尘。 现在…… 当傅承屹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向她看来时,盛南伊悔不当初,连忙去把唱片机关了。 正在播放的是小提琴演奏的《atimeforus》。 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插曲。 罗密欧与朱丽叶,呵呵,内涵什么?合适吗? “不棘手。” 傅承屹突兀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盛南伊,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语气沉稳,带着坚定不移又孤注一掷的决心。 每每回想起烂尾楼的那一幕,他的慌乱与愤懑便难以抑制。 全身血液一阵激荡。 他原本是可以阻止这一切的。 真的可以。 心疼与悔恨在这刻达到顶峰,傅承屹一仰头,把半瓶酒全部喝光。 盛南伊一脸莫名。 似乎觉察到什么,又似乎只是错觉。 他现在很痛苦? 痛苦干嘛要喝她的酒? 知不知道这瓶酒很贵? 用她昂贵无比的酒消与她何干的愁,缺不缺德? 傅承屹骤然回眸。 漆黑的眼瞳深深凝着她,深邃如月夜。 心脏不知怎么的,突突跳了起来。 盛南伊不动声色地摸摸头发,淡声道:“酒也喝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傅承屹上前抱住她,低哑磁性的嗓音缓缓说道:“伊伊,我想留下。” “别得……”盛南伊想让他别得寸进尺,想起昨晚他的言论,耳根发红,连忙改了说辞,“了便宜还卖乖,喝光我的酒都没收你钱。” “我都免费给你睡了,喝你半瓶酒还要收费,你是盛扒皮?” 傅承屹贴在她耳根笑,笑得她直起鸡皮疙瘩,慌忙推他。 “我不碰你。”他承诺。 “呵——”她不信。 “真的,我发誓。” 指腹微微擦过她的脸颊,傅承屹做发誓状。 低垂的眼眸,盛满认真与柔情,惹人沦陷。 不听不看不说,盛南伊当即转身。 不知是他今晚太啰嗦,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在深夜更易涌动,也便默认了他留宿。 只是坚守最后的底线,“不准睡我床上。” 傅承屹爽快地道:“那我睡沙发。” 卧室旋即暗下来。 过了一会儿,盛南伊说道:“被子可能被吴妈收拾到衣柜下面,你自己找。” 沙发上只有一条薄毯,这个季节只盖这么点搞不好会感冒。 他免疫力又差,可别再趁机赖上她。 “我没事。”傅承屹低沉的声线划破暗夜的安宁,“盛南伊,你不觉得解决目前处境最好的方法是复婚吗?” 他需要一个全方位保护她又不会被反感的法子。 他再也无法接受将她置于危险境地。 “不觉得。”盛南伊回绝得干脆冷硬。 “你明明就很能接受我。” 盛南伊笑了,“人如果只因贪图身体欢愉就决定一辈子,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傅承屹沉默片刻,调整了呼吸才道:“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盛南伊没有直接回应他的问题,只道:“现在宣布复婚或许能压制新闻发酵,对乐晞最好不过。 可是连乐晞都清楚,我们三个都是独立的个体,没必要捆绑在一起。 我们对孩子有亏欠,想要倾其所有去补偿,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牺牲自己去给她一个表面上幸福的家庭,这对我们三个都不公平。” “为什么是牺牲?你敢说你的心里没有我?”傅承屹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傅承屹,我们两人互为杀父仇人的后代。我们之间隔着十几条人命,隔着血海深仇。我们的相遇本身就是个错误,再继续只会延续错误。” 傅承屹嗤笑一声,在黑暗中尤为讽刺。 她不仅否认他们的过去和现在,也否认他们的未来。 盛南伊上床后便戴上眼罩,什么都看不到,更容易吐露心声。 “傅承屹,我是她的亲生女儿,我不信你能做到完全不在乎。 总有那么一个瞬间,你可能在我身上看到他的影子,这对你对我都很残忍。” 他现在的执着不过也是爱而不得。 就像她当初不肯放手一样。 与其等到被厌弃被放弃,她宁愿没有开始。 “我不会。”黑暗中低哑的声音尤为坚定、沉重,他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脚踩着十几条人命,一步一步走向你,我没有退路。盛南伊,我不会再放弃。” 胸口猛地一缩,疼得厉害。 她试图说些反驳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 一团棉花塞在喉咙口,堵得难受。 她想起他那天说过—— 【伊伊,我们之间最艰难的一步,便是我走向你的那一步】 【这一步我迈了七年多。】 七年,脚踩十几条人命,迈出这一步。 她无法质疑他的决心,却也没有接受的勇气。 过了一会儿,她问他:“傅承屹,你为什么长期入睡困难?” 他回得很简洁,“痛苦使人清醒。” 盛南伊没有继续追问。 这个答案,她再清楚不过。 他们的问题一日得不到解决,就会继续折磨两人,就会将此般沉默的夜拉得无限漫长,全是折磨。 又过一会儿,盛南伊忍不住道:“傅承屹,你能不能回你那边睡,你吵得我睡不着。” 沙发上的男人在幽暗中苦涩,“我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如何吵你?总不能是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连呼吸都有罪吧?” 第256章 天空很蓝,云也很白,我很想你 盛南伊:“……” 她有这么无理取闹吗? 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盛南伊比黑暗更沉默。 非要闹是吧? 自己闹去吧。 沙发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起来了,他倒水了,他朝她走来了,他打开了床头灯…… 他还说:“睡不着就起来吃药。” 戴着眼罩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不吃。” “睡不着也不能干熬,真当自己很年轻,熬夜通宵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活力四射?我看过了,你吃的那些助眠的药物副作用比较小,忽略不记……” 喝过酒的缘故,嗓音格外醇厚,语调舒缓,流淌在静谧的夜晚,是种奢侈的享受。 她却有些气急败坏,“我说了不吃,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吃药!” 从那年车祸后,她的药就没断过。 消炎的、止痛的、安眠的、抗抑郁的、抗焦虑的……按筐计算。 吃得她的嘴巴、她的血液、她的人生都是苦的。 真丝眼罩遮住半边脸,他看不到她真实的表情。 而她也看不到他攥着水杯的手倏然收紧。 水杯隐约出现裂痕,有丝丝缕缕的水渗出。 眸底痛色弥漫,傅承屹努力压制下涌动的情绪,艰难扯唇,“好,不逼你,睡前别想太多,放空心思。你要觉得我吵你睡觉,我就去门外待着。”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不敢逼太紧又不敢放太松的起点。 谁知下一秒,盛南伊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傅承屹,你话怎么这么多,还让不让人睡了?” 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傅承屹低眸凝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女人,轻笑,“你的意思是我能睡屋里?” “随便。” “随便的话,那我就睡在你身边了。” 傅承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床,把她圈在怀里。 盛南伊不是特别喜欢,也不是特别反感,保持背对他的姿势。 性子强硬,脾气执拗,身子却软得一塌糊涂。 他贪恋地感受她的娇软。 一想起她危如累卵,本该欢喜的心又生生裂开口子,丝丝缕缕的疼痛逐渐占据感知。 他刻意压低嗓音,“盛南伊,晚安。” 自首次道过晚安后,傅承屹一直坚持,有时是语音条,有时是文字。 可能前几晚也说过,只是当时她累得睡过去了。 第一次以清醒的状态被抱在怀中听他道晚安,感受多少有点不同。 身体好像有某处突然变得柔软。 然而在下一秒又僵硬了。 那人贴在耳边说道:“盛南伊,我爱你。” 他先前也说过,没这么郑重其事,也不是在日常时刻。 她心神微动,很想说些什么,怎奈酒劲儿上来了,从昏昏欲睡到入睡用了不过十秒。 早上被闹钟吵醒时,床上只有她一人。 关掉闹钟,打开手机,看到傅承屹的消息:【有事回瑾市,记得想我。】 盛南伊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她为什么要想他? 赖床时,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些画面。 好像傅承屹昨晚说了挺多,可她想不起来了。 —— 时隔一天去公司,不见异常,处处异常。 所到之处,员工各就其位、各安其事,可用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来形容。 小赵前来汇报,眼睛往前不敢直视她。 小董倒是敢看,还左看右看生怕遗漏细节,然后一脸花痴笑,等她要问什么又捂脸跑了。 例行会议上,汇报的高层各个嘴巴安了马达,硬生生把俩小时的会议缩减到一半。 ……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别说是她了,哪怕首脑绯闻,也逃不过茶余饭后谈资的命运。 以往绯闻缠身,她浑不在意。 可这次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这个流量她婉拒了哈。 她在公司度过了无比漫长的一个上午。 午饭时,傅承屹打来电话。 她兴致缺缺地嚼着龙井虾仁,“干嘛?” “想你了。” “……” “盛南伊,我爱你。” “咳咳……” 盛南伊捶胸顿足地咳了好久,才把呛进嗓子眼的虾仁咳出来。 很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就是不知道今天要是呛死了,该找厨师还是傅承屹索命。 那边,男人一直念念有词,连海姆立克急救法都科普上了。 她都怀疑再不回他,急救团队就要入场了。 盛南伊喝口水压压惊,“呛了下,没事了。” “伊伊,你是喜欢我直接一点还是委婉一点?” “……” 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或者我该问,你是喜欢我表达含蓄行动直接,还是喜欢我表达和行动都直接?” “……” 她能不选吗? 盛南伊生无可恋地把龙井虾仁推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抱着水杯咕咚咕咚。 傅承屹嗓音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黑眸雾气缭绕。 盛南伊睡着后,他连夜赶回鹿苑,拆看乔雅昕折的千纸鹤。 那是少女全部的心思,好的坏的,宣之于口的秘而不宣的—— 【他并不爱她吧?她送礼物,他也无动于衷。她主动献吻,他也面无表情。承屹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感恩盛家?】 【今天扬眉吐气,给了盛南伊致命一击。我问她傅承屹有跟你说过“我爱你”吗?盛南伊竟然愣了几秒后才发飙。我就知道他对她没有感情,迫于压力才交往。她堂堂砚城第一名媛,在他眼里也没什么特别的,而我与他……回忆都那么多。承屹,我还能等,我也会等。】 【盛南伊醒了!我知道承屹恨透了盛家,恨透了盛南伊,可我还是好担心,我再也无法忍受她对他的一再纠缠。幸好承屹听说我摔倒进了医院第一时间赶过来,他在乎我远远胜过她。感恩上苍记得我多年的付出与坚持……】 【他说以后拒绝出席盛南伊在的会议与宴会,他说这话时平静如常,我却看到他眼底的厌恶与憎恨。真好。承屹,就让我陪你重登巅峰,共享荣光。】 …… 他试图从千纸鹤中找出杀人网站的蛛丝马迹,却如大海捞针。 千纸鹤实在太多,又不方便给别人看。 但他并非一无所获。 哪怕站在乔雅昕角度,他对盛南伊的感情也足够藏形匿影。 他想起去年被隔离在鹿苑,她问他“你爱我吗”,他没回答,她默默离开。 那天也是他们感情路上的重要分水岭。 万事开头难。 好在难关已过,他可以肆无忌惮,“盛南伊,今天瑾市的天空很蓝,云也很白,阳光温暖,山林青翠。 大黄从我身上嗅到了你的气息,很兴奋,我想,它也在想你……” 突然发现,有些话他从来不说,是不习惯,不是不会。 倘若盛南伊想听,他也能说,还能说得动听。 傅承屹坐进驾驶座,发动、上路。 窗外风景快速更迭,他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 今年的三月,似乎格外醉人。 到处春意盎然,一片蓬勃生机。 盛南伊又去倒了一杯水,手机放在桌上。 他声音不大,她听得有一句没一句。 盛南伊察觉到傅承屹要煲电话粥的意图,不是很能接受,问:“你在路上?” “嗯,现在要去公司。” 盛南伊微笑,“那你专心开车,再见!” 对方挂得果断,傅承屹唇角上扬。 啧,居然都会关心他开车是否安全了。 进步神速。 —— 下午两点,盛南伊站在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 电话响起,和筱莹的笑声传来,“宝儿,又在偷懒呢!” 盛南伊攥着手机往门口张望,未见异常,笑道:“你在哪儿?” “l·m,小董正在给你买下午茶,说你下午没会,出来坐坐?” “好。” 盛南伊进咖啡厅时,和筱莹已经点好茶点了。 几天不见,和筱莹又胖了些,笑起来都浅浅的双下巴。 这是她的死穴。 盛南伊没敢打趣,瞥一眼她面前的焦糖玛奇朵,揶揄道:“怀孕少喝咖啡。” 和筱莹不甘落后,挑挑眉,“咖啡没事,不喝酒就成。” 盛南伊知道她在内涵自己,却也没底气硬怼,“我那是……不知道自己怀孕。” 刚接手公司那会,她憋着一口气,应酬时难免要喝酒,还醉过几回。 后来又出了次小车祸,查出怀孕,也借由意外戒了酒。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又问:“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和筱莹一听就头大,“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乎,接下来二十分钟和筱莹疯狂吐槽陆斳珩对婚礼的上心,事无巨细,吹毛求疵,令人发指。 可她吐槽时笑眼弯弯,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 突然,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莹莹姐,美丽的准新娘,祝你这次婚礼比上次办得更强!” 一个白色网球装的女孩上前,青春气息瞬间扑面。 和筱莹笑容僵在脸上,“常蕾,你说你一好好的孩子,为什么偏偏长张嘴?” 常蕾明媚娇憨的脸上盈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莹莹姐,人家真心祝福你嘛,你知道的我一向真人不说假话。” 和筱莹腹诽:孩子能活到现在没被打死也是不容易。 常蕾自顾自说着,一扭头看到盛南伊,像发现了新大陆,“我的天,伊伊姐?是真人吧?几百个记者没逮到的人,我就这么直接遇上了?难怪星座运势说我今天出门能遇贵人……” 和筱莹猛使眼色,见她不为所动,只能好心提醒,“那你的星座运势有没有告诉你必须低调行事,否则水逆。” 常蕾后知后觉,望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吐吐舌头,屁颠屁颠上前,晃晃盛南伊胳膊,“伊伊姐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跟妹妹计较。何况……” 她顿了顿,冲盛南伊眨眼,“姐姐有当代大卫在旁,岂会把我这个小喽啰放在心上。又幸福了姐!” 门口有人招呼,常蕾摆摆手,“姐姐们,婚礼见!” 和筱莹左眼皮跳跳,干笑两声,“呵呵,这丫头……” 煽风又点火,现在一溜烟儿跑了,让她一个孕妇收拾残局,合适吗? 她抿了口咖啡,“伊伊,你别生气,蕾蕾心直口快,说话做事不经脑子……” “嗯。”浑不在意的口吻。 和筱莹却噗嗤一声笑了。 盛南伊蹙眉,“好笑?” 和筱莹一本正经,“我只是想起一些开心的事。” 盛南伊给她一记“最好是这样”的眼神。 和筱莹眼神坚定,“我马上结婚了,不该开心吗?” 说完笑容便淡了,托着腮,慢吞吞地道:“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真没想到我还会跳第二回,而且还是双重身份。伊伊,你说我会是一个好母亲吗?” 这话真是问对人了。 她能知道? 盛南伊眸光微闪,心绪复杂。 和筱莹拿小勺子搅拌着咖啡,视线逐渐失焦,“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冬天的雨夜,我穿着单薄的衣服,被和家人赶出门。他们明明拿到亲缘鉴定书了,为什么不肯承认我呢? 我妈带我走的时候,我以为她是我此后唯一的依靠。可我洗完澡出来,房间却是空空的,原来她已经和那个男的搞上了,就那么迫不及待……” 她声线稳定温和,笑容潋滟。 盛南伊想起风雨中摇曳的百合花,有种为她遮风避雨的冲动。 长长的眼睫上有晶莹闪烁,她随意抬手抹去,语调不疾不徐,“有时候我也无法界定对她的感情,应该爱她还是恨她。养儿方知父母恩,我终究还是理解她了。她坚定、聪明,知道想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得到。开局一把烂牌,她却打得很漂亮。” 盛南伊无法否认。 和筱莹母亲唐青青四段婚姻,一次比一次嫁得好,最终迈入砚城四大家族之一凌家的门槛,并稳坐凌家太太宝座数年。 如果阶级跃升就是她想要的,她确实完成得很漂亮。 “可能她觉得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我才能得到庇护吧。我虽不是凌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但总归顶着凌家光环,也没人会当面欺辱我,也不会再在冬天的雨夜被赶出门了。” “筱莹……” 知她一路走来艰辛,盛南伊握住她的手。 和筱莹反而拍拍她的手,眼里水汽散去,“嗐,我没事,就是怀孕了感慨会比较多。我现在好得很,马上就是陆家三少奶奶了,谁还敢欺负到陆家人? 我和陆斳珩也好得很,就是有点后悔当初嫁给陆晨飞。你说我那会儿脑子是不是糊涂了,精挑细选居然嫁了个烂人。” 提到这个名字,盛南伊牙都痒了,冷哼一声,“好端端提他做什么?” “不想提,却又是不争的事实。”和筱莹叹气,摸摸尚不明显的肚子,眉眼凝起些许愁绪,“伊伊,怀孕是挺神奇的,孩子在我肚子里一点点长大,我母性大发,居然已经开始头疼她以后因我之前的婚姻被讨论了。” 盛南伊不解地问,“为什么?” 和筱莹有些惆怅,“虽然他出轨在前,但当初闹得太难堪。唉,我前二十几年活得难堪也就罢了,却不想孩子从小也被人指指点点,谁不想孩子在清清白白的环境中长大啊!” 谁不想孩子在清清白白的环境中长大…… 盛南伊回家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第257章 盛乐晞,没人要的野孩子,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回到家,盛南伊遇到走出客厅的苏漫。 她是盛南伊的心理医生,也是乐晞家庭教师小文的导师。 盛南伊诧异中略带不自然,还是邀请她去长椅那儿坐。 苏漫一眼看穿她的心事,笑容清浅,“别担心,我不是来逮你做心理辅导的。” 盛南伊闻言更不放心了。 不是来找她那就是来找乐晞。 今天并不是苏漫亲自上门观察辅导乐晞的日子。 乐晞有好几个家庭教师。 说是家庭教师,其实基本都是幼儿心理方面的专家,小文是苏漫带的研究生。 这些人轮流陪同乐晞,一方面观察她的行为,一方面也寓教于乐,加深她对外界的了解,减少乐晞面对陌生人和事的心理障碍。 苏漫坦言,“小文说乐晞这几天比较沉默,和她聊天都少了。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件事对她有所影响,下午有空过来看看。” 一阵风过,发丝在风中轻扬,盛南伊眼底划过一抹惊慌,“结果呢?” 苏漫轻轻摇头,“没问出。这孩子内心防御机制比较强大,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愧是你女儿。” “要进行心理干预吗?” “不着急,再观察一段时间。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乐晞正处于一个快速成长阶段,接受的信息杂乱繁多,偶尔产生困扰也很正常。” 苏漫说着看向盛南伊,她正沉默地凝望远处,温和地笑笑,“你最近怎么样?回来后这么忙,也不来我这里,药按时吃了吗?” 黄昏的光线落在院中,角落里的垂丝海棠红晕闪烁,像孩童的笑脸,梦幻美好。 她静静注目,嗓音温柔,“在戒,有两个月没吃了。” 苏漫眸底有暖意漾出,柔和美好,笑弧一再放大,“那我能问问你,帮你戒掉药物依赖的又是一种什么依赖吗?” 闻言,盛南伊一怔。 漫天晚霞映在眼底,流光溢彩。 叫人分不清这份唯美来自云霞还是她。 顿了片刻,她眨眨眼,澄澈的清眸有迷茫初显,状似平静的嗓音微微打颤,“一定是依赖吗?” 她戒掉药物依赖是因为产生了另一种依赖? 那要怎么证明新的依赖好过旧的依赖? 苏漫将她细微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了然地笑笑,“依赖没什么不好。” “有什么好?” 这些年,她努力戒掉依赖,想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勇敢冲锋,护住还能维护的:盛南赫、盛家的家业、盛家的名声、乐晞、她所剩无几的尊严…… 可苏漫却说依赖没什么不好。 “依赖是正常的心理状态。人类先天需要依赖空气、阳光、水、食物才能存活,也对会绿树、鲜花、小草、美食、情感、自由等美好有本能的追求和依赖。 你仔细想想,当你出现焦虑症状快要控制不住时,是什么行为或是心理给你力量,帮你压制住了?” 她看向天边,夕阳洒下万丈光芒,美不胜收。 光芒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眸子,一张脸骤然出现—— 那人紧紧抱住她,是她挣脱不了的力量; 那人说试一试,万一他比药有用呢; 那人说他踩着十几条人命,用七年时间迈出这一步; …… 一直以来故意忽略掉的那些话,在不知不觉中牢记。 胸膛震荡,起伏明显。 她迷茫地垂眸,摩挲着右手无名指。 纹身早已淡得难以察觉。 她声音很小,“万一是不该依赖的呢?” 苏漫温柔地看着她,嗓音柔和,眼神坚定,“不知道,因为这条路是你自己的人生路,不是门口的大马路人人都知道终点在哪儿。这条路,只有你亲自走过后才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 可我们不能因为前途未卜就止步不前。南伊,你需要的是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 鸦黑的睫羽重重震颤,似乎荡去眸中浓雾。 苏漫笑着拍拍她的手。 像母亲的手,温暖柔软,却也有力。 盛南伊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苏漫前脚离开,后脚乐晞跑出来抱着她。 与此同时,傅承屹发来微信——【夕阳很美。】 附带一张照片,拍摄于落地窗前。 不同于砚城此刻夕阳的壮阔瑰丽,瑾市的云霞似乎多了几分柔情与缱绻。 盛南伊拿着手机看了许久。 —— 次日上午,盛南伊要去开会,比往常出门要晚。 小文已经带乐晞去小区儿童游乐区玩了。 盛和天际主打一个拎包入住、舒心自在,在装修和布局上格外用心。 儿童游乐区很大,设施应有尽有。 陪玩人员也有聊天区,长椅设在中心区域,方便观察各个方向的孩子。 乐晞正和一个头顶一撮毛的小男孩在玩滑梯。 她一向文静,动作不紧不慢。 头顶一撮毛的小男孩爬上滑梯,走到平台区,“砰”地一下撞开她,抢在前面。 乐晞抓住平台上的扶手,身子晃了晃,没有摔倒。 她声线偏软,眼神却很坚定,“游宝,你刚刚撞我了,应该跟我道歉。” 叫游宝的小男孩斜她一眼,“呲溜”一下滑下去,一撮毛在风中扬起,张扬无比。 “我爸说了,挡我者死!你挡我路,我撞你怎么了?” 乐晞个子小小,人都没有滑梯扶手高,只能从栏杆缝隙中看他,目光炯炯,“你这个行为就是不对的。我们玩游戏要遵守游戏规则。 如果你想要提前玩滑梯,可以请我给你让路,而不是把我推开,你这样违反了游戏规则,要受到惩罚。” “惩罚?”游宝站在滑梯前哈哈大笑,对她扮鬼脸,“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还要惩罚我?你知不知道我爸在砚城都是横着走?” 说罢,他表情动作夸张,张牙舞爪地在草坪上学螃蟹横走。 乐晞黑亮的葡萄眼瞬间黯然,“游宝,你不可以这么说我,不然我会生气。” “你生气能怎么着?”游宝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滑梯平台,得意洋洋,“我妈说了,你爸搞大你妈肚子就不要她了,你妈把你生下来就丢了,现在两人又要瞎搞在一起,才会把你这个没人要的扫把星领回家,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公主了?” 乐晞小胸脯起伏明显,捏紧衣角,“游宝,你快点跟我道歉!” 游宝揪着她的小辫儿,朝她吐舌头,“盛乐晞,没人要的野孩子,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你爸妈是对狗男女!啊——” 伴着一声惨叫,游宝从滑梯上滚落,一头栽倒在地,疼得嗷嗷叫。 第258章 欺负我盛南伊之前,也要先掂掂自己分量 休息区闲聊的大人瞬间杀过来。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心急如焚,“哎呦,游宝,我的心肝肝儿,你怎么摔了?” 游宝脑袋磕破了,血水混着眼泪一起流,哇哇叫着,“是盛乐晞推的我!” 老太太怒气冲冲,要上前揪乐晞,“谁家小孩这么坏?” 小文老师赶紧挡在前面护住,“老太太,乐晞可不是坏小孩,您不能只听自家孩子片面之词就冤枉好人。 乐晞,来,告诉小文老师,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游宝刚被扶起来又跌坐回去,脚扭伤了,痛得次牙咧嘴。 嘴巴却比谁都快,“我说她是私生女野孩子,说他爸妈是狗男女,她就生气来推我,她怎么不是一个坏小孩?”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老太太脸色微变,一把抱起游宝,态度凶狠,“这事没完!等我们游宝去医院做完检查再找你们算账!” “事情没解决,您老这是要去哪儿?” 一道清冷的嗓音从后方传来。 众人回头。 盛南伊款款而来,一身白色西装,乌发垂肩,妆容精致,五官明艳张扬。 目光咄咄,凌厉逼人。 老太太把孩子交给保姆,冲上前指着她骂:“你来得正好,你说你当妈的怎么教的孩子,这么点儿就有坏心思,长大还不得去杀人放火啊? 我告诉你,我儿子快五十才生儿子,我们家游宝要是摔出个好歹,我让你女儿用命赔!” 盛南伊置若罔闻,从她身边掠过,走向乐晞。 尚未开口,乐晞垂下小脑袋,声音小小的,“对不起,妈妈,是我闯祸了。” 盛南伊摸她脑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乐晞绞着小手指,硕大的眼泪砸落,“因为我推的游宝,害他受伤。” 盛南伊语调平静,“受伤怎么了?” 旁边一个戴鸽子蛋钻戒的贵妇听不下去,“我说乐晞妈妈,邻里邻居住着,应该以和为贵。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游宝受伤,咱们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你这么讲话,一点解决问题的态度都没有,这可不行。” 盛南伊冷眼睨她,“你是我女儿么?非要插话?” 贵妇:“……” 敢怒不敢言,只能撇撇嘴小声嘟哝着。 乐晞见盛南伊生气,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悲从中来,哭出声。 盛南伊给她擦眼泪,声音沉静,“乐晞,不准哭。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哭?你不是被他欺负了才动手的吗?不是因为他说爸爸妈妈坏话才生气的吗?” 乐晞点头又摇头,哭是不敢哭出声,眼泪却不停,嗓音哑糯,“那也不能动手。” “被欺负了为什么不能动手?这可不是我们盛家的规矩。我们盛家人,向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别说他现在受了小伤,就算今天躺在地上起不来,妈妈也会护着你!” 她一记冷眼扫向地上的游宝。 哭喊的小家伙哆嗦了下,往老太太身后躲去。 老太太气得直打颤,“你这女人嘴巴怎么这么恶毒?” 盛南伊红唇微勾,噙着一抹冷笑,“我手段也阴狠,要不要试试?” 老太太捂住心脏,慢慢地往地上躺,“来人啊!盛世集团董事长要杀人了!” 盛南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碰瓷啊?来来来,让你碰。 你今天敢躺下来,我就敢从你身上踩着走过去。” 她盛气凌人,目光冷沉,不屑一顾的感觉仿佛地上的人只是蝼蚁。 周身冷气缭绕,分外骇人。 在场的人大多听过她一些传闻,知她所言非虚。 已经慢慢坐下来的老太太,也是身体僵硬,躺也不是,起来也不是,只能捂着胸口喘粗气。 游宝一会儿看看盛南伊,一会儿看看自己奶奶,疼得直吸气。 帮腔的贵妇看不下去,“大庭广众欺负老人小孩,如此嚣张跋扈,难怪网上骂得那么难听。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教出的孩子是这么一个德行……” 话音未落。 “啪——” 盛南伊手起掌落。 寒冰似的杏眸盯着她,女人漾着冷笑,“再说一遍试试呢?” 贵妇悲愤捂脸,怒不可遏,“我说错了吗?你自己行为不检点,闹得沸沸扬扬,孩子受指指点点不正常?就因为这个,你们大的小的就要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啪——” 盛南伊眸色渐沉,“继续说。” 贵妇脸上留下清晰的掌印,虽是不服,却也不敢继续。 小白和四个保镖站在身后,各个高大威猛,孔武有力,威慑力极强。 而眼前的女人……曾以骄横著称,卷入两起人命官司成功脱身。 现场保安无数,围观者众,无人敢拦。 她寡不敌众,只能吃个哑巴亏,咬着嘴唇,眼中恨意弥漫。 盛南伊冷声吩咐:“小白,打给小赵。” 小白不明所以,动作迅速,通话后递过来。 盛南伊点开免提,“收购流星电子。” 小赵:“盛董,咱们集团没有这块业务。” “现在有了。三天之内,我要它姓盛。” 贵妇瞬间面色惨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保安连忙上前救人。 围观人员两两对视,面面相觑,都有点后悔来看热闹了。 现在剑拔弩张的,也不方便脱身。 老太太捂在胸前的手不知何时拿下来,和保姆交换眼神,打算偷溜。 盛南伊眼疾手快,冷笑一声,挡在前头。 老太太猝不及防撞上她,“哎呦”了一声。 盛南伊挑眉,谑笑道:“老太太,您不躺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老太太皱纹纵横交错的脸上堆满笑意,“盛董事长,您看,我们游宝受了伤,再不去医院就耽误治疗了,您大人有大量……” “跟您相比,我年纪小,度量也小。” 她杏眸含笑,笑意极冷,宛若千年不化的冰,“欺负我盛南伊之前,至少应该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吧。 听说你们万家人爱聊八卦?成,给你们一个畅聊的机会。 小白,你找人上网扒出这五年来砚城各大豪门的绯闻轶事,有一条算一条,打印好了送到万家。 请万家老少逐条朗读,录好视频,放到网上供大家观赏。” 第259章 不欺负别人,更不能被别人欺负 全场默。 这岂不是要万家得罪砚城全部豪门?以后还能活吗? 这下万老太太完全不用演戏,直接捂住胸口喘不动气了,脸色苍白,唇色泛青。 盛和天际接连来了两趟救护车。 围观人群没有撤退,瞧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实则一个比一个安静,生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明媚春光描摹出女人的身形纤纤,玲珑美好。 众人只觉清冷决绝,好似不在四月,而是春寒料峭时分。 居住在同一小区,偶尔碰面还会打个招呼,他们竟有过与盛南伊平起平坐的错觉,差点忘记这个女人有多疯批多可怕。 众人捏着一把汗目送盛南伊离开。 小白硬着头皮上前提醒:“小姐,会议快开始了,得抓紧时间了。” 事情结束了,乐晞完全可以由家庭教师带回家。 盛南伊轻描淡写地道:“推了吧。”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小家伙一路上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哭花的脸上表情严肃。 有些话她听不懂,却明白事态严重。 盛南伊给乐晞洗脸擦香香后才抱到床上,语气温和却坚定,“盛乐晞,你今天没有做错事,所以不要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明白吗?” 推人没犯错,是对小家伙认知的极大挑战,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困惑。 她暗自纠结几秒,坦言问道:“可老师说过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在福利院,与别的小朋友发生矛盾时,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请老师来解决问题,不能打架也不能骂人,否则会被罚站。 盛南伊瞅她格外认真的小模样,轻笑一声,摸她脑袋,“你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朋友,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周全,还想着解决问题? 你把问题都解决了,还要妈妈和爸爸做什么? 有人欺负你,你就反击回去,至于后果,我们自然为你承担。” 拧紧的小眉头蜿蜒在白净纯良的面孔上,小家伙很是不解,小小声地道:“可是爸爸也说不能冲动行事。” 冷静克制一贯是傅承屹奉行的准则,但不是她的。 盛南伊不假思索地道:“大人的话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不是任何情况下都能适应都要遵守。 比如今天,乐晞被人欺负,如果一味隐忍、委屈自己,妈妈和爸爸会更心疼,会觉得我们很无能,保护不好乐晞,会自责,会伤心,乐晞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吗?” 小家伙想都不想地摇头。 她不想爸爸妈妈伤心,也想保护爸爸妈妈,所以才会推游宝。 盛南伊半蹲在床边,与她视线持平,语重心长地道:“妈妈和爸爸呢,已经长大到能独自解决问题的年纪了,可乐晞现在还小,做事的时候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 乐晞不是说妈妈和爸爸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吗,等乐晞到了能自主选择的年纪,就能自己解决问题、保护好自己了。在此之前,让妈妈和爸爸保护乐晞。 乐晞,你要记住妈妈和爸爸足够强大,我们不能因为强大就去欺负别人,更不能被欺负,明白吗?” 乐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如果欺负我的人比我大,我打不过怎么办?” 游宝虽然是男生,但和她个头差不多,她能推得动,如果是其他大孩子,她不敢动手诶~ 盛南伊忍俊不禁,葱白的指尖点点她的小脑瓜,“那以后让保镖叔叔跟着你,有人敢欺负你,就让保镖叔叔揍他,好不好?” 想到保镖叔叔各个高大,带出门很威风,乐晞兴奋地点头。 盛南伊坐在床上,把她抱在怀里,贴近胸口的位置。 她一字一句,有些哽咽地道:“宝贝,要记住,你不是私生女,你来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没有离婚,你和外面那些孩子一样,不要为此自卑,不开心……” 耳畔又隐隐传来昨天和筱莹说的那句—— 【谁不想孩子在清清白白的环境中长大。】 半开的窗子送来四月的暖风,卷着两侧的白纱飘逸漫舞,在地板上落下斑驳的影。 凝望那片阴影的杏眸慢慢地,也变成暗色。 —— 客厅,小文老师坐立难安。 妈呀,第一次亲眼目睹大佬现场发飙,心有余悸。 那耳光说扇就扇了,那么大一个公司说收购就收购了,连老太太摔倒碰瓷她都不怕,简直了。 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戾气太重。 今天怎么说都是她照看不周,一会儿不会被秋后算账吧? 小文恋恋不舍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粗是粗了点,但她喜欢此般紧密连接的感觉。 听见哒哒哒的下楼声,小文顿感头皮发麻,噌地一下站起来。 怎么走路来着? 她已经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 胆战又心惊,走得比她太奶奶还颤颤巍巍,胸腔有力的节奏把细弱的嗓音都震碎,“对、对不起,盛、盛董。