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雪,那个醉酒书生》 第1章 将军且慢 大衍皇城,云良阁。 晨光初照,透过轻纱,斑驳的洒在顾川惊疑不定的脸上。 他猛然坐起,眼前粉帐轻摇,旁边侧卧的美人犹如画卷中走出的人物。 我这是在哪儿? 短暂的迷茫过后,顾川脑海中犹如闪电般划过记忆的片段,他终于想起来了。(胎穿,觉醒宿慧。) 当下是大衍皇朝,寿昌十五年。 他穿越成了卫国公府沈家的义子,说是义子,实际上却是与沈家嫡女有着婚约的童养夫。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开局会很完美。 毕竟在顾川记忆中,那位沈家嫡女的确是绝色佳人,整个皇城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钦慕她。 问题就出在这儿,那位沈家嫡女反对这门婚事,甚至用上了极为卑劣的手段—— 让顾川睡了别的女人。 “这……这算什么事儿?” 昨天,他受邀来云良阁,就在他刚踏入房间的时候,房门忽然被关上了。 然后,香软入怀,一夜春风…… 旁边熟睡的美人黛眉杏眼、肌肤胜雪,即使在睡梦中也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气,如同一朵高山的雪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只一眼便足以让人沉沦。 面对这样一个美人,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顾川却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呼吸近乎停止! 只因为在她旁边,还躺着一个鬼面獠牙的面具。 倘若他睡的是个寻常女子,事后娶了也就是了。 但这女人是苍舒月,英国公府嫡女,大衍皇朝玄月军统领! 她十五岁从军,十八岁便统领一军,跟随其父南征北战,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因为时常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有了鬼面将军的称号。 三个月前,南越国刚被苍舒月灭了。 这样一个狠人,要是醒了得知自己被她玷污,绝不会想着嫁给他,最有可能一剑杀了他。 不过话说回来,这鬼面之下竟是如此天仙般的容貌,和外面流传的长相凶神恶煞完全不一样。 顾川眉眼一凝。 要不先把她杀了吧! 忽然,一旁的美人咛语一声,睫毛微颤,缓缓的睁开了眼。 接着,她看到了一旁的男人,双眸杀意犹如利剑,直刺顾川的心脏。 顾川叹了口气,苦涩道:“我被你玷污了,你要对我负责。” 苍舒月:“……” 唰! 当顾川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第一时间跳下了床,剑锋眨眼即至。 噌! 剑光一闪,几乎贴着顾川的脖子划过,他心跳如雷,却仍旧保持镇定。 怎么说也是穿越者,不能这么草率的死在这里。 “苍将军,这是一场阴谋,我也是受害者,事已至此,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顾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静,虽然他心里慌得不行。 不知何时,苍舒月已经戴上了恶鬼面具。 面具下,那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他,眼中杀意未减:“杀了你,我便说昨夜你欲行不轨,被我所杀,无人会怀疑!” 的确是个好办法……顾川背后冷汗涔涔,表面上却丝毫不慌:“难道苍将军就这么咽下黄连,不想报复幕后之人了吗?” 片刻沉默后,苍舒月终于开口:“你是谁?” 见事情有了转机,顾川暗自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他小心翼翼的挪开脖子上的剑锋,正欲自报家门,刚要转头——噌! 剑锋又至,苍舒月冷冷的声音响起:“别转过来!” 顾川不敢轻举妄动,听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喉咙微动:“在下顾川,卫国公养子。” 直到身后陷入寂静,顾川才终于转过头去,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楚苍舒月的全貌。 一身月白长裙,腰间紧束,身姿窈窕,如瀑长发垂落,脸上的恶鬼面具为他增添一丝血煞之气。 再一想到这面具下的脸,眉目如画,当真是美的惊心动魄。 看着看着,顾川脑海中不由浮现昨晚的片段,那刚穿上的衣服也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好看吗?”苍舒月的声音冷若冰霜。 顾川下意识的点头:“好看!” 噌! “将军且慢!” 剑锋再至,顾川连忙道:“在下有办法保住将军的清白!” 苍舒月一手持剑,柳眉微挑:“说!” 顾川脑筋急转,忽然灵光一闪:“可以对外说我们是在探讨兵法!” “这鬼话你自己信吗?”苍舒月冷笑,又道,“而且,你也懂兵法?” 顾川却是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懂!” “卫国公养子,沈矜雪的童养夫,从未踏足过战场,也无名师教导,你说自己懂兵法?” 顾川没有多说,径直走到桌前开始研墨。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拿起笔在纸上落笔如飞。 之前回想的时候,顾川就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变好了,前世所看过的那些东西,哪怕只是扫过一眼的也能回忆起来。 也许这就是他穿越的福利吧。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顾川奋笔疾书的声音,墨水在纸上划过,留下一行行痕迹。 苍舒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顾川的身侧,目光落在纸上。 突然,她的瞳孔骤然一缩,皓齿紧咬,身上的寒意更甚,几乎能够凝结成霜。 顾川察觉到了一旁传来的寒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中的笔却仍旧稳稳地在纸上划过。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顾川抬起头,却发现苍舒月的眼神冷的刺骨。 “这是……” 她看着纸上那些在她看来犹如鬼画符般的图案,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恼怒。 那纸上并非她所期待的兵法策略,而是一堆杂乱的图案。 苍舒月之所以还没有发作,是因为那些图案看似杂乱无章,细看之下却又有着某种规律。 顾川看着自己画的火柴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解释道:“这就是我说的兵法,名叫鸳鸯阵。” “据我所知,南越虽已灭国,但败军却未全部消灭,他们躲进深山成了流寇,至今都没被剿灭。” “这个阵法主要是为了对付流寇,只需要十一人便可成阵,长短兼具,攻守兼备!”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纸上的图案进行解释。 听着顾川的解释,苍舒月紧皱的眉眼逐渐舒展,直至最后,眸光炽热! 正如顾川所说,南越国虽已灭国,但那些败军却没有被全部消灭,他们躲进深山成了流寇,凭借地形的优势到处劫掠。 陛下为此早已头疼不已,他是一位雄主,想要将南越彻底纳入大衍的版图。 如果只是打下来,却没办法彻底掌控,那迟早又会失去。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大衍朝廷三月有余,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苍舒月也在寻求解决之法,可惜一直没有眉目。 但现在,答案就摆在她面前,还是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 正要仔细查看,她忽然抬头望向门外,不动声色的将纸收了起来。 外面的走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第2章 捉奸 门外,一名少年双手抱胸,斜靠在墙壁上,他眉宇间与苍舒月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份英气,多了几分纨绔与不羁。 少年一身锦衣华服,一看就知是出身名门,此时,他正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对面的青年。 对面的青年同样一身锦绣,但相比之下,他更显稳重,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儒雅之气。 “沈连城,你找的人也在这儿?”少年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问道。 “当然,”沈连城点了点头,“不然我为什么来这儿?” 他话锋一转,忽然脸色一变,质问道:“苍风,你也来找人?” 苍风一听,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来找谁?” “舍弟顾川,你呢?” “我阿姐。” 沈连城一愣,看向房间:“这……” 苍风脸色一变,暗道不好,他转头看向房门,眼中已有怒火迸现。 苍风想要推门进去,但手刚碰到门板,却又犹豫了,最后,他只是轻轻地敲了敲门,喊道:“阿姐?” 嘎吱~! 门应声而开,戴着恶鬼面具的苍舒月出现在门后。 “……阿姐。” 苍风正欲开口询问,却被苍舒月冷声打断:“你来干什么?” “侍女告诉我你彻夜未归,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苍风脖子一缩,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往房间里瞥去。 这一瞥,正好让他看到了房间里的顾川。 顾川此时正站在桌旁,打量着沈连城和苍风。 苍风是英国公府嫡子,也是苍舒月的弟弟,而沈连城则是卫国公府的嫡子,他名义上的兄长。 顾川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冷芒,昨夜便是沈连城邀请他来云良阁喝酒。 今早又和苍风一同过来,这是要彻底置自己于死地啊。 可惜,你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 看到顾川,苍风顿时火冒三丈:“顾川?你该死!” 说着,他就要冲进去给顾川一拳。 “你要干什么?”苍舒月冷声喝道。 苍风顿时不敢动了,有些害怕地看了苍舒月一眼,不甘心地道:“阿姐,他……他坏你清白,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苍家的脸就丢尽了!” 一旁的沈连城也看到了顾川,他眼底一抹惊讶浮现,但很快就收敛了。 他向前一步,开口说道:“顾川做出此等不耻之事,有辱家风,就算是死了也是他活该,我们卫国公府没什么好说的。” 苍舒月却看都没看沈连城一眼,只是冷冷地对苍风说:“你在想什么?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辱我清白?” 这时,顾川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是啊,我和苍将军昨夜相谈甚欢,只是在探讨兵法而已。” 听到他这话,苍舒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 苍风怒喝道:“你一个卫国公府的童养夫,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苍舒月冷眉一挑:“你给我闭嘴!” 苍风顿时闭口不言,他身为英国公府嫡子,在别人面前都可以嚣张跋扈,唯独在他这位阿姐面前嚣张不起来。 从小到大别人都忌惮他身份不敢对他如何,只有阿姐是真打,这血脉的压迫不是说说的。 “看来苍将军是不想追究了?” 沈连城一脸郑重道:“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顾川和我家妹妹有婚约在身,如今却和苍将军独处一夜,若是传出去,让我妹妹如何自处?” 苍风瞪着沈连城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是我阿姐的错?”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只探讨兵法,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沈连城冷哼道。 说着,他看向顾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而且顾川,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懂兵法?” 顾川闻言,嗤笑一声:“大哥,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难道我要事事都与你说吗?” 见他居然敢反驳,沈连城顿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便要呵斥。 “哼!” 便在这时,苍舒月冷哼一声。 她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然后将方才那张画满图案的纸拿了出来。 “这便是顾川与我探讨出来的军阵,有此军阵南越国流寇之患可解。” 闻言,沈连城和苍风愣住了。 南越国流寇之患,他们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已经在皇城流传三个月了,至今朝堂都没能研究出解决之法。 现在苍舒月忽然说,她和顾川已经将此事的解决之法探讨出来了? 愣神片刻,沈连城回过神来,他干笑一声,目光隐晦的对苍舒月道:“苍将军莫要开玩笑,我这位弟弟几斤几两,整个皇城谁人不知?他能创出军阵来?” 苍舒月把纸收了起来,声音清冷:“能与不能,不是你说了算!” 苍风也听说过顾川不学无术,虽然打心底里不相信他能在兵法上有所建树,但为了保住阿姐的声誉,如今也只能认下。 他当即开口道:“既然如此,此事不要再提,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想就此作罢,沈连城却不依不饶:“既然如此,那可否让在下看一看这所谓的军阵?也好还我这位弟弟一个清白!” 顾川冷笑道,语气调侃道:“大哥,陛下尚且未曾过目,你要赶在陛下之前看吗?” 沈连城当然不敢,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瞪了一眼顾川。 苍舒月不再多待,她深深瞥了一眼顾川,便朝门外走去。 “哼!”苍风狠狠瞪了一眼沈连城和顾川两人,扭头跟了上去。 房间里只剩下沈连城和顾川两人四目相对。 被顾川的眼神盯的有些尴尬,沈连城轻咳一声,挤出一丝笑容来:“川弟,你一夜未归,为兄甚是担心……” “担心我没死?”顾川出声打断,冷笑道:“沈连城,看到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沈连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川弟,你怎能如此想为兄呢?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 顾川不再听他废话,转头便走了出去,到门口时脚步一顿。 “沈连城,不管是你也好,还是沈矜雪也好,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了,那就千万不要后悔,你们放心,我不会死,会陪你们一直玩下去!” 盯着他的背影,沈连城眼眸阴沉如水,同时还有些许的疑惑和茫然。 这个不学无术的义弟好像换了一个人,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第3章 未婚妻 卫国公府,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树影。 顾川回到府中,在回廊里,恰巧碰见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贵妇人并肩走来。 看着两人,顾川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 中年人是这卫国公府的主人,沈家家主沈文先。 在他旁边的贵妇自然是国公夫人,周春兰。 沈文先身材魁梧,面容威严而深沉,身着一袭华贵的锦袍,显得气势非凡。 而周春兰则身着精致的衣裙,面容温婉却又不失高贵,眉宇间流露出贵不可言的气质。 顾川见状,立刻拱手行礼:“见过义父、义母。” 沈文先微微颔首,算作回应,而周春兰则是淡淡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沈文先沉声开口,语气中多有责备之意:“川儿,昨夜你为何一夜未归?可知我们有多担心。” 顾川垂首回答:“昨夜受邀前去云良阁,与友人共饮,一时忘形,竟忘了时辰,让义父义母担忧,实在是川儿的过错。” 沈文先听后,脸色稍缓,笑着拍了拍顾川的肩膀,说道:“年轻人贪玩也是常情,但以后若是有事,务必先告知家里,免得我们无谓担忧。” “义父教导的是。”顾川连声应是。 “嗯。”沈文先点点头,道:“回去休息吧。” “是!”顾川再次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周春兰看着顾川离去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转向沈文先问道:“你当真要把女儿嫁给他吗?他一个无父无母的衰儿,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你这岂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沈文先笑了笑,眼神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我当然不会把女儿推进火坑里,他父亲与我是结拜兄弟,临死前将他托付给我,但也留下了遗嘱。” “顾家的庞大家产尽数在顾川名下,只有他及冠后才会真正交给他。”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给他许下这门婚事,不过是为了稳住他,等顾家家产到手后,我们便可以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除这门婚事。” 听到这里,周春兰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就怕雪儿沉不住气,她那般心高气傲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愿意嫁给顾川的。” 沈文先听后沉思片刻说道:“雪儿那边,就劳烦你多疏导了。”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各有算计,但脸上的表情却都恢复了平静。 …… 嘎吱一声,院门缓缓开启,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小丫头立刻看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惊喜。 “少爷,你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衣物,白皙的小手在身上上擦了擦,然后跑了过来。 “少爷,饭已经做好了,还热着的,您要吃吗?”小丫头柔声问道。 自从顾川的父母离世后,他便被寄养在了卫国公府,原本他的院里是有很多仆人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数一再削减,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小丫鬟了。 顾川在府中一直不受待见,甚至连下人都能在他面前趾高气扬。 小丫鬟名叫小橘,是顾川的母亲生前收养的,自小陪顾川长大,一直都心灵手巧、做事伶俐,把他照顾的很好。 “嗯。” 看着小橘,顾川难得露出笑容。 他朝房里走去,小橘小跑着开门。 接着又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为顾川盛好了饭。 眼前的饭菜很简单,不像是一个国公府的公子吃的,倒更像是下人的饭食。 可见沈家平时有多苛待顾川,根本就是将他视为下人。 “少爷,是不是不合胃口?”见顾川迟迟不动筷子,小橘一脸忐忑的问道。 “没有。”顾川回过神来,又对她道:“小橘,辛苦你了。” 小橘摇了摇头:“不辛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少爷你快吃吧,奴婢先去把衣服洗完。” 等吃完饭,小橘洗完了衣服,又跑来收起碗筷。 顾川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于往后的事情,脑海中已经有了些许头绪。 卫国公府是不能再待了,必须要搬出去。 只是想要在皇城拥有一座宅院可不容易,需要的钱财不少。 该怎么搞钱呢? 其实他脑子里赚钱的办法不少,譬如做肥皂、制盐、炼铁等等,但无一例外这些都太慢了。 思来想去,唯有抄文章来钱最快。 大衍文武齐头并进,不光有着精彩的江湖,还有繁盛的文道。 作为大衍皇朝的中心,皇城内自然汇聚了不少的青年才俊,他们时常混迹在各种青楼酒肆中吟诗作对,互相攀比文采。 皇帝陛下更是专门开放了上林苑,每个月都会在其中举办诗会,时常有文采斐然之人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名扬天下。 顾川的商机就在这诗会上,并非所有人都才高八斗,但几乎所有人都想自己在诗会上露露脸。 于是,买诗卖诗这一商业链便应运而生,权贵子弟买诗作秀,寒门才子卖诗赚钱,各取所需。 顾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诗词,他脑子里装着一整个文明的诗词歌赋,就算他抄一辈子都抄不完。 如今刚好缺钱,随便抄一两首卖出去,正好解决眼下的困境。 打定主意,顾川起身便朝外走去。 小橘正在洗碗,听到动静抬头看着他,问道:“少爷,您要去哪儿?” 顾川摆了摆手:“随便走走。” “好~” 走出院落,穿过冗长的回廊,顾川来到前院。 前院有一方盛开莲花的池塘,池塘边有一道身影正缓步走着,方向与顾川刚好相对。 听到脚步声,两人皆抬眸望去。 顾川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漠然。 那女子肌肤白皙如玉,细腻如初雪,其眉形如新月,眼若秋水,窈窕的身姿婀娜而不失端庄。 她身着一袭丝绸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整个卫国公府,除了嫡女沈矜雪,再无人有此绝色天资。 饶是顾川也不得不承认,眼前女子的确是国色天香。 两人的相遇,并没有什么针锋相对,也无虚与委蛇,仅仅只是擦肩而过。 说实话,顾川对她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个想要抗争包办婚姻的大小姐罢了。 只是她万不该要致自己于死地。 找个机会把她杀了吧。 “咦?今日倒是奇怪,这衰儿见了小姐,居然没有害羞?”沈矜雪身旁的侍女有些惊讶道。 以往的顾川见了沈矜雪,看到她那绝色容貌,可是会羞的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的。 怎的今日见了面,既没有问好,也没有害羞呢? “也许是装的呢?” 另一名侍女捂嘴一笑,猜道:“他怕是以为这样,就能让小姐看上他了吧?” 沈矜雪一言不发,秋水般的眸子看向池中盛开的莲花,风铃般清脆的声音传出:“书信可曾送到王家?” 闻言,旁边的侍女顿时应声道:“回小姐,已经送到了,王公子说一定办成此事。” 沈矜雪没再说话,只是轻声呢喃:“得了她,便当是补偿吧。” 第4章 卖诗 才刚从云良阁离开没多时,转眼又回来了,与之不同的是,昨夜那位姑娘已经离开。 才露尖尖角的小荷早已经盛开,蜻蜓纷飞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平湖侧畔的云良阁因美酒享誉皇城,是才子佳人们游玩的不二之所。 顾川踏入其中,便有管弦曲乐入耳来,台上舞女腰肢曼妙、身姿妖娆,客人们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繁华而奢靡,这是顾川的第一印象,今早走的匆忙没有细看,如今再来总算是开了眼界。 尽管眼前繁花乱眼,顾川却也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行走其中,目光在宾客间流转,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酒楼一处角落。 一名身穿华贵锦服的贵公子,正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喝酒,他端着酒杯,侧目望着窗外的平湖。 独自饮酒,看上去又是出身权贵人家,正是极好的忽悠对象。 顾川心中一定,脸上露出微笑,旋即迈步走了过去。 “这位兄台,一人独饮有什么乐趣,不如你我共饮一杯,如何?”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宇文谨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突然坐在他面前的青年。 却见青年落座后,非常自来熟地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举杯向宇文谨,俊秀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道:“在下古川,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眼前这人面容俊朗精致,皮肤白皙如玉,比一些女子还要细腻,他的那双眸子如星辰般明亮,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若非他还有一对浓眉,脖子上的喉结也格外明显,顾川都要以为这是一个女子了。 应当是那种娇生惯养出来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是最好忽悠的。 宇文谨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之人,那双星目中透出的神色宛如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般。 他遥举酒杯,嘴角携着浅笑回应道:“云谨,不知古兄找本宫……公子有何贵干?” 姓云?顾川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皇城并没有这个姓氏的权贵,于是开口问道:“云兄是外地来的吧?” 宇文谨轻嗯了一声,将酒杯收回嘴边,回道:“在下临江郡云氏子弟,来皇城做点生意。” “做生意好啊,”顾川眼睛一亮,他身体微微前倾,神情格外认真,“云兄,在下这里就有一门生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哦?”宇文谨浓眉一挑,轻抿了一口酒道:“说来听听?” 见宇文谨来了兴趣,顾川趁热打铁道:“云兄可知上林苑诗会?” 宇文谨轻笑一声:“每个月举行一次的上林苑诗会,整个大衍何人不知?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上林苑诗会和生意,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吧?” “云兄有所不知。”顾川神秘一笑,“这上林苑诗会每一次都会吸引许多青年才子参加,谁都想在诗会上作出一首好诗,籍此一鸣惊人。” 听他这么一说,宇文谨一下就明白了,不等顾川说完便接过话来:“古兄的意思是,诗会上有人用买来的诗冒充成自己的?” 顾川点点头:“这样的人每次诗会都有,而且并不少。” “那顾兄你说的生意,不会是卖诗吧?” “没错。” 宇文谨往后倚靠,看着顾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询问道:“古兄,诗从何来?” “不才,大衍文道十斗,在下独占八斗,诗词歌赋信手拈来。”顾川挺起胸膛,极为认真的说道。 “在下写诗,云兄拿去卖,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知云兄意下如何?” “咳……” 宇文谨被呛了一下,看着顾川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憋着笑道:“古兄当真……与众不同。”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顾川长叹一声,颇为惆怅:“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也罢,既然如此,那就……” “等等……”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宇文谨细细品味这两句诗,忽然改了主意。 “这生意,我接了。” 顾川的话戛然而止,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接着笑道:“明智之选。” 宇文谨看着顾川,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古兄,方才那两句,可有全诗?” 顾川微微一笑,神情自若:“这是自然。” 宇文谨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并未直言,而是拐着弯道:“既然要做生意,我总得看到你的‘商品’,才好做决定,古兄你觉得呢?” “云兄所言极是。”顾川应道,然后环顾四周,“可有纸笔?” 宇文谨当即唤来酒楼内的小厮,命其取来上好的笔墨纸砚。 不一会儿,小厮便恭敬地将文房四宝摆在桌上。 顾川将砚台和墨条推到宇文谨面前,笑道:“有劳云兄为我研墨。” 宇文谨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现在他越发觉得眼前之人有趣了。 他堂堂……何时曾为人研过墨?只怕整个大衍都无人有此殊荣。 宇文谨没说什么,他拿起墨条,往砚台上滴了几滴水,开始慢慢地研起墨来。 待到墨水准备好,顾川提起笔,蘸上墨水,挥笔书写。 宇文谨一边研着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纸上逐渐显现的诗句。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至此,全诗已成! 将内容尽收眼底的宇文谨,目光不禁一颤。 顾川放下笔,抬头看向宇文谨,笑问:“云兄,这首诗如何?” “好!写的太好了!”宇文谨忍不住高声赞叹,不过当看着那字时,又忍不住嘴角一抽:“古兄……该练字了。” 诗是好诗,就是这字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 顾川脸色有些不自然:“许久未曾动笔有些生疏,让云兄见笑了。” 宇文谨倒是不太在意这个,拿起纸问道:“此诗何名?” “琵琶记。” “好一首琵琶记。”看着纸上的诗,宇文谨眼中些许玩味儿:“却没想到,古兄还是一个痴情之人,不知是何等女子,能让古兄念念不忘?” 闻言,顾川脑海中不由浮现一道宛如天仙般的身影,下一秒又觉得脖子一凉。 见他这般模样,宇文谨也不追问,只是手指点着桌子道:“古兄的确文采斐然,不过仅凭此诗,只怕想做生意还有些不够。” 顾川‘呵呵’一笑,望向窗外的平湖,看着那盛开的荷花说道:“云兄,三日后便是上林苑诗会,此次诗会的题目早已有人透露出来,是以‘荷花’为题……” 听到他这么说,宇文谨目光微闪,猜道:“莫非古兄要临场作诗?” 顾川收回目光,再次执笔,毫不犹豫的落在纸上。 第5章 此诗,千金不换 《荷花吟》 荷香满径幽,翠盖舞轻柔。 红妆映波影,清韵入心头。 随着顾川笔下最后一个字落下,一首新的诗作又呈现而出。 宇文谨站在一旁,眼眸中却流露出些许失望。 他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古兄,这首《荷花吟》,虽然别有一番韵味,但相较于你先前的《琵琶记》,似乎稍显逊色。” 宇文谨说得委婉,但心中却明白,这两首诗之间的差距,实则是天壤之别。 他原以为以顾川的才华,还能做出一首不错的诗来,不料这第二首诗却显得有些平淡。 看来还是他期望太高了,就算再有才华,那惊鸿一瞥的灵感也是有限的。 寻常人一辈子能做出一首好诗,已是不易了。 听着他的话,顾川抬起头,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云兄,你既是生意人,理应知晓商品的价值在于其对比与稀缺。” “一首好诗,若无其他诗作映衬,又怎能显出它的独特与珍贵呢?” 宇文谨微微一愣,还未及深思,却见顾川再次提笔,墨水在宣纸上流转,一首新的诗作又跃然纸上。 《小荷》 毕竟平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随着诗句的完成,宇文谨的脸色当即一变。 他转头看向窗外,只见六月的平湖上,那盛开的荷花在骄阳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娇艳,莲叶连绵不绝,碧波荡漾间,宛如一幅活过来的夏日荷花画卷。 “此诗……只此一首,便足以在此次上林苑诗会中摘得魁首了!”收回目光,宇文谨由衷地赞叹道。 “云兄过誉了。”顾川轻轻放下笔,淡然一笑:“就先到这儿吧,云兄你可以拿着这三首诗去找买家了。” 宇文谨回过神来,笑问:“古兄,你这诗作准备定价几何?” 顾川不答反问:“云兄是生意场上的行家里手,对于这诗的价值,想必你比我更为清楚,那么在你看来,它们又值多少?” 宇文谨沉吟片刻,笑道:“《荷花吟》定价五十两银子,而这《小荷》与《琵琶记》………不瞒古兄,在下觉得它们实乃无价之宝,千金难换!” 说到这,他不禁好奇地问道:“古兄,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卖诗?以你的才华,完全可以亲自参加上林苑诗会,借此机会一鸣惊人。” 顾川闻言,轻笑一声:“名为何物?对我来说,实实在在的银子更为重要。” 说着,他站起身来:“家中尚有琐事,不便久留,卖诗之事,就全权托付给云兄了,所得收益我取一半,剩余的都归云兄所有。” 宇文谨见状,也站起身来:“古兄这就要走了吗?” “正是。”顾川点头应道。 “那日后我该如何联系古兄?”宇文谨追问道。 这倒是个问题……顾川略一思索,正欲开口。 却听宇文谨又说道:“不如这样,我有个侍女,让她暂时先跟着古兄,等有了消息,我便让她告知你,如何?” 顾川想了想,觉得没啥问题,于是应道:“可以!” “我送送古兄。” 两人联袂出了云良阁,在路口分别。 宇文谨站在原地,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顾川渐行渐远的背影,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角,一道身穿金线黑衣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宇文谨身后。 宇文谨对于来人的出现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微微侧头,低声问道:“如何?” 黑衣人恭敬地回答道:“回殿下,已经查明那人的身份,他名为顾川,是卫国公府的养子。” “其生父生母皆已亡故,从小被寄养在卫国公府,听说与卫国公府嫡女有婚约在身,不过……” 宇文谨的眉头轻轻一皱,道:“不过什么?” 黑衣人略微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顾川一向以不学无术著称,这一点几乎为皇城所有权贵所知,而且,那位卫国公府的嫡女似乎并不承认这门婚事。” “不学无术?呵呵~” 宇文谨看了看手里的三首诗,不由得露出一抹玩味儿的笑来:“藏拙之举,只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看不起的养子是一颗蒙尘明珠。” “还有呢?” 黑衣人低了低头,补充道:“还有,昨夜顾川与苍舒月在云良阁内待了一夜,具体内情我们暂时还无从得知。” “哦?”宇文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和苍舒月也有牵扯?这倒是有意思了~” 他收回凝望远方的目光,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句话在空中回荡:“明日送百金到他那里去,还有,让阿竹好好看护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向我报告。”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随即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顾川的身上,当他站在国公府的门前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这偌大的国公府,虽然富丽堂皇,但对此时的他而言,却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顾少爷,这位是?” 一名护卫走了过来,看着顾川不远处问道。 顾川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他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一名身穿黑衣的少女。 那少女抱着剑,头上马尾垂落腰间,脸色十分的冷漠,视线一直都落在顾川身上。 顾川忽然想起来在云良阁时,那位云瑾兄弟说过要派一名侍女跟着自己。 自己差点忘了这一茬……顾川一念及此,对那护卫道:“这是我新买的侍女。” 护卫闻言没有再问什么,点头退去。 “云兄除了让你跟着我,还有说什么吗?”庭院内,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顾川忽然回头问道。 那抱剑少女默然不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的跟冰块一样,就算顾川问话也不作回应。 见此,顾川知趣的不再问话,回头朝自己院子里走去。 回到院内,小橘正蹲在院子的一角,认真地洗着衣服。 阳光映照在她那清秀的脸庞上,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抬手将沾湿的秀发撩到耳后。 看到顾川回来,小橘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 “少爷,你回来了?” “嗯。”顾川应了一声,他走了过去,目光落在那一大盆待洗的衣服上,不禁皱起了眉头,“今早不是已经洗过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衣服?” 小橘抬起头,笑容依旧:“早上洗的是少爷的衣物,现在这些是几位嬷嬷的。” 顾川的面色骤然一冷,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冰冷:“他们的衣服为何要你来洗?” 小橘却仿佛并不在意这些,道:“少爷是做大事的人,这些小事就不用操心了,奴婢会帮少爷做好的。” 听着小橘懂事的话,顾川心中的冰冷更甚。 他默然不语,深深地看了小橘一眼,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小橘,如果有一天少爷要离开这国公府,你会跟着少爷一起走吗?” 小橘仰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坚定:“少爷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说完,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小声地问道:“少爷,我们要走了吗?” 顾川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嗯,还有些事情没做,等做完我们就走。” “那……那少爷先等等!” 听到这里,小橘忽然站起身来,飞快地跑进房间里。 顾川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不一会儿,小橘手里拿着一个小荷包跑了出来。 “少爷,这个给你。”小橘将荷包递到顾川的手中,因为跑的太急以至于脸色有些潮红,气喘吁吁的。 顾川疑惑地打开荷包,只见里面装着一些碎银子和铜钱。 他不由得愣住了:“小橘,这是?” “少爷要做事,肯定要不少钱。”小橘咬着唇瓣,小声解释道:“这是奴婢在府里做工攒下来的,不知道够不够。” 看着眼前单纯的小丫头,顾川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他轻轻地捏了捏小橘的脸颊,柔声说道:“傻丫头,少爷哪能要你的钱?” 小橘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被她隐藏起来。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然是少了点,但奴婢想帮少爷的忙,少爷不要嫌弃就好。” “怎么会嫌弃?” 顾川将荷包塞回小橘手里,道:“你家少爷本事大着呢,咱马上就有钱了。” 小橘不懂,但她知道自家少爷好像变了。 小丫头攥着荷包,眼中含泪。 老爷、夫人,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少爷啊。 第6章 给少爷捂脚 顾川自是不知道小丫头在胡乱想着些什么,他现在倒是对云瑾派来的这个抱剑少女挺感兴趣的。 小橘知道她是自家少爷买来的侍女后,兴冲冲的跑过去想认识一下,结果毫无意外的热脸贴了冷屁股。 夕阳余晖,天际金红,云染霞光,水波漾漾,正是倦鸟归巢时,晚风轻拂,带动落叶轻轻飘落。 顾川站在树下接住一片落叶,抬头看着躺在屋檐上的少女,一脸纳闷儿。 这地方离地面至少有三四米,她是怎么上去的? 看了一眼天色,顾川喊了一声:“喂~快天黑了,你待在上面干什么呢?” 少女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但又立马扭过头去,面向霞光。 顾川满额黑线,倒是一旁的小丫头看着少女的眼里泛起星星:“少爷,听说有些大侠行走江湖,就是这样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真好啊,像小鸟一样自由,诶?少爷……唔……” 顾川捂住小橘的眼睛,推她回房,咧咧道:“都是一帮神经病,小橘可别学他们这种坏习惯。” 这个时代的夜晚很无趣,除了少部分达官贵人的府邸灯火辉煌外,大多数民宅都是早早地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人们在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夜生活选择,往往都是天一黑,就回归自己的家中,爬上床睡觉了。 小橘已经帮顾川将被窝暖得热乎乎的,此刻她正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回到自己的小耳房去休息。 顾川躺在床上,双眼望着漆黑的房梁,却是有些辗转难眠。 如今钱财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他心中盘算着,只要等云瑾那边的交易一成功,他就能彻底搬离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 顾川对未来的生活有着简单的规划,买个宁静的庄园,和小橘一起种种菜,养些鸡鸭牛羊,过上平淡而自由的生活。 一朝穿越,有人认了皇帝当爹搞发明,有人孤独的活了两千年找不着家,也有人摸爬滚打成了摄政王把天下捏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顾川并没有太多的野心和欲望,他尽管可以凭借前世的知识和经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云端俯视整个世界,肆意的搅弄风云。 但那有什么意义呢? 他更愿意选择一种简单而宁静的生活方式,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唯一的牵挂,也就只有小橘了。 至于那一夜的云良阁…… 顾川不禁叹了口气,那本也不是自己的错,如果她有意,他倒是愿意负责。 但显然,那只是一朵无根的落花,流水本无意,落花亦无情,花开花落终有时,春去秋来意自迟,一切且随缘。 想着想着,突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顾川起身看向窗外,透过细微的灯火,可以看到雨点如珠帘般倾泻而下。 他心中一动,下床穿上鞋子,披上外衣朝屋外走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冷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 顾川刚迈出一只脚,就瞥见屋檐下站着一道身影。 依旧是那张没有表情的冰块儿脸,身姿如松柏般挺拔。 她倚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没有呼吸声,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似乎察觉到动静,少女倏的睁开眼睛看向顾川。 那是一双如同寒星般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锐利的锋芒。 顾川心中一凛,却是笑出了声:“还以为你要在屋顶淋雨呢,原来也会下来啊?”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顾川倒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处事方式,金钱尚且有人视为粪土,他更没期望每个人都笑脸相迎。 他只是正好睡不着觉,觉得找个人打发时间也不错,于是便朝少女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少女拇指一挑—— 噌! 利剑出鞘的声音响起,锋芒在黑夜中也尤为刺目。 顾川只觉得脖子上那股冰凉感又来了,他当即停下脚步,站在远处不再靠近。 两人就这么相隔十步站着,顾川像是个老干部一样,双手揣进袖口里,对少女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依旧保持着沉默,她撇过头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多好的姑娘,可惜却是个哑巴……顾川暗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失去了继续搭话的心思。 就在这时,耳房的门忽然嘎吱一声打开,小橘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努力睁开眼睛问道:“少爷,你怎么还不睡啊?” 顾川指了指少女,对小橘道:“晚上冷,你把她带去和你一起睡吧。” “哦~” 小橘应了一声,走过去拉了拉少女的衣袖。 少女睁开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顾川,旋即转身朝耳房走去。 顾川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刚躺下,却发现门忽然被推开了一条缝,接着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谁?!” 顾川心生警惕。 “少爷,是……是奴婢。”小橘的声音颤抖着回答。 顾川起身一看,却见小丫头已经钻进了被窝的另一头,顿时瞪眼问道:“我不是让你和她一起睡吗?你怎么过来了?” “那个姐姐太冷了,我……我怕……” …… 顾川无言以对,这真是个好理由,那少女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确实容易让人害怕。 “睡吧睡吧。” 顾川说了一句,又重新躺下。 他忽然好奇那云瑾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居然有这样的侍女? 还没等他继续深思,忽然感觉一双小手抱住了自己的脚。 “你干嘛呢?” “奴婢帮……帮少爷捂脚。”小橘怯生生地回答,她的手稍微往上移了移,将顾川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顾川愕然:“你捂脚就捂脚,放衣服里面做什么?” “这样捂得快……”小橘小声解释。 顾川:“……” 随着雨声的停歇,初阳乍现。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顾川的脸上时,他醒了过来。 小橘已经早早起床,等在门外的她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立马推开门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顾川起床看了一眼外面,问道:“院子里什么动静?” 小橘一边服侍他穿衣服,一边回道:“那个姐姐在院子里练剑。” 顾川满头问号:“练剑?” 小橘嗯了一声,道:“已经练了好一会儿了,比奴婢醒的都早呢。”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的顾川好奇地走出门去,一眼便看到院子里那道黑衣身影。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院落里。 院中央,少女正在专心致志地练剑,随着她每一个凌厉的剑招,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冷若冰霜的脸上映着朝霞,这点温暖融化不了那层坚不可摧的寒冷外壳。 少女手中的长剑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随着她的心意翻飞跳跃,剑尖所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割裂开来。 顾川靠在柱子上,看的津津有味,他知道这世界上有武功,就连卫国公府上的那些护卫,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看过那些护卫练武,拳脚功夫很不错,不过相比起来,眼前这少女要厉害很多。 少女身影停了下来,只见她手腕一转,长剑在空中划出一条银线。 忽然—— 噌! 一道银白剑气自剑锋上激射而出,陡然落在远处的墙壁上,斩出一条长长的剑痕来! 顾川眼睛瞪的宛如铜铃,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剑……剑气?! 第7章 初练武 顾川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初,就自以为了解了全貌,这里的文化和前世很像,虽然历史稍有区别,但总归殊途同归。 文道如此,武道亦是如此,所谓的武功不就是一些特殊的杀人技巧,练了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类的吗? 最起码今天为止他都是这么想的,直到亲眼看到那黑衣少女一剑斩出剑气。 一句“卧槽”堵在顾川的嗓子眼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的世界观被那超出理解的一剑彻底斩碎,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此刻,他的心跳逐渐加快,如同激昂的战鼓在擂动,那种强烈的震撼感仿佛点燃了胸膛里的某种激情。 那是一种深埋在骨子里的,攀高到了无法想象境地的追求! 顾川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接着迈步走向少女,在她旁边站定,然后开始打起太极来。 他一边缓缓移动着身体,一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姑娘,你这剑法可以外传吗?” 少女闻言,冷漠的眼神在他身上轻轻一扫,然后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三尺青锋便悄然入鞘。 她朱唇轻启,宛如黄鹂般悦耳的声音响起,仅仅吐出两字:“迟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顾川在原地愣神。 “迟了?”他喃喃自语,“是说我年纪太大了,已经过了最佳练武的时机吗?” 顾川并不气馁,他望着少女的背影,大声说道:“姑娘,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然而,少女似乎并不为所动,连头也不回地走到屋檐下,靠在墙上一动不动了。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顾川心底暗叹一声,旋即收回目光,继续打起太极来。 动作虽然不够熟练,但每一个拳式都做得非常认真。 不远处,黑衣少女静静地依靠在墙边,看着他那绵软无力、错漏百出的拳法,眸光微微闪烁。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没机会就别瞎准备,事实证明,这句话说的很对。 顾川练了半天,只感到手脚酸痛,终于还是放弃了。 小橘跑过来搀扶着他,小脸上满是担忧:“少爷,要不……” “还是算了,练武不适合我。”顾川摆了摆手,在小橘的搀扶下走回屋檐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累得直喘气。 练这半天拳,可把他给累坏了,不对啊,怎么会越打越累呢?太极拳不应该是越打越精神吗? 就在他苦思不得其解时,旁边忽然传来冷邦邦的声音:“经脉闭塞,炁不入体,贸然练拳,耗精耗神。” 顾川惊诧地看向不远处的少女,只见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原因吗?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真是难得啊! 顾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对那少女开口追问:“你说我经脉闭塞,那要怎么样才能打通经脉?” 少女不作答,撇过头看向另一边。 得,又开始了……顾川无奈地撇撇嘴,想吐槽又怕那剑气飞向自己,只能背后蛐蛐两句。 吃过早食后,顾川跟小橘叮嘱一句不要让人打扰后,便将自己锁进了房间里。 房间内,顾川凝神静气的站定,黑衣少女那番话虽然简略,但却如同一道晨光破晓,为他指明了方向。 既然经脉闭塞是阻碍练武的关键,那就先打通经脉再说! 正好,他记得一篇能够打通经脉的功法。 顾川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然后缓缓摆出练功的姿势。 “第一式,韦陀献杵!” 他所练的,正是前世闻名的武功秘籍《易筋经》。 这门功法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他还正好看过相关的心法口诀。 易筋经最大的功效就是疏通经脉、改善资质,甚至还有洗髓伐经之神效,刚好适合现在的他。 顾川全神贯注地投入练习,脑海中回想着每一个动作,身随心动。 随着功法的深入,他忽然感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动,这种感觉既新奇又舒适。 当练完一整套易筋经的动作后,顾川只觉得浑身被一股暖流包围,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果然可行!”顾川喃喃自语,握紧双拳,眼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兴奋,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虽然有心做条咸鱼,但他也没傻到真的躺平,这世道太乱,若是没有实力,就只能任人宰割。 他不能任由自己成为别人的猎物,想要无惧环伺的群狼,就只能变得比他们更强! 稍作休息后,顾川又投入到练习中,直到正午时分,小橘在门外轻声叫他吃饭,他才停下来。 餐桌上,顾川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忽然他停下筷子,抬头看向小橘,注意到她有些异样的眼神。 “怎么了?” 小橘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少爷,你今天胃口很好。” 顾川闻言不由一愣,经她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吃了三碗饭了。 以前他吃一碗饭就饱了,但现在却觉得胃口特别好,三碗饭下肚也只是吃了个八分饱。 原来练功后的变化如此显著? 顾川心情大好,看着小橘那呆呆的表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打趣道:“是小橘做的饭菜太好吃了,哈哈哈。” 小橘的脸微微红了红,羞羞怯怯的说道:“那……少爷多吃点。” 午饭后,顾川走出房门,一抬头就看到黑衣少女静静地站在墙边。 却见她朝这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制的盒子。 “这是?”顾川疑惑地看着她递过来的木盒。 木盒沉甸甸的,顾川用两只手才勉强捧住。 “卖诗钱。”少女的回答依旧简洁明了,惜字如金。 “这么快?” 顾川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木盒,接着好奇地打开,一眼望去,满盒子的金黄色映入眼帘。 全是黄金,闪闪发光,耀眼至极! 黄金的购买力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是极为恐怖的,眼前的黄金足足百两,他再也不用为钱财发愁了! 虽然内心激动不已,但顾川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他将木盒盖上,起身朝屋里喊道:“小橘,收拾东西!” 小橘从屋里探出头来:“啊?” 顾川仿佛听到了枷锁碎裂的声音,他缓缓地说道:“这地方不待了,我们要搬出去了。” “搬……搬出去?”小橘显然有些惊讶,“少爷,是现在吗?” “嗯!”顾川点了点头,“你收拾好东西,我先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就走。” 小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没有多问,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正如之前所说,少爷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第8章 退婚,赐婚 八角笼门重重锁,眼望青山将出笼,对于顾川而言,这国公府和囚笼也并无区别。 嗯,更华丽一些的囚笼。 与其在这府邸之中,面对那些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不如就此离去的好。 机关算尽太累,他摊牌了,不陪你们玩儿了! 顾川站在正屋外,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仿佛要将这府中的沉闷一并吐出。 他整了整衣衫,决心已下,踏入正屋。 时值六月,屋内却凉风阵阵,饶是这样,也依旧难以驱散那股凝稠沉闷。 …… “什么?你要走?” 周春兰惊呼一声,端坐在软榻上,雍容华贵之气也难掩她的错愕。 “没错。” 顾川挺拔如松,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这位义母。 周春兰眼中错愕迅速掩盖下去,旋即故作不解道:“川儿,怎么突然就要走?难道是府中有人苛待了你?你告诉义母,义母定然为你做主。” 顾川心中止不住的讥讽,面色却是如常道:“何人苛待,义母心中自然有数,我今日来,并非为了此事。” 不等周春兰开口,他昂首挺胸,声音洪亮而坚定:“我来,是为了解除我与沈矜雪的婚约,还望义母准允!” 周春兰的脸色终于变了,虽然她打心底觉得顾川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但解除婚约这事,怎么也不该从顾川口中说出来。 她努力维持着贵妇的矜持,却难掩眼中的怒火:“川儿,这门婚事是你父亲和你义父定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行此等忤逆不孝之举!” 顾川不为所动,他淡淡道:“当初立下婚约时我并不在场,也未签下婚书,怎知这不是我父亲和义父的酒后之言?” 周春兰被顾川的言辞噎了一下,她强忍怒气:“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草率地接受这门婚事。”顾川寸步不让。 周春兰脸色铁青,颤声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解除这门婚事了?” 顾川不答,只道:“望义母准允!” 周春兰横眉倒竖:“你!” 就在这时,一道如风铃般清脆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的僵持:“母亲,就按他说的办吧。” 顾川循声望去,只见沈矜雪缓步走了进来。 她一身骍衣长裙,依旧如高山雪莲般冷傲,那张让人惊羡的脸上波澜不惊,对于顾川要解除婚约的事情,她似乎并不在意。 周春兰显然没预料到沈矜雪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地接受解除婚约的事情。 她冷着脸看向沈矜雪:“此事当初是你们的父亲定下的,我做不了决定,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话音落下,门外侍女的声音随之响起:“老爷!” 旋即,沈文先大步走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刚下朝回来。 顾川见状,拱手道:“义父。” 沈文先脸色有些难看,他并没有回应顾川的招呼,而是直接坐在了主位上,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扫过。 周春兰见状,急忙开口道:“老爷,朝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文先深深地看了顾川一眼,脸色一阵变换后,长舒一口气道:“川儿,你与雪儿的婚约就此作废吧。”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都愣住了。 顾川也愣了一下,眼中疑惑一闪而逝,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发展方向变奇怪了。 周春兰闻言,则是脸色一变:“老爷,这……” 不是说要等顾家家产到手再解除婚约吗?她想开口提醒,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文先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和不甘,沉声道:“今日朝会,陛下替苍舒月赐婚了。” 陛下赐婚,和我们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周春兰正疑惑,忽的瞳孔一缩看向顾川,“老爷,这被赐婚之人……” “是川儿。” 沈文先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周春兰彻底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向顾川:“这……” 顾川面无表情,心中却也感到意外,自己居然被皇帝赐婚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文先挤出笑容,对他说道:“川儿,陛下已经定下吉日,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闻言,顾川没有问什么,只是拱手道:“那孩儿告退。”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这时,沈矜雪也起身,淡淡说道:“父亲、母亲,我先回去了。” “嗯。”沈文先点点头,任由她离开。 等两人都走后,周春兰屏退下人,急忙问道:“老爷,究竟怎么回事?怎么陛下突然赐婚了?” 沈文先目光幽邃,缓缓说道:“三月前南越灭国,流寇之患始终未曾解决,朝堂商议许久都没有结果。” 这件事情周春兰也知道,但这和赐婚有什么关系? 沈文先继续道:“今日朝会上,苍舒月献出一门军阵,此军阵刚好可以解决流寇之患,陛下大喜,便要赏赐苍舒月,却被她给拒绝了。” “如此功劳,她为何要拒绝?”周春兰眉头一挑意外地问道。 “她说这军阵并非出自她手,而是从顾川口中得知。”沈文先悠悠说道。 “顾川?他怎么可能懂兵法?”周春兰一脸不可置信,顾川从小被寄养在卫国公府,他有几斤几两周春兰最是清楚。 在她的眼中,顾川胸无点墨,毫无志气,不学无术的名头更是广为人知,他怎么可能懂兵法? 沈文先冷笑一声,幽幽道:“明哲保身之举罢了,苍镇南一生征战,立下军功无数,已经快到了封无可封的境地。” “倘若苍家青黄不接倒也算了,但又出了个苍舒月,年纪轻轻便已统领一军,在战场上闯下赫赫威名,陛下怎么可能不忌惮?” 说到这里,沈文先顿了顿,接着道:“那苍舒月倒也聪明,知道再露锋芒会被陛下忌惮,所以这军阵绝不能出自她手,只能假借他人名义献上。” 今日朝会上的情形,饶是沈文先现在回想起来,也忍不住咋舌。 皇帝铁了心打压苍家,借吏部尚书王大人之口,提出要为苍舒月赐婚。 皇帝当时大笑,直言:“我大衍皇朝虽人才辈出,可又有谁能配得上苍将军?” 吏部尚书当即道:“陛下,眼前不就有一位吗?能想出如此精妙军阵,必然是当世天骄!” 权利的屠刀将要落下,皇帝丝毫没有心慈手软,一刀狠狠地砍在苍家的臂膀上。 周春兰闻言皱了皱眉,不解道:“老爷,苍家不会如此轻易妥协吧?” 沈文先冷冷一笑:“不愿又如何?君命难违,苍镇南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天下,始终是陛下的天下!” 第9章 谋夺家产 正午的太阳毒辣,热息逐渐往屋内弥漫,那阵阵凉风似乎也驱不散了。 周春兰坐在软榻上,心中左思右想,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老爷,我们这些年对顾川那孩子确实苛刻了些。”她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如今他即将娶苍舒月那女杀星,若是他日后心生怨恨……” 沈文先放下手中的茶杯,侧目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当初我说好好养着那孩子,你非不听,如今倒是开始后悔了?” 周春兰被沈文先的话语刺中,脸色微微一变,期期艾艾地辩解道:“老爷,您就是这么看我的吗?我这不也是为了城儿的前程着想。” “顾川他……他若是压过了城儿,那我们城儿在这皇城里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沈文先只觉得周春兰的抱怨聒噪得很,他本就烦心,此刻更是乱如麻。 他挥了挥手,打断了周春兰的话:“好了,顾川再如何不济,他也是我的义子,更何况,我沈家也是国公府,苍家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周春兰被沈文先的严厉语气吓得止住了泣声,她试探着问道:“那……那顾家的家产……” 沈文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事到如今,你还盯着那些家产做什么?我警告你,今后莫要再提此事!”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周春兰一人独自在屋中愣神。 随着沈文先的离去,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周春兰深吸一口气,眼中浮现出一抹厉色。 不多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沈连城走了进来,他看着屋外父亲离去的背影,回过头来疑惑地问:“母亲,方才我看父亲脸色不太好看,出什么事了?” 周春兰端坐在软榻上,声音阴沉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沈连城。 听完母亲的叙述后,沈连城的脸色瞬间僵硬:“什……什么?父亲要把顾家的家产还给顾川?” 顾家本是临江郡一个小家族,后来顾川的父亲开办商会,并将商会扩张到了附近的几个郡。 只可惜中途因为一些事情,顾川的父母相继亡故,只留了这么一份偌大的家产给他。 这样一份家产,足以让顾川一生无忧,同样,倘若沈连城能有这么大一笔资产相助,未来的仕途将一帆风顺。 “城儿你放心,为娘不会答应的。”周春兰目光阴沉,“我们养了他十几年,如今他成婚也要我们卫国公府置办一切事宜,怎么说也要从他身上收回点利息来。” 父母给他留了一大笔资产的事情,顾川并不知晓,他从记忆模糊时就已经被寄养在了卫国公府,也从未有人对他提起过这件事。 若是顾川知道的话,他决然不会想着卖诗换钱,直接回临江郡继承家产了。 他现在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我要结婚了? 回院子的路上,顾川的心情如同树下的光影一般复杂。 被赐婚的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消化。 不知不觉中,顾川走到了前院。 院子里,府中的护卫们正在整齐划一地练拳,一招一式干脆利索,虎虎生风。 一旁的张管家背着手,神情严肃地盯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顾川远远瞥见,只觉得索然无味,以前还觉得这些护卫的拳法很厉害,甚至曾幻想过偷偷学上两手用来防身。 但现在,他的眼界已经不同以往,和那位黑衣少女的惊鸿一剑比起来,这些拳法逊色太多了。 等顾川回到院子里,小橘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站在门口张望。 看到顾川回来,她立刻欢快地跑了过来。 “少爷,我们现在就走吗?”小橘眨着大眼睛问道。 顾川正要开口回答,却听到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位嬷嬷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鬟。 嬷嬷看上去五十多岁,脸上布满了皱纹,但一双眼睛却精明有神。 顾川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其他下人都叫她常嬷嬷,是府里的老人。 小橘看到她们进来,小脸立刻变了色,紧张地挡在了顾川面前。 顾川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没事,她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常嬷嬷走到顾川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顾少爷!” 