今天、今天确实是我疏忽,没有看好乐晞。” 请相信她绝不是粗枝大叶、玩忽职守之人。 今天真的事出有因呐!听她辩解完再杀也不迟! 不知谁透露她读的是幼儿心理专业,那些孩子的家长啊保姆啊蜂拥而至,非要拉着她扯东扯西地问。 她这么心软善良的人,哪里舍得拒绝人家好意? 关键给她围得水泄不通,她也出不来啊! 狡辩的话酝酿半天,一个字都不敢说,怯怯地盯着冷若冰霜的女人,手脚打颤。 这人美是真美,狠也是真狠。 苏漫还是她亲导师吗,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 盛南伊面无表情,坐到沙发上,语气很淡,“坐吧。” 小文暗喜:让她坐的意思是……不追究她的责任了? 好耶! 悄咪咪扫一眼对面交叠双腿的大佬,正盯着她看,神色不辨喜怒。 方才的暗喜瞬间化作惊恐的心跳,差点从喉间溢出。 小文两条腿无处安放,冥思苦想:两条腿是并在一起还是稍微分开,显得认错态度更好? 脑袋使劲往下垂,鸵鸟一样。 盛南伊杏眸清冷,“怎么,你很怕我?” “啊?”小文圆圆的脸蛋写满惊慌,泫然欲泣,“盛董,我真的错了,您就看在……看在苏老师的面子上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盛南伊皮笑肉不笑,“我就那么可怕?” 小文嘴巴张张合合,到底该说怕还是不怕呢? 第260章 我妈要这样,我肯定特骄傲特崇拜 她的慌乱无措让盛南伊觉得好笑,莞尔,“谢谢你今天护着乐晞。” “都是我应该做的。”小文机械作答,突然回过神来,“盛董,您不追究我的责任吗?”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我又不是无良老板,也不能要求你分分秒秒全神贯注。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闹这么一遭,真当她是软柿子? 居然敢当众欺负乐晞,指责她? 转危为安的小文瞬间笑眼弯弯。 “现在还怕我吗?” 小文连忙摆手加摇头,“不不不……盛董,说实话,要是不知道乐晞被欺负,见识到您今天的表现,我肯定有一点怕。知晓真相后,只会觉得您太飒! 倘若我小时候被欺负,我妈能做到您这样,我肯定特骄傲,特崇拜!” 喜形于色的表情、格外用力的动作,无一不彰显出她的真诚。 盛南伊凉静的眉眼多了些许意外的欣喜,“你不觉得我这样的处理方式太过简单粗暴,对乐晞成长不利?” 小文彻底放下戒备,从窝在沙发上的小鸵鸟刹那间变成张牙舞爪的老鹰,动作表情分外夸张,“完全不会! 乐晞以前被规训为听话、隐忍、以和为贵的小孩,她不被允许遇到问题独自出头,更不会以今天这么激烈的方式反击。 但您不同,您从未被世俗规训过,所以才会那么嚣张跋扈,啊不是,随心所欲,这是对乐晞固有思维模式的冲撞。 两种思维模式、两种处事风格激烈碰撞,这不正好产生火花了嘛!不破不立,乐晞以后再遇到这种问题,就会有多个选择甚至说有了最佳选择。 有您这样飒爽的妈妈做后盾,她面对世界、面对恶行更有底气,这对她是莫大的鼓励。” 这丫头……看着不怎么靠谱,说话倒挺对味。 盛南伊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眼眸清亮,“你和你老师不太一样。” 小文傻乎乎地“啊”了声,呵呵笑了两声,凑上前,虚握拳头放在嘴边,“老师毕竟是上代人,跟咱们有代沟,您和她聊不下去正常。 盛董,其实我私下特崇拜您,您敢爱敢恨,嚣张霸气,从来不在乎外界眼光……” “……” 这是在夸她吗? 小文说到兴头上索性站了起来,“其实您甭理外面那些人,她们穿得珠光宝气,看起来高贵得体,其实和我们村头爱嚼舌根的妇女没啥区别。自己人生失意,婚姻不幸,就狭隘地认为您和她们一样,不过是嫉妒。” “嫉妒?” “当然嫉妒了,我刚才查了下流星电子的老总,妈呀,那个形象简直无法恭维,脑满肠肥还秃头,眼角的皱纹都耷拉到这儿了。 那贵妇看起来风华正茂,怎么可能不嫉妒您有个帅气多金的老公……额,不对,男朋友,额,也不对……床伴,对,床伴!” 搜索枯肠,小文为自己终于找到合适形容而沾沾自喜,抑扬顿挫地重复。 她不尴尬,尴尬的只能是盛南伊,“呵呵……” 小文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星星眼望着盛南伊,“在我看来,您才活成现代女性的典范,事业上不甘人后,把几乎全部男人踩在脚下。爱情上敢为人先,把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男人捏在手心。 不光我,我们宿舍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特崇拜您,以您为奋斗目标。 我恋爱虽然没谈多少,但案例分析得头头是道,男人啊都是贱骨头,越是求而不得越会卑微乞怜,您啊得一直晾着傅总,千万给他名份。 其实啊,像您这么有钱有颜的女人,就该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海后,只享受年轻的肉体,决不能吃爱情的苦头……” 圆滚滚的眼里冒着金光,比今天的太阳更盛。 小文攥着拳头慷慨激昂。 盛南伊悄悄抬手,揩掉额上薄汗。 她一家庭教师,还是研究幼儿心理方面的,这种思想真的合适吗? 祖国的花朵真能交给她摧残吗? 纤白指尖拿起黄澄澄的枇杷,慢条斯理地剥起来,盛南伊默默把走远的话题往回拽,“乐晞如果在正常家庭长大,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乐晞?”小文好歹从方才的亢奋中清醒过来,定了定神,“什么又是正常的家庭呢?” 金黄汁液染在白皙指尖上,盛南伊没抬头,“比如有健康和谐的夫妻关系。” “为子女而制造出的夫妻和睦的假象吗?”小文一针见血,撇撇嘴,“盛董,我以为您是一个见过世面又活得恣意洒脱的人,没想到您和那些普通家庭妇女也没什么区别。” 盛南伊眸色暗沉,周身冷气缭绕。 小文在对面落座,不卑不亢地迎上她的目光,“如果您要和傅总复合,希望只是遵从本心,而非打着为乐晞着想的旗号。她年纪太小,背不起那么大一口锅。” 盛南伊冷笑,这个人是不是真以为她很好说话? 小文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迎难而上,“您给了乐晞被欺负时不顾一切反击的底气,却没给她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气,没有教会她有的选择时就不要委曲求全的道理。 如果我是乐晞,我更希望我有一个爱护并且珍视自己的母亲,而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去委屈自己的母亲。 我知道您身份摆在那儿,肯定也有很多不得已,可您已经比普通人有更多的选择权了。 就拿今天来说,但凡是我打了人,当天就可能断送学业和职业生涯,家人说不定也会跟着我遭罪,可您不一样,您能足够实力摆平一切。 您掌握社会顶级资源,不需要为利益联姻,您应该更自由才是……” 面对比自己小四岁尚未踏入婚姻的女孩,盛南伊有几分怔忡。 小文说得不无道理,某种程度上她十分赞同。 然而—— “那是因为你不是一个母亲,我做了太久的盛南伊,却没有做过盛乐晞的母亲。” 她自我中心惯了,确实不在意外界评价。 即便出现带颜色新闻,也不会为此羞愧难堪,只觉得恼火。 和筱莹却是另一极端。 因母亲丰富的感情婚姻经历而生活在有色眼镜下,只能戴着厚厚的面具做人。 她清楚和筱莹为了得体大方地站在人前付出了多少。 她又如何忍心让她的乐晞,已经遭受过诸多苦难的乐晞,变成第二个和筱莹? 她的乐晞,要比没有遭受风波前的盛南伊活得更恣意更洒脱才对。 小文还想说点什么,盛乐晞摆摆手,示意她上去陪乐晞。 第261章 一颗心装满悲伤就装不下快乐了 午饭后,盛南伊来到杂物间。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两米多高的保险柜。 大山一样矗立,岿然不动。 新添置的,炫白灯光折射出金属的冷感,轮廓也显现微弱的凌厉。 盛南伊试探性地将手指贴上指纹锁。 “啪嗒”一声,解锁成功。 打开保险柜,才发现是傅承屹强迫她选的那些珠宝。 她那时憋着一股气,让小白把东西放到杂物间。 当时选得随意,又按品牌一路挑选过去,不觉数量可观。 如今东西逐层摆放,密密麻麻堆叠起来,场面着实壮观。 她随意打开几个。 各大品牌的门面担当尽在手中,无一不价值连城。 不得不说,傅承屹的礼物大手笔到让她也咂舌的程度。 她又看到那枚人鱼之泪的戒指。 清透的质地,宛若徜徉在清澈见底的海域之中。 莹润的光芒,好似一束光倾洒而下,温润莹亮,直插海底,却在浑然不觉中沾染了深海的冰冷。 她盯着戒指,思绪逐渐飘远。 突然而至的开门声让她回神。 却发现戒指已戴上无名指了。 严丝合缝,犹如量身定制。 有那么一丝恍惚,又有那么一丝荒谬,她赶紧取下。 吴妈脸上残存着找不到人的惊慌,有些急切地道:“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叫我一通好找。傅少爷联系不上你和乐晞,打到我这里了……” 吴妈把手机递过来,盛南伊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摘下戒指。 傅承屹一天找她好几回,表达欲分外旺盛。 盛南伊镇定自若地把戒指放回盒子,“吴妈,你买的保险柜?” “是。这么多珠宝贵重着呢,你不上心,我可怕丢。”吴妈见她转身,赶紧把保险柜锁起来,“你一出门,家里只剩老的老小的小,可防不住贼匪。” 盛南伊淡笑,“小赵不是找了保姆,你都没相中?” “小赵懂什么,推来推去都是家政公司塞来的金牌保姆,空有虚名。你不喜欢藏小心思的,我可得给你盯好了,保准找个手脚勤快又老实本分的。15栋的老朱给我推了个女孩子,说是好得很,过几天带来给我看看……” 盛南伊对这些事不太操心,“嗯,辛苦吴妈。等搬去枫林里,多找些人手,你就退居二线养老吧。” 爆炸案后,周嫂身心俱疲不做工了,家里全由吴妈操持。 先后找的几个保姆,待的时间都不长。 吴妈为人和善,很好说话。 对保姆却也挑剔,找不到舒心的,宁愿事必躬亲,全权操持。 盛南伊接连开了几个置物柜,翻来翻去,没找到想要的,眉心轻皱。 吴妈问她在找什么。 “我记得刚回来时,伯父给我一个水晶球。” 刚回国时,盛世清宠她至极,每天下班都带礼物,恨不能把全世界搬到她面前。 礼物多到房间塞不下,不过那个水晶球她还有点印象。 以一家三口的形象定制,做工精致,惟妙惟肖,就连她的小提琴琴弦、妈妈手里的针管都清晰可见,“爸爸”的形象却有些模糊…… 盛世清、盛世明兄弟俩气质截然不同,长相确实相似。 她突然很想看看那个“爸爸”是谁。 吴妈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可能在老宅或是竹月湾,要不我打电话让那两边都找找?” 盛南伊没应允,随手翻着一本旧相册,静默片刻,淡声问道:“吴妈,傅承屹说你知道我是伯父的……” 吴妈面色突变,用力绞着手指,“傅少爷……不是说要保密吗?” “不怪他,我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吴妈深深叹了口气。 盛南伊攥紧相册,锋利的边缘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 她状似平静,“吴妈,他……他们怎么开始的?” 按年龄推算,悲剧就发生她爸妈新婚前后…… 吴妈心神慌乱,踟蹰片刻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起初我是怀疑过,但找不到实据,主人家的事也轮不到我一个佣人说三道四。 那天傅少爷点我,我才想到你……你居然真是先生的女儿。 新婚那天,你爸特别高兴,喝了很多酒,怕你妈生气就去客房先醒酒,派我去告诉你妈。 结果……结果我看到……先生从新房出来,神色慌张,边跑边整理衣物,先生一向稳重自持,我还是头一回见他那么慌……” 相册狠狠摔向置物架。 架上的花瓶应声倒地,发出清脆的破碎音。 响在封闭的空间,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盛南伊眸光微闪,笑容破碎。 有时她想装成一无所知。 有时她想拼出一个完整故事,却无从问起。 一口浊气,吞不下吐不出,卡在胸口,憋闷难受又无能为力。 吴妈不声不吭地拿来扫把,清理碎片。 盛南伊坐在椅子上,摊开手掌,望着被相册边缘硌出的凹痕。 仿佛也看到心上新添的伤口。 杏眸蒙雾,她声音颤得厉害,“吴妈,既然你清楚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帮傅承屹?” 吴妈仔仔细细清扫碎片,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疾不徐,像在诉说一些遥远的故事—— “傅少爷来家里后,对谁都礼貌客气,却也冷淡疏离。你回来后,我瞧他似乎有了些变化,却也说不清楚具体变在哪儿。毕竟与先生、大少爷相比,他的变化实在称不上明显。 可回头去想,那会傅少爷就喜欢你了吧,竭力掩饰却也掩饰不了的喜欢,浑然不觉地改变着……” 地上的碎片一点一点减少,吴妈娓娓道来。 掌心的凹痕一点一点变淡,盛南伊静静摩挲。 “小姐,人的一生也没多长。你的家人,傅少爷的家人,我们家老刘,还有老周,都是说走就走,叫人没个准备。 你们两个也算我看着长大,又眼睁睁瞧着你们走到这步,两个人明明相爱也离不开对方,却互相折磨了许多年。 说到底,都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可是他们都走了,这么重的包袱,你们还要继续扛着走下去吗?还走得动吗? 现在又多了个乐晞,也要她帮你们继续扛吗?” 长睫宛若蝶翼般扇动几下,眸中的轻雾似乎散去了,又似乎更浓重了。 她逐渐分不清凹陷是相册的边缘使然,还是陷入掌心的指甲使然。 只是茫然怔忡地盯着掌心的纹路,一言不发。 吴妈将打扫过的花瓶碎片倒入垃圾桶。 “哗啦啦”的声音,舍弃得彻底。 放下工具,吴妈望着灯下的女人,目光被深深刺痛,眼角的细纹都书写着不舍,“人很奇怪很矛盾,一颗心看着很小,有时候大得能装下整个世界,有时候又小得非此即彼,装满悲伤就装不下快乐了。 小姐,你不能一直这样,你得继续往前走。上路就得轻装上阵,不是吗?” 第262章 就维系现在的关系不好吗 吴妈断断续续又说了许多。 盛南伊看着在听,实则神游太虚。 她原本最是恣意洒脱,却活成现在最是纠结反复的模样。 似乎身边每个人都比她通透。 在草坪上坐了会儿,把深埋心底的尘事拿出来晒晒,她下定决心。 刚上二楼,乐晞清甜率真的笑声传过来。 犹如冰雪消融,汩汩流入山涧,清澈纯净,涤荡所有污秽。 唇瓣不自觉上扬。 盛南伊敲门进去,乐晞冲她甜甜一笑,“妈妈,你可回来了,爸爸一直在找你呢!” 小家伙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扑棱着小短腿往门外跑去,拉都拉不住。 好像扔掉了个烫手山芋一般。 盛南伊接过来,公事公办的口吻,“有事?” 对方热情十足,“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手机,万一出事了怎么求救?这么长时间不聊天,你都不想我么?” “……”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片刻后,傅承屹口吻正经起来,“听乐晞说了上午的事……” 红唇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兴师问罪?” 低沉磁性的嗓音传过来,“每个人都有处理问题的方式,我会建议,但不会干预。 我能想象出你当时的愤怒,在气头上不要说扇她两巴掌了,即便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能爬上天梯去给你补。” 一句荒谬可笑的话,她不欲搭理。 不知为何,眼前竟浮现出傅承屹攀登天梯补天的画面,眸底漾出几分笑意。 语气也变得轻快,“我又不是混世魔王,能造那么大的孽么?再说,我捅的篓子我自己能兜,轮不到你来补救。” “可我想给你兜底。流星电子我来收购,盛世没有这块业务,不好整合……” “不用。”她态度坚决。 狠话当面放了,转头让傅承屹收购,这不是打她脸吗? 只是狠话放得有多爽,后续操作就有多麻烦。 盛世业务集中于房产相关,冷不丁收个电子公司,是真棘手。 盛南伊以为傅承屹接下来会给她分析利弊,点出她的决定有多不靠谱,趁机上一课。 没想到他只是笑笑,“行,那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头回涉猎陌生行业,就像淌水过河,有些损失也正常,也不必怯首怯尾。即便全折腾完了,我也能让它起死回生。” “……” 盛南伊一时不知该谢谢他的好心,还是该恼火他对她的不信任。 心底莫名生出丝丝甜意。 被迫独立自强太久,偶尔被人兜底的感觉还不错。 嘴巴张张合合,反驳的话没能说出口。 她淡声道:“傅承屹,你这两天有空回来一趟,我有话要说。” “万家找你麻烦了?” “不是。” 穿透落地窗的春光描绘出男人英挺的身姿,俊朗如月的脸上疲态初显,却舒展开清浅笑意,“那是……想我了?” “……” “今晚吧,可能晚一些,尽量赶在十点前。” “也没那么急。”抓住手机的指尖发紧,她忙不迭地道。 回国一个多月,他都没回过瑾市,要处理的事情必然很多。 尽管他努力调动情绪,她也无法忽略他嗓音里的疲惫。 谈不上心疼,到底有些不舒服,她不好逼他太紧。 傅承屹有几分混不吝地笑道:“你难得主动,我岂能不满足?” 盛南伊没有压制翻白眼的冲动,直接挂断。 电话挂断的那刻,木质地板上跳跃的影瞬间消失殆尽,几秒后又慢慢浮现。 傅承屹回望窗外。 乌云正与和太阳较量。 一会儿黑云压城、风雨欲来,一会儿金光四射、满城春色。 漆黑的眼瞳缓缓眯起,唇角残留的笑化为苦涩。 她要做出决定了。 —— 晚上,乐晞迟迟没有睡意。 盛南伊一连读完几个故事才成功哄睡,满目温情地注视着她。 那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傅承屹说她是朵娇花,需要富养,需要盛宠。 乐晞亦是如此。 在福利院时,乐晞安静内敛,行事讲话小心翼翼,完全不会出现“恃宠而骄”的状态,一个故事听不够还要再听一个。 两个月里,小家伙长高了,也胖了点,粉雕玉琢的脸蛋更甜了,让人总也看不够。 五指在小家伙细软的发里摩挲,爱不释手。 她亲亲乐晞的脸蛋,离开时看到了门口的男人。 傅承屹一身灰色家居服,斜靠在门上,修长的腿一屈一立,一派慵懒随性。 他凝着她,黑瞳深邃。 眼底根根血丝分明,好似疯狂生长的藤蔓,把人缠得透不过气来。 盛南伊蓦然想起医生的诊断,傅承屹长期入睡困难…… 那天他说因为痛苦使人清醒。 所以,他近乎自虐地清醒着,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乐晞睡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磁性,却掩不住深重的疲惫。 她点点头,垂落的眸中有微光闪烁。 傅承屹走到床边蹲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乐晞的脸蛋,温情十足。 他在小家伙额头落下一枚轻吻,疼爱又怜惜。 余光捕捉到这幕,她的心像被手一把攥住,一点点收紧。 倏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纯白茶几上,醒酒器与两只酒杯静置,色彩分明。 纤白的手拿起醒酒器,将妖冶的色彩缓缓注入酒杯。 慢条斯理的动作,优雅迷人。 深凝她的人,瞳孔骤缩。 傅承屹不动声色地上前,坐在一旁。 两人保持一人位的距离。 盛南伊面色沉静,将其中一杯酒推到傅承屹面前。 自己端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红唇潋滟。 她淡淡开口道:“傅承屹,我有事要跟你讲。” “不急。” 捏住酒杯的手指骤然用力,红酒在杯中摇曳,若舞女舞姿翩迁。 黑瞳幽深,他一饮而尽,又倒一杯,尽数吞下。 吞咽声在四下静谧中尤为明显,像在克制什么,又在压制什么。 偌大的空间一瞬变得逼仄、压抑。 盛南伊不由得看向他,眸光深谙,“傅承屹,我想过了,不然我们……” 杯子重重搁回茶几,清脆的声响完全盖过她的声音。 傅承屹有些急切地道:“盛南伊,就维系现在的关系不好吗?” 第263章 傅承屹,我们复婚吧 捏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红酒洒出几滴。 潋滟的液体,纯白的茶几,鲜血白雪般色彩分明。 分明得有些触目惊心。 微愣的表情掩在浓密的长睫下,盛南伊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回去。 低缓的语调显得漫不经心,“傅承屹,你难道不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并不合适吗?” 男人紧盯茶几,目不斜视。 长睫微垂,在脸上落下斑驳的影,难辨喜怒。 唇畔的笑弧很是勉强,语速缓中带急,“有什么不合适? 乐晞习惯,你习惯,我也习惯,吴妈、小白、你外公外婆他们都习惯,就连外面的人也都清楚都习惯,谁又会指三道四? 难道就因为外面那几人指手画脚,你就被左右了吗? 你盛南伊几时在乎外界的看法?” 冷静的面具终究被他亲手扯掉。 捏着酒杯的关节发白,浮动的青筋下急躁因子喷薄欲出。 约莫过了一两秒,他再度开口,语气已十分平静。 尽管只是暂时压住汹涌暗潮的表面平静。 “你都日理万机了,就一定要抽时间来介意我的存在吗? 如果你真的烦我,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少出现一点。 每周一次,可以吗?” 收在膝上的指倏然捏紧,清眸中冷色尽褪。 她一时不知该说是傅承屹误会她的意思,还是她误会他,只能说两人并不同频。 或者,他们从来不同频。 她有些哭笑不得,“傅承屹……” 傅承屹迫不及待地打断:“每月一次。 盛南伊,抚养协议双方签过字了,已经生效了。 按照协议,我每月可与乐晞共处一周。我不要求乐晞去瑾市,我过来就好。”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紧紧捏住高脚杯的颈,一折即断的既视感。 那双手仿佛也一并捏住她极其脆弱易碎之地。 眼底漫出丝缕痛色,她侧眸看向他。 有那么一瞬,他俊朗如月、轮廓分明的侧脸变得有些不真切。 灯光很亮,他却被照得明明暗暗,如失真的画面。 心口霎时抽痛,她起身离开沙发。 “傅承屹……” “三个月。” “傅承屹……” “半年。” “傅承屹……” “一年。” 她每喊一声,他便妥协一回。 妥协得干脆。 仿佛看不到他已穷途末路,仿佛察觉不到他已束手无策,仿佛也触不到他的底线。 然而,恰如其分地寻觅到她心防的位置,大肆攻略。 她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在一波又一波坍塌的轰隆声中,几乎找不到冷静的音节,她重重咬着牙根,艰难吐字,“傅承屹……” 傅承屹从身后一把拥住她。 用了如坠大海中抓住救命浮木的力道,用了裹挟着浓重不舍与害怕的力道。 他埋首在她颈肩,低哑无比的嗓音震动她的耳膜,“不能再少了。” 鸦黑睫羽连同心脏一同震颤。 她重重喘息了一下。 那拥抱又紧几分,紧到窒息,紧到下一秒她便会嵌入他的身体。 紧贴在她肩上的唇在发抖,“盛南伊,你不能这样。” 不必细细捕捉,便能分辨出低沉中嗓音中凝着微弱的哭腔。 眸光一瞬凝滞,长睫僵硬抬起。 眼底不可置信尚算轻描淡写,心底已是惊涛骇浪。 她抬手,微凉的指尖触上的他的发,每一根都在颤栗。 他突然低笑起来。 笑得嘲弄又悲凉,笑得两人都在颤抖。 “求你,不要把我踢我出局……” 她呼吸一窒。 心理防线摧枯拉朽般消退。 她闭了闭眼,“傅承屹,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复婚吧。” “盛南伊,不可以,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会改,改到你满意为止,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破碎的音节接连成串地吐出。 忽又意识到什么,傅承屹猛地松开她,把她掰过来面对他。 猩红双眸微微润湿,声音打颤,“你、你刚才说什么?复、复婚?” 黑瞳一瞬百变,悲凉、错愕、欣喜,“盛南伊,你是说你要跟我复婚?” 盛南伊哑然失笑,“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听起来你更想跟我断绝关系。” “哈哈……”他气息不稳,笑声断断续续,“我还以为……” 以为她下定决心将他踢出局。 他跟吴妈打听过了。 这两日盛南伊忙碌却早归,跟苏漫聊过后情绪不对,教训邻居自己也崩溃,推掉重要的会,莫名奇妙找旧物又把往事追…… 种种迹象表明她状态不对,无头苍蝇一般乱蹿意冷心灰。 照片的事影响到她了。 她又烦了。 所以主动打给他要谈谈,她想结束了。 岂料她想复婚。 复婚。 复婚! 突遭变故后,他的人生俨如一潭死水。 从来不知简单的两个字能瞬间点燃所有的希望。 那火焰噌地一下烧到眼底。 熊熊又浓浓,烧得她含在口中的那些难听的话全部化为灰烬。 她只能点头。 有力的手掌住她的颈,疯狂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好似一整天未落的雨倏然而至,气势汹汹,心急火燎。 盛南伊被绝对力量操控,被迫承受他的强势与凶狠,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也挣扎不得。 直至酸软无力,直至意乱情迷。 就在双双欲罢不能之际,盛南伊猛然惊醒—— 柔弱无骨的手抵在炙热的胸膛上,哑糯的嗓音仿若呢喃,“傅承屹,我话还没说完……” “你说。” 薄软的唇堪堪离开唇角,又流连于脸颊与耳垂连接处。 酥酥麻麻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 他对她太过熟悉,就连通向她的捷径都驾轻就熟,轻而易举让她缴械投降。 盛南伊紧阖双目,不去看他深邃的眸,僵硬地道:“我是因为乐晞复婚……” 落下的吻依然缠绵,呼吸却有一瞬凝滞。 “我知道。”嗓音紧贴耳朵传来,喑哑性感,夺魂摄魄似的。 “我们……我们……”她重重喘息,字难成句,“维系、维系原先的关系即可。” 男人低笑一声,“什么关系?0元购的小白脸?使尽浑身解数取悦金主以求再次临幸的那种么?” 他笑得讽刺,也笑得可怜。 她笑不出来。 男人却十分愉悦似的,含着她嫩芽般的耳垂,“我可以。继续修炼,保准令君满意。” 宽大温热的掌在她身上游走,犹如一团烈火,仿佛要将坚冰一般的她化为柔水。 第264章 我的伊伊长大了,知道刀子该往哪里捅 夜很静。 静得好像能听见水流汩汩。 那是她一寸一寸融化的声音。 她承受不住他的热情,更接受不了自己轻而易举的缴械投降。 连忙阻止,“你这两天有空么?我们去领证。” 男人一瞬停滞,双手撑在床上,俊脸停在她正上方三五公分处。 黑曜石般的眸深深凝视,有板有眼地道:“现在。” “民政局早下班了。” “在得知我会为他们全面升级设备、捐赠大楼后,我想他们应该很愿意加这个班。” 盛南伊笑得无奈,“傅承屹,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傅承屹笑得坦然,“花钱便能拥有的开心,值得倾囊而出。” 镬住她的黑眸,深海般深邃,一眼沦陷。 眼底跃动的火焰,目之所及,寸草不生。 盛南伊忽然想起,和筱莹先前说傅承屹那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得亏他性子清冷淡漠,不然保准个个沦陷。 她觉得和筱莹这话鞭辟入里。 毕竟每每对视,只有她败阵的份儿。 时至今日,她也毫无招架之力。 今晚的他显然动情了。 眼神炙热得能灼烧一切,黏腻得能拉出丝儿。 既有火球一般席卷而来的热,也有深海引人沉沦的深,威力无穷。 身上冷冽的木质香被滚烫的温度燎过、蒸发,缭绕在上空,又渐渐沉落,与暧昧交织。 滚烫的体温、鼻息、呼吸融合,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此情此景,克制与疏离全无施展空间。 百般无奈下,盛南伊抬手关灯。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与热络一并冷下来的还有她的语气,“倒是也没那么着急。我的婚前财产还在清算中,最早也要明天上午。你也抓紧时间安排,领证前签好婚前协议,拿去公证……” “我不用。结婚以后,你的还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黑暗无形放大了听觉。 漆黑一片中,情话尤为动听。 触感也尤为敏感,紧贴她的胸膛震出澎湃有力的节奏。 她的心脏也在狂跳,拼命压制,“傅承屹,你……现在身价貌似比我高,如果离婚……” “伊伊,我们不会离婚。” 温软的薄唇轻轻蹭过她的唇角,若有似无的气息撩拨着最敏感的神经。 “我不是差生,更没有不可救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伊伊,多给我一点信任好不好?” 紧贴她吐出的音节破碎,片片切割心墙。 她的心防本就不由铜墙铁壁铸就,而是一块坚冰。 早已在温热的怀抱与灼热的气息中所剩无几。 她苦苦坚守,不遗余力。 然而那烈焰在黑暗中亦熊熊滚滚,势不可挡。 “盛南伊,我爱你。” 薄唇擦过耳廓吞吐的字字句句,喑哑而清晰,带着几分缠绵。 他的吻远比表白更温柔缱绻。 盛南伊不愿目睹自己的沦陷,慢慢阖起双眸。 修长的手指,与秀发纠缠。 垂落的汗成线,缠绕心跳。 “盛南伊,我爱你。” “伊伊,我爱你。” 他一遍遍重复,清晰地,含糊地,依恋地,迷离地,沉醉地…… 边说边吻,唇间缠绵,呼吸缭绕。 粗重的喘息落下,蛊得她每根神经都在狂跳。 春夜醉人,暗香浮动。 此时此刻,屋外需得落一场淅沥的雨,激得草木透出潮湿的清香,才配得上屋内的温热缠绵。 …… 就在双双情难自已时,傅承屹咬着盛南伊的耳垂,“伊伊,说你爱我。” 身体高高拱起,沉浸于腾飞的极致快乐中,却陡然泄了气。 身体咣当坠地,心依然悬在高处。 她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沦陷够快清醒也够快。 “傅承屹,自从那年机场相遇,我没有一天真正放下过你,可也只能如此。 死去活来的那种爱情,尝过一次就够了。 我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么爱你。 没有乐晞,我也不会允许自己走到复婚这一步。” 话音未落,交叠的躯体骤冷,滚烫的汗珠秒变冰粒,冰冻着空间。 他被迫从方才的抵死缠绵中抽离。 沉默片刻,又拥住她,“我明白。这次换我来爱你,你只要接受就好。” 她比暗夜更沉默,连不够均匀的呼吸都显得薄弱。 眉头微蹙,眸光与暗夜同色,他收紧环住她的手臂,努力调动情绪,“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去安排。” “不必了,再如何恢弘盛大的婚礼我也有过。 可惜,你不是真心想参加,结局更不怎么样。 这次,我也不够诚心……” 饶是深夜再浓,也浓不过他的黯然。 像是上天打翻万千墨盒,全洒在他头顶。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的眼,莫名心慌。 急不可耐地去捕捉她的唇,最终只敢吻在肩上。 笑意泛着苦涩,“我的伊伊长大了,终于明白刀子往哪儿捅最疼了。” 短短几句,让他在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中挣扎、反复。 一秒地狱,一秒天堂,痛得活来死去,幸福得死去活来。 怀中女人脊背微僵,语气变得生硬,“你……可以不接受。” “为何不接受?”他依然低声笑,“伊伊,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我都甘之如饴、至死方休。可你得明白覆水难收,表现出对我的爱你也收不回。” 他也不允许她收回。 唇再次覆下,放肆吮吻,攻城掠地。 爱意汹涌、澎湃、热烈、喷薄欲出。 太过极致,让人本能逃避。 “傅承屹,我不想做了。” 迎头浇下的冷水退却不了他的热情,他却在湿淋淋的狼狈中怯懦。 尊重也顺从,“好。” 那晚,傅承屹两条手臂始终紧紧箍住盛南伊。 不舒服的姿势,导致两人都没睡好。 —— 临近十一点,公证处门口恭候多时的林曕北和小赵才等来姗姗来迟的两人。 林曕北戴着银框眼镜,文质彬彬。 一如既往的清浅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简单问候过后,他把备好的材料递给盛南伊。 盛南伊接过材料,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以为他至少会说些什么,能言善辩的他却始终缄默。 话在嘴边滚了一圈,脱口时突然拐了个弯。 盛南伊望着昂首阔步开门走向大厅的男人,“傅承屹,你确定就这么进去么?” 人天生长了两只耳朵,注定会双标。 深夜想听情话,白天想听实话。 傅承屹意味深长地笑笑,从她档案中取出婚前协议。 大笔一挥,潇洒落下自己的签名。 谁都来不及阻绝,小赵脱口了一半的话断在半空,充当背景音:“傅总,您的婚前财产……” 傅承屹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张纸—— 第265章 重新戴上他们的婚戒 临出门前,傅承屹回自己别墅换衣服。 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档案袋,想来是要用的证件。 盛南伊没想到傅承屹会掏出一份《个人婚前资产支配说明》—— 【本人傅承屹名下所有婚前资产,在婚后归爱妻盛南伊全权支配。 若两人离婚,傅承屹全部婚前资产归盛南伊所有。 签章:傅承屹。】 与她罗列清晰、冗长繁琐的资产说明相比,这寥寥数语轻若鸿毛,却又重如泰山。 盛南伊牵动的笑弧都在轻颤,“傅承屹,你真是疯了。” 可疯的何止是他。 白昼,临近正午,该听实话的时候,她却信了他的情话。 亟待证明什么,盛南伊大步流星地走进公证处。 傅承屹昂首阔步,紧随其后,笑意深浓,如沐春风。 民政局就在公证处斜对面,两人马不停蹄,赶在中午休息前领完证。 今天小白和保镖都没跟来,傅承屹开的车。 从民政局出来,盛南伊要来车钥匙,朝驾驶座走去。 正欲开门,男人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将她反过来面向他。 整个上午没放下的唇如愿以偿落在梦寐以求的地方。 温柔又强势,放肆辗转。 他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一手从西裤兜里摸出戒指盒打开。 盛南伊被吻得身子酸软下坠,腰硌在门把手上,蹙着眉头推开他。 恰好打开的戒指盒,一瞬懵怔。 竟是他们的婚戒! 与那枚人鱼之泪同属一个品牌,设计也有几分相似。 这是一颗白钻。 通常意义上,白钻的价值比不上彩钻。 这颗白钻的珍贵不在价格,而在意外之喜。 那年两人去非洲旅行,遭逢意外,掉入矿坑,自救过程中发现了这颗白钻原石。 她将此奉为上天恩赐,誓要用它做婚戒。 距婚礼时间所剩无几,她请设计师加班加点,终于赶在领证那天戴上。 兜兜转转,重回起点。 车祸后,她问过吴妈婚戒哪里去了。 吴妈说婚戒大概在车祸中弄丢了,没见过。 后来,婚戒反而成为并不那么要紧的存在…… 婚戒采用镂空设计,情侣纹身完整呈现于镂空中。 盛南伊低眸盯着镂空那处,仿佛还能看到那句——tumihis(拉丁文:你是我的唯一)。 她的纹身清洗得很干净,印记淡不可察。 这个镂空设计,显得十分没必要。 傅承屹将她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指腹摩挲着钻戒,淡声说道:“那天你手指肿了,戒指取不下来,为了抢救只能把戒指剪断。 后来我尝试修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把戒圈熔了重新打。” 心脏莫名颤了一下,她盯着钻石镶嵌的位置,几乎看不到焊接的痕迹。 一个外行要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才能修炼到如此娴熟的技术。 她不清楚。 只是一再想起碎后被修复的情侣手机、小提琴、陶瓷娃娃、黑胶唱片…… 那一瞬,眼前浮现的画面不是这些物件,而是埋头苦干、不厌其烦、乐在其中的傅承屹。 十年如一日的专注。 也深情。 她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替代。 猛地抬眸,撞入男人深邃的黑瞳中。 盈满笑意,如春风拂过的湖面,涟漪缱绻,很是醉人。 天气不错,太阳很大,她的脸颊发烫,飞快低下头,取出钻戒戴上。 傅承屹不由分说地捏住她的手,又取了下来。 第266章 盛南伊点燃了他们的结婚照 低沉的嗓音铺着笑,却带有不容置喙的强势,“再怎么不注重仪式感,也不能少了为你佩戴婚戒的这步。” 他从后备箱取出包装精美的花束,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举起戒指。 阳光描绘出他清俊绝美的脸庞,帅得一塌糊涂。 许是在笑的缘故,许是阳光太盛的缘故,周身萦绕的清冷不再,宛若刀雕的眉骨刻满温和柔情。 低磁的嗓音缓缓响起,“盛南伊,往后余生,请让我伴你左右,给你庇护,给你宠爱……” 他们上次婚礼,极具盛大奢华,刷新砚城记录,现在还无人打破。 然而顾此失彼,她没有浪漫的求婚。 在极度草率紧迫的场合下说要嫁给他,只为堵死他的退路。 此时此刻,这场姗姗来迟的求婚,显得不合时宜,也潦草至极。 盛南伊微微一笑,未等他讲完,把手伸了过去,“傅承屹,我们都领完证了,直接戴吧。” 傅承屹哑然失笑,把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落下轻吻。 他不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余生很长,她总有愿意听的那一刻。 相较于他的不紧不慢,盛南伊动作分外仓促,把男戒匆匆套上他的无名指,抓紧,拿起手机,拍下婚戒与结婚证。 两张照片发到个人账号,配文:复婚。 随后对傅承屹道:“我发微博了,你转发一下。” 傅承屹刚掏出手机,便听盛南伊打电话吩咐小赵:“我在微博账号公开了复婚,炒一下热度,不要删评控评,在最短时间内尽可能做到全城皆知。” 周六是和筱莹与陆斳珩的婚礼。 届时,乐晞将作为花童首度出现在砚城的社交场合。 她要乐晞风风光光、清清白白地露面。 捏着手机的男人眼尾上扬,眉梢染了笑意,目光深谙。 盛南伊斜靠在车门上,白色鱼尾连衣裙勾勒出她的玲珑婀娜,一头乌黑的波浪长发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白净的颈,白天鹅一般优雅高贵。 明艳五官精致大气,美得不可方物。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为植根于记忆深处的明媚张扬。 他爱死她这副模样,看得如痴如醉。 盛南伊吩咐完小赵,坐上驾驶座。 傅承屹转发微博后,又给程斌发消息,也要造势。 成为盛南伊丈夫的第一课——老婆的话不只要盲从,更要揣摩。 盛南伊坐进车里又接起电话,神色淡然,只应了句,“嗯,一会儿过去。” “有事?” “你不饿的话,我们先去个地方。” 他们吃了早午饭出来的,现在当然不会饿。 盛南伊也不等他回应,发动车子。 傅承屹盯着她的脸,“不然我来开?” 盛南伊一脸坦然,“我现在可以开车了。” 傅承屹听吴妈说过盛南伊重新开车了。 百闻不如一见,一路胆战心惊。 车子停在竹月湾的新婚别墅。 十几个工人忙忙碌碌,有的砍树,有的在屋顶,有的搬运物品。 有个工头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指着地上两个纸箱问道:“盛董事长,请问两位的结婚照要怎么处理?” 盛南伊要来打火机,滑动滚轮,点燃纸盒。 火舌狂肆,舔吻空气,瞬间吞噬两张笑脸—— 第267章 你所在的位置才是世界的中心 上扬的唇僵硬在脸庞,眸底掀起惊涛骇浪。 傅承屹当即脱下西装去扑火焰。 脸被火光照亮,眸底一片死寂。 火势不大,但纸箱和相框都是易燃材料,傅承屹依然卖力。 大肆挥舞着西装,动作幅度很大。 直至丁点儿火星不剩,他才气喘吁吁地蹲下。 女人无动于衷地站在后方,投落的阴影完整遮住他。 若乌云笼罩,挥之不去。 目光微凝,傅承屹游走在不可思议与愤怒,克制的嗓音还算平缓,“什么意思?” 他看不懂,想不通。 选择复婚的日子是愚人节,他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领证当天,又要亲眼目睹新婚别墅被拆、婚纱照被毁…… 她像个高高在上的情绪之神,把他吃得死死的。 生怕他太过快乐,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冷眼旁观着他为她失去冷静、失去理智,不为所动。 盛南伊望着院中正在被拆的秋千、被移除的树木,一派云淡风轻,“没什么意思,上段婚姻的东西还留着干嘛?看看这照片,你笑得多假。” 最上面那张照片,他们并肩而立,脑袋紧贴在一起,笑容大大的。 不只她在傻笑,连向来淡漠的傅承屹都眉眼弯弯,好像很开心似的。 多讽刺啊。 那笑容像一把弯刀,多年后还能插入她的心脏,剐着她的肉。 是以,她迫不及待用火烧毁所有虚假,直面哪怕鲜血淋漓、残败不堪的真实。 男人身体微僵,长指捡起照片,吹落灰烬,近乎固执地擦干净。 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凝着烧到所剩无几的笑脸,心头牵出丝丝缕缕的痛。 他嗓音前所未有的低沉、缓慢,“我想过推迟或取消与你的婚礼,但没想过要娶别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在乎你是真,怕伤害你是真,对你笑是真,想跟你共白头的誓言也是真。” 华丽磁性的嗓音若绸带将她缠绕,一颗心倏然收紧,紧到窒息。 他宽阔背影上的光芒十分耀眼,仿佛能将全部过往一一折射。 盛南伊捂住胸口,闭了闭眼,无奈又倔强地摇着头,“就让过去的盛南伊留在过去,也让过去的傅承屹留在过去吧。 这里,即将变成砚城,不,全国,乃至全世界最顶尖的福利院。 这里的孩子,将会在万众瞩目与万千宠爱中长大,健康、自信、乐观……” 傅承屹腾地一下起身,漆黑的眸里镌刻着难以置信,“福利院?你要把这里变成福利院?你……是不是太冲动了?” 竹月湾乃是砚城顶尖的豪华别墅区,寸土寸金! 在这里建福利院,不只成本高昂,推进难度大,更是对砚城富豪对房产市场对既定规则的极大挑衅。 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可这个消息一出,他也如临大敌。 起身的一瞬,脑子里自动生出若干路径、后果及应对之措。 乍听消息属实惊讶,仔细想想又确实是盛南伊的作风。 别人一时兴起,或许影响的只有自己。 而盛南伊一时兴起,动辄牵连甚广,闹个鸡犬不宁。 她这几年独挑大梁,行事严谨了不少。 没想到,会如此自顾不暇之时原形毕露了。 他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嫣红的唇也勾起一抹笑,妖冶如红色曼陀罗。 盛南伊直勾勾盯着他,调子清冷,“是挺冲动,可偶尔做点冲动的事,又有什么问题? 这二十八年来,冲动的事我做过不少,坚持下来的却没几件。” 逐渐被搬空的别墅,像极了逐渐空掉的心。 唇角满含讽意的笑容渐趋消弭,声音越发冷硬,清凌凌的眸紧紧凝着他,“傅承屹,爱你才是我此生最冲动最疯狂又坚持了最久的事。 这件事曾经十分美妙,美妙到遇上你时连我父母去世的阴影都散去了大半。 从此之后,我的全部人生都围绕着你展开。你在,围绕着爱你而展开;你离开,围绕着排斥你而展开。” 黑瞳迸出暗红的光火,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他第一次听她承认这几年的感情,心跳瞬间紊乱了节奏。 他想抱她吻她想听她诉说也想表达。 可眼前的女人太冷静了。 若百米深的幽潭,哪怕丢块石头下去,都只能听到微弱的声响,看不见丝毫涟漪。 他不敢轻举妄动。 盛南伊目光坦然,“很多人究其一生找不到目标,浑浑噩噩,被时运推动,无从选择。 我亦如此,车祸后醒来后就没了选择权,被动、被迫接受,挑起盛家的烂摊子,对抗你、对抗命运,可我现在不想这样了。 有人说我生在罗马,比普通人有更多的选择权,也有更多试错的机会。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盛南伊不落窠臼,这一次,很不巧,我又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上。” 清泉似的眸莹润晶亮,若阳光下的星星,透出非同寻常的坚韧,似曾相识。 势在必得的勇气,一往无前的热情,旺盛的生命力……是他记忆里她最美好的模样。 薄唇微勾,他抬手摸摸她的发,眸光宠溺深情,“你不会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因为还有我站在你身后。 我会让他们看到,你所在的位置才是世界的中心。” 眸光烁烁,灿若朝阳,耀眼到令人眩晕。 她有些分不清那眩晕是来自光芒,还是她失控的心跳。 她不想细想,只想夺路而逃。 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 傅承屹眸光一暗,弯唇笑笑,没有追上去,而是叫住了工头。 得知物品没有明确去处后,他打给程斌前来交接。 竹月湾别墅乃他亲手设计,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他的心血。 他不想眼睁睁看它们被毁。 这段婚姻真假掺半。 可假的是他的心,真的也是他的心。 —— 别墅门口,驾驶座上的女人冷艳如初,镇定自若。 见他上车,嗤笑一声,“都烧坏了,怎么不扔掉?” 傅承屹微怔,垂眸看向西装上烧破的窟窿眼,手指细细摩挲,“在福利院等你时,特意找意大利手工匠人定的,一针一线纯手工赶制,打算复婚的时候穿。” 第268章 如果那天我死掉了,也算死在最幸福的时刻 不举办婚礼,领证便是唯一的仪式。 他这样也算盛装出席了。 捏住钥匙的手指微顿,她侧眸看向他放在膝上的西装,很是珍惜不舍的样子。 西装是很好的料子,做工也很精致,而且是打眼一看便很精致的那种。 傅承屹在吃穿用度上不算讲究。 不过身份放在那儿,穿着上也不会太随意,随便一套西装也得普通打工人奋斗一两年了。 她倒不是感叹这套西装有多精致珍贵,只是没想到傅承屹也会注重仪式感。 从前,他连生日都不过。 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她的生日,记得倒是门清儿,却不会特别准备礼物,甚至常常不准备。 如今,领个证而已,他却愿意在穿搭上花费心思。 特意穿上手工定制的西装不说,还和她的搭配上了。 她穿白色鱼尾裙,他特意穿了白衬衫。 她戴红玛瑙与珍珠耳环,他的领带也有红白圆点元素。 她的胸针是枚蓝宝石,他胸口的方巾也选用类似颜色。 …… 由此可见,男人并非不懂,只是不上心而已。 一旦上心了,没什么做不好的。 盛南伊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边发动车子边嘲弄道:“所以呢,又要拿回去修复?” 真没想到,傅承屹都成手工修复大师了。 手机、小提琴、陶瓷娃娃、戒指能补,一件西装理应没难度。 傅承屹笑而不语。 修长白皙的指从西装转向婚戒,过了半晌才幽幽地道:“世上有很多东西无法修复,可如果连我都放弃了,就没有存在的可能了。” 他太了解盛南伊。 真正的天之骄女,从小活在盛宠中,什么对她来说皆为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地拥有。 饶是再珍贵,她也很难珍惜。 出自名家之手的小提琴,说摔就摔。 对两人来说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说扔就扔。 …… 对待感情,大抵如此。 他要走,她挽留,可还是放了手。 他曾羡慕她的恣意洒脱,也曾伤他至深。 她的放手,没有眷恋,没有三步一回头,而是老死不相往来。 被她扔掉的、摔碎的、弄丢的那些,倘若他不珍藏,就像被点燃的结婚照,早已不复存在了,何谈修复? 他的话大概说到她的心坎上,盛南伊陷入沉默。 车子疾驰在路上,车速飙升。 这不是她那台全ai定制的跑车,操作不够熟悉。 多年不碰车,她的车技算不上娴熟,胆子够大却称不上心细。 开车、坐车的感觉,实在很难夸一句舒坦。 淡定在英俊的脸上若隐若现,傅承屹越发提心吊胆。 两只眼睛很忙,不断在她的脸上、手上、脚上和路上逡巡。 提醒的频率越来越高,“盛南伊,慢一点,要超速了!” 暖风洋溢着春意,脸上却是刺骨的痛意。 偏偏盛南伊置若罔闻,一路超车往郊外开去。 路面渐宽,车速渐快。 她眯起的眼眸、紧抿的红唇、发白的关节,无一不彰显出歇斯底里的疯狂。 傅承屹察觉到不对劲,却捉摸不透是哪儿不对劲。 “盛南伊,停车!” “你到底怎么了?这样开车很危险!” “你刚刚超速了,车辆发出警报了!” “听见了吗,导航提醒你前方是车辆多发地段,该减速了。” …… 盛南伊充耳不闻,抢占快车道,赶在最后一秒通过信号灯,突然狠狠踩下刹车。 在惯性作用下,车子直直地冲向护栏。 说时迟那时快,傅承屹迅速伸手握住方向盘,往右边打死。 有惊无险,车子原地打转,只是撞了下道牙石,停在路边。 表面镇定的男人依然后怕,额头冒出冷汗。 护在盛南伊额头与方向盘之间的手背撞出一块青,他浑不在意。 焦灼地问道:“盛南伊,有没有受伤?” 解开安全带,一双利眼宛若扫描仪,来回扫量着她。 绿灯又亮了,后方车流如龙。 盛南伊却宛若一尊雕像,目光呆滞,凝着窗外,久久没有眨眼。 傅承屹愈发不安。 捏住她的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抬起她的脚,不见异常。 可她分明失常。 不对,她不只是此刻才失常,领证之后就这样。 事情完全脱离掌控的不安让他心烦意乱,一把扯掉领带,解开领口,呼吸并未畅通多少。 傅承屹解开盛南伊的安全带,把她从驾驶座上抱过来,紧紧拥住她。 他的胸膛很热,拥抱很紧,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局促。 她无法忽视,喃喃开口,“那天,就是在这里,我想起爸妈,泪迷了眼睛,我想擦眼泪,颜梦的车突然冲出来,我踩死刹车也无济于事,我都没看清那辆车是什么颜色的就撞上去,侧翻了……” 傅承屹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这竟是车祸发生地。 他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心口一紧,怀抱也随之收紧,恨不得嵌她入怀。 盛南伊面色苍白,全无先前的灵动明媚,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似乎连眼睛都不会眨,以一种麻木的状态叙述:“我流了好多血,但不觉得疼,只是很想你,想打给你,拼尽全力捡手机,却够不到。 我看到玻璃窗上的血越流越慢,我听见路人敲打车窗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也越来越困,可越来越担心。 傅承屹,我好担心我就那么死去,再也见不到你……” 她埋头在他胸口,紧阖双目,丝缕眼泪渗出,打湿了他的衬衫。 那温度灼烧他的胸口,像把他放在火上炙烤,一颗心干疼干疼的。 好久才吐出一句话,声音哑到极致,“没有这种可能,伊伊,你不会死……” 她微微扯唇,“后来在医院,我无数次地想,如果我那天死掉了,也算死在最幸福的时刻。” 至少那一刻,是死别,不是生离。 没有摊牌,也就没有谎言没有背叛。 傅承屹脊背僵硬,抬起要轻抚她的手迟迟不敢落下。 她蜷缩在他怀里,声音微弱迟缓,却像尖刀般坚韧有力,能刺穿最坚硬的壳。 “傅承屹,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临死前满心满脑都在想你,死也放不下。 我也不知道死里逃生是不是一件幸事,因为我活着好像就是来受苦受难,来纠正错误的前些年……”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 刺破了压抑到极致的氛围。 盛南伊坐起来,接起电话,“什么事?” 小赵急切的嗓音传来,“盛董,您赶紧来公司吧!盛总一回来就召开高层会议,大发雷霆,已经辞退近半的高层了。” 第269章 看好她的留下,不看好她的滚蛋 “什么?” 盛南伊瞬间清醒过来,抹去眼角残存的泪水。 眉头紧蹙,声线冷酷,“简直是胡闹!” 她只想赶在和筱莹婚礼前公布婚讯,不让乐晞被指手画脚,却忽视了盛南赫这个不定时炸弹。 他最近在巴西出差,算算日子,好像是今天回国。 一回来就爆发,这下有的闹了。 什么回忆什么心思只能抛诸脑后,她急着赶回公司。 傅承屹不敢再让她开车,把送她回公司。 —— 奢华会议室只坐满一半,众人脸上死气沉沉。 雄狮一样狂暴的男人猛拍着会议桌,胸腔激荡出愤怒的嘶吼:“哑巴了?这么多人,连个办法都想不出吗?难道要盛世一直白养着你们?” 销售部总监黄潇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被抓得乱七八糟,实在难忍,“盛总,有没有可能,我们的存在是为开拓市场,将盛世做大做强,而不是为了解决……盛董的婚姻问题。” 不是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是按照盛南伊的脾气,压根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盛南赫怒目圆瞪,“你的意思是我公私不分、胡搅蛮缠? 黄潇,看不惯你就给我滚,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以为我很想留下你吗?” “盛总这话说得不怎么中听。 我吃里扒外?请问盛总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我在盛世的几年,销售额年增长从未低过10%,请问盛总负责的项目哪一个实现过正收益?” 旁边副总监赶紧拉他,黄潇索性把手里的笔记本扔出去,站起来,大有豁出去的意思。 “罢了,既然今日的盛世国际容不下我黄潇,那硬留也没什么意思。 一个狗屁本事没有只懂争权夺利的领导,跟着能有什么前景?” “黄潇,你把话说清楚了再滚,谁特么只懂争权夺利?” “难道不是?趁盛董不在,你召集众人出谋划策对付她,哪来的脸?没有盛董,你现在指不定在哪儿窝着呢?狗屁本事没有,大少爷脾气倒是不小,过河拆桥玩得贼溜儿……” 话音未落,盛南赫一把逮住他的衣领,就要挥拳。 几位高层连忙拦下来。 盛南赫已怒气冲天,“谁特么敢拦我,都给我滚!” 拦架的几位高层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黄潇倒是没有犹豫,往门口走去。 会议室的门恰好被推开。 身着白色鱼尾裙的女人款款而来,优雅高贵。 如果美貌能杀人,她大概属于氢弹级别,威力极大。 艳若桃李的五官,凝着一层冰霜,明艳却凌厉。 一双冷眸扫过众人,气温骤降。 坐立不是的高层像见到救星,小跑着迎上前,“盛董,您可算来了。” 盛南伊瞥一眼黄潇,“坐回去。” 盛南赫嗤笑一声,“坐?坐哪儿?起身的那刻,也便失去了入座的资格。” 盛南赫四平八稳地坐在盛南伊往日坐的位置上,见她走来也没有让位的意思。 满身戾气,目光不善,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盛南伊视若无睹,坐在盛南赫正对面。 一众高层趁机坐下。 形势比人强,眼下坐山观虎斗总比盲目站队明智得多。 再说,盛南伊股份持有量远高于盛南赫。 盛世一时半会很难江山易主。 莫说股份,单论贡献度,盛南赫也没有丝毫优势可言。 盛南伊示意黄潇坐在她右手边的空位上。 后者不动,她略带愠色,挑眉道:“盛世由我说了算,我没同意你离开,你敢走?” 她明明坐着,强大气场却让站着的黄潇顿感矮了一截,绊绊磕磕地道:“盛董,那个……我……” 盛南赫冷笑一声,“难为盛董还记得公司姓盛,我还以为明天就改姓傅了。” 盛南伊一记冷眼射过去,“盛世今天之所以还能姓盛,完全是因为我盛南伊。倘若有一天它不姓盛了,也不是谁都有说三道四的资格,尤其是你。” 这是盛南赫的逆鳞,瞬间怒不可遏,猛拍桌子,“盛南伊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么?”盛南伊冷笑嫣然,从小赵怀里扯过文件夹,扔在桌上滑过去,“盛南赫,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东郊那块地,白家怎么知道我们的底价?” 盛世对那块地志在必得。 后来经过一些波折,那块地虽然最终收入囊中,却硬生生提价5%。 公司本在多事之秋,股票许久不飘红。 这提价不说伤筋动骨,却也不算只动皮毛。 谁都没想到底牌被泄露……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盛南赫死死盯着文件夹,赤红的脸一点点白下来,且有转黑的趋势。 怒意此消彼长。 从他脸上明白一切的盛南伊顷刻咬牙切齿,“我说过,我盛南伊丢的脸会一点点找回来,不过你盛南赫注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小赵,明天上午召开董事会,请全体董事务必到场聆听盛总亲自交待这件事。” “盛南伊,你……” “有发脾气的功夫,不如想想说辞。交待不明白,那就别干了。” 盛南赫愤而离席。 盛南伊神色漠然,嘴角漾笑,“一点小事让各位见笑。 盛总的脾气大家也清楚,如果说过什么不好听的,我代他向各位道歉,也请各位不必放在心上,今时今日,盛世还是我说了算。 倘若各位不是因为对我、对盛世失望而离开,我依然想与各位继续并肩战斗。 倘若各位真的因为对我失望、对盛世失去信心而想离开,我也感谢各位曾经的付出,并祝各位全程似锦。” 话锋一转,众人懵逼,瞬间如坐针毡。 说好坐观虎斗,没想到战火还是烧过来了。 盛南伊的话十分干脆。 但不是逼他们站兄或妹的队,毕竟话里话外透露出他们还是一家人。 而是逼他们站她自己的队,看好她的能留下,不看好她的只能滚蛋。 说实话,他们对盛南伊这一年多的表现十分不满。 私生活闹得满城风雨,股价持续下跌,年底分红缩减了不少。 人嘛好不容易回来,又掀起一场更大风暴,大有置盛世于不顾的架势。 可要说到跟盛南伊叫板站上对立面,谁也没有勇气,再度面面相觑。 有几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公司大群有人发了照片—— 在一楼大厅休息区最显眼的位置,傅承屹长腿交叠,清俊出尘,黑曜石般的眸盯着手机,唇角漾开一抹淡笑。 短短几秒钟,群里炸开锅—— 【傅总在等盛董下班?突然很好嗑是怎么回事儿?】 【我是不是要回炉重睡?死去多年的cp居然发糖,还是半年啃不完的那种。】 【你看看他们,男帅女美,我就知道有些爱情我不配!】 【悄咪咪提醒你们,这是工作群……】 【盛董都发博了,明显是想举天同庆!人家在高速上飞奔,你还在玛卡巴卡呢?】 …… 带薪嗑cp,简直振奋人心。 群里一秒能聊八百句。 几位高层赶紧开了免打扰。 但员工的亢奋,尤其透出的信号,无疑给会议室的高层注入强心剂。 众人纷纷表决心:“我们誓死追随盛董!” 第270章 林曕北辞职 盛南伊刚回办公室,椅子尚未坐热,林曕北敲门而入。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打印好的辞职信放在桌上。 黑白分明的字眼刺痛她的眼睛,盛南伊重重闭眼,捏着太阳穴道:“我说过,他说的不作数。” “不是因为盛总。” 温润如故,却透出一股坚韧。 盛南伊定定瞧着他,找不到丝毫破绽。 呼吸一窒,她拿起辞职信。 签字日期是昨天。 浓长的睫羽颤出不可思议,“你早就想好了?” 林曕北不置可否,笑容一如既往的明朗,“看到一切回归原位,我很欣慰。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捏紧辞职信的手指倏然收紧,盛南伊冷笑一声,“使命?” 林曕北清俊的脸庞映在微光中。 镜片反光,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她也不想去看。 只能听他温和磁性的嗓音说道:“是,如果陪伴呵护照顾你算使命,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如今你身边有了更好的人选,我能做的他都能做到,还能做的更好。 而我始终给不了他能给的……” 只能遗憾退场。 他自认心怀坦荡,对她早已没了非分之想。 他以为他既然能相对坦然地告诉傅承屹她的秘密,便能坦然地看他们携手走进幸福的殿堂。 却可悲地发现,她走向傅承屹的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尖上。 收到她要拟定婚前协议的那一刻,痛到极点,几乎窒息。 最简单不过的婚前协议,他拟不出来。 坐在桌前整整五个小时,脑海里全都是与她有关的印记。 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冷漠、她的失落……点点滴滴。 原来,他们已经相伴着走了这么多年,回忆多到像涨潮时的海水,轻而易举将他淹没。 而他,不想呼救,只想溺毙在这片潮水中。 他忘不了初见她那天—— 那是一节再普通不过的民法课,姗姗来迟的红裙女孩,悄咪咪从后门猫腰进来,蹲在他旁边,打手势让他让道。 那时他并不认识盛南伊,还以为是迟到的同学。 一张脸明艳张扬,一双眼顾盼生辉,叫人很难移开视线。 他迟迟不动,她好像有点不耐烦了,“不好意思,同学,让我进去。” 这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细弱蚊蝇,却犹如一首恢弘盛大的交响乐曲,自此奏响他人生的新篇章。 他起身让路,她红裙飞舞,扫过他的白衬衫,划过他的指尖…… 那抹红从此成为生命最绚丽的色彩。 可他明白,她只是他的遥不可及。 她一个外校生,来听无聊的民法课,只为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后来,他常常会在学校见到盛南伊。 她像傅承屹的人性挂件,总是或搂或抱,笑容明媚。 宛若盎然的春意让人心动。 他极力掩饰,却不是合格的演员,被当众揭穿了心思,落荒而逃。 后来见面,他恨不能逃入地缝,她却坦荡明亮,似乎此事不值一提。 是啊,和傅承屹那种男人恋爱的她,怎会将他放在心上呢? 他的暗恋不会成为她的负担,连困扰都算不上。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该存在于同一片天空下。 他奋发图强,申请到哈佛法学院的奖学金,出国留学,毕业后留在美国。 他在异国他乡,远离他们幸福的国度,独自舔舐伤口时,却被迫看到了她的伤口。 巨大无比的,无法弥补的,难以愈合的,难以拒绝的。 他以为自己多年的付出不需回报,只要她开心就好。 然而当看见她眼里重现旧日光芒,嘴角重拾旧日微笑,也偶有恍惚与茫然。 他也跟着恍惚、茫然。 只因她那一瞬的恍惚、茫然,也全系在傅承屹身上。 他彻底明白自己也自私也可耻,也想要把美好据为己有。 他也会疯狂地嫉妒,他也窒息到想死。 他可以祝她幸福,却无法亲眼目睹、近距离观赏她的幸福。 他又一次可耻地选择了逃避。 “林曕北,你明白的,你如果坚持要走,我不可能会挽留。”盛南伊垂眸盯着辞职信,语气冷硬。 话音未落,她抬眸那瞬眼底有光芒飞快流逝,跟着缓和了语气,“但是盛世永远会保留你的位置,你随时都能回来。” 林曕北对她是很特别的人。 最信赖的下属、朋友、兄长,可以知晓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以托付最重要的事情。 他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太习以为常了,早已在浑然不觉间接受了他的存在,也常会忽视他的存在。 所以骤然失去时,只觉憋闷窒息。 林曕北离开后,盛南伊在办公室待了许久。 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那份辞职信。 每一个字,都镌刻出他离开的决绝。 决绝得不像温润如玉的林曕北,不像总有温和笑容与言语的林曕北。 不知是她太安定,还是世界太躁动,她生命中总有很多人来来去去。 无一例外,他们都难与傅承屹共存。 黎聿、凌天晔、林曕北、林登…… 他们曾给过她许多,不同时间的呵护、宠爱、安全感,也曾不计成本地付出,最终却以不同的形式离开。 沉思间,小董推门而入,“盛董,大事不好了,盛总和傅总打起来了……” 本就烦闷至极的盛南伊瞬间头痛欲裂。 盛南赫怎么能这么没脑子? 行事冲动,不计后果,他们不愧是亲兄妹,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极端化的自己,实在无法欣赏。 一楼大厅堆满了看戏的人。 下班的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不少人举着手机,正在拍照、录像、甚至直播 她本就让小赵炒复婚的热度,跟他们相关的新闻自然不愁流量。 但她并非荤素不忌,什么流量都想要。 见状,面色不佳,小董赶紧让保安为她开道。 包围圈中心的两人,一个蛮横进攻,一个灵活躲闪。 盛南伊心里憋着气,大喊一声:“还不给我住手!” 傅承屹一个帅气的格挡,躲过盛南赫挥来的重拳。 余光捕捉她的身影,微微勾唇,气场瞬间由冷转暖。 前台小姑娘尖叫一声,差点晕倒。 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能那么完美? 坐在沙发上,气场强大,雕塑一般,寸寸精致,清冷矜贵,不染凡尘。 与盛总缠斗时身形灵活,脸上云淡风轻,不见丝毫狼狈,仿佛并非身处水深火热,而在锻炼,游刃有余。 见到盛董,薄唇轻勾,眼含笑意,宛若春水初生,迷醉人间。 盛南伊一露面,傅承屹分了神。 缠斗许久未占上风的盛南赫可算逮住机会,抄起花瓶便朝傅承屹脑后砸过去—— 第271章 傅承屹,你有吃醋的资格吗 空气仿佛凝滞,盛南伊只能在熙熙攘攘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快。 “小心!” 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一把推开傅承屹。 盛南赫狰狞的表情变幻为错愕惊恐。 想收手却已来不及,手里的花瓶即将砸向她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纤细的腰肢被环住。 傅承屹抱起盛南伊,一个迅疾转身。 宽阔后背将所有危险阻挡在外。 “砰——” 花瓶砸在肩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盛南伊在错愕中抬眸,对上傅承屹深沉复杂的视线。 “啊——” “哗啦啦——” 周围的尖叫声伴随着清脆的破碎音一并响起。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他焦灼的声音却清晰可辨:“盛南伊,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谁允许你挡在前面?” 鸦黑的长睫重重震颤,她哆嗦着嘴唇,竭力保持镇定,“你……你受伤了么?” 指尖打着颤摸他肩膀,没有染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查看他后背。 西装烧坏了,傅承屹只穿一件白衬衫,一目了然。 盛南赫见她上前,尽管来不及收手,却也主动卸了力,砸的力度不算大,花瓶落地后才碎。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饶是如此,她仍然火冒三丈。 冷脸吩咐保安,“我请你们来是看热闹的?还不赶紧把盛总拉走,非要闹出人命才开心吗?” 保安一拥而上,架着盛南赫离开。 看热闹的员工也迅速撤离。 大厅恢复如初。 傅承屹已从方才的心有余悸中解脱,瞧着几步开外有条不紊安排任务的女人,眉宇渐趋舒展,笑意逐渐蔓延。 昨晚才说什么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么爱他,今天遇到危险又奋不顾身地保护他。 口是心非。 盛南伊心里脑子一团糟乱,见他傻乐,气不打一处来,“你明知他在公司,还要过来,嫌我的麻烦不够多?” 温热的掌心握住她冰凉的手,黑眸深凝,嗓音含笑,“来接你下班,今天领证,晚上一起去庆祝。” 盛南伊不领情,“你可以在餐厅等我,在咖啡厅等我,非要在这里等么?” 明知盛南赫与他不共戴天,堂而皇之地出现,和往枪口上撞有什么区别? 指尖轻轻挠她掌心,男人笑得随性恣意,“我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要躲躲藏藏?何况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全世界理应为我们让道。” 盛南伊撇撇嘴,嫌弃地抽回手,“现在挨了打,满意了?” 话不够中听,身体够诚实,纤白细指已经开始解他纽扣。 傅承屹未加阻拦,做出享受的表情,调笑的口吻,“你身为董事长,大庭广众脱我衣服,影响是不是不太好?不过难得你主动一回,我就勉为其难地配合吧。” 盛南伊顿时没了验伤的兴致,往电梯间走去。 傅承屹笑嘻嘻地跟上去。 最终,盛南伊在电梯间为他查验伤势。 右肩明显青肿,她回办公室为他擦了药。 傅承屹肤色偏白,皮肤也细腻,这坨淤青十分碍眼。 她心口堵得慌,紧拧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为什么不还手?” “他是你哥,在没确定你的态度前,我敢对他动手么?” 好不容易领证了,他可不敢冒着得罪她的风险还击。 “不是要你主动伤害他,但你不能总挨揍吧?” 上次就被打得脾脏出血,留下后遗症,抵抗力低下,总生病。 今天她如果无法及时赶来,还不晓得会出什么大麻烦。 挺聪明一人,遇到这种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 她越想越恼火,狠狠瞪他一眼。 傅承屹越发得意,捧着她的脸,鼻尖紧贴着她的,“伊伊,告诉我,在你心里,我至少跟盛南赫同样重要,对吗?” 盛南伊移开视线,“傅承屹,你无不无聊?” “回答我。” 他不厌其烦地问。 她不胜其烦地答:“你没那么重要,但也没有不重要到我可以接受在领证当日就给你办丧事的地步。” “口是心非。” 明明在乎他要死。 傅承屹此刻心情大好,没有拆穿她,牵着她的手要去吃饭。 盛南伊心里烦躁,不想出门,却没拗过他。 傅承屹包下整间法餐厅庆祝。 装饰、菜品、服务,样样用心,氛围拉满。 她却心事重重,兴致缺缺。 她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喜怒皆形于色,更不会在傅承屹面前藏着掖着。 欢快浪漫的气氛逐渐转冷。 回到家里,盛南伊洗澡后直接躺在床上。 傅承屹带着清爽的沐浴气息钻进来,抱着她亲,温柔缠绵。 盛南伊有些不耐烦,“傅承屹,能不能别闹了。” 骤然低沉的嗓音依然磁性,蕴着独有的清冷语调,“闹?你确定是我在闹?” 盛南伊垂眸不语。 从昨晚开始,他表现甚佳,是她情绪失常,一直在扫他兴,乱发脾气。 傅承屹轻轻吻她的手,清俊的脸上满布温柔与耐心,“我们有问题解决问题,有情绪解决情绪,可你总得先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而不是让我漫无边际地去猜,陷入莫名的恐慌中。” 她越是沉默,他越是慌乱,触在指尖的唇都在轻颤。 “伊伊,你能跟我复婚我很开心,我也是真心想要弥补,尽好丈夫的责任。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屡屡泼我冷水,是单纯想折磨我,还是你心里难受?” 卑微的语气,像拿着针尖扎她的心脏。 在泄出丝丝缕缕的痛时,也缓解了密不透风的憋闷。 盛南伊背对着他,“我没那么无聊,是我心理难受。” 傅承屹紧紧抱着她,“说出来,即便我不能为你分担,至少可以聆听。” 沉默片刻后,她说:“林曕北跟我辞职了。” 空气有一瞬凝滞。 她分明感觉到怀抱一瞬收紧,却又在浑然不觉中松弛。 其实,她有若干烦心的事。 林曕北辞职反而是唯一能说出口的。 她意识到他会不开心,却没想到他会那样不开心。 语气冷沉,“林曕北辞职就让你这么难受?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个语气轻而易举挑起她的怒火,“傅承屹,你吃什么醋?你有吃醋的资格吗?” 傅承屹冷笑一声,“我没资格?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躺在我的怀里,为别的男人而失落伤心,却说我没有吃醋的资格?” 第272章 林曕北与盛南伊在高尔夫球场约会 “呵——”盛南伊冷呵,唇角绽开嘲弄的弧度,“这就受不了了? 那你怎么不想想我在医院醒来那天,你因为别的女人离开时,我是什么心情呢?” 宛若一记耳光狠狠扇走他的气势。 傅承屹声音微哽,“我那只是在演戏。” 盛南伊冷眼睨他,“是啊,演戏。演爱一个人的时候细致入微,演不爱的时候表情也很到位,谁能演得过你啊? 人家说近朱者赤,可惜耳濡目染的我演技还是不如你精湛,也无法不露破绽。 我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没法装作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你那么聪明猜不到吗?” 傅承屹眯了眯眸子,神色黯然。 她仍在冷笑,目光咄咄,气势逼人,“因为林曕北,因为盛南赫,因为我自己,也因为你傅承屹。 你还不了解我吗?既然我不开心了,你也没有开心的资格。 所以我根本用不着故意去折磨你,你必然不会好过。 我原本就是一个会迁怒身边人的人啊,受不了就滚,我们可以离婚。” 不知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是刚沐浴过,她眼圈发红,目光却凌厉,语气越发冷硬,叫人节节败退。 傅承屹并非不能冷静以待,却因捕捉到某些字眼,险些崩溃,倏地坐起来,居高临下凝着她。 掷地有声地问:“离婚?盛南伊,离婚两个字可以轻易挂在嘴边吗?” 盛南伊仍旧躺着,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红唇轻扬,“在你跟我提离婚之前,我盛南伊的字典里并不存在这个词。傅承屹,是你教给我的。” 关于插刀的技术,她越发娴熟。 可这刀是他亲手插在她身上的,力道她都尝过,工具也是他提供的,他唯有承受。 薄唇漾出一丝苦笑,“盛南伊,这段婚姻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又算什么呢?” 四目相对,只有沉默在流动。 宽敞的房间,只留逼仄的空间。 压抑到极致,仿佛争执、摊牌一触即发。 傅承屹这才发现他并不想要知道答案,匆匆下床,“我今晚去陪乐晞。” 房门一开一关,凝滞的空气流动起来,仿佛也带走所有不快。 —— 翌日,盛南伊起得很晚,没用早餐,匆匆离开。 吴妈大惊失色,三下五除二打包好早餐塞进车里。 傅承屹随乐晞一同出门,目送她离开,却始终不发一言。 吴妈悄咪咪叹了口气。 这昨天才领证,今天氛围怎么就这样了? 唉,年轻人真是能闹腾啊。 接下来几小时,傅承屹查看手机八百遍,指腹在键盘按下八百个字又删除,消息始终没有发送出去。 他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 他甚至不知自己在气什么。 气她为林曕北的离开伤心难过迁怒于他?还是气她心里有林曕北的位置? 气她说他没有吃醋的资格?还是气她不愿给他能吃醋的资格? 整整几个小时,他都是在洗脑又推翻中度过。 直到下午接到陆斳珩的电话—— 他盯着来电显示犹豫。 他和陆斳珩算不上朋友,更不属于互相问候的关系。 不过总算是个旧识,两家也有合作,接了起来。 对方开门见山,带笑的语气里夹杂了些幸灾乐祸,“傅承屹,你猜我在高尔夫球场见到了谁?” 不等他问,陆斳珩急不可耐地吐露,“林曕北和盛南伊,他们在这约会!” 第273章 能给我一个最后的拥抱吗 骤缩的眸子闪现出昨晚的情景,攥住手机的手指不断收紧,语气仍然云淡风轻,“有什么问题?” 过去几年,盛南伊十分依赖林曕北,洽谈应酬时,习惯性地带着林曕北。 