顾川点头道:“常嬷嬷,找我有什么事吗?” 常嬷嬷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回道:“顾少爷,按老爷的吩咐,东院已经空出来,顾少爷往后就住那儿了。” 说完,她瞥了一眼身后的丫鬟们,继续道:“这几个也是得力的丫鬟,新采买来的,以后他们便在顾少爷您名下了。” 听到这个消息,小橘小眼睛瞪大,呆呆的愣住了。 顾川心里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点了点头对常嬷嬷道:“那就这么办吧。” 常嬷嬷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她对身后的丫鬟们挥了挥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去帮忙搬东西?” “是!” 那几个丫鬟立刻应声而动,开始忙碌起来。 她们将小橘刚才收拾好的东西拿上,又将一些顾川原本不打算带走的东西一并搬走。 回过神来的小橘,并没有因为搬到更好的院子而感到开心,反而有些担忧地看着顾川问道:“……少爷,是不是出事了?” 东院是什么地方?那是整个国公府除了老爷和夫人住的院子以外,最好的院子了。 他们以前都是让顾川住最差的,好的和他从来就没有关系。 在小橘看来,国公府突然对少爷这么好,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担心顾川会出事。 “少爷能有什么事?”看着她那满脸担忧的模样,顾川伸手将她皱着的眉头抚平,笑着道:“好了,不用担心,你家少爷做事自有分寸。” 小橘闻言终于露出笑容,重重点头:“好~” “那少爷,奴婢去看着点他们。” “去吧。” 顾川看着跟上去的小橘,摇头一笑,转头看向那靠在墙边闭着眼睛的黑衣少女。 他走了过去,这一次并未和她闲聊,而是正色道:“我要见云兄。” 黑衣少女睁开眼睛,依旧惜字如金:“酉时,云良阁!” 第10章 陛下亲临 权力的刀兵,向来不仅仅是在朝堂上落下,皇室之内,更是云谲波诡,充满了无尽的争斗与变数。 权力,那诱人的果实,引得无数人竞相争夺。 然而,它同时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无情地吞噬着靠近的生灵。 皇宫,武德殿。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斑驳光影交错。 书房内,宇文谨身着一袭玄色长袍,静静地坐在案前,手中的毛笔在纸上挥洒自如,笔尖游走之间,如龙似蛇,磅礴大气。 如今的他,却不只是贵气非凡,更有着难以言明的皇气萦绕,那一双星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 直至最后一个字写完,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一字一句间,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早已守候在一旁的黑衣密卫半跪在地上,双手将密信高举过头,恭敬地回答道:“殿下,是关于二皇子的消息。” “宇文宣?他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宇文谨轻笑一声,接过密信,打开的瞬间,他的浓眉微微挑起,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此次上林苑诗会,父皇也会去?呵呵~当真是恩宠有加啊!” 他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中满是讥讽:“这样一来,我那大皇弟恐怕要坐不住了。” 话音落下,他再次开口问道:“大皇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密卫低头回答:“回殿下,大皇子得知消息后,已经紧急召集门客商议对策。” 宇文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现在才做准备,已经太迟了,宇文宣这些年仗着父皇的恩宠,手下门客如云。” “他既然敢邀请父皇参加诗会,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此仓促之下如何能是对手。” 说着,他再次看向手中的密信,除了消息之外,还有两首诗。 这两首诗皆是出自二皇子手下的才子之手,每一首都堪称上乘之作。 而大皇子那边,只凭他手底下那帮酒囊饭袋,只怕是很难做出一首能与之匹敌的诗来。 这次上林苑诗会,二皇子宇文宣,已经是志在必得了。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轻轻地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殿下,陆小姐求见。” 宇文谨闻言面露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柔色:“凝香来了?快让她进来吧。” 宫女应声走了出去,不多时,便见一名身穿墨白长裙的少女缓缓走了进来。 宇文谨看到她,随即露出笑容来,快步走向前拉住她的手道:“凝香,你来的正好。” 陆凝香不觉有异,只是疑惑地问道:“殿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檀口微张之际,声如清泉般悦耳。 宇文谨将密信中的两首诗递给她,说道:“这两首诗是宇文宣手下的人所作,你看看如何。” “诗?”陆凝香接过诗稿,仔细地品读起来。 片刻后,她点点头称赞道:“确实是上乘之作,特别是这首咏荷诗,更是妙笔生花。” 宇文谨点头认同,道:“确实如此,再告诉你一件事情,这次上林苑诗会,父皇也会去。” “陛下也会去?”陆凝香闻言惊呼出声,再低头看着手中的两首诗,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二皇子手下有如此才子,这次上林苑诗会,他怕是已经志在必得了。” 说着,她抬头看向宇文谨,却见他仍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美眸一转,问道:“莫非殿下已有应对之策?” 宇文谨笑而不语,只是走到一旁将自己方才写的那张纸拿了起来,递给陆凝香道:“凝香,你且再看看这两首诗如何?” 陆凝香闻言,有些不解地接过纸张,目光落在上面,顿时便被深深吸引,檀口微张,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仅仅一句,陆凝香便是美眸一颤,心头触动。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最后一字念完,她抬头看向宇文谨,眼中早已闪烁星光,异彩连连,忙问道:“殿下,这诗出自何人之手?” 宇文谨微微笑着,不答反道:“不着急,你再看下一首。” 陆凝香闻言,只得压下翻涌的心绪,将目光落在那第二首上面。 “毕竟平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陆凝香一时说不出话来,恍惚间眼前已被那诗中所描绘的画面遮蔽,层层叠叠的荷叶中,那一抹嫣红美如画卷。 半晌,等她再回过神来,便激动的说道:“殿下,只此一首,便足以在此次上林苑诗会中夺得魁首!” 听到她这句话,宇文谨也是一愣,他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旋即忍不住笑道:“比之方才那两首上乘之作如何?” 陆凝香闻言失笑道:“殿下说笑了,与此二首比起来,方才那两首便也只能是平庸之作。” “殿下,能写出如此惊艳之作,想来必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不知是我大衍那位大才?” “确实不是无名之辈。”宇文谨想起顾川那名满皇城的“不学无术”称号时,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他看着陆凝香那好奇而期待的目光时,却又摇头道:“此人并不求名,在交给本宫这两首诗时,也曾叮嘱过不要透露他的名号。” 陆凝香闻言,顿觉惋惜不已:“如此大才之人却不能得见,实在是遗憾~” 宇文谨笑着安慰道:“不急,早晚有一天,你会见到他的。” 闻言,陆凝香脸色缓和,接着说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了殿下,陛下已经为苍舒月赐婚了。” 宇文谨早已知道这件事情,丝毫不觉得惊讶,他点头道:“意料之中的事,苍家如今如日中天,就算不赐婚,父皇也会找个其他理由收回兵权的。” 陆凝香皱眉道:“此事是否会令苍家心生不满?” “呵呵~”宇文谨冷笑一声,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天下是他一人的天下,却也不是他一人的天下。” 便在此时,又有一名黑衣密卫匆匆走了进来。 陆凝香见状,适时地提出了告退:“既然殿下还有要事处理,那凝香就不打扰了。” 宇文谨点头应允:“嗯。” 等她离开,他才看向那密卫,道:“何事?” 密卫半跪在地,回道:“殿下,顾公子想见您!” 宇文谨闻言,嘴角微扬:“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思量片刻,他便朝外走去。 “出宫,云良阁!” 第11章 抗旨不遵 在封建时代,皇权就代表了至高无上,在绝大部分人的认知里,皇帝的命令便是铁律,是无法违背的。 当然,这绝大部分人里绝不包括顾川,他正在想怎么才能避免这门皇帝赐下的婚事。 顾川不知道黑衣少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应该是去告知云瑾了,他准时前往云良阁。 夕阳逐渐西沉,金色的余晖洒在云良阁,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位置,却是不同的时间,顾川再次见到了云瑾。 他依旧是锦绣华服,贵气非常,顾川总觉得眼前之人的气质不是普通的商贾世家能培养出来的,反倒更像一名权贵子弟。 宇文谨正望着湖景,听到脚步的他回过头来,看到顾川当即露出一抹笑容:“古兄,你来了。” 顾川拱手:“云兄。” “古兄请坐!” 窗边,两人相对而坐,宇文谨笑着开口道:“古兄,昨日卖诗得了二百两,可还满意?” 顾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自然满意,多亏了云兄。” 宇文谨并非皇城之人,但他却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买家,这足以说明他的人脉之广和手段的非同寻常。 不过,顾川此行并非为了谈诗卖诗之事,他是有别的事情要询问宇文谨。 宇文谨似乎看出了顾川心有所想,他试探着问道:“古兄,你今日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问?” 顾川闻言,笑道:“瞒不过云兄,在下的确有事想要请教,如此叨扰,还望云兄勿怪。” 宇文谨失笑道:“能为古兄解惑,我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怪呢?” “不知古兄想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有一个朋友……” 顾川措辞片刻,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宇文谨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地说道:“他被陛下赐了婚事,但是他并不喜欢那个女子,而且那个女子也不喜欢他……” 听着顾川的叙述,宇文谨的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他出声打断道:“等等。” 顾川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宇文谨,等待着他的下文。 宇文谨抬眼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古兄,我传闻陛下赐下了一门婚事,被赐婚之人乃是我大衍皇朝赫赫有名的鬼面将军苍舒月,另一人则是卫国公的义子顾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种想憋笑又快憋不住的感觉,连忙轻咳一声:“咳……古兄,你口中的那位朋友,该不会是顾川吧?” 顾川恍若未闻,他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云兄猜得没错,就是他。” 装,接着装! 宇文谨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中不禁觉得好笑,他忍俊不禁道:“古兄,这门婚事是陛下定下的,如今整个皇城都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你与我说这件事情……” 顾川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云兄有所不知,我那位朋友并不想成婚。” “他今早就来问我有什么办法能退了这门婚事,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来,所以才来找你商量。” 听着他的话,宇文谨心头一跳,他瞥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古兄,皇命不可违,你可要告诉你那位朋友,千万别做傻事啊!” “这我自然知道。”顾川苦笑着说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宇文谨沉默数息,这才悠悠开口道:“我听说陛下之所以赐下这门婚事,根本目的便是打压苍家。”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顾川,陛下也会选另一个人和苍舒月成婚,赐婚之事既定,只是和谁的区别而已。 顾川自然听的明白,只觉得一种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宇文谨见他神色不对,便开口道:“古兄,其实换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对于你……的那位朋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川抬头看着他,不解道:“好事?” 宇文谨没有卖关子,轻笑一声道:“在下虽然刚来皇城不久,却也听说了不少有关于那顾川的事情。” “传闻那顾川自幼父母双亡,被寄养在了卫国公府,虽有义子的名义,可实际上却是沈家嫡女的童养夫,从小受尽欺辱。” “若是娶了苍舒月,背靠苍家这棵大树,可就再也无人敢动他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顾川闻言,沉声道:“他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婚姻大事,本应由自己做主,如今却要被他人操纵,我那位朋友此时只怕憋闷的很。” 宇文谨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古兄,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他抬手想拍顾川的肩膀,但刚要落下又停在了半空,不着痕迹的收回,继续道:“古兄乃浅滩游龙,能与你做朋友,我相信那顾川也并非外面所流传那般不学无术。” “你且告诉他,与其自怨自艾,多想无益之事,不如着眼将来,去搏一个出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再不受他人掣肘!” 顾川闻言默然许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道:“云兄所言极是,我会将你的话转告给那位朋友,多谢云兄指点迷津!” 宇文谨毫不在意的道:“古兄太客气了,今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都大可来找我。” “我虽然只是一介商贾,在这皇城内,却还是有些人脉的。” 和宇文谨这番交谈,顾川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这门婚事的确没办法改变,就算他不愿意,苍舒月也会嫁给别人,就冲这一点,他也不能退了。 这次两人并未喝酒,宇文谨看得出来顾川现在更需要一个人安静的思考,于是便主动告辞。 出了云良阁,路口分别时,宇文谨似乎想到了什么,对顾川问道:“古兄,后日上林苑诗会,你可会去?” 顾川摇了摇头,道:“云兄应该清楚,我不在乎那些虚名。” 宇文谨有些惋惜道:“古兄如此大才,却不为世人所知,着实可惜了啊!” 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释然一笑道:“也罢,是我唐突了,古兄,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 顾川点头道:“一定!” 第12章 傲娇少女 这婚真的可以退吗?当然可以,只要顾川他不愿意,那就没人能强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皇帝之所以如此决定,其根本原因便是苍家的势力已经太过庞大,大到让皇帝都感到了威胁。 将苍舒月许配给外界眼中,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顾川,既能遏制苍家的进一步壮大,又顺理成章地收回了兵权,这是两全其美的决策。 说到底,这是属于皇帝和苍家之间的博弈,不管是顾川还是苍舒月,都是这场博弈中的牺牲品罢了。 也正因如此,这场婚姻的变数也在于顾川本身。 如果顾川展露出他的真实才能,那么这场婚姻游戏就可能会瞬息变局。 试想,如果原本就势大的苍家,再得到了一个精通兵法、才华横溢的女婿,皇帝还能坐得住吗? 他还会坚持让苍舒月嫁给顾川吗? 答案显然是不会,他只会选择另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作为苍舒月的夫婿。 “卖饴糖咯,甜甜的饴糖咯!” 街道上人来人往,街头的商贩大声吆喝着,孩童们嬉戏打闹,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一片繁华市井的热闹之象。 顾川在路边停下脚步,买了一包饴糖,付了钱后便沿着街道往卫国公府走去。 期间一位贵公子打马而过,行人纷纷避让,生怕被撞到,许是急着去云良阁赴一场酒会吧。 当顾川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经微微昏黄。 穿过府门,他原本打算前往自己居住的小院,却忽然意识到如今自己已经搬至东院,于是又折了方向,向东院走去。 东院比他原来住的院子要大得多。 未进门,便是一座精美的拱门映入眼帘,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和盛开的花朵。 穿过拱门,院门正开着,顾川走进去,一个宽敞的庭院展现在眼前。 庭院中央种着一棵高大的紫荆树,此时正是花期,满树的花朵如同紫色的云雾般缭绕。 庭院的一角还设有一个清澈的水塘,水面上漂浮着几朵洁白的荷花,与紫荆花相映成趣。 上设凉亭,夏日在其中饮茶听曲,想来是极为惬意的。 顾川在庭院中漫步欣赏着这如画的景致,这时小橘抱着一捆书迎面走来。 看到顾川回来,她立马惊喜地叫道:“少爷,您回来了?” 顾川看着小丫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忙?其他丫鬟呢?” 小橘解释道:“她们都有其他事情要做,我就把这些书拿过来了。” 顾川看着小橘手中的书,不禁有些疑惑:“你哪来的这么多书?” 在卫国公府这些年,顾川看书的时间是极少的,根本原因还是周春兰的故意引导,让他走上了纨绔的路子。 刚来国公府那几年,顾川倒是看过书,还跟着沈连城一起,去过其他府上开设的家学读了几年。 后来周春兰就没让他再学了,原本院子里的一些书也都被收走。 小橘迟疑了片刻,回答道:“这些都是老爷和夫人留下来给少爷你的。” 顾川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伸手挠了挠头:“有这事儿?那你以前怎么不拿出来给我看?” 小橘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以前给少爷看过,但少爷总说不想看,所以我就把它们都收起来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顾川提了提手里的饴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小橘要吃糖吗?” “糖?”小橘看到他手里的饴糖,一双眼睛顿时亮了,但旋即她又摇了摇头:“少爷,你吃吧。” 还没等她话说完,顾川便抓了一把饴糖塞到她的手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给你就收着,少爷我已经吃过了。” 说罢,他转身朝里走去。 小橘低头看着手里的饴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挑出一颗小的放进嘴里,麦芽的香气瞬间溢散开来,甜味儿钻进心里。 小丫头不禁露出甜甜的笑,泪沾湿了眼眶。 顾川走到堂屋门前时,又看到了那个黑衣少女,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如往常般抱着剑倚靠着柱子。 顾川想了想,走到她身前,掏出几颗饴糖递了过去:“喂,你吃糖吗?” 黑衣少女闻言转过头来,目光在饴糖上停留了片刻,并未伸手去接,旋即又挪开目光,不做任何回应。 “又不是哑巴,老不说话干什么?” 顾川见此摇了摇头,也不管她要不要,将饴糖放在了她旁边的桌上,便径直走进了屋里。 等他进了屋,黑衣少女瞥了一眼桌上的饴糖,下巴一扬转身离去。 桌上的饴糖却是不见了…… 房间内,顾川吃了一颗饴糖,其实也就是用各种粗粮发酵糖化之后做成的小点心,味道和麦芽糖差不多。 就是这样简单的点心,也已经是寻常人家难得吃一次的奢侈了,也难怪小丫头会馋成那样。 吃了糖,顾川便盘膝而坐,双拳紧握置于膝上,耳听自然,目视心空。 这是修炼易筋经的准备,之前修炼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想要修炼的时候效果更佳,那就必须在修炼之前摒弃杂念,放空心神。 可谓始修未行,常因内心杂念之纷扰,难以澄心定志,杂念不除,则心神难安;心神不安,则神思散漫,虽修炼亦如不修炼,功效全无。 是以,先行此法除其杂念,而后方可开始修炼,如此则无所阻滞。 良久,顾川睁开双眼,眸中已无一丝杂念留存,心神皆在那功法中的要诀之上。 在顾川练功期间,小橘将饭食送了进来,简单解决了一顿后便又投入到练功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顾川只觉得浑身燥热,汗水已经浸湿了衣物,饶是如此,他却觉得异常的舒爽,好像每一个毛孔都通透了一般。 与此同时,距离皇宫不远处。 大皇子的府邸内,气氛却格外沉闷。 身着赤纹蟒袍的大皇子宇文宏,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他身材魁梧,满脸刚毅,但此刻那张刚毅的脸上却写满了焦虑与不安。 “殿下,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一位门客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宇文宏猛地停下脚步,瞪大眼睛怒吼道:“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宇文宣那个混蛋,竟然把父皇都请去了诗会,这分明就是在向我挑衅!” “还有你们,一个个全都是饭桶,本皇子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一首诗都做不出来吗!” 一帮门客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全都低下头去,静若无声。 宇文宏骂过一阵,双目通红,但旋即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侧过头问道:“那个南越国的人抓到没有?” 一旁的门客低头回道:“已经关押起来,派人严加看管了。” 几天前,一名南越国的人隐藏在皇城被查出,经过一番追捕后,落入了大皇子的人手里。 经过一番拷问,他本是南越国宰相之孙,国灭后便隐藏身份来了皇城,目的是刺杀皇帝。 “听说他很有文采?”宇文宏眯了眯眼睛:“把他带过来,本皇子要他参加这次诗会。” 那门客闻言,顿时一惊:“殿下不可,那赵哲是南越国余孽,他潜入皇城本就心怀叵测,要是……” 宇文宏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无需担心,本皇子自有手段让他乖乖做事!” “这……是!”闻言,门客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应声退下。 第13章 诗会 卫国公府,作为大衍皇朝最顶尖的权贵之一,尽管近年来略显落寞,但依然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尊贵与显赫。 这种尊贵从国公府的每一处细节中便能流露出来,庭院深深,楼台水榭,每一处都显得那么奢华典雅。 在这广袤的府邸之中,顾川所居住的东院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与之相邻的文景园,则是沈矜雪的居所。 文景园虽然没有东院那般宏大,却也颇具规模,园内莲池清澈,凉亭雅致。 最令人瞩目的是那满园的蓝花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这片园地增添了几分诗意。 此时,两名丫鬟沿着小径款款走来,迎面走来一人,两位丫鬟见状,纷纷行礼:“少爷。” 沈连城微微颔首,算作回应,随即问道:“我妹妹在哪儿?” “回少爷,小姐正在书房。”丫鬟恭敬地回答道。 得知妹妹的下落,沈连城便径直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沈矜雪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全神贯注地看着。 阳光从窗户洒落,照在她那如玉般的肌肤上,更显得清雅脱俗、不若凡物。 沈连城走进书房,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书,不禁无奈摇头道:“《话说前陈》,这破书有什么好看的?” 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丫鬟立刻为他斟上一杯茶,沈连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然后放下茶杯接着说道:“妹妹,与其看这种野史都不如的书,倒不如多看两本圣人传记来的实在。” 沈矜雪闻言抬起头,淡淡地看了沈连城一眼,然后继续翻开一页书,轻声道:“圣贤传记固然实在,可圣贤太虚无缥缈,离我等太过遥远,而前陈诗魁那等百年前的人物,他的故事才更真实。” 沈连城被妹妹的话噎了一下,脸色变幻莫测。 他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妹妹,你还没有放弃那虚无缥缈的幻想吗?诗魁柳瀚辰那样的人物,百年也未必出一个,你想嫁给那样的人,只怕要孤独终老。” 沈矜雪放下手中的书直视着沈连城,目光中不带一丝感情:“哥哥这是来问罪的?” “当然不是。”沈连城神色有些僵硬,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脸色苦闷道,“就算你真钦慕诗魁那等人物,也不该坏了你哥哥我的好事!”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能得到顾家的家产,将来仕途定然一帆风顺,我们卫国公府重铸辉煌也指日可待!” 卫国公府早已落寞,哪怕是如今的卫国公沈文先,也只是空有一个爵位,而无实权。 他在朝廷里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还是闲职,大多数时候连在朝堂上说句话都做不到。 身为卫国公府的嫡子,沈连城承接了国公府的荣光,同样肩上也担着光复国公府的责任。 他自然不甘心只做一个五品官员,但大衍官场上没有钱财打通,想往上爬太难了。 没人乐意给一个落寞的国公府面子,但从来没有人会和钱过意不去。 然而,听了他这番话,沈矜雪却显得漠不关心:“我不在乎。” “我在乎!”沈连城气愤地说道。 沈矜雪冷冷的看着他:“若你有那份志气,便自取功名,而不是总想着见不得光的手段。” “呵呵~”沈连城连连冷笑,道:“这话也不该妹妹来说,那顾川和苍舒月的事情……” “够了!” 沈矜雪冷声喝止,目光微寒:“为了你所谓的仕途,便要毁了我的将来,这是何道理?” “妹妹,你太天真了。”沈连城陡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道:“身为卫国公府的嫡女,你自小尽享荣华富贵,便也应该有牺牲自己的准备!” 说完这番话,沈连城甩袖离去。 不过,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了下来,侧过头幽幽道:“其实哥哥觉得你嫁给顾川也挺好的,最起码知根知底。,就算他再如何不学无术也能照顾好你。” “至于那诗魁柳瀚辰,我大衍何时才能出一个那般的人物?还是不要有幻想的好!” 言罢,他身影已然远去,整个书房陷入了沉寂。 沈矜雪眼中的愠色渐渐收敛,又恢复了那般冰冷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一旁的丫鬟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小姐您宛如天人般的人儿,怎么能嫁给顾川那衰儿?他也配?” 另一名丫鬟也附和道:“就是,小姐要嫁的是诗魁那样的天骄,就算不是诗魁那般的人物,也要如咱们大衍开国军神那般的无双将军才行!”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沈矜雪却始终默然不语。 她重新打开那本《话说前陈》,看着那诗魁曾经的风采,便仿佛自己也在那个时代里,亲眼见证了一般。 越是如此,大衍的诗,便越是入不了她的眼。 …… 翌日。 随着上林苑诗会的临近,整个皇城都沉浸在了一片热烈的期待与讨论之中。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不谈论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文化盛宴。 本来,这只是一些平民百姓在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然而也不知是谁透露的消息——陛下也将亲临这次的上林苑诗会。 这下算是彻底引爆了整个皇城,原本对此事漠不关心的权贵们也纷纷开始行动,准备着手参加此次诗会。 青年才俊们更是摩拳擦掌,期望着自己能在这次诗会上一展风采,将才学献于给帝王,以此一跃龙门、平步青云。 卫国公府自然也未能免俗,此时,府中的正屋里,沈文先正坐在主位,周春兰则坐在一侧的软榻上。 下面左右坐着的,是沈连城和沈矜雪。 沈文先看了一眼屋外,继而转向沈连城问道:“城儿,最近书读得如何了?” 沈连城连忙恭敬地回答:“父亲,今年乡试,孩儿有九成把握。” 沈文先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甚好!” 这时,一旁周春兰轻声问道:“老爷,你把我们都叫来,是有什么事吗?” 沈文先点了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之所以叫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说一件事,明日,我们一家要一同前往上林苑。” “算算日子,这个月的诗会就在明日了。”周春兰恍然,接着她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往月的诗会我们也未曾去看过,怎么这次一家人都要去了?” 沈文先看了眼众人,缓缓说道:“我得到消息,这次诗会陛下也会到场。” “什么?陛下也要参加此次上林苑诗会?”周春兰不由惊呼出声。 沈文先点了点头:“嗯,所以这次诗会非比寻常,如今距离乡试已然不远,正好可以让城儿去看看,或许对他有益。” 他说着,目光转向了沈连城。 沈连城立刻应道:“是,父亲。” 这时,沈文先又看向屋外,忽然皱起了眉头:“川儿怎么还没来?” 周春兰闻言,轻声说道:“没必要叫上他吧?” 沈文先瞪了她一眼,声音中带着些许责备:“他终究是我的义子,我们都去了就他没去,你让别人怎么看咱们?说我们堂堂国公府苛待义子吗?” 以前又没少苛待……周春兰被这一顿数落,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什么,只是那眼中的怨色却掩饰不住。 忽然,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她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禀报道:“老爷,顾少爷说他不想去。” “不想去?”沈文先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他本以为顾川会欣然接受这次邀请,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缓和他们之间关系的机会,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 “只怕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想在诗会上丢人吧?”沈连城忍不住嗤笑一声。 周春兰察言观色,趁机开口道:“老爷,是他自己不想去的,可不是我们没叫他。” 沈文先瞪了周春兰一眼,并没有与她争执,只是眼神中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旋即,他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也罢,不去就不去吧,城儿,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是!”沈连城应声答道。 东院。 朝阳初升,吃完早食的顾川正在庭院里打拳,他的身影在紫荆花树下快速移动,拳风阵阵,已经初见几分劲力。 随着他的动作,紫荆花瓣随风飘落,仿佛也在为他的拳法喝彩。 “呼~”顾川长出一口气,缓缓收拳,一通拳法打下来,他只感到浑身暖意盎然,丝毫不显疲态。 一旁拿着手帕的小橘立马走过来,动作轻柔地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顾川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随手端起桌上泡好的茶,轻抿一口,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少爷,这次上林苑诗会您去吗?”小橘忽然开口问道。 顾川看着小丫头那双隐隐期待的眸子,微笑着反问:“小橘想去吗?” 小橘没有直接回答,抿了抿嘴看向他处:“奴婢听小翠她们说,诗会上可热闹了,她们跟着沈少爷去过几次……” 看来是想去的……顾川看着她那副憧憬的模样,心中不禁一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笑道:“那少爷带你去?” “真的?”小橘倏然抬起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顾川点了点头,肯定地道:“嗯。” “那……那奴婢去准备准备!”小丫头忽然笑得灿烂如花,她转身噔噔噔地就跑了。 这丫头……顾川摇头失笑,接着又暗叹一声。 其实更早些的时候,沈文先曾差人来问过他是否参加诗会,他当时一口回绝了。 不过现在,他又改了主意。 小橘一直尽心尽力地服侍着他,自小便没怎么出过国公府的大门,别说是诗会那样的地方,便是平湖她也少有看过几次。 就当是让小丫头开心开心吧,总归只是一场诗会而已。 况且,他对这个时代的诗会也确实有些好奇,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看看。 第14章 放花灯 翌日,傍晚。 皇帝的出行阵仗极为浩大,诗会开始前,金碧辉煌的轿辇便在禁军的严密护卫下出了皇宫。 上林苑本就是皇家园林,自有禁军拱卫,如今又多出了许多金甲骑兵来回巡视,确保此次诗会万无一失。 随着皇家轿辇到来,百官也携带着各自的家眷鱼贯而入,而后才是从各地赶来的青年才俊。 顾川和小橘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上林苑的入口。 经过禁军护卫的严格检查,确认无误后,他们才得以进入其中。 一进入上林苑,各番景象便映入眼帘。 只见园内亭台楼阁林立,文人墨客们围坐其间,提笔书写,泼墨作画,好不恣意潇洒。 又有一群青年才俊围坐在凉亭中,推杯换盏,各自诉说着自己的远大抱负,兴起之时便吟诗一首,引得旁人一阵拍手叫好。 诗会里也不全然是文人墨客,各种商贩也趁机在此摆摊售卖,各色小玩意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远处阁楼里传来歌女的歌声,曲乐不绝于耳,当真是一片盛世繁华的景象。 小橘乖乖地跟在顾川身后,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顾川走在最前面,一身月白色长衫,他本就长的不差,出门前又特意整理了一番,便更加风度翩翩。 在不远处,黑衣少女静静地跟着,这回她倒是没有抱着那把标志性的剑,不然根本进不来。 “少爷,这里好热闹啊!”小橘忍不住小声感叹一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各种新奇的事物令她目不暇接。 顾川微微一笑,点头道:“诗会自然是热闹的。” 就算不热闹,也会有人让它热闹,不然怎么能在那位陛下面前搏得欢心呢? 顾川心知肚明,只怕这诗会,又是一场权利的交锋,就是不知道博弈的是谁和谁了。 但他不在意这些,空想只会徒增烦扰,不若放眼眼前更实在。 三人边走边逛,顾川买了三串糖葫芦,递了两串给小橘。 “谢谢少爷!”小橘开心地接过糖葫芦,忽的想起了什么,转身拿着糖葫芦走到黑衣少女身前,把其中一串递了过去。 “姐姐,给你一串。” 黑衣少女看着递到眼前的糖葫芦,她抬头看向顾川,只见他目视前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黑衣少女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糖葫芦,不过始终未发一言。 小橘见她收下,嘻嘻地笑着跑回顾川的身边,小声跟他说道:“还是少爷厉害。” 顾川侧目看着她,回过头故作疑惑地问道:“什么厉害?” “难道少爷的意思,不是让我给那个姐姐一串吗?”小橘不解地问道。 顾川闻言,打趣道:“我什么时候让你给她了?” “啊?”小橘一下子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少爷,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看着小丫头呆呆的样子,顾川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玩笑道:“我只是让你帮我拿着,现在给了她,待会儿我吃什么?你赔我一串?” 小橘刚把冰糖葫芦塞进嘴里,听到这话后竟真的拿了出来,脸红红道:“那……那少爷吃嘛?” 进口冰糖葫芦……顾川神色有些古怪,不由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颇有些无奈:“好了,跟你闹着玩的,吃吧。” “哦~”小橘乖乖点了点头,又开开心心的吃起冰糖葫芦来。 黑衣少女看着顾川和小橘,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冰糖葫芦,缓缓放进嘴里,冰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微芒。 上林苑内有一片小湖泊与平湖相连,湖面上莲叶层层叠叠,荷花在其中婀娜绽放,红似火,粉似霞,白若雪,各自争艳。 夜色中,花灯的暖黄光芒透过纸面,映照在湖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美得如诗如画。 在临近岸边的湖面上,一座金碧辉煌的阁楼拔地而起,盏盏宫灯点亮,宛如夜空中的璀璨星辰。 这便是皇帝和其他皇室成员的所在地,也是此次诗会的主场。 阁楼前的湖面上,停泊着数条楼船,或大或小,船上站着百官及其家眷。 顾川、小橘和黑衣少女三人漫步于湖边小径上,并未登上那些楼船,而是被一处热闹的花灯摊位所吸引。 摊位上的花灯琳琅满目,形态各异,有的形似莲花,有的如蝴蝶翩翩起舞,让人目不暇接。 这本是元宵节的特色,如今也被嗅到商机的摊贩们拿出来售卖。 效果自是不错的,此时的摊位前围满了人群,以侍女和官宦人家的小姐们居多。 “想去玩儿吗?”顾川看着小橘眼中闪烁的好奇,柔声问道。 小橘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仰起小脸,笑着说道:“奴婢能跟着少爷来就好了,不能给少爷添麻烦。” 顾川哑然失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接着朝那小摊走去:“走,少爷带你玩儿!” 小橘闻言双眼放光,忙跟上顾川的步伐:“少爷,等等奴婢!” 花灯摊位就支在湖边,买了就能放。 让此处聚集如此多人的原因,并非仅仅因为花灯的精致华丽,还因为每个花灯上都附有一句对子。 能进上林苑的,本就是冲着一睹诗会盛景而来,自然会对这种风雅的小游戏感兴趣。 只见人群中一名女子走到摊位近前,她对摊位旁的老者问道:“老人家,你这花灯怎么卖?” 老者闻声抬头,笑呵呵的回道:“诸位贵人,小老儿这花灯十文钱一盏。” “不过,”老者话锋一转,又道:“这每个花灯上都有一句对子,若是哪位能对出来,这花灯便分文不收。” 此言一出,众人都起了兴趣,纷纷围观上来。 十文钱一盏的花灯虽然价格不菲,但对于能进入上林苑参加诗会的他们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真正吸引他们的,是这对对子的游戏,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营销手段。 那先前问的女子转身拉了一个青年过来,他随手拿起一盏花灯,上面赫然写着上联:绿叶浮水花自舞。 青年看着这对子,眉头紧锁,苦思冥想半天也对不出来,只能无奈地掏出十文钱将其买下。 一旁的女伴有些恼怒,只觉得有些丢人,跺脚转身离去,青年赶忙追了上去。 “小橘想不想放花灯?”顾川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小橘问道。 小橘咬了咬唇,摇了摇头:“少爷,这花灯太贵了,还是算了吧。” “谁说要花钱买了?”顾川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道“看你家少爷给你拿一个过来。” 不花钱买?难道……小橘闻言脸色一变,连忙焦急地摆手道:“少爷,不能抢的,会被抓走的!” 顾川:“?” 老者看到顾川信步走来,便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公子也要试试吗?” 顾川扭头问小橘:“想要哪个?” 小橘的目光在花灯中徘徊,最终指了指中间一个红色的花灯道:“少爷,那个。” 顾川伸手将那盏花灯拿了起来,目光落在挂着的纸条上,只见上面写着上联:绿柳垂丝撩碧水。 顾川稍作思索,接着便开口道:“红花绽蕊映春晖!”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周围的人听闻纷纷侧目,稍作思索后,便忍不住拍手称赞。 “好!公子好文采!” “这是哪家的公子?竟有如此文采!” 那老者听了,也笑呵呵地说道:“公子文采斐然,这盏花灯是您的了。” “诺,拿着。”顾川将花灯递给小橘,小丫头满脸呆滞地,直到花灯到了手里她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激动地喊道:“少爷……对上了?!” 顾川哈哈一笑,侃侃道:“你家少爷乃文曲星下凡,区区一个对子岂能难倒我?” 他笑,小橘也跟着傻笑:“少爷威武!” 顾川又随手拿起一盏花灯,不过这回倒是没有继续对对子,而是付了十文钱给那老者。 这种小游戏,玩的差不多就行了,人家出来做生意总归是冲着挣钱来的,过犹不及。 那老者连忙道谢:“多谢公子!” 顾川不甚在意,将花灯递给小橘:“走,咱们放花灯去。” 说了一声,便转身向湖边走去。 小橘拿着花灯追了上去,迟疑着开口道:“少爷,那……” 顾川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我不放,看着你放就好了。” 小橘懂了,拿着花灯走到黑衣少女面前,将其中一盏花灯塞到她手里。 “姐姐,我们一起放吧?” 说完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的衣袖就往湖边跑去。 顾川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放着花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容来。 满地繁华盛景,他只取这一隅。 第15章 满堂喝彩 咚!咚!咚! 一阵悠扬的钟声自湖中阁楼响起,传遍整个上林苑,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小橘仰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轻声问道:“少爷,诗会是不是要开始了?” 顾川微微颔首,目光透过湖面的薄雾,望向那座金碧辉煌的阁楼,道:“嗯,要开始了。” 只见一名内侍从阁楼中缓缓走出,他清了清嗓子,尖声宣布道:“此次诗会共分三轮,第一轮便以‘荷花’为题,限时一个时辰。” “诸位才子可尽情施展才华,一个时辰后,所有诗词将交由陛下与诸位文坛大家共同评鉴!” 话音落下,四周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 “早先听闻此次诗会仅以荷花为题,却没想现在竟将题目增加到了三个?” “陛下亲临,自然不能草率行事,只可惜我胸无点墨,只能站在这里欣赏那些天骄们的风采了。” “别这么说,能亲眼见证这样的盛会,已经是不虚此行了。来,我们继续喝酒,且看诸位才子施为!” 诗会和大多数人是没有关系的,甚至许多青年才俊也只是陪衬,真正的主角都在湖中阁楼里。 顾川对这场盛会毫无参与的兴趣,他更乐的做一个旁观者,等小橘她们放完花灯,便带着她们继续闲逛起来。 “顾川!” “这边——”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呼喊声。 顾川扭头望去,只见一座凉亭里,苍风正朝他招手。 凉亭内灯火通明,除了奴仆丫鬟外,还坐着另外几位权贵子弟。 他们此时都放下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致地望着顾川。 苍风见他没有回应,起身来到顾川的面前。 “小公爷,有事吗?”顾川笑看着他道。 “你一个人在这儿瞎晃悠什么呢?” 看着眼前这个将要成自己姐夫的人,苍风心里有些不爽,但赐婚已成事实,他也无力改变。 顾川微微一笑,回道:“只是带着丫鬟们随便逛逛而已。” 苍风瞥了一眼小橘和黑衣少女,皱眉道:“你跟我过来,我带你认识几个人。” 顾川看了一眼凉亭中的众人,接着摇了摇头道:“不去。” “你……!”苍风显然没想到顾川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他有些恼怒地皱了皱眉头,本想发火,但想到顾川即将成为他的姐夫,又硬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你就快与我姐姐成婚了,总要认识些我们苍家的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我姐姐考虑吧!” 顾川如今已算是半个苍家人了,苍风不能看着他在诗会上丢人现眼。 与其让他到处闲逛惹人非议,不如让他老老实实和自己待在一块儿。 说完这番话后,苍风也不等顾川答应便拉着他往凉亭走去。 顾川闻言,倒也没有反抗,跟着他进了凉亭。 “小公爷这位是?” “顾川。”苍风简单地介绍道,接着又转过身来,对着顾川开始一一介绍起凉亭内的几人。 他指着一位身穿锦衣,体格魁梧的年轻人,“这位是安远侯府的嫡子,陈武。” 陈武身材雄壮,面容刚毅,他朝顾川拱手,脸上带着笑容:“早就听闻顾兄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顾川拱手回礼:“陈兄!” 接着,苍风又指向另两位文质彬彬,目光犀利的青年:“这位是乐成伯爵府的嫡子,张顺军,他旁边的是忠勇伯爵府的嫡子,陆仁。” 介绍完毕后,他轻轻拍了拍顾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都是武将世家,你娶了我姐姐,今后肯定少不得要与他们打交道,所以今天特意拉你过来,大家认识一下。”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与英国公府的小公爷混在一起的,自然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这凉亭内坐着的,无一不是出身显赫的武将世家子弟。 陈武朝顾川举杯,豪爽地说道:“顾兄,我敬你一杯。” 张顺军和陆仁也纷纷举杯附和。 “哼!”苍风忽的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三人:“你们最好别欺负他,要是我姐姐知道了,可不会轻饶你们。” 一提到苍舒月,三人顿时脸色一变。 陈武讪讪地笑了笑,连忙解释道:“小公爷说笑了,我们怎么会欺负顾兄呢?” 苍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对顾川道:“他们就这样,你不用太过在意,来,坐下一起喝酒。” 顾川嘴角微扬,便在他旁边坐下。 几人推杯换盏,都是苍风几人聊着,顾川则是静静地听着他们吹牛。 没过多久,一名奴仆手持一张纸,急匆匆地从凉亭前跑过。 他满脸红光,一边跑一边激动地大喊:“扬州九江郡林淮公子作诗一首!” 他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奴仆一边跑,又将诗念了出来:“荷花池中舞轻纱,绿叶飘飘映日华……” 诗的尾声落下,不远处,一名青衫青年面带谦逊的笑容,对四周拱手道:“献丑了!” 如此谦逊的姿态,自然引得周围人纷纷称赞。 有人开了个头,接下来的气氛便逐渐火热起来。 四周楼阁的边角,不时有奴仆大声喊出某位公子的新作。 一首首诗词便如风般飘入众人的耳中,大部分都是寻常之作,偶尔会有一两首出类拔萃的,便会赢得满堂喝彩。 不多时,一名内侍从阁楼中缓步走出。 他手持一卷锦帛,高声念道:“魏州云华郡楚公子作《清荷》一首!” 众人闻言皆是一振,纷纷瞩目。 内侍展开锦帛,朗诵道: “碧波翠盖拥红妆,风动荷香满池塘。 亭亭净植水中立,清影娉婷映日长。” 话音落下,湖中一艘楼船上,一位身着官服的官员口中默念着诗句,目光陡然一亮,忍不住高声赞叹道:“好!好诗!” 其他人也纷纷激动的拍手叫好,场面一度达到高潮。 楼船上,有官员相互议论着。 “这就是三月在诗会上作出《绿竹》的那位楚公子吗?如今这首《清荷》比那首更上一层楼啊!” “听闻楚公子已经是二皇子的门客了?原来如此,只怕这次诗会二皇子要出尽风头了!” “难怪二皇子要邀请陛下参加此次诗会,原来是成竹在胸啊,就是不知大皇子会如何应对?” “呵呵~这倒不是你我能关心的了,且静看便是。” 第16章 传世之作 诗词鉴赏这种风雅之事,向来和武人们是不沾边的,要说打架他们可能说一箩筐出来,让他们对诗词评赏两句,那还不如编个箩筐。 所以,在别人都讨论着这些诗词的时候,凉亭里的苍风几人,却是探讨着军国大事,譬如最近的南越。 陈武牛饮一杯酒,擦了擦嘴道:“要说苍国公不愧是我大衍的定国神针,他老人家只往南越那一站,敌军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溃不成军了。” 一旁的陆仁闻言,也跟着说道:“苍将军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率领玄月君攻打禹城那一战,听着就让人心潮澎湃,恨不能亲身参与其中!” 张顺军叹了口气,摇头道:“南越国灭是板上钉钉的事,倒是那些流寇太过狡猾,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也是真下得去手。” 苍风脸颊微红,有些喝高了,听着张顺军的话轻笑一声道:“嘿~还是我家阿姐厉害,自创军阵,流寇之患已不足为虑了。” 一说到鸳鸯阵,几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谈话声顿时戛然而止,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顾川身上。 虽然大家都默认这鸳鸯阵是出自苍舒月之手,但那日在朝堂之上,苍舒月可是说出了顾川的名字。 陈武忽然开口,好奇的问道:“顾兄,你跟我们透个底,那鸳鸯阵真的出自你手?” 张顺军也附和道:“对啊顾兄,都说苍将军是为了自晦才说了你的名字,果真如此吗?” 聊到这个,就连苍风也竖起耳朵看向顾川。 然而,顾川却只是端着酒杯,目光远眺着湖面的风景,仿佛并未听到他们的询问。 等他回过头来,却见四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顾川愣了一下:“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陆仁见他这般,颇为郁闷道:“顾兄,方才我等问你鸳鸯阵究竟是不是出自你手,你……” 闻言,顾川这才恍然道:“哦,这个啊——” 他故意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引得几人更加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然而,顾川却忽然放下酒杯,笑道:“苍将军不是说过了吗?你们真想知道,去问苍将军啊。” 几人脸色一僵,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咳咳~”苍风轻咳一声:“好了,其实也没必要追问到底,事情如何咱们心知肚明就好。” “小公爷说的对。”陈武几人认同的点了点头。 …… 某条楼船上,沈文先一家坐在雅间,旁边奴仆丫鬟围侍。 “亭亭净植水中立,清影娉婷映日长,好!好一首清荷!” 沈连城细细品味着这首诗,忍不住为之喝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转头看向沈矜雪,却见她依旧捧着那本书,全然没有听见一般,无视周围的一切喧嚣。 沈连城轻笑,开口问道:“妹妹,你觉得这首诗如何?可入得了你的眼?” 沈矜雪未曾抬头,清清冷冷回道:“中人之姿。” 没救了……沈连城摇了摇头,自觉无趣的转过头去。 连这样的诗也只能换来一句中人之姿,那什么样的大作才能入得了沈矜雪的眼? 只怕当今大衍,没有人有这样的文采了。 他不由看向沈文先,问道:“父亲,这楚宽乃魏州才子,听说他入了二皇子麾下,可是真的?” 沈文先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自三月前那场诗会后,他便已经是二皇子的门客了。” 说着,他又叹口气道:“此次诗会,是二皇子与大皇子的争锋,就是不知道二人谁能更胜一筹。” “自然是二皇子。”沈连城笑道:“他既然敢邀请陛下前来,自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沈文先目光深邃,沉声道:“城儿,有些事情在没有结果之前,还是不要妄下定论的好。” 沈连城闻言,应道:“父亲说的是。” 虽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心里却不以为意。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名内侍走出,手里拿着锦帛,高声道:“北州汉阳郡,洛哲公子作《咏荷》一首!” “荷香满塘飘,绿叶舞轻摇。 心境如荷静,不染红尘嚣!” 听到这首诗,沈连城一下就愣住了。 他默念一遍,眼中满是意外之色。 “这首诗,与方才那首竟相差无几,居然还有人能有如此文采!” 沈文先忽然开口道:“若没有猜错,这洛哲当是大皇子手下的人了。” “姓洛……”沈连城脑海中回想着,却没有找出与之相关的青年才俊来。 与此同时。 又一首好诗出现,顿时便引爆了整个诗会。 正所谓孤掌难鸣,没有竞争的诗会是没什么看点的。 如今出现了另一位才子争锋,大家看热闹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 “好一首《咏荷》,这一首便是不下于方才那一首《清荷》了!” “我本以为楚宽公子已经摘得此次诗会的魁首,没成想又有一位洛哲公子,话说这洛哲公子是北州汉阳郡哪里人士,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天下惊才绝艳之辈如过江之鲫,你我怎么能全都听说过?说不得就是汉阳某个世家的公子呢。” …… 湖中楼阁名为印月阁,阁中一雅间内,二皇子坐在首位,其下十数位门客落座。 听到那内侍高喊,二皇子笑着道:“看来宇文宏那废物,也不全然无用,仓促之下也能准备这样一首诗出来。” 话音落下,在他下方左侧的一名执扇青年便开口道:“殿下放心,这一首就算不错,也顶多与属下那首平分秋色而已。” 宇文宣闻言大笑道:“哈哈哈,楚先生说的是,第一轮的胜负本皇子倒是无所谓。” 他忽然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楚先生,接下来这两轮你可必须赢下来。” 那执扇青年自信满满道:“属下定不辱命,殿下只管看着便是。” 宇文宣遥举酒杯,霸气十足:“好,那本皇子就等着楚先生技惊四座了!” 执扇青年举起酒杯,高声:“为殿下贺!” 其他门客纷纷举杯附和:“为殿下贺!” …… 另一边,宇文宏站在窗前,望着下方道:“宇文宣只怕已经在庆贺胜利了吧?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他看向身后一名戴着面具的人,开口问道:“接下来两轮,你可有把握?” 话音落下,一道沙哑的声音便从面具下传出:“十成!” “好!”宇文宏盯着他,承诺道:“若当真如此,事成之后本皇子答应你的,皆可实现!” 旋即,他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不要让本皇子失望。” 便在这时,印月阁中又一名内侍走出。 他同样手执锦帛,高喊道:“司州皇城古川公子作《小荷》一首!” “毕竟平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一听到这首诗,几乎同时,宇文宣和宇文宏两人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了。 不管是凉亭中,还是那楼船之上,喧闹声顷刻间消失不见,整个诗会现场悄然无声,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逝。 一名官员站在船头,直到手中酒杯掉落,他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哐当!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竟是那平湖中层层叠叠不见边际的荷叶,荷花在其中盛开,好一幅夏日荷花图! 等睁开眼,目光炯炯,激动的大喊:“传世之作,这是一首传世之作啊!” 第17章 买诗 在这名官员的旁边站着一位儒衫老者,闻言亦是点头称赞道:“仅以开篇两句,便将六月平湖的独特之处点出,后两句更是细腻,意境深远,当得起传世之作四个字!” 听到两人的话,周边的人也纷纷赞叹。 只此一首,他们便仿佛身处六月的平湖中,那湖中美景自入眼中,荷叶层峦不绝,荷香阵阵,好一幅如画的美景! “好诗,这才是好诗啊!” 楼船中,沈连城激动的拍案叫绝:“本以为方才那两首已是难得的佳作,如今此诗一出,方知那算得了什么?” 他不由的撇过头看向沈矜雪,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将手中的书合上,一双美眸看向窗外楼阁,神色间也不禁动容。 “妹妹,此诗如何?”沈连城不由问道。 沈矜雪并未回答,只是口中轻声呢喃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古川?” …… “古川?” 雅间内,二皇子宇文宣神色意外道:“这古川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有如此文采,本皇子竟从未听说过。” 他看向下位的众门客,开口问道:“诸位可曾听说过这古川?” “这……” 门客们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到这古川是何人,只得面面相觑。 这时,那楚宽却笑着开口道:“殿下,天下才俊属下皆识得,这古川却从未听说过,想来是无名之辈罢了。” 宇文宣闻言,摇头道:“楚先生,天下惊才绝艳之辈如过江之鲫,莫要小觑了啊。” “殿下说的是。”楚宽低头应道,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殿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篇佳作已是难得,何况只是第一轮而已。” 宇文宣点点头:“确实如此。” 另一边,大皇子宇文宏面露不悦之色。 他看向一旁的侍卫,问道:“这古川是谁手底下的人?” 侍卫当即回道:“回殿下,那内侍方才是从长公主那边走出来。” “长公主?”宇文宏眉头紧皱,喃喃道:“她来凑什么热闹?” 脸色一阵变换,他忽然看向坐在一旁戴着面具的那人,开口询问:“如今有几成?” 那人沉默片刻,沙哑的道:“七成!” “七成?” 宇文宏默念,旋即目光一凝:“好,本皇子且信你!” 凉亭内,陆仁忽然拍案而起,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大声赞道:“好诗!好诗!” 他的声音如平地惊雷,吓得苍风几人一激灵。陈武不禁皱眉问道:“你一个武人瞎嚷嚷什么?” 陆仁得意道:“我也曾读过几年书,虽然作诗不行,但欣赏诗词的本事还是有的。” “哦?”张顺军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说说,这首诗好在哪儿?” 陆仁闻言张口欲答,却忽然发现自己词穷,最后憋红了脸,来了一句:“哎呀,总归是比刚才那两首要好!” 陈武嗤笑一声:“你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啊!”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苍风手肘顶了顶一旁的顾川,调侃道:“你以前为什么不好好读书?不然也能在这诗会上一展风采。” 顾川轻笑一声,摇晃着手中酒杯道:“我是天生的文曲星,和他们不一样。” “嘁,不说这一首,你能作出刚才那两首诗来都算你厉害。”苍风听不得他吹牛,不屑地别过头去。 顾川笑而不语,只是自顾自地品酒。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一名内侍从印月阁中走出,他的声音高昂道:“第一轮结束,经陛下与诸位文坛大家评鉴,挑选出三首佳作。” “楚宽所作《清荷》与洛哲所作《咏荷》并列第二,第一名为古川所作《小荷》!” 众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当最后那首诗被吟出时,它便已经被众人认定为最佳之作了。 随着内侍的宣布,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 “第二轮开始,以‘美人’为题,请各位才子尽情施展!”内侍高声宣布道。 雅间内,楚宽闭目沉思,一旁的宇文宣等人皆望着他。 半晌后,楚宽伸手道:“且取笔墨来!” 闻言,一旁立马有侍女将笔墨纸砚奉上。 楚宽一手执笔,眼神坚定,他并未有半分犹豫或拖延,干脆利落地开始书写。 片刻后,一首词便已作成。 他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起身无比自信的对宇文宣说道:“殿下,这第二轮属下必然能赢!” 宇文宣呵呵笑道:“本皇子一直都很相信楚先生的才华!” 侍女小心翼翼地将词稿拿了过来递给宇文宣。 宇文宣接过一看,目光陡然一亮,忍不住赞叹道:“好!很好!这第二轮看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楚先生果然才气过人!” “殿下谬赞了!”楚宽微微躬身道,但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对他来说,这第二轮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与此同时,印月阁外的湖畔凉亭、湖中楼船上以及周围的画舫上,众人都翘首以盼地望着那座阁楼,期待着那些天骄们能作出什么好诗来。 第一轮结束之后,便已经没有人凑热闹了。 现在的形势很明朗,这场诗会真正交锋的人,在印月阁里。 与其做他人陪衬,倒不如当个观众,也好过丢人现眼。 并未让他们多等太久,不多时,两名内侍便同时从印月阁中走了出来。 左边的内侍先开口,他手持布帛高声道:“楚宽公子再作一首《醉垂鞭·双蝶绣罗裙》!” 接着,便开始高声朗诵起来。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刚朗诵完毕,楼船之上便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好词!当真是一首好词!” 接着掌声雷动、赞叹声此起彼伏。 一名官员更是情不自禁地称赞道:“真是妙笔生花、字字珠玑啊!不愧是魏州才子楚宽!他当真是我大衍文道天骄!” 说完,那官员忽然高声道,“不知楚公子可否婚配?老朽家中尚有一闺女待字闺中……” 此话一出,惹得旁边的人大笑不止、调侃连连。 凉亭内,顾川也在静静地欣赏着这首词。 他微微闭眼、眉头紧锁仿佛在品味其中深意;忽然旁边一阵微风拂来,带来一缕淡淡清香。 顾川扭头一看,原来是那黑衣少女不知何时到了近前。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清澈如水地眸子望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顾川疑惑地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从进入凉亭开始她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黑衣少女不答,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只是莫名有些清冷:“买诗。” 顾川一愣,左右看了看,似是不确定道:“买诗?” 少女不说话,只是一双眸子盯着他。 顾川恍然道:“噢~有人找云兄买诗是吧?要什么样的?” “最好的。” 黑衣少女的回答依旧是那般简洁明了。 “最好的?” 顾川想了想,旋即冲她招了招手:“那你过来点,别让别人听到了。” 黑衣少女闻言,挪步凑近了些。 “在近点儿。” 她皱了皱眉,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凑了过去。 顾川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念了出来。 炽热的气息吐在耳朵上,少女眼眸一颤,一抹绯红从耳根爬上脸颊。 “听清楚了吗?”顾川问道。 唰~! 他话音刚未落,黑衣少女早已经消失不见。 见状,顾川摇头失笑:“走那么快干什么?” 第18章 此诗只应天上有 夜色已深,上林苑内却仍旧一片灯光辉煌,宛如白昼。 楚宽的那首词念完,便轮到旁边的内侍了。 “洛哲公子再作一首《西江月》!” 众人凝神静听,只听内侍声音尖细,高声念诵,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斜月高挂,楼船上的官员迎风站在船头,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剪影,那手中捧着的酒杯里,酒液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 “只此两首,皆是难得的佳作,两位公子当真是天纵之才!”一位官员由衷的赞叹道。 旁边之人抚了抚长须,道:“楚宽公子的才名本官早有耳闻,却不知这位洛哲公子是哪位?如此才学不该籍籍无名才是。” “许是大皇子故意隐瞒下来的,为的就是应对二皇子?” “不可说、不可说啊,咱们还是欣赏诗词就好,其余多说无益。” 楼船上的诸位文人官员继续推杯换盏,讨论着方才的那两首好词,只到深处便又是一阵感慨。 一首醉垂鞭,一首西江月,便又将整个诗会的氛围推向高处。 沈连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怔怔的看着印月阁,除了感慨一句好词以外,再也说不出半句来。 甚至他内心中竟涌出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和这样的天骄生在同时,他注定是黯然无光、可有可无,当真是可悲至极。 “那个洛哲,竟有如此才学?”雅间内,二皇子宇文宣的脸上终于不再冷静,他紧紧盯着窗外,眼中带上一丝阴郁。 他往下看去,只见楚宽也神色不定,不复方才那般自信满满了。 本以为有了方才那一首词,他便是此次诗会的魁首,却没成想大皇子手下那个洛哲,才学竟也不在他之下,也作出一首能媲美的词来。 “楚先生……”宇文宣有些勉强的笑道:“这才第二轮,第三轮再赢过也不迟。” 楚宽闻言,点头应道:“殿下,第三轮属下必全力以赴,请殿下放心!” “哈哈哈哈,相信楚宽先生不会让本皇子失望的。”宇文宣闻言,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哈哈笑着回应。 “你果然没让本皇子失望,很好!” 另一边的宇文宏心情倒是不错,他喝了一杯酒,看着窗外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轮当是平局,胜负在第三轮。” “宇文宣,你准备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斗不过本皇子。” …… 另一间雅间内,宇文谨负手而立,相比于两位皇子,她倒是一直都很淡然。 “宇文宏竟然真找到一名才子,倒是不错,终于有点皇子该有的手段了。”他嘴角微扬,转身看向身后的密卫。 “如何?” 那密卫当即将手中的纸递上:“殿下,这是方才阿竹送来的。” “本宫倒要看看,你的文采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宇文谨嘴角微扬,将那张纸拿了起来。 展开一看,他瞳孔顿时一缩,神色无比动容! “这诗……” 不知过了多久,他目光无比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纸,呢喃道:“皇城之人莫非都瞎了眼?倘若这也能算是不学无术,那世间便无人是有用之才!” 宇文谨将纸重新交给密卫,道:“拿出去。” 