可林曕北已经离职了。 不过离职也要走程序,定好的约会没道理因他离职便取消。 再说,林曕北和盛南伊不只是简单的上下属关系,即便离职也算朋友,朋友之间相约打球见面又有什么关系? 短短几秒,傅承屹又成功说服了自己八百个来回。 这个场面在此前几小时发生过n+1次。 然而,好不容易搭建的心里平衡被陆斳珩无情打破,“我特意调查了下,只有他们两人,没约别人。 从2点到5点,时间这么充裕,你说他们是一直打高尔夫,还是也会干点别的呢? 你新婚老婆我不好评价,不过,啧……她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至于林曕北,那小子多少年了还是贼心不改的,搞不好会假公济私,毕竟约个有夫之妇够刺激……喂?喂?” 陆斳珩盯着被挂的手机,笑得没心没肺。 他何德何能,能看到傅承屹跳脚的一天? 今天真是风和日丽,心情好不美丽。 傅承屹匆匆赶来时,陆斳珩正端着一杯西瓜球吃得美滋滋。 他叉起一个西瓜球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在爆开的鲜红汁液中,漾出一抹嘲弄,“傅承屹,我还以为你早就成道成仙了,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果然绿帽子是个男人都戴不了。 你放心,以咱俩的交情,哥哥不可能不帮你盯着。 其实他们俩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也就是打打球、聊聊天、吃吃喝喝、搂搂抱抱……” 陆斳珩话音未落,傅承屹面色骤冷,迅疾掠过,闪电一般。 黄昏未至,天边已添几抹绚丽。 每一草叶都受到了感召,披满圣光,金光灿灿,分外耀眼。 英俊清爽的男人一身白色的高尔夫球装扮,温和洒脱的笑容绽在唇角,“要个临别的拥抱,不过分吧?” 盛南伊浅浅一笑,满是苦涩的味道。 她主动上前抱住林曕北。 直到此刻,林曕北才明白,相见不如怀念。 当朝思暮想的怀抱终于实现时,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兴奋,心痛反而更胜一筹。 心尖像被针扎过,留下密密麻麻的洞。 而他只能带着千疮百孔的躯体上路。 可他依然不管不顾地抱住她,仿佛没有痛过没有伤过。 傅承屹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一路吃瓜的陆斳珩也瞠目结舌,呆在原地。 叉起的西瓜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一片狼藉。 “草,还真抱啊!” 他只是有点看热闹的心理。 毕竟无论是寒冰解冻、火山爆发的傅承屹,还是盛气凌人却吃瘪挨训的盛南伊,都值得一看。 但心理归心理,事情不能闹太大。 婚礼在即,若是乐晞当不成花童,和筱莹非扒他皮不可。 那就真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关键这把火还是他亲手放的。 想到盛南伊睚眦必报的性子,陆斳珩难免后怕。 他随手将西瓜杯塞给路过的服务员,清清嗓子,拍着傅承屹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道:“呵呵……那什么,拥抱乃是西方礼仪,高尔夫也是从西方传来的,所以玩着西方运动行西方礼仪,怎么不算一种入乡随俗呢?” 端着西瓜杯的服务员瞪圆双眼,僵住的笑容透出无语:这话你自己信吗? 第274章 那接下来呢?他是不是还要吻你? 他只是有点看热闹的心理。 毕竟无论是寒冰解冻、火山爆发的傅承屹,还是盛气凌人却吃瘪挨训的盛南伊,都值得一看。 但心理归心理,事情不能闹太大。 婚礼在即,若乐晞当不成花童,和筱莹非得好好闹腾一阵儿。 那就真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关键这把火还是他亲手放的。 想起睚眦必报的盛南伊,陆斳珩一阵后怕,手里的冰镇西瓜球瞬间不香了。 他随手将西瓜杯塞给开车的工作人员,清清嗓子,拍着傅承屹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道:“呵呵……那什么,拥抱乃西方礼仪,高尔夫也从西方传来的,这个做西方运动行西方礼仪,怎么不算一种入乡随俗呢?” 工作人员盯着他,僵硬的笑容无语中夹杂着一丝鄙夷:这话你自己信么? 傅承屹盯着几米开外旁若无人拥抱的两人,俊脸无波。 森冷气息缭绕,浸染着黑漆漆的眼瞳。 陆斳珩无奈地干笑几声,冲着林曕北猛使眼色。 然而此人色欲熏心,接收不到他发射的强烈信号。 天气很暖,拥抱很暖,只觉寒流突至,周围全部冰封了一般。 在六目注视下,林曕北终于抬起眸子,瞳孔骤缩。 迷蒙的视线归于清明。 温和的嗓音凝着几分不自然,“抱歉,我要求太唐突,给你带来麻烦了。” “嗯?” 林曕北松开盛南伊,勾起一抹苦笑,“傅承屹来了。” 盛南伊回眸便看到大步流星的傅承屹。 墨色西裤墨色衬衫,背光而来,面色暗沉,宛若暗夜煞星。 他出门匆忙,头发没有打理过,领口微敞,袖口轻挽,气场不减,凌厉逼人。 一步一步,踩在人心尖上一般。 盛南伊捏了捏手指。 林曕北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球童收拾好用具,恨不能找个球洞钻进去。 不过,这场现场捉奸的好戏他很久没见过了,舍不得离开,只能退得远远的。 球车停在十米开外的位置,盛南伊尚未反应过来,一记猛拳挥过来。 从她面前掠过,砸到林曕北脸上。 林曕北被重拳打得连退几步才勉强站稳,唇角血丝渗出,星星点点,被金光照耀,好不渗人。 盛南伊有点生气,“傅承屹,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能打人?” 傅承屹冷笑一声,“大庭广众之下,你们相拥,又置我于何地?” 盛南伊噎了一下。 林曕北修长的指揩去血丝,淡淡笑着,“傅总应该是误会我们了,其实……” “误会?” 玩味的笑意,黑眸尽是狠戾。 傅承屹抬手攥拳,又要挥过去。 盛南伊冲过去挡在林曕北前面。 拳头在距她脑袋两三公分的位置骤停。 迅疾的拳风,拂起她帽子下的两缕秀发。 卷翘轻盈的发丝儿在他青筋浮动的手背上缭绕,缱绻留恋。 多么讽刺。 傅承屹下颌紧绷,收回了拳头。 气氛倏然变得肃穆又庄重,众人大气不敢抽。 球场上零星挥杆的人也停下来,远远观望。 在傅承屹冷厉嗜血的目光注视下,盛南伊镇定如常,对林曕北微微一笑,“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本来今晚要给他饯行的,现在看来饯不成了。 林曕北眼神坚毅,扯起被打破的唇角,“事情既然由我而起,还是我解释清楚为好。” 盛南伊冷下脸,“林曕北!” 林曕北无奈摇头,和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球童一同乘坐球车离开。 傅承屹冷冷目送他离开,没有阻拦的意思,却也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 气氛僵凝,风也停滞。 五米外的陆斳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明明是一出捉奸吃瓜的好戏,怎么有种两军对阵的紧张感? 和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工作人员没get到,迟疑了下,递上西瓜球。 反被一脚踹开,“嘶”了一声,引得盛南伊望这儿扫了一眼。 陆斳珩有想毁尸灭迹的冲动。 他只想降低存在感。 不过,事已至此,他还是接过西瓜球,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那边剑拔弩张的画面终被刺破。 鹰隼般的利眸紧紧镬住她,傅承屹嗤笑道:“盛南伊,如果我没看错,你在舍命护他?” 昨天他还在为她奋不顾身地保护他而洋洋得意。 今天就可悲地发现,他并不是特例,至少在她眼里林曕北的重要程度不逊于他。 所以,林曕北辞职离开,她才会闷闷不乐,才会失魂落魄,才会置新婚和他于不顾。 他强大坚韧到不可撼动的心防竟猝不及防坍塌一片。 他紧咬牙关,生怕自己在她的冷情注视下,脆弱到不堪一击。 盛南伊精致的五官笼罩在一片金光下,却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屑,“傅承屹,你是在质问我吗?” 怒火涌至喉间又被强行吞下去,他用异常平静的语调问道:“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 朋友间离别的拥抱而已,充满感恩、不舍与温暖的意味。 若不是有这层意思,她也觉得这个拥抱不合适。 可抱都抱了,若是解释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况傅承屹气势汹汹而来,好像要抓奸一样,对她简直没一点信任感。 联想到昨晚醋意大发,她更是解释不出口。 傅承屹眯了眯眸子,眸底有一抹暗光划过,笑意讽刺,“呵——或者我该问,你们是可以随便拥抱的关系吗?这都不避人了,迫不及待地在球场就拥抱起来了? 那接下来呢,他是不是还要吻你?你呢,会允许会回应吗?” “啪——” 盛南伊手起掌落,一记耳光狠狠甩下。 清晰的掌印呈现在男人的左脸上。 “呵——”傅承屹冷笑着离开。 他没坐高尔夫球车,行步如飞。 落日熔金。 他一身黑衣在暖光中显得格格不入。 渐渐远去的背影,竟有几分秋日的萧瑟味道。 盛南伊心脏莫名收紧。 缩起手指,咬住下唇。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突然注意到瞠目结舌瞪着她的陆斳珩。 陆斳珩眉头深锁,闲步上前,满是嫌弃与嘲讽,“盛南伊,不是我说,你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你说你一个有夫之妇,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谁都知道喜欢你很多年的男人搂搂抱抱,真不合适。 傅承屹是挺讨厌的,但你也不能领证第二天就给他戴绿帽子吧? 你实在想养鱼,好歹也要偷偷摸摸一点,他傅承屹不要面子吗?” 第275章 盛南伊只身进入会所 “啊……盛南伊,你……” 疼痛袭来,陆斳珩弯腰抱住小腿缓缓蹲下,目露凶光,“盛南伊,你是不是女人啊,就不能温柔一点? 我看他们一个两个都是瞎子,才会上赶着舔你,都是贱胚子,活该受虐!” 盛南伊懒得理他,大步流星上了他的球车,吩咐开车。 工作人员一脸懵逼。 一个是老板家的三公子,一个是叱咤风云的大客户,他哪个也得罪不起。 吃瓜有毒。 你看他们三少爷都挨揍了。 不是,她连他们三少爷都敢直接踢,还有什么不敢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工作人员马不停蹄地跑过去开车离去。 “靠!小司,你给我停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别落我手里!” 陆斳珩愤怒至极,却也只能站在原地打一套空气组合拳。 —— 盛南伊回到更衣室没换衣服,拎了东西便离开。 刚到停车场,黑色世爵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狂风尘土。 呛得她直咳嗽。 那车扬长而去,犹如黑色旋风刮过。 她呼吸不畅,却分不清是恼怒还是憋闷。 转身时,温润如玉的男人长亭玉立。 黄昏温柔的光线晕染出他温雅的特质。 林曕北走上前,温和的笑容略微带着苦涩,“抱歉,我应该拼命拦住他解释清楚。” 盛南伊目光淡淡,“怎么还没走?” 也不怕正面相碰,再打起来。 傅承屹今天铆着一股火呢。 林曕北抬了抬眼镜,“伊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傅承屹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吃醋也不会表现,更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 盛南伊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车,“没什么。” 她从他身边掠过,只剩冷漠的气息。 林曕北苦笑:果然只有傅承屹能轻而易举地调动她的情绪。 眸光暗沉,唇角还维持着上扬的弧度,他跟上去,“伊伊,既然复婚了,那就好好在一起,别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不管他是不是他们今日冲突的理由。 既然已经决定退出她的生命,就不该也不值得再做这个理由。 盛南伊径自坐进车里,发动,“林曕北,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车子疾驰而去,卷起狂风与尘土,他被呛得直咳嗽。 短短几分钟后,历史重演。 —— 红色跑车涌入车流,如同血液汇入经脉,却不知为谁而跳动。 盛南伊烦躁不堪,没有目的地开着。 从天色微暗到夜色深浓。 霓虹点亮砚城的繁华。 车子在或熟悉或陌生的街道上穿梭。 蓦然停在一家会所前面。 澜悦会所。 砚城名声大噪的高端会所,占据整整一栋楼。 下面几层是会所,上面几层是酒店。 主打一个服务热情周到。 只要你愿挥金如土,绝对保证你体验登峰造极。 与砚城其他提供同样服务的高端会所不同,澜悦目标群体是女性。 上次来,还是和筱莹打赢离婚官司,特意庆祝恢复自由身。 上上次来,是和筱莹结婚前夕,她们度过了一个疯狂的单身夜。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和筱莹又要结婚了。 只是她有孕在身,这次连单身夜狂欢都取消了。 盛南伊平时应酬不少,但男性客户偏多,不必来此。 再说以她的身份,也不需要陪着来应酬。 然而她鬼使神差地下了车,把钥匙扔给泊车人员,只身进入。 大堂经理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认出她后,嘴巴咧到耳根了。 经理亲自带她去最高级的包厢。 盛南伊半道被一个爆炸头女孩拉住,“伊伊姐!你来得正好,我正好缺个人陪!” 盛南伊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被拉进包厢。 她四下张望,就……挺纸醉金迷的。 五光十色的灯光,满满一茶几的美酒美食。 立于沙发两侧的四个男人,个个秀色可餐。 不对,角落里还有个校服装扮的小男生在唱抒情歌曲,柔和又磁性。 盛南伊脑袋里只想起一个词:酒池肉林。 常蕾这小孩挺会享受的。 经理小心琢磨她的神色,笑吟吟地道:“盛董,您?” 盛南伊也不矫情,坐在沙发上,冲他摆摆手,“就这儿吧。” 经理恭敬点头后关上门。 喝到微醺的常蕾,今天面对她,胆子要比往常大。 顿时星星眼,给她一个熊抱,嗓音娇娇糯糯,“还好今晚有伊伊姐陪我。你知道吗,我朋友偷偷出来玩,被她老公给抓包了,刚才被逮回去跪榴莲了! 唉,好好的结什么婚啊,因为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划算吗?” 常蕾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活脱脱地像颗猕猴桃,边说话边摇头晃脑,突然意识到什么,脑袋不晃了,连眼神都清明了。 “诶?不对啊,伊伊姐,你……你昨天不是也领证了? 今天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来会所点男模,这……这合适吗? 我还把你拉进来,傅……傅承屹不会要我命吧?” 盛南伊一脸无语,拍了下她脑袋,“你想什么呢?我单纯来喝酒不行吗?” 常蕾点头如捣蒜,“行行行,太行了。 我每次都这么和家里说的。嘿嘿……小成,来给姐姐倒酒哇!” 闻言,角落里唱歌的小男生立马放下话筒,小跑着过来。 原本瞧着瘦弱,靠近才发现这小男生肌肉线条不错,搭配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叫人如沐春风。 “蕾蕾姐,你的酒。” 一开口,山泉般清冽甘甜。 常蕾笑脸盈盈地伸手接酒,摸上的却是他的手。 小成瞬间脸红到脖子根,“蕾蕾姐……” 本就低沉磁性的好嗓音,夹杂了点娇嗔的味道,无疑令人更兴奋。 要不是顾忌盛南伊在,常蕾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她收回炙热的视线,示意道:“也给伊伊姐倒酒。” 盛南伊给她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难为常蕾能“悬崖勒马”,这个时候还能惦记她。 感恩。 常蕾笑得收敛,“伊伊姐,真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 不过也理解,这满汉全席天天吃也腻味啊,偶尔得换点清粥小菜。 你今天算是来对了,这里不只有清粥小菜,还有全国各地的风味小吃,你变着花样吃,连吃一个月都不会腻味。 姐姐你结婚,做妹妹的也没什么能送你的,今晚保证让你尽兴!” 第276章 满汉全席天天吃也腻味,偶尔也要换点清粥小菜 “……” 这都是什么破比喻。 盛南伊细眉一挑,“你对这里很熟?” 常蕾比她小四岁,是常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受宠,但不娇蛮任性,性格挺可爱。 就是有时太洒脱随性,说话无遮无拦,叫人承受不住。 她只知常蕾造型多变,没想到这方面也花样百出。 只见她豪爽地拍拍胸脯,爆炸头肆意抖动,“那当然了。我们祖上三代兢兢业业,就是为了让我来享受人生! 伊伊姐,你喜欢奶狗还是小狼狗?清纯男大还是肌肉猛男?要嘴甜的还是沉默寡言的?算了,瞧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个来几个,保准你满意。” “……” 盛南伊笑不出来:这种世面她一定要见吗? 常蕾爽快地拨出电话,口吻熟稔,“我说老k啊,你再派几个来我这里。 什么样的?每样都来几个呗,要质量顶顶好的那种。 对了,有没有新人,完全没经验的那种? 真有啊,瞧瞧我这运气,要几个?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盛南伊眉心微蹙,有点后悔来常蕾的包厢了。 她对天起誓,她只是来喝酒的。 即便没结婚,她也不是乱搞之人。 销金窟去得,盘丝洞进不得啊。 正欲起身,骨节分明的手递上一杯五颜六色的酒。 视线交汇时,小成迅速脸红,忙不迭地垂眸。 长长的眼睫在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强化了他自带的清纯破碎感。 声音低而柔,“小姐姐,这是我特调的鸡尾酒,口感清新,略有回甘,度数不高,而且就算喝醉了,第二天也不会头疼的。” 他眼巴巴望着她,诚意满满。 盛南伊没有拒绝的理由,接了过来。 指尖不慎划过他的指,小成噌地一下小脸赤红。 嗯,这里的服务生,当真这么纯情? 盛南伊困惑,无奈地打量起四周。 沙发两侧的四个男生见小成独得青睐,也都跃跃欲试,暗自较量着。 见她视线扫来,最左侧古铜色肌肤的男生,臂弯稍稍用力,性感薄肌在修身黑衬衫中喷薄欲出。 对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像极了大学操场上打篮球的帅哥。 最右侧那个与他是同款,眸子狭长,眉眼有几分像凌天晔。 还有两个白衬衫花美男,皮肤很白,一笑犹如春风拂面。 质量都属上乘。 1v5,常蕾挺会玩儿。 盛南伊轻轻抿了一口酒,还没咽下去,门被敲响了。 一个梳着油头的三十多岁男人,带着七八个衣着各异的帅哥进来。 有和小成一样学生打扮的,清瘦白皙,铭牌上写着“阿枫”。 有黑衬衫领带装扮的,也是小麦肌,名叫阿兴。 还有白衬衫花美男,长发文艺男青年,朋克男青年……款式各异,造型百变。 油头领班目光落在盛南伊身上,眯笑的眼里划过一抹诧异,转瞬笑吟吟地鞠躬,“哎呦,不知是您大驾光临,怠慢了。 有新来的,还没训练好,别再惹您不开心了,要不我去换几个懂事的?” 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的常蕾瞬间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老k你说什么呢,没经验的新人才好玩儿。这位小哥哥,阿枫小哥哥,你一定是新来的吧?来,来嘛,不要躲,姐姐又不吃人……” 盛南伊见常蕾化身八爪鱼几乎挂到阿枫身上,有点头疼。 她究竟为什么答应来这个包厢啊? 人类的悲观并不相通,常蕾此刻笑得头发乱颤,对着阿枫上下其手,阿枫面红耳赤。 被挤到一边的小成幽怨地瞪着两人。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阿枫五官优越,黑白分明的眼里透出不谙世事的干净。 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一开始说话还磕磕绊绊的,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常蕾套了一会儿话,把阿枫往盛南伊身边一推,俏皮地眨眼道:“伊伊姐,不错哟,全新的,还是你家满汉全席给不了的全新体验。” “……” 盛南伊欲哭无泪:她真没有这种想法。 清粥小菜再好,也无法媲美满汉全席的初始惊艳。 呃……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盛南伊重重闭了下眼,一睁眼便是纯情的小男生。 20岁的阿枫,有着20岁傅承屹没有的味道。 不,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阿枫身上似乎有一种植根于泥土的蓬勃生机,又自带脆弱易碎的特质,还有在这种环境中的无所适从…… 这些在他身上矛盾又和谐,难免让人多看几眼。 然而包厢也是一个小社会。 阿枫不够主动,很快便淡出盛南伊视线。 经验丰富的男模争先恐后,犹如孔雀开屏,使劲浑身解数逗她开心。 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讲笑话,有的递酒……好不热闹。 盛南伊近年也不喜太过喧闹,却在这里感受到久违的青春年少。 遥想当年,她也时常混迹于各大party,呼朋引伴。 渐趋迷离的视线中出现和筱莹、凌天晔、黎聿、盛南赫……他们都在。 定睛一看,又都不在。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唯有年轻的身体疯狂舞动。 似乎那才青春的旋律。 盛南伊也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加入。 包厢的氛围达到顶峰。 ……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安静了。 唯二清醒的阿枫和阿兴被留下来,照顾喝醉的盛南伊和常蕾。 常蕾在沙发上疯狂蠕动,怎么都不肯喝水,可把阿兴给忙坏了。 盛南伊比她乖巧多了。 紧阖双目靠在沙发上,乌黑大波浪垂在肩头,异常温柔。 阿枫凝着她,一个可怕的念头袭击了他。 他二话不说,扶起盛南伊往门口走。 阿兴不解,“阿枫,你去哪儿?” “带客人去空包厢休息。” 阿兴看看常蕾,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几乎霸占整片沙发区,别人确实没法休息。 “去吧,对了,如果客人很难受,喂点解酒药,如果不是特别难受,喂点蜂蜜水就行。” 阿枫应了一声,青筋暴起的手旋开门把手。 酒气中夹杂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馨香传来,沁人心脾。 飞扬的发丝纠缠在他的手臂上、脖颈上、脸上,痒得厉害。 第277章 祖上三代兢兢业业就是为了让我享受人生 这个女人他认识,常年霸占头条,比明星热度都高。 真正的天之骄女,与耗尽心血拼命从大山走出来的他云泥有别。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有人为一时欢快豪掷千金,有人举全家之力都凑不齐学费。 有时,穷人连想活下去都是一种奢侈。 他原先不仇富,也不怨天尤人,更唾弃出卖自己依附他人生存的行径。 直到眼睁睁瞧着隔壁寝室与他境遇相似的男生被富婆包养,从此一飞冲天; 直到他在泥泞中挣扎却依然只能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直到他把勤工俭学、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寄回家,却怎么都凑不够哥哥的彩礼、爸爸的治疗费、奶奶的药钱; …… 隔壁的同学自己撑上伞还不忘递他一把。 给他介绍地方,给他传授经验。 今天是他来澜悦会所的第三天。 昨天有富婆想揩油,他根据经验,第一次没同意。 谁知那人对他不过图个新鲜,立马换了个肌肉男。 一边狂摸肌肉,一边嫌他清瘦。 他蹲在沙发前状似恭敬,内心轻嘲。 他从小干农活长大,瘦却不弱。 同学说物以稀为贵,太轻易得到的总是不珍惜。 不懂欣赏他的女人,也不配得到他的第一次。 他昨晚因为业绩太差被训时便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一举夺魁,一炮而红。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美、有钱、有名、已婚,怎么算他都不亏。 即便日后没有来往,封口费也足以让他衣食无忧。 兵行险着,出奇制胜。 盛南伊还是那身高尔夫球服套装,小v领黑色长袖,白色半身裙,比报道中有活力得多。 醉酒后的她,也不似报道中那样气场强大,褪去只能远观的高冷感,仿佛……仿佛能任人采撷。 冷白皮被酒精镀上一层淡粉,春光潋滟。 她耀眼如明珠,饱满红唇似玫瑰。 阿枫深深凝着她,重重吞咽一口。 冲动几乎一触即发。 颤动着薄唇,慢慢凑上去—— 门突然被大力踢开。 一双狭长的眸中,戾气尽显。 皮鞋在地面叩出节奏,宛若鬼魅趋近。 薄唇漾笑,“你打算做点什么呢?” 阿枫僵硬地打量来人。 视线落在他的腕表上。 他刚被培训“女看包男看表”,奢侈品基本能认出来一些。 百达翡丽,来人身价不菲。 阿枫瞬间有些局促,绊绊磕磕地道:“我……我扶客人进来休息……” 话音未落,他被逮住领口一脚踢飞。 凌天晔一摆手,阿枫被人带走。 凄惨的嚎叫声被隔绝在门外。 包厢温柔的光线扩着两人的轮廓。 凌天晔戾气尽消,蹲在沙发前,柔声唤道—— “伊伊,醒醒。” “伊伊,你怎么来这里了?” “保镖呢?还是你自己来的?” “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应酬还是找乐子?” “你不是领证了吗,难道傅承屹对你不好?” …… 一连串的问题叫人应接不暇。 当然,也没人会应。 盛南伊睡得正香,无意识地抿唇。 红唇泛起潋滟水光,娇嫩欲滴。 凌天晔目光一瞬炙热,移开时却落在她领口的位置。 顿觉喉头一紧,口干舌燥。 不怪刚才那个男服务生。 他也抵制不了诱惑。 第278章 一个可怕的念头袭击了他 下意识靠近,悲痛过往清晰如昨。 他来了个急刹车,停在两唇相隔三公分的距离。 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能清晰地看到她唇上的纹路,能感触到她的呼吸,却感受不到她红唇的柔软娇嫩,感受不到皮肤触碰时的温度。 简直能折磨疯了他。 凌天晔腾地起身,脱下西装盖住罪恶的根源。 时间一分一秒过。 他在濒临世纪末日般的绝望中痛苦挣扎。 渐渐地,他开始享受难得的时光。 盛南伊很安静,毫无攻击性,也不会拒人千里。 眼里没有别人,呼吸仅他可见。 这一年多他有过许多女人,没有一个带来的悸动如此波澜壮阔,无法平静。 他从离她很远的地方逐步靠近,坐在她身边,欣赏她的睡颜。 总也看不够。 傅承屹何德何能,此生还能有幸再度拥有? 他连这样的一分一秒都是奢侈,都像偷来的。 然而越是珍惜,越易流逝。 盛南伊忽然睁眼,皱起眉头,“凌天晔?” 她不是跟常蕾在一起吗,凌天晔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凌天晔莫名惊慌,“我、我来应酬,正好碰见你……” 阿枫已被教训过,她没必要知道那点儿脏事。 凌天晔换了说辞,“碰见你喝醉了。盛南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谁让你不带保镖来这喝酒点男模的?” 刚才只顾看她睡觉,完全忽略她出现在这里的事了。 一提起来,凌天晔简直火冒三丈,“不是,盛南伊,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你是没男人吗,还敢跑这里来找,你就不嫌脏?” 她眼里不是只有傅承屹嘛? 怎么还点男模服务? 难道复婚另有隐情? 实际上两人各玩各的? 这样的想法如同yingsu,明知有du,却令人上瘾。 他漫无边际地幻想。 盛南伊姿态慵懒地爬起来,指尖按揉着太阳穴,“别吵。” 她酒都没醒,他便叨叨个不停,根本无法处理这么多。 凌天晔分贝骤降,关心不减,“头疼了是不是?喝那么多头不疼才怪。你说你,酒量那么差,学人家喝什么酒啊?” “你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了?”盛南伊不耐烦地道。 凌天晔抓住重点,“也?还有谁?” 盛南伊懒得理他,到处找手机找不到,“几点了?” “两点三十一。” “坏了。” 她在车上接过吴妈电话,说今晚不回去吃饭。 然后将手机落在车上了。 所以……他们都不知她身在何处,现在一定急疯了。 凌天晔目睹她脸上风云突变,拿起外套,“我送你回去。” 盛南伊往门口走去,“我开车了。” 摇摇晃晃地,连条直线都走不了。 凌天晔赶紧搀住她,“你这样子还想开车?” 盛南伊头晕得厉害,“找代驾。” “现成的代驾,免费的。” 盛南伊刚走几步便脚软,被凌天晔抱起来塞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着盛南伊,满腔浊气不吐不快,“傅承屹到底去哪儿了?他都不管你吗?你跟他复婚图什么啊?” 图他渣图他狠图他只管播种不管培育? 久久未得回应,一扭头,盛南伊又睡了。 凌天晔不爽极了,恨不得把她摇醒问问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下一秒,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凌天晔把她身上滑落的西装重新盖好。 车子驶入盛和天际,一道身影立在别墅门口。 清冷月光与昏暗灯光交织,洒在他身上,半明半暗。 突如其来的光亮照过来,傅承屹微微眯了下眸子。 跟着看见驾驶座上的凌天晔,瞳孔骤缩,凛起一身寒气。 第279章 他被凌天晔一脚踢飞 这个女人他认识,常年霸占头条,比明星热度都高。 真正的天之骄女,与耗尽心血拼命从大山走出来的他云泥有别。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有人为一时欢快豪掷千金,有人举全家之力都凑不齐学费。 有时,穷人连想活下去都是一种奢侈。 他原先不仇富,也不怨天尤人,更唾弃出卖自己依附他人生存的行径。 直到眼睁睁瞧着隔壁寝室与他境遇相似的男生被富婆包养,从此一飞冲天; 直到他在泥泞中挣扎却依然只能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直到他把勤工俭学、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寄回家,却怎么都凑不够哥哥的彩礼、爸爸的治疗费、奶奶的药钱; …… 隔壁的同学自己撑上伞还不忘递他一把。 给他介绍地方,给他传授经验。 今天是他来澜悦会所的第三天。 昨天有富婆想揩油,他根据经验,第一次没同意。 谁知那人对他不过图个新鲜,立马换了个肌肉男。 一边狂摸肌肉,一边嫌他清瘦。 他蹲在沙发前状似恭敬,内心轻嘲。 他从小干农活长大,瘦却不弱。 同学说物以稀为贵,太轻易得到的总是不珍惜。 不懂欣赏他的女人,也不配得到他的第一次。 他昨晚因为业绩太差被训时便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一举夺魁,一炮而红。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美、有钱、有名、已婚,怎么算他都不亏。 即便日后没有来往,封口费也足以让他衣食无忧。 兵行险着,出奇制胜。 盛南伊还是那身高尔夫球服套装,小v领黑色长袖,白色半身裙,比报道中有活力得多。 醉酒后的她,也不似报道中那样气场强大,褪去只能远观的高冷感,仿佛……仿佛能任人采撷。 冷白皮被酒精镀上一层淡粉,春光潋滟。 她耀眼如明珠,饱满红唇似玫瑰。 阿枫深深凝着她,重重吞咽一口。 冲动几乎一触即发。 颤动着薄唇,慢慢凑上去—— 门突然被大力踢开。 一双狭长的眸中,戾气尽显。 皮鞋在地面叩出节奏,宛若鬼魅趋近。 薄唇漾笑,“你打算做点什么呢?” 阿枫僵硬地打量来人。 视线落在他的腕表上。 他刚被培训“女看包男看表”,奢侈品基本能认出来一些。 百达翡丽,来人身价不菲。 阿枫瞬间有些局促,绊绊磕磕地道:“我……我扶客人进来休息……” 话音未落,他被逮住领口一脚踢飞。 凌天晔一摆手,阿枫被人带走。 凄惨的嚎叫声被隔绝在门外。 包厢温柔的光线扩着两人的轮廓。 凌天晔戾气尽消,蹲在沙发前,柔声唤道—— “伊伊,醒醒。” “伊伊,你怎么来这里了?” “保镖呢?还是你自己来的?” “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应酬还是找乐子?” “你不是领证了吗,难道傅承屹对你不好?” …… 一连串的问题叫人应接不暇。 当然,也没人会应。 盛南伊睡得正香,无意识地抿唇。 红唇泛起潋滟水光,娇嫩欲滴。 凌天晔目光一瞬炙热,移开时却落在她领口的位置。 顿觉喉头一紧,口干舌燥。 不怪刚才那个男服务生。 他也抵制不了诱惑。 第280章 凌天晔送盛南伊回家 下意识靠近,悲痛过往清晰如昨。 他来了个急刹车,停在两唇相隔三公分的距离。 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能清晰地看到她唇上的纹路,能感触到她的呼吸,却感受不到她红唇的柔软娇嫩,感受不到皮肤触碰时的温度。 简直能折磨疯了他。 凌天晔腾地起身,脱下西装盖住罪恶的根源。 时间一分一秒过。 他在濒临世纪末日般的绝望中痛苦挣扎。 渐渐地,他开始享受难得的时光。 盛南伊很安静,毫无攻击性,也不会拒人千里。 眼里没有别人,呼吸仅他可见。 这一年多他有过许多女人,没有一个带来的悸动如此波澜壮阔,无法平静。 他从离她很远的地方逐步靠近,坐在她身边,欣赏她的睡颜。 总也看不够。 傅承屹何德何能,此生还能有幸再度拥有? 他连这样的一分一秒都是奢侈,都像偷来的。 然而越是珍惜,越易流逝。 盛南伊忽然睁眼,皱起眉头,“凌天晔?” 她不是跟常蕾在一起吗,凌天晔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凌天晔莫名惊慌,“我、我来应酬,正好碰见你……” 阿枫已被教训过,她没必要知道那点儿脏事。 凌天晔换了说辞,“碰见你喝醉了。盛南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谁让你不带保镖来这喝酒点男模的?” 刚才只顾看她睡觉,完全忽略她出现在这里的事了。 一提起来,凌天晔简直火冒三丈,“不是,盛南伊,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你是没男人吗,还敢跑这里来找,你就不嫌脏?” 她眼里不是只有傅承屹嘛? 怎么还点男模服务? 难道复婚另有隐情? 实际上两人各玩各的? 这样的想法如同yingsu,明知有du,却令人上瘾。 他漫无边际地幻想。 盛南伊姿态慵懒地爬起来,指尖按揉着太阳穴,“别吵。” 她酒都没醒,他便叨叨个不停,根本无法处理这么多。 凌天晔分贝骤降,关心不减,“头疼了是不是?喝那么多头不疼才怪。你说你,酒量那么差,学人家喝什么酒啊?” “你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了?”盛南伊不耐烦地道。 凌天晔抓住重点,“也?还有谁?” 盛南伊懒得理他,到处找手机找不到,“几点了?” “两点三十一。” “坏了。” 她在车上接过吴妈电话,说今晚不回去吃饭。 然后将手机落在车上了。 所以……他们都不知她身在何处,现在一定急疯了。 凌天晔目睹她脸上风云突变,拿起外套,“我送你回去。” 盛南伊往门口走去,“我开车了。” 摇摇晃晃地,连条直线都走不了。 凌天晔赶紧搀住她,“你这样子还想开车?” 盛南伊头晕得厉害,“找代驾。” “现成的代驾,免费的。” 盛南伊刚走几步便脚软,被凌天晔抱起来塞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着盛南伊,满腔浊气不吐不快,“傅承屹到底去哪儿了?他都不管你吗?你跟他复婚图什么啊?” 图他渣图他狠图他只管播种不管培育? 久久未得回应,一扭头,盛南伊又睡了。 凌天晔不爽极了,恨不得把她摇醒问问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下一秒,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凌天晔把她身上滑落的西装重新盖好。 车子驶入盛和天际,一道身影立在别墅门口。 清冷月光与昏暗灯光交织,洒在他身上,半明半暗。 突如其来的光亮照过来,傅承屹微微眯了下眸子。 跟着看见驾驶座上的凌天晔,瞳孔骤缩,凛起一身寒气。 第281章 这个位置你要是再做不好,至少也要学会让贤 副驾上的盛南伊,身上盖着男士西装,姿态慵懒,睡颜安然。 深深刺痛他的眼。 俊脸冷沉,傅承屹阔步上前,挡在路中央。 交错的灯光绘出他的身形,挺拔、冷峻。 凌天晔被迫踩住刹车停下。 车子尚未停稳,傅承屹已上前来拉副驾门。 纹丝不动。 凌天晔一上车便落了锁。 现在依然没有打开的意思。 四目相对,势不两立。 压抑因子游走于无形,炸裂声却好似清晰可闻。