他缓步走到窗前,悠悠道:“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诗!” “是!” …… 这边明争暗斗,那边楼船上也聊的正欢。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繁星点点,楼船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歌声笑语此起彼伏。 之前向楚宽推销自家闺女的那名官员,与旁人交谈过后,有些疑惑道:“楚宽公子和洛哲公子都已作出,那位古川公子怎么还没有反应?” 旁人只笑道:“方才那一首《小荷》当真惊艳,许是耗尽才气,今日难再作一首也实属正常。” “哈哈哈,刘兄说的是,一首传世之作足以让那位古川公子名传天下,再作不出也无大碍啊。” 那官员叹道:“话虽如此,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啊。” “嗯?又有人作出一首了?”忽然有人轻咦一声。 众人闻言,便寻声朝印月阁望去。 只见又一名内侍走了出来,口中高声喊道:“古川公子再作一首《清平调》!” 听到这个名字,阁楼周围的众人终于面露笑容。 “来了来了,我就说古川公子能作出那等传世之作,怎么可能作不出一首美人诗来?” “就是不知道这一首,能不能与前面楚宽公子和洛哲公子所作的相提并论了?” “且听他念。” 楼船上,诸位官员文人纷纷翘首以盼。 只听那内侍开口:“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话音未落! 只此两句,便顿觉春风满纸,字字流葩,信手拈来便将一名绝世佳人刻画的淋漓尽致! 唰! 几乎是同一瞬间,听到这两句的人,全都齐刷刷的站起身来,面露骇然之色的望向印月阁! 那群儒衫文人更是目光无比炽热,怔怔的望着内侍手中的布帛,恨不能夺过来亲眼看到下一句!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语闭。 整个上林苑内鸦雀无声,一切仿佛静止下来,只余微风徐徐,将那绝世的诗作吹向远端。 楼船上,一众儒衫文人官员,皆目瞪口呆,脑海中回荡着方才的诗作。 清平调、清平调,一首清平调,让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去形容! 终于,凉亭中,有人打破了沉寂。 “好诗!好诗啊!” 陆仁激动的面红耳赤,忍不住拍手叫好,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兴奋! “你鬼叫什么呢?”陈武赶紧拉住他,只觉得有些丢人。 “我感慨一句怎么了?”陆仁被拉着坐下,郁闷道:“而且本来就是好诗啊!” 陈武黑着脸:“谁不知道这是好诗?都没人说话,就你显摆是吧?” 陆仁张了张嘴,没有反驳。 楼船上,一众人也终于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那官员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手中的酒杯,酒中倒映着弦月:“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世间当真有人能作出此等绝世的诗词来?莫不是天上仙人下凡尘?” “许是天怜我空活六十余年,乃不知世间有真仙,此诗,古来未有也!” 此番评价。 不已经不能说是评价了,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那官员自觉自己没资格评价这样一首诗。 这诗当不存在于人间,而是那天上仙人所作! 第19章 我想她活着 “这……这是人能写出来的诗?”沈连城的面色苍白如纸,声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颤抖。 楚宽与洛哲二人的诗词,本已如璀璨的星辰,让他觉得自己如同萤火之光。 然而此刻,古川的一首《清平调》却如同皓月当空,使他彻底陷入了黑暗的阴影。 “古川……你究竟是何许人也?”沈连城彻底心如死灰。 一旁,沈矜雪手捏衣袖,秋水般的眸子里闪烁着连连异彩。 她朱唇轻启,低声吟诵:“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琴音般的声音仿佛让诗词有了生命,字句在她的唇间跳舞。 沈矜雪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卷,然后轻轻将其放在桌上,再也不曾看上一眼。 即便是百年前的那位诗魁,也未曾有如今这般的风采。 彼时的顾川,已是醉眼朦胧。 谁说古代的酒度数低喝不醉的? 他起初也是这么认为,但真正喝了后才发现这纯粹是误解。 那农家自酿的粗酒确实不易醉人,但真正的好酒,其烈度绝对不容小觑。 之前在云良阁的时候,顾川只是浅尝辄止,让他有种自己千杯不醉的错觉。 然而今日到了这诗会之上,与苍风等一众武将世家的子弟同坐一桌,酒过数巡之后,他已然是醉眼朦胧。 这群武将世家的子弟个个酒量非凡,而且不知为何,他们似乎特别喜欢向顾川敬酒。 顾川虽然也习武,但时日尚短,身体还未有质的蜕变,因此几番下来,便已觉得头脑发晕。 小橘看着自家少爷的醉态,不免有些担忧,凑过来小声提议道:“少爷,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顾川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努力摆摆手,牛头不对马嘴的嘟囔着:“不喝了,真的不喝了!” 一旁的苍风喝的满脸通红,他嗤笑一声:“酒量不行就别喝那么多嘛,还能不能回去了?” 陈武几人也是醉眼惺忪地跟着哄笑:“顾兄这酒量,还得好好练练才行啊。” 就在众人笑语盈盈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凉亭前。 那人戴着标志性的恶鬼面具,刚一出现便让喧闹的凉亭陷入诡异的死寂。 苍风首先反应过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惧:“阿……阿姐?!” 顾川恍若未闻,低头伏桌,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苍舒月缓步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顾川身上。 看到他那副醉态,她不禁皱眉问道:“你们灌他酒了?” 声音格外冰冷,苍风等人只感觉如坠冰窟,酒意全无,一个个惊醒过来。 “没……没有,”苍风赶紧摆手解释,“阿姐,是顾川他……自己酒量不好,还非要一直喝,我们劝都劝不住。” 陈武等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对对对,顾兄太贪杯了,我们本想让他少喝点儿,但他就是不听。” 苍舒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如炬。 一身黑衣如墨,恶鬼面具更增添了几分肃杀。 众人被她的气场震慑,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陈武啊!”苍风突然冲一旁的陈武使了个眼色,“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做?” 陈武恍然大悟,连忙接口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要做,走走走,可别耽误了时辰!” 几人如梦初醒,纷纷找借口离开。 转眼间,凉亭内便只剩下顾川、苍舒月和小橘三人。 小橘怯生生地向苍舒月行礼:“见……见过将军!” 在整个大衍皇朝内,鬼面将军的名号谁人不知?别说是她一个小婢女,便是三岁孩童也听过。 “嗯。”苍舒月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顾川,说道:“扶他回去吧。” “是!”小橘应了一声,试图扶起顾川。 众所周知,喝醉的人是很沉的,便是一个男子也很难抬得动,小丫头力气太小,根本拉不动现在的顾川。 “少爷,醒醒啊,咱们回家了。”小橘轻声呼唤着,但顾川却毫无反应。 苍舒月见状,不禁蹙眉。 她走过去,轻而易举地将顾川拉了起来,又对小橘道:“前面带路。” “哦,好!” 小橘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却见苍舒月已经将顾川背了起来。 她不敢耽搁,赶紧走到了前面带路。 晚风轻拂,上林苑的灯火渐渐远去。 小橘紧张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偷看背后的苍舒月和顾川。 月光洒在苍舒月的恶鬼面具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单薄的身躯哪怕扛着一个人,也走的格外稳当。 忽然,苍舒月背上的顾川迷迷糊糊地嘟囔一句:“小橘啊,我们这是要回家了吗?”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显然还没清醒。 “喝不了还喝那么多酒做什么?”苍舒月冷冷地开口道。 一听到“喝酒”两个字,顾川又嚷嚷起来:“不喝了不喝了!真的喝不了了!” 接着便又是一些没头没脑的醉话,什么‘苍风不当人子’‘陆仁少吹牛了’之类的。 “小橘啊,我们是不是快到家了?” 顾川傻笑着,又说:“你知不知道啊,你家少爷我……嘿嘿~要娶苍舒月了!” 苍舒月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醉话,只是背着他的双手微微收紧了些。 “人人都说苍舒月是个丑女,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她其实貌若天仙呢?” 顾川继续喃喃自语着:“你家少爷我啊,这次是真的——” 话还没说完呢,他就突然没了声音。 苍舒月侧过头去看了看他——还是闭着眼睛、半梦半醒的状态。 面具下的眸子微转,开口问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得了天大的便宜?” 顾川的脑袋在苍舒月背上挪了挪、凑得更近了些;随后喃喃道:“呵呵~其实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而我也并不喜欢她……” 虽然声音很小,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了苍舒月的耳朵里。 她前行的脚步突然顿住,背上的顾川晃了一下,接着冷冷的声音响起:“那你为何还要娶她?” 顾川似是回答,又似是喃喃自语道:“像她那样的人啊、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我想让她活着……” 苍舒月默然了片刻;随后才冷冷地开口道:“就凭你?” “不信我是吧?” 顾川只是嘿嘿一笑、自顾自地说道:“你少爷我的本事可大着呢!我要救的人、没人能杀;我要杀的人、那就没人能救!只要我愿意……嗝~” 闻言,苍舒月眉间舒展,轻声道:“尽说大话。” 风一吹,声音便散了,好似从未说过。 苍舒月继续背着他向前走去,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不远处的屋檐下,一道抱剑身影静看这一幕,目送他们渐行渐远。 等到了卫国公府门前时,两个护卫看到苍舒月背着顾川回来,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直到他们进了府中,护卫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刚刚没看错吧?刚才那是苍将军?!” 另一个护卫也呆滞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说道:“没看错!嘶~她居然背着顾川回来了?这……” 进入东院后,苍舒月将顾川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一旁的小橘见状,赶紧端来温水为他擦拭着脸颊和双手。 苍舒月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熟睡的少年,忽然开口道:“备着醒酒茶吧,等他醒了再给他喝。” 小橘闻言、连忙点头应道:“是!” 小丫头转身去准备醒酒茶了。 苍舒月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那张俊秀的脸,目光微微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转身离开。 第20章 长公主 顾川虽然已经离开,但诗会仍在继续。 此时的上林苑中,气氛已经高涨到了顶点,人们的情绪被一首《清平调》彻底点燃。 那精妙的诗句仿佛仍在空中回荡,将这场诗会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清平调……” 二皇子宇文宣手中的酒杯早已空了,但他似乎忘记了放下,只是紧握着它。 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他看向下座的楚宽,似乎想要询问什么。 但见那原本自信满满的翩翩公子,此刻仿佛被雷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自信早已消失无踪。 他的双眸瞪大,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无法相信世间竟有人能写出如此绝世的诗篇。 过了许久,楚宽才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挫败感:“吾,不如也!”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能让一个文人心悦诚服地说出“我不如也”,可见这首诗已经达到了何等无法企及的高度。 宇文宣虽然未曾开口询问,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今天的诗会,他已然败了。 不是败给了宇文宏,而是败给了长公主。 宇文宣并未因此恼怒,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轻笑,摇了摇头道:“古川……呵呵,倒是有趣,皇姐这次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那如鹰隼般的眸子里,闪烁着锋锐的光芒,各中意味在其中浮现。 砰! 酒杯狠狠砸在地上,瞬间摔成片片碎玉,宇文宏脸色涨得通红,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恶!实在是可恶!”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这第三轮……” “殿下。”面具人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越发的沙哑:“此事已不可为,我们毫无胜算,那人……我写不过他。” 他是有一定的才情,如果对手是楚宽的话,他还有信心一拼。 然而面对写出《清平调》这样的绝世诗篇的古川,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宇文宏的脸色变得愈发狰狞可怕,他才不在乎什么绝世诗篇不绝世诗篇的,他只知道自己在这场诗会中输了! 这是无法容忍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古川是吗?”宇文宏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查清楚他的底细!敢坏本皇子的好事,本皇子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轮的第一名,毫无悬念,被《清平调》夺得。 当内侍高声宣布这一结果时,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 倘若结果不是这样,他们反倒会怀疑这场诗会的公平性。 毕竟,那样的绝世诗篇,如果都无法获得第一名,那么其他诗词就更加没有资格了。 第三轮的比试没有了固定的题目,让在场的才子们可以随意施展才华。 长公主并未参加这一轮的比试,宇文宣和宇文宏两人终于有了正面较量的机会。 而楚宽和洛哲,这两位一直备受瞩目的才子,也各自创作了新的诗作。 最终,宇文宏凭借洛哲的诗作,赢得了这一轮的比试。 楚宽没有再能创作出像之前那首词一样惊艳的诗词,被洛哲压了一头。 这个结果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楚宽第二轮的那首词,已然是超常发挥,又遭受了《清平调》的降维打击,自然心乱。 洛哲虽然也震惊于这首绝世之作,却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那些一直期待着古川新作的文人墨客们,见他没有再作新诗,纷纷捶足顿胸,大感惋惜。 他们原本想着能够再次欣赏到如《清平调》那般的绝世之作,却没想到希望落空了。 咚!咚!咚! 随着三声悠扬的钟声响起,一名内侍手持一卷明黄的布帛缓缓走出。 布帛展开,内侍高声念道:“大衍皇帝令:此次诗会,诸位才子各施其才,佳作频出,展现了我大衍文道的昌盛。 楚宽、洛哲两位才子才高八斗、文采斐然,大衍有此等人才,朕心甚慰,特赏赐黄金百两以资鼓励,望两位才子再接再厉,将来为我大衍建功立业!” 群臣俯首,万众俯首!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诗会至此告一段落。 然而,在这份圣旨中,却丝毫没有提及古川的名字。 也不知是陛下忘了,还是刻意为之? 楼船上的官员和文人们议论纷纷。 “古川公子呢?怎么没有他?” “不能是陛下忘了吧?” “呵呵~个中缘由你我又怎么知晓?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了。” 雅间内,宇文谨的脸色平静如水,但那双眸子里却冷若寒冰,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她轻声自语道:“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不要做无用之功吗?父皇……”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去,背影无比决绝。 诗会结束了,热闹渐渐散去,百官和诸位文人才子都相继离去。 楼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轻轻摇曳,沈文先站在船头,目光深邃地眺望着印月阁,满是感慨道:“能亲眼见证如此盛会,当真不虚此行。” 才子交锋,绝世诗篇横空出世,当真精彩至极! 在他身后的沈连城却显得有些消沉,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失落。 这场诗会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直接令他陷入自我怀疑中。 一旁的周春兰看在眼里,她轻轻走到沈连城身边,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心疼的安慰道: “城儿,不必过于忧心,这只是一场诗会而已,诗词作得好,并不代表一切,到了科考的时候,未必会因此而高中。” 沈文先闻言也转过头来,看着沈连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母亲说的没错,再过不久便是乡试,那才是你应该重视的,切莫因为一时的打击而消沉。” 沈连城抬起头,看着沈文先和周春兰,心中总算是提起了一口气,他挤出一丝笑容道:“父亲母亲教训的是,城儿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沈文先欣慰地点点头,转身道:“我们也回去吧。” 第21章 从今日起,戒酒 顾川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反正他一觉睡得异常安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如丝绸般柔滑,透过窗棂抚在他的脸上。 顾川的双眼缓缓睁开,然而那刺目的光线又迫使他迅速闭上。 他轻轻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昏脑涨。 “看来以后还是要有所节制,不能喝太多酒了。”顾川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 宿醉之后总是极为痛苦的,昨夜幸亏还有小橘在,不然他怕是免不得要露宿街头了。 听到房间内的响动,小橘立刻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 “少爷,你醒啦?” 说着,小丫头将温水放在一旁,开始服侍顾川穿好衣服。 穿戴整齐,顾川边洗漱,边随口问道:“小橘,昨晚是你背我回来的吗?” 苍风那群家伙肯定指望不上,那黑衣少女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想来想去,当时也只有小橘在旁边。 小橘却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道:“少爷,奴婢背不动您。” 顾川闻言皱起了眉头:“那我是怎么回来的?自己走回来的?” 小橘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最后迟疑着开口:“是……是苍将军把您背回来的。” 苍舒月? 顾川一愣,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了些许昨夜的片段。 他确实醉的不成样子了,只依稀记得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一张鬼面獠牙的面具。 深巷长街,灯影相随,那单薄的身躯背着他走…… 至于在归途中他们说过些什么,自己是否有过惊人的言语或举动,顾川已是全然不记得。 念及此处,他心中暗叹一声,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小橘为顾川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苍将军只吩咐奴婢为您准备醒酒茶,之后她就走了。” 顾川接过茶杯,轻抿一口。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肚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宿醉带来的不适感也随之缓解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竟欠了一个人情,喝酒果然是误事啊。 从今日起,戒酒! 吃过早食,顾川便照常在屋里练习易筋经。 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体内的气息也逐渐平稳有力,宿醉的后遗症完全消失不见,可见功效的神奇! 练完易筋经,他又跑到庭院的树下打了一整套太极拳,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比之前几日已经好了许多。 等顾川收拳站定,才发现那位黑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子。 顾川走到茶桌坐下,瞥了她手里的木箱一眼,淡笑地问道:“送钱来了?” 黑衣少女并未作答,只是默默地将木箱放下,然后转身走到了一旁。 顾川见她装高冷,也不甚在意。 拿起木箱打开,一眼望去,里面装满了闪闪发光的黄金,只粗略地数了数,整整三百两黄金,一分不少。 盛夏固然酷热难耐,却也不全然没有回报,清晨的风便比其他季节更清凉。 悠悠吹过,带来空气中弥漫着的各种花香,让人的心境也随之变得舒畅。 顾川轻轻合上箱盖,心中不由暗叹,若是前世能拥有这么多财富,他都想象不到自己该是多么的开朗。 现实是现实,幻想是幻想,终究是回不去了。 还是先买个宅子吧,顾川终于做出了决定。 前几天因为被赐婚的事情所牵绊,现在终于有了闲暇的时间来做这件事了。 东院虽然舒适宽敞,但这里毕竟是卫国公府,而他顾川,并非真正的沈家人。 人总该靠自己,而不是长久地寄居在他人屋檐下。 顾川一边沉思着,一边信步走出了东院,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前院。 一群护卫已经早早地开始了日常的练武,张管家一如既往地在一旁监督着他们。 前方传来了细碎的交谈声。 顾川抬头望去,只见两名丫鬟正迎面走来,这两个丫鬟他有些印象,是跟着沈矜雪的。 “昨夜的诗会真是太热闹了,陛下亲临现场,还有好几位皇子也出席了,楼船上站满了朝廷的高官显贵。” “是啊,昨晚的诗会确实盛况空前,那首《清平调》写的真的太好了,古川公子文采过人,只可惜无缘得见啊。” “古川公子自然是才华横溢,不过楚宽公子和洛哲公子也不差啊。” “说到洛哲公子……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什么?” “我刚才听王护卫说,洛哲公子好像犯了什么事逃走了,昨天夜里就被全城通缉了。”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 两个丫鬟的交谈声突然中断,原是看见了正向她们走来的顾川。 两名丫鬟连忙行礼道:“顾少爷好!” 顾川微微点头算作回应,接着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其中一名丫鬟回答道:“回少爷,我们在说洛哲公子。” 洛哲? 顾川回忆了一下,昨夜的诗会上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好像还作出了两首不错的诗词来。 和诗会有关,那便不免好奇,于是他又多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那丫鬟迟疑了一下,如实道:“婢子也是听王护卫说的,洛哲公子好像因为和白莲教的妖人有所勾结,被大皇子察觉后逃走了,如今正被全城通缉。” 被通缉? 顾川对于白莲教倒是有所耳闻,这是一个活跃在大衍的邪道宗教组织,他们打着“光复前陈”的旗帜四处散播教义、蛊惑人心。 自大衍太祖建国初期,白莲教便一路高喊“天下大乱,弥勒降生”的口号,四处收拢信徒,意图掀翻新生的大衍。 大衍太祖以雷霆手段镇压,虽然未曾将它们一举覆灭,却也让其沉寂了数十年。 直到十几年前,白莲教才又开始活跃起来,这次他们倒是聪明了,行事更加隐秘,而且专挑偏远地区传教,让朝堂对其放松了警惕。 却没成想,他们暗中发展到了如此地步,手都能伸进皇城了? 不过,那洛哲不是为大皇子效力吗,怎么会和白莲教的人勾结? 算了,反正和他又没什么关系,顾川索性没有多想。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这皇城里找一处好宅子。 顾川刚没走多远,两个丫鬟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一个丫鬟脸上带着几分不屑,撅了噘嘴,嘀咕道,“若不是老爷心慈手软收留他,这衰儿估计早就死在哪个荒郊野外了。” 另一个丫鬟赶紧‘嘘’了一声,神情中带着几分忌惮,“你现在可别这样说,人家现在可是贵人了,娶了苍将军,将来在这皇城里谁敢小瞧他?” “听说那苍将军总是戴着面具,是因为相貌太丑了?”先前那个丫鬟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戏谑的笑容:“也不知等他们成婚的那天晚上,这衰儿会不会被苍将军的容貌吓晕过去?咯咯咯~” 说到这,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的丫鬟也被她逗乐了,掩嘴轻笑道:“说不定人家会戴着面具入洞房呢?不是有人说嘛,无论美丑,熄了灯都一样。” “唉,不说了,管他娶谁呢,只要别是我们家小姐就行。” “我们家小姐那样的人,也只有古川公子那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对了小伶,昨天小姐不是派你去打听消息了吗?怎么样,打听到没有?” 被叫做小伶的丫鬟闻言,脸上露出几分郁闷,“我正发愁怎么跟小姐交代呢,问了好多人,可是谁也不知道古川公子到底住在哪里。” “总归是在皇城里的,以后总有机会找到。”旁边的丫鬟安慰了一句,又道:“至少小姐现在不用整天抱着那些话本,幻想着百年前的诗魁了。” 小伶忽然眨了眨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你有没有注意到?” “注意到什么?”旁边丫鬟好奇地问道。 “古川公子和…顾少爷的名字竟然一模一样?” “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顾少爷其实就是古川公子吧?”那丫鬟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小伶摇摇头,叹了一句:“我是说,这两个同名的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一个不学无术,一个却是人人仰慕的天之骄子,当真是同名不同命。” 第22章 白莲教 顾川自然无从知晓背后丫鬟们的议论,他找到卖房的牙人时,已是正午时分。 那牙人身着一件旧时的长袍,脸上挂着职业的笑,身材短小却精神矍铄。 听他自己说,其在皇城中有着不小的名气,专门为人介绍房屋买卖、奴仆采买等中介事务。 顾川不在意这个,只要是卖房子的就行。 跟着牙人一路走过几条长街,又穿过了数条幽深的小巷,终于来到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院子前。 牙人停下脚步,指着那高大的院门,对顾川笑道:“公子,您瞧瞧这处如何?” 顾川抬眼望去,只见院门巍峨耸立,门口左右立着两尊石狮子。 他环顾两侧,院墙高高耸立,将院内的一切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院子什么价?”顾川收回目光,直截了当地问道。 牙人伸出一只手,笑眯眯地说道:“不贵,仅需五百两银子,而且里头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公子您随时都能搬进来住。” “这价格不对吧?”顾川却微微皱眉,他自然不是那等容易被哄骗的雏儿。 “皇城里像这样规模的院子,在别处至少也要一千两银子以上,为何这里只卖五百两?” 牙人闻言,脸上的笑容略显尴尬,他解释道:“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这院子是隆道年间遗留下来的老宅子了,因为先后有几位大官在这里过世,所以有些人就觉得这是凶宅,因此价格自然就低了。” 原来是凶宅……顾川挑眉看着牙人:“你倒是挺实诚的,就不怕我听了这个不买了吗?” 牙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说道:“这……其实皇城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凶宅,我以为公子你也是知道的……” 顾川轻笑一声:“现在知道了也不迟,既然是凶宅,那价格就得再商量商量了。” 他毫不犹豫地还价道:“一口价,三百两银子,这院子我要了。” 牙人面露难色,但想到能回本也不错了,于是咬牙答应了:“好吧,三百两就三百两,但是得给现钱才行。” 这院子他买来的时候也是三百两,本想着多少能赚一点,却没想差点砸在手里了。 如今能回个本,也算是不错了。 交易完成,牙人拿着银子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临走时还不忘好心提醒顾川:“公子啊,我听说这院子有点邪门儿,您要是住进来的话,最好还是请清风观的道长来做个法事驱驱邪吧。” 顾川当然不会请人做法事,但也没有贸然搬进宅子里住下,而是先在附近找了个老先生打听了一下情况。 老先生一开始并不搭理他,顾川只能使出钞能力,便让他开了口。 原来这院子名叫东篱居,确实是隆道年间建的,是当时的礼部尚书的居所。 后来那位礼部尚书,因为与白莲教有勾结并大肆敛财,被朝廷查处后在家中上吊自杀了。 之后这院子几经易主,住进这儿的有病死的,有因为犯了事被下狱的,总之没一个有好下场。 最近的一位住进这儿的,是二十年前的纪大人,一个才华横溢却仕途坎坷的文人。 故事简单点说就是,一个寒门才子高中状元,有心报效国家,却屡遭打击,最后在官场中失意,投井自尽了。 真相大白了,没有所谓的鬼神之说。 其实这些死亡事件都是有着正常的原因,只是因为它们都发生在同一个院子里,所以让这院子背负了不祥的名声。 顾川不是迂腐的人,经历了穿越这种事情,自然也不会还抱着唯物主义的观念不改。 连剑气这种东西都存在,那么这世上真有鬼好像也不那么难以接受。 搞清楚了院子不是真有鬼以后,顾川也没了顾虑,拿着从牙人那里接过的钥匙,打开了院门。 嘎吱~! 一个前院映入眼帘,走进前院,一面辟邪挡煞的萧墙横立正中。 往东看,靠墙种着一片竹林,郁郁葱葱,院墙下种着一圈秋菊,尚未到开花的时节,不过想来等到了秋天,自是一番美景。 顾川回头看着南边,一座高山遥遥可见,风景很不错。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呐~顾川对这宅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穿过萧墙后的门廊便是中庭,两边各通向一间院子,正面是堂屋,后边儿连着后院,顾川以后就住那儿。 后院有两棵银杏树,不知何人何时所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顾川站在树下,伸手想要摘下一片银杏叶。 突然—— 咻~! 利箭破空声从他身后响起,顾川反应及时,侧身便躲,一支细箭擦着他的衣袖划过,扎进银杏树干中。 随之,一道轻咦声响起:“咦?” 顾川寻声看去,不知何时那门廊的柱子旁站着一个少年人,正持弩对着他。 见顾川看过来,他眼中惊讶收敛,笑道:“身手不错嘛!” 顾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淡然道:“还行吧。” 还行吧,这是什么反应?那少年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他原以为顾川会惊慌失措,却不料对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少年脸色一沉,冷声道:“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顾川眉头轻轻一挑:“那我走?” “那不行,”少年摇了摇头:“你得死在这儿。” 说罢,他再次举起手中的弓弩,稳稳地对准顾川。 我都不认识你,一见面就要我死,这是什么道理?顾川暗叹。 他目光一转,看向少年身后,突然说道:“杀了吧!” 少年动作一顿,却并未回头,反而轻蔑地笑道:“想转移我的注意力,然后趁机逃走?这种小伎俩,我八岁的时候就不用了!”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耀眼的剑光划破长空,剑出鞘的声音随之而来。 噌! 少年瞳孔一缩,连忙调转弓弩应对。 喀!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弓弩应声而断,这一剑竟有如此恐怖。 巨大的冲击力让少年连退几步,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名黑衣少女持剑而立,一双眸子冷冽如霜。 原来真有人…… “故意让我误会,好手段!”少年人睁大眼睛瞪向古川,只觉得眼前这人揣测人心的手段着实深不可测。 顾川:“?”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黑衣少女毫不迟疑地再次向少年杀去,少年神色惊惧,方才那一交手,他便深知这黑衣少女的剑术高深,不是他能对付的。 眼见黑衣少女的剑锋再次逼近,少年情急之下高呼:“姐姐,救我!” 唰! 话音刚落,一根白布如灵蛇一样袭来,迅速将少年卷起并拉向高处。 眨眼间,少年已稳稳地落在房顶之上。 顾川抬头望去,只见房顶上站着一道白纱遮面的窈窕身影,那白衣上绣着一朵被赤色火焰包裹的白莲。 “让你取东西,怎么还和人动上手了?”白纱女子开口,她的声音本应空灵如幽谷清泉,却不知为何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魅惑之意。 少年闻言,有些局促地解释道:“姐姐,这人占了我们的地方,我怕咱们的行踪会因此暴露……” 女子闻言将目光转向顾川,两人四目相对。 她深深地看了顾川一眼,而后道:“人已经出城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在此地久留。” “姐姐,要不我们杀了他们再走?”少年有些不甘心道。 女子摇了摇头:“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要因此误了大事,走!” 说完,她一展白袖卷起少年,飞身离去。 “火中生白莲,白莲教……”顾川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23章 搬家 这院子除了凶宅,忽然又多出了一个标签——白莲教妖人临时据点。 很好,快叠满了,但顾川不在乎,正因为它是凶宅,白莲教的人才选了这里落脚,恰说明这宅子很安全。 方才那白衣女子所说,他们来皇城是为了护送一个人出城,那个人是谁一目了然。 其中曲折,顾川没有兴趣,他还要忙着给自己搬家。 不过该有的感谢还是要的。 收回思绪,顾川看向那黑衣少女,微笑道:“多谢姑娘!” 顾川很惜命,尤其是死过一次之后,更加明白活着的珍贵。 他之所以会那般有恃无恐。便是知道黑衣少女跟着自己。 那一道剑气,不只是碾碎了世界观,还带来了无穷的安全感。 黑衣少女并未回应,归剑入鞘,便冷冷的站在了一旁。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顾川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 “我叫顾川。”顾川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黑衣少女看着他,总算说话:“知道。” “我的意思是你叫什么名字?”顾川笑道:“总不能每次都叫姑娘吧?” 黑衣少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阿竹。”她说道。 顾川笑嘻嘻。 “阿竹姑娘……”他念道,“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人如其名。” 知道了名字,便也意味着踏出了相互了解的第一步。 顾川并不着急,深知万事开头难,这最难的第一步既已迈出,那后面的事情也便水到渠成了。 练武非一朝一夕之功。 顾川很清楚,哪怕有改善资质的秘籍在手,他也不能单靠自己就能练到天下无敌的境地。 师傅的指引,是修行路上不可或缺的明灯。 而眼前的阿竹武艺高强,且随时都能为他解惑,无疑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师傅。 顾川微微一笑,手伸进袖口,拿出一块儿用油纸精心包好的饴糖,递到阿竹跟前:“阿竹姑娘,吃糖吗?” 阿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顾川心领神会,轻轻将饴糖放在一旁的围栏上,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黑衣少女阿竹瞥了一眼身旁的饴糖,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她转身跟了上去,风一吹,那块饴糖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回到卫国公府,顾川刚踏进东院,便看见小橘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顾川手伸进袖口从里面掏出一块饴糖,微笑着递给小橘,也不问她是否想吃,便径直塞进了她的手里。 “饴糖?”小橘看着手中的饴糖,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的笑容如春花般绽放:“谢谢少爷!” 见小丫头如此开心,顾川心中的愉悦更甚,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满是宠溺。 小橘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将方才被饴糖遮回去的话说了出来:“少爷,刚才老爷过来一趟,让您回来了去正屋找他。” 卫国公府只有一个老爷,便是沈文先。 顾川闻言微微颔首,随口问道:“他有说什么事吗?” “老爷没说。”小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接着她略微沉吟,又猜测道,“应该是和少爷的婚事有关吧?” 说到这里,她眼里忽然浮现出一抹愁色,凄凄道:“少爷,奴婢听说您要娶苍将军了?” 小丫头消息来的慢,满皇城都知道顾川与苍舒月要成婚了,只有她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嗯。”顾川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对于这桩婚事他并未隐瞒。 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不禁笑道:“怎么了?你还怕你家少爷会被欺负啊?” “不是的……”小橘连忙摆手否认,她咬着唇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少爷,苍将军她……是个好人。” “你怎么知道她是好人?”顾川打趣道,“该不会他们已经把你收买了吧?” “没有……”小橘仓惶否认,总算说出了心里话,“少爷,等你成婚了……奴婢还能跟着你吗?” 在古代社会里丫鬟们总是缺乏安全感,她们的生活常常充满了不确定和担忧。 哪怕是在卫国公府这样的地方,丫鬟奴仆被发卖或打死也是常有的事情。 顾川看着她眼底的惊慌,不禁有些心疼。 “怎么会?”他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认真地说道:“若是不能带着小橘,少爷宁可不成婚。” 听到这番话,小橘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她强忍着泪水,露出一抹笑来:“少爷……你真好。” 安抚好了小橘,顾川便步履从容地朝正屋走去。 他与苍舒月的婚事定在了半个月后,时间确实有些仓促, 也足见那位陛下对苍家有多么忌惮,为了尽快了结此事,免得夜长梦多,便将一切流程都缩短了时间。 对于这场婚姻,顾川心中已有了周全的打算,沈文先也同样打算周全。 顾川刚一踏入正屋,便看见沈文先正坐在桌旁品茶。 他抬头望见顾川,脸上即刻绽放出亲切的笑容,这与往日里那个总是端着官架子、碰面便是语重心长深沉口吻的卫国公截然不同。 “川儿回来了?”沈文先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起身,走到顾川近前。 他上下打量着顾川,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好啊,终归是长大了,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只有这么一点大~” 他比着手势,脸上满是感慨。 “如今你也要成婚了,若是大哥大嫂在天有灵,也能感到安慰了吧。” 瞧瞧这精湛的演技,放在前世怎么也能拿个小金人了。 顾川看在眼里,心知肚明,行了一礼后问道:“不知义父唤我来有什么事要说??” 沈文先点头示意,“坐下说吧。” 待两人落座后,他便直奔主题:“你与苍舒月的婚礼定在半个月以后,此事乃陛下钦定,万万不能马虎了。” 顾川回应道:“川儿知晓,此事就不劳义父费心了,我已经在城中买好了宅子。” 沈文先闻言一怔,“宅子?什么宅子?” 那茫然的模样,顾川仿若未闻,从容说道,“这些年来多亏义父的照顾,如今川儿已经长大成人,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便不好意思再继续叨扰。”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对了,前几日我已与义母商议过此事,义母没有告知您吗?” 第24章 九族羁绊 沈文先真的不知道吗?身为统管沈家的家主,府里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他不认为顾川会做出这种事情,且不说有没有这个胆子,便是那购置宅院的钱财,他又从何而来? 是啊,从何而来?沈文先锐利地目光望着顾川,沉声问道:“川儿,你哪来的钱买的宅子?” “义父尽管放心。”顾川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道:“钱是我自己挣来的,绝不是做了什么不正当的勾当。” 这心是放不下了……沈文先眉头紧皱,神色变幻不定。 “川儿,”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莫不是府中有人欺负你?你尽管跟义父说,义父替你做主!” 在他印象中,顾川虽然在外有着不学无术的名声,但在府中却始终行事规矩,对长辈恭敬有加。 如今突然提出要搬出去住,定然是有什么隐情。 顾川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府中的人待我都很好,是我自己想要搬出去住。” “雏鹰总要高飞,这是义父你一直教导我的,不是吗?” 沈文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这些话当初他只是随口一说,用来教训顾川的,却没成想今日被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你当真要离去?” “千真万确。”顾川点头肯定道。 “若我不答应呢?”沈文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在这皇城中,是个人都知道你顾川是我卫国公府的人,如今将要成婚,却要搬出去,你让外人怎么看待我们?” “枉你还读过几年书,圣贤的仁孝却是半分都未曾学到,尽是行这等忤逆不孝之举!” 顾川静静地听着沈文先的斥责,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或反驳之意。 待沈文先说完后,他才点了点头道:“义父说的是,川儿受教。” 见顾川如此态度,沈文先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道:“也罢,你已经长大了,总要成家立业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权衡利弊后摆手说道:“等你成婚之后,若还想搬出去,那便搬出去吧。” 顾川不作回应,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沈文先看着他:“什么事?” “我父亲与母亲的牌位,也要从沈家的灵堂内迁出来。”顾川缓缓说道。 听到不是关于搬家的事情,沈文先反而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这也是你为人子的本分,待会儿便让人将他们的牌位迁到东院去吧。” “是东篱居。”顾川纠正道。 “东篱居?”沈文先狐疑地看着顾川,“你把东院改名儿了?” 顾川摇头,道:“我刚买的宅子,叫东篱居。” 砰! 沈文先猛地拍案而起,怒斥道:“你就这么急着搬走?我卫国公府上上下下,哪里对不起你了?” 顾川轻笑一声,不答反问:“义父知道为何与苍舒月成亲的是我吗?” 沈文先愣了一下,随即冷哼道:“那苍舒月为了自晦,便将鸳鸯阵安在了你头上,此事皇城内人尽皆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义父又可知。”顾川继续说道,“苍舒月为何将鸳鸯阵安在我的头上,而不是其他人的头上?” “因为……”沈文先正欲开口回答,却突然发现不知该如何说。 “义父说不出来?那川儿来告诉义父吧。”顾川微微一笑,那笑容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 他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才缓缓开口,“几日前,我受邀前往云良阁喝酒,这邀请之人便是义兄沈连城。” 沈文先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你们两个喝酒,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义父别着急啊,”顾川继续说道,“那日我按时赶赴云良阁,在雅间内并未见到义兄,反倒是遇上了苍将军。” 沈文面无表情地说道:“许是城儿临时有事耽搁了。” “耽搁了?”顾川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义父说得好轻巧,他这一耽搁,便害得我险些没了性命!” “当时那把剑就架在我的脖子上,若不是我命大,只怕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沈文先脸色有些难看:“城儿是你义兄,你们俩自小一起长大,我相信他绝无害你之心,此事当是一场误会。” “误会?”顾川点点头,“我也希望只是误会,但第二天一早,我那好义兄就带着苍风一起来了,您说这是误会吗?” 沈文先听着顾川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从顾川的角度来看,沈连城的行为无异于是要置他于死地。 哪怕在沈文先看来,沈连城此举也确实愚蠢至极,你要么早点去,要么就一直不去,如今这样反倒让这小子抓住了把柄。 “义父,”顾川叹了口气,“非是川儿薄情寡义,实在是这沈家,已经没了我的容身之所了。” “好了,不用再说了!”沈文先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冷着脸道,“这件事情我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若是城儿当真陷害你,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您要杀了他吗?”顾川稽首一礼,叹服,“那真是太好了。” 沈文先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压着怒火说道:“总之,你现在不能搬出府去,此事等你们成婚之后再说!” “面子就那么重要吗?”顾川反问道,“义父,倘若你当真如此一言九鼎,那我也不用住在那小院里十多年了。” 沈文先不作回应,哼了一声,“川儿,我也是为你好!莫要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走了弯路!” 顾川微微抬头,目光决然:“川儿一向喜欢一条路走到底。” “够了!”沈文先终于失去了耐心,脸色格外阴沉,“我说此事到此为止!” 顾川目光灼灼,丝毫不畏:“若我硬要搬出去呢?” 沈文先瞪着他,半威胁道:“你始终只是一介白身!确定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义父,”顾川幽幽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你说如我这般的人,九族之中会算上沈家吗?” 沈文先忽然感觉不太对劲,警惕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川站起身来,看了沈文先一眼,“只是听说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想看看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象,想必自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迎着他的目光,看着那携着浅笑的清秀面容,沈文先只觉得脖子一凉。 “你……你……!”他指着顾川,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说这些不为别的。”顾川转身走到门口,侧过头来瞥着沈文先,“只是想告诉义父,我想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拦!” 第25章 宅子闹鬼 当顾川走出卫国公府大门的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未觉得空气有此刻般清新,胸中郁气皆随着一口长吁散去。 阿竹静静地抱着剑,斜靠在墙根,在她旁边还有一个拉着马车的车夫。 “你知道我要走?”顾川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阿竹没有言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顾川简短而诚恳的道谢。 进卫国公府时他孑然一身,离去时也没带什么东西走。 父母的牌位,几身换洗的衣物,还有几摞已经泛黄的书,身边唯有小橘跟着。 登上马车,顾川最后回眸望一眼卫国公府,随即决然拉上了车帘,便再也没有回头。 马车缓缓驶向新宅,等到了地方,小橘迫不及待的走了下去。 望着眼前的宅门,她满是兴奋的道:“少爷,这就是新宅子吗?” 顾川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点头道:“嗯,以后咱就住这儿了,喜欢吗?” “少爷喜欢,奴婢就喜欢。”她甜甜笑着回道。 乔迁新居,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只是将屋子简单打扫了一遍。 顾川站在门前,他本来是要帮忙的,却被小橘赶了出来,小丫头说那不是少爷该干的活儿。 少爷该干什么活儿呢? 顾川坐在石墩上想着,不远处一个儒衫老先生也在晒太阳,手中蒲扇盖在脸上,一派安详。 一群孩童嬉闹着跑过,有一个男孩儿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门楣上“东篱居”三个大字,又好奇的望向顾川。 “你在看什么?”他问。 男孩儿衣着朴素,清澈水灵的眼睛打量着顾川,道:“你住这儿?” 他微微笑着,温和道:“嗯,刚住进来的。” 说着,顾川从袖口掏出一块儿饴糖,递了过去:“来,吃糖。” 男孩儿看着饴糖,眼睛顿时一亮,小手动了动,却迟疑着没敢接。 这时老先生发话了:“虎子娃别怕,小郎君不是坏人,吃吧。” 听到这话,那男孩儿便没了顾虑,接过饴糖揭开油纸便一点一点的吃了起来。 顾川扭头看去,那老先生遮阳的蒲扇抬起,扭头看这这边,笑道:“小郎君莫怪,这街上鲜有贵人来,娃子们警惕些也是正常的,还望多多包涵。” “警惕些好。”顾川点头,接着又拱手致谢:“多谢老先生了。” “小郎君不用客气。”老先生回了一句,扇了扇蒲扇,又扭过头去闭眼休息了。 顾川回过头,看着男孩儿,问道:“你叫虎娃子?” “嗯。” 许是吃了糖,虎娃子也愿意回话了,砸吧嘴道:“郎君,这宅子闹鬼,你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顾川听到这话,呵呵笑了起来:“我们害怕的鬼,许是别人想见也见不到的亲人呢?” 虎娃子挠了挠头,他还小,听不懂这里面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玩伴,见他们已经走远了,连忙对顾川道:“郎君,我要去玩儿了。” 顾川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道:“去吧。” 虎娃子一溜烟就追了上去。 顾川缓缓站起,轻轻拍了拍身后,抖去沾身的尘埃。 坐着想了一会儿,他心中已有了计较,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动作。 偌大的东篱居,仅凭小橘一个人收拾,显然难以周全,便需要出门采买些奴仆丫鬟,以填补人手空缺。 再者,半月之后便是他的大喜之日,聘礼也需精心准备一份。 皇帝赐婚,虽省去了许多繁琐礼节,但这份聘礼,却是他顾川必须要拿出来的,而且绝不能马虎了事。 他手里现在有数百两黄金,换算成白银,便是数千两。 这些钱算多吗? 事实上已经是很多了,这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无疑是笔巨款,足够一生无忧。 然而,作为迎娶英国公府千金的聘礼,这些还远远不够。 举个例子,单是顾川知道的卫国公府,一年的收入便不下于一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一个没落了的国公府,如今英国公府的地位如日中天,与日渐衰微的卫国公府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只会更加的恐怖。 他要准备一份足够丰厚的聘礼,足够堵上悠悠众口的聘礼。 这不仅仅是为了让婚礼更加体面一些,同样也是对未来妻子的尊重与珍视,最起码在当下是这样的。 心中有了计较,顾川便穿街过巷,不知不觉间已步入繁华的市集。 “驾!!”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只见一名青年策马疾驰而来,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路边行人纷纷避让。 顾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听身后骚动,转身望去,便见一名青年驾着一匹棕马,直冲冲地向他奔来。 只片刻间,便已经到了他面前。 “咴咴~!” 马儿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却又在青年一扯缰绳间稳稳落下。 青年面容端正,肤色如小麦,双眼炯炯,目光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凶狠。 他身穿娟甲,腰间的长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宝石刀鞘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你就是顾川?”青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顾川,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一开口便道出他的名字来。 顾川不卑不亢地行礼道:“见过将军。” 身穿娟甲,腰挎长刀,又能在皇城之中如此纵马狂奔,必是在军中任职,并且还有着不低的职位。 他回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名青年,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而且看着格外陌生,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但他又能认出自己来……莫非自己出名到了这种程度,在这皇城中已经人尽皆知了? 顾川这边想着,那青年又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王鸿。” 顾川再次行礼:“见过王将军。” 王鸿似乎对顾川的反应有些意外,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问道:“你不认识我?” 顾川坦言:“我与将军似乎从未见过,又何来认识一说?” 王鸿愣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道:“现在认识也不晚,家父是王昌雄,你应该有所耳闻。” 顾川顿时恍然,王昌雄乃是当朝吏部尚书,果然是权贵子弟。 知晓青年身份,他点头问道:“不知王将军有何贵干?” 王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手撑在马脖子上,上下打量着顾川,口中说道:“好,果然如同传言一般,苍将军那等女中豪杰嫁给你,也算是彻底毁了。” 顾川笑了笑,说道:“傻逼。” 什么意思?王鸿起初一愣,接着忽然反应过来,眼中凶光迸现:“你敢骂我?!” “将军误会了,傻逼在我的家乡是夸人的话。”顾川语气格外真诚,怕他不懂,又贴心的补充了一句:“就是夸将军你很聪明的意思。” “你……!”王鸿握紧拳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终却是被气笑了。 第26章 我有门生意 王鸿的手已紧紧握住了腰间的长刀刀柄,那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些。 他确实有杀掉眼前这人的冲动,但终究没有动手。 也许是心中的理智在告诫他,此人是陛下亲自指定的苍家女婿,他王鸿,即便是吏部尚书之子,也没有实力,更没有胆量去挑战皇权。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松开了紧握的刀柄,紧绷的神情也随之放松,露出一丝冷笑:“有种,看来你顾川也并非一无是处。” 顾川始终一脸云淡风轻,看不到丝毫的畏惧,态度始终谦和:“将军谬赞了。” 王鸿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无奈。 他瞪了顾川一眼,策马准备离去。 “王鸿,你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厉喝声从不远处响起。 王鸿和顾川同时转头望去,只见苍风带着陈武等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几人隐隐将王鸿包围,把顾川护在了身后。 王鸿面不改色,他轻轻一扯缰绳,没有搭理苍风几人,转身看向顾川,嘴角勾起一丝挑衅的笑意:“顾兄,大婚之日,吾必奉上厚礼前往!” 说罢,他策马离去,只留下了一地的尘土。 “我呸!” 见王鸿离去,苍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怒骂道:“小人得志!” 他回过头,问顾川:“你怎么和他扯上了?” “无意间碰到。”顾川解释一句,又问道:“你似乎很讨厌他?” “哼!”苍风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愤愤不平道:“这人本是宫中执戟郎,自我阿姐被夺了军权后,他便一跃成了玄月军统领。” “要不是他爹在朝堂进言,让陛下给我阿姐赐婚,哪有他嚣张的份儿?” 顾川默然不语,朝堂纷争便是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所谓的进言赐婚,也不过是打压对手的一种手段罢了。 陈武走上前来,拍了拍顾川的肩膀,笑着说道:“不说那竖子了,顾兄,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顾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找我做什么?” 苍风收敛了脸上的怒气,有些不情愿地说道:“我爹让我来的,明天有一场马球赛,你要不要一起去?” “和你打?”顾川挑眉问道。 “不和我,难不成还想和我阿姐吗?”苍风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 按照规矩,男女双方订婚之后是不方便见面的。 那一次苍舒月背顾川回去,已经是逾矩了。 “还是算……”顾川正要回绝,却被苍风打断。 “我知道你要拒绝,但你先别拒绝。” 他道:“这次马球赛很多王公贵族都会去,是一个不错的露脸的机会,我爹说你成婚时会有许多人,免得到时候认不出来尴尬。” 原来是这样……顾川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最终点头道:“那好吧,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会打马球。” 他确实不会打马球,这玩意儿在前世已经消失了,只在某些历史书上能看到一些记载,似乎是一种古代非常风靡的娱乐活动。 “不会打没关系,慢慢学嘛。”张顺军嬉笑着插话道:“咱们几个也不是一开始就会,还不是一路学过来的?” “是啊顾兄,到时候让小公爷教你,他打马球向来有一手。”陆仁也跟着附和。 苍风闻言,露出得意地笑,但立马又装作老气横秋的口吻,对顾川说道:“学马球不是一蹴而就的,需慢慢来,我先给你讲一些马球场的规矩……” 陈武一把揽上顾川的肩膀,接过话茬:“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找个地方一边喝酒一边说。” 顾川摇了摇头道:“喝酒就算了。” 陈武的动作一僵,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正要开口再劝,却被苍风打断。 “行了,直说吧。” 苍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一脸无奈的问道:“那个……顾川,你身上有没有带银子?先借我点,回头就还你。” “合着你们是来找我借钱的?”顾川听到这话,不禁感到好笑,“你们几个,一个国公府的小公爷,剩下三个不是侯爵府的嫡子就是伯爵府的嫡子,找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借钱?” 几人被顾川的话说得面色窘迫,最后还是苍风叹了口气,坦诚地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几个先前与人打赌输了,现在没钱喝酒了。” 听到这番解释,顾川不禁笑了起来,不过却并未一口回绝。 他想了想,对几人问道:“你们想喝酒?” 闻言,苍风几人纷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顾川转过身,干脆说道:“走吧,请你们喝一顿。” 陈武一听这话,顿时咧嘴一笑,高兴地拍了拍顾川的肩膀:“还是顾兄仗义!” 几人结伴而行,拥簇着朝着云良阁走去。 顾川虽然不差这一顿酒钱,但他也并非冤大头。 他之所以如此慷慨地请客喝酒,自然是有所打算的。 云良阁。 雅间内,酒菜刚一上桌,苍风几人便迫不及待地倒上了酒,大口地喝了起来。 砰! 苍风重重地把酒杯拍在桌上,脸上洋溢着满足和愉悦,感叹道:“爽!总算是喝上了,以前怎么没觉着云良阁的酒这么好喝呢?” 陈武也跟着感慨道:“这一天没喝酒,可把我给馋死了。” 顾川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几人一副酒鬼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问道:“你们怎么到了这般田地?” “说起这个就来气!”陈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瞥了一眼陆仁说道:“陆仁你来说!” 陆仁面色有些尴尬,叹了口气后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昨天诗会结束后他们并未急着回去,而是去了决斗场玩儿。 这决斗场类似于斗兽场,只是这相斗的不是野兽而是人。 决斗场里的两个人互相决斗,谁先倒下谁便输了,庄家会开盘子,看客随机下注赌谁赢。 武人一直都很热衷于这种决斗方式,像苍风几人便是决斗场的常客。 于他们而言,既能够看到武人之间的决斗,要是下注的武人赢了,还能赚到钱,何乐而不为呢? 但这玩意儿风险极高,有时候突然冒出来个黑马爆冷,下注的人便会亏得底裤都不剩。 这种时候,下注的人就成了韭菜。 很显然,苍风他们就是这样的韭菜。 其实他们找顾川借钱也不是馋这口酒,真正的目的还是想去决斗场玩。 陈武看着陆仁,抱怨道:“我就说那个什么雪狼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居然让一个刚进决斗场的新人给击败了,陆仁你竟然会看好他?” 张顺军也跟着附和道:“陆仁,这事儿全赖你,要不是你嚷嚷着雪狼必赢,我们也不会跟着你一起下注了。” 一听这话,陆仁不乐意了,满脸的委屈和不满:“怎么能怪我?你们不也觉得那雪狼能赢吗?” 苍风没有说话,他看向顾川,开口问道:“顾川,你有钱吗?” 顾川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现在很缺钱?” 苍风点了点头:“缺,很缺。” “其实想要有钱很简单。”顾川微微一笑,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缓缓地说道:“我这儿有门赚钱的生意,你们愿不愿意做?” 第27章 倩女幽魂 骤一听到顾川的话,苍风和陈武几人都是一愣,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 陈武那粗犷的脸庞上满是不解,他浓眉一挑,疑惑地问道:“生意?什么生意?” “字面意思。”顾川微微一笑,看着几人说道:“我手里有一桩生意,稳赚不赔,不知道你们乐不乐意入伙?” “咳咳!”张顺军被顾川的话惊得呛了一口酒,他咳嗽了几声,委婉地道:“顾兄,你这生意它……正经吗?” 苍风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顾川的肩膀,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顾川,要是没钱就算了,我们也不是非得找你借钱。” 在皇城内,顾川的名头响亮,“不学无术”也只是他众多标签中的一个。 这样的人说要做生意? 暂且不说靠不靠谱,反正苍风他们觉得这肯定不会是什么正经生意。 他们虽然缺钱,但身为权贵之子,绝不至于去赚那昧良心的钱。 顾川看着他们的反应,不禁哑然失笑:“你们在想什么呢?我说的自然是正经生意。” 他顿了一顿,又问道:“你们知道书坊吗?” 苍风几人面面相觑,陆仁首先点头回道:“知道,春融街那边就有一家书坊,叫什么青书堂?” “顾兄,你说的生意,不会是要开书坊吧?”陈武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顾川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 “打住!” 苍风挥了挥手,打断了顾川的话,“虽然不知道书坊收益如何,但就我知道的,皇城内已经有三家书坊了,而且都开了好些年头,我们再开一家新的,能争得过他们吗?” 他虽然不懂商贾之道,但供需关系这样的基本经济规律还是明白的。 三家书坊已经足够瓜分皇城这个市场了,他们再开一家新的书坊,能不亏钱就不错了,还谈什么赚钱? “顾兄,那青书堂我听家里的管家说起过,卖的书除了圣贤著作和诗集外,最多的便属话本,但也赚不了几个钱。” 陆仁喝了一口酒,咂着嘴道:“顾兄的想法是好的,但这桩生意我们做不了,还是不要折腾了。” “几位觉得赚不到钱?”顾川笑问。 几人齐齐点头:“确实赚不到钱。” 顾川却只是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取笔墨纸砚来。” 陈武一愣,不解地问道:“做什么?” “让拿就拿,问那么多做什么?”苍风虽然也不知道顾川要干嘛,但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没过多久,便有小厮取来了笔墨纸砚。 苍风拿上墨条,沾上水开始磨墨。 而顾川则闭目冥想片刻,当他睁开眼睛时,便开始提笔书写,没有丝毫停滞。 苍风几人好奇地凑近一看,只见纸上赫然出现了四个字——“倩女幽魂”。 “看这名字,莫非是一则话本故事?”陆仁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心中的疑惑更甚一分。 