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垂落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攥成拳,鹰隼般的利眸紧紧镬住车上的男人。 眉眼尽显邪气的凌天晔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 他在这场眼神较量中败下阵来。 他与傅承屹年龄相仿,气场截然不同。 莫说他,傅承屹的气场在同龄人中无出其右。 当同龄男生还管家里要零花钱买车撩妹时,傅承屹早已在社会浸淫多年,城府又深,深谙卧薪尝胆之道,非他这种纨绔大少能比。 饶是如此,凌天晔仍想输人不输阵。 他蔑笑一声,握住方向盘的手紧急调转,狠踩一脚油门,猛冲向盛家别墅。 他今晚只想送她回家。 即便无名无分,也要有始有终。 被半道截胡算怎么回事儿? 真当他凌天晔能任人宰割? 这一举动无异于向傅承屹宣战。 可他今晚的目的不在挑衅。 当傅承屹顶着墨色欲滴的脸赶来时,凌天晔已经开锁下车直奔副驾了。 傅承屹抢先一步拉开车门,把外套扔给凌天晔。 用自己外套包住盛南伊,打横抱起。 凌天晔冷笑一声,“呵……又是这样。 傅承屹,你运气可真好,明明什么都不做,却总能坐享其成。” “……” 傅承屹冷眼睨他,怒气翻涌。 低眸看向怀中的女人,怒气不觉间减弱三分。 凌天晔狭长的眸狠狠盯着两人。 他们两人好像自有一片天地,是他挤不进去的空间。 他冷嗤一声,姿态狂傲,神情却分外寥落,“傅承屹,既然上天都愿意再次眷顾你,你是不是至少也该学会珍惜。 让领证第二天的妻子跑去喝闷酒,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丈夫的失职。这个位置你要是再做不好,至少也要学会让贤。” 长腿撩开大步,傅承屹掠过他朝自己别墅走去。 凌天晔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凌晨三点的月光,照出他的形单影只,尤为寂寥。 外套上沾染了女人的香气,冷冽清淡,撩拨鼻尖。 似有若无。 遥不可及。 她再也不是那轮天上月。 再也无法照亮他的前行路。 —— 傅承屹把盛南伊放到床上,目光深凝,苦涩在胸腔翻涌。 林曕北的离开究竟让她多难过,才会喝到不省人事。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重新做回她生命中的唯一? 然而此刻愤怒远大过悲伤。 为什么盛南伊宁愿与有前科的凌天晔一醉方休,也不愿对他倾诉? 傅承屹眉头深锁,目光含痛。 既有摇醒她严刑逼供的冲动,也有将她禁锢将所有异性踢出她生命的冲动。 他恶狠狠地盯她看了一会儿,最终只是温柔地为她卸妆、擦洗、更换睡裙。 “嗯……”盛南伊轻轻拧眉,含糊不清地道,“水,喝水……” 红唇张合,低声呢喃。 醉了更是勾人得很。 他不敢想象她在车里、在喝酒的地方,是不是也这样撩人于无形。 和别的男人喝成这样,被别的男人送回家,还敢管他要水喝? 当他是什么? 7*24无休的佣人? 没脾气的病猫? 目光越发犀利冷凝,杀人一般。 片刻后,傅承屹铁青着一张脸,走出门口。 不一会儿,端着蜂蜜水回来,一勺勺送入女人口中。 第282章 傅承屹查看监控 盛南伊喝了两口便不再张嘴,没事人一样睡去。 傅承屹彻底没了睡意。 她沉睡的面容、均匀的呼吸,以及大片大片空白的时间……像一个无底的黑洞,默默吞噬了他。 他在幽暗中惆怅、彷徨。 昨天目睹和感受过她的惊天车技后,他向小白打听过那辆车。 全ai定制,手机亦可操作。 他从不干涉盛南伊太多,现在却顾不上许多。 破解了她的密码,查看行驶记录。 在砚城中心城区转悠两小时后,她停在澜悦会所门口。 澜悦会所? 以男公关闻名遐迩的澜悦会所? 盛南伊在那里喝醉的? 怒气直冲脑门,仿佛下一秒蹿涌而出。 他深深看她一眼,下床打开笔记本,黑进澜悦会所的监控。 凌晨四点,男人黑脸端坐于电脑前,画面倍速播放—— 盛南伊进入澜悦会所、大堂经理热情迎接、盛南伊前往包厢、半路被一个女生拦住…… 修长手指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放大。 这个女生是……常家大小姐常蕾? 盛南伊跟随常蕾进入包厢。 这女人真是…… 没过几分钟,一个油头男人带了一群男人入内。 没错,一群。 如果他没看错,应该是八个。 款式各异,讨好的姿态如出一辙。 分明是一群男模。 呵—— 这个女人真是来之不拒,胃口不错。 好,很好,特别好。 胸腔鼓胀,仿佛被强行塞入一颗炸弹,随时能将他炸得片甲不留。 为保护顾客隐私,包厢内部不设监控。 就连以备不时之需、仅供内部查阅的隐藏款都没有。 程序运行受阻,傅承屹一张脸愈发黢黑。 差点控制不住砸掉电脑的冲动。 重新切回包厢门口的监控,数倍快进…… 幽暗的瞳眸有光火跳跃,渐有熊熊之势。 监控画面中—— 三小时后,十几个男模鱼贯而出。 不是八个,是十一个。 怒火喷薄欲出。 他盯着溃不成军、走路难成直线的男模,眸中火光瞬间减弱。 真要做些什么,不会灌醉他们。 醉成这副模样,什么都做不来。 心刚放下一半,一个校服装扮的男生扶着盛南伊走出包厢。 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盛南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悬起的心彻底死了。 这个女人……居然也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如泥。 心怎么能这么大,跟陌生男人喝酒,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死掉的心瞬间又活了,气活的。 那人搀她进了另一包厢。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心又死去。 濒临窒息。 一秒、两秒、三秒……度秒如年。 手臂、颈侧青筋残暴狰狞,几乎要爆裂开来。 眸中血丝尽显,几乎要凝出血来。 傅承屹僵坐于桌前,宛若一根僵硬的弦,一绷即断。 整整三分多钟,画面没有任何变化。 他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叫做出离愤怒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画面却好似定格了一般。 他竭尽全力劝说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亲自给她更换的衣物,亲自为她擦洗。 可这几分钟足够引人遐想…… 不知过了多久,怒气冲冲的凌天晔突然入画,一脚踹开门。 那一脚踹开的不只是一扇门,还是他胸口的闷气。 紧接着男模被一脚踹出来。 他终于能呼吸。 酣畅淋漓地呼吸。 然而舒畅不过半秒,包厢的门再度被关闭。 闷气去而复返,来势汹汹,更胜从前。 倘若男模尚且忌惮他与盛南伊的关系与身份,那么凌天晔肆无忌惮。 拳头再次攥紧,牙关险些咬碎。 傅承屹狠狠合上笔记本,阔步上床。 一把掀开被子,冷冷注视着安睡中的女人—— 第289章 是该好好洗洗,都不知被多少男人抱过了 他给盛南伊换的是一条红色真丝吊带裙。 现实中很少有人能穿这么饱满的颜色。 盛南伊是个特例。 她非常适合且能完美驾驭红色。 仿佛红色已成为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确实如此,红色与她一样,明艳张扬,热烈恣意,不容忽视。 此刻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冷白与鲜红,对比强烈,显得肩颈更为洁白无瑕。 无暇。 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只是喝醉了睡着了而已。 无论是那三分多钟,还是与凌天晔共处的几小时,什么都没发生。 没人能抵御盛南伊的魅力,他都不能。 更没人能抵御醉酒后的盛南伊的魅力,他也不能。 倘若有人觊觎,谁又能忍住不在她最为洁净诱人的位置留下痕迹? 而她光洁亮白到连他们先前欢爱时的痕迹全部褪去,如同刚剥壳儿的鸡蛋一般白净娇嫩。 转淡的酒香,与她独有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交织,萦绕在鼻尖,在这个微微泛凉的深夜里格外醉人。 薄唇在女人香肩上流连,留下两枚红痕。 “嗯~” 盛南伊被弄得有点不舒服,呢喃闷哼,轻轻皱起眉头。 傅承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血丝密布的瞳幽幽地凝着她,半晌才无奈地道出一句:“盛南伊,你怎么能这么折磨人?” 他赤脚走过一路荆棘,捧出一颗真心奉上。 她非但不屑一顾,还重重踩上一脚后踢走。 任其在烈日下炙烤,干疼干疼的。 可他收不回来,也不想收回来。 满目痛色,他神情落寞地吻她的发,“随你折磨,你在就好。” —— 盛南伊在紧到窒息的怀抱中醒来,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硬生生掰开傅承屹的手臂,解脱自己。 明明一晚没睡,傅承屹却选择了装睡。 想弄清楚昨晚的详细情况,又怕弄得太清楚。 矛盾至极,又可笑至极。 盛南伊自顾自地回忆,只能记得零星几个片段。 头倒是不怎么疼,看来小成调酒有点功夫。 她昨晚好像看到凌天晔了。 凌天晔在那里干什么? 她又是怎么回来的? 傅承屹去找的她? 凌天晔通知的? 好烦躁。 盛南伊抓着头发侧眸,见傅承屹还没醒,去了洗手间。 镜子前,女人拧紧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她右肩上有两枚异常刺眼的草莓印。 傅承屹留下的? 因为颈上有动脉,种草莓危险系数比较大,他喜欢留在她的肩背上。 可她昨晚喝断片了,又不是那么确定。 等等,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断片的? 还记得她加入到群魔乱舞中,疯狂摇摆身体,而后和男模开怀畅饮…… 后来呢? 那些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凌天晔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凌天晔怎么会知道她在会所呢? …… 沉思间,浴室门突然被打开。 猩红的双眸,宛若扫描仪,在她身上不客气地扫来扫去。 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审视般的目光,让人局促。 头皮没来由地一紧,盛南伊一把扯过浴巾裹住自己。 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你进来干吗?出去,我要洗澡。” 唇畔勾起一抹谑笑,低沉的嗓音透着薄凉,“是该好好洗洗,都不知被多少男人抱过了。” 第290章 一张《分居协议》,一张《离婚协议》 盛南伊气得脸都红了,手掌更是蠢蠢欲动,恨不得扇他几巴掌。 偏偏被这句话扯出的记忆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些零星片段突然组成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疯狂袭击大脑,叫她语塞。 几秒后,盛南伊才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傅承屹,你……你胡说什么?” 傅承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意玩味,“我说的有错?” 林曕北、扶她去包厢的男模、凌天晔……昨天少说有三个男人抱过她。 而身为合法丈夫的他,居然堪堪排到第四。 妒心疯狂蔓延,几欲爆棚。 他狠狠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反驳的痕迹。 没有。 一向没理也能强词夺理、不能强词夺理也会武力威逼的盛南伊此刻沉默又懵怔。 他在醋海滔天中沉浮,坚持不住,一把拽掉她欲盖弥彰的浴巾。 “遮什么?”他冷笑,“你的衣服都是我帮你换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 本就意识尚不清明的盛南伊这下更懵了。 傅承屹这是什么意思? 她肩上的吻痕并非来自于他? 那是? 她一瞬面色苍白如纸,胸口憋闷不已。 难道她昨晚突破了底线? 没可能啊! 她怎么会? 额上沁出薄汗,视线慌张地四处游弋。 傅承屹上前,从身后抱着她。 紧贴的两人映在镜中,身形依恋缱绻。 可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僵硬与冰冷,如坠冰窟。 他的唇落在另一侧肩上,烙铁一般炙热。 全身毛孔张开,疯狂叫嚣着:她快疯了! 双唇张合,舌头却像被什么拽住了似的,简单的字句都吐不出来。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唇在肩头放肆辗转。 她清晰地听到他在她直达灵魂的颤栗中说:“盛南伊,我后悔了。” 他后悔了。 后悔了。 呵—— 装出一副情深似海、忠贞不渝的模样,说什么用七年迈出此生最艰难的一步,踩着若干条性命走向她再无退路,还不是在背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胸口一下不憋了。 一团火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燃烧一切,呼之欲出。 她轻挑眉头,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退回先前的位置。” 怀抱一瞬松开些许,环住腰肢的手臂微微僵硬。 傅承屹凝着镜中的女人,漆黑的眼里充斥着不可思议,“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没资格吃醋,没资格发牢骚,甚至连表现出丁点儿不开心的资格都没有么? 盛南伊,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两人伫立在镜前,一个眼睛泛红下巴泛青,一个面色苍白眼神冷漠。 下一秒,傅承屹掌住她的颈,吻得疯狂放肆。 盛南伊心里正烦躁呢,剧烈挣扎,推开他便走。 她裹着浴袍回到自己别墅,径自去往浴室关上门。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十分舒服,却激荡不回任何记忆。 但有一点能确定,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 她被傅承屹那句话搅乱了心思,被带节奏。 她酒品没差到主动投怀送抱,身上更无被迫的印记。 盛南伊沐浴后开始打电话。 常蕾、凌天晔的电话无人接听,会所尚未营业,值班的人也问不出什么。 踌躇再三,她打去凌家,得知凌天晔在家。 她让保姆叫醒凌天晔,了解了个大概。 明媚的春光照在明媚的脸庞上,春和景明。 盛南伊捏着挂断的手机,笑容嫣然,眸底却沁出凉意。 好个傅承屹,跟她玩阴的。 报复她呢? 那就玩呗。 看谁玩得过谁。 眼底划过一抹精芒,盛南伊匆忙在手机上操作,跟着发给傅承屹—— 【喜欢哪个?】 附两张图片:一张《分居协议》,一张《离婚协议》。 第291章 去给傅承屹送饭 【今天有事,明天补上】 在一记漂亮的倒车入库动作后,灰蓝色的玛莎拉蒂停放整齐。 长发及腰的女人踩着七八公分的银色高跟鞋落地,黑色紧身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形,两条腿又直又长。 及腰长发轻轻一甩,女人自信地迈步。 墨镜下的眸倏然捕捉到什么,细眉微蹙,鲜红的唇噙着冷笑,和筱莹缓缓走向停车场角落。 火焰红的兰博基尼十分扎眼,可她眼里的画面更是刺激。 墨色的波浪卷发纵情散落,遮住两人的脸。 一黑一白两只手穿梭其间,不停探索着新领地。 车中激吻的男女热情而缠绵。 男人古铜色的皮肤和一颗寸头透出几分野性,又不失性感。 捏着墨镜,和筱莹在车前站定,凝着笑音啧啧叹道:“哎呦哎呦,真是不得了……这才下午三点,就这么饥渴难耐了?那入夜后,岂不是要变身豺狼虎豹?” 纵情其间之时,一道讽刺女声从头顶炸开,大波浪女人猛地一激灵,抬起头,露出一张明亮美艳的脸蛋。 饶是阅人无数,和筱莹也有一瞬呆怔。 方才被肆虐过的唇畔殷红而饱满,像爆汁的车厘子一样诱人。 女人那含情勾人的桃花眼正不客气地打量着她,而后散出几分胜券在握的释然,这才不慌不忙地从男人身上滑下来,坐回副驾驶座上,整理着少的可怜衣服,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 不觉间,和筱莹的视线在她身上逗留了许久,一时半会没有离开的意思。 很明显,眼前的女人不是照片里看见的任何一个。 那个女人偏头过来,看着和筱莹,对着凌天晔问道:“谁啊?” 略显沙哑的小烟嗓,仔细听还散出一股子清冷味儿,难以言说的感觉,却令人舒适。 和筱莹眉头一挑。 很明显,这也不是上次电话里的女人,所以是又一个新欢? 不对,声线好像有几分熟悉? 和筱莹凝着眉头再次看向女人,这次不只是浅尝辄止地扫视,而是仔细地看,她目光如炬,胸腔里更是蹿起一团火。 不得不说,这张脸,和伊伊有那么几分相似。 许是她的目光过分炙热,女人在眼波流转间,也捎带着冲她笑了笑,透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我异父异母的妹妹。”凌天晔朝外面冷冷扫了一眼,声音分外漠然。 手指邪性地揩着唇角,一张阴沉的俊脸和刺猬般的寸头写满了不爽。 “那岂不是没关系?” 车上的女人低哑地笑了下,重新开始打量起和筱莹。 和筱莹被带着几分敌意和鄙夷的目光刺痛,瞬时有些恼火:“凌天晔,不错嘛~听说对男人来说,女人不过是件衣服。你现在换衣服倒是越来越勤了,这有了漂亮的新衣服,什么时候带回家里看看啊~” 凌天晔嘴角玩弄着嘲笑的弧度,手指摩挲着下巴:“时机成熟了当然会,在此之前也不必劳你费心。和筱莹,放着自己的男朋友不管,对别人的私生活指手画脚算什么事儿?你干脆转行做娱记好了。” 和筱莹挺直腰背,轻笑了下:“别说,还真是个好主意~从你凌大少的私生活着手挖猛料,估计能盘活不少濒临破产的小报社。我现在要是去投资,定是一本万利。毕竟,谁不喜欢看豪门阔少情场失意后化身为情场浪子的故事啊~” 第292章 你想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狭长的凤眸狠狠一眯,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什么?” 和筱莹双手环胸,撇了撇嘴:“怎么,不爱听?是你自甘堕落,还怕我说?正版的得不到,找个赝品来过过瘾?” 目光有意无意地又扫了那个女人一眼。 自从觉得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后,和筱莹看她更是来气,连带着凌天晔也讨厌极了。 “你说什么?”副驾驶座上的美艳女人腾地挺直腰板,柳眉倒竖,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冷下来的嗓音少了几分沧桑感,反而更像盛南伊了。 她真想掏掏耳朵,或者带这个女人去洗洗眼睛。 她生得倾城倾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不说排到法国,塞满一间酒吧不成问题吧?这种天姿国色,怎么能被称之为赝品? 她这把独特的烟嗓,柔美的身段,温暖过多少失意的心灵? 那些男人,哪一个不对她趋之若鹜、流连其间?还没有哪个不说她特别,没有哪个不想将她据为己有的。 可自从被凌天晔带来砚城,她这几天总听到“赝品”这两个字。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他们总用审视的目光先打量她一番,而后或窃窃私语,或如这个女人这样直言不讳。 她真是恨极了! 连日来积攒的不满在此刻达到巅峰,她不满地拽着一言不发的男人,用力掐了一下。 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只是让眉头细微一蹙,凌天晔的目光还是锁在方向盘上,整个人被逐渐扩散的阴霾笼罩着,他就这么低吼出来:“和筱莹,你闭嘴!” 和筱莹轻轻嗤了下,一脸挑剔:“凌天晔,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真想让伊伊来看,话说,你找的这个女人,敢带给她看吗?” 她还记得,当年凌天晔以“南国”“伊人”命名酒吧时,盛南伊都不依不饶地闹过几次。 现在凌天晔找了个与她有几分相像的女人,盛南伊怕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想到这里,和筱莹也打算偃旗息鼓了,缓和着面色想说两句结束语,却瞥见男人攥紧拳头狠狠砸向方向盘,全身青筋暴起,双目赤红着朝她喊道: “够了!和筱莹!你是为了看我笑话而生的吗?她不喜欢我缠着她,我什么样子谁管得着?我颓废堕落又如何?我一蹶不振又如何?什么时候轮到你管? 说我之前也不先瞧瞧你自己,以你这种在垃圾桶里找男人的品味,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程家没人吗?需要你一个没公开的地下女友去忙着周旋、上赶着表忠心?人家领情吗?他知道你姓谁名谁吗?他一颗心和满脑子都装着那个死了八年的人,给你留位置了吗?” 冷飕飕的停车场一时间火药味十足。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冷眼瞧着,刚才的恼怒和不满瞬间消弭得了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全然吃瓜的姿态。 她慵懒地斜靠着着车门,甚至从包包里掏出电子烟,在吞云吐雾间,她又平添几分媚态,引人沉沦。 凭借斗嘴十多年的经验和一招制敌的自信,和筱莹快速消化着他的指责,气极反笑,反唇相讥:“你也说了,那个女人都死八年了,他再怎么心心念念,也没什么机会了。 不像你,心里想着脑里记着时刻念着,却还要装成一副浪子模样游戏人间,你好好谈个恋爱谁会管啊,偏偏找这么一个……” 感觉到那个女人又在斜眼看她,和筱莹也觉得不能这么肆无忌惮贬低一个陌生人,只好再瞪一眼凌天晔:“你信不信我一通电话就让你好心情全无,让你悔不当初?” 语毕,她挑衅地晃了晃手机。 凌天晔凤眸里一片阴鸷,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五脏六腑快被气炸了,却又无可奈何。 目的达成,和筱莹嘲弄挽唇,在两人注目下大摇大摆离去。 这只是开胃小菜,她今天过来是因为约了林曕北。 之前虽然也有小道消息传盛南伊失踪,可几家分公司同步更新盛南伊视察的新闻,谣言不攻自破。 可今天这篇报道,有鼻子有眼分析着,说盛南伊已经一个多月没踏进盛世大门了,还说她的座驾也很久没离开过别墅了。 和筱莹虽然时不时能联系到盛南伊,可隐约觉察出不对,特意找林曕北来了解一下情况。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过了,和筱莹没想到,林曕北状况不太好,大热天的居然感冒了,双目无神,眼底乌青,皮肤蜡黄,人也消瘦了不少。 和筱莹不禁打趣道:“我说学长,你这该不会是思念成疾吧?” 她绝对不是信口雌黄。 细细想来,这几年盛南伊和林曕北经常出双入对,一起出差、一起开会、一起参加活动。 林曕北名为公司法务部总监,实际上更像盛南伊的特别助手,当然,还是她手上最趁手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和筱莹还记得盛南伊刚管理公司时,因为一次小车祸需要去美国治疗几个月,也是林曕北陪她去的。 不知为什么,那次盛南伊以吴妈高血压为由坚决不让她陪同。 她那时被和陆晨飞订婚、选婚纱、婚戒、婚礼彩排等一系列的琐事所扰,分身乏术,盛南伊表示非常理解,连她想要抽空去探望要地址都不给。 最惨的当属凌天晔,知她偷偷走了闹得不可开交,动用了若干资源,翻遍了整个旧金山和纽约的医院,也只是徒劳无功,他压根没找到盛南伊半个身影。 今天的和筱莹也是徒劳而返,林曕北的嘴巴很难撬开,她也不是碰壁一两次了,不过只要确认盛南伊平安顺利就好了。 将近凌晨的时候,握了一晚上手机的林曕北踌躇再三,还是拨出了视频通话。 与此同时,他的心高高悬起,在静寂的房间里,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盛南伊并未接听,果断挂断,下一秒发微信问他什么事。 那些日日夜夜堆积起来的想念的话语,就这几个字快速消解,瞬间湮灭在喉咙中,他轻咳了几声,手指无力地打出几个字:[想明白了没?还要多久?] 第293章 盛南伊,哄我 盛南伊回复很快:[不知道。] 几经删改,林曕北还是发了出去:[他在找你。] 久久没有回音。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林曕北握着手机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提示音。 盛南伊只是简单地回了他:[我不想知道。] 暗夜下,在凄冷的公寓中,林曕北对着手机上的信息再度陷入沉思。 是啊,她不想知道。 林曕北还记得那天她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时也是这么说的。 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他们几个调转枪头转而为傅承屹求情的想法,不想知道傅承屹是否真的爱她,不想知道复合后一切是否会变好,甚至不想知道她是否还在爱着他。 她向来勇敢,这一次却选择了逃避。 可是,选择逃避就意味着……林曕北不敢再想下去。 —— 摩洛哥。 这里,一半是沙漠,一半是海水。 风尘仆仆的吉普车刚越过撒哈拉沙漠,车顶蒙着厚厚一层沙。 三毛说,“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一路上信号时有时无,盛南伊进入城市后才回复完林曕北最后一条消息。 马丁靴里还藏着撒哈拉的沙,踩在地上,带来细微的摩擦,不怎么舒服,但对于前几小时还在沙漠里徒步了许久的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些人是鞋子里的小石子,每动一下便会磨得生疼,甚至血肉模糊,不得不快刀斩乱麻,立刻除之而后快。 有些人则是鞋子里的沙,共处令人不适,却不会觉得多难受,慢慢地会变习惯,但总也要摘除。 身心俱疲的几人入住在一间彩色瓷砖装饰的小房子中,夕阳照亮了院子,色彩斑斓,交相辉映,仿佛置身童话里。 洗完澡出来时,盛南伊换了一条宽松的白色棉质连衣裙,镂空的花纹,细长腿笔直白皙。 卡其色的编织帽,几乎遮住整张脸,只是气质仍在,令人情不自禁去捕捉帽檐下是怎样一张脸。 两个保镖时不时偷瞄一下,眼神直愣愣的,却只能等她走出十几米后才跟上来。 他们是当地的保镖,盛南伊并非他们认知中的东方面孔。 外表明艳张扬,看起来像热情的撒哈拉,等待着游客前来。 性子却冷静,就更像晚间无情沉静的沙漠了,杀人于无形。 她的一双眼睛明明十分纯净,却好像装满了故事,总能引人遐思。 她不爱拍照,两个保镖却总是趁她不注意偷拍几张,然后交换,讨论一番,更出格的事情却不敢做了。 离开砚城时,盛南伊带了保镖小白和特助小赵同行。 只是这两人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喋喋不休,让她不堪其扰,把两人留在悉尼,一人跑来了摩洛哥。 林曕北接到消息时,心急如焚,顾不上指责,第一时间帮她联络了大使馆。 盛南伊迫于无奈,只好接受大使馆的帮助,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两名保镖的随行,只是要求他们不可泄露身份和行程。 落日余晖中,白裙女人脚步轻盈,系带的卡其色凉鞋交错踩在石板上,埋在帽檐下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这是一座色彩缤纷的城市,像上帝打翻了调色盘,每一处都是浓墨重彩的。 行走其间,心情也像被涂上瑰丽的色彩。 她随意穿梭在小路中,又在肚子发出饥饿信号时选了最近的一家餐馆。 用餐时,陌生的号码一遍遍打来,她视若无睹。 服务生和隔壁桌的客人好心提醒着她。 她现在不接陌生号码来电,因为十有八九是傅承屹,他终于不再死脑筋地用自己的号码打过来了。 未读消息闪了一条又一条,在引发众多注目后,盛南伊不胜其烦地按了关机,从包里换出另一块手机。 世界清净了。 她享受着异域美食,胃口还可以,只是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怀念吴妈的手艺了。 她点开手机给吴妈发了个消息,又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 盛世国际停车场,林曕北刚下班就被盯上了,一路被尾随。 他一直在想事情,直到快进小区时才察觉,把车停在一侧走下来。 尾随的人并不低调,甚至有些大摇大摆。 座驾是一辆相当招摇的黑色布加迪威龙,一路上行人纷纷行注目礼。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下,出入小区的人也停下来拍照。 林曕北从来不是舞台中心人物,更不喜欢这种无端关注,只好上前率先开口:“好久不见~你是来要她的消息吗?” 车上的男人面无表情。 林曕北头一次发现,认识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凌天晔,沉默、冷酷,还有一丝丝邪佞。 他的长相本就有棱有角,性子也直来直去,在面无表情时,竟生出一股并不浅淡的狠意,令人不安。 凌天晔狭长的凤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回应:“不是,她还好吗?” 林曕北口吻淡淡的:“挺好的。” “嗯,那就好~”凌天晔收回视线,置于方向盘上。 他笼在一片夕阳中,在方向盘上落下浅淡的影子,这一刻的沉静让他多了些许成熟。 林曕北这么想着。 可仿佛只有那么几秒,凌天晔倏地挺身,手臂搭在车窗上,目光随意往外瞄了几眼,并没有落在林曕北身上,举手投足间彰显出不羁和野性的帅气。 “你不该让她一个人去的。” 语气虽然淡漠,林曕北却听出他的埋怨,一时觉得荒谬,直接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能左右她的决定了?” 但凡盛南伊能多听他讲一句,局面早就改写,何至于此? “至少你还有机会。” 扔下这句话,凌天晔驱动车子扬长而去。 林曕北没来得及捕捉他讲出口那一瞬的神情,只是在车子疾驰旋起的风中凌乱了面容和思绪。 外表和性能同样张扬的超跑不消多时便涌入夕阳下的车流中,那一刻仿佛也不再张扬了。 林曕北温雅的面容上,被夕阳镀上一层金光。 眼底不经意间掠过一抹精光,叫人分不清缘何。 他重整衣襟,回到车里,进入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正朝电梯走着,旁边一辆车闪烁起车灯,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傅承屹嘛~ 什么运气? 短短几分钟内招惹了两尊得罪不起的大佛。 盛夏的夜晚,没什么风,即便在入夜时分仍有几分燥热。 远处近处,间或传来几声虫鸣和蛙叫,倒有些许惬意。 夜空格外澄明,星光点点,飞机闪着小红点慢慢远离。 傅承屹的别墅一年四季都这样空旷和冷寂。 也总有不知名的花开放,满院盈满幽香,沁人心脾。 裹着藏青色睡袍的男人坐在露台的黑色藤椅中,带子松散着,蜜色的弧线若隐若现。 眉眼半磕,漆黑浓长的眼睫在脸上落下闪动的影,似有几分落寞。 桌上的威士忌已经见底,翻了过半的画册静静躺在一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夜空愈发深邃,月牙越升越高,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他喝得微醺,大拇指用力按了下太阳穴,才迷蒙着双眸拿着画册,起身往房间走去。 脚下不知踢到什么,他疼得蹙眉,弯腰时看到了从乔家带回来的铁盒子。 带回来后一直放在这里,他还有打开。 外壳只有薄薄一层,被他一脚踢得有点凹进去了,他按着这处若有所思。 视线定在那把锁上,手指在上面摩挲,酒后的眸子微微泛红。 几分钟后,他拿着老虎钳夹住这把锁,轻轻一拧,被锈蚀了的锁“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掀开了盖子—— 整整一箱千纸鹤。 微皱的眉头又不自觉地拧了拧,这些东西显然超乎他的想象,他从没想过乔雅昕还有这么一面。 大手在里面搅了下,整个箱子满满的,没有其他的。 底色是她喜欢的白色,缀有爱心或花纹,款式相近,但新旧程度不一,有些千纸鹤的身子已经泛黄了~ 第294章 盛南伊,这是你这些年第一次主动亲我 【本章与前文不衔接,勿看】 一击致命。 干净整齐的西装下,是怦怦乱跳着的泣血心脏。 厚重斯文的眼镜下,是迸射着点点光火的眼眸。 可林曕北倏然笑起来,一如既往的温雅:“即便如此,为什么会是你?伤她最重、将她逼入绝境的人是你,不是吗?” 俊朗如玉的面容似被乌云遮蔽,男人的嗓音顷刻间冰冷如霜:“林曕北,你应该清楚那场官司中她能全身而退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好一记杀手锏~ 如坠深渊,笑容不复存在,林曕北眯了眯眼睛,视线清明起来,神情却十分迷惘:“好。我可以帮你,但无法确保结果。” 这样的结果他早就料到了,傅承屹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除非对手是盛南伊。 —— 同和筱莹分开后,盛南伊并没有直接回家,也来到了宾雅会所,只是没有约和筱莹共同前往。 当然她只是在回家半道上突发奇想过来的。 她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对刘哥说:“你们先去休息一下,两小时后再来接我。” 服务生恭敬问候,一路引领。 会所的某处,两个男人正一前一后往大厅走。 盛南伊报出名讳,笑容甜甜的前台妹子双手奉上一个黑色小指环:“盛董,这是您的至尊消费卡,祝您愉快~” 专职服务生引她前去,盛南伊把墨镜塞进包里,再次抬眸时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面孔:“林曕北,你怎么会在?” 饶是素日以冷静沉稳著称的林曕北,这一刻也难免慌乱,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过来见个客户。” 心虚之下,他朝后方看了一眼,才镇定下来,幸好半分钟前,有人拉住傅承屹进了自己包厢,不然岂不是要东窗事发。 他偷偷吐了口气。 盛南伊并未起疑,漫不经心地问:“是吗?” 林曕北轻笑着“嗯”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垂眸细细观摩着眼前的女人。 白皙的皮肤好像在发光,亮得他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她是世间最耀眼的钻石,人人都想来瞻仰她的风采,还想掠夺和私藏,可他始终没有庇佑的实力。 胸口狠狠抽动了下。 “盯着我干嘛?”盛南伊面带不悦,摸了摸脸,“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可惜,他不敢讲,只能问:“你是约了人还是过来游泳和按摩?” 盛南伊没有正面回应,点点头就进去了,没再说什么客套话。 未免再生事端,林曕北也只能匆匆离开。 坐进车里,他踌躇再三还是给傅承屹发了消息:【盛董刚进会所,万望谨慎。】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包厢里,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已经喝到酩酊了。 还有两个温文儒雅的中年人相谈甚欢。 几人见到傅承屹被拉进来,纷纷起身相迎。 傅承屹对着几人微微颔首,都是生意场上的熟面孔,纵使心思不在,表面的客套还是要维系的。 和盛世清有几分相似,傅承屹也几乎从不与人为敌。 只是前者总是一副温和友善的面容,而他多为清冷沉稳。 可两人同样能言善辩,也同样果断狠戾,从不错过任何良机。 无论亦师亦友亦敌,言传身教在两人身上有些奇妙地呈现。 因为开了车,以茶代酒的傅承屹通过只言片语便摸清了他们计划投资新产业,也知道他们意向拉拢他入股。 倒是正中下怀,傅承屹此前刚研究过这一新兴产业,萌生出几分兴趣,这是个乘风飞翔的好时机,刚想抛个橄榄枝的时候就收到了林曕北的消息。 终年一片淡漠的黑瞳掠过一抹精芒,他连忙推说有个电话要打,先离开一下。 走出包厢,傅承屹急不可耐地拉住一个服务生,问盛南伊的去向。 这是高级会所,每一区域都相对封闭,绝对保护客人隐私。 服务人员自然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不会泄露分毫。 服务生说:“抱歉,傅总,我只负责包厢这一区域,并不清楚。” 一沓现金塞进他的马甲口袋,服务生眨眨眼,为难地道:“傅总,我是真的不清楚。” 一张卡跟着塞进去,男人沉稳的嗓音越发冷冽:“万汀高尔夫球场的入场券,即便你自己用不上也能高价转手。” 万汀高尔夫球场,就在宾雅会所的隔壁,面积不大却弥足珍贵。 只有特别受邀者才能前往,也便有了“千金易得、一券难求”的传言。 死死盯着这张入场券,服务生喉结翻滚了几下,还是心动了:“盛董来这儿的活动不多,一般只会谈生意、游泳或者按摩,我帮您问问~” 很快收到回复:盛南伊在按摩室。 白色让人沉静,按摩室却选择了更能令人感到温馨的米色壁纸。 盛南伊还是选择了常用的技师和常去的双人按摩室。 只有一个人一名技师的时候,这个房间显得有些空旷,灯光却很柔和,照得人懒洋洋的。 四十出头的技师姓陆,面容姣好,谈吐优雅,动作从容,不会多问,但擅长倾听。 盛南伊偶尔也会请她去家里按摩。 精油推背,温柔有力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拂去她的疲惫,这是盛南伊难得的放松时刻,惬意地趴在床上,合起了眼睛。 她的后背光滑,毛孔细微,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 看得出天生丽质,后天也注重保养。 她明明已经三十岁,单看皮肤状态,也就二十出头,还是那样紧致、细嫩。 岁月从不败美人,按摩师在她身上也从未察觉到岁月更迭,有时还会生出一种家中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也只有这时,她才不会觉得生出距离感。 “您好像比平时累一点。” 往常这个力道,盛南伊还是会哼唧几声的,今天却一直在沉睡着,可就在她以为盛南伊睡着了打算放轻力道的时候,床上的女人又动了动,还抓了下丸子头。 “嗯~”嗓音有些喑哑,盛南伊坐起来,双手自然垂落,胸前的浴巾滑下来,露出大好春光,“陆技师,帮我按按肩膀,这几天疼得很。” 服务生带傅承屹走来:“傅总,这里是女宾部,您进不去。不如您在茶室稍作休息,盛董结束了您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按摩区采用清一色的木质结构。 女宾部和男宾部的中间空地上,有一间茶室,方便落脚等候。 茶室也很注重私人空间,一间一间地用竹帘隔开,夕阳透过玻璃窗和竹帘投射,在桌上落下色彩斑斓的光色。 每间茶室上方均用樱花点缀,穿着和服的女服务生穿行其间,姿态轻盈,声音嗲嗲。 贵宾只要刷会员卡便可落座,如果告知等人服务生会特别标记,待客人结束按摩后会进行提醒,确保不会错过。 傅承屹坐在一眼便能看见女宾部门口的位置,把竹帘往下拉了一下,透过稀疏的缝隙观察着。 夕阳染红半边天,从西山徐徐垂落。 暮光笼罩中的整间会所,在一片绿地环绕下,显得格外绚丽,美轮美奂。 一向清冷矜贵惯了的男人却倏然像极了小孩子,怀着期待而忐忑的心情向外张望着,异常活跃的心脏鼓动着有力的节奏。 准确地说,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期盼她早些出来,把早早打好的腹稿说给她听,却又忐忑不安,怕她不满他的表现给他一张冷脸。 穿过竹帘的暮光变成脸上的影子,他就着绚丽的色彩轻笑,清冷的轮廓缓和了不少。 薄唇轻轻抿了一口茶,他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似乎寻觅不到这样的时刻。 在坚决的否认之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脸,面容清纯,笑容明朗,一头长发,爱戴发卡,爱穿白裙。 心口好像被针轻轻扎了下,连带着浓眉微微蹙起,又极快舒缓。 垂眸看向手腕,在名贵的腕表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十几年过去,早已不易察觉。 这还是15岁那年他被街上的小混混缠住搏斗时留下的。 第295章 盛南伊送她一栋别墅? 【本章与前文并不衔接,勿看】 “车祸?”傅承屹嘴里念着这两个词,眸光倏然转暗。 过往像电影一幕幕在脑海跃过,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当他得知发生盛南伊出车祸时,有多心慌意乱。 宽大的手掌不自觉抚上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紊乱的心跳。 他火速赶往医院时,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刺痛了他的眼睛,红灯久久未灭,他的心也久久未获平静。 或许是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这些年多少次午夜梦回,他还是能记起当时的无力。 也或许,在那天之前,他就动心了吧?这两年,他也不止一次有过这种想法。 对面的茶杯狠狠掷在桌上,夹杂着冰冷的女声一起拉回他的思绪:“傅承屹,我问你,是不是哪怕到现在你还认为盛南伊主观上就是要撞死乔雅昕?” 此刻,和筱莹双眸十分犀利,并未错过他一闪而过的犹疑,不禁皱皱眉,口吻很是不善: “我就知道你从没相信过她!该死!!!她可是盛南伊啊,敢做敢当的盛南伊!就算你以前不喜欢她,你们恋爱那么多年,你这么处心积虑、老谋深算的,把她拿捏得死死的,难道会不了解她的脾性?” “可……能找到的证据都在了。”不只有警方不遗余力,他、盛世清、陆靳珩甚至凌天晔、董昀承和乔家人都不惜一切代价调查过了,没有别的线索了。 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能证明这是谋杀。 同样,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表明盛南伊无辜,她自己承认过有过不好想法,直到最后都未曾改过说辞。 “我知道啊~”被这么一问,和筱莹突感无力,分贝气势都弱下来,手臂搭在茶桌上撑住下巴,把玩着空了的杯子,“可伊伊说没有,应该就是没有了。” 她是无条件相信盛南伊的,而且盛南伊根本没有谋害乔雅昕的理由。 一则两人已经结婚快一年了,二则乔雅昕根本征服不了傅承屹所以盛南伊对她只是厌烦,三则盛南伊虽然骄纵但还有底线不会搞这么严重,四则乔雅昕救过傅承屹一命盛南伊更不会轻举妄动。 言尽于此,和筱莹觉得没有再谈的必要了,拿好东西出门了。 傅承屹在茶室坐了好一会儿。 不过,和筱莹也没走远,选了隔壁咖啡馆靠窗的位子,一直坐到小牧下班。 她给小牧买了一套护肤品,笑嘻嘻地凑上前:“小牧,我和傅总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希望你不要误会。” 小牧连连摇头,手足无措:“和小姐,这么贵重我不能收。”毕竟拿人家的手短呀,她其实也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和筱莹亲切地牵起她的手,又亲自送她回去,一路上糖衣炮弹,还兴致勃勃说起她和盛南伊的一些趣事,快到别墅时才又回归到主题: “你们小姐和傅总的事情,你知道的吧?你们小姐不会希望我和傅总走太近,但是我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今天可能需要你帮我个忙,明天我也要还人情,有很多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可我并不希望因为我和傅总会面,让你们小姐不开心。小牧,你能明白吗?” 小牧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鸡啄米地点头:“我明白的,和小姐,您放心,我不会乱讲话。”毕竟,这种事情说出来也只会让小姐不高兴,她犯不着! 好赖话说了一路,东西也没收,和筱莹倒觉得小牧不会乱说话。 可心里还是不踏实。她在车里静坐了好一会儿才开走。 刚才的话,不只是说给小牧听,也在讲给自己听。 她知道的盛南伊看起来什么也不缺,强大到不需要保护和依靠,可是真的不缺、不需要吗?她从来不这么认为。 —— 银灰色的跑车急速行驶在午夜静寂的路上,周身流畅的线条,在夜幕下划过优美的弧线。 傅承屹也不知自己开了多久。 只是和筱莹的话还反复回旋在脑海中,肆意冲撞着他已有的认知。 车祸,居然是车祸! 是啊,当然是车祸! 他怎么就没想过是车祸呢? “傅承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骄傲自大,只会愿意相信那些愿意相信的。” 这是不久前在游轮上,盛南伊指责他的话,现在想想也有所指。 远近光灯交错闪烁,对面的车子一路上走着s步。 终于在傅承屹急转方向盘,和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两车还是擦碰到一起。 傅承屹不满地皱皱眉,暗下来的眸子散出霾色。 对面的越野车上蹭蹭地跳出几人,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在他车前一字排开。 一个肤色黢黑的光头不耐烦地拍打着车窗,横眉倒竖:“小子,不长眼啊?还不赶紧给老子下来!” 傅承屹反而不急不恼了,缓缓放下车窗,沉稳的调子徐徐地:“这个路段都有监控,我们的车也有行车记录仪,孰是孰非不如交给交警判断?” “好小子,撞了老子的车,还想恶人先告状?行,找交警,老子成全你!不过,老子不介意在他们来之前让你先尝尝拳头的滋味!” 说着,一记猛拳就砸过来,傅承屹灵活地躲闪,光头反而往前闪了一下,头撞在车窗上,出现一道血痕。 他更恼了,踉跄着站稳后,见这样不好施展,强行去拉车门,拉不开后又愤恨地踹了一脚。 路灯和车灯打在他头上,闪闪发亮的。 车上的男人却岿然不动,面无惧色。 光头脾气上来了,丢下句“好小子,有种你别跑”,便跑回车里拿出铁棍,另外几个人也找了趁手的工具,齐刷刷朝他走来。 长指一按,车窗缓缓关闭,傅承屹就着路灯在车里摸索了会儿,重新抬眸时,还是俊脸无波,只是眸光已然晦暗。 车子采用特制的超强度防爆玻璃,不怕砸。 光头手持铁棍,更是狂妄了,一个黑t恤的胖子拉住他:“大哥,这小子车不错,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咱们还是别闹大了吧,不然又得进去……” 旁边的瘦高个却眼睛一亮:“是啊,这人长得不错,看着还挺面熟,不如绑了敲他一笔?” 胖子不满瞪他一眼,又踢他一脚,对着光头说了什么,而后走到车窗前,示意傅承屹放下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几公分,露出男人清俊的侧颜和咻咻的冷气。 胖子笑眯眯的:“这位先生,这么晚了,想来您也着急回家吧?其实今天这个事,不难解决,当然,哥几个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咱们这车被撞了,您看……大家和气生财?” 傅承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瞬不瞬地盯着光头的棍子戳着他的车,语气不由地冷下来:“想要多少?” 胖子摸摸并不长的胡茬,嘿嘿地笑着:“这位先生,可别这么说~搞得咱们像是要敲诈勒索一样。您就当咱们不打不相识,其实……” “爽快点,我没时间。” “一百万。” 高个子听到胖子一开口,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连傅承屹都不禁皱了皱眉,旋即勾起一抹冷笑:“你们这款车,市场价大概在60-80万,维修费问我要一百万?” 胖子脸上笑意不减,不急不慌地道:“咱们车上兄弟好几个,都受了惊。”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摊摊手,傅承屹瞥了一眼:“如果你们眼睛没问题,应该能看到我的车也撞了,我本人也受惊了。” 胖子瞬时收敛笑意,眼里满是狠戾。 光头不耐烦地用铁棍敲着引擎盖,所敲之处肉眼可见地瘪下去,傅承屹的脸也肉眼可见地沉下去。 他按下某个按钮,沉声问道:“到了吗?” 对面传来雄浑有力的声音:“傅总,整装待发。” 第296章 唯一的女主角 【生病了,之后补上,下文与前文无法衔接,勿看】 几名保安正被警察盘问,眼尖的老王一下看到盛南伊,惊呼一声,众人纷纷看向她。 在刺骨的寒风中,藏蓝色大衣中的林曕北骤然一抖,瞳眸狠狠一缩,满嘴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原本哭到站不稳的吴妈一下走到最前方,张开双臂就要抱住她,盛南伊却连退了几步:“吴妈,我身上脏。” 吴妈泪眼婆娑,待看清她的累累伤痕后,哭得更凶了,林曕北接住了吴妈,也气得直哆嗦,咬紧牙关,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你……” 盛南伊直视他的目光,冷静道:“没有发生那种事,但我身上都是证据。刘哥在吗?我要去警局。” “警察已经来了。”他还是上下打量她,几乎压制不住胸口的怒火,可又说不得什么。 警察拿着对讲走过来,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家里做笔录,盛南伊坚持要去警局,还婉拒了警察邀请,坐进自己车里。 林曕北跟过来,一只脚刚踏进车门,盛南伊朝他摆摆手,小声道:“是陆靳珩抓了我,把消息放出去。还有,通知媒体去警局外面。” 林曕北瞳孔地震,重重吞咽了一口,话在嘴里滚了滚还是没脱口,只是点点头,给她关上门,让吴妈陪她去。 风呼呼刮过,别墅区随着警车和记者的离去逐渐安静下来,但谁都知道,一场疾风骤雨即将来临。 前有警车开道,盛南伊却一路叮嘱刘哥开慢一点。 吴妈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却止不住担心,问东问西,盛南伊也不便多言,只说自己没事让她别担心。 到达警局时,已有一些记者在等着了,有些是从盛和天际赶来的,有些则是收到林曕北消息赶来的。 抢新闻自然要分秒必争,盛南伊从下车到走向警局,一路被闪光灯跟随,刘哥和吴妈贴心护她在里面,警察也上前帮她遮挡。 盛南伊却刻意放缓脚步,频频看向记者。 记者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溜烟儿地跑上前—— “请问盛董,方便透露下今晚的事情吗?” “盛董,您是被绑架了吗?” “盛董,您是和绑匪打架了吗?” “盛董,您怎么逃出虎口的?” “您看清绑匪的面目了吗?” …… 尽管被层层保护着,盛南伊还是逮了个空隙走出来,停在记者面前:“是的,我的确被绑架了,也看清了绑匪的真面目……” “盛女士~”一位年轻警官挡在她身前,小声道,“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最好不要对媒体妄下判断。能否等我们了解真相后,再向社会公布?现在麻烦您保持沉默,避免引发恐慌。” 盛南伊略带不满地盯着他:“既然警官这么说,我也不好拒绝。不过请您相信,我有自己的判断,有言论的自由,也有怀疑的权利,我是个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言辞负责。如果我一开始就想公诸于众,现在不会在警局,而是在发布会的现场。” 一个年长的警察走上前:“盛董自然是识大体、顾大局。当务之急还是要抓住绑匪,盛董,您看,咱们先进去?” 盛南伊面色和缓了些,对他点点头,继而冲着被拦阻下来的一众记者说道:“这么晚辛苦大家了。警官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尽快将绑匪绳之以法,我想,警方在了解真相后自然会给公众一个交待。” 几名警官相互递了眼神,年长那位上前一步,伸手示意,尚未开口,就听一名记者高喊:“请问盛董,绑匪是不是您相熟的人?” 此言一出,其他记者纷纷追问,现场再度混乱,盛南伊均未作答,离开前看了旁边的警官一眼,又冲记者笑了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是谁,我相信警方公正无私。” 几乎一踏入警务大厅,盛南伊就全盘托出:“我是在盛和天际被绑架的,脑部受伤后昏迷。我怀疑陆靳珩和傅承屹合伙绑架我,对我图谋不轨。” 这两个名字说出来,无异于投掷了两颗炸弹。 凌晨后还有些喧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清。 吴妈一路要给她披上未果的毛毯最先落在地上,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一位留着利落短发的女警端了杯热茶递过来,邀请她入座,问道:“您说的陆靳珩,是程氏集团的那一位吗?” 即便不关心八卦不关心商界,这些名字对他们来说也不陌生。 盛南伊没有坐,只是往空调下方挪动了下,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热流缓缓而下,温热着她发僵的躯体。 她用一种像极了夏日里湖面般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这晚的经历。 吴妈听说她差点被伤害时再度老泪纵横:“小姐,你……” “吴妈,我没事,我和他们谈好了条件,他们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她双手搭在吴妈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这时,一个被称为“王队”的警察走过来,神情严肃,但态度很恭敬:“盛女士,能否借一步说话?” 盛南伊跟他去了副局长办公室,这边只有两个人,盛南伊等他们自报家门后继续道:“别的我分不清,从绍阳路到盛和天际门口一路应该有监控,麻烦警方立即调取。还有,我需要打一通电话确定绑匪身份。” 副局长略有迟疑,而后作出请的动作,盛南伊直接拨给林曕北,让他拿到成丰建设的资料后直接带过来。 又交待了一些信息后,见副局长还是没有作出指示,盛南伊直截了当:“现在可以去抓人了吧?” 读出两人的犹豫不决后,盛南伊的指尖在桌上叩出了节奏,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眸直勾勾看向两人,干涸破裂的唇绽开笑弧:“两位是觉得我在说谎,还是不相信他们会作出这种事?” “当然不是,只是……”副局长苦笑一声。盛南伊不好惹,但陆靳珩和傅承屹也不是省油的灯,此事牵连甚广,不能轻举妄动。 “或者,您需要向局长请示?” 副局长面色一僵,却也着急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笑着点了点头,电话拨通后,副局长刚言明情况,盛南伊便伸出手要接。 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正值春节,砚城一片祥和,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遭遇不幸,我只能自认倒霉。只是,这假期马上结束了,盛世上上下下十几万员工都在等我露面。哦,对了,后天下午,我作为企业家代表还要被副部长接见,是宋副市长安排的,耽误了也不好。您看,这件事我是不是该禀报一下他老人家?” 闻言,局长也没有推诿的理由了,直接下了命令,立马调取和保存监控、封锁现场、抓获犯罪嫌疑人。 值班室的警察鱼贯而出,外面记者沸反盈天。毋庸置疑,这是春节期间最大的新闻,足以撼动砚城和整个新闻界。 在盛南伊采集完指纹后,林曕北也带着成丰建设的资料和换洗衣物过来了,她顺利指认了刀疤男和瘦猴。 梳洗打扮过后,盛南伊焕然一新,除了那些乍看上去还有些触目惊心的青青紫紫的伤痕外,与平时也没什么差别。 许是稍事休息,许是心安下来,盛南伊一扫先前的疲态,举手投足间又是浑然天成的霸气外露、傲骨天成。 从警局出来那一刹那,记者们恍觉她刚从演讲台下来。 一下秒,便蜂拥而上—— “盛董,能否请您具体谈论此事?” “盛董,您刚才还没有回答绑匪是不是熟人?” “盛董……” 第297章 听到关于她们的非议,我会很不开心 【生病了,之后再补,下文与前文无法衔接】 胖子不满瞪他一眼,又踢他一脚,对着光头说了什么,而后走到车窗前,示意傅承屹放下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几公分,露出男人清俊的侧颜和咻咻的冷气。 胖子笑眯眯的:“这位先生,这么晚了,想来您也着急回家吧?其实今天这个事,不难解决,当然,哥几个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咱们这车被撞了,您看……大家和气生财?” 傅承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瞬不瞬地盯着光头的棍子戳着他的车,语气不由地冷下来:“想要多少?” 胖子摸摸并不长的胡茬,嘿嘿地笑着:“这位先生,可别这么说~搞得咱们像是要敲诈勒索一样。您就当咱们不打不相识,其实……” “爽快点,我没时间。” “一百万。” 高个子听到胖子一开口,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连傅承屹都不禁皱了皱眉,旋即勾起一抹冷笑:“你们这款车,市场价大概在60-80万,维修费问我要一百万?” 胖子脸上笑意不减,不急不慌地道:“咱们车上兄弟好几个,都受了惊。”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摊摊手,傅承屹瞥了一眼:“如果你们眼睛没问题,应该能看到我的车也撞了,我本人也受惊了。” 胖子瞬时收敛笑意,眼里满是狠戾。 光头不耐烦地用铁棍敲着引擎盖,所敲之处肉眼可见地瘪下去,傅承屹的脸也肉眼可见地沉下去。 他按下某个按钮,沉声问道:“到了吗?” 对面传来雄浑有力的声音:“傅总,整装待发。” “可以了。” 原本还算安静的大街上轰轰隆隆地来了几辆七座商务车,呼啦啦地下来一群黑衣人,各个人高马大,肌肉发达。 光头几人都惊了,酒醒了一大半,握紧了手里的工具。 他们这种地痞流氓,平时在自己地盘上耀武扬威还行,真遇上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特种兵出身的保镖们,哪里还能逞能? 不过几分钟便被制服,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光头头上又多了几道明显的伤痕,被灯光一照触目惊心得很。 胖子艰难地半蹲在地上,难受得差点哭出来:“敢问是惊动了哪里?” “闭嘴!”保镖提了下反绑住他的绳子,胖子瞬间被拎起来,疼得嗷嗷叫。 瘦高个听几个保镖说话间一口一个傅总,恍然大悟,吞咽了几口唾沫才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几位大哥,那位傅总,该不会是望安集团的傅承屹傅总吧?” “是又怎样?你给我蹲好了!”保镖一脚放在他背上用力往下压,瘦高个疼得龇牙咧嘴的。 光头几人听后面如死灰,他们居然在傅承屹面前大放厥词,还敲诈勒索…… 尹成斌远远望着被制服的几人:“傅总,要怎么处理?” “交给警方吧~证据都齐全,沿途监控、行车记录仪、我也录音了”,颀长的身形在灯下落下清冷的影子,傅承屹脸上仍是漠然,只是在瞄到车上几处显而易见凹陷的痕迹时,眸底掠过一抹寒意,“记得索赔。” 尹成斌默默扫了眼车头,又默默扫了眼蹲在地上的几人,一时不知该同情哪一个才好了。 这车看似其貌不扬,可全球限量一百台,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傅总也是联系了总部才拿到的。 交警和警察前后脚赶来,有尹成斌在,大事小情井井有条、尽在掌握。 傅承屹一直坐在车里,耳畔回响着刚才的碰撞声,脑海里回荡着盛南伊车祸的视频。 街边监控、行车记录仪、路人的证词、突然故障的刹车系统、刚保养过的车子、盛南伊不变的说辞……历历在目,越发清晰。 “傅总,处理好了。您要不要去医院?”尹成斌见他脸色苍白,撑着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脸颊还沁满薄汗,还以为他哪里受伤了,内心慌得一批。 “把车祸的资料整理好发过来。” “?”尹成斌一脸莫名,然后应了声,“要不要等警方拿到口供后?” 傅承屹冷冷扫他一眼,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说,盛南伊当年车祸的全部资料!还有,把当年的目击者、保养中心的人都再重新审一遍,不计代价。” 尹成斌摸不着头脑,只能忖度着问:“傅总,咱们之前已经审过好几次了。” “听不懂?”愠怒的嗓音从喉间溢出,带着冷气,尹成斌自然不敢反抗,立刻着手去办。 —— 下午,左岸咖啡厅。 几个相携而行的女生跟独自一人就坐的和筱莹亲切地打起招呼。 她在社交圈的人缘本就不差,近来更是好到离谱,盛南伊说的没错,这个圈子从来都是拜高踩低的,她深有体会。 几个人热情地邀请她加入聚会,和筱莹说自己在等人,她们又问是何人,和筱莹直言道是盛南伊,几人立即起身,说下次再约。 和筱莹人际交往能力能有多强,盛南伊就有多差。 除了和筱莹,她回国后几乎没有同性好友。 在学校,傅承屹身边所有出现的异性都能被当成假想敌处理,更别提对他别有所图的了。 而她整日黏着傅承屹,巴结她会成功的几率要远超过得罪她的可能,久而久之,盛南伊也成了周边女性避之不及的存在。 不过盛南伊从不在意,嘴上这么讲,行动上也这么做,和筱莹是个例外,因为和筱莹盛南伊反而跟着认识了一群人,谈不上朋友,也算玩伴了,只是后来也渐行渐远了。 这么多年,还是只有一个和筱莹。 和筱莹一面喝着咖啡一面回忆,目光怔忡着,却又在笑着。 “是叫我出来喝咖啡还是自己想忙里偷闲呢?” 清冷中略含笑意的嗓音响起,一袭黑裙的女人拎着卡其色手包缓缓落座,还是美得肆无忌惮。 和筱莹跟盛南伊闲聊了几句,踟蹰再三还是讲出来了:“伊伊,我看新闻说傅承屹出车祸了……” “是吗?”态度不冷不淡。 “还差点被绑架了。”和筱莹又补一句。 “哦。” “是在砚城出事的!”和筱莹加重了语气,分不清她此刻的淡漠是真是假。 “那又怎么了?” “他是找完你回去的路上出的事吗?我听说他最近经常找你。” 服务生送来咖啡,盛南伊抿了一口,红唇上还带着点点咖啡印:“听说,听谁说的?” 果真言多必失。 和筱莹喉咙干痒,端着咖啡喝了一口,喃喃道:“新闻都是这么说的啊~”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当然最清楚不过了。 傅承屹是跟她会面那天出事的,她还以为是因为去找盛南伊才会那么晚还在砚城,第二天看到新闻后,特意打电话提醒他不要操之过急。 没想到傅承屹说没去找盛南伊,和筱莹又疑惑又忐忑,一连几天没睡好,决定速战速决,好不容易约到了今天。 并未追问下去,盛南伊淡淡抿着咖啡,眉眼处一片安然,手指纤纤,摩挲着杯把手,像一幅绝美油画。 冷静,沉默,引人遐思。 和筱莹越是琢磨不透,越是按捺不住,决定一鼓作气:“伊伊,你对他现在什么感觉?” 问出口的那瞬,压在心口的石头落地的同时,又一块石头被高高悬起。 和筱莹觉得当叛徒这种事情不适合她,屏住呼吸看着她。 对面的女人语气平静:“什么什么感觉?” “两年了,我愿意相信他是真心的。其实想想……”和筱莹试探地说出口,见她没有反感,逐渐大胆起来,“当年我们也是当局者迷,或许他并非罪大恶极、一无是处。” 第298章 盛南伊,不准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 【生病了,以后再补】 盛南伊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灵动的美眸凝着桌上的花瓶一瞬不瞬,思绪开始漫游。 一枝红玫瑰插在咖啡色半透明的玻璃瓶中,花瓣娇嫩、美艳张扬。 世间美好的事物命运大多相似,在引人垂涎的同时也可能遭人惦记,被利用、被掠取、被毁坏…… 和筱莹揣摩不透盛南伊的心思,只好信马由缰地缓声道来:“你用情至深,他却伤你至深,我知道你过不了心里的这个坎。我也觉得不能便宜他,得好好考验和折磨他。 想想我认识傅承屹也有十年多了,一直就觉得他成熟稳重得不像话,仿佛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任何场合任何情景下都克制冷静,简直不像个人,我以为这就是真实的他。 可我还记得在程氏集团周年庆,在高朋满座的宴会上,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打架。伊伊,他因为你打架了!原来他也会动怒,也会失控! 伊伊,你爱他那么久,难道就没想过要彻底征服他吗? 让他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倾倒为你撕去所有伪装,为你一颦一笑而神魂颠倒,因你一举一动而抓心挠肝。这样的傅承屹,你敢想吗?你不想看吗?” 视线从玫瑰移到和筱莹脸上,清眸蒙上一层雾茫茫。 和筱莹以为找到方向,备受鼓舞:“你最清楚不过了,他可是罕见的商业奇才。当年你伯父逝世,你哥被抓进去,盛世国际被一片唱衰,是他力挽狂澜! 望安集团也是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迅速发展到这样的规模,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如果他能为你所用,你也就不必再这样含辛茹苦。劳心者治人,你现在遇上了一个绝佳机会,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高他一等,你想错过吗?” 和筱莹一面憧憬一面蛊惑。 说得真情实意,想得真情实感,激动得奇经八脉活跃异常,她真的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样一个沦为爱情俘虏的傅承屹了。 却没在盛南伊脸上看出任何喜悲,她还是那么淡漠,和筱莹满满的澎湃像浸入冷水中,心也跟着下坠。 在咖啡厅暖色灯光笼罩下,盛南伊的黑发被镀上一层金泽,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的,一双眼睛更是明亮,正在盯着她,却分辨不出情绪。 红唇因为湿润而娇嫩,紧紧闭合着。 和筱莹不知不觉间就盯了许久,担心这张好看的嘴巴随时甩出利刃般的话语,割裂她们的友谊。 可又一直没等到。 如此,她的长篇大论就显得可笑,像是一滴雨落入大海,甚至激不起任何涟漪,人开始颓靡下来,端着咖啡一饮而尽。 盛南伊也在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又品尝许久后,才慢吞吞地抛出一个疑问:“你也想我跟他复合吗?” 双眸倏然睁大,心头却是一沉,和筱莹喉头哽咽,却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我是有这个想法。” 清眸如泉,倒映出她的无措,盛南伊却向她浅浅一笑:“他找过你了,也说服你了。” 用了肯定的语气,却听不出质问,更听不出恼怒或不满。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用了再平常不过的语气。 反而更迅猛地击碎了她,和筱莹心里很不是滋味,整个人被懊悔吞噬,欲哭无泪。 她从未如此后悔接受傅承屹的提议,至少不该为谋取私利而应承下来,否则不会像现在一样如坐针毡、无法自处。 —— 砚城,宾雅会所。 这是砚城最高端的会所,没有之一。 位于近郊,四周绿地环绕,环境清幽。 面积大,活动和设备一应俱全。 谈生意最合适不过,游玩放松也是好去处。 黑金色的雅间,华贵气派,自带沉静的气息。 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 一黑一灰,一个清俊冷厉,一个温文尔雅。 话虽没说一句,眼神却不知已经较量多少回了。 林曕北没想到败下阵来的还是他,抬抬眼镜,露出职业微笑:“没想到傅先生会主动约我。” 明明主动邀约,却不主动开口,好没道理,可这才是傅承屹,不是吗? 傅承屹微微掀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真的没想到吗?” 林曕北明朗的笑容,展露出一派坦然:“说实话,我想到了,我也一直在等,该轮到我了。” 傅承屹点点头:“我喜欢跟林先生这样的聪明人讲话。” 林曕北再次轻笑后敛起笑意,淡声问道:“你希望我说服盛南伊接受你。” 同样,他也用了肯定的语气。 傅承屹目光炯炯,语气却显得过于云淡风轻:“这些年,以下属、朋友、兄长伴她左右、陪她最长的只有你了,你的话对她来说最有分量。” 下颌不经意间绷紧,林曕北的侧脸线条尽管鲜明却并不凌厉,如他的人一般,即便在拒绝,也不给人冰冷之感:“可我没有理由帮你。” 傅承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底投洒出胜券在握的自信:“因为你喜欢她,甚至可以说用情至深。可你也知道你只能远远看着,只能以现在的身份陪伴。” 第299章 陆美娜直愣愣地摔进傅承屹怀中 【生病了稍后补】 同和筱莹分开后,盛南伊并没有直接回家,也来到了宾雅会所,只是没有约和筱莹共同前往。 当然她只是在回家半道上突发奇想过来的。 她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对刘哥说:“你们先去休息一下,两小时后再来接我。” 服务生恭敬问候,一路引领。 会所的某处,两个男人正一前一后往大厅走。 盛南伊报出名讳,笑容甜甜的前台妹子双手奉上一个黑色小指环:“盛董,这是您的至尊消费卡,祝您愉快~” 专职服务生引她前去,盛南伊把墨镜塞进包里,再次抬眸时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面孔:“林曕北,你怎么会在?” 饶是素日以冷静沉稳著称的林曕北,这一刻也难免慌乱,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过来见个客户。” 心虚之下,他朝后方看了一眼,才镇定下来,幸好半分钟前,有人拉住傅承屹进了自己包厢,不然岂不是要东窗事发。 他偷偷吐了口气。 盛南伊并未起疑,漫不经心地问:“是吗?” 林曕北轻笑着“嗯”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垂眸细细观摩着眼前的女人。 白皙的皮肤好像在发光,亮得他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她是世间最耀眼的钻石,人人都想来瞻仰她的风采,还想掠夺和私藏,可他始终没有庇佑的实力。 胸口狠狠抽动了下。 “盯着我干嘛?”盛南伊面带不悦,摸了摸脸,“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可惜,他不敢讲,只能问:“你是约了人还是过来游泳和按摩?” 盛南伊没有正面回应,点点头就进去了,没再说什么客套话。 未免再生事端,林曕北也只能匆匆离开。 坐进车里,他踌躇再三还是给傅承屹发了消息:【盛董刚进会所,万望谨慎。】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包厢里,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已经喝到酩酊了。 还有两个温文儒雅的中年人相谈甚欢。 几人见到傅承屹被拉进来,纷纷起身相迎。 傅承屹对着几人微微颔首,都是生意场上的熟面孔,纵使心思不在,表面的客套还是要维系的。 和盛世清有几分相似,傅承屹也几乎从不与人为敌。 只是前者总是一副温和友善的面容,而他多为清冷沉稳。 可两人同样能言善辩,也同样果断狠戾,从不错过任何良机。 无论亦师亦友亦敌,言传身教在两人身上有些奇妙地呈现。 因为开了车,以茶代酒的傅承屹通过只言片语便摸清了他们计划投资新产业,也知道他们意向拉拢他入股。 倒是正中下怀,傅承屹此前刚研究过这一新兴产业,萌生出几分兴趣,这是个乘风飞翔的好时机,刚想抛个橄榄枝的时候就收到了林曕北的消息。 终年一片淡漠的黑瞳掠过一抹精芒,他连忙推说有个电话要打,先离开一下。 走出包厢,傅承屹急不可耐地拉住一个服务生,问盛南伊的去向。 这是高级会所,每一区域都相对封闭,绝对保护客人隐私。 服务人员自然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不会泄露分毫。 服务生说:“抱歉,傅总,我只负责包厢这一区域,并不清楚。” 一沓现金塞进他的马甲口袋,服务生眨眨眼,为难地道:“傅总,我是真的不清楚。” 一张卡跟着塞进去,男人沉稳的嗓音越发冷冽:“万汀高尔夫球场的入场券,即便你自己用不上也能高价转手。” 万汀高尔夫球场,就在宾雅会所的隔壁,面积不大却弥足珍贵。 只有特别受邀者才能前往,也便有了“千金易得、一券难求”的传言。 死死盯着这张入场券,服务生喉结翻滚了几下,还是心动了:“盛董来这儿的活动不多,一般只会谈生意、游泳或者按摩,我帮您问问~” 很快收到回复:盛南伊在按摩室。 白色让人沉静,按摩室却选择了更能令人感到温馨的米色壁纸。 盛南伊还是选择了常用的技师和常去的双人按摩室。 只有一个人一名技师的时候,这个房间显得有些空旷,灯光却很柔和,照得人懒洋洋的。 四十出头的技师姓陆,面容姣好,谈吐优雅,动作从容,不会多问,但擅长倾听。 盛南伊偶尔也会请她去家里按摩。 精油推背,温柔有力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拂去她的疲惫,这是盛南伊难得的放松时刻,惬意地趴在床上,合起了眼睛。 她的后背光滑,毛孔细微,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 看得出天生丽质,后天也注重保养。 她明明已经三十岁,单看皮肤状态,也就二十出头,还是那样紧致、细嫩。 岁月从不败美人,按摩师在她身上也从未察觉到岁月更迭,有时还会生出一种家中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也只有这时,她才不会觉得生出距离感。 “您好像比平时累一点。” 往常这个力道,盛南伊还是会哼唧几声的,今天却一直在沉睡着,可就在她以为盛南伊睡着了打算放轻力道的时候,床上的女人又动了动,还抓了下丸子头。 “嗯~”嗓音有些喑哑,盛南伊坐起来,双手自然垂落,胸前的浴巾滑下来,露出大好春光,“陆技师,帮我按按肩膀,这几天疼得很。” 服务生带傅承屹走来:“傅总,这里是女宾部,您进不去。不如您在茶室稍作休息,盛董结束了您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第300章 会所男模来到婚礼现场 【生病了,稍后补】 按摩区采用清一色的木质结构。 女宾部和男宾部的中间空地上,有一间茶室,方便落脚等候。 茶室也很注重私人空间,一间一间地用竹帘隔开,夕阳透过玻璃窗和竹帘投射,在桌上落下色彩斑斓的光色。 每间茶室上方均用樱花点缀,穿着和服的女服务生穿行其间,姿态轻盈,声音嗲嗲。 贵宾只要刷会员卡便可落座,如果告知等人服务生会特别标记,待客人结束按摩后会进行提醒,确保不会错过。 傅承屹坐在一眼便能看见女宾部门口的位置,把竹帘往下拉了一下,透过稀疏的缝隙观察着。 夕阳染红半边天,从西山徐徐垂落。 暮光笼罩中的整间会所,在一片绿地环绕下,显得格外绚丽,美轮美奂。 