顾川不言,只是继续写着。 [昔有书生,名曰宁采臣,性诚朴,好读书。 一日,因事赴金华,宿于荒寺兰若。 寺已废久,人迹罕至,独有妖气缭绕。 是夜,月色如水,清风吹动古木,声声如咽。 宁生独坐,忽闻琴声幽幽,似有女子低唱。 寻声而去,见一女子,容颜绝美,名曰聂小倩。 衣袂飘飘,宛若仙子……] 最初,几人只是因为好奇而看,并未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随着故事慢慢展开,苍风几人也逐渐被吸引,他们凑得更近了一些,只想看的更清楚。 开头寥寥几句,便让他们仿佛看到了那古老的寺庙、月色如水的夜晚、以及那幽幽的琴声和低唱的女子。 他们的心情,便也随着故事的进展而起伏不定,时而露出姨母笑,时而又忧心忡忡。 当看到黑山老妖要强娶聂小倩时,几人顿时皱紧了眉头,仿佛能亲身感受到那种危机。 而当看到黑山老妖身死,几人回到阳间时,他们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庆幸的表情来。 [黑山老妖发狂,欲害宁生,小倩及时出手,护宁生于危难。 经文显灵,黑山老妖身死道消,然小倩亦因此受伤,气息奄奄。 待三人回到阳间,天已大亮,阳光一照小倩便魂飞魄散,宁生痛不欲生,为小倩铸坟立碑。 墓碑前,纸卷被风吹开。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至此,故事写完了。 顾川刚一抬头,却见四个大老爷们儿红着眼瞪着自己。 “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他放下笔,诧异道。 “顾兄,你为什么要写死聂小倩?为什么不能让她和宁采臣在一起?”陆仁绷不住了,哽咽着问道,双眼中充满了悲愤和不解。 “砰!” 陈武猛地一拍桌子,满是愤怒和悲痛:“宁采臣这个废物,要是换做是我,绝不会让小倩死!” 苍风和张顺军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眼神中也尽是浓稠的悲伤和惋惜。 几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正处于对未来抱着极大幻想的时候,陡然看到如此引人入胜的故事,便不由自主的代入进去。 本以为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却没成想连阴阳两隔都成了奢侈。 最后的结局,就像一把锋利的杀猪刀,狠狠地捅进了他们的胸膛,在上面一块一块的把肉剜下来,久久无法自拔! 在这个时代,他们还不理解什么叫发刀子。 其实原著并没有这么刀,聂小倩最终是和宁采臣在一起了。 但圆满的结局往往不会让人太过深刻,只有遗憾才是主旋律,才能让人念念不忘。 顾川写的电影版剧情,并且还将结局参考了更悲的另一版,整个故事更让人难忘了。 “如何?”顾川本想端起酒杯喝一口,到了半空却又放下了,只是看着几人那被刀傻了的模样,问道:“若是将此话本扔进书坊,可卖得出去?” “这是自然!” 陆仁率先点头,他强压下那股悲痛郁闷,由衷道:“顾兄,我也看过不少话本,但是像倩女幽魂这般好的,却是从未有过!” “倘若拿到书坊去卖,定然能风靡整个皇城!” 第28章 武侠话本 说到这里,陆仁双眸闪烁着好奇,似是想起了什么,向顾川询问道:“顾兄,这世间当真有神鬼仙佛吗?” 陈武也迫不及待地插话,连连点头,声音洪亮如钟:“对对对,那兰若寺里真有树妖姥姥?地府内当真有黑山老妖?还有那痴情书生宁采臣,他究竟是哪朝人士?” 顾川看着他们满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他摇了摇头,淡然说道:“这个故事是我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你们可不要放在心上。” “顾兄,你……你……”陆仁闻言,喘着粗气,激动得竟是说不出话来。 陈武也是双眼瞪大,一时陷入呆滞,而苍风和张顺军两个原本不吱声的人,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感觉就好比,当你沉浸在一个故事中,真心希望那些书里的人物都存在于现实的时候。 突然有人给你来一句:哪有什么***,不过是少年临死前的幻想罢了。 让你瞬间如梦初醒,心态直接爆炸,难以接受。 顾川看着他们的反应,手指叩击桌面,将话题拉回正轨:“好了,我们不是来谈生意的吗?怎么尽说到故事上面去了?” 还不是因为你故事写得太好了……几人无语,心中腹诽。 苍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沉声说道:“顾川,这故事确实是好故事,但只有这一则,想做生意恐怕还不够。” 陆仁也回过神来,点头附和道:“是啊,只靠着一本话本,虽然能挣一点,但我们几个一分就没了。” 顾川闻言,轻轻一笑,说道:“既然我说开书坊,那当然不止这一个,我还有别的故事。” “还有别的?”其他几个人都是一愣,随后露出期待的神色。 顾川不再多言,继续提笔写了起来。 笔走龙蛇间,字迹如行云流水般流淌在纸上。 这几天顾川也是有练字的,虽然依旧还是不怎么好看,但也不至于不堪入目了。 笔墨浸染纸张,这次倒是苍风先把名字说了出来:“天龙八部?这又是个什么故事?” [转瞬间,一道青光划破天际,只见一柄青钢剑犹如夜空中的流星,迅猛地刺向前方。 寒光凛冽,直逼中年汉子的左肩而来。 舞剑的少年身手敏捷,剑招未老,便轻巧地翻转手腕,使剑锋瞬间改变方向,向那汉子的右颈削去。 中年汉子反应神速,他立刻竖起手中长剑进行抵挡。 只听“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两把剑激烈碰撞,发出嗡嗡的回响。 在这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两把剑快速交锋了三个回合。 突然,中年汉子猛地挥剑下劈,直取少年的头顶。 然而那少年身法灵活,迅速向右侧闪避,同时左手捏起剑诀,引导青钢剑以闪电般的速度刺向中年汉子的大腿……] 故事刚一开端,那紧张刺激的氛围便立刻吸引了少年们的注意力。 与倩女幽魂的儿女情长不同,天龙八部的故事一开始就充满了江湖气息和武林高手之间的对决。 大衍皇朝文武两道并重,不仅文道昌盛,武道也极为盛行。 因此,像苍风他们这样的武人,对于武人之间的决斗更加痴迷。 天龙八部的故事情节紧张刺激,一下子就勾起了他们的兴趣。 [钟灵目送那少年离去了十余步,心中忽地一动,急忙呼唤道:“喂,你回来!” 段誉疑惑地转过身来,问道:“有何指教?” 钟灵叮咛道:“你万不可泄露自己姓段,更不能提及你父亲精通一阳指。因为……因为我担心我父亲会因此产生不必要的猜疑。” 段誉闻言,微微一笑,颔首道:“我明白了。” 他心中暗叹,这位小姑娘虽然年纪尚幼,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于是,他哼着小曲,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顾川放下笔,没有再继续写下去。 “怎么不写了?后面的呢?”苍风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向顾川,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 陈武也是急切地说道:“顾兄,别停啊,快把后面的故事写出来啊。” 顾川缓缓放下笔,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淡淡地说道:“你们要不要看看天色?已经傍晚了。” 几人闻言,纷纷扭头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天都已经黑了。 他们是正午时分来的云良阁,却没成想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而他们还恍若未觉! 整个下午,他们都被顾川写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了。 尽管如此,几人依旧心痒痒得很,迫切地想要知道那故事的后续发展。 陈武眼珠子一转,冲其他人使了使眼色,随后笑着看向顾川道:“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顾兄莫非还怕家里人唠叨不成?” 陆仁也连忙附和道:“是啊顾兄,既然是来谈生意的,那晚点再回去也没关系嘛。” 顾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也知道是来谈生意的啊?” 他顿了一顿,无视了四人期待的眼神,继续说道:“今天的故事就这么多了,现在给我答复吧,你们要不要一起做这桩生意?” 听到这话后,几人纷纷陷入沉思之中。 苍风率先表态道:“我同意!左右不过是投入些钱财罢了。” 陈武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苍风坚定的眼神,他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转而说道:“小公爷倒是爽快人!可咱们现在没钱啊?这生意怎么做?” 苍风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别说做生意了,他连酒都喝不起了。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咳咳,那这怎么办?” 这时陆仁尝试着开口道:“要不咱们回去和家里人商议一下?总归是做生意应该能要点钱来吧?” “不行。” 陆仁刚说完,苍风便抬手打断,道:“要是让我爹知道我要拿钱去做生意,他绝对是不信的,反倒是会以为我要骗钱出去花天酒地,非得打死我不可。” 第29章 阿竹是谁? “我倒是还能搞到钱。” 张顺军纠结片刻,忽然说道。 此言一出,苍风、陈武和陆仁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他。 陈武眯着眼睛,冷笑道:“好好好,合着就我们仨都输光了,你小子还暗戳戳藏着钱是吧?” 张顺军连忙摆手,解释道:“这可不是我自己的钱,是我姐夫的,要是真做生意,我可以找他借点钱来。” “你姐夫是谁?”陆仁好奇地问道。 陈武接过话茬,替张顺军解释道:“他姐夫就是那位翰林院的周学士,以前他成婚咱们不是还去吃过喜酒吗?” 陆仁听后,尴尬地笑了笑:“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我哪还记得?” 在几个少年中,他年纪最小,不记得也情有可原。 “咳咳,说正事。”张顺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连忙转移了话题,“钱我能借一点,但不多,剩下的怎么办?” 顾川笑了笑,神色自若地说道:“钱不用你们出。” 苍风几人面面相觑,纳闷地问道:“不用出钱,那我们做什么?” 顾川解释道:“你们只需要出人就行了。” 钱他不缺,开个书坊也要不了几个钱。 主要是人和某些渠道,想经营书坊,首先得有渠道买纸,然后是经营书坊的人,还有印刷、装订一系列的事情,这些都需要人去操办。 顾川倒不是找不到人,只是觉得颇为麻烦,懒得去折腾了。 “那就这么定了!”苍风一拍桌子,果断地说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开始分配任务:“陈武,你负责找印刷的人,张顺军,你找些机灵点、会说话的,负责卖书,陆仁,你就负责联系纸坊。” 陆仁闻言笑道:“那正好,我们家名下就有一家纸坊,到时候打声招呼就行。” 陈武摸了摸下巴,打趣地问道:“活都我们干了,那小公爷你干啥?” 苍风瞥了他一眼,正色道:“这么大一桩生意,自然要有专门的人打理,咱们几个总不能亲自负责吧?我刚好知道这么个人,可以帮咱们打理这桩生意。” 说着,他看向顾川,征询道:“顾川,你觉得怎么样?” 顾川点点头,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确定好各自的占股份额。” 苍风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这个我们都不懂,等后面再说如何?” 顾川想了想,便道:“也行。” 现在还只是草台班子,事情也只是有个计划,等真正实施之后再谈也不迟。 事情敲定,天色已经不早,几人便各自回家准备去了。 其实真正说起来,这桩生意顾川可以自己做吗? 还真不一定能做,他想要做生意的话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那位行商的云兄弟合作,要么找苍风他们几个一起合作。 总之这生意他独自做不起来,道理其实很简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一介白身,身后没有任何后台的情况下去做生意,要是不赚钱还好,但凡有利可图,那便会引来权贵的觊觎。 到时候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便只能拱手让人了。 这也是顾川最终选择苍风他们几个合作的原因。 云瑾背后应该是有后台的,但这后台多大就不知道了。 顾川不能保证云瑾背后的人能保住他要做的生意,但有苍风他们几个站台,那便无人敢觊觎。 有时候的让利,只是为了更好的赚钱。 夜色渐浓,踩着淡淡的夜雾,顾川悠然回到东篱居。 然而,刚行至宅门前,他便微微一愣。 只见门口赫然站立着两名中年男子,他们身着朴素的布衣,各自手握一根长棍,分立在宅门的左右两侧。 这架势,倒是和卫国公府门口的两个护卫很相似……顾川心里暗自纳闷儿,他何时聘请过护卫? 疑惑间,那两位护卫已经将目光投向他,其中一人走向前来问道:“您是顾公子吧?” “正是。”顾川点头应道,同时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们这是……?” “云瑾公子雇了我们,是他让我们来的。”护卫神色变得恭敬,回答道。 “云瑾?”顾川一愣,他确实倒是设想过是否是沈家想往这里塞人,却万万没想到,这背后之人竟是那位仅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云兄弟。 想到这里,他又问了一句:“云兄让你们来此,还有说过其他的吗?” “没有。”护卫摇了摇头道:“云公子只吩咐我们,从今往后一切听从顾公子的安排。” 顾川微微点头,心中的疑惑渐渐消散,看着两人道:“既然如此,今后就有劳两位了。” 护卫连忙拱手:“公子客气了。” 顾川推开门,走进了庭院。 绕过萧墙来到中庭,只见小橘正坐在一张石凳上,昏昏欲睡。 听到脚步声,小橘立刻清醒了过来,看到顾川后,她的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少爷,您回来了?” “嗯。”顾川应了一声,又柔声问道:“怎么还没睡?” “等少爷回来才能睡。”小橘乖巧地回道。 顾川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摸了摸小橘的头,说道:“傻丫头,以后若是太晚的话就不用等我了,自己早点睡。” 小橘笑而不答,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忙说道:“少爷,我这就让人给您准备热水。” 顾川一愣,左右看了看,狐疑道:“你还能使唤阿竹?” “阿竹是谁?”小丫头眼睛里大大的疑惑。 “就是那个整天抱着剑,脸冷冰冰的那个。”顾川忍不住捏了一下小丫头的脸,对她解释道。 嗒! 忽然,一颗小石子从房檐上掉了下来,发出一声响动。 顾川扭头瞥向屋顶,只见一道抱剑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 看到阿竹,顾川面不改色地笑道:“阿竹姑娘,你也在啊?” 阿竹不答,抬头看向远处。 见状,顾川索性也收回目光,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第30章 可否教我剑术 小橘在一旁看得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她小声地对顾川说道:“少爷,那个阿竹姐姐还带了很多人来。” “不就两个护卫吗?还有别的?”顾川惊讶道。 “除了门口那两位护卫外,还有三个丫鬟,都……”后面的话小橘没有说。 “都什么?”顾川追问。 小橘微微抬头,笑着说道:“都长得很好看。” 说完,她转身噔噔跑了出去,还道:“少爷,奴婢去把她们叫过来。” 没过多久,小橘就带着三个丫鬟来到顾川的面前。 三人向顾川行礼道:“阿梅(阿兰、阿菊)见过老爷。” “少爷,是不是都很好看?”小橘站在一旁,小声的问道。 确实都很漂亮,个顶个的美人胚子,而且年纪都不大,与顾川相仿。 顾川没有答话,打量了三人片刻,问道:“你们也是云兄派来的?” “回老爷的话,云公子将我们买下送给了老爷,现在我们已经是您的人了。”阿梅恭敬地回答道。 “咳咳……”顾川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以后你们就留在这儿吧。” “是,老爷。”三人齐声应道。 “嗯,该做什么做什么吧。”顾川说道,接着又叮嘱了一句:“对了,以后不要叫我老爷,叫我公子就行。” “是,公子。”三人再次齐声应道。 …… 洗净铅华,顾川换上一身素净的衣物,轻步走到院子里。 两棵葱郁的银杏树各自矗立一角,还未泛黄的扇形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低语。 小橘轻步地走了过来,手中捏着两张纸,眼眸中带着几分好奇,对顾川问道:“少爷,这是什么?” 方才她收拾衣物的时候,看到桌上的两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这当是少爷的东西,小丫头不敢随意乱动,只得拿来问问。 顾川闻声转过头,瞥见小橘手中的纸张,那是他方才随手扔在桌上的手稿,却是忘了收起来。 他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是两个话本故事,你可有兴趣一听?” 小橘低下头,脸红红的小声说:“少爷……奴婢不识字。” 倒是忘了这茬……顾川伸出手,温和地说:“把纸给我吧,过来坐着,少爷我读给你听。” “好!”小橘顿时笑颜如花,她乖巧地坐在顾川的身旁,双手撑着脸颊,眼眸中闪烁着期待。 顾川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曾经有个书生叫宁采臣,他性情淳朴,酷爱读书。 有一天,他因事赶往金华城,途中偶遇一座被密林环绕的荒废寺庙……” 院子静谧,只余顾川讲故事的声音,微风拂过,将这声音带远了些。 小橘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一双灵动澄澈的眼睛始终停留在顾川的身上,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屋顶上,一个身影静静地坐着,手中抱着一柄长剑,也在静静地听着。 “黑山老妖欲杀宁采臣和燕赤霞,关键时刻,聂小倩挺身而出,拔出剑一剑刺进黑山老妖的身躯。 黑山老妖陷入癫狂,将聂小倩打成重伤,就在危急之际,宁采臣身上的经文显灵,终将黑山老妖击杀。 三人这才得以重回阳间,然而此时天已大亮,阳光照在聂小倩的身上,她如晨露般消散,再无痕迹。 宁采臣悲痛欲绝,为她铸坟立碑…… 待风一吹过,那墓碑前的纸卷展开,上面写着: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故事到此为止,顾川放下手中的纸张,看向身旁的小橘。 却见小丫头眼眶通红,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少爷,为什么小倩会死呢?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困难,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小橘的声音哽咽,泪水终于滑落。 顾川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傻丫头,这只是话本而已,不要太过当真。” 他顿了顿,又说:“来,少爷给你念下一个故事。” 小橘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头:“嗯!” “这个话本叫天龙八部,讲的是一个充满了江湖恩怨与爱恨情仇的故事……” 顾川娓娓道来,将小橘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当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时,顾川终于将两个故事讲完。 小橘虽然已经从倩女幽魂的悲伤中走出,但神情依旧有些低落。 顾川看着她,轻声道:“这个故事还没有讲完,以后少爷再慢慢给你讲,好不好?” “好!”小橘乖乖点头,接着又忍不住问道:“少爷,您说这世上真有鬼神吗?” 顾川失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吧。”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小橘也跟着站起来,她定定地看着顾川,眸光定定:“少爷。” 顾川回过头看着她:“嗯?” 小橘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如果有来生,奴婢还要跟着少爷。” 顾川一愣,随即笑着点头:“好!” 小丫头终于露出笑容。 总算把这小丫头哄好了,他便也往自己屋里走去。 回到房前,顾川正准备推门而入,却突然瞥见一道身影静静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是阿竹,她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那双好看却看不到任何感情的眼睛正盯着他。 “阿竹姑娘,有事吗?”顾川好奇地问道。 阿竹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话本。” 顾川一愣,旋即眼中浮现一抹恍然,问:“阿竹姑娘对话本感兴趣?” 也不等阿竹回答,他便已经将那两张纸递了过去:“既然阿竹姑娘想看便拿去看吧,看完再还给我就行。” 阿竹并未接过纸张,只道:“天龙八部,后面的。” “什么?”顾川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阿竹姑娘,天龙八部的后续我还没有写,等写好了再给你看可好?” 阿竹闻言,沉默了片刻。 就在顾川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忽然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她转身便走。 顾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阿竹道:“阿竹姑娘,明日可否教我剑术?” 少女脚步一顿,也并未回头,只是一跃而起,眨眼间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来还是急不得……顾川摇了摇头,也没有觉得可惜,收回目光便进了屋子。 第31章 天赋异禀 翌日清晨,朝霞初照,顾川在屋内练完了一整套易筋经。 他的气息虽略有粗重,但双目炯炯有神,经过连日来的勤勉修炼,他的身体已有了显著的变化。 最明显的便是,他的睡眠质量变好了,身体也似乎越来越轻盈,宛如卸下了千斤重担,步履之间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与自在。 按照这个进度,想必不久的将来,便能打通闭塞的经脉,真正踏上武道。 不过,在那之前,他仍需稳扎稳打,以太极拳法温养身体,不可操之过急。 休整片刻,顾川信步走出屋外,一打开门,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带来阵阵清新与凉爽。 他正准备去院子里打上一套太极拳,舒展筋骨。 不过,才刚踏出屋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竹静静地靠在院中的柱子上,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晖。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看向顾川,这一次,她的怀中抱着两把长剑。 顾川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抬手向阿竹打了个招呼:“阿竹姑娘,早啊。” 阿竹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问候,接着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练剑。” 顾川闻言愣了一下:“什么?” 阿竹再次开口道:“我,教你练剑。” 顾川顿时恍然,回想起昨夜睡前与阿竹的交谈,当时他随口一提,希望阿竹能教他练剑,却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并且一大早就等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笑着点头道:“好,那就有劳阿竹姑娘了。” 阿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一把剑扔向了顾川。 顾川稳稳地接住剑柄,感受到剑身传来的冰凉触感,他抬头看向阿竹,只见她已转身向院中走去,赶忙抬脚跟了上去。 院中一棵茂密的银杏树下,此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散成片片碎金。 阿竹站在光影之中,她抬头看向顾川,简短地吐出一个字:“学。” 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让人有种翻译文言文的苦恼。 顾川点了点头,神情认真地回应道:“好!” 说罢,他拔出手中的长剑,紧握着剑柄,做好了学习的准备。 阿竹见状,也拔出了自己的剑。 噌! 只见她左脚向前微弓,身形陡然一动,手中长剑猛然朝前刺去! 只听“锵”的一声剑鸣炸响,顾川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动作,阿竹便已经收剑回鞘。 她看向顾川,道:“练。” 顾川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问道:“没……没了?”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阿竹刚才那一瞬间的动作要领,便已经错过了学习的机会。 见他露出迷茫之色,阿竹犹豫了片刻,便再次拔出手中的长剑。 这一次,她特意将动作放慢了许多。 锵! 剑鸣声骤然响起,阿竹未及收剑,便扭头看向顾川:“学。” “哦哦~!”迎着那双清澈的眸子,顾川如梦初醒,他连忙学着阿竹的动作,手持长剑向前猛然一刺! 由于是首次学剑,他的动作显得颇为生疏,甚至有些笨拙。 不过,得益于他近期身体状况的显著改善,这一剑刺出,竟也带着几分力道,并非绵软无力。 顾川望向阿竹,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道:“阿竹姑娘,你看这样成吗?” 阿竹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将剑收回剑鞘,然后走到顾川的身旁。 她仔细地观察着顾川的动作,然后用剑鞘轻轻地抬起他的手,又拍了拍他的左腿调整站姿,接着又将左手压下半分,使其与右手保持协调。 调整完姿势后,阿竹简洁地道:“再练。” “好。”顾川点头应允,随即照着方才纠正后的动作再次开始练习。 院内顿时响起了阵阵破空声,伴随着顾川的步伐和刺剑的动作。 一旁的阿竹时刻关注着他的动作,时不时地用剑鞘进行纠正。 半途中,小橘也来到了院中。 她看到自家少爷正在认真地练剑,没有上前打扰,而是乖乖地坐在一旁的石桌上,双手撑着脸颊看着。 在阿竹的指导下,顾川的剑法逐渐规范起来。 每一次出剑,他都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这让顾川颇为欣喜。 难道自己是个剑道天才? 咻~!顾川再次刺出一剑,动作流畅而有力。 待他停稳后,阿竹并未再纠正,只是淡淡地说道:“明日,再练。” 顾川收剑入鞘,他转向阿竹,脸上洋溢着笑:“阿竹姑娘,我这是不是天赋异禀?” 阿竹闻言蹙起了眉头:“?” 顾川解释道:“就这一式剑招啊,我是不是进步神速?在剑道上,我应该还是有些天赋的吧?” 阿竹的嘴角微微一抬,似乎是被他的话逗乐了,不过立马又压了下去,恢复了那副冷清的模样,淡淡地说道:“刺剑,不算剑招。” 说完,她转身便走,没有给顾川继续追问的机会。 “不算剑招?”顾川挠了挠头。 这时,小橘走了过来,用手帕轻轻地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小橘,你觉得你家少爷的剑法练的怎么样?”顾川问小丫头。 “少爷,您练得真好。”小橘笑着答道,“奴婢都看不清您的剑法了呢!” 顾川摸了摸小橘的脑袋,笑道:“还是我家小橘懂事。” “少爷。”小橘忽然小声地喊了他一声。 顾川眉头一挑:“怎么了?” 她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人,才继续说道,“奴婢今天起得早,看到阿竹姐姐天还没亮就在院子里等着了。” 顾川闻言一怔,旋即点了点应头:“我知道了。” 吃过早食后不久,苍风便过来了。 他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由道:“都说这院子是不祥之地,如今看着好像也没有那么邪乎啊?” 他收回目光看向顾川,纳闷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着买了这个宅子的?要是想从卫国公府搬出来住,你跟我说啊!我们在皇城的宅子也有几处空着,随便给你一处不就好了吗?” 顾川摇头失笑,道:“我可不想承别人的情,而且这地方很不错啊!环境清幽、布局雅致,我很喜欢这里。” “你喜欢就好。”苍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阿姐那等人,连恶鬼都怕她,等阿姐住进来以后,就算这宅子真的有鬼也会被她给吓跑的!” 顾川闻言,咧嘴一笑道:“你这么说她,就不怕我告状吗?” 苍风的脸色顿时一僵,讪讪一笑:“咱俩都这关系了,你还不至于出卖我吧?” “你觉得呢?”顾川笑眯眯的看着他。 苍风:“……” 第32章 利国之器 身为英国公的嫡子,苍风自幼在锦绣丛中长大,养尊处优的环境,让他铸就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甚至连那位英国公的父亲都不曾让他感到畏惧,然而,唯独面对阿姐苍舒月时,总是显得分外局促,甚至可以说是怕得要命。 也许,那不仅仅是一种怕,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尊敬。 毕竟,在维护苍舒月这方面,苍风始终做得无微不至,从无疏忽。 两人从东篱居漫步而出,顾川随口问起:“苍风,你昨日不是说要找人吗?可曾找到了?” 苍风闻言,目光向远处投去,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喏,找的人不就在那儿吗?” 顾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车旁除了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车夫外,还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虽满头白发,却目光如炬,显然不是寻常之辈。 还未等他们主动招呼,那老者便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微笑着走了过来。 他步履稳健,行至两人面前,先是对着苍风深深一揖,道:“老朽见过小公爷。” “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起过的顾川。”苍风介绍道,“此次开书坊的主意,便是他提出的。” 说完,他又转向顾川,介绍道:“顾川,这位朱三平老先生,原是我家在禹州那边的得力干将,近日才被调来皇城。 我本想让他去酒楼当个掌柜,现在被我拉来经营书坊了。” 朱三平闻言,又是深深一礼,笑呵呵地说道:“小老儿朱三平,见过顾公子!能帮到诸位公子,实是老朽的荣幸。” “朱老客气了。”顾川还礼道,“今后书坊的诸多事宜,便有劳朱老费心了。” 朱三平忙摆手道:“顾公子言重了,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说完,他又微微抬头,询问道:“听小公爷说,顾公子您自己撰写了话本?不知可否让老朽一观?” 苍风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朱老为我英国公府效力了几十年,他的忠心与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顾川,你尽可放心。” 顾川点了点头,便从怀中掏出两张誊写的手稿,递给了朱三平:“辛苦朱老了,请掌眼。” 朱三平双手接过手稿,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 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显然是被话本的内容深深吸引。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赞叹道:“顾公子才华横溢,这话本写得真是引人入胜。” “朱老过誉了。”顾川谦虚道,他并未问话本,而是言及书坊,“不知以朱老的经验来看,这书坊何时能开起来?” 朱三平沉吟片刻,说道:“不瞒公子,想要书坊真正开起来,至少需要十日的时间准备,毕竟印刷的模子需要专人雕刻,而这一步是最耗时的。” “十日?”顾川皱了皱眉。 离他成婚的日子只剩下半个月了,如果前期准备就耗费了十天,那么留给他挣钱的时间就只剩下五天。 五天的时间,即便书坊每天都生意兴隆,也难以攒下太多的钱财。 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一份理想的聘礼。 雕刻模子……顾川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随即问道:“朱老,雕刻印刷模子是否是在一整块木板上雕刻出反字来?” 朱三平点了点头道:“没错,正因如此,一个技艺精湛的匠人雕刻一整块模子,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来完成。 顾公子的这两篇话本字数颇多,所以十天已经是很赶了。” 实际上他说十天都算是很短的了,一般来说雕刻一本完整话本,至少需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缩短这个时间?”顾川又问道。 朱三平蹙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如果多雇几个匠人同时开工,倒是可以把时间缩短一半左右,只是这样一来,成本便要相应地增加了。” “五天么?”顾川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时间还是太短了,我们得想办法将时间缩短到三天以内。” 朱三平老先生面露难色,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吟道:“顾公子,老朽明白你的急切,但若要将时间缩短至三天,那成本只怕会高得离谱,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听到这话,一旁的苍风插话道:“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咱们就安心等着收钱好了。” 顾川没有搭理苍风,而是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灵光,抬头说道:“朱老,既然雕刻的模子不能重复利用,而新的一页又需要雕刻许多重复的字,那为何不尝试将这一个个字分开来刻?” 朱三平闻言一怔,疑惑地看着顾川:“将字分开刻?这……” 顾川点头肯定道:“对,就是将字单独刻出来,当要印书时,便将这分开的字按照顺序拼接在一起,组成一页的内容。 若是要印下一页,只需将字重新排列组合即可,这样一来,不仅节省了时间,还能大大降低成本。” “对啊!”苍风忽然一拍大腿,双眼放光地叫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既然每一页都有那么多重复的字,那确实不如将原本一整页的印刷模子分开成单个的字,等用的时候再拼接起来!” 朱三平老先生也听明白了顾川的意图,并且他作为商人,对这些细节更是敏感。 他稍加推算,便意识到了这个方法的巧妙之处。 “好办法,真是好办法!”朱三平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有了这个办法,我们就不用再将重复的字一次次地雕刻出来了,而且不止能用于一本书的印刷,其他书籍也能用这些字模进行印刷,这样一来,成本将大大降低,而效率却能大大提升!” 众所周知,物品的价值往往与它的获取难度密切相关。 当一件物品稀少且难以获得时,如果需求量又很大,那么它的价格就会水涨船高。 相反地,当一件物品变得容易获取,甚至供应量远远超出需求时,那么它的价格就会大幅下跌。 如今的大衍王朝虽然文道昌盛,但书籍仍然是稀有之物。 它们通常只掌握在中上层阶级的手中,而底层百姓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购买到一本书籍。 然而有了这活字印刷之法后,书籍的产能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可以预见,未来的书价必然会大幅下降,使得更多百姓能够买得起书籍! 这无疑是利国利民之物! 第33章 马球赛 “顾公子果真大才,小老儿佩服之至!”朱三平由衷叹道。 “朱老过奖了,我也只是无意间想到这个方法而已。”顾川摇了摇头道,旋即便又问:“朱老,有了这种新的印刷方法,我们的书坊多久能正式开张?” 朱三平伸出两根手指,信心满满地说道:“两天!只需两天时间,书坊就能正式开张!” “两天?”顾川闻言,终于露出笑容,他点了点头道:“那就辛苦朱老了。” 朱三平摆了摆手,道:“顾公子想出如此利国利民之物,小老儿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旋即,他行了一礼:“那么小老儿就不打搅小公爷和顾公子了,我这就回去准备相关事宜。” “嗯。” 等朱三平离开后,两人便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苍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对顾川问道:“你那个什么活字印刷之法,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顾川掀开窗帘一角,望向马车外的街道,耳畔传来苍风好奇的询问,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过头,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什么厉害?” 苍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跟我装傻是不是?老朱刚才对你那般敬佩,定是因为你那什么活字印刷法,快跟我说说,这其中有何奥妙?” 顾川微微一笑,故意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你确定你能听懂?” 苍风:“……” 苍风被噎了一下,瞪了他一眼,恼怒地嘟囔道:“不说就不说,谁稀罕似的。” 说着,他又自觉无趣,撇过头不再说话了。 …… 六月的皇城,烈日炎炎。 然而,越是如此,平湖里的荷花却越发开得繁盛,那翠绿中的一点红,宛如一位位亭亭玉立的仙子,在碧波荡漾中翩翩起舞。 今日的马球赛依旧是在上林苑内举行,虽然坐马车前往并不算太远,但顾川他们却走了快一个时辰。 原因无他,只因平湖边的人太多了。 眼看着马车前行的速度越来越慢,顾川忍不住掀开帘子向外张望。 只见周围人头攒动,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马车前行速度如同龟爬一般,只能随着人流一点点往前挪动。 顾川眉头紧蹙,疑惑不已:“怎么今日人这么多?” 苍风无奈地耸了耸肩,解释道:“自从上次上林苑诗会,那位古川公子作出那首《小荷》之后,这里便注定要人满为患了。” 他啧啧称叹道,“一首诗,便让一处地方成为远近闻名的景点,当真是太厉害了。” 说完,他看向顾川,又好奇地问:“顾川,你觉得那古川如何?” 顾川笑而不语,心里却一阵别扭。 旁边坐着国公府的小公爷,他口中大肆吹捧的人,其实就是你自己的马甲。 这种感觉,当真是有些微妙。 见顾川不说话,苍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算了,问你能有啥结果,你又不是读书人。” 马车终于徐徐进入了上林苑。 这里平日里并不对外开放,只有在诗会和某些特殊活动的时候才会开启。 比如一些重要的节日,如元宵、端午等,亦或者像今日的马球赛这样的活动。 当然,节日的日期是确定的,举办马球赛却是要主办人申请,获得批准后才会开放。 “这次马球赛是宁王妃举办的。”一进入上林苑,苍风便开始向顾川介绍起马球赛的事情来,“听说宁王府世子欲求娶梁国公府的嫡女,宁王妃为了促成此事,便举办了这场马球赛。” 说到这里,他凑近了些,小声地透露道:“说是马球赛,其实也是为两人创造相见的机会罢了。” 顾川闻言,诧异道:“你的消息可够灵通的啊,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 苍风得意地瞥了他一眼,轻蔑一笑:“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可是宁王府世子亲口告诉我的。” …… 好吧,顾川暗自摇头,刚才还真有点高看你了。 原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没想到只是凭借与世子的关系得知这些消息。 苍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但并不在意。 他继续说道:“待会儿我会上场为那位世子助阵,你就在一旁看着,别乱跑就行。” 顾川点头应声:“嗯。” 他对于马球并无太多兴趣,只是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这场贵族间的娱乐活动也好。 马球场坐落于上林苑内湖的深处,要到达那里,需绕过一条长廊。 穿越一道精致的拱门后,一片广袤的草场映入眼帘。 草场的尽头,青松苍翠欲滴,宛如一条绿色的龙脊,将整个草场都环绕其中。 草场的正中间,已有数位少年策马扬鞭,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闪耀,仿佛与风共舞。 四周则错落有致地布置着看台,看台上的帷帐轻轻飘动,透露出里面贵人们的身影。 再看众看台左右两侧,各自聚集着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他们大多牵着骏马,便是今日场中的角儿了。 中间最大的看台上,主位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她头戴金冠凤钗,身上穿着华美的金丝凤袍,尽管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那股与生俱来的贵胄之气却难以掩饰。 妇人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帷帐,轻声问道:“王妃,马球赛何时开始?” 旁边的帷帐内,宁王妃立刻恭敬地回应:“娘娘,还有一刻钟便要开始了。”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感慨:“没想到一晃眼都快二十年过去了。 想当初,刚看到怀儿的时候,他才一个月大,抱在怀里像个小猫儿似的。” 说这儿,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听说怀儿文武双全,不仅教头夸他武艺不错,就连教书的先生也言其文采斐然,王妃你教子有方啊。” “皇后娘娘说笑了。”宁王妃听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说什么文武双全,其实是文不成武不就罢了,那些人为了钱财,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这回答滴水不漏。 皇后闻言,轻笑一声:“世人皆言虎父无犬子,宁王当初驰骋沙场,威名赫赫,怀儿身为宁王世子,又怎么会差呢?” “怀儿他……”宁王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皇后并未继续追问,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侧。 这一次,她的笑容更加温和:“夫人,舒月那孩子不来看今天的马球赛吗?” 话音落下,帷帐后便传来一道沉稳的妇人声音:“劳烦皇后娘娘挂念,舒月那孩子近日常外出踏青,却是没机会告诉她马球赛的事情。” 皇后闻言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舒月这般好的孩子,怎么就让她嫁了那等不学无术的纨绔?” 稍作停顿后,她继续说道:“夫人,若是你们不愿的话,本宫自会向陛下进言,让他取消了这门婚事如何?” 帷帐内,妇人沉默片刻,而后才传来声音:“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陛下一言九鼎自是不能朝令夕改的。” “况且我问过那孩子,对于这门婚事,她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第34章 你怎么来了 在权谋的旋涡中,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陷阱。 宁王妃、皇后以及英国公夫人,似她们这等人,说出来的话自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每一句话里总是蕴含着特殊的意味,每一次微笑背后都可能是锋利的刀刃。 不过这些和顾川关系不大,他不用考虑那么多,之所以来这里也只是想拓宽自己的视野,认几个面孔罢了。 “小公爷、顾兄,这边!” 顾川和苍风还没有走过去,老远就听到陈武的声音传来,他正向顾川和苍风挥着手打招呼。 顾川和苍风走得慢悠悠,陈武几人已经等不及,纷纷从人群中挤出,向他们走来。 “小公爷,顾兄,这马球赛都快开始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来到两人面前,陈武有些诧异的问道。 苍风无奈地耸了耸肩,“别提了,平湖边上的人多得像蚂蚁一样,要不是车夫还算机灵,我们现在可能还被困在路上呢。” 陆仁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早就提醒你们要早点过来,看吧,差点就迟到了。” 苍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现在不是刚刚好吗?急什么。” 他说道,随后转头看向张顺军,目光顿时一亮:“顺军,你的马不错啊,上哪儿搞来的?” “怎么样,还可以吧?”张顺军闻言露齿一笑,他伸手拍了拍一旁的骏马,道:“这可是我特意从马场挑的最好的一匹,花了我足足一千两银子呢!” 陈武揽上他的肩膀,嘿嘿一笑:“打马球可不是看马多好,最关键的还是手上功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懂什么?”张顺军回了一句,又看向顾川道:“顾兄,待会儿你上场吗?” 不等顾川回答,苍风便抢先说道:“哎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顾川他不会打马球,有我们几个上场就足够了。” “也是。”陈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对顾川调侃道:“顾兄,看来你得加把劲练练啊,不然以后只能看着我们玩,那岂不是太无聊了?” 顾川微微一笑,目光格外淡然:“陈兄,观看比赛也未尝不是一种乐趣啊。”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陈武认同的点头道。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快去准备吧,我带顾川去认识一些人。”苍风催促道。 几人纷纷应声离去,重新回到了那群少年当中。 “今天马球会来的人不少,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苍风转向顾川,眼神中带着几分郑重。 他伸手指向远处的看台区域,那里已经坐满了前来观赛的贵宾。 “看中间那座最大的看台,里面坐着的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苍风介绍道,他又指向另一侧的帷帐,“右边那看台上坐着的,便是宁王妃。” 顾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只见帷帐不见人。 他开口问道:“那左边看台呢?” 苍风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那里坐的,正是我母亲。” 顾川闻言一愣,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便是他未来的丈母娘了,说实话,直到现在他还未曾见过苍家的其他人。 也不知道那位威名赫赫的未来老丈人是怎样的? 他们对自己的看法又如何呢? 苍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但并没有点破,只是继续介绍着其他的看台和人物。 他的目光在场中扫过,不疾不徐的帮顾川介绍,最后落在两批少年人身上。 “陈武他们那一堆,”苍风指着其中一群少年说道:“都是出身勋爵贵族的子弟,与我们算是同一个阵营的。”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另一群少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那边的,都是文臣酸儒的子弟,一个个弱不禁风的,还学着我们打马球。” 顾川听到这话,挑眉问:“他们也打马球?” “嗯,”苍风点了点头,“虽然他们身娇体弱,但从小也要学君子六艺,打马球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他们的技术嘛,就相当一般了。” 文臣和武将这两个群体,向来是不合的,除了性格和行事风格的原因之外,便是因为他们两方的对立,是皇帝需要的。 这就叫平衡,倘若文武关系好了,那皇帝可就要睡不着觉了。 “以往每场马球赛,都是文人子弟和勋爵子弟互相比试,”苍风继续说道:“当然,都是我们赢得多,不过听说这一次,他们找了两个马球打得不错的新人加入,想要找回场子。” 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满脸不屑道:“随便找两个人就想赢我们?真是异想天开。” 正说着,当他转头看向顾川时,却发现他正望着别处出神。 “你看什么呢?”苍风疑惑道。 顾川收回目光,问道:“你阿姐没来吗?” 苍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阿姐那样的人,对马球赛可不感兴趣。” “算了不跟你说了。”他甩了甩手,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刚走没几步,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顾川说道:“你就在这儿看着,我先去准备了。” 顾川点了点头:“那你加油!” “加油?”苍风回过神来,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这是什么意思?” 顾川微微一笑,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鼓励的意思,待会儿可千万别输了。” “哈哈哈哈!”苍风闻言大笑,豪气地说道:“大可放心,小爷我打马球可没有输过,你且看着吧。” 说完,他便迈着大步,寻那群勋贵子弟去了。 与此同时。 在其中一个看台之中,几名贵妇们聚在一起,细语轻聊。 “春兰,”其中一名妇人轻声问道,她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不是说矜雪与那顾川有婚约在身吗?陛下当日赐婚,沈国公怎么没上奏此事?” 旁边也有妇人附和道:“对啊,两个孩子若是真有了婚约,陛下应当会再三斟酌的。” 周春兰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强笑,她仪态端庄,即使心中波澜起伏,面上也不露声色,“那婚事本就是子虚乌有,是以讹传讹的,当不得真,如今陛下为川儿赐了婚,也算是好事一桩。” “这样啊?”先前发问的妇人轻轻颔首,“这样也好,矜雪这丫头知书达理,容貌又出众,总不能让她嫁给那等不学无术的混小子……。” 她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忙改口道:“哎呀,你看我这张嘴,那顾川是春兰你的义子吧?” 周春兰神色如常,轻轻摇头,“不打紧,顾川虽是我家国公爷的义子,但一直桀骜不驯,如今他这般模样,我也有责任。” “春兰,你无须自责。”那妇人安慰道,“那顾川在皇城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这样的人,又怎能是单单管教就能变好的?现在有苍家那杀星管束他,或许能让他有所收敛。” 这话题并未持续多久,便听另一名贵妇插话道:“春兰,你家矜雪可有心仪之人?我听说王家那位公子对她似乎颇有好感。” 周春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婚姻大事,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做主吧,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不多操心了。” 见此,众妇人闻言,便识趣地不再多问。 此时,不远处草地上的沈矜雪,在阳光下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 她手中捧着一本书,然而目光却不时地扫过草场中的少年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名丫鬟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低声禀报:“小姐,我去打听了,今日古川公子并未来上林苑。” “嗯……”沈矜雪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眸中的期待变为淡淡失落,重新将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 突然。 旁边的丫鬟惊疑出声:“咦?顾少爷也来了?” 听到这话,就连沈矜雪也抬起头来,顺着丫鬟的目光看去。 却见顾川正坐在远处的草地上,正好也看向了这边。 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却又都迅速地挪开了,如同陌生人一般。 “估计是知道咱们小姐要来,所以特意来的吧。”另一名丫鬟嘲讽地笑道,“都快成婚的人了,居然还惦记着咱们小姐。” 先前那名丫鬟也笑了起来,“似咱们小姐这般天仙般的人,自是迷倒众生,谁又能不惦记呢?” 说到这里,她眼神示意一旁,“你看那王公子,不就一直都惦记咱们小姐吗?今天若不是为了小姐,他现在应当还在军营里呢。” 只见她的视线所指之处,一名青年身穿娟甲,牵着骏马,与一群文人子弟站在一起。 周围的少年隐隐以他为中心,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端的是意气风发。 那风度翩翩、龙章凤姿的模样,引得周围的女子频频侧目,看眸子里异彩连连。 然而,王鸿却无视了那些目光,双眼时不时瞥向沈矜雪的方向。 沈矜雪对于这一切似乎浑然不知,她的注意力始终都在手中的书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见此,王鸿也并不气馁,他了解沈矜雪的性子,知道要融化这块坚冰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他有信心,总有一天能够成功抱得美人归。 这次马球赛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王兄!” 沈连城穿着一身黑色武服走了过来,来到王鸿身前拱手笑道:“待会儿便全仰仗王兄了,那帮人太过嚣张,定要让他们吃吃苦头。” 王鸿微微一笑,看着他轻声道:“小公爷客气了,一帮纨绔子弟而已,还不值得被我放在眼里。” 说起来,沈连城乃是国公府弟子,家世显赫,本是勋爵之家,理应归属于勋贵阵营。 然而,自沈文先起始,卫国公府便另辟蹊径,弃武从文,从此手中不再握有兵权。 到了沈连城这一代,他更是坚定不移地走上了文道。 为了日后的仕途坦荡,他自然要与文臣子弟建立起联系。 听到王鸿如此说,沈连城点头笑道:“有王兄在,自是手到擒来。” 就在这时,他们旁边的一名少年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的顾川,惊诧道:“小公爷,您瞧,那不是顾川吗?他也来了?” 沈连城闻言,眉头微挑,转头望去,确实看到了顾川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王鸿也好奇地投去目光,看到坐在草场上的顾川,他轻笑一声道:“他不会也是来参加马球赛的吧?” 旁边的少年们纷纷看向沈连城,有人笑道:“小公爷,你那义弟是跟咱们一块儿,还是跟那群纨绔子弟一块儿?” 这话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有人接口道:“哈哈哈,还是不要跟咱们一块儿了,就他那等纨绔子弟,怕是要拖累我等。” “看他那样子,似乎不是来打马球的,倒是像来观赛的。”又有人调侃道,“怎么不跟那些姑娘们站一块儿呢?” “对啊,难不成他连马球也不会打吗?” 听着这些戏谑的话,沈连城感到有些尴尬,他的脸色微微泛红,随即转为怒容。 他无法忍受别人这样轻视和嘲笑,哪怕这些话并不是针对他,但眼下的情形却和说他没什么区别。 毕竟,顾川名义上依旧是沈文先的义子,他沈连城的义弟! 不能让他在这儿丢人现眼……如此想着,沈连城越过人群,径直朝顾川走了过去。 此时的顾川正悠然地坐在草地上,享受着夏日的微风,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远处的莺莺燕燕。 倒是别有一番悠闲。 突然,他的视线被挡住了,顾川抬起头,便看到沈连城那张带着怒意的脸。 “顾川,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连城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 顾川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么,这地方是你家开的吗?我还不能来了?” 沈连城被他的话噎了一下,随即怒道:“你又不打马球,来这里踏青吗?” 顾川干脆回道:“有何不可呢?” 第35章 彩头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沈连城撂下一句话,面带愠怒地拂袖而去。 顾川却只是轻轻一笑,毫不在意。 朽木自然不可雕,可若是朽木中藏有黄金玉石,一旦褪去外在的遮掩,便会显露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既然已决定与卫国公府划清界限,他便无需再虚与委蛇,只需随心所欲,自在而行。 片刻之后,宁王世子才姗姗来迟。 只见他身着一袭锦衣,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比之苍风和陈武等人,更显尊贵气质。 随着宁王世子的到来,两边的人马纷纷上马,徐徐步入马球场中。 宁王世子这边,是苍风、陈武等勋爵子弟,而对面则是沈连城、王鸿等文人子弟。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沈连城那边还有三位女子,顾川看的分明,那其中一个女子处于主导地位。 想必那位就是梁国公府的嫡女了。 顾川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看着比赛。 马球的规则与足球相仿,只是多了一马一杆。 众人策马狂奔,手持马球杆紧追皮球,只要将皮球击入龙门,便可赢得胜利。 参赛者人数不少,但这一场比赛主要目的是作秀,主角无疑是宁王世子和那位梁国公府的嫡女,所以少年们各自都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每当双方队员取得球权时,都会默契地将球传给这两位主角。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烈角逐,比赛终于落下帷幕。 梁国公府的嫡女技高一筹,赢得了比赛。 虽然输了比赛,但宁王世子却满面笑容,似乎对结果颇为满意。 顾川静静地坐在一旁观赏着这一切,颇为悠然自得。 场中的少年们纷纷下马,稍作休整,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第二场比赛。 接下来的这场,不再有宁王世子和梁国公府嫡女的参与,纯粹成了勋爵子弟与文人子弟之间的对抗。 看台之上,皇后娘娘端坐,含笑说道:“马球比赛,总归是要有彩头才有趣味,不然可就少了些看头。” 她轻轻一挥手,旁边的侍女便立刻会意,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一名马夫牵着一匹通体赤红的宝马缓缓步入场中。 那马儿身躯健硕,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匹难得的良驹。 一旁有妇人目睹这匹宝马,不禁惊叹道:“皇后娘娘,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非也。”皇后娘娘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道:“此马乃是数月前西域进献而来的神驹,听那使者说,这马的毛色能随四季而变换,实在是神异非凡。”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本宫记得初进献时,它还是一匹雪白无瑕的白马,如今却已变成了一匹赤红如火的烈马。 按照那使者所说,若是到了秋日,它的毛色又会变为金色,而至寒冬,便又会变为黑色。” 听到这话,旁边的妇人惊愕不已,连声赞叹:“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马?” 皇后娘娘叹息道:“只可惜这神马只能养在马场之中,实在是埋没了它的才华。 正好今日借这场马球赛之机,本宫决定将它赏赐给夺魁之人,只是不知哪家的小子能有幸赢得这份彩头。” “那定是苍家小子无疑了。”有妇人笑着说道,“听闻他马球技艺高超,整个皇城也鲜有人能胜者。” 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位妇人驳道:“王家小子不也在此吗?他武艺出众,想必马球也打得不错,说不定最后的胜者会是他呢。” 皇后娘娘听到这话,微微一笑,却是说道:“方才本宫听闻那顾川也来了此地,他为何不上去玩一场呢?” 不远处的周春兰听到这话,忙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顾川不精马术,所以一直对马球也没有什么兴趣。” “如今我大衍王朝正是用人之际,年轻人理应以忠君报国为己任,陛下曾言马球有益于提升骑术,怎么能有人对马球一窍不通呢?” 皇后娘娘笑着说道:“正好本宫对他也颇为好奇,想看看这位自创军阵的天才到底如何,让他一同上场,也好让本宫好好瞧瞧。” 周春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转身跟旁边的丫鬟吩咐了几句,那丫鬟点点头急忙走了出去。 …… “什么?皇后娘娘让顾兄一同上场打马球?”陈武惊愕地问道,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 方才那内侍一说出这消息,众人皆愣住,纷纷将目光转向马球场边上的顾川。 陆仁挠了挠头,满脸的困惑:“顾兄他不会打马球啊,皇后娘娘是不是弄错了?” 苍风沉吟片刻,猜测道:“许是因为那军阵之事,皇后娘娘想看看顾川的真人。” “顾川?就是那个传闻中要与苍将军成婚的顾川吗?”一旁的少年们突然记起了这个名字,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前段时间,这件事在皇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人觉得这是英雄折戟,也有人觉得杀星和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俩人简直是天生一对。 其实大多数人的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看顾川的笑话。 毕竟,关于杀星恶鬼面具下的真容,无人得知。 流传最广的说法是,那面具下隐藏着一张丑陋不堪的脸。 这也是为何苍舒月虽有如此高的成就,却鲜有人上门提亲的原因。 见苍风几人如此模样,有少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看陈兄你们这样子,莫非已经与他相识了?” 陈武瞥了一眼那人,瓮声道:“那是自然,前几日顾兄还邀请我们共饮美酒,相谈甚欢,说实话,他与传闻中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此言一出,其他少年们哄笑起来,纷纷调侃陈武。 “陈兄,你该不会是被他的一顿酒给收买了吧?”有少年打趣道。 “对啊对啊,顾川那不学无术的名声,在皇城里可是家喻户晓的。”另一名少年也附和着。 苍风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够了,都少说两句。” 听到小公爷发话,众人顿时噤声。 在这群少年中,苍风的地位无疑是最高的。 他们这时才恍然想起,若顾川真娶了苍舒月,那他今后也算是半个苍家的人了。 半个苍家人也是苍家人,不是他们能随意诋毁的。 第36章 苍舒月 顾川倒是未曾料到,即便他无意招惹纷扰,纷扰却仍寻上门来。 皇后娘娘亲自点名要让他上场,这下他就是不会也得会了。 诚然,顾川可以拒绝。 只是,如今他与苍家已有婚约,这个特殊的时期,他不能拂了皇家的颜面,更不能让苍家难堪。 “那便玩上一场吧。”顾川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衣摆上的草屑,朝着苍风等人走去,步伐略显从容。 苍风见顾川走了过来,不禁皱起了眉头,“顾川,你若是不愿上场,我可以去向皇后娘娘请示,便说你身体不适,想来皇后娘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强人所难。” “小公爷所言极是。”陈武也附和道,“马球比赛非同儿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受伤,顾兄你本就不擅长马术,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顾川闻言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回应,却听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诸位在聊什么呢?” 众人闻声转头望去,只见王鸿牵着马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帮文人子弟。 他们一个个都是面露讥讽的神色,显然也已知晓了顾川要上场的消息。 对于他们来说,顾川这个名字就是笑柄。 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甚至连骑马都不会的人,居然要来参加马球比赛?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王鸿看着顾川,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让我猜猜看,你们该不会是在商量怎么让顾兄做缩头乌龟吧?” “王鸿,你给我放尊重点!”陈武性格直率,最见不得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当即怒目而视地吼道。 “呵呵~何必恼羞成怒呢?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 王鸿轻笑一声,又转向顾川,“顾兄啊,在我大衍朝可是连十岁的稚子都会骑马,如果你实在不会骑的话,那还是别丢人现眼了,早些回家去吧,皇后娘娘向来仁德,想来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这话一出,他身后那些少年一个个都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是啊,连十岁稚子都会骑马,难不成顾川你连稚子都不如吗?” “诶,别这么说嘛,既然顾兄能自创军阵,怎么可能不会骑马呢?说不定他的马术好着呢,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顾兄,可千万要让我们这些人,见识一下你的高超马术啊!” 听着这些嘲讽的话,顾川神色自若地说道:“区区马球而已,有何难?”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他们显然没想到顾川会这么说。 王鸿眉梢一挑,带着几分戏谑地说道:“哦?那我就在球场等着顾兄大展神威了。” 说完,他带着人转身离去。 苍风愣愣地看着顾川,狐疑的问道,“顾川,你……会打马球?” 顾川坦然地摇了摇头,“不会。” 苍风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那你刚才说得那么自信,我差点就信了。” 顾川微微一笑,一本正经道:“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就算是明知要输,咱们也不能被压了气势。 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和陈兄他们吗?难道你觉得自己会输?” 苍风被顾川这么一激,顿时豪气干云地说道:“怎么可能?那群文弱书生断然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的叮嘱道:“既然你要上场,那就待在旁边一点儿,别被伤着了,赢的事情交给我们。” 顾川点头应允,“好。” “去给顾兄牵匹马来。”陆仁倒是会来事,立马对一旁的小厮吩咐。 很快,小厮便牵来了一匹深棕色的马。 这匹马原本是陆仁备用的坐骑,现在正好给顾川暂时借用一下。 顾川走到马前,轻轻地抚摸着它的毛发。 “顾兄,这马虽然不是什么良驹,却也是专门训练过的,用来打马球再好不过。”陆仁在一旁说道。 顾川拱手,由衷道:“多谢陆兄!” “大家都是兄弟,顾兄无须客气。” 陆仁摆了摆手,又道:“我刚才听说这次马球赛的彩头也是一匹马,而且还是从西域进献来的宝马。” 苍风闻言,咧嘴一笑,“这匹马我已经预定了,你们可别惦记——”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顾川正纳闷儿,忽然觉得自己脖子一凉,回头一看,一张恶鬼面具映入眼帘。 那熟悉的面具,太有辨识度了。 除了苍舒月,整个皇城应该找不出第二个戴这个面具的人。 “呃……” 顾川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她。 “阿……阿姐?你怎么来了?”苍风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双腿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摆子,阿姐恐惧症又发作了。 苍舒月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定定地看着顾川,道:“你想要那匹马?” 顾川回过神,旋即叹了口气,直白道:“倒是想,只是我连马术都尚且不会,想赢下彩头只怕有点难。” 苍舒月闻言,没有再说什么。 她本是牵着马来的,那匹马通体乌黑、身躯匀称并不臃肿,那光泽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 苍舒月轻盈地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她望向顾川:“等我给你取来。” 留下一句话,便打马进入马球场中。 原地,苍风等人纷纷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宛如铜铃,满眼的不可思议。 陈武和陆仁还有张顺军三人,他们和苍风关系很好,自然比旁人更了解苍舒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一心扑在战场上,心中只有家国大事,从无儿女情长的冷面将军啊! 这般的人,居然也会说出那般温柔的话来吗? 虽然语气依旧冷冰冰的,但这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已经很让人难以理解了好吗? 他们看向顾川,却见他面色格外淡然,好似一切都……理所当然? “你小子到底使了什么法术,能让我阿姐如此对待?”苍风回过神来,面色复杂的看着他,醋意十足的说道:“阿姐都从未这般对过我!” 顾川闻言,冲他笑了笑,回道:“因为我很好啊。” 苍风一愣,这算什么回答? 第37章 一骑当先 顾川还笑得出来,但有人此刻却笑不出来了。 当那骑马而来的身影出现在马球场上,王鸿等众人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苍……苍舒月?她竟然也来了?” “看这样子,她也要打马球?” “想必是苍风特意请来助阵的吧?总不可能是为了那顾川而来的吧?” 王鸿眯了眯眼眸,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策马向前,拱手向那道身影行礼,“见过将军。” 苍舒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霎时,一股通天血煞之气扑面而来,王鸿与之对视的瞬间,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一般,他咬紧牙关,不得不低下头去。 他有心想要摆出一副高姿态来,毕竟如今他才是玄月军的统领,怎能被一个已经失了权的女人给压下去呢? 然而,当他真正面对苍舒月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一个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人,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星名号,那股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气势,又岂是他这个初出茅庐的贵公子所能抵抗得了的? 直到片刻之后,王鸿才终于敢抬起头来,却只见苍舒月已经策马走远,只留下一个背影。 “哟,怎么这上林苑还养着乌龟啊?” 便在此时,苍风骑着马悠然地走了过来,还对着一旁的陈武阴阳怪气地说道。 陈武赶紧接过话茬道:“小公爷说笑了,上林苑不是有湖吗?这湖里的乌龟上岸来透透气,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的也是,”苍风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就是这草场风大得很,可别把这缩头乌龟给吹跑了才是。” “哈哈哈!” 众人闻言顿时放声大笑起来,王鸿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了。 “哼!只会逞口舌之力!” 他冷哼一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侧过头去,“希望你们待会儿还能笑得出来,马球场可不是战场,兵法、战术在这儿可派不上用场!” 王鸿当然不会以为苍舒月是为了顾川而来的,他猜测多半是苍风的面子才请动了她。 姐姐帮弟弟的忙而已,这再正常不过了。 苍舒月的出现,还是在周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尽管她如今已经没了兵权在手,甚至被皇帝赐婚要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为妻。 但她的光芒依旧耀眼,夺目得让人无法忽视。 看台上,皇后颇为惊讶地看着马球场上的那道身影,说道,“当真没想到,舒月竟然也来参加这场马球赛了?这下子可就有看头了!” “原以为这彩头会被王家小子夺了去呢,如今看来结果如何还是未知数了。”一旁有贵妇笑着说道。 皇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另一侧:“看那苍风旁边的便是那顾川了吧?倒也没有传闻中那般不堪入目嘛!生得仪表堂堂、气度非凡;与苍家那位倒是挺相配的。” 便在众人的交谈间,马球赛已经要开始了。 两方人马各自站定位置、蓄势待发。 待双方都准备好之后,裁判便将手中的皮球高高抛起。 “驾!” “驾!” 骤然间,少年们奋力驱马向前冲去,争夺球权! 沈连城最快,第一个抢到了皮球。 手中球杆一甩,皮球立马向王鸿的方向打去。 突然,一匹黑马从后方窜出,直接将球截下! 苍舒月?! 沈连城一愣,旋即咬牙追了上去。 取得球权的苍舒月一马当先,四方不时有人过来围堵,但都被她轻而易举的带球过掉。 王鸿正面冲来,她一勒手中缰绳,干脆利落的将球打向顾川的方位。 “顾川,这边!” 在龙门周围的苍风低吼一声。 顾川立刻策马上前接过球,旋即毫不犹豫地挥杆击打出去! 皮球如流星般划过半空,直奔龙门而去! 苍风半路截停,而后将球准确无误的打进了龙门内! 先下一城! 苍风举杆大笑:“好,阿姐威武!” 毫无疑问,这一球之所以能进,最大的功劳便是苍舒月刚才截停那一球。 大家都心知肚明,立马欢呼起来,声音响彻整个马球场。 看台上,那些贵妇人们也忍不住为苍舒月喝彩。 “不愧是将门虎女,不仅能在战场上搏出赫赫威名,没想到在马球场上也如此游刃有余。”一位贵妇人由衷地赞叹道。 “这苍家真是让人羡慕。”另一位贵妇人接话道:“有英国公那等大衍的柱石不说,又出了个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儿,若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孩子能有一半的风采,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般优秀的人儿,怎么就容貌有缺呢?当真是遭天妒啊,到头来却便宜了那顾川。” “要我说啊,最可惜的便是她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身的话,英国公府或许可以一门两国公。” 有人称赞,有人惋惜,此起彼伏。 …… 顾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在马背上眺望着那道英姿飒爽的身影,在阳光照耀下愈发显得光彩夺目。 却见她已经驱马轻盈地来到他的身前,语气不带感情的问道:“如何?可还骑得稳当?” 不等顾川回答,她又继续说道:“若是不行的话,不必勉强自己,在一旁看着便好。” 这话是关切自己,顾川明白,因此也没有说什么大话或逞强之言。 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实际上,他并非完全没有骑马的经验。 以前去草原游玩时,曾有牧民朋友教他如何骑马。 虽然不能说骑术如何精湛高超,但至少也能骑得有模有样、不至于拖后腿。 一球过后,王鸿等人逐渐意识到了苍舒月实力,再也不敢轻视。 为了限制住苍舒月,他们直接派出了三人进行围追堵截。 一番激烈的争夺之后,王鸿终于抢到了球权,他策马狂奔、直奔龙门而去,竟是要一举将球打入龙门! 苍风和陈武两人左右夹击、试图夺回球权;王鸿将球奋力一击,接着全力狂奔,只凭速度便轻易地甩开了两人。 此时离龙门最近的是顾川! 看着那守在龙门附近的顾川,王鸿不屑地笑了笑,驱马便要绕过他。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顾川一甩手中缰绳、胯下的棕马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出,直奔王鸿而去! 他要干什么?这时候还不转向吗?! 王鸿眉头紧皱,看着越来越近的顾川,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顾川仍然没有避让的势头,他是要撞过来! 王鸿脸色骤然一变,想也不想直接一扯缰绳往侧方躲避! 顾川骑着马几乎是和他擦肩而过,那呼啸而过的风声全都灌进了王鸿的耳朵里! 球被他截了! “接球!” 顾川奋力一挥球杆,皮球立马飞了出去,直奔苍舒月所在的方向而去! 苍舒月见状打马向前、稳稳地接住了飞来的皮球,然后迅速地往龙门突进。 没人能挡得住她,座下黑马如同闪电般疾驰,随着球杆一甩,球顺利打进了龙门内! 第38章 多谢将军 “好!” 一记精彩的进球,马球场上顿时欢呼声四起。 顾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苍舒月,面露微笑。 苍舒月感受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那隐藏在面具下的双眸闪烁着光芒,嘴角微微上挑。 另一边,王鸿的脸色却阴沉如水。 他紧握球杆,手背上青筋暴起,看着顾川的眼中怒火迸现。 刚才若不是顾川,这一球便是他进的了! 现在他总算是信了,顾川是真的不会打马球。 试问哪个会打马球的,是这般不要命的横冲直撞,靠近了也不调转方向的? “王兄,这可如何是好?”沈连城策马靠近,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王鸿目光阴鸷,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迟早会输,你带上几个人,重点盯住苍舒月,务必限制她的行动,顾川,就交给我!” 一次失利而已,他不相信顾川还能再截一次,刚才那一球是他有些慌张了,终究是中了顾川的攻心计! 随着裁判将球抛向高空,比赛再次开始。 沈连城领命,立刻与几名队友联手,紧紧盯住苍舒月,试图限制她的行动。 而王鸿则独自策马疾驰,率先取得球权,其手中球杆如同出海蛟龙,带着猛烈的气势直取龙门! 顾川见状,立刻策马相迎。 “这回,我不会让你再得逞了!” 王鸿双眼发红,声音中带着几分狠戾,他不信顾川真敢与他正面相撞。 然而,当两马相距咫尺之遥时,顾川仍然没有减速的意思。 王鸿瞪大了眼睛,心中一惊。 妈的,当真是不要命的打法吗?这还赶紧转向?! 他早已死死抓住缰绳的手猛然一扯,避开到了一边。 顾川他或许不要命,但王鸿可不想陪他玩命。 总归只是一场马球赛,又不是在战场上,他如今才刚成为玄月军统领,还没在军中站稳脚跟,要是受伤就得不偿失了。 见王鸿躲避开来,顾川立马将球截下。 他反手一挥,球便如流星般准确地飞向苍舒月。 苍舒月接球在手,手中球杆一甩,瞬间,球便如疾风般穿过沈连城的防线,直入龙门! “好球!” 马球场边上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为顾川与苍舒月的精彩配合喝彩。 沈连城面色阴沉如水,眼睁睁看着球穿过龙门,满是不甘和愤怒。 王鸿更是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该死!” 比赛继续进行,但王鸿和沈连城一方的心态已经明显受到了影响。 他们开始变得急躁和慌乱,而顾川他们这边则依然游刃有余。 苍舒月在球场上如同战神般勇猛无敌,她挥舞着球杆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沈连城和王鸿虽然拼尽全力围追堵截但依然无法阻挡她势如破竹的进攻节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一刻,顾川接到了来自苍风的传球后,挥舞球杆奋力一击。 不出意外的空了,不过关系不大。 此刻胜负已分,随着裁判宣布比赛结束,场边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这顾川,好像也没有传言中那般不堪啊?” “这真是那个皇城中人人皆言不学无术的顾川?怎的他的马球打的这般好?” 观众们窃窃私语,对顾川的印象大为改观。 并且,顾川与苍舒月两人在赛场上的配合默契,犹如一对璧人。 “苍将军与他配合太默契了,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啊。” “如今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真的天作之合,那传言也不可尽信。” 议论声中,马球赛也落下帷幕。 那些文人子弟自觉脸上无光,为了不被嘲讽,一个个都灰溜溜地先行离开了。 场中只剩下王鸿和沈连城两人,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王鸿阴沉着脸走到顾川面前,冷哼道:“顾川,一场马球赛而已,你别得意。” 顾川微微一笑,淡然回应:“你有病,得治。” 王鸿冷笑一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苍舒月,讥讽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跳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深坑,就快万劫不复了还不自知,当真可悲。” 顾川眉头微挑,淡笑着道:“如果这算可悲的话,请让这样的可悲多来一点。” “还有,有没有人说过,像你这样的人一般下场都不会很好?” “是吗?”王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因为无论结果如何,沈矜雪都和他没关系了。 那天仙般的女子,只能是属于自己的。 而顾川呢?却要面对那面具下如同恶鬼般的容貌,如此一想,王鸿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许多。 “我如何尚且不知,你的结局却早已注定”王鸿轻笑一声,牵着马转身便走:“顾兄,保重!” 一旁的沈连城,深深看了一眼顾川和苍舒月二人,没有说什么,也默默地跟着离开了。 “顾川,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苍风牵着马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没说什么。”顾川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犬吠罢了,不必理会。” 听他这么说,苍风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嬉笑道:“可以啊,没想到你这么会打马球!” 顾川微微一笑:“我说都是运气你信吗?”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苍风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反正比赛赢了,他高兴,说啥都成。 片刻之后,苍舒月也走了过来。 苍风浑身感觉有蚂蚁在爬,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独留两人交谈。 “多谢苍将军出手。”顾川笑着说道,“若是没有苍将军,这场比赛应该是要输的。” 苍舒月并未作答,只是微微颔首道:“打得不错。” 说完,她转身离开,留下顾川在原地愣神。 打得不错?这是在夸自己吗? 顾川心中暗自琢磨着。 没过一会儿,一名马夫便牵着他的战利品走了过来。 只见那马神骏非凡,毛色红如烈火,四肢矫健有力,一看就是匹千里马! 苍风等人又凑了过来,看着这匹马一个个双眼放光,仿佛看见了绝世美女一样炽热。 “果真是一匹神驹!” 陆仁啧啧称奇,感叹道:“比我这匹花了一千两买来的马好多了。” “你那破马可不能跟顾兄的马相提并论!”陈武咧嘴一笑,丝毫不给他面子:“这可是从西域上供来的神驹,世上能与之相比的马怕是没几匹!” “好马还得配好名,顾川,你有想好这匹马的名字吗?”苍风问道。 闻言,一旁的张顺军提议道:“既然它毛色红如烈火,不如就叫赤龙如何?” “我觉得还是叫四方骥比较合适。”陆仁驳道,“你没听这马的毛色,能随四时而变吗?” 苍风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四方骥这个名字不错,顾川,要不就叫这个吧?” 顾川伸手摸着马头,那神驹似乎通灵,在他手上蹭了蹭。 见此,顾川唇角微扬,思索片刻道:“就叫他步景吧。” 第39章 不要叫我矜雪 与此同时,和顾川掰扯后的王鸿并未立刻离开,他信步朝着一处雅致的看台走去。 那儿,沈矜雪静静地坐着,手捧一卷书,轻纱遮掩,仿佛一幅清丽的画卷。 两个丫鬟眼见王鸿走来,福身行礼:“王公子好。” 王鸿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道捧着书卷、端坐着的倩影所吸引。 每次看见她,都让他感到格外惊艳,这样的女子,才是他内心深处所渴望的伴侣。 他将骏马交给一旁的仆人,快步地走到看台内,一副温文尔雅地模样坐下,轻声问道:“矜雪,又在看话本吗?” 沈矜雪并未抬头,只是声音清冷地回应:“不要叫我矜雪。” 话语中的疏离之意,显而易见。 然而,王鸿对此并不以为意。 他早已习惯了沈矜雪的这种态度,甚至觉得这是她独特魅力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只见封面上写着“诗集”二字。 王鸿微微一笑,试图找到共同话题:“我最近也对诗词颇有兴趣,沈小姐若是有什么不解之处,或许我可以为你解惑。” 沈矜雪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眸望向前方空处,声音如清泉般悦耳:“那么,王公子可知《清平调》这首诗,所描绘的是何人呢?” 王鸿闻言,不由微微一愣。 对于几日前上林苑诗会的盛况,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那几首脍炙人口的诗词,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城,其中尤以《清平调》最为出色,可称绝世佳作。 虽然王鸿出身官宦之家,从小便受到文学的熏陶,但他的志向却在于武学。 因此,他的文学造诣并不算深厚。 更何况,这问的也不是诗词鉴赏,清平调写的是谁,他怎么知道? 此刻面对沈矜雪的问题,王鸿略一沉吟,才缓缓开口:“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那位创作出《清平调》的才子才能解答。 不过在我看来,沈小姐的风华绝代,完全当得起这首诗的赞美。” 沈矜雪闻言默然不语,再次低下头去专注于手中的书卷。 王鸿见状,又换了个话题,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沈小姐的话本呢?怎么今日改看诗集了?” 沈矜雪淡淡地回应道:“话本已然陈旧,无需再看了。” 说罢,她轻轻合上诗集,起身离开。 王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 他走出看台,叫住了一名丫鬟询问情况。 丫鬟停住脚步,问道:“王公子,有什么事吗?” “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王鸿问。 虽然以前也这般不搭理人,但像今日这样没几句话就走的,还是头一次发生。 莫非在他没来的这几天,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丫鬟起初还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并未开口。 王鸿见状,直接扔了一锭银子过去,丫鬟接住银子,态度立刻变得热情起来。 “王公子你知道古川吗?”丫鬟小声的说道。 “古川?就是那个写出《清平调》的才子吗?”王鸿眉头微皱地问道:“他和沈小姐有什么关系?” 丫鬟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注意后才小声说道:“最近小姐一直在打听古川公子的消息。”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这锭银子只能透露这么点,再多她也不敢说了,怕被打死。 说完这些,她便匆匆离开了。 古川? 王鸿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先是顾川,现在又来了个古川,难道他与“川”字天生犯冲吗? …… 马球赛结束后,顾川牵着步景离开了上林苑。 回到东篱居时,天色已微微泛黄。 门前,一群孩童嚷嚷闹闹地跑过,只见虎子娃老远便喊道:“郎君!郎君!” 清脆悦耳的声音,却是童真洋溢而出的热情。 顾川走过去,摸了摸虎子娃的脑袋,柔声笑道:“天快黑了,你们玩得太晚了,该早些回家才是。” 虎子娃没有接话,他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顾川牵着的马,问道:“郎君,这是你买的马吗?真好看。” 顾川哈哈一笑,从袖口掏出一块精美的糖果,递给了虎子娃。 虎子娃的眼睛顿时一亮,他接过糖果,脸上满是欣喜。 “郎君,我以后也要骑马,还要打北蛮!”虎子娃吃着糖,挥舞着小拳头,豪气干云地说道。 顾川眯着眼笑道:“志向不错啊,不过你知道北蛮在哪儿吗?” “在……在那儿!”虎子娃转了半圈,胡乱指了个方向,然后看着笑盈盈的顾川,他的脸突然红了。 旋即有些慌乱地解释:“现在不知道,长大了肯定就知道了,郎君莫要小瞧了我。” 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自是不会小瞧的,虎子娃有这般志向,已经很了不起了。” 顾川拍了拍他的脑袋,哄着道,“不过北蛮离得远,想打他们,得把身体看好才行,嗯~就从早点回家睡觉开始如何?” “好!”虎娃子认真地点头应下,虽然他还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哄了一番孩童后,顾川便朝着自家宅门走去。 “公子!” 门口的两名护卫躬身行礼,其中一人上前接过缰绳。 “程伯,买些上好的草料,好生喂养这匹马。”顾川叮嘱道。 这两名护卫是亲兄弟,年纪大些的叫程伯,年纪小一些的叫程仲。 马是好马,草料自然也是要好的才行,不然养坏了岂不是糟蹋了? 抛开这个不谈,就说它是皇后娘娘御赐的马,也必须要好生喂养,不然若有人拿这一点来攻讦,就太白给了。 “是!”程伯恭敬地应道。 顾川吩咐完,便走进院子,小橘正在给花圃浇水。 听到动静后,她回过头来,看到顾川回来立马露出了甜甜的笑。 “少爷,您回来啦?” 小橘放下手里的小木桶,欢快地迎了上来。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顾川顿时觉得一天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了。 “嗯,回来了。”顾川微微一笑应道,接着又摸了摸肚子道:“饭已经快做好了吧?我有些饿了。” 累了一天,也该祭一祭五脏庙了。 “快做好了,奴婢去厨房催一催。”小橘说着,快步朝厨房跑去。 第40章 书坊生意 一顿饭过后,顾川又一头钻进了书房里开始研墨书写。 小橘拿着火折子走了进来,给房间点上灯,然后走到顾川身旁站着。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少爷在写什么啊?” 顾川抬起头看着她,淡笑道:“新的话本故事,小橘要听吗?” 小橘闻言,立马摇头摆手道:“不了少爷,您已经很累了,改天再听吧?” “不打紧,你家少爷我身体好着呢。”顾川失笑说道,拉着她坐在一旁。 葇荑在手,小橘睫毛微颤,微微低下了头,另一只手捏住了衣角,夏日的凉风好像也难驱散那股热气。 烛光摇曳,少年端坐在书桌前,手中的笔随他的讲述而动。 一旁的小橘手撑着脸颊,满眼都是少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 “从前有一个书生名叫王子服,此人聪明绝顶,学识渊博,颇有前途。 然而,命运却在他一次郊游时,为他带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邂逅。 那日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王子服独自一人漫步在郊外的小路上。 突然,他眼前一亮,只见一名美丽女子拈着一枝梅花,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 那女子容华绝代,笑容可掬,仿佛春天的阳光都凝聚在了她的脸上。 王子服看得目不转睛,甚至忘记了礼节,那女郎看到他的失态,对自己的婢女娇嗔道:‘个儿郎目灼灼似贼!’ 说完,她把花落在地上,转身笑着走了,留下王子服在原地发呆……” 《聊斋》中,如果说倩女幽魂是最广为人知的故事,那么狐女婴宁便是最好的那个故事。 其中最为出彩的,当属婴宁这个角色的塑造,实在太过完美。 故事讲完,顾川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小橘意犹未尽地问道:“少爷,世间当真有婴宁那般的女子吗?” 顾川微微一笑,回答道:“有啊?我还亲眼见过呢。” “啊?”小橘面露惊讶,“少爷见过吗?” “我家小橘不就是吗?”顾川打趣道,“婴宁爱笑,我家小橘也爱笑。” 小橘红了脸,嗔道:“才不是呢,奴婢可不想嫁给王子服。” 顾川哈哈一笑,逗趣地问道:“那小橘想嫁给谁?” 小橘立马摇了摇头,毫不迟疑道:“奴婢才不嫁人,奴婢要服侍少爷一辈子的。” “傻丫头。”顾川心头一暖,轻轻揉了揉小橘的头发,道:“一辈子那么长,谁又能说的定呢?” 小橘不懂,只是喃喃道:“少爷对奴婢很好,奴婢也要一辈子对少爷好。” 声音小,顾川没听清,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夜深了,于是嘱咐道:“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好。”小橘乖巧地点了点头,将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才走了出去。 顾川也起身,朝着自己的睡处走去。 门口,一道抱剑的身影正斜靠在门柱上。 “阿竹姑娘?” 阿竹看他过来,朱唇轻启,简短道:“听,话本。” 顾川微微一愣,接着挠了挠头:“那个……阿竹姑娘,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再说如何?” 阿竹闻言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转身欲走,却又忽然顿住脚步,接着回过身来,朝他伸出手。 顾川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这是?” “糖。”阿竹言简意赅地说道,“练剑,报酬。” 闻言,顾川愣神了片刻,旋即才笑着道:“好!” 他从袖口拿出一颗饴糖递给了过去。 只见一阵微风拂过,手中的饴糖已经不见了踪影,与之一同消失的的,还有那抱剑的少女。 顾川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阿竹虽然性格孤僻了些,但却是个极好的人,虽不发一言,但总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话又说回来,生意已经做完了,为何那位云兄还不将阿竹召回去? 而且,他是从外地来的皇城,已经来了不短的时间,难道不用回家的吗? 想不通,顾川索性也没有多想。 这世上的事情那么多,要是每一件事情都深究,那活的也太累了。 …… 接下来的两日,顾川都在东篱居待着,虽然没有别的事情,但他每天的时间也都排的很满。 早起修炼易筋经,打一套太极拳,接着就要跟阿竹练剑,到了下午,他又练习书法,晚上写稿子,顺便给小橘和阿竹讲故事。 日子过得格外悠闲,没有了那些聒噪和碍眼的人,顾川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没事就练练功,练练书法,写写字,偶尔坐在门口和旁边的老先生闲谈,听他吹吹牛。 虎子娃倒是每天都来他家门口玩儿,顾川都会递给他一颗糖,然后来找他玩儿的孩童就变多了。 在这条街道的孩童中,开始流传一件事,去街头的郎君家,可以领到饴糖,每天一次。 好在孩童的数量不多,顾川衣袖兜里的饴糖还能应付的过来。 就在顾川当咸鱼的时候,皇城里却是出了一件大事,春融街新开了一家书坊,书坊的名字叫三月书坊。 如果只是一间寻常的书坊,自是不会引起什么动静,但耐不住这书坊里卖的话本着实太好看了。 一则倩女幽魂,让多少少年少女哭红了眼,暗地里大骂那写话本的人心肠太狠,为何要写死聂小倩! 武人们则捧着一本天龙八部,看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到精彩之处还忍不住一阵喝彩。 三月书坊的生意好,自然便引起了有心之人的觊觎。 比如另外三家书坊的东家,眼见原本已经固定的市场份额被抢了去,立马就派人来打听。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这书坊背后之人,竟然是英国公府和另外几个勋贵! 一家小小的书坊,来头居然这么大? 顾川正坐在庭院中,手捧茶杯,细品其中的清香。 小橘在一旁为他捏着肩膀,手法娴熟有力,顾川满脸的享受,浑身一阵舒适。 不多时,一个身穿深色武服的少年走了进来,他剑眉星目,气质不凡,行走间步步生风。 小橘抬头,笑道:“少爷,苍少爷来了。” 来人正是苍风,他看到顾川正在享受,好没气道:“你倒是好享受啊,品茶养神,快活得很,小爷我可快累死了。” 顾川睁开眼,微微一笑,放下茶杯,说道:“人生在世,需及时行乐。” 说罢,他话锋一挑,问道:“你怎么来了?” 苍风闻言一愣:“你不知道?” “我这两天都在家中,没有出门,有什么事我该知道吗?”顾川反问。 苍风闻言,咧嘴笑道:“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顾川好奇地问道。 “咱们的书坊,生意好得不得了!” 苍风一脸的激动,格外兴奋的说道,“你不知道啊,那两则话本已经在整个皇城都传疯了。” 顾川听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苍风见状,不禁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顾川微微一笑,淡然道:“生意好那不是应该的吗?” 苍风愣住了。 对啊,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第41章 小城烟火 生意好本就是应该的。 且不说天龙八部,便说倩女幽魂,能够在前世流传数百年仍是经典,那便放在何处也是会火起来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话本已经将要流行起来的时候,君不见沈矜雪不久前还成天抱着话本看? 书坊的生意在顾川的预料之中。 苍风没有待多久,只喝了杯茶,叮嘱顾川记得去看看书坊。 毕竟这也是他的生意,且他占的股份还是最多的。 虽然还没有定下具体份额,但这件事情在开书坊的几人心里,已经是默认了的。 顾川又出钱又出力,书坊能赚钱全靠他写的话本,他不占大头谁占呢? 对此,顾川也只能从椅子上起来,暗叹又有事情要做了。 那便走一趟,刚好算着时间,也该将之前写好的那些稿子拿去了。 本来是要书坊派人过来取的,索性趁着这个机会一并拿过去,也免得来回折腾了。 “郎君,出门去吗?” 刚出院门,顾川便碰见了那位常在门口躺椅上悠闲度日的老先生,他手持蒲扇,笑眯眯的问道。 “是啊,老先生可有什么要买的?待会儿我一并带过来。”顾川停下脚步,和颜悦色地回应。 老先生轻轻摆了摆手,笑容满面道:“不必劳烦郎君了,你且去忙吧。” 顾川点点头,转身抬步离开。 春融街距离东篱居倒是有些远,与平湖的方向截然相反,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 顾川沿着街道一路向西走,约莫半个时辰方才走到。 一条清澈的河流穿城而过,河水悠悠流淌,一点儿不湍急。 两边地孩童在河边嬉戏玩耍,旁边洗衣的妇人们安心洗着衣物,也不担心他们落水,只时不时叮嘱着不要沾湿了衣服。 街道两旁人潮汹汹,热闹非凡,一副闹市的景象,不止平民百姓,还有许多丫鬟小厮也在其中奔走着。 可见他们怀里抱着一本薄书,脸上洋溢着如获至宝的喜悦。 拱桥边上,还有两个丫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面前有小贩正忙碌着摆弄货物,而她们便一边挑选心仪的小物件,一边细语交谈。 “你买到的是哪本?我的是《天龙八部》,只可惜没买到《倩女幽魂》,我家小姐一直想看,可就是买不到,人让人头疼。” “现在能买到就已经很不错了,没看着书坊门口那排长龙吗?幸亏咱们来的早些,若是晚些再来,只怕就要空手而归了。” “那你买到的是哪本啊?” “我?两本都买到了,嘻嘻~” 顾川踩着石阶拱桥走向对岸,当走到河心时他转头望去,顿时将整个河边街道尽收眼底。 青瓦白墙,石板小路,以及那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小贩,一切其乐融融,当真热闹。 当他终于来到三月书坊前的时候,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一愣。 只见书坊前方的街上,人头攒动,除了一些丫鬟和小厮之外,还有青衫锦绣的公子小姐也在其中,更有满脸胡茬的大汉高声呼喊着。 “老板,给我拿一本天龙八部,还有没有最新一话啊?赶紧让人写啊!” “我要一本倩女幽魂,我家小姐催着呢,钱在这儿,别挤我啊。” “有谁买到倩女幽魂的?我愿意加价一两购买!” “现在谁还差这一两银子啊?关键是想买都买不到,这书坊也太不会做生意了,怎么就不知道多印一些出来,也省的我们天天在这里排队啊。” 书坊内,伙计们忙的不可开交,有的忙着拿书,有的忙着收钱,一个个满头大汗,就连朱三平也亲自上阵,跟着一起帮忙,总归是没有休息的时候。 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顾川。 朱三平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挤开人群朝书坊外走去。 “都让一让,诸位让一下啊!” 等他挤出来,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人实在是太多了些。 “公子,您怎么来了?”朱三平挤着笑脸问道,姿态倒是放的低了些。 自从几天前,顾川拿出那活字印刷之法之后,朱三平就已经对顾川钦佩不已。 如今再看这生意好的不行,作为一个生意人,他算是彻底对顾川心服口服了。 朱三平从未想过,一家书坊的生意,能够好成这样,赚钱的速度甚至比寻常的酒楼还要夸张。 “过来随便看看。”顾川微笑着回应道,他看着书坊内火爆的景象,语气关切,“朱老,可还忙得过来?” 朱三平苦笑道:“目前倒是还应付得过来,不过恐怕得招新的伙计了,一直如此下去,那几个伙计只怕要累坏了。” “应该也就这几日会比较忙一些,等再过些时段,就会平缓下来了。”顾川道。 “这小老儿明白。”朱三平本就是生意人,这点意识还是有的。 他想了想,忽然道:“公子,还有一件事情。” 顾川挑眉,问:“什么事?” 朱三平神色变得有些凝重,道:“皇城里的另外三家书坊,也开始学着咱们卖一些鬼神之类的话本了,便是街尾那家青书堂,就出了一本《书生幽魂记》。” 说完,他看向顾川,原以为他听了之后会恼怒,毕竟这种抄袭的行为着实有些恶心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得知这个消息的顾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露出了笑容。 只听他缓缓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朱老,这赚钱的门生自然会被人盯上,只要不是原文照抄,便无需理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朱三平心头一震,顿觉眼前少年的身影拔高,如此高瞻远瞩,实非凡人也。 朱三平由衷叹道:“公子胸襟宽广,小老儿佩服!” 顾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将已经写好的稿子递了过去。 “公子,这是……?”朱三平伸手接过稿子,虽有猜测,但还不敢确定。 顾川脸上挂着淡笑,道:“这是我写好的新话本,其中一则与倩女幽魂一样是单独的故事,另外的则是天龙八部的后续几话。” 朱三平未曾将故事展开,只是长叹一声颇为感慨道:“公子如此才华,用来写话本着实屈才了。” 顾川闻言,只是淡然一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许我的才华就注定只是在这话本上呢?” 朱三平呵呵笑着:“公子着实过谦了。” “对了。”顾川忽的想起什么,对他道:“麻烦朱老,且帮我拿三套印好的话本来。” 闻言,朱老点头应声:“好,公子您稍等片刻,小老儿这就去取来。” 第42章 求我 与此同时,两辆颇为奢华的马车也缓缓从街头驶来,一前一后停在了一旁。 一名丫鬟掀开车帘探出头来,问车夫道:“怎么不走了?” 车夫抻着脖子看向前方,回过头道:“前面人太多,马车过不去,只能停在这儿了。” 这时,后面的马车帘子掀开,沈连城从里面走了下来,拍了拍衣袖道:“都说那书坊生意很好,如今倒是传言非虚。” 他走到前面,道:“妹妹,既然马车过不去,那就从这里走过去吧,总之也不算太远。” 话音落下,车帘便被丫鬟掀开,沈矜雪手持团扇走了出来。 “小姐,当心。” 丫鬟扶着她下来,沈矜雪望着前方,轻声道:“还能买到吗?” 她们此来,也是为了那话本来的。 这几日皇城里谈论最多的,便是那聂小倩和书生宁采臣的故事,沈矜雪也总听丫鬟提起,便来了兴趣。 她之前最喜欢的,便是看各种话本,从民间的各种稀奇故事,到前朝名人的传记,都没有落下过。 听闻皇城的书坊出了新的话本,便也免不了好奇,于是拉上沈连城来看看。 沈连城闻言,笑了笑道:“自是能买到的,总归只是一家小小的书坊,还能不给我卫国公府面子不成?” 一旁的丫鬟闻言,欲言又止,但总归是没有敢开口说话。 其实在这儿之前,他们已经派丫鬟小厮来过了,但总错过了时间,排着长龙等到最后,书都已经卖完了。 没办法,沈连城只能亲自出马了,他觉得自己堂堂卫国公府的小公爷,总不能连两本话本都买不到吧? 其实也不是沈矜雪拉着他来,他自己也是想来的。 这两本话本的火爆程度,已经是空前绝后,就连他所在的学堂,也有人在谈论。 每每聊到这个话题,他就有些尴尬,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过。 几人踩着石板路,就着人流缓缓朝书坊走去。 “人好多啊,都是来买书的吗?”有丫鬟看着左右两边的人潮,忍不住小声的开口。 这般热闹的景象,她们也只有在庙会和上林苑诗会的时候才见过,倒是没想到,两本话本也能造成如此动静。 片刻后,他们总算是来到了书坊前,到了这里已经有些走不动道了。 看着那前方排起的长龙,沈连城皱了皱眉头,旋即看向一旁的奴仆,问道:“让你办的事情可办妥了?” 那奴仆连忙点头道:“少爷,都已经办妥了,过去便可。” “嗯。” 沈连城点点头,回过头对沈矜雪道:“妹妹,我们过去吧,有哥哥在,今日这话本自是可以买到的。” 他早就提前派人过来,在这队伍中买下两个位置,这样他们就不用排队了。 身为卫国公府的小公爷,他还是很爱惜自己羽毛的,不会做那等以势压人的事情。 既然不能用特权,那就只能使些银钱了,很是管用。 几人朝着排起的长队走去,那奴仆找到被收买的人,他们将位置让了出来。 这一行为,倒是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不满,都已经习惯了,许多买不到话本的人都是这般。 沈连城他们的位置较为靠前,只需要再等片刻就能买到书。 “咦?顾少爷?” 就在这时,一名丫鬟惊疑一声。 沈连城听了眉头微皱,面色不悦道:“这种时候,提起他做什么?他已经不是我卫国公府的人了!” 那丫鬟脑袋一缩,怯怯道:“少爷,是顾少爷,他也来了。” 沈连城一愣,开口道:“他在哪儿?” 丫鬟伸手指了方向,他转头顺着望去,却见一袭白衣的顾川正站在不远处,目光看向书坊。 他还真来了? “看这样子,也是来买话本的?”沈连城嗤笑一声,忽然觉得有些舒心,道:“只是失了我卫国公府的庇护,他连本话本都买不到了吗?” 人都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尤其是在和不如自己的人做对比的时候,这种优越感便会不由自主的膨胀。 沈连城也不例外,尤其是在顾川离开了卫国公府之后,他就更想在顾川身上找这种优越感。 只是,上次上林苑的马球赛,让他有些失算了。 这次,倒是一个好机会。 想到此处,他嘴角微微上扬,开口唤道:“顾川!” 听到有人喊自己,正等着朱三平拿书出来的顾川,顿时将目光转了过来。 便看到在排队的沈连城,在其后的沈矜雪用团扇遮着脸,也将眸光看了过来。 只瞥了一眼,他便又挪开了目光,丝毫没有想要搭理的意思。 沈连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居然被无视了? “你在这儿等着。”他吩咐了一句奴仆,接着便朝顾川走了过去。 “顾川,你来这里做什么?”沈连城走到顾川面前,沉声问道。 顾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便只许你们来这儿,我便不能来吗?” “当然能来。”沈连城微微一笑,看着那书坊道:“你也是来买话本的吧?没排到队?” 顾川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沈连城的笑容越发灿烂,悠悠道:“没什么,你我总归是兄弟,出门在外你我还是要相互帮衬,若是买不到话本,义兄帮你也是可以的。” “不必了,话本自有人给我送来。” 沈连城顿时嗤笑:“谁会给你送?” “书坊的老板。” 听到这话,沈连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先是一怔,而后哈哈一笑:“哈哈哈,我承认你这笑话把我给逗笑了,顾川啊顾川,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爱说大话的毛病?” 他扬了扬下巴,冷笑道:“你可知多少权贵都想买一本话本回去?来了这还不是要乖乖排队,你说老板会亲自给你送来话本?” 连他都要使银钱,就这还是得排队,他顾川凭什么能让老板亲自把话本送来? 就凭他是英国公府未来的女婿吗? 那他还是卫国公府的小公爷呢,身份不比什么女婿来的尊贵? 顾川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说的对。” 沈连城闻言,也跟着笑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兄可以给你个机会……” 他话未说完,便被顾川打断。 “出门在外,总是要有人帮衬的,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让你不用排队,如何?” 沈连城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他的词儿被顾川给抢了。 第43章 话本是顾川写的? 沈连城目光深沉的盯着顾川,半晌,他终究还是没能再将刚才的话说出口。 只是他脸上的笑容不再灿烂,而是有些发冷,眼中的神色格外的讽刺、甚至有些怜悯。 “落到了如今的地步,如丧家之犬般没有任何庇护,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能嘴硬。” 沈连城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如炬的凝视着顾川。 他的视线没有挪开,特别期待看到顾川被看穿之后,那眼底闪过慌乱,然后强作镇定的模样。 但是没有,顾川既没有被看穿的慌乱,也没有什么强作镇定,他始终面无表情。 就像,事实就是如他所说的那样。 迎着沈连城的逼视,顾川淡淡说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装的呢?” 沈连城的个子并不算很高,反而是顾川比他高出了一截来。 “就因为我没有你那样显赫的家世?”不等沈连城回答,他继续道:“因为我不学无术,不像你那般从小被精心培养?” 沈连城眯了眯眼,头微微上扬。 顾川摇了摇头。 “所以啊,你的眼光始终狭隘,只能看到那一府之地。”他说道:“你若是探出头来,多看一眼院墙外的世界,就能看到很多事情与你所想的不一样。” 话音落下,顾川转身走开。 “不知所谓!”沈连城看着他的背影,冷笑连连。 便在这时,去取书的朱三平挤开人群重新走了出来。 他手捧着两本装订好的书,恭敬的递到顾川的手中,笑呵呵道:“公子,人太多了,让您久等,还望见谅。” 顾川接过书,淡淡的看了一眼,语气谦和道:“无妨,倒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朱三平呵呵笑道:“能得公子一两句指点,是小老儿得了天大的便宜才对。” 说着,他忽然看到一旁的沈连城,见他一直注视着这边,便好奇的问道:“公子,这位是您的朋友?” 顾川摇了摇头,简洁回道:“不是。” 朱三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又说道:“今后的手稿就不劳公子亲自送过来了,小老儿差人去取便是。” “好!” 顾川点头应允,旋即转身离去。 “公子慢走!”朱三平目送他离去,转身时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沈连城,没有理会他,径直回了书坊又忙碌起来。 沈连城就那么站在原地,像个被钉在了地上的木桩子,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就算是在不远处的沈矜雪,眸子里也是一阵失神。 旁边的那些丫鬟奴仆,更是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片刻后,沈连城一言不发的走了回来,与沈矜雪相视一眼后,顿觉脸面无光,默然的看着地板。 他……他刚刚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让三月书坊的老板,亲自把话本送到手上,为什么他能有这样的待遇? 还有,那老板方才说的手稿,意思是近日火爆整个皇城的话本,是顾川写出来的吗? 沈连城哪怕亲眼所见,亲耳听到,依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喂!你们到底买不买了?不买就让开啊!” “就是,后边儿这么多人等着呢,磨蹭什么啊?” 后面的人不耐烦的催促起来,已经轮到沈连城他们,可他们却站在原地不动。 一旁的奴仆丫鬟回过神来,连忙赔笑着付了钱。 “小姐,话本。”丫鬟将话本递给了沈矜雪,一旁的沈连城也同样如此。 他似是不信邪一般,翻开话本扉页,直勾勾的看向那作者的署名——三川。 当真是他……沈连城红了眼,将手中的话本重重合上,狠狠地将其摔在地上,愤而甩袖离去! 他期待了几天的话本,就算使银钱插队也要买到的话本,居然是顾川写出来的! 上天简直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沈连城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方才在自己说出那番话之后,心中是怎样的嘲笑! 顾川不是丧家之犬,反而在离了卫国公府之后,过得更好了。 哪怕沈连城没有专门打听过,但就目之所及看到的,三月书坊这般火爆的生意,每天所能赚到的银钱也绝对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这样的一桩生意,那他顾川作为话本的作者,能分到多少钱? 只怕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装的不是顾川,而是他沈连城,可笑他还专门将脸伸过去求着被打。 “诶?你这话本不要了吗?卖给我怎么样?”有等着的人见他把话本扔地上,立马凑了上来想要将其买下。 跟着沈连城的奴仆立刻上前,将书捡了起来,挥着手:“去去去,不卖,要买自己排队去!” “三川……” 沈矜雪望着手中的的话本,翻开一页看着上面的作者署名,一双如秋水的眸子里微微闪烁。 只见那署名前面,还有一首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羡鸳鸯……不羡仙?”她看着那诗,不由抬眸望向顾川离去的方向。 “顾……少爷他怎么这般厉害了?” “就连三月书坊的老板都对他那般恭敬,真的与以前完全不同了,若是他还在咱们府上,方才就不用排队了吧?” “你傻啊,他若是还在府上,咱们还需要来这里买吗?自然是与顾少爷说一声就能看到了啊。” “能写出这般好看的话本,顾少爷何时有了这样的文采?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许是一直都在藏拙呢?咱们府上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夫人是如何对待顾少爷的?” 几个丫鬟奴仆窃窃私语,眼中尽是惊诧的神色。 那个寄养在卫国公府的义子,在离开了之后竟然有了如此成就,这是他们万万也没有料到的。 街头,胸口堵着一股气的沈连城刚要上马车,忽然有人开口叫住了他。 “沈兄,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啊?” 沈连城动作一顿,转头看过去,只见王鸿正骑着马笑容满面的过来。 第44章 要了奴婢吧 “王兄!” 沈连城拱手一礼,不过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王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看了一眼远处的三月书坊,眼睛一转,猜道:“沈兄也来买话本吗?” 说到话本,沈连城呼吸一滞,没有答话。 王鸿看到他这样,还以为是因为人太多没买到,呵呵笑道:“不就是两本话本吗?沈兄何必亲自走一趟,我这刚好买到了新的话本。” 说着,他拿出了两本话本,正是倩女幽魂和天龙八部。 “多谢王兄好意,不过话本就不必了,我没有兴趣。”沈连城咬着牙说道。 自从知道这话本是出自顾川之手,他便觉得刺眼得很,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讽他一般。 他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情看话本,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眼不见心为静的好! “好吧。” 王鸿见他如此,也没有强求,反正他拿这话本也不是给沈连城的。 沈矜雪也过来了,看到她,王鸿脸上再次泛起笑容。 他赶忙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迎上前去,正要将手中的话本递过去,却见到沈矜雪手里也拿着话本。 他顿时一愣,旋即笑道:“倒是没想到沈小姐你也买到话本了,我本想着若是你没买到,给你送过去的,倒是有些多余了。” 沈矜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低头将目光落在话本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王鸿觉得她的眼神里,有种莫名的意味。 王鸿顿时觉得如沐春风,信心大增,这和以往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看来自己坚持的方向是正确的。 只要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能够搏得美人芳心! 一旁的沈连城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出声提醒道:“王兄,你还是先看一下这话本的作者吧。” “作者?什么作者?”王鸿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但沈连城没有再开口,他只得疑惑的翻开手里的话本。 署名——三川? 看到这名字,他先是皱了皱眉头,那个字让他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不过,这有个字不一样,两者联系不起来,他不由问道:“沈兄,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这书,是顾川写的。”沈连城迟疑着道。 “什……什么?!” 王鸿霎时间瞪大了双眼,他看了看手里的话本,又看向沈连城,手指着书道:“你方才说,这话本是顾川写的,你卫国公府那个义子顾川?” 他似乎乎是不敢确定,还多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沈连城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就摆在那里,哪怕他不相信也没办法。 得到他的肯定,王鸿一下就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沈矜雪她们上了马车离去也未曾回过神来。 打死他也想不到,他专门派人买来的话本,居然出自顾川之手! 关键是他居然还捧着书,满心期待的要送给沈矜雪,以此来搏得她的欢心!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沈矜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想到此处,王鸿顿时涌现出一股无名怒火。 “该死!该死!”他死死攥着手里的话本,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奋力将手里的话本摔在地上,与方才沈连城一模一样,羞愤的骑上马狂奔而走! …… 从书坊回来,顾川便走进了书房。 书坊的生意爆火,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不然当时也不会那般信誓旦旦的拉着苍风他们入伙。 倘若没有必然赚钱的信心,他是绝不会做这件事情的。 只不过,书坊赚钱归赚钱,但也只是这几日火爆,而且利润很有限。 何况其中分润的不只有他,还有苍风和陈武等人,能赚到的钱就更少了。 对此顾川并不是很在意,书坊只是他选择的一个起步点,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光靠一家书坊来挣彩礼,是完全不够的。 就在顾川走进书房的时候,小橘也后脚跟了进来。 看着他伏在案桌前,小丫头忍不住问道:“少爷,您饿了没?要不要奴婢让厨房做饭?” “还不饿。”顾川摇了摇头,旋即指了指砚台道:“小橘,帮我研墨。” “好的少爷。”小橘乖乖走了过来,拿起墨条蘸水开始研磨起来。 顾川等她研好墨,沾上墨水便翻开了面前的书,然后在扉页的空白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连续几日的练习,他的书法已经大有长进,扉页上‘顾川’二字龙飞凤舞,有草书那味儿了。 小橘虽然不识字,但顾川的名字还是认得的,见他写上自己的名字,不由好奇问道:“少爷,为什么要在书上写上您自己的名字啊?” 顾川翻开另一本,边写边笑着回应道:“这叫亲笔签名,你说一本话本有作者亲自签下的名字,是不是就有了收藏的价值?” 怕小丫头听不懂,他又换了个说法:“嗯……就拿你来说,若是两本一样的话本,其中一本有少爷我签的名字,另一本却没有,你会选哪本?” 小橘听懂了,笑嘻嘻的道:“自然是有少爷名字的那本。” “就是如此。”顾川将另一本也签完,旋即将那本倩女幽魂递到了小橘的面前:“拿着,这是少爷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小橘眼睛霎时亮了起来,欣喜的接过,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少爷……这真的是送给奴婢的吗?” 顾川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逗趣道:“怎么?不想要?不想要那我可送给别人了。” “少爷~”小橘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也被这亲密的举动羞得红了脸。 小丫头抱着书,心里只觉得甜甜的,比吃了饴糖还要更甜。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少爷,再过段时日,您便要成婚了……” 顾川看着她这样,面露疑惑之色:“嗯,然后呢?” “还在国公府的时候,奴婢问过小翠她们……”小丫头脸更红了,她低下头,嗫嚅道:“成婚是要……是要做那事的,为了不让少爷在成婚那天什么都不懂,所以……” 她声音越来越小,顿了顿后,忽然努力抬起头来,脸红的似樱桃,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顾川,咬唇道:“少爷~您要了奴婢吧。” 第45章 布局将成 “咳咳!” 顾川骤然听到小橘的话,被呛了一口,他看着眼前青涩的小丫头,额头逐渐浮现一抹黑线。 小橘是比顾川小几岁的,按照他前世的标准,还是个未成年。 当然,这一点放在大衍朝并不是问题,女子及笄出嫁的都大有人在。 不是顾川装君子,而是他不太喜欢青涩的小丫头。 念及此处,他脸色缓和,逗笑道:“小橘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给你家少爷我侍寝了?” 本就是鼓起莫大勇气的小丫头,听到顾川这话,顿时脸羞的更红:“奴婢……是怕少爷成婚那天不懂,所以……” 她埋着头,一双小手不停的揉着衣摆,正如此刻乱如麻、却又隐隐有些期待的那颗心。 “哈哈哈。” 顾川忽然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小橘绯红的脸蛋,半自嘲的道:“小橘大可放心,你家少爷我可是皇城出了名的不学无术,怎么会连这些都不懂?” 说着,他又挑起小丫头的下巴,上下打量片刻,旋即摇头道:“还得多吃些,把身子养好,不然少爷我可不满意了。” “诶?”小橘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玉颈霎时粉红一片。 她偷瞄了一眼自家少爷,见他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目光一下飘到别处,呐呐道:“那……那要什么时候,少爷才要……要了奴婢?” 说到后头,声若蚊蝇,几乎快听不见了。 顾川神色认真的的思索片刻,才道:“至少也要像小翠那样才行。” 小橘闻言,脑海中浮现国公府里的那道身影,虽然长相平平,但那身段却是极好的。 再看自己的小身板,稍作对比,差距太大了…… “少爷,奴婢去叫厨房做饭。” 小丫头说完,逃也似的走了,像极了受惊的小猫。 顾川笑着摇了摇头,回过头将笔墨纸砚收好,接着便起身走出了书房。 他走到院子里,回过头望向屋顶,唤道:“阿竹姑娘!” 迎风站在屋顶的抱剑少女转过脸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眼神中露出些许询问之色。 顾川扬了扬手里的书,说道:“这是装订好的话本,近日来多谢阿竹姑娘的指导,没什么好东西相送,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阿竹眉头微蹙,良久才道:“给过了。” 顾川似是理解她说的是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报酬,是在下送给阿竹姑娘的礼物。” 说着,也不等她再作回应,他便将手中的话本扔了上去。 阿竹伸手接住,望着手中的话本,她道:“为何?”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送礼物不是应该的吗?”顾川笑着回答道。 阿竹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向手里的书,翻开一页。 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顾川。 “朋……友?”阿竹轻声念着,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也似是拨动了心中的某根弦。 …… 除了顾川以外,这几日最开心的便当属苍风和陈武他们几个了。 要知道,这书坊他们可都是占了股的,生意越是火爆,便意味着他们能够赚到的钱也就越多。 有了稳定的钱财来源,他们怎么可能不高兴? 最关键的是,这桩生意的成功,证明了他们不是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子弟! 咸鱼也终于迎来了翻身,以后看谁还敢说他们成天享乐? 你享乐能享出一个日进斗金的书坊来吗? “顾兄,你这话本当真了不得,现如今整个皇城都在谈论,你是不知道那书坊前有多少人,那场面都把我给吓到了。” 东篱居前院,陈武端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绘声绘色的说着。 一旁还有苍风、陆仁和张顺军三人,几个人方才凑在一块儿,商量着便来了顾川这里。 年纪小些的陆仁也是满面红光,应和着道:“要我说,顾兄就是那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我从未想过有人能将话本写的如此厉害!” “可算是出了口恶气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那位嫡母,她知道书坊的生意有我一份之后,嘴脸那叫一个精彩啊!” 张顺军豪饮一口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望着顾川道:“顾兄,我必须敬你一杯,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阿谀奉承的话,只多谢顾兄肯拉着我入伙,今后咱们就算是兄弟了!” 一旁的苍风见顾川不明所以,便开口解释道:“顺军家中有些特殊,他母亲生产时过世了,乐成伯又娶了续弦,给顺军生了两个弟弟。”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下去。 不过顾川还是听懂了的,张顺军有个继母,这个继母对他还不好。 当然,有嫡子这层身份在,就算再怎么不好她也不会做的很过分,但一些白眼和刻薄的话肯定是少不了的。 张顺军便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顾川的这桩生意恰好帮了他这个忙。 “张兄此话言重了,我还要多谢张兄如此信我呢。”顾川笑着说道。 张顺军摇了摇头,道:“顾兄过谦了,总之你这个兄弟我张顺军认了,今后有事尽管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诶,这话让你一个人说了,那我们说什么?”听到这话,一旁的陈武赶紧插了一嘴,也朝顾川举着酒杯道:“顾兄,干了这杯酒,大家以后都是兄弟了!” 陆仁没说什么,但也跟着举起了酒杯:“咱也一样!” 苍风看着几人,打趣道:“我就没必要凑这个热闹了吧?再过几日我和顾川可就是一家人了。” “哈哈哈哈。” 三人闻言相视大笑,陈武道:“小公爷,都说顾兄娶了苍将军是占了大便宜,可如今在我看来,是门当户对才是啊!” “对啊对啊,似苍将军这等巾帼,也只有顾兄才能配得上了。”张顺军和陆仁连连附和。 顾川听着这些话,只微微一笑,随他们一同举杯道:“既如此,那今后便都是兄弟!” 话音落下,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一滴清冽的酒液顺着微微扬起的嘴角滑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至此,布局将成矣。 第46章 成立商会 顾川真的没有什么大志向,不像其他人那样自认凭着超前的见闻,就能搅弄风云、改天换地。 他只明白一个道理,当你开始下棋的时候,你便也已经成了棋局的一部分。 你在下棋,他人也在下棋,输赢不论,想要何时跳出棋局,便不是你说了算。 便拿做生意来说,你在做生意,却不知什么时候你也成了生意。 可惜云不动、风自扰,顾川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便也只能乘着这股风,探手拨云,以期见到那日光。 皇家、苍家、朝堂、生意……一张网牢牢的将他锁住,顾川长长出了一口气,重整思绪,笑脸相迎。 几人推杯换盏,一壶酒很快就被喝完了。 东篱居是没有酒的,这壶酒还是陈武带过来的,如今正在兴头上,见酒壶已空,这粗犷的汉子立马嚷嚷起来。 “这就喝完了?也太不经喝了,走走走,正好今日高兴,咱们兄弟几个去云良阁喝去!” 他说着,一手一个拉起左右的张顺军和陆仁,苍风也跟着站起身来。 顾川本不想去,但苍风拉了他一把,跟着说道:“一起去吧,正好也聊聊上次你说的份额,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关于咱们这生意的事情,我也要和你说说。” 这下顾川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他也只得点头应道:“那就走一趟。” 这次苍风他们没有腿着过来了,东篱居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陈武和张顺军两个个头大的一辆,顾川、苍风和陆仁三个偏瘦的一辆。 待几人都上了马车之后,便缓缓朝着云良阁驶去。 到了云良阁,开了一间雅间之后,几人又开始喝了起来。 “顾川。”苍风坐在一旁,凑近了说道:“你可知咱们那书坊,一天可以挣多少钱吗?” 顾川看着他,问道:“多少?” 对于书坊一天能挣多少,他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一本话本的定价是500文钱。 这个价格可以说是非常高了,要知道一部圣贤的典籍也才卖十两银子,换算一下也就是一万文钱。 可那是圣贤典籍,而他这是话本,不说文学性,便是内容的数量都远远不及。 所以,能买的起话本的注定是那些富家子弟,寻常百姓是绝对不会买的。 苍风伸出三根手指,道:“整整三百两!” 三百两银子,在一本话本定价五百文的前提下,也就是说书坊一天至少能卖出六百本话本! 若是这样的情况维持一个月,便是整整九千两,接近一万两了! 当然,最终能够赚到的钱肯定是没这么多的,书坊的生意火热也就这几天的时间。 等后面大家都买到了话本,书坊的生意自然就降下来了,想要回暖就得等下一批新的话本。 不过就算没有九千两这么多,五千两还是有的,这也极为恐怖了。 要知道就算是卫国公府,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一万两左右,这一个书坊一个月的销售额,就相当于卫国公府半年的收入了! 听到苍风这么说,陈武他们几个倒是没有太过激动,显然是提早知道了,但仍然免不了眼中那股兴奋。 不是所有人都像苍家那般如日中天的,如张顺军家便已经有了衰落的迹象。 再加上他家中情况有些特殊,几个人里就属他最是寒酸,一个月能用的钱少的可怜。 陈武和陆仁虽然情况好点,但也好不到哪儿去,现在有一桩能为他们每个月稳定提供近千两银子的生意,怎么可能不兴奋? “现在书坊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商量一下这钱该怎么分?” 苍风率先开口,他敲了敲桌子,目光扫过陈武等人,直接了当道:“话先撂在这儿,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现在说清楚了,也免得以后麻烦。” 他刚说完,陈武便跟着点了点头道:“小公爷说的对,顾兄,这生意本来也是你的,我们几个都是沾了你的光,这钱怎么分便由你来决定。” “不管怎么分,我都没有意见,不过是出了几个人罢了。”陆仁咧嘴笑道。 见他们都看向自己,顾川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后沉吟片刻:“我打算成立一个商会,以后赚的钱都先经由商会统计,然后再进行分红。” 商会? 听到顾川这话,苍风和陈武几人相视一眼,旋即又看向顾川,等着他的下文。 “顾兄,这个商会是?” 顾川解释道:“我们要做的生意肯定不止书坊这一个,以后还会有其他更赚钱的生意,要管理这些生意,自然是要成立商会才行。” 闻言,几人面露恍然之色,也不知道是真明白了还是怕不合群装明白。 陈武挠了挠头:“顾兄,你这个什么商会我听懂了,不过你还是没说钱该怎么分呐?” “别急啊,这不是正要说吗?” 顾川笑着道,示意他稍安勿躁,便又接着说:“商会的份额,我占三成,剩下的七成里有五成你们四个分,还有两成用作商会的运转,如何?” 话音刚落,张顺军便第一个表态:“我没意见,顾兄说多少便是多少。” “我也没意见。”陆仁也跟着道:“本来我也没出钱,是顾兄看得起我,能占这么多已经是顾兄吃亏了。” 陈武点了点头,咧着嘴憨笑:“正是如此,每个月都有几百两银子,换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三人说完,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没说话的苍风身上。 他见状轻笑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便是都不要也可以,以后若是缺钱了就去找阿姐要,她还能不给吗?” 听到这话,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陈武几人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见状,顾川点点头道:“如此,商会之事便敲定下来了。” 说完这件事,几人便又敞开了喝酒。 其间,苍风凑过来,和他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顾川眉梢微挑,问道:“何事?” 苍风略微沉吟,道:“有些人知道咱们做了这桩生意,也想来参一股,这件事我不好替你做决定,想问问你要怎么做?” ps:没什么人看吖,不过,加油!(????w????`) 第47章 姐夫 听着苍风说的话,顾川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手中的酒杯中,看着那酒液泛起波纹。 苍风见他这般模样,露出些许狐疑之色,问道:“就一点都不惊讶?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注定之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顾川轻笑一声,放下酒杯道:“既然有人打算入伙,那就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如果再有人找你,你且告诉他们,便说一人一百两入会费,只要交了钱,那便是商会成员了。” 