一向清冷矜贵惯了的男人却倏然像极了小孩子,怀着期待而忐忑的心情向外张望着,异常活跃的心脏鼓动着有力的节奏。 准确地说,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期盼她早些出来,把早早打好的腹稿说给她听,却又忐忑不安,怕她不满他的表现给他一张冷脸。 穿过竹帘的暮光变成脸上的影子,他就着绚丽的色彩轻笑,清冷的轮廓缓和了不少。 薄唇轻轻抿了一口茶,他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似乎寻觅不到这样的时刻。 在坚决的否认之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脸,面容清纯,笑容明朗,一头长发,爱戴发卡,爱穿白裙。 心口好像被针轻轻扎了下,连带着浓眉微微蹙起,又极快舒缓。 垂眸看向手腕,在名贵的腕表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十几年过去,早已不易察觉。 这还是15岁那年他被街上的小混混缠住搏斗时留下的。 当时因他剧烈反抗把其中一人踢飞,带头大哥面上无光,抄起水果摊上的刀冲他刺来,若不是乔雅昕替他挡住,那把刀将直插他的胸口。 念及于此,傅承屹胸口隐隐作痛,明亮的瞳眸瞬时黯然。 陆靳珩说得没错,他对乔雅昕有些残忍了。 亦或是,他对自己才是最残忍的。 良久后,他从暮霭沉沉等到夜幕微垂。 会所亮起一片橘色的暖光,像极了父母留在门口的那盏灯,照亮了回家的路,心生暖意,也足以令人期待。 在漫长的等待后,心情历经几次起伏也趋于平缓,傅承屹此刻平静了许多,黑瞳深邃,清冷如旧,却又多了极其浅淡的暖意,似有若无,若隐若现。 当服务生提醒盛董即将出现时,那丝暖意不再飘渺不定,变成一束强光,骤然汇集了力量。 服务生捏着手指,若不是职业素养,她差点按捺不住拍照的冲动。 毕竟,一张照片发出去,必能预订头版头条! 只是,在这样的高端会所工作,顶顶重要的一条就是保密。 傅承屹挺直腰背,透过竹帘望出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裸色的小皮鞋。 踩在平滑的青石板上,鞋子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脚很小巧。 顺着往上,是纤细白皙的小腿,没什么赘肉,被灯光一照皮肤莹亮,像是会发光。 再往上,一条及膝黑裙,裙摆呈鱼尾状,走动时垂感甚佳,一下一下撩动着心弦,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卡其色折叠手包被随意拿在手里,十指纤纤,食指上有一枚装饰用的素戒。 黑发黑裙,衬得女人更加白净。 可能因为刚按摩完,一张俏脸白里透着红,是顶顶诱人的颜色。 大致也是由此,她的神情不似平时冷淡疏离,平添一点娇态。 她并未留意到暗处炙热的目光,只是对着一侧问她是否需要派车送回家的服务生回了一句,并没有吝啬表达善意的微笑。 清浅,却美丽,令人印象深刻。 仿佛被雷电击中,脑海中电闪雷鸣,嘴角却牵起轻淡的笑弧。 只是,傅承屹并未感到快乐或欣慰,反而凝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也不是莫名。 只是,她不曾对他这么笑过。 以前,她几乎每天都笑,热烈、明朗、不容忽视。 现在,她对他的笑真假掺半,冷漠、嘲讽、不屑一顾。 像这样恰到好处却没有丝毫恶意甚至没有多余意味的笑容,他大概只在杂志或新闻上见过。 在或明或暗的几束目光共同注视下,盛南伊翩然离去。 傅承屹并不急于追上去,保持了十几米的距离。 借助腿长步大和提前熟悉了地形的优势,傅承屹与她在汇入大厅的拐角处偶遇。 男人一派清风霁月的神情,低沉磁性的嗓音流泻,如夏日凉风般舒缓:“这么巧?” 第301章 之后补充 【有点事,之后补上,下文与前文无法衔接,勿看】 在推搡中,盛南赫还是一把拽住傅承屹的领带,赤红的眸子杀气腾腾的,他低吼道:“傅承屹,你这个畜生,你刚才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暗有所指的话,真是让满场皆惊。 傅承屹也蹙着眉从他手里一点点收回自己的领带,力量不相上下,盛南赫还是咄咄逼人的架势:“你知道现在外面气温有多低、海水有多凉,你知道刚才情况有多危险,再晚一会儿她就会没命的。” 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但从他盛怒之下也难掩紧张的神色中还是捕捉到一丝什么,傅承屹一鼓作气甩开他,冲开人群直奔三楼。 推着餐车送夜宵的服务生被鬼魅般迅疾的身影撞至墙上,忿忿地扭头过来,看到是傅承屹后满腔不满迅速湮灭,恭敬地颔首:“傅总,晚上好,您需要用夜宵吗?今晚的夜宵有……” 他倏然冷静下来,整理着领带道:“带我去盛南伊的房间。” 开门的和筱莹,难掩惊讶,一双美眸滴溜溜转着。 一则傅承屹怎么又受伤了,又和人打架了,真是稀奇;二则,傅承屹比她想象得来得晚,盛南伊已经睡着了,平日不够热情也便罢了,人都生病也不上赶着来献殷勤,真是没救了。 男人微一颔首,便越过她,径自走进房间,只见女人侧躺,露出一只手臂,一头秀发缱绻地铺在枕上。 他躁动的心仿佛瞬间沉静下来,跟着却又被什么缠绕住,无力挣脱。 傅承屹又上前一步,注意到她不正常泛红的脸颊,和并不匀称的呼吸声。 睡梦中的盛南伊似乎未得安宁,又咳一声,听得他心惊意乱,回头问和筱莹:“她怎么了?病了?” 考究的目光在他身上逗留了几秒,和筱莹觉得他不像在隐瞒,又犹豫地看了两人几眼,她才压低了嗓音:“外面浪大,伊伊在船舱外她没站稳掉下去了。” 脸色陡然一沉,他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声音也跟着发紧:“掉下去?” “是,章然那时候也在,两人一块掉下去了,幸好救生员在附近,不过泡了海水在发低烧,医生说其他没什么大碍。” 稍稍松了口气,看向盛南伊的眸色多了一丝释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随口问道:“章然也在?” 原来,他进去后,她还与章然聊天了,他们怎么会认识? 和筱莹自说自话:“哦~伊伊说,章然在关键时候抓了她一把,不过也没成功,两人一起掉下去了。” 生意场上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区区一艘游艇上反而耳目闭塞,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和筱莹这么想着,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傅承屹并未回应,拧眉看向盛南伊。 他那会在甲板上被人拉着谈生意,结束后走进大厅就看见盛南伊在弹琴,当时还颇感意外。 关于她不弹琴的原因,他是清楚的,更清楚她生手不好下台,才借机提出要四手联弹的。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私心杂念的。 这么想着,傅承屹在床前坐下来,抬手就要去摸盛南伊的额头,和筱莹及时出声阻止:“你最好别碰她。即便你是真的关心,也别动手动脚。” 当着她的面,以为她是个死人呢? 念及此,和筱莹一屁股坐在床上,硬生生隔开两人,冲傅承屹不善地挑了下眉。 本着君子之道,傅承屹只好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和筱莹顺势坐在椅子上,还在盯着他,又对着门口努努嘴,赶客意味浓厚。 傅承屹哑然失笑,摸了摸鼻子。 他忽然想起在盛南伊住院那段时间,和筱莹也总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存在的,要么对她冷言冷语,要么就是冷嘲热讽,但也曾跑去公司生拉硬拽,只因为盛南伊想见他。 身后一股冷气袭来,傅承屹从和筱莹的神色突变中回过神,就看见盛南赫怒发冲冠地走上前,即便特意压低还是听得出在咬牙切齿的警告:“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傅承屹深深看了盛南伊一眼,才对着怒不可遏的盛南赫作出“有事出去解决”的动作,两人就这样消失在和筱莹的视线中。 和筱莹张了张嘴,也没说出劝阻的话。 说实话,她是真有些担心,但分不清应该担心谁更多一点。 在给盛南伊又测了一遍体温发现没有升温后,和筱莹才稍稍放下心来,叫来两个女服务生守在这里,她敲响了章然的房门,空无一人。 虽说已到了休息的时间,但整个三楼安静得叫人起疑,途经楼梯间附近,她似乎听到了楼下若有似无的动静,便下楼了。 场面堪称宏大,里一层外一层,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大厅却几乎鸦雀无声。 最中间的自然是拿着手杖的全老。 皱纹纵横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一双利眼看向人群,不怒自威。 与几小时前那位满面春风、慈眉善目的老寿星已截然不同。 他身后站着几位全家的得意后辈,都绷着一张脸。 傅承屹和盛南赫也在,一左一右立在全老两侧,没有新伤,只是脸色同样阴沉。 正面是几个瑟瑟发抖的救生员,在竭力辩白。 “这么大场子,我们哪里敢玩忽职守?我们一层有两个小组,24小时巡逻,只是那会……”一个救生员怯怯地看了眼傅承屹,压低了分贝,“傅总要和盛董讲话,就把我们支开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傅承屹。 傅承屹不露声色地朝全老点点头。 那人继续说道:“我们也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来,就听到有人好像落水了。” 一直未发一言的盛南赫语气不善地问道:“估摸着?怎么估摸的?” 一个救生员抢先道:“今晚外面只有十一二度,海上风大,我们看盛董出来时也没穿外套,想必也会冷得受不了,很快结束谈话。” …… 和筱莹听了一会儿,也没见盘查出什么,兴致缺缺地想回去,视线却突然落在角落里坐着的章然身上。 她披着条毯子,神色些许黯然。 不似平时的优雅从容、神采飞扬,没有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些微凌乱,也像她的主人一样暂时失去了光泽。 第302章 稍后补,勿看 和筱莹好看的眉眼起了褶皱,眼里似有迷雾覆过。 她忽然想起章然在高一时的模样,穿着白裙子,长发及腰,脸蛋白净,身材高挑,成绩很好。 那时的章然也是优雅从容的,又有小女孩的青涩和好奇,会跟她聊八卦,也会谈及学校哪个男孩子帅气、功课好。 她们一起看过篮球赛,章然虽然不好意思喊出来,但难抑激动的心情,一场球赛看下来她的脸蛋也是红扑扑的。 她们一起去过演唱会,章然在喜欢的偶像面前总算释放了,兴奋地和她一起又蹦又跳的。 …… 想着想着,眼中的迷雾散去,复归清明的视线里只剩下坠海后带着些病容的章然。 虽然失了神采却还是那么美丽大方,谈不上楚楚可怜却有那么一点因竭力维系骄傲后的惹人生怜。 和筱莹轻叹口气,她实在不忍心把章然往坏里想,毕竟—— 眸子里映着俊朗如月的男人,高挑的身材,凌厉的气息,以及无论身处何地都沉着自若的表情。 要怪只能怪这个男人太优秀,和筱莹在心里叹道,章然喜欢他倒也无可厚非。 饶是今天,在场的名流贵公子多如群星,他永远都是最闪耀的一颗。曾经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地追逐和付出,也许章然也是情难自持,才会两次三番找盛南伊的麻烦。 看在章然对盛南伊动了施救的念头,和筱莹主动为她找补了理由,还想着明天去看看她。 等她回去时,盛南伊已经醒了,一张脸还是泛红,正坐在床上喝水。 见她进来,盛南伊问她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和筱莹随口道:“今夜这游艇上的人,都注定难眠。” 和筱莹见她不着急睡觉,一板一眼地描述了一楼大厅此刻的场面,盛南伊神情淡漠地“哦”了一声,继续喝水,状似无意地瞟了眼时间,已经1:37了。 回想到大厅严肃的场面,和筱莹脑子一抽,说了句:“有个哥哥还是挺好的……你不知道你哥多护着你,刚才傅承屹来看你,你哥双目赤红走进来,攥着拳头,感觉下一秒就要揪着他打了。不过,傅承屹进来之前就受伤了,估计这个船上敢打他的人也就只有你哥了。” 毕竟,另一个敢打傅承屹的人还在狱中。 只是这么想着,和筱莹眼眶微微泛红,目光垂在地板上。 藏青色地毯上花纹繁复,看得眼花缭乱,心里也一下子乱极了。 盛南伊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只是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睛:“是吗?” 听不出一丝意外。 和筱莹没回答,两人沉默了一分有余,盛南伊像是没话找话地问:“章然……” “她也在一楼,一脸倦容,伊伊……”和筱莹突然拉长尾音,往前挪了下椅子,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的神色,“其实,章然……” 盛南伊却打断了她,绯红的脸上溢满了微笑:“筱莹,你见多识广,你说,章然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啊?” 章然抓住她的时候,传来的气息浅淡却令人着迷。 第303章 之后补上先别看 她在记忆里怎么都捕捉不到这股气味,真是好奇…… “我还真没留意”,被这么一打岔,和筱莹思路也乱了,笑着打趣起来,“你怎么突然对香水感兴趣了?你这几年不都用同一款嘛,人家品牌找你做代言人你还不稀罕。 你看,现在被祝澜澜抢先了一步。前几天我去shopping,几家商场全是她的地广,嗐,这下子有她得意的了。” 一丝精芒从眸底飞快划过,长睫微眨间,盛南伊也用微笑掩埋了真实情绪,顺着她说了下去:“是吗?居然找她做代言。不过气质还是挺搭的……” “搭什么搭?祝澜澜现在都活成网红了,整天在微博晒图晒身材晒穿搭的,和以前可不一样。前阵子听说还去直播带货了,销量还不错。 唉,她这么高调可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俩的关系,她就想抢你的东西嘛,先是董昀承、再是你的热度,现在是广告……” 面对和筱莹的愤愤不平,盛南伊只是不痛不痒地反驳了两句,便让她回去睡觉了。 有关他和那些过往,她是真的不感兴趣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盛南伊关门时又确认了下走廊没有人,才靠在床头拨出电话,又过了一会儿,收到对方回复她才休息。 坠海事件发生在游艇上,又正逢寿辰,也算是深深打了全家人的脸。 一大清早,全老又带着那几位得意的后辈亲自来探望。 许是睡得不宁,几人都有浓重的黑眼圈,像是熬了个通宵,一副无精打采却强撑着的模样。 盛南伊这个时间已经穿戴整齐,在房间里踱步接电话,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只是气色差了点,嘴唇有些干裂和苍白。 听见敲门声时她果断挂掉电话,干脆地回床钻进被窝里,又弄乱了头发,才轻轻应了一声。 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全老裹挟着外面的凉意进来,便看见了一脸病容的盛南伊。 她似乎没什么力气,撑起来靠在床头对他笑了笑,问了声“早安”,那双浑浊却又犀利的眸子又黯下几分,全老上前笑着问道:“南伊,今天感觉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本来就是低烧,没什么事情,让您老惦记了,咳咳……”盛南伊说着便咳起来,一声声接连不断,像是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站着的几人面色更沉了些。 全家人纷纷对着她嘘寒问暖,一阵过后,全老说让她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尽管提,盛南伊清澈的眸底盈满了笑意:“那就谢谢全老成全了。” 目光一顿,传来略显粗重的喘息。 盛南伊看见全老花白的胡子一根根地被吹动起来,他苍老面容下是艰难挤出的苦笑,她还是对着全老意味深长地说笑了笑,目光灼灼,蕴着深深的期待。 全老在心里叹了口气,却未作回应。 盛南伊的意思早已不言而喻。 全家人其实都明白,盛南伊此行的真正目的在于蔡文琦。 这场官司中双方都铆足了劲,却无法说是势均力敌。 盛南伊先发制人,赢了舆论战,但若拿不出有力证据,笑不到最后的便是输家。 第304章 还想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说到最后,常蕾还骄傲起来了,拍着胸脯,全然不顾古雅的装扮。 盛南伊皮笑肉不笑,眼神示意她看向身后。 常蕾自动切换回戏中人,转身时以扇遮面。 配以婀娜仪态,完美营造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回过身去,她顿时庆幸有把扇子,能遮住自己的心惊胆战。 她刚才是不是大放厥词来着? 不对,她前几天好像还做了更放肆的事。 难怪傅承屹一脸阴沉,仿佛雷暴将至。 常蕾以扇遮面,水灵灵地一溜烟儿跑了。 盛南伊忍俊不禁,眼前倏然一黑,迎上一张阴阳不定的脸。 傅承屹语气渐凉,一字一句地念道:“阿枫、小成、阿兴……看来我有必要去一趟澜悦认认人了。” 盛南伊哑然失笑。 得,又掀翻醋坛子了。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目光落在他的领口,盛南伊施施然起身,自然地为他整理,还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嗯,没想到这块方巾放在领口比胸前还合适,很潇洒嘛,哎,你怎么想到的?” 拍马屁是吧? 他会吃这套? 傅承屹压着唇角,霍霍黑瞳盯着她。 手却不自觉揽住她的细腰,狠狠掐了一把。 薄唇凑到耳边,微微一勾,“盛南伊,今晚你算是逃不过了。” “……” 盛南伊不客气地挠他胸口,反推出去,“别闹,这么多人呢!” 傅承屹手臂虚环着她,幽沉目光略带审视之意,“我也不想闹,可在你的度假村出现了服务过你的男模,你不该给我个解释?” 盛南伊不清楚他听到了多少,单纯不想接下这口黑锅,忙不迭地反驳:“这又不是我安排进来的。” 眸底有意外之喜,他挑眉道:“哦?那看来该敲打下常家了。” 嫩白指尖一下下点着他,“好了,这事我来处理。喜宴进行得差不多了,我们带乐晞出去逛逛吧,她今晚吃得不少。” 两人心知肚明,孩子只是借口,却不失为一个好借口。 —— 夜幕中,恢弘典雅的城堡亮如白昼。 满地的白粉花瓣盈满月光点点,若星子洒落人间,熠熠闪烁。 喷泉伴着悠扬的古典乐起起落落,渲染浪漫。 各处都热闹起来了,东边燃起绚烂的烟花,西边飞起造型各异的无人机,南边有高雅的歌剧表演,北边有雅俗共赏的相声。 小家伙兴奋得蹦蹦跳跳,一会儿看看烟花,一会儿瞧瞧无人机,眼花缭乱。 盛南伊在荡秋千。 荡着荡着,秋千被强行暂停,傅承屹扣着她后脑勺吻下来。 身后,一朵硕大的红色烟火倏然绽放,犹如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开在暗夜中,层层叠叠,绚丽夺目,热烈纯粹。 —— 傅承屹哄睡小家伙后,推开主卧的门,恰好碰见刚吹完头发的盛南伊。 她不着粉墨,犹如出水芙蓉般清透水灵。 喉结翻滚着,他不由分说将她压在床上,薄唇覆下。 滚烫的气息喷薄而出,带着浓重的占有欲。 他细细描绘她饱满的唇、纤白的颈,全神贯注,好似专心于完成一幅佳作。 只是欲气太重,太容易猜到他的下一步举动。 盛南伊紧急叫停,抬起小鹿般无辜的眸,“傅承屹,我……我腰疼。” 傅承屹眼含无奈。 这种情况,他无法验证,更不能去验证。 只好缴械投降,给她按摩。 盛南伊被按得舒服了,昏昏欲睡。 阖起的眸敛起所有情绪,长睫微垂,漆黑分明,说不出的乖巧温柔。 乌发缱绻在颈肩,芭比娃娃一般,叫人爱不释手。 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撩拨着最深的欲念。 他长臂一捞,将她圈在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思念之苦。 盛南伊不满地推开他,“你抱我这么紧,我还怎么睡?” 傅承屹松开些许,盛南伊仍不满意,索性坐了起来,“傅承屹,我忍你好几天了,你抱着我,我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盛南伊没留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分开太久,也养成了新的习惯,我早已习惯一个人睡。 虽说我们进入新的关系,要重新彼此的存在,但这需要时间。这样,我们暂时各占一边,不抱不靠,互不妨碍,互不影响,可以吗?” “不可以。” 傅承屹明确拒绝,眸色转冷,长臂一伸,勾住盛南伊的颈,把她压到床上,在她唇上放肆辗转,由重而轻,又由轻而重。 房间温度节节攀升。 盛南伊得空推开他,气得直喘,“傅承屹,你……你还讲不讲理了?说不过别人就动用武力镇压么?” 明知她困了还这么闹她,有没有人性了? 她脸都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想想最近,她忙得抽不开身,昨晚还…… 眸光不由得暗下来,他不可能不心疼她。 盛南伊有些莫名:她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毕竟两人关系转暖了,刚才气氛也蛮好,亲一下水到渠成又身心舒畅。 犹豫之际,傅承屹已平躺下来,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道:“还想知道我以前什么样么?” 盛南伊点头,靠在他肩头,一双清眸描绘着他俊朗分明的轮廓。 像想起好玩的事,傅承屹面带轻笑,黑瞳半眯,“成绩不好,经常不及格,有一次数学还考过二十几分。每次带试卷回家,基本都是爷爷打完爸爸打,爸爸打完被罚站。” “啊?” 他轻描淡写,殊不知向盛南伊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他描述的形象与记忆中的傅承屹完全对不上号。 傅承屹——众所周知的传奇学神啊! 接连跳级,还创下砚大最短时间读完本硕博的记录。 尚未反应过来,傅承屹又用平淡的语气重击了废墟,“成绩不好也就算了,还特调皮捣蛋。 我家那儿有条流浪狗,我有时会逗它,它不是能招惹的主儿,那天找来一群流浪狗围攻我,我无处躲藏,只能爬去树上,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第二天我在它常出没的地方放了食物,外面看着无异,其实里面放了很多条毛毛虫,蛰得它嘴巴脸蛋全肿了,挠得脸都花了。 消息不知怎么传到我爸耳中,他用皮带抽我,抽得我三天下不了床。” 第305章 有事后补勿看 几名保安正被警察盘问,眼尖的老王一下看到盛南伊,惊呼一声,众人纷纷看向她。 在刺骨的寒风中,藏蓝色大衣中的林曕北骤然一抖,瞳眸狠狠一缩,满嘴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原本哭到站不稳的吴妈一下走到最前方,张开双臂就要抱住她,盛南伊却连退了几步:“吴妈,我身上脏。” 吴妈泪眼婆娑,待看清她的累累伤痕后,哭得更凶了,林曕北接住了吴妈,也气得直哆嗦,咬紧牙关,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你……” 盛南伊直视他的目光,冷静道:“没有发生那种事,但我身上都是证据。刘哥在吗?我要去警局。” “警察已经来了。”他还是上下打量她,几乎压制不住胸口的怒火,可又说不得什么。 警察拿着对讲走过来,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家里做笔录,盛南伊坚持要去警局,还婉拒了警察邀请,坐进自己车里。 林曕北跟过来,一只脚刚踏进车门,盛南伊朝他摆摆手,小声道:“是陆靳珩抓了我,把消息放出去。还有,通知媒体去警局外面。” 林曕北瞳孔地震,重重吞咽了一口,话在嘴里滚了滚还是没脱口,只是点点头,给她关上门,让吴妈陪她去。 风呼呼刮过,别墅区随着警车和记者的离去逐渐安静下来,但谁都知道,一场疾风骤雨即将来临。 前有警车开道,盛南伊却一路叮嘱刘哥开慢一点。 吴妈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却止不住担心,问东问西,盛南伊也不便多言,只说自己没事让她别担心。 到达警局时,已有一些记者在等着了,有些是从盛和天际赶来的,有些则是收到林曕北消息赶来的。 抢新闻自然要分秒必争,盛南伊从下车到走向警局,一路被闪光灯跟随,刘哥和吴妈贴心护她在里面,警察也上前帮她遮挡。 盛南伊却刻意放缓脚步,频频看向记者。 记者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溜烟儿地跑上前—— “请问盛董,方便透露下今晚的事情吗?” “盛董,您是被绑架了吗?” “盛董,您是和绑匪打架了吗?” “盛董,您怎么逃出虎口的?” “您看清绑匪的面目了吗?” …… 尽管被层层保护着,盛南伊还是逮了个空隙走出来,停在记者面前:“是的,我的确被绑架了,也看清了绑匪的真面目……” “盛女士~”一位年轻警官挡在她身前,小声道,“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最好不要对媒体妄下判断。能否等我们了解真相后,再向社会公布?现在麻烦您保持沉默,避免引发恐慌。” 盛南伊略带不满地盯着他:“既然警官这么说,我也不好拒绝。不过请您相信,我有自己的判断,有言论的自由,也有怀疑的权利,我是个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言辞负责。如果我一开始就想公诸于众,现在不会在警局,而是在发布会的现场。” 一个年长的警察走上前:“盛董自然是识大体、顾大局。当务之急还是要抓住绑匪,盛董,您看,咱们先进去?” 盛南伊面色和缓了些,对他点点头,继而冲着被拦阻下来的一众记者说道:“这么晚辛苦大家了。警官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尽快将绑匪绳之以法,我想,警方在了解真相后自然会给公众一个交待。” 几名警官相互递了眼神,年长那位上前一步,伸手示意,尚未开口,就听一名记者高喊:“请问盛董,绑匪是不是您相熟的人?” 此言一出,其他记者纷纷追问,现场再度混乱,盛南伊均未作答,离开前看了旁边的警官一眼,又冲记者笑了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是谁,我相信警方公正无私。” 几乎一踏入警务大厅,盛南伊就全盘托出:“我是在盛和天际被绑架的,脑部受伤后昏迷。我怀疑陆靳珩和傅承屹合伙绑架我,对我图谋不轨。” 这两个名字说出来,无异于投掷了两颗炸弹。 第306章 有事之后再补 凌晨后还有些喧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清。 吴妈一路要给她披上未果的毛毯最先落在地上,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一位留着利落短发的女警端了杯热茶递过来,邀请她入座,问道:“您说的陆靳珩,是程氏集团的那一位吗?” 即便不关心八卦不关心商界,这些名字对他们来说也不陌生。 盛南伊没有坐,只是往空调下方挪动了下,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热流缓缓而下,温热着她发僵的躯体。 她用一种像极了夏日里湖面般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这晚的经历。 吴妈听说她差点被伤害时再度老泪纵横:“小姐,你……” “吴妈,我没事,我和他们谈好了条件,他们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她双手搭在吴妈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这时,一个被称为“王队”的警察走过来,神情严肃,但态度很恭敬:“盛女士,能否借一步说话?” 盛南伊跟他去了副局长办公室,这边只有两个人,盛南伊等他们自报家门后继续道:“别的我分不清,从绍阳路到盛和天际门口一路应该有监控,麻烦警方立即调取。还有,我需要打一通电话确定绑匪身份。” 副局长略有迟疑,而后作出请的动作,盛南伊直接拨给林曕北,让他拿到成丰建设的资料后直接带过来。 又交待了一些信息后,见副局长还是没有作出指示,盛南伊直截了当:“现在可以去抓人了吧?” 读出两人的犹豫不决后,盛南伊的指尖在桌上叩出了节奏,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眸直勾勾看向两人,干涸破裂的唇绽开笑弧:“两位是觉得我在说谎,还是不相信他们会作出这种事?” “当然不是,只是……”副局长苦笑一声。盛南伊不好惹,但陆靳珩和傅承屹也不是省油的灯,此事牵连甚广,不能轻举妄动。 “或者,您需要向局长请示?” 副局长面色一僵,却也着急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笑着点了点头,电话拨通后,副局长刚言明情况,盛南伊便伸出手要接。 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正值春节,砚城一片祥和,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遭遇不幸,我只能自认倒霉。只是,这假期马上结束了,盛世上上下下十几万员工都在等我露面。哦,对了,后天下午,我作为企业家代表还要被副部长接见,是宋副市长安排的,耽误了也不好。您看,这件事我是不是该禀报一下他老人家?” 闻言,局长也没有推诿的理由了,直接下了命令,立马调取和保存监控、封锁现场、抓获犯罪嫌疑人。 值班室的警察鱼贯而出,外面记者沸反盈天。毋庸置疑,这是春节期间最大的新闻,足以撼动砚城和整个新闻界。 在盛南伊采集完指纹后,林曕北也带着成丰建设的资料和换洗衣物过来了,她顺利指认了刀疤男和瘦猴。 梳洗打扮过后,盛南伊焕然一新,除了那些乍看上去还有些触目惊心的青青紫紫的伤痕外,与平时也没什么差别。 许是稍事休息,许是心安下来,盛南伊一扫先前的疲态,举手投足间又是浑然天成的霸气外露、傲骨天成。 从警局出来那一刹那,记者们恍觉她刚从演讲台下来。 一下秒,便蜂拥而上—— “盛董,能否请您具体谈论此事?” “盛董,您刚才还没有回答绑匪是不是熟人?” “盛董……” 第307章 欠一章稍后补 【勿看】 许是稍事休息,许是心安下来,盛南伊一扫先前的疲态,举手投足间又是浑然天成的霸气外露、傲骨天成。 从警局出来那一刹那,记者们恍觉她刚从演讲台下来。 一下秒,便蜂拥而上—— “盛董,能否请您具体谈论此事?” “盛董,您刚才还没有回答绑匪是不是熟人?” “盛董……” 这也许是盛南伊第一次不那么讨厌如影随形的记者。 她对着众人摆摆手,轻笑着:“我知道的已经告知警方了,证据也留存了,警方也行动起来了,其他的,各位还是等警方发布消息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肆意拍打着车窗,满身是伤的傅承屹还在盯着手机。 他打出去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也对,什么时候她愿意接他电话了? 没有例外,盛南伊离开后,傅承屹转身去找了陆靳珩。 毫不意外,两人又打了一架,只是这次,是彻底的两败俱伤。 意外的是,负伤的两人躺在地上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会儿天。 陆靳珩说,盛南伊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他信了;陆靳珩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信了;陆靳珩说,他要放下与乔雅昕相关的一切了,他也信了。 他不信的是,事情会风平浪静,盛南伊会偃旗息鼓。 —— 在林曕北和吴妈的强强配合下,盛南伊不得不去陈医生那边做检查,陈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总算可以安然入睡。 折腾了大半夜的吴妈,从接到司机电话、又到看见散落一地的灌汤包、再到听闻事发经过……情绪多次崩溃,躺到沙发上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林曕北调高空调温度,又给吴妈盖上毯子,来到床边。 终于有点属于他的时间了,林曕北站在床前细细端详她。 睡着的盛南伊卸下所有防备,眉宇一片安然。 睫毛浓密纤长,遮住了星光闪闪的清眸,也拂去了所有的冷漠淡然。 微微翘起的唇粉嫩嫩的,却维系着倔强的弧度。 脸上的巴掌印和颈上的勒痕,还是那样显而易见,他心口似泛起一股密密匝匝的疼痛,直达指尖,他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 距离不过几公分,他却畏缩了,唇畔玩弄着一丝苦笑又收了回去。 比起傅承屹,他似乎不只是欠缺一点运气,也少了些勇气。 无论在警局还是在他面前,盛南伊都言之凿凿把傅承屹归为陆靳珩的同谋,他是不信的,傅承屹不会那么愚不可及,她也不会。 所以,她只是借机跟他划清界限吗?这么大张旗鼓、大费周章? 眸中落下一片霾,他看她时仿佛隔了一层纱。 “陆靳珩,你混蛋!!!”盛南伊惊声呼喊,手在空中抓了几把便坐起来,倏然睁开的眸子一片赤红,弥漫着深重的不安。 林曕北一把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了……” 仿佛落水时好不容易抓住一块浮木,本能让她抓紧了他的手。 一股电流飞快传遍全身,他的安抚声不觉间柔了几分。 幸福总是转瞬即逝,林曕北感到手里的暖意在快速消退。 他低下头,掌心的小手正一点点挣脱出去,面色急剧恢复冷静,缭绕其间的那点由梦境带来的不安早已消失殆尽,重新被习以为常的淡漠萦绕着。 可他,竟……没有重新握住的勇气。 第308章 欠一章之后补 【勿看】 不出所料,早上六点多,繁忙至深夜的城市刚刚苏醒,“盛世国际董事长半夜遭劫持”的新闻便登顶榜首。 “惊闻程氏集团三公子绑架盛南伊”、“盛南伊前夫傅承屹或参与绑架案”等消息紧随其后空降在头版,争抢第一。 虽在假期,但此事热度高、涉案者身份特殊、领导高度关注,警方办案效率奇高,不到半天嫌疑人全部归案。 被包围时,全身挂彩像是经历了一场厮杀的傅承屹在车里休息,对警方的到来毫不意外,只见他沉着自若地点点头,像极了在守株待兔。 他同陆靳珩前后脚进入警局。 前一秒两人还在点头示意,后一秒傅承屹甩出证据洗清嫌疑,并锤实了陆靳珩,陆靳珩当场破口大骂。 事情没有出现转机,程母屡次求见盛南伊未果,又委托了市长夫人帮忙说情,也被她称病推脱。 陈医生开的据说有奇效的药膏她没涂,那些伤痕久久未退。 人也反常得高调,她日日身着低领进出公司,游走在商务会场,又先后被几位领导接见……未曾遮掩。 话有留白,态度表露无疑。 素日就爱捕风捉影的记者迎来春暖花开,没放过一切跟拍的机会。 全民翘首以待。 某日,盛南伊刚进到公司餐厅,一个餐盘满满的小姑娘火急火燎跑过来,星星眼望着她:“盛董,您可太厉害了,我太佩服您了!” 一头雾水的盛南伊出声止住了阻拦小姑娘的助理,问她为什么。 小姑娘见盛南伊回应了,心花怒放,把餐盘放在一边后,高兴地凑过来说自己是来这边实习的大学生,她们学校的女生都知道了盛南伊之前的事情,相当崇拜她,称她为女性之光。 这种夸赞她有时候一天就会听到几回,不过今天听了还是蛮开心的,微笑着和小姑娘寒暄了几句。 小姑娘趁热打铁,问盛南伊能不能去她们学校做开学演讲? 小赵眉头一挑,立马拦下,盛南伊却点头应允了,让他协调时间。 学校踌躇再三不好确定主题,小赵安排秘书处写好讲稿送给盛南伊过目,盛南伊看都没看,说要临场发挥。 小赵捏了一把汗,以前也有不少学校请她去演讲,从没见她态度积极过,隐隐不安…… 政法学院十分重视此次演讲,给了最高礼遇,由校领导亲自接待。 演讲在学校最大的礼堂举行,入场券一票难求,有的学生干脆做起黄牛生意,坐地起价。 盛南伊又是众星捧月,在校领导簇拥下进场,便收获热烈的掌声。 她微笑着挥挥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惊艳四方。 政法学院女生偏多,在她落座后,三五成群讨论起来,她的美貌、性情、身份、经历、衣服鞋饰乃至一颦一笑无一例外成了热议话题。 因晚上还有安排,盛南伊免去了开场的客套,也请领导省去了赘述的介绍,在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她直入主题。 她说今天想说的话称不上演讲,只是受邀过来闲聊,鉴于现场女生偏多,所以想聊一点女性相关的话题。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中,话题围绕女性的自信来源、容貌与年龄焦虑、婚恋观、保护女性及女性自我保护展开。 她侃侃而谈、落落大方,时不时来个现身说法,现场气氛活跃、互动频频。 还有学生开了直播,瞬时涌入几十万人,流量不输明星。 第309章 之后补上 白泠泠的光耀在盛南伊敛起恼意的俏脸上,如霜似雾,仿佛一瞬凝滞了空气。 吴妈起身拿起她的碗,往汤锅的方向走去,低声说着:“我就是问问,你也不要不高兴。” 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她的神情,吴妈舀汤动作十分缓慢,在汤锅里挑挑选选,放上几块乌骨鸡腿肉,再放上几块野生菌,又舀了一勺汤,盛了满满一碗才放在她面前,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你越来越忙了,新闻越来越多,招惹的麻烦也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 “吴妈~”盛南伊拖长语调,“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没这几个月这么高调罢了。 