苍风眉头一皱,道:“一百两就让他们入会,是不是太少了点?” 如今光是书坊这一桩生意,就能每个月挣五千两银子,以陈武他们的份额都能分红数百两。 这还只是皇城,后面肯定是要扩展到其他地方的,这盘子一大起来,那能赚到的钱就更多了。 这样一桩生意,如此草率便让人加入起来,岂不是和送钱差不多? 顾川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乐的指点这未来小舅子几句,便道:“苍风,你们英国公府缺钱吗?” 苍风闻言一愣,旋即摇了摇头道:“不缺,但这世上没人会嫌钱多。” “是啊,这世上没有人会嫌自己钱财太多。”顾川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可就算钱财再多,人这一辈子能花的也就那么一点。” 说到这,他语气一顿,眯了眯眼道:“我们只要还在这大衍朝,便始终都要受制于人,当屠刀落下,再多钱财也保不住这条命。” 受制于谁? 苍风听的明白,大衍朝始终是宇文家的天下,他们这些臣子的命皆掌握在那位陛下的手中。 在你有用的时候,他可以容许你做任何事情,但当他觉得你有威胁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的剥夺你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用商会将权贵都绑在一起?”苍风压低了声音,猜道。 他终于理解顾川要说什么了,但正是如此,他才忽然觉得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心思着实太过不简单! 顾川微微颔首,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你要知道,这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却有永远的利益。” “苍家如今受到猜忌,若有变,想要自保,仅凭着军中声望是不够的,还需有足够对抗那位的力量。” “大衍朝的军权,大多都被掌握在勋爵的手中,这是一股庞大的能量,若能将它们全都整合,苍家在大衍朝的地位将无可动摇。” 顾川几乎将自己的想法掰碎了、揉碎了说给苍风,这是关系到苍家生死的大事,他不会不放在心上。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听了顾川的话,苍风目光都呆滞了,从那一字一句中,他好像看到了一张无形的网在缓缓织就。 而它的目标,是悬在天穹的那只大手! 可是为什么? “你……你……”望着顾川,苍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 他顾川一介白身,竟能看的如此之远,甚至已经开始布局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因为苍舒月要嫁给他,便要赌上自己的一切,去为苍家搏一个出路吗? 顾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要多想,你阿姐将要与我成婚,我只是想救她而已。” “覆巢之下无完卵,苍家不能出事,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说完,他也不再多言,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苍风瞪着一双眼睛,目光却是无比复杂。 当那日他在云良阁,看到顾川和自己阿姐同处一室的时候,他确实是想杀了顾川。 毕竟,一个寄养在卫国公府的义子,其不学无术的名头在整个皇城都响亮,与他阿姐相比起来,说是皓月与尘土都是抬举了。 后来,他得知了陛下赐婚的消息,只为自家阿姐感到憋屈和不值。 但不知为何,那时的阿姐却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接受了一般,苍风想不明白。 他始终是看不起顾川的,觉得他高攀了自家阿姐,直到马球赛以后,这种念头才稍稍改观。 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好像也没有传言中那般不堪啊? 再后来,不学无术的顾川带着他们做生意,还意外的成功,苍风终于觉得眼前这人还算不错。 虽然只是商贾之道,但也算是有些才能,阿姐嫁给他不会过苦日子。 直至听到方才那番话,苍风才恍然回神,他所想的所看到的全都错了! 他做生意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救他阿姐,要救他们整个苍家! 一介白身? 不学无术? 配不上他阿姐? 苍风此时忽然觉得,倘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够配得上他阿姐的话,那便只有眼前之人,唯他不可! 他端起酒杯,深吸了一口气,冲顾川举杯笑着道:“姐夫,谢了!” 大好的男儿,哪那么多婆婆妈妈,从现在开始,顾川这个姐夫,他苍风认了! 顾川闻言一愣,转头看着这少年,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姐夫这个词。 他忽然一笑,举杯相碰,这一口酒倒是觉得格外的清甜可口。 在两人交谈着的时候,陈武和陆仁还有张顺军三人,十分识趣的凑到另一边喝酒吹嘘。 现在看他们已经聊完,便又凑了过来。 苍风也不避着他们,对顾川问道:“姐夫,刚才你说的另外的生意是什么?” “另外的生意?” 听到他的话,其他三人顿时面露好奇之色,陈武开口问道:“小公爷,顾兄,什么另外的生意?” 苍风跟他解释道:“咱们成立这个商会,肯定是不会只做书坊这一桩生意,刚才我姐夫说他还有其他赚钱的生意。” 陈武他们闻言,顿时面露惊讶之色,不是惊讶苍风说的另外的生意,而是他方才对顾川的称呼! 和苍风关系好的他们,可一直都知道这位小公爷对顾川是什么看法的。 就很简单的三个字,瞧不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都是以名字称呼顾川的原因,但刚才他们听到了什么? 苍风居然叫顾川姐夫,这可不得了啊! 见他们几个那古怪的眼神,苍风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即解释道:“你们这么看我作甚?我阿姐在过几日便要成婚了,提前叫一声姐夫有问题吗?” 何止是有问题,简直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好吗? 但陈武他们不敢说、更不敢问,只是摇着头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第48章 抱剑的少女 “这般着急做什么?” 对于其他的生意,顾川没有明说,只道:“现下,书坊这桩生意还没有完全铺开,等基本盘稳固之后,再图其他也不迟。” “我这不是好奇吗?”苍风讪讪一笑,端起酒喝了一口,稍缓片刻道:“书坊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往其他州郡铺开就好了,这个我会派人紧密跟进,姐夫你尽管放心。” 听到这话,陈武、陆仁和张顺军三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乐呵起来。 陆仁轻轻咋舌,憧憬道:“皇城一家书坊,便能让我等不愁钱花,若将整个大衍的州郡都开遍咱们的书坊,那得是何等的富贵啊?” “哈哈哈,到时候咱们可都成巨富了,就是天天都流连决斗场,也无需再为钱财发愁。”陈武更是心直口快,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张顺军豪饮一杯,也愤慨道:“到时候便让他们看看,我张顺军绝不是只知享乐的纨绔,同样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顾川微微一笑,道:“你们还是太小看书坊的生意了,只开遍州郡可不行。”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苍风疑惑的问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顾川轻捻筷子,夹了一口佳肴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后才继续道:“你们想想,能买得起话本的都是些什么人?” 话音刚落,陆仁便不假思索道:“不缺钱的富家子弟?” 这问题不难,毕竟一本话本定价五百文,寻常人家哪里买得起? 顾川点了点头:“没错,话本只能卖给不缺钱的富家子弟,那普通百姓难道就对话本不感兴趣了吗?他们难道就不想看话本了吗?” “可顾兄,就算他们想看,也没有钱买啊!”陈武一脸不解的说道。 顾川轻笑一声:“他们的确买不起一本话本,但品茗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吧?” 说到这里,苍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姐夫你的意思,是将话本卖给那些茶楼和酒楼,让说书先生讲我们的话本?” “正是如此。”顾川微微颔首,继续说道:“不过不是直接卖给他们话本,而是将话本的说书之权赋予给他们。” “想要讲我们的话本,就必须支付一笔钱,拿到说书权才行。” 听他这话,苍风几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陈武挠了挠头,不解的说道:“顾兄,这法子恐怕不太行得通啊,那帮人为何不自己买了咱们话本去讲,何必再多交一笔钱呢?” 顾川嘴角携着笑意,往后依靠着椅子:“那这便要看你们的手段了,我只负责出谋划策。” 如今这个时代,盗版是没办法避免的,侵权那就更常见了。 自从话本风靡皇城之后,已经有许多酒楼和茶楼的说书先生,开始讲述《倩女幽魂》和《天龙八部》的故事。 “既然顾兄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没问题!”张顺军已经听出了顾川话里的意思,直接说道:“等明日我便让人去告知那些茶楼酒楼的人,让他们交说书的钱!” 陈武嘿嘿一笑,跟着道:“说的对,总归是一些商贾之辈,还敢与咱们作对不成?” 无商不奸,能如此心安理得的拿别人的话本去说书,那也不是什么有道德底线的人。 正好,他们也没有什么道德底线,而且拳头还足够大。 后面大致的方向便如此决定下来,几人又跟着喝酒,顾川没有再多喝。 早先说戒酒,现在看来这酒是戒不掉了,有陈武这帮嗜酒如命的兄弟在,想不沾酒简直比登天还难。 既然戒不掉,那就少喝一些,也免再出现上林苑醉的不省人事的窘境。 可不是每一次,都有苍舒月将他送回家中的。 不是顾川对苍风他们不放心,这几个人自己都醉的不成样子了,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所幸这次他们也没有喝太多,待吃饱喝足后,便离开了云良阁。 “顾兄,我们几个打算去决斗场玩玩儿,你要不要同去啊?”陈武搭着顾川的肩膀,对他挤眉弄眼的说道。 一旁的苍风听了,赶紧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让姐夫去了,阿姐可从来不喜我们去那种地方,要是让她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凑热闹了。”顾川也摆手拒绝,他对决斗场什么的,也没多大兴趣。 从苍风他们口中听到的情况来看,那决斗场中的武人也就是一些普通武人。 好手可能会有一些,但不会太多,大部分应该就和卫国公府的那些护卫差不多。 与其去那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回家让阿竹教自己剑法。 说起这个,顾川近几日都在坚持练剑,成果非常喜人,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好几式基础剑招。 嗯……虽然阿竹说那些都不算剑招,但顾川觉得自己未来可期,成为大衍剑圣指日可待! 两相比较之下,他看不上决斗场的三脚猫功夫,也就很正常了。 见他拒绝,陈武也不强求了。 “顾兄,我们帮你雇辆马车,小伍,你送顾兄回去。”他说着,招呼了一下候在一旁的家仆。 顾川正要应下,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棵树下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黑衣,怀中抱着长剑。 那长发束在脑后,垂落腰间,随风微动。 一双好看的眸子,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不曾挪开一眼。 见此,顾川会心一笑,对陈武道:“不必送了,我自己回去吧。” “这怎么行?”不等陈武开口,苍风便皱着眉头道:“姐夫你喝了酒,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自回去,要是出了意外,阿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陈武点点头,附和道:“是啊顾兄,还是雇一辆马车吧,让我这家仆送你回去。” “不用。”顾川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那树下的身影道:“自有人护着我,你们无需担心。” 听到他这话,苍风几人也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当他们看到阿竹时,一个个都是愣了一下。 “女子?” “是顾兄家中的人吗?没见过啊?” 他们确实没有见过阿竹,每次他们去找顾川的时候,阿竹都不见行踪。 苍风看着她怀中抱着的剑,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恍然之色:“难不成是阿姐派来的人?” 第49章 这不是她要的吗 苍舒月能被人称作杀星,这称号可不是他人口头戏言,而是她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一位能够身先士卒、陷阵冲杀的将军,武艺自然不凡,而且身边还得跟着一批忠心耿耿的亲兵。 自被夺权之后,她的那些亲兵并未继续留在军中,而是成了苍家的私军。 按照大衍朝的律法,有功之将是可以蓄养私兵的,只是数量受到限制,不能太多。 苍舒月手中便有着数十名私兵,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子,是以,当苍风看到阿竹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苍舒月派来保护顾川的人。 也不怪他如此猜想,之前马球场上苍舒月对顾川那态度,连他这个亲弟弟都有些羡慕,会派人来保护顾川,似乎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顾川倒是不知道他们如何猜想,与几人拱手道别后,便朝阿竹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看着眼前这神情不曾变过分毫的少女,他总算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阿竹姑娘,云兄还未离开皇城吗?” 阿竹怀中紧紧抱着剑、半倚树干,朱唇轻吐短短两字:“没有。” 他又问:“那他何时会走呢?” “不知。” 顾川微微颔首,旋即微笑道:“阿竹姑娘,倘若云兄要走了,记得和我说一声,也好为你、为他送行。” 阿竹眸光微动,看着眼前的白衫公子,那双眸子里唯有真挚。 好半晌,她才轻声问道:“为何?” 真有如此不谙世事的人吗? 她这一问出口,便连顾川也忍不住愣了片刻,却还是笑着回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这是阿竹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了,她眼睑低垂、将目光挪向别处,不再言语。 顾川也不再问其他,只道:“那我们回去吧。” 从平湖回东篱居倒是不远的,所以也没有雇马车,何况阿竹也不会坐马车。 白衫在前,黑衣在后,两人就这样不急不缓的走着。 夕阳渐落,霞光垂在天边,石板路上倒映着大片金辉,如踩金鳞而行。 两道影子渐行渐长,侧畔喧嚣和鸣,直来到一条街巷,一道声音忽然唤住了顾川。 “顾少爷!” 顾川闻声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辆奢华的马车歪斜在路边,旁边的车夫扛着一根木棍,正涨红了脸撬着陷入缝隙中的轮子。 马车一侧,少女手持团扇遮面静静地站着,旁边还陪着三个丫鬟。 那叫住顾川的是其中一个丫鬟,她面容平平,身姿却是极好的。 “是小翠啊。” 顾川遥遥冲着她点了点头,这丫鬟也是卫国公府的,而且与小橘的关系很不错。 也只有她,算是顾川唯一观感不错的卫国公府中人,见她叫自己,便也应了一声。 看来她们是遇到了麻烦,马车不小心陷进了路旁的缝隙中,光靠一个车夫很难将它推出来。 不过,他没打算多管闲事,只回应后便抬脚准备离开。 见他要走,小翠一旁的那两个丫鬟倒是急了,连忙开口道:“顾少爷,你这是要回去了吗?” “对啊,天色已晚,应该早些回家才是,你们为何还在这里待着,是还想多玩一会儿吗?” 顾川点了点头,微笑着回应道。 那两个丫鬟闻言,脸色顿时一僵,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倒是小翠没有听出顾川的婉拒之意,只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矜雪,而后对顾川道:“顾少爷,我们小姐的马车陷进去了,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恐怕不行。” 顾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如今我已经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不能和其他女子走的太近,此事恕我无能为力。” “这……”小翠一时语塞。 她不好说了,自有人在说。 “呜呜~”另外两名丫鬟中的一人,忽然抽泣起来,一副可怜模样的望着顾川道:“顾少爷,你就忍心看着我家小姐在这里等到天黑吗?” 她说着,抬步走了过来,边哭道:“若是晚些回去,夫人定是要罚我们的——啊!” 她的话和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她的脚步也在十步之外停了下来。 一柄长剑横在她面前,再靠近便是人头落地。 丫鬟目光惊惧地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女,从她那冷冰冰的眸子里能看得出来,她绝对下得了手。 顾川始终未发一言,瞥了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明明花点钱就能解决的事情,却要在这里浪费这么长的时间,个中缘由为何? 沈矜雪这个大小姐可能不知道,但这些丫鬟车夫是决计明白的,为何不愿意花这个钱呢? 见他离开,阿竹收剑入鞘,也跟了上去。 那丫鬟顿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眼中惊恐久久未曾散去,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就这么走了?”沈矜雪身旁的丫鬟,望着他那般决然离开的身影,蹙着眉道:“若是以往,不说与咱们小姐交谈几句,也是会上来帮忙的吧?” 坐在地上的丫鬟回过神来,起身走回来,道:“小姐,顾少爷身边那女子好生可怕,奴婢差点就死了。” 那车夫忙活了半天,终于是放弃了,他撇下棍子,对沈矜雪道:“小姐,这马车得再叫几个人了,不然是走不了了。” 小翠闻言,立马反应过来道:“小伶,不若出些银钱,叫人来帮忙如何?” “这……”被叫做小伶的丫鬟闻言,迟疑着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去找人来帮忙。” …… 沈矜雪只听着,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离去的方向,一双如秋水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疑惑。 他刚才……当真未曾看过自己一眼。 甚至宁愿与丫鬟说几句话,也没有和自己说话的念头吗? 她眉眼低垂,看着手中捧着的两则话本。 这般好的故事,竟是出自他手,还有最后的那首诗,也是他所写的吗? 一切都开始变得陌生了。 可,这不是一开始她想要的结果吗? 第50章 读书 夕阳西下晚霞浓,归心似箭步匆匆,炊烟袅袅家渐近,一路花香伴晚风。 迎着徐徐微风,顾川总算踩着灯火进了家门,刚进前院,便看到一架梯子靠在院墙边,上头有个小丫头正探手放着什么。 “小橘?” 顾川一眼认出她,立马快步走了过去扶住梯子,仰头问:“你上去做什么?” “少爷?” 小橘闻声低头,见到顾川顿时嬉笑起来:“您回来啦?” 顾川嘴角下拉,脸上写着无奈:“我问你上去做什么?赶紧下来,慢些别摔着了。” “好~”小橘应声,将东西放好以后便扶着梯子要下来。 忽的脚下一滑——“啊!”小丫头惊呼一声,直直往下坠去。 顾川眉头一挑,舍了梯子,抬手便将她接住,只觉手中一沉,好在近日练武有了效果,只微微晃身便稳住了。 小橘被吓得闭了眼,恍恍惚惚的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睁眼一看是自家少爷。 “少……少爷……”看着顾川那双眼睛,小丫头埋下脑袋,眼中尽是自责。 顾川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放了下来,语气中未带责怪:“没有摔着就好,只是下次不要再这般了,实在要做什么,叫程伯程仲就行了。” “嗯。”小橘低声应道。 顾川见她如此,挪开目光看了眼方才她上去的位置,问:“说吧,上去做什么了?” 小橘搓着衣角,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自家少爷,呐呐道:“奴婢想给少爷放一张平安符。” “平安符?”顾川闻言,无奈摇头道:“便是平安符,直接送给我就好了,为何要拿着梯子爬上去?平安符又不长院墙上。” 小橘脸鼓了鼓,闷闷道:“奴婢听人说,清风观求来的平安符要放在高处,这样才能灵验,受风神庇佑。” 顾川眉头一挑,又问:“你去清风观了?” “没有。”小橘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是方才来了位道长,他说他的平安符是清风观的观主亲自施过法术的,特别灵验……” “所以,你就买了一张?” “嗯。”小橘点了点头,脸微红道:“奴婢想少爷一直都平平安安的。” 说完这话,好半晌都没有迎来回应。 小丫头缓缓抬头,小心问:“少爷是不是生气了?那奴婢以后……” 她话未说完,便被顾川打断了:“少爷没生气,小橘对我这般好,高兴都来不及。” 他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柔声道:“只是小橘你需明白,平安是求不来的。” “下次不许再做这般危险的事了,这次是我在,若不在你岂不是就摔着了?” 小橘倔强的摇了摇头:“只要少爷平安,奴婢如何都可以——哎呀!” 她捂着头,疑惑道:“少爷,你打奴婢做什么?” 顾川收回敲头的手,好没气道:“打你是让你明白,你平安,你家少爷我就平安。” 似是怕她听不懂,又跟着道:“你想想啊,要是小橘你出了事,那以后谁来给你家少爷我捂脚?谁来教我……” “少爷~”小丫头脸红到耳根,没让顾川接着说下去,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阿竹,低下头扭捏应道:“奴婢……听话就是了。” 被打断的顾川也不恼,反倒露出笑容来,点头道:“听话就好,今后万万不可再做这等危险之事了。” “嗯!” 见她真听进去了,顾川随手将梯子横放下来,边问道:“你说方才清风观的道士来过?他叫什么?” 小橘蹙着眉,回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叫清虚子?” 顾川一听这道号,顿时轻笑:“你呀,让他给骗了。” “啊?”小橘愣住了。 顾川解释:“清风观没有叫清虚子的道长,他们这一代的弟子以玄字为号,便是上一代弟子也是以空字为号,那有什么叫清虚子的?” “那……那平安符也是假的了?”小丫头还是关心她的平安符,又说:“少爷,奴婢去把它取下来,别坏事了——哎!” 她又捂住了脑袋,苦兮兮的看着自家少爷。 顾川无奈的看着她:“方才我说了什么?” “奴婢怕坏了少爷的事。”小橘欲哭又止,她是真有些慌了。 见她这样,顾川神色缓和,轻声道:“平安符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给的,即便它是假的,因为是小橘给的,那便也是真的了。” 听到这番话,小丫头鼻子一酸,泪浸湿了眼:“少爷……” 怎的,这般好啊! “莫哭,少爷这不是好好的吗?”顾川笑着,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有小橘的平安符,少爷我一定会一直平安的,嗯,小橘也会一直平安的。” 小橘一展笑颜,重重点头:“嗯!” 小丫头的愿望是很简单的,所想的也很简单,不求眼前少年人前显贵,只求一生都平平安安。 而她,也一直陪着少爷,这便是全部了。 此生何所求?不求荣华富贵日,但愿岁岁共婵娟。 …… 唰! 翌日上午,顾川便在院子里练剑,手中长剑随他的手腕而动,剑锋颇为凌厉。 一片银杏叶随风飘落,一道银光闪过,顿时化作两半。 “呼~”顾川长舒一口气,而后将剑收了起来,走到一旁喝了一口茶水。 阿竹不在旁边,又上屋顶吹风去了,他这是被教完了自个儿练的。 这些天,若是时间空闲,他都会在阿竹教完之后再自己练一会儿。 按照武侠小说的话,这应该算是巩固修为,扎实基础。 虽然这是虚构的理论,但顾川觉得或许有用,而且阿竹也未曾阻止他,这便能说明想法没错。 没过一会儿,苍风来了。 刚进来,他便冲顾川招了招手:“姐夫!” “你怎么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顾川看着他,一脸纳闷儿道:“你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按理来说,苍风作为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就算不是每天忙的焦头烂额,那也应该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做吧? 这连着两天都跑自己这儿,有这么闲吗? 苍风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翻了个白眼,好没气道:“你以为我乐意来啊,还不是阿姐让我来的。” 苍舒月? 顾川眉梢一挑,问忍不住问:“她让你来做什么?” 苍风撇撇嘴,不情愿的回道:“读书。” 第51章 求来的名额 “读书?” 顾川左右看了看,‘嘿’的一声笑了:“这倒是稀奇了,读书不上书院,来我这儿做什么?” 苍风摇了摇头,看着他道:“不是让我,是让你去读书。” “让我?”顾川闻言一愣。 苍风解释道:“柳道州先生你知道吧?” 他想了想,旋即摇头:“不知。” 听名字不像是皇城里的人,他记忆中也就对皇城这块儿熟悉一点,若是别的地方的人,那就记不得了。 “你真不知道?” 苍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侧身将手搭在椅子上,盯着他道:“扬州柳道州先生,前朝诗魁柳瀚辰的六世孙,当世文豪大儒,名满天下,你居然会不知道?” 顾川一脸随意,道:“你知道的,我只读过几年书,后来便再也没有碰过,没听说过这什么柳先生不是很正常吗?” “有道理。”苍风并未反驳,顺着他的话说道:“正因如此,我阿姐才觉得你可以再去读书。” 顾川将手放在茶杯旁,手指轻叩着桌面,眼里闪过一丝好奇:“她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苍风看着他,眼中也浮现些许疑惑,回道:“阿姐说你只读了几年书,便有这般才能,若能与寻常人一般多读些书,岂不是要一飞冲天了?” 说到这儿,他再也压不住心中的好奇,继续询问:“姐夫,你当真只读了几年书?” 他着实想象不出来,一个只读了几年书的人,便能有如今这般的手段。 能写出风靡皇城、乃至将来整个大衍的话本,还有话本中的那首情诗,甚至还会做生意。 苍风现在甚至有些怀疑,以前他的猜测是错的,那鸳鸯阵许是真出自顾川之手。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自己也读过一些书,怎么就没有这么厉害,人不都一样长着一个脑袋吗? “我说我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生而知之你信吗?”顾川笑着打趣道。 苍风盯着他许久,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便点了点头道:“我信了。” “行了,不说我了,那柳先生是怎么回事?”顾川将话题拉回正轨,问:“你方才不是说他在扬州吗?怎么来了皇城?” “你有所不知,柳先生年轻时曾在国子监担任祭酒,不过十年前辞官回乡了。”苍风说道,“当朝相国便是他的学生,这次柳先生回皇城,也是由这位相国出面才请动。” 他说完,却见顾川一副笑脸,顿时疑惑的问:“你笑什么?” “你说那般厉害的人,会收我做学生吗?”顾川说道,“我在皇城可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寻常教书先生见了都摇头的人,还是算了吧。” “原来你知道啊?” 苍风听到他这话像是吃了未熟透的梅子,酸溜溜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正因如此,是我阿姐去求了柳先生,让他给你一个机会。” 顾川不知该说什么,他能说自己其实不需要劳什子文坛大家教吗? 可这岂不是废了她的一片好意,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问道:“你的意思是,即便你阿姐相求,我还不一定能入得了那位柳先生的门下?” “确是如此。”苍风答,“柳先生向来不轻易收学生,想入他门下需品行端正、天资聪颖才行。” 顾川笑了笑,说道,“天资聪颖我认,不过这品行端正,只怕我想认也没人会相信吧?” “这个不重要。”苍风摆了摆手,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还得经过一项考验,柳先生会亲自出题,只需答上来便可入他门下了。” “什么考验?” 苍风白眼一翻,道:“这我哪知道?”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抿两口:“总之你得把握好这次机会,别辜负了阿姐的一片苦心。” 顾川轻‘嗯’着应下,心里却想着苍舒月是何意,让自己去读书,莫不是也想自己考取功名吗? 只是他志不在此啊,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登阁拜相非他所求。 苍风见他深思的模样,也没有过多打扰,只是让他记得备好束脩,等明日一同前去拜见先生。 束脩,便是拜师礼,这是必不可少的。 即便是寒门子弟初见老师,也需备上一份,以表自己尊师重道的态度。 …… “少爷要去读书了?” 小橘得知这个消息,开心的像个孩童,忙张罗了一桌子的好菜。 “又不是出远门,用不着如此吧?”顾川无奈摇头笑道:“而且只是有机会而已,万一人家先生看不上你家少爷呢?” 小橘撑着脸,笑的格外灿烂:“少爷这般好的人,先生怎么会看不上呢?” 这个时候人的观念普遍都认为,读书便是极好的事情,是唯二能够出头的路,另一个是战场。 只是相较于后者,前者不用拼上自己的性命,代价要小得多。 小丫头是真心为自家少爷感到高兴,在她看来,如今的少爷已经有了这般的才能,若是再多读些书,那得厉害成什么样啊? 这念头似乎与苍舒月一模一样? 她们都希望顾川能够更好,不是为了她们,而是为了他自己。 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闲来无事的顾川又如往常那样走到宅门前,躺在了摇椅上。 旁边的儒衫老先生也在晒着太阳,好像整日都是如此,一晒便是几个时辰,只等孙儿叫着吃饭了方才进去。 顾川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他觉得等自己老了也是这般,做个悠闲地老翁。 平日里晒晒太阳、吹吹风,笑看儿孙绕膝玩乐,逗弄着邻里的娃娃们。 “郎君,这个给你!” 虎子娃跑了过来,将一样物件塞进了顾川的手里。 他打眼一看,那是一只木雕的大虫,滚圆的像猫,额上歪斜的刻着一个‘王’字。 “谢谢。”顾川并未拒绝,这是孩童最纯洁的情意,收了礼物,他也回了一礼,从袖口里拿出一颗饴糖:“给。” 虎子娃眼睛一亮,笑呵呵的接过,像模像样的抱拳道:“多谢郎君!” “哈哈哈。”顾川被他逗乐了,轻拍他的肩膀道:“去玩吧,他们要走远了。” “好!” 望着他跑着追上玩伴,顾川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明日起他便不能如此悠闲了。 也不知那柳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呢? 第52章 再无瓜葛 翌日曙光初绽,红日才刚探出头,清脆的马蹄声便已在朝霞中响起。 早起练完剑的顾川,在小橘的服侍下洗漱干净,之后换上了一袭新白长衫。 定眼看去,好一风度翩翩佳公子。 “已经够好看了,不用再打理了。”苍风在一旁看着这一主一仆,不禁摇头轻叹,他提醒道:“姐夫,时辰不早了,也该启程了。” 小橘细心地为他整理衣衫,待他转身离去之际,她才喊道:“少爷,勉哉!” 顾川回头望着她,倏然一笑,回道:“好!在家等我回来!” 说罢,他挥手作别,在苍风的陪同下上了马车。 随着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缓缓启程,朝书院的方向驶去。 听苍风说,这柳道州先生来了皇城,并未在皇城原本就有的书院挑一家执教,而是在郊外新建了一座白鹭书院。 整个书院唯有他这一位先生,所有能入此门的人便都是他的学生。 所以,这最终能被柳先生收入门下的人,自然就不会太多。 书院在郊外,便要出城,马车出了皇城后,窗外的景象焕然一新。 举目望去,青山连绵,山脚下是广袤的良田,田间有老农、妇人在劳作,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一片宁静祥和。 顾川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城外的世界,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新奇的,目光四处游移,将沿途风景尽收眼底。 不多时,马车拐入另一条路,周围的人和马车也渐渐多了起来。 “柳先生名满天下,整个大衍无数青年才俊都想入他门下,便是远在扬州时,也有人不远万里前去求学,如今来了皇城,这来的人就更多了。” 苍风看着马车外那些人,对顾川解释道,他们或是乘坐马车,或是徒步前行,神色各异。 他冲不远处的一名书生扬了扬下巴,继续道:“姐夫,你看那个人,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北州的人,从北州走到皇城可要数月之久。” 顾川闻言看去,有些意外道:“他那么早就知道柳先生要来皇城了?” 苍风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良久才一言难尽道:“姐夫,相国请柳先生出山都已经是昨年的事了……” “原来如此。”顾川倒也没有觉得尴尬,点头说道:“为求学不远万里,这份心性当真不错。” 要是让他走几个月去求学,而且还不一定能被收入门下的情况下,他是决计不会干的。 那也太折磨人了,万一没被收下,岂不是还得腿着回去? 苍风闻言一笑,看着窗外其他人道:“若这也算心性不错,那这来的人起码五成都是心性不错的。” “他们只是想赌一把而已,若能被柳先生收入门下,这几个月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对顾川问道:“姐夫,你知道柳先生的学生意味着什么吗?” “嗯?”顾川与他对视,“愿闻其详。” “凡大衍任何一个州郡,只要你说你是柳先生的门生,立刻就会成为那里的上宾。” 就连苍风都忍不住感慨。 “师从柳道州,功名利禄无需求,是以才有这般景象啊!” 听着他说起这些,顾川其实是没什么感触的,柳先生门下越是难得,他便越觉得苍舒月为他求这个名额,到底是多么的难。 也好……他嘴角微微上抬,只觉沿途风景更令人欢喜。 马车停在了路边,苍风和顾川下了马车,抬眼望去是一片梧桐林。 路断于前,续接着一条青石板路,直入林间深处,枝叶遮掩中隐约可见青瓦白墙。 来求学的人都将马车停在此处,一位位穿戴整齐、青衫白衣的学子从车厢内走了出来,互相攀谈。 “在下冀州安河郡人,兄台从何而来?原来是金州徐氏子弟,当初我随父去武陵,还曾见过靖国公一眼,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扬州柳氏?那与柳先生可是同族啊,什么?跟着伯父一同来的皇城?柳兄,今后我们可就是同窗了,还望多多照拂才是!” “北州王氏?额……恕在下孤陋寡闻,只听过太原王氏,这北州王氏是……哦~原来是远亲,那兄台此前师从哪位大家?寻常私塾先生?这……” 阶级无处不在,便是在这书院前的路上,也可见森严的阶级等级。 那些出身豪门望族的子弟,自是不屑与那些寒门出身的穷酸来往。 当然,部分自恃才高的才俊也看不起那些他们眼中的‘纨绔子弟’。 许是在他们眼中,面前的阶梯等踏入书院大门,便可随意迈过。 在一群青年中,有一人与周围的豪门望族子弟攀谈甚欢。 “沈兄出自勋贵世家,却有如此才学,在下着实钦佩!” 沈连城连连摆手,谦逊道:“不过是些许胡言,诸位过誉了。” 柳先生这样的鸿儒收学生,沈连城自然也是不会错过的,他觉得以自己的天资,入柳先生门下不难。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一名青年轻咦一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说道:“咦?那两位又是哪家的子弟,看着穿着应该是自皇城来的,沈兄可认识?” “既是皇城里的人,应该是认识的。”沈连城还没看去,便笑着回应道。 等他转过头去,脸上的笑容便陡然一僵:“顾……顾川?”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家伙怎么无处不在……自从那日书坊之后,沈连城都没睡过一个好觉,那话本风靡整个皇城,他走到哪儿都能听到。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犯恶心,恨不能搬离皇城到别处去。 直到昨日听到父亲说柳先生的书院要开了,他心想终于可以摆脱顾川了。 却没成想,又在这里看到了他,当真是阴魂不散。 旁边的几位青年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想了想,其中一人忽然道:“想起来了,是那个被陛下赐婚,将要迎娶苍舒月将军的顾川?” 闻言,其他几人也是面露恍然之色:“原来是他啊,不是说他不学无术吗?怎的也来了这儿,不会也是来求学的吧?” “我还听说,那顾川原是卫国公的养子,咦?沈兄你不就是……” 几人说着,目光逐渐古怪起来。 沈连城脸色阴沉,冷哼一声道:“无需管他,不过是来此哗众取宠罢了。” 见他如此,那几人也不再言说,便将话题引到了别处,谈笑着往书院走去。 “姐夫,那沈连城也来了。” 苍风和顾川自然也注意到了沈连城他们,只是顾川没有在意,也无需在意。 他摇了摇头道:“我和卫国公府,今后再无瓜葛。” 苍风很识趣的闭嘴,两人随着人流走进梧桐林,沿着青石板路来到书院门前。 两个书童站在左右,见人便行礼道:“诸位公子还请入内,可随意在学堂挑一位置暂作休息,待时辰一到便开始考校。” 第53章 考校 “姐夫,你都准备了些什么?”苍风盯着家仆手里装束脩的箱子看,见后边儿一溜的在滴水,目光古怪道:“怎么还在滴水?” 顾川正准备随人一起进学堂,听到这话又顿住。 “两条鱼罢了。”他微微笑着说道。 “什么?”苍风似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蓦然瞪大,手颤颤巍巍的指向那箱子,声音压的极低,似是怕被旁人听了去:“你就送两条鱼给柳先生吗?!” “自然不是,里面还有一封信。”顾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比起苍风的不淡定,他倒是一脸平静,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行了,我自有打算,你尽管放心便是。” 我那是怕跟着你丢人呐……苍风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只跟家仆吩咐道:“拿过去吧。” 束脩自有书童收下,顾川也不再管苍风,向学堂内走去。 等进了学堂,已有不少人选了位置坐下,顾川也择了一张书案坐着,位置比较靠后。 先生还未来,学堂中已阵阵喧哗,话题由各自出身,落到了柳先生的考校内容上。 “柳兄,你可知这次柳先生要如何考校我等?” “这倒是不知,先生的问题总是出人意料,往常曾问过农学、圣贤之道、治国之策……这次是什么,也又能猜得到呢?” “这样啊……我本准备了几首好诗,看来是很难用的上了。” “兄台倒也无需担忧,为造福我大衍学子,这次相国请柳先生出山,还向先生求了旁听的名额,便是没过考校,也有个旁听的名额。” “果真吗?” 正听着他们的交谈声,望着窗外的顾川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某处。 却见相隔两行的后侧书案,坐着一名白衣束发少年,柳眉丹凤眼,如玉少年郎。 少年正用那双丹凤眼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好奇。 见他望来,少年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顾川回以微笑,接着便挪开了目光看向他处,这人有点莫名其妙,他根本不认识。 待无人再进学堂,方才门口迎人的两名书童便走了进来,将一张张纸放到书案上。 唯有顾川落下了,不等他发问,那书童便道:“公子,先生说他会单独考校你。” 单独考校? 顾川‘嗯’了一声,却不知这柳先生是什么意思,难道求学之人还要区别对待? 书童的声音不小,便也落入了学堂中其他人的耳中。 数十位学子的视线汇聚在顾川身上,有人好奇、有人疑惑、还有人目光阴沉。 “能让柳先生单独考校,莫非这顾川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沈连城侧边,有青年好奇的对他问道:“沈兄,你这义弟,真如传言中那般不堪吗?” “那还有假?”沈连城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许是柳先生知道了他不学无术,想故意羞辱一番,也好让人明白这白鹭书院不是谁都能来的吧。” “沈兄说的有道理。”那青年闻言,讥诮的笑道:“若这等人也能与我等一同读书,那这大衍文道也算是彻底毁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一来二去便都知道了顾川是何人。 当听到他在皇城的名头之后,一个个的目光便更加古怪起来。 柳先生的书院,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哪怕是来此考校的人,也都会经过书童确认身份。 凡有品行不端、沽名钓誉之辈来此,皆会被轰出去,连门都进不了。 如此之下,顾川却能进来,就显得很独特了。 直到学堂前传来脚步声,那议论才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暂时将顾川抛到了脑后,视线都落在了从门口走进来的那道身影上。 顾川同样望去,那是一名年过六旬的老者,身着一袭儒衫,须发斑白,身形有些消瘦,双眼颇为睿智。 只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这定是一位身具大智慧的老人。 原来这便是柳先生……顾川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最起码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应该不会为难人。 “咳咳~”老人步履稳健,在众人注视下,走到最前方的书案前。 “见过先生!”众学子起身,向老人行礼。 “且坐。”老人抬手虚按,待学子们都重新坐下,他才开口道:“圣贤有言:学习既毕,当以致用为要,或施之于实践,以验所学之真伪;或传道授业,以启他人之智慧;亦或修身养性,以提升自己的品行…… 故,今日考校内容,便以‘读书为何?’为题。” 众学子们听着,或面露思索之色,也有胸有成竹者,已经提笔开始书写。 而老人说完之后,便朝着学堂后方走去。 “你便是顾川?”他停在顾川的书案旁,双眼如炬的望着他。 顾川站起身来,行礼道:“正是。” “坐。” 他说着,而后道:“我不管外界如何说你,只要过了考校,你便是我柳道州的学生。” 顾川闻言,点了点头:“还请先生出题。” 见他这般,柳道州微微颔首,倒是并非传言那般桀骜不驯,明明是个谦逊的孩子。 身后跟着的书童摆好一张凳子,柳道州在顾川对面坐下,随即开口问道:“学以何为?” 他答:“成人。” “何解?” 顾川略做思索,答道,“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为美也,故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者以持养之……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德操然后能定,能定然后能应,能定能应,夫是之谓成人!” 柳道州原本随性的目光逐渐认真,看着眼前的少年,再问:“书无全书,以读书成人,岂非世间无完人乎?” “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之而止矣,行之,明也;明之为完人。”顾川从容不迫的答道。 “知之不若行之,何不先行?” “先明志,再修身,而后立德,是谓先知而后行,可以明心矣。” 听到此处,柳道州也不禁点头称赞:“好一个明志修身立德!” 第54章 所志何求? “你当真只读了几年书?” 就连柳道州也有些怀疑,之前所听到的传闻是不是错了,能说出这等言论的人,会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吗? 倘若这样也能算是纨绔,那这天下得有多少人连纨绔都称不上? 顾川语气平静回道:“回先生,顾川确只读了几年书。” “为何半途而废?” “非我所愿也。” 听到此处,柳道州微微点头,也没有深究,个中缘由他也无需了解。 他继续说道:“尚有最后一问。” “先生请问。” 柳道州沉吟片刻,才道:“我且问你,所志何求?” 所志何求? 顾川思索着,良久之后,悠悠道:“学生唯愿岁月静好,与世无争,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愿家人平安,无灾无害,岁月匆匆,愿以淡泊之心,度此生之安宁。” 这是他心中所想,也是在此世想要达到的目标,无帝王将相之志,唯闲云野鹤之心。 先生闻言一笑,却是道:“你有这般天资,却只想着做一逍遥隐士吗?” “先生。”顾川与他对视,真挚道:“学生若想骗先生,大可高谈阔论一番。” 先生抚须道:“为何不呢?” “不瞒先生,学生也曾有过大志向。” “且说来听听?”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噌! 柳道州蓦然站了起来,那睿智的双眼中满是惊骇之色,死死的盯着一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的顾川! 他的手却还扯着胡须,险些将其扯断。 不只是他,便是学堂中其他学子,也一个个瞪大了双眼,更有甚者眼中尽是茫然,口中低声呢喃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立天地之正心,树生民之安命,承往圣之遗学,启万世之太平。 “此为……圣人大道也!” 此四句,如洪钟大吕般响彻学堂众人心头,道尽古往今来所有读书人的志向与愿景。 学堂前方,沈连城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身为读书人,自然是有大志向的。 那么他的志向是什么呢?将一身所学,献于帝王家,再更高些,作出一番功绩来,造福天下百姓,名垂青史! 这,便是他最大的志向了。 可如今和顾川所言比起来,他那被自己视为宏愿的志向,却低到了尘埃里,陷入淤泥中。 那般的渺小,那般的不值一提。 他低头看着面前书案上的纸,上面所写的答案,越发的丑陋不堪。 柳道州回过神来,已经是红了眼:“为何?那……为何?!” 有此等宏伟的志向,为何如今却变了? 此等才学,此等宏志,若能入朝为官,当能造福天下百姓! 可说出这样惊世之言的少年,却缘何又说出先前之言? 不愿闻诸侯,只愿闲云野鹤? “先生。”顾川仍面带笑容,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目光,道:“宏志谁人皆可立,知行合一方为真。” 闻言,柳道州神色一僵,良久才长吁一口气,重新坐下,道:“你不该来此。” 这书院太小,他的学问太低,仅寥寥几言,柳道州便知眼前这少年已不是池中金鳞,而是蛰伏浅壑的真龙。 这般天资绝艳的少年,不是他柳道州能教的了的,若是再年轻一些,说不得他还要向眼前这少年求教。 也许,已经受他所教了。 方才顾川之言,饶是他也受益良多。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先生无需妄自菲薄。”顾川道。 柳道州闻言,轻笑道:“我有说过教不了你吗?” 他站起身来,接着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柳道州的学生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顾川,你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哈哈哈哈!” 先生抚须大笑着离去,直至走出学堂。 这先生,倒也是个妙人……顾川会心一笑。 旁有童子上前来,恭敬道:“公子,明日起,来学院即可。” “嗯。”顾川点点头,起身朝学堂外走去。 在他身后,一众学子仍沉浸在震惊中,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学院外,陪同一众学子来的人正在等待着,或亲朋好友,或家仆丫鬟。 苍风随意的坐在马车前,探头看着学院内,眼中已有了些许焦躁。 “诶?有人出来了!” “是我家少爷吗?不是……那是哪家的公子?” “生的当真好看,却不知是过了考校还是没过啊。” 忽然,学院内有人走了出来。 外面等待的众人立马看了过去,苍风也跟着伸长脖子望去。 待看清楚那走出来是谁后,他眼睛顿时睁大,立马跳下马车迎上前去。 “姐夫,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走到顾川面前,着急的问道。 顾川瞥着他,笑着道:“过了。” “什么过了?” 苍风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恍然大悟般惊呼:“考校过了?!” 顾川点了点头:“嗯,明日便开始上学了。” “好,好啊!”苍风满脸的激动,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姐夫你果然天资过人,也不枉我阿姐为你求来这名额!” “走走走,这般喜事,必须回去好好庆祝一番才行!” 他推着顾川,朝马车走去。 …… 最终还是没有庆祝,还未进城便碰到了骑马的鬼面将军。 她骑着那匹黑马,脸上戴着面具,一袭黑红纹长衣迎风飘袂。 苍风掀开车帘,只探出个头去:“阿姐?你怎么来了?” 苍舒月未答,只问道:“如何?” “过了。”苍风如实回道:“姐夫明日就能去学院上学了。” “好。”苍舒月也没有纠正他口中的称呼,只点了点头,面具下的眸子看着马车。 待顾川也掀开另一侧车帘,想要道谢一声的时候,她忽然一扯缰绳,驱马转身离开了。 望着那道身影,顾川嘴角噙着笑,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她所做的那些,也不是为了他这一声道谢。 马车进了城,便没有再拐道去其他地方,直接驶向了东篱居。 第55章 太极剑法 旱云飞火燎长空,白日浑如堕甑中,夏日总是炎热,坐在马车里也像置身蒸笼。 清晨早起去的书院,如今归来正午未至,苍风和顾川热汗淌淌的下了马车。 早听到动静的小橘拿着手帕上前来,为顾川细心的擦去脸上的汗。 苍风看的直翻白眼,自用衣袖擦了擦,又问:“姐夫,明日可要马车送?”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顾川回道。 书院就在郊外不远,骑马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步景在马厩里养了挺长时日,还没有骑过呢。 苍风点了点头:“行吧,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差人来府中找我。” 他没有久留,又上了马车,虽然坐着如蒸笼,但总归比被日头曝晒的好。 望着他离去,顾川收回目光,摸了摸小橘的脑袋道:“走,进屋。” “少爷,学院如何?”小橘有些好奇的问道。 顾川边往里走,边看着她。 “挺好的,环境雅致,先生也是极好。”他说道。 这位柳先生盛名享誉大衍,才学自是无需质疑,但恃才难免傲物,顾川本以为他会有些难以相处,却也所料有差,他并未为难自己,倒是极为风趣。 嗯,也许只是他在看来是这般,其他人是否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进了宅院,顾川又进了书房。 后面会有些忙,所以他趁着还有闲下来的时间,把书坊所需要的稿子多写一些,也免后头太赶。 初提笔,顾川便有些感慨,他本是一闲人,从何时开始变得这般忙碌了? 许是从小橘拿出她的荷包,要帮他开始,也可能是那日马球场上,她说为自己取来彩头…… 小橘在一旁研墨,待研好墨水,又拿起扇子替顾川扇了起来,她自己却是香汗淋淋。 “少爷不热了,自己扇一会儿。”顾川看着小丫头这般,摇着头拉她坐在一旁。 “奴婢也不热。”小橘笑着摇摇头。 顾川取了折扇,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出了这么多汗,还说不热?” “唔~”小丫头抬手捂着脑袋,实是不疼的。 “不听少爷的话了?” “听的。” 小橘才算是给自己扇了起来,一双水灵的眼睛盯着自家少爷,看他提笔书写,专心致志。 “少爷,你为何对奴婢这般好啊?”她忽然开口,轻声问道。 为什么呢? 顾川笔迹微顿,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幅幅画面来。 那日风雪很大,父亲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儿进了家门。 母亲牵着他出去看,那是他与小橘第一次相遇。 后来她便成了他的丫鬟。 小丫头也不知经历过什么,一直都是很懂事的,除了胆子有点小。 可就是胆子这般小的小橘,在寄养国公府的日子里,却为顾川撑起了一片天。 少爷若是没钱了,她便起早贪黑的替人做工赚钱。 若是有人辱骂了少爷,她便也撑起胆子骂回去。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啊,也会在雨夜雷声响起的时候,哭着跟少爷说她怕。 为何对她这般好呢? “少爷?” 小丫头的声音让顾川回过神来,他放下笔,道:“少爷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算命先生说,小橘前半生把苦吃完了,后半生便要享尽荣华富贵。” “梦里的话,也能当真吗?”小橘已经红了眼,脸上却仍是甜甜的笑。 “梦不能当真,少爷的话却能当真。”顾川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对少爷那般好,少爷也该对你好,梦里的算命先生说的对,小橘的后半生必定是享尽荣华富贵的。” 嘀嗒! 小丫头再也忍不住,晶莹泪水滴落而下。 “少爷,奴婢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一直陪着少爷便好。” 顾川伸手为她擦去眼泪,又从袖口取出一颗饴糖来:“吃糖。” 小橘接过饴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泪却流的更多,笑也更甜。 且把苦作泪流尽,自有甘甜从心来。 …… 正午吃过饭,顾川便在后院的银杏树下练剑。 阿竹抱着剑靠在树干上,看着他舞剑的身影,今日倒是没站在屋顶了,许是日头太盛,站在屋顶太晒了吧。 将这些天所学的剑招都练了几遍,自觉差不多了的顾川停了下来,收了剑走到桌旁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他转头看向阿竹,说道:“阿竹姑娘,以后练剑换个时间,吃过晚饭再练如何?” 白天他要去书院上学,时间没有那么充裕,还想练剑就得换个时间了。 “好。”阿竹点了点头,并未有意见。 见她答应下来,顾川也面露笑容:“多谢阿竹姑娘。” 阿竹未再言。 他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阿竹姑娘,不知这基础的剑招还要练多久,才能学你那高深的剑法?” 顾川觉得自己在剑道上天赋不错,虽然接触时间并不长,但这些基础剑招他都已经熟练的掌握了。 再练下去,也不会有太多提升,他更好奇的是何时才能练那能一剑斩出剑气的强大剑法。 听着他的话,阿竹盯着看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只教基础,更多的,不能外传。” 不能外传么……顾川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觉得奇怪,像那般强大的剑法,自是有师承的。 “阿竹姑娘,我这里有一门剑法,不知你能不能帮忙看看?”他想了想,又说道。 这回阿竹倒是没有犹豫,点头道:“好!” 顾川持剑走到一旁,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回想片刻,而后缓缓睁开眼。 抬剑,起势,第一式——蜻蜓点水! 练剑这么长时间,他使出剑法来倒也中规中矩了,虽然略有生疏,却也看得过去。 手中长剑在他手中婉转,时而如燕子掠过水面,时而如宿鸟投林,一式风扫梅花,最终于一刺收尾。 一整套剑法展示完,顾川收剑站定,旋即扭头看向阿竹,问道:“阿竹姑娘,如何?” 阿竹脸上没有表情,眸子里却有些失神,没有作回应。 “阿竹姑娘?” 待他再出声,阿竹总算是回过神来,道:“此剑,何名?” “太极剑法。”顾川回道。 第56章 错看他了 “太极剑法?” 阿竹闻言,点点头:“好剑法。” 能从她口中说出一句称赞的话来可不容易,顾川却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这剑法可是那位武道宗师的悟道之作。 便是在这武道鼎盛的大衍,也可为上乘。 “阿竹姑娘可记下了?”顾川问道:“可需我再演示一遍?” 阿竹未作答,只走到一旁。 噌! 手中长剑出鞘,旋即便如顾川方才那般,将剑法施展出来。 夏意正浓,银杏披绿,树下一人,衣袂飘飘,手持长剑,细心的演示太极剑法。 剑光如秋水般流转,随着她的身形舞动,剑尖轻挑,似游龙出海,矫健而又不失柔美。 阳光透过银杏叶,斑驳地洒在剑身上,熠熠生辉。 剑招之间,既有刚猛之势,又含阴柔之美,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 与顾川那半吊子比起来,阿竹的每一式,每一招,都透露出深厚的内力和无穷的韵味。 微风拂过,银杏叶随风起舞,与太极剑的舞动相互辉映。 此情此景,意境非凡,人在画中舞,剑在风中鸣。 待展示完毕,阿竹轻轻收剑,神态自若。 “好!”顾川忍不住为之喝彩,浑然没有丝毫被打击到的迹象。 本来两人的剑道水平就有差距,阿竹一个剑道高手,一眼就记住整套剑法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是初学者,比不了才是寻常。 “何时练?”阿竹问。 顾川眉梢微挑,跃跃欲试道:“那,就现在如何?” “好!” 一如往常一般,顾川施展剑招,阿竹在一旁纠正。 有师傅指导就是不一样,顾川的错漏被一一纠正,比起第一次施展时好了许多。 一个下午的时间,便都在练剑中悄然流逝。 直到觉得有些疲惫,眼看也要到饭点了,顾川才停了下来。 “多谢阿竹姑娘!”他拱手对阿竹道谢。 阿竹摇了摇头,而后道:“可有,心法?” 顾川点了点头:“有的。” 她想了想,说道:“现在,不可练,待筋脉打通,方可。” 顾川在修炼易筋经,这是一门可以洗筋伐髓,专门用于打通人体经脉的奇功,阿竹自是知道的。 毕竟顾川修炼的时候,也没有专门避着她们,就连小橘也看到过。 只是小橘不懂,只知道自家少爷在习武,阿竹作为剑道高手,却是能看的出来,是以才开口提醒。 正如她先前说过的那样,经脉不通,炁不入体,贸然修炼,只会伤筋动骨。 顾川知道这是关心之言,便笑着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他将剑收了起来,又从袖口拿出一颗饴糖,递了过去。 虽没说什么,阿竹却也伸手接过,没有了之前的犹豫。 这些天以来,顾川总在练剑之后拿出一颗饴糖来,她已经习惯了。 …… 与此同时,卫国公府。 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前,府中便有家仆高喊:“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不多时,沈文先和周春兰一同走了出来。 看着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沈连城,周春兰立马迎上前去,关切的问道:“城儿,可过了考校?” 沈连城抬头看了看沈文先,又回过头看向周春兰,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 沈文先皱眉:“不过什么?” 沈连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半晌才道:“孩儿虽未能通过柳先生的考校,仍争了个旁听的名额。” “即是如此,也算不错。”沈文先点了点头,柳先生每次收的学生都不会多,他也没真想着沈连城能入柳先生的门下。 能得一个旁听的名额,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便是出了师门,也能称一声出自柳先生门下。 只是,看着沈连城这郁闷的表情,他又问:“旁听也可,你这般是怎么回事?” “父亲,那顾川也去了。”沈连城神情低迷道。 周春兰听到这话,顿时蹙眉道:“城儿,你是说那竖子也去了学院?” 沈连城点点头:“去了,与苍风一同去的。” “他那样不学无术的人,也敢去学院?”周春兰语气尖酸,道:“想是苍家为他求来的名额,面子倒是挺大,只可惜扶了个烂泥。” 顾川几斤几两,她心里门儿清,只读了几年书,后面就彻底荒废了学业,整日吃喝玩乐。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她授意,不仅缩减了顾川的开销,还让家仆教唆他去玩乐。 少年心性,本就是向着无拘无束的,玩乐和枯燥的读书之间,九成九都会选择前者。 可以说,顾川那不学无术的名头,有一半都是周春兰的功劳。 沈文先却不如周春兰这般,他久混官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察觉到沈连城的神色不对劲,他便知道此事绝不简单。 便问道:“城儿,今日在学院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连城苦笑:“顾川……如今已是柳先生的学生了。” “什么?!” 听到这话,饶是有所准备的沈文先,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一旁的周春兰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沈连城见他们如此,又想起今日在学堂时的景象来,那时的他,在顾川说出那句惊世之言的时候,是不是也如现在沈文先他们一般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情他没说,那边是连他这旁听的名额,也是沾了顾川的光才得来的。 有了那般惊世之言,他将自己的答案修修改改,总算是险之又险的留在了学堂。 “怎么……怎么会这样?”周春兰回过神来,脸色格外的难看,她着实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那衰儿不过才读了几年书,怎么可能被柳先生看中,便是连她的城儿也只能得个旁听的名额? “城儿!”周春兰看着沈连城那备受打击的模样,自以为是的安慰道:“你莫要在意,就……就算他被柳先生收入门下,那也是苍家替他求来的,与你完全无法相比啊。” “母亲!” 沈连城听着这句话,更觉得羞愧难当,只道:“我们都错看他了!” 是啊,能说出那等圣人之言的人,他沈连城的确完全无法与之相比啊。 第57章 朋友云瑾 柳先生收徒,这是一件大事,各方都在关注。 在有心人的打听下,今日学堂中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许多人的耳中。 皇宫,武德殿。 一袭锦衣,头戴玉冠的宇文谨正坐在书房内,手中捧着一本刚买来的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不多时,一道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 宇文谨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来人,顿时露出笑容:“凝香回来了?如何,考校可过了?” 陆凝香点了点头,回道:“柳先生未曾为难,不过他看出我是女儿身了。” “哈哈哈,柳先生那等人物,这些遮掩自是瞒不过他的。” 宇文谨哈哈一笑,将手中话本放下,而后又问道:“先生肯收下你便好,就是不知他可曾为难顾川?” “嗯……”陆凝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良久才道:“先生并未让他与我们一同考校,而是单独考校了他一番。” “哦?” 宇文谨眉梢微扬,道:“先生都问了些什么?” 陆凝香挪了挪脚步,眉眼微抬,似是回忆:“先生一问:学以何为?” “倒是个好问题。”宇文谨点了点头,“那顾川如何作答?” 陆凝香道:“他说,成人。” 宇文谨闻言一愣,而后笑道:“倒是圆滑。” “先生又问他,何解?他答……” 陆凝香凭着记忆,将两人所问所答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宇文谨听的连连点头。 “先生还有最后一问。” 说到这,陆凝香眼中浮现一抹惊艳之色,哪怕是如今回想起来,她仍然感到不可置信。 见她如此模样,宇文谨也不禁好奇:“先生是如何问的?” “先生问,所志何求?”她说道。 宇文谨眸光微亮,神色也不免认真起来,相比起之前的那些问题,这个倒是他最为在意的。 “那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唯愿岁月静好,与世无争,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愿家人平安,无灾无害,岁月匆匆,愿以淡泊之心,度此生之安宁。” 宇文谨哑然,待回味过后才失笑道:“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鸿鹄之志来,却没成想是这般,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陆凝香却是摇了摇头,道:“殿下,我还未说完呢。” 宇文谨点点头:“且说。” “先生问他,为何不欺瞒?他说也曾有过大志向。” “是什么?” 陆凝香没有立刻回答,胸前起伏,气息微颤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明明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明明每个字都那般寻常。 可当它们放在一起,却是那般的震撼人心! 宇文谨那温养了二十年的喜怒不形于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终于破功了。 “为天地立心……”他口中轻声呢喃,眼中的震撼之色浓郁的无法散去。 这在旁人看来,可能是夸大之言的话,在他的眼中却是犹如圣人箴言! 原来他,曾有这般宏大的志向? 可,这般的志向,如今怎的变了,而成了向往闲云野鹤的平常之心? “顾先生啊顾先生……”宇文谨双眼微眯,眉眼微颤,“既然这世道容不下你的志向,本宫便还你个容得下的世道。” “希望到时候,你还能如此言一般。” 他不觉得是顾川变了,真正需要改变的是这个世界。 如此宏愿,却无处施展,岂不可悲? 宇文谨睁开眼,望着窗外的宫墙之上,那片天空烈日渐落,却是越发灼热,让人隐隐有些喘不过气了。 …… 他人如何,且不关心。 翌日一早,顾川便牵着步景往白鹿书院去了,小橘本想相送,也让他拦下。 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放笔墨纸砚的小木箱,倒也不觉得劳累。 待出了皇城,顾川便骑上了马,一路策马狂奔,向书院而去。 清晨起微风,少年策马行,好不快哉。 只消片刻,便已经到了书院前,顾川将马交给了门口的书童,便进了学堂。 他是踩着点来的,其他人可不敢如此,便在顾川走进学堂中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顾兄,早啊!” 有一正与旁人交谈的青年,见顾川走了进来,抬手笑着与他打了声招呼。 “早!” 顾川回以微笑,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给他好态度,他也不好冷着脸。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跟他打了个招呼,便是有些昨日暗里取笑过、觉得别扭的见状,也放下脸面凑上前来。 顾川皆一视同仁,每个人都作了回应,而后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人群中,沈连城的目光格外复杂,他是没脸上去打招呼的,只能独自坐在位置上,只期望顾川别给他难堪就好了。 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顾川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就当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如此这般,倒是让沈连城心情格外复杂,难道自己倒成小人了? 顾川自然看到他了,却没有放在心上。 “顾兄。” 忽然,旁边一道声音响起。 顾川闻声扭头看去,却是昨日他看到的那名如玉少年郎,此时她正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若是记得没错,昨天他离自己还隔着几个位置,怎的今日坐自己旁边来了? 似是看到他眼中的疑惑,那少年郎笑道:“昨日坐在这儿的那位,已经回家去了,在下有心想与顾兄结交一番,便坐了过来,还望顾兄不要介意。” 原来是这样……顾川回以微笑道:“兄台言重了,既然空位,自然是谁都可坐,有什么好介不介意的?” “顾兄说的是。”少年郎认同的点点头,旋即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陆双,临江郡人士。” 临江郡……顾川听着他的话,眸光微闪,同样拱手道:“原来是陆兄,久仰久仰!” 说完客套话,他话锋一转,问道:“说起临江郡,我倒是有个朋友在临江郡,而且他还是云氏子弟,如今尚在皇城做生意,不知陆兄可曾听说过?” 陆双闻言,眉梢微挑,问:“临江云氏如雷贯耳,不知顾兄那位朋友姓甚名谁?” “我那位朋友叫云瑾,陆兄可认识?”