吴妈往她那边挪动了座椅,慈爱地看着她:“你今年也三十岁了……” 喝着汤的盛南伊噎了一下,皱了皱眉:“吴妈,你要……催婚?” “这事可轮不到我催。可是小姐,你最近这么锋芒毕露,谁还敢……”靠近呢? 盛南伊无动于衷,吴妈在心里悄悄叹气:以前像跟屁虫的凌少爷一连几个月不见踪影,一周总要来几趟的林先生也许久未见。 更别提傅少爷了~吴妈可没老眼昏花、年迈失察,她知道小姐故意拖傅少爷下水,没想到傅少爷不做反击,听之任之,不光沉在水底,连翅膀都不扑棱一下。 —— 一清早,两辆黑色迈巴赫一前一后护卫着黑色宾利从盛和天际缓缓驶离。 出事后,盛南伊又恢复了保镖车的配置。 吴妈目送她离开后才开着代步车去菜市场。 她是这里的常客,和善大方,和熟人打着招呼。 说她什么都可以,要说厨艺,要说买菜,她可是个中翘楚。 比如说,猪肉和牛肉要去菜市场最东边那家,他们家的肉是一早从屠宰场检疫好运过来的,老板实诚又乐天,整日乐呵呵的。 羊肉得去中间胖老板家里买,他虽然脾气火爆,但东西好。 禽类要去北边,蔬菜要细细观察,她常去的有几家…… 吴妈轻车熟路,二十来分钟就装满了手推车,打开后备箱装菜时发现旁边多了两个黑衣人,紧接着被一左一右架起来,塞入一辆黑色商务车里。 在盛家三十几年,这种事没亲身经历过,可盛南赫和盛南伊遇见过不止一次,吴妈也算历经大风大浪,知道哭喊没用,一路上不言不语,显得十分镇定。 对方还算客气,只是给她戴了眼罩,没什么过分之举。 她被几个人带去了餐厅的包间。十点不到,餐厅尚未营业,冷冷清清的,服务生都没见到一个。 屏退了众人,男人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足足一分钟,修长的手指缓缓揭下眼罩。 光明乍现,吴妈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与视线共同清朗起来的还有耳畔传来的声音:“吴妈,抱歉,这样请您过来。” 清冷如旧,不着一丝感情。 吴妈瞥了他一眼,沉下脸,没有讲话。 傅承屹在她身旁落座,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微垂的目光落在吴妈愠怒的面容上,淡笑:“这么多年了,吴妈还是不肯原谅我。” 吴妈还是绷着脸,语气不善地道:“我只是盛家的一个佣人,没资格替谁去恨你,也就谈不上什么原谅了。傅少爷,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了男人的喟叹:“我初进盛家,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是吴妈,第一个对我表示欢迎的人也是吴妈。” 第310章 先欠着吧 还是那道声线,却多了几分失落。 淡淡的愁绪泛起,吴妈心头一抽,鼻头也跟着发酸,脚步自然地停在门口。 傅承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英俊的脸上一片落寞:“吴妈以前也很疼我的,现在却对我避之不及,您眼里的我究竟是恶贯满盈还是十恶不赦?我记得刚进盛家时,我不想吃饭,是您给亲手做了奶香牛骨汤,那个味道,我一直记到现在。一晃眼,有九年没喝过了……” 短短几句,戳中吴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埋下眼底的暗痛,回头瞪他一眼,却走回来了。 —— 一抹残阳将海水映得通红。 四层高的豪华游艇停靠在海边,也披上瑰丽的色彩,宛若长在晚霞中。 缤彩纷呈的彩带与气球飘在半空,下面还缀有几道横幅。 放眼望去,甲板上,衣着光鲜的男女一边赏景一边闲谈,整齐着装的服务生忙着接待,小孩子追逐嬉闹,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群贤毕至,只为庆祝全老八十大寿。 全老年少参军,屡建奇功,备受尊崇。后代也是人才辈出,有几位仍在部队报效祖国,其他都下海经商了,在临近一带,全家一骑绝尘,实力超群。 在全家晚辈和服务生的恭敬问候中,盛南伊与盛南赫相携着上了游轮。 一袭修身的银色流星裙,被夕阳纵情描绘着,像五颜六色的宝石在闪烁。 移动间,曼妙身姿好似水蛇般妖娆,叫人挪不开视线。 两人径自去了一层大厅,为全老送上祝福,全老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一双利眼打量着两人,不苟言笑的脸上忽然生动起来:“一转眼,你们俩也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毛头小子和傲慢骄纵的小丫头了,看到你们,我是真高兴啊,也为盛老头感到欣慰。” “全老过誉了……”盛南伊微微颔首,双眸清澈明亮,挽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知您近来喜静,加上公司事情太多,这些年没去探望您,还望见谅,别怪我们不懂事。” 全老这几年都在江城的乡间别墅休养,喜静是事实,忙碌也是事实,可盛南伊不去探望却另有它意。 盛南赫见状,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现在的他逐渐对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了,也明白在盛家和盛世国际谁应该摆在首位,而他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阵寒暄过后,两人离开。 时间还早,晚宴尚未开始,两人被前来攀谈的人逐渐分开。 最后一抹天光也被黑夜吞噬,夜幕低垂。 群星闪烁,像上帝在黑色绸缎上洒了一把钻石。 四月底的天气,室外还是凉的。 盛南伊趁着应酬的间隙出来透透风,被寒意侵袭,摩挲着微凉的双手转身就要进到船舱,却瞧见了几米外的凌天晔。 他们大概有半年没见了。 凌天晔有些不一样了。 可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他依然高大、邪俊,目光咄咄地盯着她。 那点不同仿佛只因穿了过分正经的黑西装和白衬衫,和打理后一丝不苟的头发,亦或是胸前煞有介事别上的小方巾,让他看起来绅士了,也冷静了。 只是,多瞧一眼,盛南伊便读出更多,他的眸并非乍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眸底是风起云涌,是火光乍现。 盛南伊迈着小步缓缓走来—— 第311章 之后再补 【勿看】“盛小姐,其实我有一点好奇”,章然朝她走来,瞥见地上的外套时稍稍晃了下神,一抹不自然从眸底快速划过,她顿了顿才道,“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不知是不是刚刚才回应过,盛南伊驾轻就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答你?” 章然浑不在意般笑了下,用力吸了口夹杂着湿气的海风,感到透心凉的清爽:“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这一秒属于你的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失去的。” “说得好~据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不过机会说不定也没长眼。”盛南伊淡淡说着便转了身。 她没有就近回到船舱,而是往船头的方向走去,在一片暗影下,流星裙依然发亮,像阳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的。 章然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地上的外套,紧了紧拳头。 海浪迭涌,一个胜过一个,狠狠撞向船身,盛南伊趔趄了下。 “盛小姐,还没到落荒而逃的地步吧?”章然眯着眼笑,星眸闪闪,“是不是丢下了什么?” 盛南伊回头望过去,章然捡起外套轻柔却仔细地拍了拍,竟觉得有些扎眼,长睫微垂,一抹微光闪现,下一秒还是一脸从容:“这不属于我。” “我之蜜糖,彼之砒霜。既是如此,不好勉强。” 一个大浪袭来,饶是看似庞然大物的足足四层高的豪华游艇,也不得不对着大自然的力量屈服,盛南伊又在随着船身晃动被甩来甩去的,下意识地“呀~”了一声。 “盛小姐,起风了。那边太黑了不安全,还是从这里回去吧。”章然抓住了栏杆维持平衡,提醒道。 盛南伊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点了点头,往章然身后的船舱入口走来。 更大的浪拍过来,她和章然一同往船舱的位置摔过去,浪退后,又往栏杆处摔回去,颇有几分狼狈,四目交对时,各自隐忍下笑意。 盛南伊穿着三公分的平底鞋,只觉得此刻地板格外滑,仿佛置身在溜冰场中,根本无法收放自如。 趁着浪退回去的间隙,她看了下地板,灯光不甚明朗,看不真切。 此时,又一个浪打过来,在退回去时,盛南伊不慎失去平衡,猛地一下子朝栏杆冲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清淡的香气扑鼻,随后一股力量试图把她拽回去。 海浪接连而来,忽然,一股难以对抗的力量裹挟住孱弱的两人——盛南伊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飞了出去。 “扑通”、“扑通”……两人齐齐坠落海中,原本抓在一起的手也摔开,她们在水中挣扎、呼救。 海浪快速淹没了两人的呼救。 几名救生员适逢路过,发现异常,一个个鱼贯跃入海中,将两人救上来。 三楼的vip客房,白金色的床品温暖舒适。 已被紧急施救过的盛南伊,在洗过热水澡后,神色仍有些憔悴,她靠在床头,看着一本杂志,安静异常,只是偶尔会轻咳一声。 尽管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盛南伊也吃了感冒药,也说了自己情况还好,盛南赫还是心有余悸,铁青着一张脸,终于在她又咳一声后夺门而出。 第312章 稍后补充 【勿看】 亲自去端来服务生送的夜宵的和筱莹被吓得一趔趄,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哥怎么了?沉着脸,还挺可怕的,我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盛南赫以前就是个纨绔子弟,没个正经模样,现在内敛多了,整日一派严肃。 放下了杂志的盛南伊,拿起了一旁的备用手机,点点划划的:“不知道。” 和筱莹把餐盘放在床头:“厨房熬了姜汤,你趁热喝了吧,你这幅身板可受不得寒。也真是奇怪,你们怎么会掉下去?栏杆明明那么高。” 盛南伊放下手机,迷蒙着双眸轻笑了下:“那也架不住浪大啊~” “幸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也幸好救生员及时出现,不然真是要出大麻烦了。”和筱莹嗔怪道,从桌上的药箱掏出额温计,又给她测了一遍,37.5°,有些低烧的症状了。 经历了刚才一系列大动干戈的阵仗,对于她的大惊小怪,盛南伊只是笑了笑。 是啊,幸亏当时有人在,不然……不过,刚才地板为什么会很滑呢? 她问和筱莹她的鞋子是不是没捞上来,和筱莹奇怪地看着她:“不只是鞋子,你的手包和手机不也石沉大海了吗?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阿嚏……”盛南伊打了个喷嚏,脸颊开始泛红,和筱莹见她多有不适,夺走了手机,强迫她喝完姜汤后又把她按到被子里休息。 —— 在四楼一角的沙发卡座,烟雾缭绕。 几人在打牌,几人在喝酒,当然也有猎艳成功在调情的。 始终被一股清冷淡漠萦绕的傅承屹,俨然不属于任何一种。 他只是在静坐,长腿交叠,一只胳膊自然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撑着额角。 眉眼半磕,像在思考,又像只是在休息。 近处的惊呼不足以吸引他注意,却也并未打扰到他的清静。 甚至于,此刻的他不需要清静,而是需要人间的烟火气,哪怕只是逗留于鱼目混珠的嘈杂之地。 “九万。” “碰。” “二饼。” “胡了。” …… 深灰色西装裹住健壮的躯体,盛南赫像头猛兽四处游窜,从一楼找到四楼,大掌伸出,逮住一个服务生,喘着粗气问道:“傅承屹在吗?” 服务生闻着他一身酒气,开始慌张:“我……我也不清楚。” 旁边一个高挑的黑裙女孩挑挑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不就在那儿嘛,看来盛家真是祖传的眼神不好使~” 盛南赫没理会祝澜澜的满腔讥讽,几个箭步冲过去扯住傅承屹的衣领,不由分说地一拳挥上去。 多年来的愤懑集中在这一拳上,坐在沙发里的男人随着沙发后退了几步,爬起来时黑瞳蓄满不可思议,在视线重回来者身上的那一瞬却又释然了。 “盛总,不要这么冲动嘛~”紧挨着几人纷纷扔掉手里的麻将,上前拉架。 迅速聚集过来的人窃窃私语,大感震惊的同时也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这两人终于要打起来了…… 第313章 待补充,勿看 【勿看】 可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他依然高大、邪俊,目光咄咄地盯着她。 那点不同仿佛只因穿了过分正经的黑西装和白衬衫,和打理后一丝不苟的头发,亦或是胸前煞有介事别上的小方巾,让他看起来绅士了,也冷静了。 只是,多瞧一眼,盛南伊便读出更多,他的眸并非乍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眸底是风起云涌,是火光乍现。 盛南伊迈着小步缓缓走来—— 心跳紊乱,突突的脉搏仿佛就要冲破薄薄的皮肤了,凌天晔喉结翻滚着。 全身流光溢彩的女人目不斜视地走入船舱。 她当真再也不理他了…… 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凌天晔自嘲地勾了勾唇,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盛南伊一入场就被簇拥。 这样的场面,她早已举重若轻、得心应手,噙着女王般的微笑游走在全场,光彩照人。 他在与不在,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当年那个满是创伤、举步维艰、会哭会闹、乱发脾气,需要他来守护的女孩子,早已不在了。 凌天晔干笑两声后,直接去了顶层的派对。 一身宝蓝色长裙和大波浪亮相的和筱莹同样备受瞩目,不只因她是凌家代表的缘故,更是由于今日并未到场的程家。 陆靳珩还在服刑,他们没公开,可两人关系昭然若揭。 当时案件审理时,和筱莹没有避讳,事情结束后也频繁出入程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圈子也藏不住什么秘密。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就像现在,她可以自如地回应众人的恭维,不必小心翼翼看谁脸色,也担心碰上哪个前任被羞辱和讽刺。 正当她被围着追问项链出自哪个名设计师的手笔时,一个穿着粉色纱裙、头戴钻石发卡的女孩子凑过来。 她皮肤通透雪白,手指缠绕着一缕头发,露出了娇俏的脸蛋:“姐姐,好久没见,听说你现在是程家的准媳妇了,恭喜恭喜呀~” 声如其人,也是娇滴滴的,只是调子极高,像极力扯着嗓子。 还夹杂着一股寒气,如冬夜里的雨,叫人不适。 原本笑脸盈盈的和筱莹看到她时面容一僵,跟着还是满脸微笑:“是筱柔啊,虽然我们尚未公开,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祝、福!” “祝福”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还拖长了尾音。 还是挂着浅笑,看似平和的目光却不知杀死对方几回了。 围成一圈的几个女孩见状,相视而笑,自动站成一排,来来回回地注视着两人,像在企盼些什么。 和筱柔看着年幼又娇柔,面对众人的目光却毫不露怯,一脸的肆无忌惮,只见她又往前凑了一步,笑眯眯地: “是该祝福呀~毕竟姐姐年纪大了,我听说女人一过三十岁可就不值钱了。你上段婚姻那么不幸,闹得人尽皆知,这几年兜兜转转也是一无所获。现在攀上程家这棵高枝, 哪管对方人品如何、有没有违法犯罪、是不是还没刑满释放啊,只管咬住别松口就是了。毕竟,人总有出来的一天,姐姐这么不离不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时候一进程家门,照样满面春风、风光无限。” 第314章 待补充,稍后看 语出惊人。 几个女孩子大眼瞪小眼的,大气都不敢抽一下。 饶是事实,饶是茶余饭后就要议论一番,可谁也不会把话放在面上谈,何况还是这样一派祥和的场合。 几人你推我搡的,齐齐后退了几步,生怕卷入这场是非中。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已不知较量过几回。 和筱柔从小娇生惯养,恃宠而骄,气势自然不输,和筱莹漂亮的脸蛋彻底垮下来,罕见得目露凶光,一字一句发问:“和筱柔,你有什么资格讽刺我?” 和筱柔撅了噘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哪里讽刺姐姐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们和家没落了,指望不上了,我在恭喜姐姐和你妈妈一样聪明睿智、未卜先知啊,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这不是,现在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和她一样,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这是为你们高兴呢!” 她预计着说完就鼓掌,可有人先她一步了—— “啪~”她的脸被打偏了,火辣辣的疼痛伴着前所未有的耻辱一同袭来。 散在各处攀谈的众人纷纷侧首过来——只见一向做事干净利索的盛南伊已经收手,面前那个矮她几公分的小姑娘正在捂着脸。 “你敢打我?”和筱柔带着哭腔低吼,怒目圆瞪,却发现是盛南伊,微微愣了下,更是止不住的委屈,眼泪汪汪的,“盛……你、你凭什么打我?” “正好走到这里,听了些不该听的,觉得聒噪、手痒……”盛南伊居高临下睨着她,挑了挑眉,冷笑着,“不行吗?” 周边起了些讥诮的笑声。 和筱柔捂着被打红的脸,委屈地哭出声:“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是清官断难家务事,我和我堂姐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您盛大董事长出面吧? 哦~我知道了,您这是在报答她呢吧!毕竟,您当年开车撞死人,我堂姐可是为您鞍前马后,不分青红皂白、六亲不认地为您出谋划策……” 眼泪扑簌而下,她时不时抬手抹泪,楚楚可怜。 可仍旧口齿清晰、伶牙俐齿,分贝逐级升高,一度掩过了大厅的背景乐。 一个持续扩大的包围圈正在逼近。 这一点和筱柔倒是没乱说,要论起来,乔雅昕算是和筱柔的表姐,她母亲是和筱莹父亲的堂妹。 只不过和筱莹在十岁左右已经与和家断了往来,知道乔雅昕是何许人也之时,她已经与盛南伊成为朋友了。 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站在乔雅昕的对立面上了。 “为我出头有什么问题?六亲不认又有什么问题?你们也能自诩是她的亲人吗? 在她寄人篱下、遭人冷眼时,你们和家人是给她安慰还是给她钱花了? 在她需要娘家人保护时,你们和家人是给她撑腰了还是为她出面了? 怎么,雪中送炭做不到,锦上添花也很难吗?她找到归宿,你身为堂妹,不为她感到高兴,反而还要当众讽刺、揭她伤疤。 我不明白,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你们和家人都这么想呢?” 盛南伊板着脸,似被寒气缭绕,再加上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冷硬到不容置喙的语气,生动地诠释了什么是盛气凌人。 第315章 章小姐技术精湛,不需我指导 就在大家不知该为盛南伊叫好还是该为和筱柔捏把汗的尴尬氛围中,一个三十几岁的黑衣男子匆匆上前,一把拉住即将开口的和筱柔,对着盛南伊恭敬颔首:“抱歉,盛董事长。” 俊眉一挑,盛南伊打量着他:“你哪位?” 来人面露尬色,顿了一下才道:“我是和肖勋,是……筱莹的堂兄。” “哦~和明建设的总经理?”盛南伊漫不经心地问着,看了和筱莹一眼。 内心窃喜表面却不动声色的和筱莹给她递了个“适可而止”的眼色,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寿辰上。 信号接收成功,却仍要一意孤行的盛南伊死死盯着和肖勋,忽然莞尔一笑:“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方才失手打了令妹。” “小孩子不懂事,您教训的是。”和肖勋面色难堪,一个劲儿地对她鞠躬。 兴建青年社区已提上日程,盛世国际向一些中等规模的公司也抛出橄榄枝。和明建设有幸成为其中一员,尚在考察期,盛南伊是他们得罪不起的活菩萨。 和肖勋看着总是惹事生非的和筱柔,第一次生出了些想教训她的冲动。 “我还是应该道个歉,一时冲动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令妹,让你们和家脸上无光了。”盛南伊看着自己泛红的掌心,不咸不淡地说着。 “舍妹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不逊,才是真正让和家脸上无光~”和肖勋暗了暗眸,对着一旁的和筱莹,堆笑道,“筱莹,筱柔年纪还小,口无遮拦,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她说的那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致歉。” 说罢,和肖勋对着和筱莹深深鞠了一躬。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和筱莹还是大受震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哥~”和筱柔不可思议睁大眼,拽着和肖勋的衣袖,哭丧着一张脸。拜托,挨打的是她呀,她才是和家的掌上明珠呀~ 和肖勋没理她,只是看着和筱莹。 和筱莹板着脸,傲娇地“嗯”了一声,移开视线。 盛南伊眼波流转,笑着拍拍她的肩:“好了,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不开心。这个圈子向来拜高踩低,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懂吗? 和筱莹,你记住了,不管人家说你麻雀变凤凰也好,说你走狗屎运也好,还是要说你苦尽甘来,都不重要。 在我眼里,你不甘平庸、努力上进,比那些不学无术、坐吃山空的二代三代们优秀太多了。唉,真是悲哀啊,有些人明明家道中落无力翻身,还不懂收敛锋芒,不分场合就想耍耍公子哥大小姐脾气,招惹无妄之灾,简直愚蠢至极。” 和筱莹又朝她猛使眼色,还捏了下她的手。 盛南伊眸底划过一抹笑意,对着和肖勋道:“和总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和肖勋一脸讪笑,连连点头。 和筱柔听得又气又恼,脸上白一块青一块的,见哥哥唯唯诺诺的,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气得跺了跺脚,扭头跑开了。 和肖勋怕这个节骨眼再生事端,又对着盛南伊说了一句“抱歉”才追上去。 第316章 好戏落幕 和筱莹心底暖暖的,这些年一直她都是单打独斗,很久都没有尝过被人维护的滋味了。 她感激地看向盛南伊,眼底闪烁着泪光,轻轻道了句:“谢谢。” 盛南伊只是勾勾她的手指,报之一笑。 众人瞧着好戏落幕,就要散开,悦耳的钢琴曲奏响了,悠扬的旋律回旋在大厅上空,引人驻足。 方才还聚在一起的人群散开,又再度聚集在前列,大家先后看到了弹奏钢琴的女人—— 一袭白裙简洁大方,蕾丝镂空的后背,被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掩住,伴着女人动情的演奏隐约可见。 皮肤如玉璧无暇。 十指纤纤,看似柔若无骨,在黑白的琴键上飞舞,时而轻缓时而有力。 琴音流畅,惹人陶醉。 不觉间,观赏的人越来越多,宾客们交头接耳,赞不绝口。 就连和筱莹都一本正经地点评了几句,在好奇心驱使下,拉着盛南伊往前移动。 曲毕,众人纷纷拍手称绝。 白裙女生在一片盛赞声中起身,对着台下鞠躬示意。 一头秀发,如云似瀑。 宾客们在一睹芳容后,难掩惊喜,果真才貌双全。 她的视线却在被埋没在人群中的盛南伊与和筱莹身上逗留了几秒,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杏眸清澈明亮。 “又是一个不期而遇,真巧啊~”和筱莹也笑着回应了章然,意味深长地看向盛南伊一眼,小声感叹了句。 “这世间那么多的不期而遇,或许不过是早有安排。”盛南伊淡淡瞥了一眼四周,却意外捕捉到一抹身影,眸光倏然转暗,随即把视线锁定在全老身上。 老寿星今晚高兴得很,已经喝了不少了,红光满面的,一脸慈爱地看着章然,毫不吝啬地夸奖:“我原以为你母亲已经炉火纯青了,不曾想你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章然羞赧一笑,谦恭地颔首:“您过奖了,我的功力远不及家母,只是她身体抱恙,无法亲自为您祝寿,我只能献丑,还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两人寒暄,众人跟着应和。 章然长得漂亮,钢琴弹得也好,人也优雅大方,又跟全老关系匪浅,自然备受欢迎,大家忙着跟她攀谈。 盛南伊对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不感冒,和筱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两人相携而行,一道温婉的声线即刻拦住她们—— “久闻盛小姐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小提琴手和钢琴家,盛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口传心授,想必功力了得,不知我们是否有幸跟着全老沾沾光、饱饱耳福?” 章然笑道,朝她们走来。 白衣飘飘,如仙子下凡。 和筱莹也在笑,还想一巴掌把她拍回天上去,却只能侧侧身挡在盛南伊前面:“伊伊已经很久不弹琴了。” “是吗?好可惜哦……”章然惋惜地看了盛南伊一眼,笑容清婉大方,“我还以为今天会有机会被您指导一番呢~” “章小姐技艺精湛,不需要我指导。”盛南伊凝眸看着她,笑容同样灿烂。 表面风平浪静,胶着的目光却不知较量过多少回合了。 和筱莹不禁皱了皱眉。 第317章 你的感情可以收放自如,我不行 风鼓着他单薄的衬衫和握在掌间的,猎猎作响。 体温一点点流失。 情绪和声音似乎也一同冷却。 又不是冰冷的,像秋季的雨落在脸上、身上,叫人冷静、沉静,却叫人无法逃脱,不得不暂时放下其他情绪,困在其中。 紧盯着他的清眸凝缩,盛南伊打了个寒颤。 心中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像忽然长了翅膀就要破笼而出。 双手抓在栏杆上,掌心的热度瞬间消失殆尽,整个人连同那些想法也一起被冻住了,她的口吻像寒铁般冰冷生硬:“逃避?我又有什么可以逃避的呢? 傅承屹,你难道认为,每每见你就迫不及待离开,是因为我怕抑制不住对你的感情吗?我把你归为陆靳珩的同党,只是单纯为了摆脱你,让你知难而退吗?不跟你合作,只是因为我们的私人关系吗?” “不然呢?”他理所当然地靠近,一手撑住西装给她挡着风。 黑色西装挡住了夜幕下的黑色海水,她的眸里也是一片漆黑。 她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温暖,那份冰冷更是来得理所当然:“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厌恶?” 喉咙不由地紧了一紧,傅承屹凝眸看向她的唇,小巧的、饱满的、却从不饶人的,耳朵里顷刻间就盛满了冰冷的字眼:“郑重考虑过也依然克服不了的厌恶。” 手臂被风吹动,西装抖动得更厉害了。 “我承认,我当年近乎盲目地爱着你,你却毁了我在乎的一切,爱情、亲情,我的家庭、我的人生,葬送了我几乎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我哭着喊着求你的时候你不留,我等着盼着的时候你不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站起来了,在我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你却出现了。恬不知耻地说你喜欢我,说你想帮我,说你想给我幸福给我快乐,请问,你配吗? 你的感情可以收放自如,我却不行。 明明给你伤害的人不是我,受伤最严重的却是我。 明明我给出更好的选择,你却选择了叫我最难堪的。 傅承屹,我已经放手了,在心灰意冷之后。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是过于自信还是过分理所当然。你凭什么觉得现在的我会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凭什么觉得盛世国际愿意和望安集团合作? 是黄毛丫头们花痴流口水的绝美神颜?是追随者们赞不绝口的卓尔不群的气度?是望安集团不停跌下来的市值和影响力?还是你过度的高看了的你对我的热情和感情? 是我盛世国际不行了必须靠你扶持才能幸免于难?是我这些年没遇到过比你热情比你帅气比你有魅力比你愿意倾尽所有的男人?还是这些年我吃得苦受的罪都不作数了?” 起初,盛南伊还有些激动,身体和嗓音都在风中微微发颤。 可这些话又像是埋藏在血液里早已与她融为一体的,就那么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她也渐渐平复下来,说到最后,她可以说已经十分冷静了,清眸如水地盯着他,眸色一片安然、淡漠,那股子寒气和戾气全都不见了。 傅承屹喑哑着嗓音:“我……” 第317章 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张了张嘴,他不知如何回应。 她让他哑口无言。 尽管她的问题,她的回答,他在这难熬的两年里问过自己无数次了,也回答过无数次了,可直面她时,那些烂熟于胸的话全都不作数了。 她再一次叫他感到陌生,感到胆怯。 面对他吃瘪的表情,盛南伊觉得好笑,也当真就笑了起来:“我记得以前告诉过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与我没什么干系。这世界上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要各个回应?” 傅承屹又一次做了努力:“我和他们不一样……” “你当然比不过他们。至少他们没有没有给我带来实质性伤害。如果说他们的起始分数是零,那么你傅承屹就是负无穷!” 傅承屹黯淡下来的黑瞳看着她,像是两个无尽黑洞。 他试图看穿她,从她的表情从她的神色从她的眸光中,找寻哪怕一点点她说谎的证据。 他失败了,纵然心不甘情不愿。 盛南伊也在回盯着他,清冷目光不着一丝温度,嘴角挑起了讥诮的弧度:“傅先生,我现在想要安静一会儿了。如果你听不懂我的言下之意,那么我也不介意对你说个‘滚’字……” 四目交对几秒后,他自嘲地笑了下。 这大概不是头一次在心狠方面他败下阵来,只是,落败的对象并无二人。 在那副瘦弱而倔强的肩头上,不轻不重地落下男人的西装外套,他风一般地迈着大步回到了船舱。 海域上独有的腥咸味道并未吹散男人的雄厚气息,像绳索一样紧紧束缚着她。 盛南伊又打了个寒颤,心都跟着惊了下。 下一秒,她抖抖肩头,外套滑落在地上,黑黑的一摊,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她看了一眼,似乎并无留恋,又往旁边挪开了一步。 连他的人,她都早就舍弃了,何况区区一件外套呢? “你的心饶是石头做的,也该焐热了。” 一道悦耳得有些尖锐甚至于刺耳的声音响起。 盛南伊一扭头就看见披着一条白色流苏围巾,施施然走出来的章然,步伐优雅,身材曼妙,气质超然出群。 只是,在白色船身的映衬下,章然仿佛也映上了几分清冷的意味,那浅浅的笑容也刻薄了几分。 面色平静,眸色安然,盛南伊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又冷冷地回眸,重新注视起渐渐远离的灯塔。 那抹微光还在闪烁,照亮了无数人,也宽慰了无数人。 “你许诺过我可以喜欢他的,可你食言了。” 章然走到她一侧,半眯着眸眺望远处。 “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情,不是他的。同样,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盛南伊面无表情地道。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章然。 或说,她不喜欢这种看起来毫无心机、优雅大度、可以对着任何人都展露笑意和善意的女人。 她想,章然应该从来不会像她那么恣意盎然、肆无忌惮地表露情绪、表达心意。 “盛小姐,其实我有一点好奇”,章然朝她走来,瞥见地上的外套时稍稍晃了下神,一抹不自然从眸底快速划过,她顿了顿才道,“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第318章 所以,你现在是在对我表白吗 第二天两人在走廊相遇,傅承屹深深看她一眼,微微带着笑意。 她猜到盛世清找他谈了。 她向来喜欢掌握主动权,直接上前吻了他。 傅承屹没表现出多少震惊,也没回绝,最后还回应了。 无需多言,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她以为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盛世清只是担任了传话筒的角色。 直到傅承屹提离婚时说—— 【说我在他授意下,跟你交往跟你结婚?】 她才明白他并非心甘情愿。 前段时间他屡次要解释,她不给机会,今天却想一探究竟。 傅承屹饶有兴致地把玩她的手,捏她纤细小巧的手指,“就说你对我和对别人不同,让我多照顾你。” “……” 没直接命令? 那凭什么无端端扣下一口黑锅? “你就这么答应了?” “我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 确实不该有。 毕竟她是盛南伊,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的盛南伊。 可这个答案她高兴不起来。 又不知说些什么,无语瞪他,傅承屹轻笑了下,语气却异常平淡,“说好听点,我是养子,说难听点,我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你见过会违背主人命令的狗么?” “……” 话越来越不中听,她却无力反驳,遂岔开话题,“倘若不是他找你,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他脸上表情有刹那的凝滞,紧接着毅然决然道:“不会。” 盛南伊眉心微蹙,表情精彩纷呈,受伤、不解、恼怒掺杂。 “呵,男人!刚才还说什么我是骄阳,如果没见过光明就能忍受黑暗……” 越说越来气,盛南伊甩开他的手,掀开被子就要走。 傅承屹连忙抱住她,“你是盛家千金,我只是养子,高攀不起。” 盛南伊呵笑,“你明明能编出一万八千个理由来搪塞我,却偏偏选择了最不靠谱的那个。” 说什么高攀不起,保不齐是嗤之以鼻。 既然身份有别,那怎么不见他对她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傅承屹见她确实恼了,敛了笑意,眸光幽沉,“好,那我问你,你起初喜欢我是因为什么?” 盛南伊不假思索就要脱口而出,傅承屹却自问自答:“一见钟情?所以,你钟意的不过是我的皮相,见色起意罢了。” 倒也没错,她却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我也没那么肤浅。”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上扬,似是扬起些许笑意,仔细看又不是。 “盛南伊,你从前对我有情,爱的却不是真实的我。 现在对我有意,不过是延续了过去的情分,用情却不如过去那么深。 你有没有想过,你从来没爱过一个真实完整的我。” 盛南伊差点被他绕了进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你始终藏着掖着,我看不到一个真实完整的你。 好,那你说最真实完整的你什么样?” 成绩差的捣蛋鬼? 清冷完美的学神? 还是现在偶尔示弱偶尔无赖的很难界定的他? 眸光转黯,他低笑一声,“伪装久了,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样了。又或者,现在的我,已是最真实的我。” 盛南伊俯身向他,捧起他的脸,目光灼灼,“那你又怎么确定我没有爱过真实完整的你呢?” 薄唇勾笑,粗粝的指腹细细摩挲她小巧玲珑的下巴,“所以,你现在是在对我表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