他说道。 云瑾……陆双微微一愣,但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双丹凤眼微眯,笑着道:“不瞒顾兄,你的这位朋友我还真认识。” 第58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几年前,我曾随长辈到云氏拜访过,恰巧碰到了云瑾兄,他乃云氏旁支。” 陆双说到这儿,见顾川听的认真,又道:“听说后来云瑾兄随父经商去了,更多我却是不知道了。” “不知顾兄,又是如何与云瑾兄相识的?”他问道。 虽然所言不多,顾川却也觉得差不多了,回道:“我与云兄也是机缘巧合下才相识,那日在云良阁,我见他独自一人饮酒,便想着结交一番。” “都聊了些什么?”陆双问,旋即又笑着道:“是我唐突了,顾兄勿怪,实是我许久未见云瑾兄,对他有些好奇。” 顾川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笑了笑道:“只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原来如此。”陆双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问什么。 没一会儿,一袭儒衫的柳道州走了进来,本还有些交谈声的学堂,霎时间安静下来。 “今日,我们先学先贤宿丘所著《衡书》。”他手捧一本书说道。 “天赋之理可谓性,循性而动可谓道,修正此道可谓学。道者,不离顷刻,离之则非道也。故贤人慎于其不见,惧于其不闻。” 念及此处,柳道州看向下方众学子,问:“先贤所言,俱是何意?陆双,你来回答。” “是!” 陆双起身拱手一礼,随即答道:“先贤之意,君子慎独,即便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要谨慎行事……” 先生教学,似乎与寻常的私塾先生并无二致,不过他更在意让学生自己来解释文中的意思,而不是解释后塞进学生的脑子里。 顾川听的认真,这些是真正的学问,不可不闻也,无论是在何地,先贤之言总是有益的。 晨曦初露,学堂内,书声琅琅,伴随着窗外稀稀疏疏的鸟鸣,交相辉映。 先生端坐于前,手持书卷,声音洪亮而富有节奏地讲解着经义典籍。 学子们或端坐或微倾,聚精会神地聆听,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奋笔疾书。 顾川很享受这一过程,古往今来,学堂都是最令人怀念的地方啊。 学堂一角,香炉里焚着淡淡的檀香,与书墨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恬静而雅致。 窗外,偶尔有几片落叶随风飘落,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知识与智慧便在此刻传承。 时至午间,课堂结束时,学子们依次起身,恭敬地向先生行礼,随后便各自散去。 学堂内只余五人,顾川和陆双也在其中,剩下三位同样是过了考校的学子。 旁听只有上午这一段时间,接下来便是先生教自己学生的时候了。 学院一角,摆着五个蒲团。 阳光透过葱郁的梧桐叶,斑驳地洒在绿草地上,先生与五名学生围坐一圈。 柳道州面带和煦的微笑,先是将目光投向了陆双,轻声问道:“陆双,你想学什么?” 陆双闻言,思索了片刻,而后坚定地回答道:“回先生,学生愿学农学,以助百姓耕耘收获,改善生计。” 柳先生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你既有此志,我便嘱咐你,从明日起,每日下午去田间地头走动,与老农交谈,切身体会农耕之道。 若有疑惑,先向他们请教,若仍不解,再来找我。”陆双听后,满脸敬意地躬身应是。 柳先生目光又转向一旁的顾川,问道:“顾川,你想学什么?” 顾川略一沉吟,反问道:“先生,您能教授哪些学问?” 柳道州捋着胡须,笑容中透露出自信,“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从往昔之智慧,到现世之新知,我皆能为你等指点迷津。” 便是说,他什么都略懂一点。 顾川听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缓缓说道:“学生想学史学。” “哦?”柳道州有些意外,“你尚且是我门下,第一个说要学史学的,且说说看,为何要学史?” 顾川拱手一礼,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如今,铜镜我已有,人镜便是您与诸位同窗,唯独缺少一面史镜,来观照古今。” 此言一出,旁边的四人皆神色精彩,被顾川的话所触动。 柳先生面露深思,他默然片刻,随后轻叹一声:“善,此三镜若能常用,则万事可成矣。” 看着顾川,柳道州越发的满意自己这个学生,却同时又有些可惜。 这般的天赋,当赶追历代先贤,是注定要成圣的人物,却失了进取之心,惜哉。 言罢,先生又问另外三人。 顾川也听的真切,同时观察着他们。 其中一人长相端正,儒雅书生样,身穿灰色的长袍,名为盛贤,是燕云学子。 旁边坐着的满脸胡茬的汉子,看着像武人的那位是雍州人士,名为贺松。 最后一个锦衣少年,则是冀州卢氏子弟,唤作卢璞玉,看得出来这些人里他的家境是最好的。 对于先生的提问,三人都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盛贤学儒、贺松喜兵家、卢璞玉则钟爱格物。 先生给三人都下了课业,盛贤要去书房内为每一本典籍都批上注解,贺松每日陪先生下三个时辰的棋,卢璞玉想知道什么,就去问顾川。 至于顾川,先生给他丢了一大堆的史书、地方志,只说有什么不懂再问他。 按照先生的意思,卢璞玉是块璞玉,需要细细雕琢才能绽放光彩,而顾川已经是块天成的美玉,无需打磨便已经很完美了。 “顾兄,先生这是何意?” 看着当起甩手掌柜的柳道州,其他三人倒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可卢璞玉却有些茫然。 他想学格物,先生不教他,反倒让自己问同样求学的顾川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顾川摇了摇头,旋即问道:“卢兄,你为何要学格物?” 卢璞玉挠了挠头,道:“不瞒顾兄,我自小便对格物很感兴趣。” “细说?” “就譬如为什么天上会下雨?为何雨天会打雷?为何太阳总是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为何水总往低处流,而不向高处去?” 说到这里,卢璞玉逐渐激动,他张开双手,又迷茫又兴奋道:“顾兄,若将这一切都揭开,那这世界会是何等的精彩?” “可,我该从何处开始呢?” 第59章 格物学家卢璞玉 格物,便是穷究事物的道理,此乃古代儒家思想之重要概念。 细解之,一为推究事物之原理,探寻其本末始终,以达透彻理解。 二为纠正人之行为,以格物之理来规范自我,求得内心与行为的端正。 此理念,蕴含了古人对世界的深刻思考与对知识的渴望,亦体现了其严谨的治学态度与对道德的追求。 顾川便知道许多古时追寻格物的大贤,譬如邹衍,便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只是那是前世,顾川还未读过此世史书,但既然已经出现格物之学,想必也已经有先贤对此探索过。 而眼前的卢璞玉,又是这样一个人。 “你倒是不该生在此世。”顾川回过神来,摇着头对卢璞玉说道。 似是明白他说的意思,卢璞玉转过头来看着他,笑道:“若无前人栽树,后人何以乘凉?” “既然老师让我问顾兄,便一定有他的道理。”说到此处,卢璞玉朝顾川躬身一拜,以师礼道:“还请师兄教我!” 璞玉、璞玉,这名字没有取错,当真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若再打磨一番,便是一块无瑕的美玉。 顾川沉吟片刻,点头道:“师有命,弟子从;你方才一说天上为何会下雨?那便从此处开始吧。” 卢璞玉再拜,而后坐在蒲团上,静听顾川所言。 “要知道天上为何会下雨,便需先探寻雨形成是何缘由。”他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 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顾川看着卢璞玉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继续说道:“世间万物,非凭空而生,云聚而后雨落,然,你可曾想过,那云又是如何诞生的呢?” 卢璞玉闻言,抬头仰望那辽阔无垠的天空,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思索之色:“是啊,那云究竟从何而来?” 他低下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迷茫与期待,恳切地说道:“还请师兄为我解惑。” 顾川轻轻一笑,神色从容:“云,实则源自水。” 卢璞玉闻言一愣,眉头紧锁:“水明明留于地面,怎会化作天上的云朵?” 顾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缓步走到桌边,取了一杯水,然后轻轻地倒在了院中一块被太阳晒得温热的石板上。 卢璞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那片水渍在石板上迅速扩散,而后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弟,你道这水究竟去了哪里?”顾川手持水杯,望着卢璞玉问道。 卢璞玉皱着眉,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块已经干涸的石板上,他伸出手去轻轻触摸。 过了许久,他搓了搓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惊讶,抬头望向顾川,低声呢喃:“莫非,这水真的升到了天上?但为何会消失,又化作云朵?” 顾川听着卢璞玉的疑问,适时开口道:“正如我方才所言,世间万物既不会凭空而生,亦不会凭空而灭。” 卢璞玉心中的困惑如波涛般翻涌,他站起身来,在石板上踱来踱去,眉头紧锁,似是在苦苦寻觅着答案。 顾川见状,并不打扰他的思绪,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翻开手中的史书,目光垂入此世历史的长河中。 卢璞玉苦思良久,忽然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他再次取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倒在石板上,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迅速消失的水渍,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一行为。 终于,在某一刻,他面露欣喜若狂的神色。 “我明白了!” 卢璞玉忽的惊呼一声,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向柳道州的屋子飞奔而去。 柳道州正在午休,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翻过身来,却见卢璞玉满脸兴奋地站在屋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璞玉,你这是在做什么?”柳道州疑惑地坐起身来,望着卢璞玉问道。 卢璞玉回过头,不急不忙的行礼道:“老师,方才师兄教我雨从何来。” 雨从何来?柳道州点了点头,问:“那为何来了为师屋里?” “不瞒老师,学生想借老师的茶壶一用。”卢璞玉如实说道。 “借茶壶做什么?” “学生想知道,云是否真从水中来。”他答道。 柳道州沉吟片刻,指了指一旁的茶壶道:“你且拿去用,何时用完再放回来。” 说到这,他又叮嘱了一句:“当心些,别给我摔坏了。” “多谢老师!”卢璞玉谢过,然后走过去连茶壶带风炉一起端走了。 至此,大衍格物学家卢璞玉,正式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实验。 顾川看着他捣鼓风炉,点燃柴火烧水,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不由会心一笑,倘若卢璞玉真能研究出什么来,那他还是挺高兴的。 世界便需要这样的人物,敢于探索,本质上来说,文明的进步都是他们这类人的功劳。 然后…… 太阳渐渐落下,直至霞光初现。 啪嗒!一声清脆的声响忽然在院子里响起,紧随而来的是卢璞玉的惨叫声。 “嘶~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柳道州从屋里走了出来,寻声望去。 待他看清楚那场景后,脸忽然黑了下来。 正看书的顾川,也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旁的空地上,卢璞玉坐在地上,表情甚是狰狞,脸上还起了好几个红点。 而在他前方,风炉被水浸湿,底下的柴火也已经被浇灭,上面的茶壶已然消失不见,化作地上一堆瓷片。 他把茶壶玩儿炸了。 “璞……玉!!!”先生瞪着眼,咬牙切齿的挤出两字。 他这茶壶,可是他祖宗、前陈那位诗魁用过的,便是寻常他用起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磕着碰着。 这竖子倒好,好心借给他,不出一下午就没了? “嘶~”卢璞玉还在疼的吸气,忽的察觉到刺骨的寒意,扭头看向柳道州,便迎上他那杀人般的目光。 “额……老师,你听我解释……啊!师兄,救我!” 他话还未说完,柳道州便抄起一旁的木枝打了过去,边打边训道:“我方才怎么说的?让你当心些,你赔老夫的茶壶!” 顾川见一老一小在院里追逐打闹,只觉得有趣,他起身走到那破碎的茶壶前。 只见那茶壶壶嘴被木塞堵住,便是茶壶盖也蒙了一圈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用于密封。 见此,顾川嘴角微微一抽,他总算知道茶壶是怎么炸的了。 小璞玉,有点缺心眼了,这顿打挨的不冤。 第60章 相国穆文林 接下来的几日,顾川便都在上学中度过,白日与老师和陆双他们探讨学问,晚上便回家跟阿竹学剑法。 忙中又透着一股悠闲,他倒也乐在其中,卢璞玉终于搞懂了云是如何来的,就是有点废茶壶。 第二日,他就买了个新的茶壶来,号称是前朝著名宰相用过的,价值连城。 顾川看了,上面绘有一幅百鸟图,看着倒像是那么回事。 柳先生也没有揪着不放,只是叮嘱了顾川一句,莫让那小子再做什么危险之事。 毕竟茶壶事小,伤着他自己事大,顾川心想老师是不是说反了? 陆双一头扎进了田地里,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满身灰尘,脸上也沾着泥点子,不过看的出来他乐在其中。 柳先生又把问题扔给了顾川,让陆双有什么问题都跟他说。 他甚至还想把贺松和盛贤都一并交给顾川,直到被严词拒绝后才作罢。 第五日,午后。 梧桐树下,顾川和先生相对而坐。 “老师,您收的学生,可如今都是我在教,这算什么事啊?”顾川看着先生,颇为无奈的说道。 柳道州端着新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美滋滋的轻嘬一口,呵呵笑道:“正所谓能者多劳,你这般才学若无处施展,岂不是浪费了?” “你就不怕学生给他们教坏了?”他问道。 闻言,柳道州浑然不在意道:“正如你所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老师对你的才学十分放心,实在不行还有为师在,出不了差错。” “你倒是放心。”顾川摇着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便在这时,一名书童走了过来,躬身道:“先生,相国来了。” “哦?文林来了?”柳道州闻言,笑着道:“快让他进来吧。” 书童刚应声,便听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 “呵呵~老师,我来就不用请了吧?” 顾川闻声扭头望去,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一名家仆走了过来。 只见他面容沉稳,浓眉大眼,眉宇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身着青袍,腰间束带,挂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玉佩,行走间微微晃动。 对于这位当朝相国,顾川也有些好奇,特别是成了柳道州的学生之后。 他随柳道州一同起身,那中年男子先拱手道:“老师,别来无恙?” “好的很。”柳道州抚须道,旋即对顾川介绍:“顾川,这是你的师兄,当朝宰相穆文林。” “老师折煞我了,在您面前哪有什么宰相,我永远都只是您的学生。”穆文林摇头笑道。 他又看向顾川,笑问:“这位便是顾师弟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如此年纪便有这等才学,可比师兄我当年强多了。” “见过师兄!”顾川拱手行礼道。 穆文林还想说什么,却被柳道州打断:“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穆文林收回目光,笑道:“难道没有事,学生就不能来找老师吗?” “你堂堂相国,事务繁忙,肯抽出时间来见我一个老头子,会无事发生?”柳道州不把他的话当真,又坐了回去。 “还是瞒不过老师。”穆文林苦笑一声,跟着坐下:“在说正事之前,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老师,还望老师不要嫌弃。” 不等他示意,一旁的家仆便将一个盒子拿了过来,而后缓缓打开。 木盒里,静静地躺着一只茶壶,柳道州笑着介绍道:“学生知道老师你喜欢喝茶,索性便买了一只极好的茶壶来。” 说着,他伸手将茶壶拿了出来,介绍道:“这只百鸟图壶,乃是前朝宰相于敬之用过的,价值匪浅,希望老师你能喜欢。” 顾川和柳道州的目光朝那茶壶看了过去,旋即一人目光有些古怪,一人脸色格外的阴沉。 穆文林见状,递过来的动作一顿,不确定道:“老师,是有什么不妥吗?” “师兄。”顾川指了指桌上的茶壶,那个是卢璞玉送来的,几乎和穆文林手里的一模一样。 经他这么一提醒,穆文林也朝着那茶壶所在看了过去,整个人顿时一愣。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失笑道:“却没成想,这真品在老师这里,可笑学生我还拿个假货来献宝。”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茶壶一摔,‘啪’的一声,顿时满地瓷片。 家仆是个懂事的,立马开始收拾起来。 不愧能做相国,这份反应能力当真不一般,顾川心中暗自惊叹。 柳道州脸色缓和,扭头对顾川道:“顾川,你且去看看璞玉,别让那浑小子弄出什么事来。” 顾川自是知道他话中意思,点头道:“是,老师。”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寻卢璞玉去了。 待他离开之后,穆文林看着他的背影,呵呵笑道:“如此心性,若是能再磨砺一番,必成一番大事,不愧是能说出那等惊世之言的天才。” “顾川天资聪颖,就连我也从未见过如此年纪便才学超群之人。”柳道州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失了进取之心,不然我大衍便要多出一尊圣贤来。” 穆文林却不这般认为,他收回目光,轻笑着道:“那也未必,所谓失了进取之心,也是因为没有人在后头推着他走罢了,若有人肯推一把,他未必还能闲云野鹤啊。” 柳道州双眼微眯,似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道:“朝堂之事我不关心,只是这个学生,是万万不会让他出事的。” “这可不像老师你会说出来的话。”穆文林有些意外,却又摇了摇头道:“老师你应当清楚,他与苍家扯上关系,想要独善其身只怕不可能了。” 柳道州默然不语,扯开话题道:“今日你来找我,究竟有何事?” “学生今日来,是……” 一聊,便是一个时辰,待太阳即将落山之际,穆文林方才从梧桐林离去。 顾川远远瞧见他与先生告别,便走了过去。 “你不问问他都与我说了些什么?”柳道州看着顾川,笑问道。 顾川摇了摇头,浑然不在意:“诸事也不离朝堂事,既是朝堂事便不关我事,有何好问的?” “你这性子……”先生哑然失笑,他转过身道:“今日便到此为止,且回去吧。” 走了几步,他脚步一顿,又侧过身回看:“顾川。” 顾川躬身应道:“学生在。” “为师给你一句忠告。”先生说道:“若不想踏入朝堂,那便永远不要踏入,半点也不要沾染。” “若已行之事,便一条路走到黑,切记,做事莫要踌躇不前。” 顾川一怔,而后深深一拜:“学生,受教!” 先生转身离去,没再回头,只挥了挥手道:“去吧。” ps:大家的评论我都有看,谢谢支持呀,因为第一次写,不足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 ????·????·????*??求个五星好评,虽然成绩差了点,但我会坚持的,一定努力多更! 第61章 北蛮铁骑叩边关 先生的话,顾川能理解。 要么不争,要么就要争到底。 可人活在这世上,怎么能不争呢? 人欲生,必争也。 盖人生于世,无不欲求生存之道,而生存之道,非无所事事,坐享其成者所能得。 唯有争,方能立足在这片天地。 顾川是一片云,便总会有风向他吹来。 人生这条路,多艰多险,非有志者不能至,故欲生者,必争,此乃生存之道。 他,无法独善其身了。 顾川乘马挥鞭,自书院翩然离去,身侧有陆双并肩而行。 斜阳映照,清风徐徐,掠过稻田,禾苗低眉顺目,长势颇为喜人,想是再过不久便能迎来丰收。 “师兄。”陆双凝望着田间,又转眼看向顾川,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你可知,我何以选择深耕农学之道吗?” 顾川侧颜望向他,眸中闪烁着好奇,“愿闻其详。” 陆双深吸一口田野的清新空气,缓缓道出:“皆因我曾尝过饥饿之苦,深知空腹之难,故而,我立志要让这天下百姓,不再受饥寒之苦。” 虽言语朴素,却志向远大。 他微笑回应:“师弟有此利国利民之志,愚兄自愧不如。” “师兄过谦了。”陆双笑意盈盈,“师兄的抱负远超我等,只是在如今这世道难有施展之地,但我相信,终有一日,师兄必将迎来属于自己的天地。” 顾川摇头轻叹,“我无鸿鹄之志,只愿岁月静好,安然度日。” 言尽于此,两人已至城中,便各自分别。 顾川独自牵着马匹,悠悠走向家中。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伴随着焦急的呼喊:“边关急报,速速避让!” 路上的百姓们纷纷退避两旁,顾川也牵着马匹,驻足观望。 只见一名骑兵飞驰而过,直奔皇宫而去。 边关急报,难道是战火将起? 顾川若有所思,待骑兵离去之后,他又继续牵着马匹,缓步归家。 打不打仗,和他都没什么关系,如今的大衍朝如日中天,纵然有外敌来犯,也能轻易击退,没什么好担心的。 …… 寿昌十五年,三月,大衍发兵灭南越。 南越灭,南郡立,英国公统兵十万,负责战后剿灭流寇。 六月,北蛮首领率二十万铁骑挥兵南下,兵锋直指北州! 同一时间,西域安息国发兵十万,雍州边关告急。 暮色四合,边城之上,烽火连天。 北州边城,残阳如血,城下万马奔腾,尘土飞扬,身披狼衣的北蛮可汗遥望远处的城墙,嘴角挂着一丝狞笑。 “军师,此城固若金汤,只怕我这二十万铁骑也很难短时间内拿下,可有计策?”他看向一旁的人,虚心问道。 旁人身披黑袍,整张脸都隐于阴暗中,听到首领的话,沙哑的声音从其下传出:“城内有我们的人,可汗只管攻城便可,开战之后城门自开。” 听到这话,北蛮可汗笑容更加狰狞,学着中原口吻道:“好,若此番功成,军师可记首功!” “杀!” 他手中大刀一挥,驱马率先冲向前去,身后浩浩荡荡的骑兵跟随一同冲锋,如排山倒海之势,向那边城倾轧而去! 黑袍人停留在原地,任两边骑兵冲锋而不动分毫,那黑袍下的双眼中,充满了滔天的仇恨。 六月中旬,北州边城被破。 守城将士死战不退,损失殆尽。 城中百姓皆尽被屠,一校尉拼死突围,将情报送出后,血流尽而亡。 城破,皆因白莲教众斩杀守门兵士,为异族打开城门。 …… 东篱居,银杏树下。 回来之后,顾川便开始跟着阿竹练剑,这几日都是如此。 他的剑法越发的凌厉,与第一次展示的时候已有了天壤之别,不得不说旁边有个剑道高手指点,进步就是神速。 当然,还有他自己天赋异禀的原因在。 这一点顾川是一直坚信的,待一整套剑法练完之后,他轻喘着气,收剑对阿竹道:“阿竹姑娘,我近几日应该就能将经脉打通了,是不是就能练心法了?” 阿竹抱着剑倚靠着树干,闻言轻点了点头。 顾川见此,微微一笑,又忍不住问道:“那按照你的经验来看,我练了心法之后要多久才能变成你这么厉害?” 一剑斩出剑气啊,那可是属于超越凡俗的力量了。 顾川觉得此世最神奇的地方便在于此,什么功名利禄他都没兴趣,唯有这武道令他向往。 阿竹盯着他,缓缓吐出两字:“十年……” “十年?”顾川深吸了一口气,倒也不是不能坚持,毕竟练武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需持之以恒才能有所收获。 然而,说完之后,阿竹又接着道:“或许,二十年。” 顾川:“……” 就不能给个准话吗? 他权当没有听到,毕竟这东西主要还是看天赋的,他就觉得以自己的天赋,肯定能三五年之内就练成! 没过一会儿,苍风来了。 “姐夫,姐夫!” 还未进后院,苍风那大嗓门就传进顾川的耳中。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袭武服的苍风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看到顾川,苍风眉梢一挑道:“姐夫……” 还不等他说完,顾川便道:“出事了?” “额……对,是……” 苍风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又被他给打断。 “是不是边关的事儿?” 苍风话都被堵在嗓子里,一脸惊讶的看着顾川:“姐夫,你都知道了?” 顾川走到旁边的椅子躺下,而后看着他笑道:“方才我进城的时候,碰到传讯斥候,便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喝着茶,又问:“看你这样子,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苍风在一旁坐下,绷着脸道:“北蛮二十万铁骑南下,北州边城已破,整个北州都危险了。” “不仅如此,就连西域的安息国也来掺和,发兵十万攻打雍州!” 闻言,顾川眉头一挑,意外道:“北州边城不是易守难攻吗,这么快就被破了?” 听到他这话,苍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还不是因为白莲教那帮狗杂碎,要不是他们斩杀守城将士,替北蛮打开了城门,边城又怎么可能会被破!” 第62章 不争而争 “真是气煞我也!” 苍风猛的一拍桌子,满脸的义愤填膺,“若是我在,就算是身上插了十几把刀子,也定要先将那帮叛国贼弄死!” 顾川总算知道,为何柳先生总把‘你这少年,当真不似少年’这句话挂在嘴边了。 听闻异族进犯,似苍风这般一腔热血,义愤填膺,恨不能亲自到战场手刃敌酋才是正常的。 可他听了,却唯想着雍州和北州距离这皇城多远,倘若防线一旦失守,朝中有谁能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除苍家那两位之外,恐怕再无人能担此重任。 所以,皇帝要在局势彻底糜烂之前,迅速派人稳住防线。 “姐夫,你这是什么反应?” 苍风觉得自己一个激动尴尬,看着顾川那波澜不惊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川轻轻啜了口茶,扭头看着他,嘴角微扬:“我该是什么反应?” “你这般文采,也当作诗一首。”苍风理所当然的说道,“什么男儿何不上沙场,不杀尽异族誓不回还之类的豪言壮语说几句出来,方显男儿本色。” “你读书那几年,是不是都翘课了?”顾川闻言,目光略有些古怪的问道。 苍风有些惊讶:“这你都知道了?” 就你这水平,连首打油诗都做不出来,只会瞎叭叭的样子,谁都能猜出来啊。 顾川摇了摇头,平静道:“征战沙场是将军们的事情,我一介平民百姓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也不能这般没有志气。”苍风有些听不过去,道:“姐夫,你这话可不能在阿姐面前这般说,会挨打的。” “为何?” “不知道,不过我以前只说了句不想去军营,便被我阿姐吊起来抽。”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他手下意识的放在身后摸了摸。 “你和我不一样。”顾川呵呵一笑,说道,“身为英国公府嫡子,你注定要继承爵位和人脉,便是你不想上马,也会有很多人推着你上马。” 这倒是说的没错……苍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越是长大他对这句话的感触便越深。 生于富贵家,命运都是被安排好的,人生的方向早已注定。 “对了姐夫,你知道陛下派何人出战吗?”苍风没有再聊其他,将话题引入正轨。 顾川毫不犹豫的说道:“反正不会是你阿姐。” 苍风闻言,嘿嘿一笑:“还真让姐夫你给猜对了,今日朝堂上确实有人上荐让阿姐出战,不过陛下并未应允。” 顾川毫不意外,皇帝既然已经决定削弱苍家的势力,自然不会再让苍舒月掌兵权。 这次异族入侵,他是肯定会选择其他人出战的,更何况大衍朝还没有那般不堪,除了苍舒月之外,还是有许多能征善战的将军。 只是,无一人有苍舒月那般强罢了。 “陛下选了杨东亭和左元正两位将军出征,各自统兵十万,兵分两路驰援北州和雍州。”苍风继续说道,“即日便要开拔,这次皇城许多武将世家子弟也要跟着一同前去了。” 顾川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也要去?” 苍风苦着脸,摇了摇头:“我倒是想啊,姐夫你不知道,听到消息的时候我都已经把我那铠甲都穿上了,可我阿姐给我拦下了,不让我去。” “她不让你去?”顾川眉头微皱,问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苍风晃了晃脑袋:“什么也没说。” “你没问?” “我什么情况姐夫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姐不让我去,我哪敢问原因?”看得出来,他很是无语。 顾川却是眉间紧锁,眼中尽是思索之色。 这样的战事,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各家让子弟上场也是为了捞一波军功。 苍风身为武将一脉新的领军人物,也该随军出征,趁着这个机会积攒些经验才是,苍舒月为何不让他一起去? 除非,她认为苍风此去有危险,所以才不让他去? 而且,能让她拦下苍风,绝不是寻常的事情,很有可能这次出征会大败。 苍风却没有想那么多,颇为郁闷的道:“就连陈武他们都要去,到时候回来他们可都要笑话我了。” 他看向顾川,忽然说道:“姐夫,要不你去帮我劝劝阿姐?”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他之所以这么快跑来和顾川说,目的就在这里。 既然阿姐不让他去,那就让姐夫去帮他劝一劝,说不定就劝动了呢? “我与你阿姐尚未成婚,这不太合适。”顾川摇头婉拒,又道:“而且我觉得你阿姐做的很对,这次你不能去。” “为什么?” 苍风更郁闷了:“阿姐这样,你也这样,怎么别人都能去,就我不能去?” “不光你不能去,你最好劝陈武他们也不要去。”顾川说道。 苍风一愣,接着摇着头道:“不可能的,他们早盼着上战场搏一份军功,我怎么劝得动他们?” 武将世家的子弟,最期望的就是有仗可打,如今要打仗了,劝他们不要上战场? 这是不可能的。 眼见小心思没达成,苍风闷闷不乐的走了,顾川却是陷入了沉思。 若是兵败,那便只有让苍舒月再掌兵权,到那时可就再也没办法后退了。 除非,让苍家舍弃如今的一切,学宋太祖手下的人那般,甘愿杯酒释兵权,舍去荣华只余富贵。 可这可能吗? 不可能的,一旦站在了那个位置,就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了。 荀彧劝曹操还权于汉帝,他是不想还,还是还不了? 也许两者都有,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手中权力,关系着太多人的命运。 那些陪着他一同走到那一步的人,绝不会允许他倒下,苍家也同样如此。 前路荆棘满地,身后便是深渊,又该往何处去? 夜风低语,皎月已爬上枝头,枭声阵阵,似鬼哭嚎。 “不争……何尝不是另一种争?”顾川没头没尾的低声呢喃,眼睛缓缓合上,不知是在思索,还是想休息片刻。 第63章 得妻如此复何求 北蛮西域联合大军压境,北州雍州垂危,百姓已成鱼肉。 皇城除了下令派大军前往驰援以外,似乎和往常并无二致。 战火远在千里之外,还烧不到京畿之地。 顾川的生活依然平静,翌日早起便去了书院。 上午的课讲完之后,柳道州照常将几人聚在梧桐树下,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授课。 贺松要走了。 他是雍州人,不远千里来皇城求学,才学了不久,便要离开。 “老师,学生要走了。” 贺松躬身一拜,道:“虽只短短几日,学生仍念老师教诲,若还有机会,定当报答!” 柳道州受了这一礼,拍了拍这汉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学生且去,先生不求你报答什么,只求你能平安,莫要不回来了。” 铁塔般的汉子闻言已红了眼,只再深深一拜,而后转身离去。 将出书院,他又转过身,冲众人挥了挥手:“诸君,待将蛮夷杀尽,某再与诸君下棋!” 卢璞玉高声道:“贺师兄,保重啊!” “保重!” 汉子抱拳转身,跨马离去。 贺松离去后,陪伴柳道州下棋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顾川的肩上。 梧桐树下,两人相对而坐,棋盘上黑子白子交错,战况正酣。 柳道州执白子,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他忽然抬头看向顾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看出来,你这棋艺还颇为不俗。” 顾川执黑子,闻言轻轻一笑,神色自若地落下一子:“先生谬赞了,学生只是略懂皮毛,比起先生来还差得远呢。” 这记马屁拍得柳道州心生舒畅,他抚须长笑:“哈哈,你也不必过谦,只要肯下功夫钻研,假以时日,你的棋艺必能超越我。” 顾川却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学生偏偏是个惫懒的性子,太费功夫的事情都懒得去做。” “你啊……”柳道州指着顾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若是你能像贺松那般有进取之心,何愁大事不成?” 顾川闻言微微一笑,神色坦然:“我和贺师弟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柳道州好奇地问道。 顾川淡淡地瞥了一眼棋盘,手中的黑子轻轻敲击着棋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贺松生于雍州,那里有他在乎的人和事,他选择回去是为了守护那些他珍视的东西,这是他的有所为。” 柳道州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抬眼看向顾川:“那你为何不为?” 顾川闻言轻笑一声,神色中带着几分洒脱:“我非大丈夫,实乃真小人,这世间纷纷扰扰,我只愿守得一方清净天地足矣。” 柳道州听后陷入沉默,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学生你说得对……先生我无言以对!” “那依学生你之见,如何才能在这大世中明哲保身呢?” 顾川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先生觉得呢?” 柳道州见状,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滑头……” 顾川微微一笑,抬头看着柳道州:“先生所言极是!” 先生一愣,旋即会心一笑,未再停留于这个话题,而是问他:“史读到哪儿了?” “回先生,已至百国之乱。”顾川回道。 这方的历史与他前世很不一样,除开已经无法追溯的人文初祖、远古先贤之外,这里的第一个朝代名为大苍。 大苍国祚一千六百年,而后靖灭大苍,历经三十二帝而亡,天星降世,大玄太祖乘势而起,建立延续八百年的王朝。 大玄崩,而百国起,那是一个远比春秋战国更加混乱的时代,各国烽火连年不绝,百姓苦不堪言。 顾川暂时只看到这里,后面的历史还未读。 “可记得安怀国相舒谷?”先生又问。 顾川点了点头:“让安怀国称霸的国相,学生记得。” 柳道州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所看的书中,并未记载全部,我便将他的生平说与你听。” “学生洗耳恭听。” “舒谷本为洛国人,自幼便显露出非凡的才智。”先生执子,一边下棋一边讲述道:“三岁时,他已能识字读书;五岁时,笔下已有流畅之文;待至十岁,他对国家大事的独到见解,已让许多长者刮目相看。”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看着顾川道:“这一点倒是与你很像,都是少年才学过人。” 说完,不等顾川说话,他便继续道:“似此等奇才,自然难以埋没,不久,其名声便传入了洛国国君的耳中。 国君听闻后,心中甚是欣喜,以为得此一人,便可安邦治国,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前往拜见,希望舒谷能出任国相之位。 那时,舒谷正在田间劳作,国君来到他的面前,表明了来意,舒谷停下手中的事,向国君问了三个问题。” 先生故事讲的出神,时不时拨弄一下棋盘上的棋子,将已经下好的棋子悔一步。 顾川倒也不在意,只聚精会神的听着他讲故事,他一向很喜欢这样的历史故事,从其中能够学到许多。 先生继续讲述着,卢璞玉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不过他只听了一段之后,就皱着眉头离开了,继续去做他的实验。 “舒谷一问:“陛下能否助我耕种?”国君听后,毫不犹豫地脱下鞋子,踏入田间,与舒谷一同劳作。 接着,舒谷又问:“陛下能否亲自为我驾马车?”国君笑着答道:“这有何难?”说罢,他便亲自驾车,将舒谷请进了王宫。 王宫内,国君设下盛宴,与舒谷把酒言欢,畅谈国事,然而,在酒足饭饱之后,舒谷却提出了第三个问题:“陛下能否送我回去?” 这一次,国君犹豫了,他看着舒谷,不解地问:“先生既已入王宫,为何还要离开?”舒谷淡然答道:“我其实并无才学,只是别人谣传罢了。” 国君听后,心中虽然无奈,却也只能送他离开了王宫。 此后,舒谷便游历列国,他每到一国,都会向该国的国君提出同样的问题,然而,大多数国君都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直到有一天,他来到了安怀国,终于找到了那个能满足他所有要求的国君。 后来安怀国君问他:“为何先生独留于我国?” 舒谷答:“国君能用我,且能容我,舒谷的才学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真正的施展。”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柳道州抬头看向顾川,问道:“从这个故事里,学生你看出了什么?” 顾川感慨:“那时候的人真好骗,现在不行了,人心太黑。” 先生黑了脸:“?” 柳道州觉得自己这学生才学是不错,就是有时候这性子太跳脱了些。 他早该习惯的,绷着脸把棋下完,然后起身朝屋内走去。 “老师,又要午睡了吗?”顾川在他身后笑着问。 柳道州摆了摆手:“老了,不休息不行啊。” “其实学生都明白。”顾川轻声道,“可我偏是这样一个人,老师你该知道的。” 先生停下脚步,打着哈哈道:“你说甚么?人老咯,这耳朵也不灵光了,睡觉……” 看着他进屋去,顾川唇角微扬,细细将棋子收入棋篓。 不管是先生还是此世任何一人,目光都被这时代所局限,这故事说的是舒谷,又何不是在说先生他自己? 能容人者,未必一直能容人,舒谷历三任国君,最终车裂而死。 …… 今日无事,顾川早回,卢璞玉他们还在忙着课业,他已经打马离了书院。 先生对此也不说什么,甚至叮嘱他将书拿回去读,书院虽然环境雅致,却没有东篱居那般惬意。 按照顾川的话来说,几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躺在家里看美人。 他家中还真有几个美人,且不说贴心的小橘和时常冷着脸的阿竹,便是阿梅她们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不过他才刚出学院没多远,半路上便碰见了另一个绝世美人。 郊外大路上偶有行人走过,或往皇城去,或往别处赶,一人一马驻足路边,望着骑马而来的读书郎。 顾川远远瞧见,近时便下马走向前去,望着眼前戴着面具的人儿,有些疑惑道:“将军为何在此处?” “等你。”苍舒月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旋即牵马转身便走。 等我?顾川微微一笑,抬脚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而行。 默然良久,两人齐齐回望。 “将军……” “你……” 语至此又尽,顾川先道:“将军要说什么?” 苍舒月看着他,终道:“我最终还是要上战场,这场仗赢不了。” 顾川的猜测是对的,她早就知道这次出征大衍会输,且不说北蛮和安息国有备而来,便是白莲教那边也还未处理干净。 攘外必先安内,内有贼人通敌,如何能赢? 不是无人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旨行事。 闻言,顾川默然良久,才开口说道:“能不去吗?” “我不去,便是父亲去,结果都一样。”苍舒月摇了摇头,她扭头望向远处的青田,说道:“北蛮南下,受灾的是两州百姓,若我不去,便会有更多大衍百姓死在异族的屠刀下。” “那将军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顾川看着眼前人儿,不解道:“既然已经决定之事,非做不可,与我说又有何用?” 苍舒月回过头,凝视着他,但很快又瞥开目光道:“总该告诉你的。” 顾川一怔,而后轻点头道:“多谢将军。” 夏风徐来,路边的草丛中,绿叶簇拥下的花朵开的正艳。 花无叶不艳,叶无花则孤,花叶相映,方能各显其美,花不因叶之陪衬而骄,叶亦不因花之绚烂而妒,二者相辅相成。 人与人交,亦应如此,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无尊重之心,则如孤花无叶,难以自立;如孤叶无花,难免凋零。 “尚有一事。” 苍舒月目光略微有些复杂。 顾川转过头,望着她:“将军请说。” “你我的……婚事,免不得要推迟些。”她说道。 “只是这样?” 顾川失笑:“还以为将军会说,这门婚事或许会取消呢。” “你希望这样吗?”苍舒月语气莫名冷了一分。 顾川摇了摇头,目光与她对视道,“能得将军为妻,乃顾川百世修来的福分。” 苍舒月脸色缓和,并未再说什么,目光看向他处。 哪有那般好,人人畏我如虎…… 还有,谁是你妻了,此事尚未成。 …… 进了城,两人也并未分别,顾川看着一旁的苍舒月,看来她是打算送自己一路到东篱居了。 也真是稀奇,这位鬼面将军像是变了个人,不似之前那般冷了。 行人嚷嚷,边关的烽火并未影响到皇城里的盛世,一切还是如往常一般,只是顾川身侧多了一人。 不远处,一穿着盔甲的将军正骑着马,随着一辆马车慢行。 “矜雪,如今我将出征,你却连与我说一句话也不愿意吗?” “此番出征,必然大胜而归,待得胜归来,我便求陛下赐婚,你觉得如何?” 王鸿看着一旁的马车,见那车帘紧闭,没有丝毫要掀开的迹象,他也不恼:“若是不应,我便当你同意了。” 他话音落下,马车内便传来沈矜雪那有些冰冷的声音:“王公子,我已心有所属,早与你说过,又何必纠缠?” 王鸿目光锋芒毕露,脸上却笑着道:“矜雪心系何人?且说出个姓名来,也好叫我心死。” 半晌不得回应,良久才从车厢内飘出两字来:“古川。” 听到这回答,王鸿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无踪。 古川? 这人……究竟是谁,自上次从那丫鬟口中得知这名字之后,他便派人去打听过,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皇城内就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长公主将他藏的太好了。 顾川远远便瞧见了王鸿,只是没有打算理会,只牵着马从一旁走过。 只是,他不愿搭理,却耐不住有人会主动凑上来。 “顾川?” 王鸿脸色发黑,正心有郁气,余光忽然瞥见从旁走过的顾川。 刚喊一声,却又看到了旁边的苍舒月,他顿时一愣,而后道:“原来苍将军也在。” 第64章 古川,会是你吗 从第一次遇到王鸿,顾川就知道这个人有种别样的愚蠢,他本是那种精于算计的人,却又有点算不太明白。 正如在顾川和苍舒月这件事情上,他帮沈矜雪成功的甩开了顾川,却又看不懂自己也是一把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川便是那个旁观者,见他这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统领叫住在下,是有什么事吗?”顾川目不斜视的看着他,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心中还有些郁气,但看到顾川后又莫名的消失了。 王鸿轻笑道:“没什么,只是见你与苍将军同行,有些意外罢了。” “既然你们有事,那就不打扰了,且去、且去。”他又说道。 连顾川都被他支开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古川,又能如何? 他王鸿将来是必然要封侯的人物,怎能因为一时的失利便如此,且等得胜归来,到那时沈家便不能拒绝了。 神经……顾川脸上微笑,冲他拱了拱手:“告辞!” 说罢,他牵马离开。 一旁的苍舒月,则始终未曾看过一眼,只将目光落在顾川身上。 马车厢内,沈矜雪静静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从书坊新买来的话本,书页中有一张纸将两页隔开。 那两页纸上写着一段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眸子里浮现些许迷惘,目视前方,轻声呢喃:“……古川,会是你吗……” …… “那日,云良阁之事,是王鸿与沈矜雪之计。” 半途中,苍舒月忽然开口道。 顾川听后,并未有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我一直都知道。” 他看着苍舒月,问:“将军没有想过报复沈家和王家吗?” 苍舒月并未回答,反问道:“你呢?” “不是不报。”顾川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只是时候未到。” 闻言,苍舒月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说其他,两人便这么走着。 直到离东篱居近了,顾川忽然停下脚步来。 “将军。” 他回过头来,问:“能不去吗?” 苍舒月望着他良久,摇了摇头:“去与不去,已不是我能决定。” 大势所趋,仅凭一人之力,怎么抵抗得了呢? 顾川苦笑道:“有时候,也可以为自己想一想,自私些也未尝不可。” 苍舒月默然,她看着他,心中明白他可能已经猜出了什么。 她薄唇轻启,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柔:“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顾川问。 她盯着他的眼睛,终于将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此去必是十死无生,我会死在归来的路上,至此苍家平安,再不会受陛下忌惮。” “我未曾想过你,你会怪我吗?” 苍舒月已经想好了之后的所有事情,当这场战争失败之后,她必然要再次掌兵出征。 若是驱逐蛮夷,此功足以封侯,到那时苍家就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狡兔死而走狗烹,飞鸟尽而良弓藏,皇帝势必会迫不及待的将苍家拔除。 而倘若她死在了归来的途中,苍家对皇室的威胁将大打折扣,以当今陛下的气度,还容得下一个后继无人的英国公。 一切她都已经想好了,唯独顾川没有,其实也没有这个必要,两人尚未成婚,还没到那一步。 但苍舒月觉得,该将这些都告诉他,不能叫他蒙在鼓里。 顾川听到她的话,无喜无悲,只噙着一抹微笑,说道:“将军此去征讨蛮夷,必胜,也一定会平安归来。” 见他岔开话题,苍舒月也跟着笑了,“战场凶险,又有谁能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 “我会让将军平安的。”他说道。 苍舒月闻言一怔,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那日诗会后,将他背回家的途中。 酒醉之后,他似乎也是这般说出了醉话,他说“像她这般的人啊,从来就没有好下场,我想救她……” 她当时问:“就凭你?” 他说“我想救的人,便无人能杀,我想杀的人,那便无人能救。” 念及此处,苍舒月唇角微微上扬,声若蚊蝇的呢喃:“尽说大话。” 顾川与苍舒月在朱门前分别,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角。 收回目光,顾川转身步入宅院。 “少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小橘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轻轻接过顾川手中的书箱,好奇地问道。 顾川微微一笑,任由小橘接过书箱,他每次带回来的书不多,箱子并不沉重,小橘提着也不会吃力。 “今日学堂无课,所以便早些回来了,明日也无需再去书院,先生让我们休息两日。”顾川解释道,脸上带着几分闲适。 总不能一直上学的,先生给学子们都安排了假期。 其实顾川倒是觉得,与其说是给学子们放假,倒不如说是先生给自己休息。 毕竟,能在白鹭书院上学的,皆是勤奋好学之辈,恨不能待久一些,哪里会盼着放假? 小橘听后,点了点头,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向顾川问道:“那少爷,明日咱们要不要去清风观啊?” “去清风观做什么?”顾川微微一愣,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疑惑。 小橘嘻嘻一笑:“少爷难道忘了,明日便是观莲节呀?大家都要去清风观求彩莲的。” 顾川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恍然大悟,想起来大衍的六月里,还有这么一个节日。 每到观莲节,大衍的子民们便会纷纷出门,欣赏盛开的莲花,放寄托着心愿的莲花灯,以祈愿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而在皇城,又属清风观最是热闹,因为那里的彩莲灯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 传说中,清风观的祖师,便是乘坐着七彩莲花飞升成仙的,因此,观中的彩莲灯仿佛也沾染了仙气,成为了百姓竞相追捧的祈福之物。 顾川不禁莞尔,也不知是那彩莲灯更好看,还是那缥缈的传说更让人心动。 不过,无论如何,每年前往清风观的人总是络绎不绝,甚至司州其他郡的人也会慕名而来。 “小橘,你想去吗?”顾川笑着问道。 小橘甜甜一笑,乖巧地回答道:“奴婢自然都听少爷的。” 顾川轻轻一笑,伸出手来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既然如此,那咱们明日便去清风观走一遭吧。” “好的少爷。”小橘点了点头,笑的很开心。 ps:还是再更一章吧(??????????????)别把为数不多的读者宝贝,弄跑了 第65章 我从未说过大话 夜色渐深,东篱居内尚余灯火。 房中的油灯轻轻摇晃,昏黄的灯光将人影拉得长长,又在墙上相叠交错。 小橘轻轻扇着蒲扇,静静地站在书桌旁,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身前白衫公子的身影,时而抿起樱桃小嘴、时而鼓起微红的脸蛋。 “少爷,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为何还要写啊?” 小丫头不由得打了个哈欠,颇为疑惑的问道,她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顾川未曾停下他手中已经略显磨损的毛笔,只是扭头看了小橘一眼,轻声说道:“留给少爷的时间不多了,得快些将这些东西写完才行。” 小橘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是书坊那边在催吗?” 顾川轻轻摇头,微笑着解释道:“与书坊无关,少爷这回写的不是话本。” “那是什么?” “兵法……这个有时间可以说给小橘听。” 他伸手摸了摸小橘的脑袋,眼中满是宠溺:“若是困了,便先去睡吧,不必在此陪我。” 小橘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睛看着顾川道:“奴婢不困,奴婢要陪少爷。” “好。” 顾川微笑着点头,没再多劝。 片刻后,他游走的笔尖突然一顿,转头看向小橘:“小橘。” “唔?怎么了少爷?”小橘抬起头,好奇地看向他。 “你觉得苍将军如何?” 小橘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认真地回答道:“苍将军是大衍的军神,镇国柱石,非常厉害,奴婢很是佩服。” 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模样,顾川不由得摇头失笑:“我说的是苍舒月将军。” “哦。”小橘仔细想了想,才说道,“苍将军是个很好的人。”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回答。 顾川丝毫不觉得意外:“那若是让她做这东篱居的主母,小橘觉得如何?” “好啊!”小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脸上洋溢着欢心的笑,“奴婢一直觉得,少爷和苍将军很是般配呢。” “哦?为何?”顾川好奇地问道。 小橘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道:“因为要是少爷娶了苍将军,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少爷了。” 听着她的话,顾川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并未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重新伏案书写。 桌面上摆放着两沓厚厚的纸,其中一沓上面写着——《孙子兵法》。 另一沓尚未染墨,但其中的内容,早已在顾川的心中。 将军啊,我可从未说过大话。 …… 烛火闪闪,延至深夜,静谧无声。 次日清晨,练完剑的顾川在小橘的服侍下整理好服饰,这次出行只有三人,阿竹也会一同前去。 她总是神出鬼没的,就像是顾川身后的影子,向前走的时候看不到,但只要转身时,她总在那儿。 夏日的晨风很清凉,三人踩着晨曦漫步,直出了皇城,人流不见减少,反而是越发多了起来。 本是半个时辰的路程,顾川三人却走了一个时辰,路上的风景实在怡人,便免不得驻足多看了几眼。 南山脚下,通往清风观的路直没入山中,抬头便可看见半山腰处,那些隐没在参天古树中的飞檐斗拱,清风观便在那儿了。 “少爷,人好多啊!” 小橘抬着手横在眉间,遥望台阶上的人流长龙,忍不住惊叹出声。 “节日难得,大家都出来玩儿了啊。”顾川笑着道:“走,我们也上去了。” 说着,他牵上小丫头的手,便往前走去。 “诶?少爷!” 小橘猝不及防的被牵着,俏脸像剥了壳的鸡蛋点了红。 阿竹在一旁看着,微微抿了抿嘴,怀中的剑抱得紧了一分。 正要抬脚跟上,一只小手忽然拉住她,小橘嘻嘻笑着:“阿竹姐姐,我们一起走啊!” 看着拉上自己手的小丫头,阿竹抬头看向顾川,却见他并未看着这边,只慢慢往前走去。 便也没有说什么,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三人一同钻入人群中。 清风观正是鼎盛,观中道士时常会为皇城中的百姓,亦或是达官贵人做法事,便是连皇室也时常会请他们为国朝祈福。 是以,道士们的地位都是很高的,不过他们很聪明,从来不会参与朝中事,才得以长盛不衰。 顾川算是亲眼见到了什么叫热闹,便是到了半途中也不见人有减少。 好在上山的路还算宽阔,哪怕人多也没有显得很拥挤,在一些停歇的地方还有许多商贩摆摊,售卖着仿制的彩莲灯。 有不少人驻足其间,若是碰到心仪的,还会掏出银钱来将其买下。 “卖九彩灯咯,诶这位小姐,可以看看我们的九彩灯,比清风观的还多出两彩来呢。” “七彩莲花簪,七彩映发间,莲花添娇艳,只配佳人戴!”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平安符,清风观的道长施过法术的,可以保平安啊!” 顾川正看着各式各样的莲花灯,忽然听到小贩的吆喝,不由回过头看向小橘,眼中带着笑意。 小橘被他看的红了脸,糯糯道:“少爷,奴婢……奴婢知错了。” 谁知那日买下来的平安符,到这儿又开始攻击她了,那骗子当真可恶,让她在少爷面前丢了脸面。 “错哪儿了?” “唔……奴婢不该被骗的。” 说着,小橘抬起手遮住头,却见顾川没有要敲她的意思,只摇头道:“小橘错不在买平安符,错在不该爬上院墙,记住了吗?” 小丫头乖乖点头:“记住了。” “上山吧。” 三人继续往山上走去,只是刚踩上台阶,顾川忽觉异样,扭头往侧边一看,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悄然而过,脸上的恶鬼面具格外惹眼。 “……” 顾川第一时间想要开口,但又皱了皱眉,眼中浮现一抹疑惑之色。 她应当不会来这观莲节,便是苍风也不会来,倘若要来,他一定会先去东篱居找自己。 若不是她,那方才走过去的又是谁? “少爷,怎么了?” 小橘出声问道。 顾川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唇角微微扬起:“没什么,走吧。” 第66章 清风观 拾阶而上,已行至半山腰,清风观些许轮廓已映入眼帘。 斑驳阳光透过葱郁的树叶间隙,洒落在前方的羽化殿上,金色的光束与飞檐翘角交相辉映,为这座古殿披上了一层霞光。 空中浮着一层青烟,从殿中飘来,往山间漫去,阵阵深沉浑厚的钟声在耳边悠扬回荡,伴随着人声喧喧。 顾川抬眸望去,只见一名小道士静静地候在羽化殿前,他手中托着一盘香,每当有人进入殿中,便会恭敬地递上一炷。 顾川也从中取了一炷香,随后从囊中掏出一些银钱,投入功德箱,而后踏入殿中。 大殿宽阔空广,祈福的人们手捧点燃的香,虔诚地拜在神像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愿。 祈愿完之后,便往大殿侧门走出。 三人在观中漫步,小橘那双好奇的眼睛不住地四处张望,手却被顾川紧紧牵着。 “少爷,您刚才许了什么愿啊?”小丫头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 顾川侧过脸看着她,轻笑道:“傻丫头,愿望若是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这样吗?”小橘听后,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然,刹是呆萌。 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顾川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那粉嫩的脸颊:“小橘许了什么愿啊?” 小橘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认真地说道:“少爷,你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那你可以写在少爷的手心里,这样就不算说出来了。”他说道。 “少爷,奴婢……奴婢不识字。” 顾川一愣,随即摇头失笑,哪成想自己竟然也有失算的时候。 观中空地上,有道士坐在蒲团上,面前摆放着一盏盏精美的彩莲灯。 顾川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这些彩莲灯。 它们制作精美,比起山道上商贩卖的却是要好上许多,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川拿起其中一盏,向那道士问道:“小道长,请问这彩莲灯售价几何?” 小道士闻言睁开双眼,微笑着回道:“回居士,彩莲灯每盏售价十文钱。” 十文钱,倒也不算太贵,顾川点了点头,便掏钱买了三盏。 “拿着。”顾川转身将花灯递给小橘。 “放莲花灯咯!”小丫头笑的开心,又要把一盏分给阿竹,却被顾川拦下。 “你自己拿着,等回去了再一起放。” 小橘乖乖点头:“好的少爷。” 便在他们买彩莲灯的时候,不远处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也正与一旁的家人欢笑着漫步。 忽然,微风拂过,一点寒芒自他身后乍现! 那中年人脚步陡然一顿,而后瞳孔骤然一缩,好在他反应还算迅速,一个侧身险而又险的躲过这一击。 闪着寒光的剑锋自他脸侧穿过,只差半寸便可取了他的性命! “大胆!” 那中年男子又惊又惧,猛的后退几步,怒目圆睁看向袭杀之人,喝声道:“何人胆敢行刺本侯!” 这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竟是一名侯爵。 然而,当他看到那人之后,却是愣在了原地:“苍……苍将军?” 那人身穿一袭黑色红纹长衣,手持一柄军中制式长剑,脸上戴着一张恶鬼面具。 如此扮相,整个大衍除了苍舒月之外,再无他人! 可是为何,苍舒月要来杀他? 中年男子疑惑不已,怒问:“苍将军,本侯从未得罪过你苍家,你为何要对本侯出手!” 然而,苍舒月似乎并没有想着回答他的问题,身形一动,便再次提剑杀来! 那中年男子又惊又怒,惊的是苍舒月实力强大,他根本招架不住,怒的是自己竟要受此无妄之灾! “侯爷,小心啊!” 一旁那侯爵的家眷,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苍白,唯有一贵妇人还算镇静,出声提醒。 不远处的摊位上,顾川等人也被这般动静所吸引,目光看了过来。 “少……少爷,那是苍将军?!” 小橘看着那提剑的身影,忍不住惊诧道。 “不是她。” 顾川摇了摇头,而后对一旁的阿竹道:“阿竹姑娘,有劳你出手了。” 从人群中注意到这人的第一眼,他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故而一路追到此处。 便是进入羽化殿,也是因为此人。 假扮苍舒月,然后在此袭杀一位侯爵,这是有人想阻止她出征吗? 不管如何,顾川也不能不管。 话音落下,身旁已没了阿竹的身影。 场中,那侯爵已与杀手交手数个回合,但他手中无兵器,实力也不如对方,自然要吃亏。 刺~啦! 长剑划过,那侯爵的衣袖已破,一条血痕浮现而出,吃痛之下露出破绽。 那杀手剑锋再出,直奔侯爵的心口而去。 “侯爷!” 看着这一幕的贵妇人,顿时面如死灰,便是有丫鬟扶着也隐隐站不稳了。 侯爵怒目圆睁,眼睁睁看着长剑离自己越来越近,死亡将他笼罩。 便在这时。 噌! 一道刺目的剑光闪烁,锋锐的剑气从旁激射而来,直直的斩在那袭杀的长剑上! 叮! 清脆的兵戈交鸣声响彻,那长剑应声而断,扮作苍舒月的杀手眉梢一挑,不等她扭头,下一道剑气已从方才的方向再次斩来! 杀手果断放弃眼前的侯爵,抬手一剑斩向剑气。 叮! 短剑与剑气相碰,恐怖的力道从手中传来,令杀手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名面容冰冷似霜的少女持剑而立,黑衣飒飒,已化作一抹黑影杀来! 看到那身影,杀手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只犹豫了片刻,便转身一跃而起,飞上古树隐没不见。 阿竹并未再追,收剑入鞘,便回到了顾川身旁。 “侯爷,你没事吧?!” 见危机过去,贵妇人赶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夫人放心,我无大碍。”侯爵摇头安慰道,而后看向顾川所在的方向,抬脚走了过去。 “在下宗海,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他一路走到顾川面前,拱手道谢。 若没有眼前这少年手下的人出手,只怕他今日便要死在这儿了。 宗海,广乐侯。 顾川受了他这一礼,笑着道:“举手之劳罢了,只要侯爷没事就好。”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顾川。” “原来是顾公子。”宗海笑着点头,但笑着笑着便僵了下来:“顾……顾川?与苍……舒月有婚约的顾川?” 顾川似是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坦然点头道:“正是在下。” 第67章 奴家来与公子作陪 都说那顾川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宗海见眼前的少年,却觉得这谣传似乎也不可信。 而且,他手下还有这等剑道高手,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啊。 宗海的思绪飞速闪过,却是很快回过神来:“顾公子,若是有空还请到我府上,本侯自当好好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顾川没有应下,只道:“侯爷言重了,您为大衍立功无数,便是何人见了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宗海听出话中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旋即又有些疑惑道:“顾公子,方才那人?” “真相如何,侯爷应当清楚。”顾川没有卖关子,点明道:“若是苍将军出事,此番受益者会是何人?” 宗海略作思索,道:“公子的意思是,那扮作苍将军的人,乃是异族奸细?” “这便不得而知了。”顾川摇了摇头,并未再多说什么,只叮嘱道:“侯爷,如今多事之秋,还是小心为妙。” 说罢,他便牵着小橘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那贵妇人走向前来,对宗海问道:“侯爷,方才出手之人当真不是苍舒月那杀星?” 宗海双眼微眯,沉声道:“不会是她,我与苍家无冤无仇,她没必要来杀我。” 而且,这刺杀的手段太过拙劣。 若是苍舒月想杀她,大可不必亲自前来,便是她手下的亲兵也能将他杀了。 这刺杀之人,真正的目标显然不是他,而是想通过他的死,来嫁祸给苍舒月。 “那……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若是杀手再来……” 贵妇人话还未说完,宗海便抬手打断:“我们什么也不用做,此番顾川既然已经察觉,必然会将此事告知苍家。” “有苍家出手,那背后之人便不可能得逞。” 良久,清风观的道长姗姗来迟,一名青衣道袍的中年道士上前问道:“侯爷,您没事吧?” “暂且无碍。” 清风观的道士也习武,方才宗海遇袭的第一时间,也有道士上前帮忙。 只是他们实力低微,根本就不是那杀手的对手,如今地上也躺着几个清风观的弟子。 那杀手目的明确,并不想招惹清风观,只是将他们打伤,未取其性命。 宗海如何,顾川并不关心。 他领着小橘和阿竹,已经准备下山回家。 “阿竹姑娘,你可能看得出来,那出手之人的底细?”顾川思索着,对一旁的阿竹问道。 阿竹摇了摇头,回道:“用的寻常剑法,看不出来。” 闻言,顾川也没有觉得意外。 既然敢来刺杀一位侯爵,自是做足了准备,不可能让人寻着踪迹看破身份。 风雨欲来……顾川暗叹,他不想苍舒月上战场,也有人不想让她出征。 只是他是为了苍舒月的安危着想,而暗处的人却是怕她坏了好事。 “是异族细作、还是白莲教?” 如今有理由针对苍舒月的,便只有这两个势力了,若是以往可能还有皇室,但如今外敌环伺,皇帝也不会蠢到自斩大将。 前两者,又属白莲教的可能性最大,它们是最盼着大衍崩塌的。 只要苍舒月此次不能出征,那么北边的战事就会陷入糜烂。 就算最后苍镇南出手,哪怕能力挽狂澜,大衍也会元气大伤,到那时白莲教自然就有了更多的机会。 一路思索,三人已回到了东篱居。 “阿竹姑娘。” 顾川叫住要上房顶的阿竹,对她说道:“今夜可能会有人前来,你可提前做好应对。” 阿竹与他对视片刻,旋即点头应道:“好。” 见她应下,顾川面露微笑,伸手从兜里拿出一颗饴糖来,谢过:“辛苦阿竹姑娘了。” 阿竹不动声的将糖接过,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出了院子。 等吃了饭,顾川又进了书房,继续写着还未写完的兵法。 时间悄然流逝,夕阳落下,月上枝头。 银杏树下,顾川站在凳子上,小橘站在一旁为他递上点燃的彩莲灯。 “少爷,当心些。”她轻声提醒道。 “放心。”顾川应着,将点燃的花灯挂在树枝上,确认稳固后便跳下凳子。 “好看吗?”他拍了拍手,对小橘笑问道。 小丫头眼睛里闪着星星,笑着点头:“好看!” “来,另一盏也挂上去,和少爷我的挂在一起。” “好~奴婢要一直陪着少爷!” “傻丫头,这是花灯,不是少爷。” “嘻嘻~花灯也一样。” 待顾川将另一盏也挂上去,他又看向一旁的阿竹:“阿竹姑娘,你的要挂吗?” 阿竹看了看顾川,又看了看手里的花灯。 然后—— 唰! 她忽然一跃而起,待再落下,手里的花灯已经不见了。 顾川和小橘齐齐愣了片刻,旋即一起抬头望去,只见原本的两盏花灯旁,已经多了一盏。 “阿竹姐姐好厉害!”小橘回过神来,睁大眼睛惊呼。 顾川呵呵一笑,问:“那少爷不厉害了?” “少爷也厉害!” 晚风徐徐,花灯摇曳,灯火依偎。 挂完了花灯,顾川便让小丫头去找阿梅她们。 他自己则留在后院,坐在银杏树下,手捧一杯茶,目视着半空中的皎月。 忽而,一条白绫从空中飞来,缠在银杏树上,魅惑的笑声随之而来:“一人赏月岂不孤单,奴家来与公子作陪如何?” 顾川闻声望去,只见一白衣身影踏着白绫而来,竟如月仙临世,身姿曼妙,只是脸上被轻纱遮掩。 不过瞬息间,那月仙般的女子便已经到了近前,不过她并未落下,只站在白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树下的顾川。 “姑娘,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下来喝杯茶,而且脸上戴着面纱也太过见外,不如摘了如何?”顾川轻笑着说道。 那女子闻言,掩嘴一笑:“公子有所不知,奴家不喜饮茶,独喜饮血。” “喝血?”顾川摇了摇头,惋惜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得改。” “不知姑娘此来,是为了什么?”他说道:“总不能是想喝我的血吧?” 女子生的一双狐媚眼,盯着顾川:“公子当真不记得奴家了?” “自然记得。”顾川点了点头,“上次见到姑娘,在下便惊为天人,时时想念,已相思成疾矣。” 这女子白衣上绣着火中白莲,他第一次踏入东篱居的时候,那救走持弩少年的女子也同样扮相。 再加上这独特的声音,顾川就是想忘记都难。 今日袭杀宗海的人,已经浮出水面,是白莲教的人。 答案并没有出乎顾川的意料,他们会针对苍舒月十分正常。 “咯咯~公子当真会开玩笑。”女子盈盈一笑,目光骤然变冷:“奴家此来,只想问公子,为何要坏我好事呢?” 第68章 自己的血好喝吗 “什么叫坏你好事?” 顾川看着那女子,轻笑道,“姑娘,于你而言是好事,于他人而言便是飞来横祸。” 对于白莲教的人,此前他或许并无其他感觉,反正火没有烧到他身上,便也无心多管。 但要招惹到他身边的人,那就没法冷眼旁观了。 女子盯着顾川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端倪来,可此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那眼睛里没有任何神色,只余最纯净的澄澈,这样的眼睛她只从几岁的孩童身上见过。 自己的魅惑之术……不奏效了? “倒是有几分道理。”女子欣然一笑,话锋又是一转,“可你总归是破坏了我的计划,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然奴家没法交代。” 顾川轻啜一口茶,问:“那姑娘想怎么让我付出代价?” 女子不答,望了望他四周,才道:“你似乎早料到我会来,特意在此等候?” 顾川点了点头:“姑娘猜的没错,既已猜到,为何还敢来呢?” “左右不过一个剑客护身,便是杀不得你,奴家也能安然离去,有何不敢?”女子笑着道,语气略显轻视。 自上次东篱居一见后,又在清风观中遇到,那黑衣女子的实力她心知肚明,也就与她战个平手。 想要将她留下,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在轻功这方面,女子自诩这天下无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便是真有,也不该出现在这皇城的一间小小庭院内。 “姑娘倒是自信。” 顾川放下手中茶杯,摊了摊手:“那便动手吧,免得失了机会。” 见他如此模样,女子眼中浮现一抹愠怒,实在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以为我不敢吗?” 唰! 话音落下,女子手中白袖探出,直向顾川飞来,那本柔软的丝质物,在她手中也化作了一样兵刃,有夺命之能! 顾川仍稳坐椅子上,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未曾有躲闪的迹象。 便在白袖即将抵达他面前之际,一道银白剑光从侧畔亮起! 噌! 利剑出鞘的声音陡然响起,一道如匹练般的剑气紧随而至,刹那斩在白袖上! 刺~啦! 探出的白袖霎时间一分为二。 白衣女子毫不意外,扭头向剑气斩出的方向望去,呵呵笑道:“此等剑道高手,却只跟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着实有些可惜,何不随我做一番大事?” 阿竹不作声,手中长剑锋刃已然再次斩落,剑气再出,这次是直奔女子命门! “莫不是个哑巴?”女子皱眉,双臂一展往后腾挪数步,便将这道袭来的剑气躲过。 然而还未等她身形稳定。 咻~! 三根弩箭从不同的方向射来,眨眼已经到了她近前! 什么?还有人! 女子眉眼一凝,脚尖轻点飞身而起,躲过两支利箭,又抬手挥出衣袖,将最后一支箭裹挟,一转身,衣袖将利箭甩向树下的顾川! 叮! 一道身影挡在顾川身前,将那飞来的利箭斩落,是阿竹,她一直在顾川身侧,未曾离开过半分。 女子无心他顾,狐媚眼望向方才利箭所射来的方向,眼中已有了些许凝重。 只见四周的院墙上,不知何时已有三道身影站立,一个个皆身穿黑衣,黑布遮面,手持弓弩对准了她。 “原来是设了埋伏,我说你怎么如此镇定。”女子冷笑一声,又道:“不过,就凭他们几个就想留下我,也太过天真了些。” 话音落下,她衣袖向院外探出,随即飞身而起,竟是毫不犹豫的要离去。 今夜前来,她也不过是来试探一番,并未想着做什么,当然,若是能杀了顾川最好,杀不了也没什么,以后再寻机会便是。 只是,会让她这么安然离去吗? 那院墙上的三道身影,在她动身的刹那,也跟着飞身而起,速度竟是与女子丝毫不差! 与此同时,三人各自取出兵器,皆是闪着寒光的匕首,向那女子杀去! 察觉到杀意,女子探出另一只手,刹那间衣袖挥舞,向三人打去! 噌! 一道剑气从银杏树下袭来,瞬间将它斩的四分五裂,且去势不减,竟是连缠着院外檐角的衣袖也一同斩断! 女子身形一滞,翩然落在那白绫上,三柄匕首已经袭来,她只能仓惶应对,脚下腾挪,双手化作掌刀抵挡。 “该死!”她心中怒骂,一个住在偏僻院落的少年人,也无任何身份背景,为何身边会跟着这么多武道高手? 那持剑女少女也便算了,竟还有三个实力不下于她的高手在,并且看他们的路数,竟然都是些精通刺杀一道的杀手! 莫不是如那些狗血话本里写的那样,自己碰上了杀手组织的少主? 女子思绪万千,心已乱了,心既乱,便不免露出破绽。 便在她抬手抵挡三人之际,两根长棍忽然从院外如利箭般飞来,传出飒飒破空声! 女子察觉到危险,转身一掌挡住其中一根长棍,另一根却是打在她胸口。 砰! 噗~!她脸色顿时一白,口中喷出一口血雾,身影倒飞而出,将要落下时又稳住。 只是不等她有所反应,三柄匕首已经抵在她要害,女子顿时动弹不得。 片刻后,女子被压至顾川身前,阿竹上前伸手点在她心口。 “嗯~”女子闷哼一声,眉头紧蹙,显然是不太好受。 做完这些,那三名黑衣人冲顾川抱拳,并未说什么,便转身飞身离去。 “穴道已封,逃不了。”阿竹回到顾川身旁,对他说道。 “阿竹姑娘刚才用的,是点穴之法?”顾川并未看向那女子,而是好奇的问道。 阿竹点了点头:“嗯。” “这个能教吗?” “……能。”她犹豫片刻才道。 顾川笑着点头道:“多谢阿竹姑娘。” 说完,他手探进袖口,从里面取出一颗饴糖来,递到阿竹面前。 阿竹一愣,而后伸手接过,这是报酬。 直到这时,顾川才终于看向面前的女子。 女子见他这般无视自己,心头一股无名怒火涌现,见他终于看了过来,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却又被一只手捏住了下巴,将她掰了过来。 顾川看着她那双狐媚眼,眼中毫无波澜,声音格外的淡漠:“姑娘,自己的血好喝吗?” 女子冷眼相对,默然不语。 见她如此,顾川伸手便要揭下面纱:“已做了阶下囚,那便无需再藏头露尾了……” “你敢!” 女子终于开口,眸中冷芒森森,杀意凝如实质:“若揭下这面纱,便是天涯海角,也无你容身之地!” “好吧。”顾川伸出的手一顿,叹了口气道:“那我不揭了。” 女子闻言冷笑:“算你识相!” 话音未落,却见他抓住了自己的手,穴道已封,没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用自己的手揭去脸上的面纱。 “这样,就不算我揭的了。” 女子:“……” 第69章 白莲圣女 轻纱落,真容初现。 其目若秋水含情,狐媚之眼,流波婉转,修眉细长,似远山含黛。 红唇未启,颜如花待开,玉肌胜雪,更添妩媚之姿,顾盼之间,若月中仙子,美艳不可方物。 很美,那一双美眸中也如月中广寒般冷冽如霜,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好看吗?”女子皓齿紧咬。 “很一般。”顾川面不改色,仿佛事实便是如此。 女子一愣,而后银铃笑声响起:“你,也会说谎?” 她的容貌如何,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若非如此,也不会以轻纱掩面。 且不见那些见过她真容的男子,一个个都面露痴相,双腿走不动道,想将她据为己有。 而眼前这人居然说,她的容貌很一般? “有这个必要吗?”顾川语气淡淡,眼睑微垂,“相由心生,心美者,其颜亦美;心丑者,其颜亦随之而陋。” “皮相躯体不过红粉骷髅,心若丑恶,容颜再美,亦难掩其狰狞之本色。” 再如何,能好看的过苍舒月? 便是沈矜雪,也有不下于眼前女子的容颜,顾川可曾动心过半分? “我看你也没吃过好的。”女子只当他在诡辩,香舌从红唇间溜过:“不若为我解开穴道,姐姐让你~尝尝滋味儿?” 如此妩媚,如此诱惑,秀色可餐,可顾川连看都没看她,转头对阿竹问道:“阿竹姑娘,可有毒药?” 女子故作魅惑的神色一变,俏脸上的表情凝固:“你要做什么?” 阿竹点了点头:“有,哪种?” 还能选的?顾川略作思索,道:“能让人听的话的有没有?” “没有。” “那就剧毒的,暂时不发作,只要超过一定时间就会毒发身亡的那种。”顾川退而求其次。 阿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了他:“七劫丹,不吃解药,三月丧命。” “多谢。”顾川接过玉瓶,也没问她有没有解药,便打开瓶塞。 伸手叩住那女子的双颊,待她檀口微张,便将瓶中丹药倒进她嘴里。 女子还想吐出来,阿竹探手扣住她玉白的脖颈,往下一划,便令她强行吞下。 不管女子那恨意的眼神,顾川起身道:“阿竹姑娘,有劳你把她关起来,明日我再审问。” “好。”阿竹应下。 夜已深,有些事情还需要仔细理清楚,他才能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看着阿竹将那女子带走,顾川收回目光,抬眼望着枝头挂着的三盏花灯上。 值此多事之秋,行事需慎之又慎,他一步也不能踏错,才能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和事。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他低声呢喃,转身走入屋里。 灯火未熄,少年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久坐夜深,唯有风声作伴。 翌日清晨,鸡鸣阵阵。 顾川早早便起床,在小橘的服侍下洗漱。 “小橘昨夜睡得可好?”顾川一边擦脸,一边对小橘问道。 “奴婢睡的很好。”小丫头笑着回道,但很快又皱眉道:“不过少爷,昨晚有点奇怪。” 顾川撇过头来,问:“怎么奇怪?” “昨夜少爷让奴婢去找阿梅姐姐她们。”小丫头绷着脸,眼中满是不解:“但聊到一半的时候,奴婢忽然觉得很困,然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就在自己屋里了。” 顾川闻言,眼中若有所思。 小橘说完,又不好意思的道:“许是奴婢记岔了,是自己走回屋睡的。” “傻丫头。”顾川拧干帕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再问她昨夜的事:“我去练剑了。” “少爷勉哉!” 顾川哈哈一笑:“勉哉!” 穿着一袭白色武服,他便走到院子里,手持长剑开始练了起来。 如今便是阿竹不教,他也能进步神速,剑法越发的娴熟。 筋脉将要打通,不知等练了心法之后,又会如何景象……顾川一边练剑,心中却是有些憧憬。 易筋经不愧是洗髓伐脉的神功,在前世可能作用不显,但到了这里却真正体现出了它的作用。 顾川越练越觉得自己身躯轻盈,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前都带着枷锁,如今将枷锁尽除一般,其中神妙不足为道也。 “哼哼~哼哼~” 就在顾川练着剑的时候,一阵好听的哼声响起,一名丫鬟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小木桶。 顾川的动作停下,看向来人。 “见过少爷!” 丫鬟微微福身,对他行礼道。 “嗯。”顾川点了点头,这丫鬟叫阿兰,是阿竹带回来的,听她们说是云瑾买下送给了自己。 他忽然想起方才小橘的话,又回想昨夜与阿竹一同出手的三名黑衣人,便对阿兰问道:“阿兰,你觉得少爷这剑法如何?” 阿兰嘻嘻一笑:“奴婢觉得少爷很厉害呀。” “不是让你夸我。”顾川笑了笑,随手使出一式剑招:“你觉得少爷这剑法,有何不足之处?” “哈?” 阿兰晃着脑袋:“少爷,奴婢不懂剑法。” “真的?”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奴婢可不敢撒谎,要不少爷您问问阿竹?” 顾川见此,也没有再多问,只摇了摇头道:“阿竹昨夜累了,不打扰她休息。” “好的少爷。” 顾川收了剑,转身朝自己屋内走去。 阿兰又哼起了歌,提着小木桶往花圃走去,拿着木勺开始浇水。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走到她旁边,阿兰转过头来,旋即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拍着胸脯道:“呀,阿竹,你吓到我了!” 阿竹脸依旧冷冷的,开口道:“她,身份。” 闻言,阿兰鼓着嘴,嘟囔道:“阿竹竹~你变了,以前你对所有人都冷着脸,怎么现在对少爷都不冷了,人家都要吃醋了~” 她没说话,只看着阿兰。 阿兰泄气般道:“好吧好吧,给你。” 说着,她从腰间拿出一张纸,递给了阿竹。 待她接过,阿兰眼睛一转,嘻嘻笑道:“阿竹竹~刚才少爷和我聊天了哟?他还问我他的剑法如何,我夸少爷很厉害啊,他冲我笑了诶,阿竹竹~你说少爷是不是喜欢人家了?” 阿竹接过纸看了一眼,抬眼看着阿兰那得意的模样,冷邦邦的问:“你,有糖?” “什么糖?” 见她疑惑的模样,阿竹唇角微扬,但很快压下,转身离开。 第70章 算我错了好不好 柴房里静悄悄的,顾川打开门走了进去,阿竹紧随其后。 干柴枯树,美人捆缚,昨夜月仙般的人儿,此刻被一根麻绳绑的严严实实,靠立在柱子上。 绳子的绑法很有讲究,既让被绑之人不至于感到太多不适,又保证了她没法逃跑。 只是……顾川看着那龟甲缚,将女子本就傲人的身姿勒的更加妖娆,凹凸有致。 阿竹,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没有多想,他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下,迎着女子那杀人般的目光,对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想从我口中撬出东西?”许是一夜没睡,女子脸色略有些憔悴,但言语却仍旧犀利:“就算毒药又如何?你休想从我这儿问出什么。”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阿竹便说道:“慕仙儿,白莲教圣女。” 顾川和女子同时将目光看向她。 阿竹并未解释,顾川见此也没有问,只微微一笑,看着慕仙儿道:“原来是白莲教圣女,看来我还真是走运。” “非是你走运。”慕仙儿冷笑连连:“若不是我大意了,就凭那几人怎么可能留的下我?” 随她怎么说,反正顾川都不在意,他再次开口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在皇城?” “你怕了?” 慕仙儿‘呵呵’笑着:“放了我,你尚且有一线生机,若是迟了,待教众寻上门来,你便是十死无生了。”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柴房中回荡,喋喋不休的慕仙儿头侧向一旁,精致的面容上多了一片绯红。 “你现在是阶下囚,没必要说那么多。”顾川甩了甩手,根本没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让你说什么回答便是,免得白受苦头。” “你……你……”慕仙儿陡然挨了一巴掌,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缓缓抬起头凝视顾川,目光里满是杀意:“你竟敢打我?” 顾川迎上她的目光,毫不动容:“莫说是打,若是再不开口,今日你便成冢中枯骨。” “你……” 慕仙儿眼睛渐渐红了,脸上火辣辣的痛楚时刻侵来,再也端不起那月仙的姿态,‘呜’一声哭了出来。 “便是师傅,也未曾打过我,你打我……呜呜呜~”晶莹的泪珠滴落,那委屈的模样,哪还有一教圣女的样子? “唉!”顾川叹了口气,实在有些受不了,缓缓站起身来,无奈道:“看来这法子不行。” 慕仙儿抬起头,泪眼婆娑:“你早该知道,不若放我离去,此番算是我错了,好不好?” “放你走?” “嗯……你我本无恩怨,我也是听命行事,你放了我,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那昨夜何解?” 慕仙儿啜泣着,满眼幽怨:“你坏我好事,任务失败没法交代,只能来探你虚实,也是无奈之举,谁知你早有埋伏……” “满口荒唐言。”顾川摇了摇头,从旁边取了一根竹条来,这世上有千般人,便也有千般对付人的法子。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试试物理。 慕仙儿抽泣声一顿,“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顾川挥了挥竹条,潇声阵阵,悠悠道:“我只是想试试看,一巴掌尚且让你受不住,换做竹条能撑多久?” “你敢?!” 慕仙儿冷声喝道,方才梨花带雨的模样霎时消失不见,便又成了那高高在上的月中仙子。 她柳叶眉倒竖,声音冰冷到了极点:“你敢如此辱我,我教众绝不会饶了你,莫要自误!” 惊怒之余,慕仙儿又觉得眼前这人着实难对付,她已使出这般法子,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来。 便是有刹那间的破绽,也是他刻意显露出来,尽是假象。 唰!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竹条忽然挥来,慕仙儿霎时瞪大了双眼。 啪! 竹条落下,慕仙儿娇躯一颤,白衣上已然浮现一条血痕,他真打啊…… “我……我说……” 眼见那竹条又要落下,她终是紧咬薄唇,泪从脸颊滑落:“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顾川停了手,重新坐下:“早说不就行了,何必白受皮肉之苦?” “你就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吗?” “怜啊。” “那你打我?” “你又不是香玉。” “……” 顾川没有再跟她废话,直截了当的问:“你们在皇城有多少人?” 慕仙儿深吸了一口气,皓齿紧咬:“五十人。” “都在哪儿?” “不知道。” 顾川手微微一抬,慕仙儿忙道:“我真的不知道,据点每天都换,只会留下记号用作联系,今日人在哪儿我也无从得知。” “暂且信你。”顾川点了点头,抬起的手重新落下,再问:“你们来皇城的目的,是为了阻止苍舒月出征?” 慕仙儿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 “莫把天下人当傻子。”顾川轻笑,“你们目的这么明显,便是寻常人也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想出这个计划的人是蠢材么?” 你才是蠢材!慕仙儿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心中早已破口大骂。 顾川没有看她,只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才看向慕仙儿道:“你既然是白莲教圣女,便能号令教众吧?” 慕仙儿眉眼一凝:“你想说什么?” “嗯,你能不能让白莲教停止行动?” “该说你天真还是无知?”慕仙儿闻言止不住的冷笑,“莫说我只是圣女,便是做了教主也没办法停止行动。” 白莲教的权利结构有些特殊,教中并非教主的一言堂,在教主之下,尚有圣女和十二堂主,教中绝大部分权利都在十二堂主手中。 便是教主,也是从十二堂主当中选出来的,由最强的一人担任。 教中小事,教主自然可以一人决定,但似北蛮入侵这等大事,是一定要通过十二堂商议后才能行动的。 至于慕仙儿这个圣女,只是教中的吉祥物而已,虽然也有一些权利,但是不多。 说到此处,慕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想救苍舒月?”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顾川轻笑一声道。 慕仙儿脸一黑,强忍着骂人的冲动,问道:“你不会是钦慕苍舒月吧?” “嗯,算是吧。” “那鬼面将军有何好钦慕的,而且她已经有了婚约,是个叫顾川的纨绔,你不用想了。” 慕仙儿说着,眼神逐渐妩媚起来,声音格外勾人:“不如珍惜眼前人,是姐姐不够好么?” 顾川看着她,一脸玩味儿:“似乎我还未做过自我介绍?” “且说来听听?”慕仙儿抿嘴一笑,接过话来。 “在下顾川。” “原来是顾……”话音戛然而止,慕仙儿表情陡然凝滞,美眸中的妩媚霎时消失无踪。 ps:红酒太难喝了,(*??????????)呜呜呜 第71章 留下来当丫鬟 慕仙儿脸色再也维持不住。 “你就是顾川?”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恍然,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似乎全都明白了。 “所以,清风观中你出手阻止,是因为我假扮了苍舒月?” 顾川面无表情,坦然的点了点头:“是啊,倘若你不假扮她,我也不会出手。” “没关系。”慕仙儿忽然笑了,“都说苍舒月面具下是一张丑脸,顾公子想必也不想成这门婚事吧?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啪! 竹条突然挥下,慕仙儿娇躯又是一颤,一条新的血痕浮现,她忍痛瞪大眼睛,咬着牙道:“我有说错吗?你为什么打我!” “看你嘴欠,手痒了。”顾川将竹条扔到一旁,居高临下的俯视道:“想活命吗?” 慕仙儿拧着脸,干巴巴的道:“想。” “很好。”顾川点了点头,接着道:“你现在唯一能活命的机会,便是为我提供白莲教所掌握的情报。” 慕仙儿瞪眼看着他:“你让我出卖教会?” “别说你是什么忠诚之辈,若是如此,之前也不会将信息透露出来。”顾川一语中的,直截了当的说道。 慕仙儿沉默片刻,轻笑一声:“你看人倒是挺准,好,我答应你。” “不过,你总该给我解开这绳子和穴道,放我回去和其他人会合吧?不然,我怎么为你获取情报?”她试探着问道。 顾川摇了摇头:“第一个可以,放你回去就免了。” 慕仙儿蹙眉,满脸幽怨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你这是在为难我?” “别说这些废话,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要定期为我提供情报。” 顾川说完,没有再看已经气急败坏的慕仙儿,而是面向阿竹,轻声问:“阿竹姑娘,你那毒药,白莲教可能解?” 阿竹闻言,轻轻摇头:“不能。” “那就好。”顾川面露微笑,这下就不用怕她会跑了,除非决心赴死。 但慕仙儿显然不是会慷慨赴死的人,只要将她捏在手里,白莲教的一些情况多少也能了解到。 “为她解绑。” 阿竹点了点头,而后走到慕仙儿背后,将麻绳解开,又将她的定身穴道解了。 倒是能行动了,只是一身武力仍然无法施展。 “从今日起,你便是府中的丫鬟。”顾川说道。 慕仙儿蹙眉,道:“我饿了,要吃饭。” “饭还是有的,只要干活就行。”他说着,转身便走了出去。 “待我解了穴,今日之辱,定加倍奉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慕仙儿恨得牙痒痒。 她捂着肚子,上面的两条血痕隐隐作痛,令她不由紧蹙眉头。 也不知教众寻来没有,难道她堂堂白莲教圣女,还真要在这儿院里做一个丫鬟不成? …… 早饭吃过,顾川便坐在了院子里。 事情太多,他也就这一小会儿能偷闲,待会儿便又要回房继续写东西。 孙子兵法已经写完,剩下的那一沓内容还没写多少,得抓紧时间,在苍舒月出征前写完才行。 “少爷,力道还行吗?”小橘站在顾川身后,为他捏着肩膀。 顾川舒适的眯着眼,轻“嗯”一声,“我家小橘这按摩的手法是越来越好了。” “嘻嘻~少爷喜欢就好。”小丫头笑的开心,手上力气更足了一分。 慕仙儿站在一旁。 她和丫鬟们一起吃了饭,之前那身白衣染了血不能穿了,阿梅给她换了一身丫鬟的衣服。 身段好的穿什么都好看,这话倒是没错,饶是顾川说她很一般,但美人皮相摆在那儿。 一双狐媚眼更是勾人,现在就直勾勾的望着顾川和小橘这一主一仆。 “那个谁,过来倒杯茶。”顾川招了招手。 慕仙儿脸色难看,银牙紧咬,挪着脚步走过去端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心里咒骂:“怎么不喝死你!” 真想往这杯子里啐一口,让他喝自己的口水! 正想着,院门外忽然传来苍风的声音:“姐夫,我来了!” “哟,你挺会享受的啊?”他大步走了过来,顺势躺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顾川撇过头,看着他:“你一大早又来做什么?先说好,劝你阿姐的事情就算了。” 苍风‘嗐’一声,道:“我是那么浅薄的人吗?难道除了阿姐就没别的事能找姐夫你了?” 他点了点头,肯定道:“你是。” “呃……”苍风翻了个白眼,旋即说道:“说正事儿,姐夫,咱们书坊的生意已经在司州铺开了,现在各郡城都有咱们的书坊,下一步要怎么做?” 上战场的事情是泡汤了,那就只能着眼在生意上,苍风今天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顾川端起茶抿了一口,而后道:“暂且先这样吧,等钱够了继续往周边扩张就行。” “就这样?”苍风挠了挠头,纳闷儿的问:“那之前姐夫你说的别的生意呢?” 顾川轻笑:“那么着急做什么?钱是慢慢赚的,一步一步来才能走的更远。” “好吧。”苍风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懂,但他知道听顾川的准没错。 忽然,他瞥见一旁的慕仙儿,顿时一愣,接着看向顾川问道:“姐夫,你又买了个新丫鬟来?” “嗯,刚买的。”顾川随意回道。 苍风撇了撇嘴:“你倒是艳福不浅,这丫鬟各个都是天生丽质。” 他倒不是觉得这么做不好,只是对比自己的那些丫鬟来,顾川院里的这些未免太过出色了些。 他问道:“姐夫,你这丫鬟都是从哪儿买的?” 顾川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我说她们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你信吗?” 你看我信吗?苍风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说拉倒,谁稀罕啊!” “诶,新来那个,这么没眼力见吗?过来给小爷倒杯茶。”他冲慕仙儿招手道。 慕仙儿纹丝不动。 给顾川倒茶也就算了,你一个愣头青算老几,也配她倒茶? “嗯?”苍风眉头一挑,看向顾川:“姐夫,你这新丫鬟怎么回事?” 顾川没有答话,横眼看向慕仙儿,淡淡说道,“倒茶。” 慕仙儿咬牙切齿,不情愿的端着茶壶走了过去,倒了杯茶。 “我看出来了。”苍风颇为无语道:“姐夫,你这丫鬟单纯看不起我。” 第72章 夜探东篱居 “莫要在意,这丫鬟是有些痴傻,我见她可怜才收留下来。”顾川呵呵一笑说道。 慕仙儿板着脸,美眸瞪着他。 你才痴傻,你全家都痴傻! “原来是个傻子啊,我说怎么反应这么慢。”苍风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看着慕仙儿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怜悯。 且不说其他,苍风端了茶,轻吹了吹喝一口道:“除了生意,尚且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姐夫你。” 顾川眉梢微抬,问:“什么事?” “嘿嘿~”他轻笑一声,故意卖了个关子:“和北蛮有关,姐夫你猜?” 顾川想了想,回道:“北州大半陷落,此前防线已经溃散,是吗?” “姐夫你……”苍风正喝着茶,茶水抖落下来,不由瞪大了双眼:“这你都猜到了?” “是个人都能猜到。”顾川瞥了他一眼,悠悠道:“援军尚未抵达,之前仓促完成的防线太过脆弱,又有白莲教在其中作梗,溃败也只是早晚的事。” 说到这里,他不经意瞥向慕仙儿。 见他看了过来,慕仙儿目光瞥向他处,只当没看到。 苍风倒是没注意,只惊讶顾川这都能猜到:“没想姐夫你也懂军中事,我想说的正是这个。” “不过援军就快到了,想来两位将军很快就能稳固防线,挡住北蛮南下的脚步。” 顾川闻言,摇了摇头道:“你想的太过天真,便是那两位将军到了,也一样要输,这场仗赢不了。” “为何?”苍风一愣,旋即又说道:“虽然那王鸿是个立不起来的,但他手中的玄月军乃我阿姐亲自带出来的精兵,便是在南越的时候也所向无敌,有这样的一支军在,哪怕北蛮比南越强一些,也不该输啊。” “输不在强军,输在内患。”顾川只点明了这一句,没有说更多。 饶是如此,苍风也听的明白,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白莲教这帮妖人,当真该死!” 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了,恍然道:“那要是这场仗赢不了,接下来陛下定然要阿姐重新掌军出征?” 顾川点了点头:“嗯。” 见他波澜不惊的反应,苍风纳闷儿的问:“姐夫,你这也猜到了?” “你阿姐告诉我的。” 苍风皱眉,忽然知道顾川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了,酸溜溜道:“阿姐都未与我说过……” 顾川摇头道:“她是不想你烦恼太多。” 知道的越多,烦恼便也随之而来,若是苍风有能力和手段,那便无需隐瞒,可他偏偏是个才华不显的。 也许他也是有些能力的,只是和他的父亲还有阿姐相比,就显得很平庸了。 这样的情况,他们便希望苍风可以活的糊涂些,不要卷入是非纷争。 “我何尝不知。”苍风沉闷下来,盯着手中的茶水,“可我们总归是一家人,若有事,便是舍了这一身,也该相帮,你们不该瞒着我。”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顾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且放心吧,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阿姐出事的。” “那我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需要做,静观其变即可。” “哦。” …… 一天的喧闹过后,整个皇城都带着疲惫入睡,房屋灯火都已经熄灭。 东篱居倒是余了一盏灯,微风徐徐,夏虫语鸣,正提笔书写的顾川手中笔杆一顿,抬眼望向窗外。 有人走动,且是如今的他也能听到了。 “如此急切的行动,有些痴傻了。” 轻笑一声,他便又继续提笔书写,没有理会外边儿的动静。 院中,昏暗的角落里一道身影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从一间耳房走出来,朝着院子一角慢慢的走去。 轻纱微微摇晃,整个院中除了刚来的慕仙儿,无人有这般的打扮。 东篱居大门口,程伯与程仲两名护卫手持乌黑长棍,分左右守在两侧。 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早已绝迹,只有寒风穿梭在空旷的街道上,带起阵阵孤寂的呼啸声。 程伯忽然扭头,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双眼如鹰隼般锐利地盯向街道一侧。 一旁的程仲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转过头来,带着些许疑惑地问:“大哥,怎么了?” “有动静……”程伯皱了皱眉,双眼微眯,顺手抄起脚边的灯笼,提着棍子朝那边走了过去。 灯光与程伯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停留在一处灌木丛旁。 “喵~”叫声乍现,一只三花猫忽然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它瞪了程伯一眼,然后如同一道闪电般,迅速溜到街道另一侧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只猫……”程伯看着猫儿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原地,撑着棍子坐在石凳上。 一旁的程仲看着这一幕,笑着打趣道:“大哥功力见长啊,便是连一只野猫也逃不过你的顺风耳。” 程伯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小心了些,这三更半夜的是最危险的时候,免不得就有不长眼的贼人来捣乱。” 两人小声地聊着,却未曾注意到,方才那野猫窜出来的草丛上方,院墙之上一道身影正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少年,他身穿一袭黑衣,脸上带着一丝稚气。 “呼~差点就被发现了,幸好有野猫在这儿。”少年松了一口气,又听着那两个护卫自吹自擂,心中更是不屑。 “若非不想打草惊蛇,小爷两箭就送你们归西!”心中如此想着,他却没有再继续停留,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往院墙另一侧挪动过去。 昨夜圣女姐姐离了据点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他一时有些担心,便擅自过来寻找。 然而越走,他越觉得这院子有些眼熟,忽然就想起来了什么,顿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是这里?” 他沿着圣女姐姐的记号一路追踪过来,本以为会是什么勋爵贵族的府邸,结果一看这不是他们上次来皇城的据点吗? 少年可没有忘记,在上次将要撤离的时候,有个人把这院子买下来了,还险些将他给一剑杀了! 想到那个人,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若不是有圣女姐姐在,那次他就要身首异处。 “姐姐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又是那家伙坏了我们好事?”少年皱着眉,心中颇为疑惑。 他继续向前潜行,不多时来到了一处角落,便趴在瓦上静静地等待,因为记号到了这里就不见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只需要在这里等着便好,姐姐自会过来与他汇合。 没过一会儿,一道身影贴着墙边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少年目光顿时一亮,压低声音喊道:“姐姐,这儿!” 第73章 玄月军覆灭 慕仙儿来到墙角下,看着那少年,眉头顿时一蹙:“只有你来了?长老他们呢?” 少年挠了挠头,“长老他们不敢擅自出动,觉得姐姐你不会出事,所以就只有我来了。” 事实非他所说这样,只是他想和姐姐独处罢了,这样的机会太少,他怎么会把所有人都叫上? “也罢。” 慕仙儿叹了口气,道:“你下来,为我……” 话音戛然而止,她话锋陡然一转,道:“你先回去,等有了消息后,再来此处寻我。” 少年正要下去,又听到她这么说,不解道:“姐姐,你不走吗?” “我要留在此处。” 慕仙儿吸了一口气,道:“莫要多问,这是命令,你只需照做便好。” “可是……”少年刚想说什么,又被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我自有计划!”慕仙儿语气冷了下来,“便是回去后,跟长老他们也这般说就好,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轻易来寻我!” 少年犹豫半晌,不敢不听:“是!”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慕仙儿,扭头跳了下去。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慕仙儿仍没有松一口气,头也不回道:“这么说,可好?” 在她身后,持剑的阿竹走了出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出鞘的剑收了起来。 慕仙儿看她转身离开,忍不住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又回去了。 看来想逃是逃不了了,只能暂时蛰伏在此处,再寻其他机会。 …… 接下来的几日,顾川又去了书院上学,先生还是那个先生,学生还是那些学生,唯有贺松离去了,却也没有影响到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热闹的皇城,近日来气氛却是越发的凝重起来。 百姓们且不关心,可勋贵们却是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形势有些不太对了。 不时有斥候快马从城门进来,带来北边战场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从来没有好消息。 这战事的结果,和苍舒月所预测的一模一样,援军初一抵达北州的时候,的确作出了十分严密的部署。 也是有了一些效果的,北蛮南下的速度放缓了许多,被挡在了北州白凤城之外。 只是,仅仅两日后,白凤城的守将就被贼人刺杀,死在了街头,待北蛮攻城之际,副将被一箭射杀,防事一溃千里! 绵延数百里的防线被击溃了,整个北州再次陷入糜烂。 北州,郊外。 一支浩浩荡荡的骑兵,约莫三千之众,被敌军紧紧追赶,一路疾驰至一处幽深的山谷之中。 他们的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那玄色的旗面上,“玄月”二字如同冷月般耀眼夺目。 只是此刻,也染上了征尘与沙砾,显得有些破败。 忽然,一名斥候来到副将的跟前,气喘吁吁地报道:“将军,前面……前面已经没路了!” 副将闻言,双眼顿时变得通红。 他紧咬牙关,沉声下令,声音因连日的激战和撤退已经变得沙哑,“传令全军,调转马头,迎战敌军!” “即便是死,也绝不能堕了我们玄月军的名声!” 为何是副将统兵? 原因无他,身为主将的王鸿,在与北蛮精锐交战的第一时间,被敌方主将一记重击,当场负伤。 那点伤,竟吓得他破了胆,之后在亲兵的掩护下,他选择了弃军而逃。 而为了掩护他的安全撤离,玄月军将士们一步未退,为他筑起了一道坚实的防线。 然而,北蛮的精锐兵力实在太多,玄月军虽奋勇杀敌,但终究力竭难支。 副将无奈,只能选择暂时撤退,以期寻得一线生机。 只是北蛮的领军将领也并非泛泛之辈,他立刻率军紧紧追击,不给玄月军任何喘息之机。 玄月军奔逃了半天,终于被逼入了一处绝地。 军令一下,玄月军将士们迅速做出反应,虽已人马俱疲,但也不妨碍他们再次冲杀! 副将手持长枪,看向身旁的一位校尉,脸上竟露出了一抹微笑:“怕吗?” 那校尉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回答道:“回副统领,属下不怕。” 他的眼中尽是坚定,但却闪着泪光,不甘道,“只是,不能再跟着将军上阵杀敌了……” 听到这话,副将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他抬头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将军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是啊,将军,属下再也不能随您一同上阵杀敌了。 前方,追兵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副将深吸一口气,挥动手中的长枪,声震全军:“这次,便由我来带领诸位!” “且让将军看看,她手中的兵,无论在何处,也绝不会堕了玄月之名!” “不破敌军,誓不罢休!” 副将高举长枪,振臂高呼。 三千玄月军将士齐齐怒吼,他们的声音震天响地,仿佛要将这山谷震裂。 胯下的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纷纷昂首嘶鸣。 “玄旗不倒,铁骑不退!” “杀!” 一声令下,玄月军如同一只垂暮猛虎,向敌军扑杀而去! 寿昌十五年,六月下旬。 这支仅诞生数年,便以赫赫威名、震慑四方的玄月军,在北州郊外全军覆没。 至死,他们无一人后退半步,不负玄月之名! 玄月既灭,其他军更是一击即溃,统兵大将仍在苦苦支撑,只是也快撑不住了。 战报传入皇城,整个朝堂震动。 金銮殿上,皇帝雷霆震怒,他终究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苍家。 一道圣旨降下,苍舒月重披战甲,进了皇宫。 没有任何意外,她再次被启用,即刻前往北州接替军权,平定蛮夷。 东篱居。 “公子,公子!” 程仲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对躺在椅子上休息的顾川道:“陛下下令让苍将军重新掌兵,苍将军明日便要出征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顾川睁开了眼,黝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缓缓起身,对小橘道:“小橘,帮我把书房里的那两本装订好的书拿来。” “少爷……”小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担忧的道:“奴婢陪您。” 顾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听话,在家等少爷我回来就行了。” “……好。”小丫头点了点头,接着从书房将两本书拿了出来。 顾川接过书,对一旁的阿竹道:“阿竹姑娘,有劳你陪我走一趟了。” 阿竹看着他,点头应声:“好!” 第74章 我永远不会后悔 时至傍晚,乌云不知何时遮盖了皇城了天空,绵绵细雨就此落下。 青石铺就的街道上,白衣少年悠然撑伞而行,雨滴轻轻敲打着伞面,发出细碎而有节奏的声响,如浅唱低吟。 少年身旁,黑衣少女静默跟随,她侧过脸来望着他那平静的脸,下意识紧了紧怀中抱着的剑。 踏踏踏! 踩水声从前方传来,凌乱的脚步显示来人的数量有些多,顾川手微抬,被伞面遮掩的景象显露于眼中。 沈连城站在前方,身后跟着一群护卫,约莫十几人,每个手中都拿着一根乌黑长棍。 他凝望着顾川,眸中颇为凝重,赫然开口质问:“顾川,你要去哪儿?” “与你无关。” 顾川目不起丝毫波澜,声音格外淡漠,“让开!” “你是要进皇宫?” 沈连城盯着他,道:“父亲说你胆大包天,免不得要做有损我卫国公府之事,果真如此!” “你要拦我?” “你尚且还是我沈家的义子,若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卫国公府也要受到牵连!” 沈连城冷哼一声,喝道:“回去,苍舒月出征是陛下的旨意,此事不是你能改变的!” “不去,怎么知道我不能改变呢。”顾川抬脚往前走去,将前方之人视若无物。 “拦住他!” 沈连城红了眼,苍舒月出征,许多人都认为是一件好事,但早已有聪明人看出这背后隐藏的意思。 沈家还是有一个聪明人的,非是沈文先,而是沈矜雪! 早在苍舒月披甲进宫的时候,沈矜雪便已与沈文先言明,苍家会遭大难。 而顾川绝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定会想办法救苍舒月,那就免不得要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沈文先是个谨慎的性子,他当即让沈连城守在顾川必经之路上,就是为了阻拦他进宫! 随着他一声令下,候在一旁的护卫当即手持长棍,将顾川包围起来。 “阿竹姑娘。” 顾川轻声开口,不等他话音落下,身旁少女便化作一抹黑影,奔袭而出。 砰! “啊!” 但听周围一阵惨叫声响起,方才还包围着的护卫,此刻全都倒在了地上哀嚎。 解决这些人,阿竹剑都未曾出鞘,不过片刻便又回到顾川的身边,衣裳尚且没沾上雨滴。 “你……你……”沈连城瞪大了眼睛,吓得连连后退。 顾川未曾看他一眼,抬脚往前走去。 便在越过沈连城之后,他忽然回过神来,转身冲顾川怒喊:“你要害死我沈家吗?皇命不可违,你这是自寻死路!” 他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着,回应他的只有顾川的脚步声,以及渐行渐远的背影。 “顾川,你会后悔的!” 少年脚步微顿,未曾回头。 “我,永远不会后悔。” …… 皇宫,武德殿。 一袭锦绣的宇文谨站在窗前,眸子望着乌云遮天、细雨蒙蒙,耳边传来侍女的禀报声。 “殿下,陛下召苍将军进宫,令她即日启程前往北州,接替军权,抵御北蛮。” 宇文谨面无表情,眼中未起波澜。 这个结果她并不觉得意外,在北边战局糜烂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 “白莲作乱,将军无能,唯有女子可堪一用,父皇……这就是你缔造的盛世吗?” 大逆不道的话从她口中说出,一旁的侍女神色也是平静,只是将头更低了几分。 宇文谨转过身来,负手而立,问道:“东篱居如何?” 侍女回禀道:“尚无消息传来,想来还没有动静。” “好。”宇文谨点了点头,唇角微扬:“他必然已经猜到了,只是如今的局面,唯有静待时机才可明哲保身。” “他与苍舒月尚未成婚,便是出了事也不会牵扯到他的身上,甚好。” 不多时,一袭翠裙的陆凝香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参见殿下。” 宇文谨面露微笑,走到一旁软榻坐下:“凝香来了?坐。” “谢殿下!” 陆凝香再施一礼,在一旁落座。 “今日回来的早了些。”宇文谨开口道。 陆凝香点了点头,回道:“先生今日要早些休息,让我们提前回来了。” 宇文谨微然一笑:“柳先生年事已高,能被请来皇城教书,相国功不可没。” “对了,顾先生最近在书院,可有什么别的举动?”她又问。 陆凝香想了想,旋即摇头道:“师兄今日都在看书,或是和先生下棋,其他的许是凝香没有见到,所知并不详尽。” “与往常无异。”宇文谨听着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苍将军要出征了。” 陆凝香闻言一怔:“北边战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是啊,玄月军全军覆没,除了苍将军已经没人能阻止北蛮南下了。” 宇文谨叹了口气,又道:“英国公倒是可以,只是南越贼寇之患尚未平息,局势没有稳定之前,还需他坐镇,动不得。” 说来说去,还是苍家人,整个大衍朝能有如今的局面,皆是苍家父女之功。 便是这样的功臣,却因功高震主,而要被皇权忌惮,不得不走向赴死之路。 宇文谨不觉得自己的父皇做错了,归根结底这都是帝王心术。 臣子强,则帝王弱,帝王欲强,先弱臣子,古来如此。 “百国之乱后,武帝横空出世,结束数百年的乱世,成千古一帝,一生未曾杀过功臣,父皇……终究不是那等雄主!” 宇文谨言语间,周身浮现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势,她似是在对陆凝香说,又似自言自语:“本宫若是……必效仿武帝,让大衍百姓再不受异族之祸!” 陆凝香只静静听着,未曾说话,她也说不上话。 便在这时,一名黑衣密卫走了进来,半跪在地:“殿下,顾先生已经离开了东篱居!” 宇文谨闻言霍然起身、厉声喝问:“他去哪儿了?” “顾先生他……”黑衣密卫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如实回道:“他正往皇宫赶来!” “什么?”宇文谨愣了片刻,随后涌起一股莫名怒意:“他怎么敢?他为何要来?!” “殿下……”陆凝香跟着起身,眉眼尽是凝重:“师兄他……” 未等她说完,宇文谨便挥手打断:“还能做什么?自是为了苍舒月!” 说着,她径直向外走去:“不行,这件事情不是他能解决的,我得让他回去!” 第75章 莫哭,少爷在呢 皇宫巍巍,宫墙耸立,神武门前,少年缓步而来,步履悠然稳健。 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脸来望着阿竹,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阿竹姑娘,有劳你护送我这一路,顾川感激不尽,这往前的路你不方便继续走了,就让我独自一人去吧。” 说着,他将手中伞递给已经怔住的黑衣少女,轻声道:“拿着,莫要淋了雨。” 阿竹恍惚接过伞,呆呆的望着少年向前走去的身影,眸子里闪烁着点点光芒。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吗? 原来,他只是平日里不说。 她探出手,终是开口道:“小……小心。” 顾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倏然笑着点了点头:“啊,会小心的。” 少女脸是冷的,心却化了。 她抱紧了手里的伞柄,就像抱着自己的剑一样,直望着他再转身离去。 阿竹抿了抿嘴,走到一旁的黑暗角落里,一双眸子只看着他。 细雨打在脸上,却未曾蒙了眼,顾川脸色平静的望着前方的神武门,脚步不曾停下。 “顾川!” 一声娇喝从远处传来,顾川寻声望去,只见一道身穿锦绣罗裙的身影快步走来,身旁跟着一名身穿翠裙的少女。 顾川看着来人,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无太多意外之色,好似早已知晓一般。 宇文谨很生气,她本以为顾川是个聪明的,在这件事情上,哪怕猜到了最后的结局,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毕竟,他和苍舒月只是陛下赐婚,尚未有夫妻之实,甚至都没有见过几面,根本就没有感情可言。 这样的情况下,他应该知道怎么选,应当韬光养晦,明哲保身才是! 可事情出乎了她的预料,这家伙当真来了,孤身一人想要进宫。 他想做什么? 阻拦苍舒月出征?让陛下改变已经下达的旨意?简直天方夜谭! “云兄,别来无恙。” 待宇文谨来到近前,顾川不疾不徐的拱手一礼,笑着道:“云兄……不对,我是该叫你云兄,还是该叫你殿下?” 宇文谨脸色难看,那本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神色,此刻却因看到眼前人而格外阴沉。 “顾川,你疯了?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顾川摇了摇头,淡然道:“我没疯,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回去!”宇文谨语气不容置疑,“你一介白身,就是见到了父皇,又能改变什么?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顾川微微一笑,仍然是那句话:“不试试,怎知我改变不了呢?” 不等宇文谨再开口,他躬身一礼道:“还请殿下不要拦我!” “本宫不会放你过去的。”宇文谨恨铁不成的看着他,沉声道:“顾先生,以你之才,眼光应当放在这天下,而不该为了儿女情长如此行事!” “天下?” 顾川摇了摇头:“我本皇城一布衣,天下于我有何干?” 这天下不是他的天下,将军却是他一人的将军,天下好坏于他无任何意义,将军的安危却与他有关。 也许此前,顾川会选择明哲保身,但在苍舒月向他吐露心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看着他目光中的坚定,宇文谨语气终究是软了下来,只是仍不甘心的劝道:“你为何要做到这样的地步?苍舒月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 顾川微微摇头,道:“她没有喂迷魂汤,只是我觉得,似她这般的人,不该有如此下场罢了。” “如果硬要说为何的话,那便是我愿意,所以就来了,这够吗?” 一旁的陆凝香忍不住向前一步,开口道:“师兄……何至于此?” 顾川看向她,轻笑道:“师妹,可还曾记得那日你我之间的谈话吗?” 陆凝香微微一愣,而后点了点头道:“记得。” 那日放学时,两人结伴而行。 她问顾川“师兄可知我何以选择农学之道?” 她向他阐明了自己的志向,而顾川却说他并无鸿鹄之志,只愿岁月静好,安然度日。 念及此处,陆凝香不解道:“师兄既想安然度日,为何又要行此凶险之事?” 顾川唇角微微扬起,淡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便是想要岁月静好,也免不得要碰到一些麻烦。” “我确无鸿鹄之志,但不能没有求存之心,师妹,师兄此来不为图志,实为求存矣。” 陆凝香怔怔看着他,已知晓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顾川这是铁了心来此,谁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宇文谨目光格外复杂,道:“便是要求存,也不该如此鲁莽行事,顾先生,你大可让人告知本宫,本宫与你一同想办法,也总好过你孤身一人来此。” 顾川咧咧嘴道:“此事皆顾川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殿下可莫要牵扯进来了。” 他再次躬身一拜:“殿下,我意已决,无需再劝了。” “当真不可改?” “不可改!” 宇文谨凝望他良久,侧过身道:“那先生且去便是。” “多谢殿下!” 顾川谢过一声,而后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古兄!” 宇文谨忽然开口叫住他,待顾川回过头来,拱手一礼道:“莫要不回来了,你尚且还欠我一顿酒,要还的。” 顾川笑着点头:“云兄放心,来日还在云良阁等你。” 说罢,他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可要说到做到啊……”宇文谨看着他,那高傲如凤凰的美眸里,流转着些许担忧。 轰隆隆! 雷声大了起来,闪电如龙游走在乌黑的云层中,响彻整片天地。 呜呜呜~ 风声呼啸,雨打竹林。 东篱居,小丫头缩在宅院门口的角落,眼睛望着漆黑的无人的街道,已泪水蒙蒙。 程伯程仲不知去了哪里,院中也无人,只余她还在。 “莫哭,少爷在呢。” 恍惚间,小橘耳边响起了顾川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却不见身旁有人。 “少爷……”她站起身来,望着那滂沱大雨,耳边雷声阵阵。 压着心中的恐惧,她终是冲进了雨里,向着黑暗中跑去。 少爷说了的,他要救苍将军,和小橘说过的,少爷什么事也未曾瞒过她。 第76章 为何见朕? 高耸的宫门之后,便是巍峨壮丽的皇宫,其内玉阶重重,雕梁画栋。 承恩殿,这里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位于金銮殿东侧。 殿前内侍守候两侧,殿门之后设玉树屏风,檀香袅袅,两道身影于御案前对坐。 只见其中一人头戴十二旒冕,冠上镶珠嵌宝,熠熠生辉,其身着九章龙袍,金丝银线交错,龙腾云海,威仪彰彰。 虽已两鬓斑白,但却双眼如炬,壮冠虬髯,有天日之表之象。 当下大衍皇朝,能有如此之象,唯皇帝宇文元朔一人。 “朕与先生,许久未见了。” 宇文元朔看着眼前已白发苍苍的柳道州,有些感慨,他手持玉白棋子,落于棋盘上,又道:“不知先生来见朕,所求为何?” 柳道州跟下一子,而后道:“陛下可知顾川?” “自然。”宇文元朔轻微颔首,道:“他与苍舒月的婚事,还是朕亲自赐下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柳道州,“听说,先生收了他做学生?” 柳道州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皇城中,皆言他不学无术,是个十足的纨绔,先生为何收下他?”宇文元朔眉头微挑,问道。 柳道州闻言,不禁摇头笑道:“陛下,流言岂可轻信?若顾川真的不学无术,那这天下便无有才之人了。” 宇文元朔也不惊讶,只点头认同道:“确是如此,能说出那等圣人之言,此子大才。” “陛下,臣此次前来,实则是想为他求一命。”直到这时,柳道州才终于将目的说出。 宇文元朔执子的手顿了顿,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先生说笑了,朕可从未想过要杀他,何须为他求命?” 柳道州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陛下此次让苍将军出征,顾川定然已经猜到了背后的含义,以臣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先生莫不是想说,他还有胆子来求见朕?”宇文元朔只觉得有趣。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一名内侍急匆匆走进殿内,站在屏风后禀报:“陛下,顾川在神武门外求见!” 宇文元朔闻言,浓眉一挑,抬眼看向对面的柳道州,却见他面色如常,好似早已经猜到了一般。 略微思索,宇文元朔对那内侍道:“宣他进来吧。” “遵旨!”内侍应声而退,转身前去传令。 宇文元朔站起身来,对柳道州说道:“先生,夜深了,先回去歇着吧。” “陛下!” 柳道州缓缓起身,道:“顾川有经世之才,还望陛下能留他一命!” “先生尽管放心。”宇文元朔微微一笑,道:“终是少年心性,做事鲁莽,却也情有可原,朕不会对他如何的。” 柳道州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帝王,旋即躬身告退:“臣告退。” …… 神武门前,顾川驻足等候。 不多时,一名内侍匆匆走了出来,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并未多言,只道:“请随我来。” 说完,内侍转身先行。 顾川随之迈步,穿过宫门,禁军已经搜过身,其实除了那两本书以外,他也没有带其他任何东西。 眼前的皇宫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但顾川并没有心思欣赏这古代的奇伟建筑,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儿,往后总是有时间去欣赏的。 踏上重重白玉阶,他站在了金銮殿前,又过了几重回廊。 途中,一道身影从前方走来,夜色下轮廓若隐若现,当他走近之后,顾川看着那人,不由得愣住了。 “老师?” 来人正是柳道州,可他不是应该在书院吗,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柳道州来到顾川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川儿,我终究是你的老师。” “老师……”顾川回过神来,望着先生,“老师,你早就知道学生要来了吗?” “哈哈哈哈!”柳道州抚须大笑,“为师混迹官场数十载,见过的人何其多,怎么会看不出你一个小小少年的心思?” “且放心吧。”柳道州继续道,“出了什么事,老师都替你担着。” 这件事,老师你恐怕担不了啊……顾川不知该说什么,心中莫名涌现一股暖流。 他终究是没白来这世间走一遭,背后还有这么多人想着他、念着他。 “多谢老师。”顾川躬身一拜,由衷谢道。 “去吧。” 柳道州摆了摆手,而后转身朝宫外走去。 顾川望着他佝偻的身影渐行渐远,待收回目光,再跟着内侍前往承恩殿。 “陛下,顾川带到!” 殿门前,内侍高声道。 下一刻,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让他进来。” “进去吧。”内侍说着,候侍一旁。 顾川抬脚走了进去,越过玉树屏风,走到了皇帝面前。 头戴冕冠,身着龙袍的皇帝坐在御案前,手执玉笔,正批改奏折。 他未曾抬头,也未曾开口,但莫名便有一种气势压来,笼罩在顾川的身上。 顾川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草民顾川,参见陛下!” 宇文元朔放下手中的玉笔,抬起头来看向顾川,目光如炬:“一介白身,见朕不拜,你好大的胆子!” 甫一开口,便是问罪。 煌煌帝威横压而来,面前的少年身躯仍旧挺拔,如风中劲松,不曾动摇分毫! 顾川望着眼前的帝王,平静道:“陛下要杀我吗?” 宇文元朔凝视着他,道:“若朕要杀你,你当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要谁死谁便死,顾川自是不能如何,可——” 顾川淡淡回道,只是说完之后,他话锋一转,微微昂首:“陛下也当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顾川死后,皇朝顷覆、山河易主、龙脉断绝!” 此乃大逆不道,狂妄之言,宇文元朔听着这些话,面色格外的平静,只是那眸中冰冷到了极致。 望着眼前的少年,他轻声道:“就凭你?” 声音虽然不大,可这却透露出一股无以言表的霸气,那是来自帝王的轻蔑! 顾川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前方走去,离宇文元朔越来越近。 噌! 殿内四周,忽然响起一道道利刃出鞘的声音,少年却仍面不改色,继续一步一步走着。 宇文元朔盯着他,忽然抬了抬手,那兵戈之气随即隐没下去。 顾川来到御案前,而后悠然坐下,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并道:“在来求见陛下前,草民准备了两样东西,想让陛下过目。” 宇文元朔接过那张纸,而后展开,只扫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帝王之术,维稳之要,非拓疆开土者所宜学也,盖因此道多阴谋诡计,不慎则易招祸患。 夫用小人,则正人必不随之;若先施严威而后不及时施恩,则能士将投他处;若使心腹陷害他人而事败露,则昔日之部属,今成仇敌矣……” “是以,何为为君之道?草民认为,不过以下三点!” “一曰驭己、二曰驭臣、三曰驭民。” “前二者暂且不说,便说这驭民之道,所谓驭民,总结起来可为六点,一曰弱民、二曰贫民、三曰疲民、四曰辱民、五曰愚民、六曰虐民……” 看着看着,宇文元朔的目光越发的惊骇,他抬头盯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顾川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失色的模样,兀自开口道:“陛下,曾经好像也有个人说了与您同样的话,我说我想救她,她说:就凭你吗?” 他对上帝王龙目,那眼中酝酿的滔天怒火,丝毫未曾影响到分毫,“时至今日,我的答案仍然一样,我想杀的人,没人能救,我想救的人,那便没人能杀。” 第77章 屠龙之术 何为帝王之道? 自古以来,这个话题就是模糊的,无人能道出其中真意。 有人说帝王之道为平衡之道,身为帝王,要维持朝堂平衡。 有人说,帝王之道为用人之道,是谓知人善任,亲贤远佞。 这些说法都很片面,便是连帝王本人也不一定懂得其中全部。 可如今真正的帝王之道,便以一篇文章的形式,出现在了宇文元朔的面前。 一曰驭己,二曰驭臣,三曰驭民! 只寥寥几笔,将真正的帝王之道阐述的明明白白。 而写出这样一篇文章的人,不是什么大贤,不是耄耋之年的学者,仅仅只是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 宇文元朔第一次有了惶恐的情绪! 不是因为前面的帝王之道,而是那最后所阐述的驭民六术! 民,国之根基。 宇文元朔无法想象,倘若这篇文章流传出去,会让这天下多少野心家升起造反的念头! 这是帝王术没错,可若是放在外面,那便是彻彻底底的屠龙之术! 宇文元朔忽然想起了方才这少年,初进殿时的话。 “陛下若杀我,需先做好准备,顾川若死,则皇朝倾覆,山河破碎,龙脉断绝!” 他还以为,这是狂妄之言,不过是少年自负之妄想,如今再看这篇文章,似乎……他说的都是实话? 砰! 宇文元朔拍案而起,怒视着眼前少年:“你……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顾川从未威胁过陛下。”他淡然道:“顾川只是想,求得陛下一个承诺罢了。” 眼前少年,临危不惧,便是帝王之怒,亦不能动摇其分毫。 说实话,若不是这篇文章,宇文元朔会很欣赏顾川,可现在他只想将眼前这逆贼一剑杀死! 皇权至高无上,他大衍皇朝千秋万世,怎可因一少年而动摇? “承诺?” 宇文元朔紧紧攥着手中的那一页纸,沉声道:“你以为,你今日还能出得了这皇宫?” 顾川微微抬头,道:“陛下大可现在就斩了顾川,赌一赌这天下,无人敢颠覆你宇文氏的江山!” “放肆!” 宇文元朔怒吼,“朕在,大衍江山便在,谁敢造反?!” 顾川也站起身来,看着眼前怒火冲天的帝王,道:“陛下自有镇压寰宇之力,可皇朝岂有万世之明君乎?” 砰! 宇文元朔双手撑在御案上,如一条狰狞的真龙,纵有千重怒火,却只能锁在身躯中,无处可发。 少年的一字一句,皆如一支支利箭,射向他那颗骄傲的帝王之心! 是啊,皇朝岂有万世之明君? 便是如武帝那等千古一帝,之后继位的也不过是一个庸碌之君,将一统的盛世治理的一塌糊涂。 他纵然可以现在杀了顾川,便是这篇文章流传出去,以他的能力和手腕也自可以震慑宵小。 可,等他死之后呢? 自古无人可得长生,哪怕是强如武帝那般也不过百年之寿,等他死后,后继之君还有这般震慑寰宇的能力吗? 若是君王平庸,天下能人揭竿而起,何人可以力挽狂澜? 宇文元朔无法想象,他所一手缔造的盛世,会二世而亡,这绝不是他所能允许的! 那么,顾川,当真不能杀! 某一刻,帝王忽然失了威严,他扶着御案,闭上双眼,长舒一口气。 待再睁眼,望着眼前的少年,神色复杂:“你,要朕如何承诺?” 顾川闻言,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来:“陛下这是答应了?” 宇文元朔冷哼一声,“朕可没有说过!” “没有拒绝,那草民就当是答应了。”顾川咧嘴一笑,又跟着坐下。 “草民所求,便是陛下下一道旨意,终大衍一朝,若苍家不造反,那便不得对苍家动手!” 宇文元朔闻言,瞪着他:“你倒是想得美,若后世苍家出了乱国佞臣怎么办?” 顾川想了想,点头道:“陛下说的也是,是草民考虑不周了,那就只适用于现在的苍家吧。” 他想保的,也只是如今的苍家,其他的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沉默良久,宇文元朔才道:“不过是一道旨意,朕允了!” 顾川双手交叠,躬身一拜:“草民谢过陛下!” “现在倒是肯拜了?” 宇文元朔冷冷一笑,旋即道:“想要一道旨意也可以,不过你还得替朕办一件事。” “陛下请说。” “你先答应朕。” “那不行。” 宇文元朔:“……为何?” “若陛下让草民做出违背底线之事,草民也要答应吗?”顾川摇着头道。 皇帝咬牙切齿,“朕在你眼中,就是这般的暴虐之君吗?” “难道不是吗?” “顾川!”宇文元朔又怒:“你信不信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终究是不敢砍了眼前这逆贼,那篇文章还在他手中,只要他还在乎这大衍的江山,他就杀不了顾川了。 除非顾川造反,不然这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宇文元朔终是败下阵来,说道:“不会违背你的道义,不过是让你参加今年的科举罢了。” “不去。” 顾川摇了摇头,果断拒绝。 “为何?”宇文元朔强压着怒火问道。 “陛下,草民是什么性子,陛下应当清楚。”他说道。 “朕知你无鸿鹄之志,只愿闲云野鹤!”宇文元朔嘴角一扯:“可你有此等才学,若不施展,岂不可惜吗?” 皇帝想明白了,既然这逆贼有让天下倾覆之能,那便也有治世之才。 与其让这个随时有可能掘堤的家伙在外边待着,还不如让他来加固大衍这座河堤! 顾川看着他那暴怒边缘的模样,最终还是点头道:“科举可以,做官不行。” 宇文元朔深吸一口气,道:“闲官!” “也行。” 见他终于答应下来,皇帝莫名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揉着脑袋挥手:“快滚,朕不想看到你!” 顾川起身,道,“陛下,承诺!” “……朕马上就拟旨,你满意了吧!” “既如此,那草民告退了!”顾川拱手,转身便走。 “慢着!” 忽然,宇文元朔再度开口叫住他。 顾川顿足,回过身来,问道:“陛下还有事吗?” “你方才说,为了见朕,你准备了两样东西。”宇文元朔将手中的纸放在御案上,望着他道:“此为一样,那还有一样呢?” 顾川嘴角微扬:“陛下,一样已经够了,那便不用看另一样了,免得陛下睡不着觉。” “朕就要看!” 宇文元朔瞪着眼,“你且说说,是什么?” 他连屠龙术都看了,还有什么是不敢看的? 顾川看着他,淡淡道:“绝龙之术。” 第78章 何为绝龙之术 “绝龙……之术?” 宇文元朔一怔,似乎有些不太理解是何意思:“何为绝龙之术?” 这一次,顾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陛下,若无必要,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为了这一次的进宫,他准备了三样东西,第一样便是那一篇屠龙术,也是治国之道,前世被称为商君驭民六术。 前世秦国之所以能够称霸七国,最终一统天下,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明君尽出,一个是变法革新。 而变法革新中,又属军功制和驭民六术最为重要,是秦国强大的根本。 屠龙术出现在此世,便足以让他在宇文元朔面前立于不败之地。 但,顾川从来都不会将宝压在一个地方,倘若屠龙术不行,那他还准备了绝龙术。 这便是另一本书的内容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此世点燃火种,则天下无龙矣。 至于那本孙子兵法,顾川本来就不是为宇文元朔准备的。 听着顾川的话,宇文元朔沉默良久,他眼中幽邃如深海,不知在想什么。 直至长舒一口气后,他才道:“你走吧。” “不过,不可如此出去,否则朕颜面无存,明白吗?”他又说道,这一刻,皇帝似乎又有了威严。 顾川望着他,旋即笑着应道:“顾川明白,还请陛下放心。” 他的目的达到了,面子什么的就不重要了,既然宇文元朔要这个面子,那他给了又何妨? 言毕,顾川转身离去,与来时无异。 …… 与此同时。 卫国公府,今夜灯火通明,正屋内,沈文先负手而立,来回踱步。 此刻这位国公爷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他不时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屋外,见没有任何动静,又忍不住的叹气。 一旁的软榻上,周春兰看着他如此焦虑,忍不住开口劝道: “老爷,顾川那衰儿想必也没那个胆子,敢行大逆不道之举,他与苍舒月又无夫妻之实,不必如此担心吧?” 沈文先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那小子是什么性子,他平日那般温顺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事他都能做得出来!” 只要一想起那日顾川,在搬离府中的时候对他说的那些话,沈文先就止不住的胆寒。 连造反都敢想的人,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周春兰张了张嘴,道:“就是那衰儿胆大包天,敢行大逆不道之举,城儿也知道该如何做的,必然不会让他牵连到我们卫国公府。” 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了,沈文先长叹一声:“希望如此吧。” 沈矜雪尚且未睡,她坐在一侧,手里捧着一本话本,却久久没能翻开下一页,心思也未曾在话本上。 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家仆跑了进来,不等开口,沈文先就急忙问道:“如何?” 那家仆赶忙躬身回道:“老爷,少爷他回来了!” “回来了?”沈文先一愣,而后便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正屋里的众人抬起头来,寻声望去,只见沈连城带着一众护卫走了进来,他浑身湿透,宛如落汤鸡。 “城儿!”周春兰一见他这般模样,吓得立马站起身走了过去,抓着他的手问:“城儿,你没事吧?” 沈文先眉头一跳,忙开口问道:“城儿,如何了?” “父亲。” 沈连城有些恍惚的抬起头来,说道:“顾川他……” 见他语气一顿,沈文先追问:“他怎么了?” “他往皇宫去了!” “什么?!” 沈文先瞪大了双眼,而后怒目圆睁,咬紧牙关:“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你没有拦下他?”他对沈连城质问道。 沈连城摇了摇头:“顾川身边跟着剑道高手,我拦不住他。” 直到这时,周春兰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了:“这衰儿,真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举吗?他是要害死我们啊!” “老爷,我当初就说不要收养他,你偏是不听,如今好了!”她看向沈文先,顿时哭了起来。 “好了!” 沈文先本就烦的不行,如今又见她哭哭啼啼,一时忍不住怒吼一句:“事已至此,便是后悔也无用,赶紧派人传出消息,我沈家与顾川已经没有瓜葛,他做什么都与我卫国公府无关!” 见周春兰愣在那儿,他又气不打一处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老爷!”周春兰被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再哭丧,只能立马吩咐家仆出动。 沈文先瞪着眼,望向屋外,顾川肯定是死定了,只希望不要牵连到他们卫国公府。 …… 英国公府,大门紧闭。 明日苍舒月便要出征了,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现在的他们对外面的事都漠不关心。 踏!踏!踏! 一道单薄消瘦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脚步踉跄,身上已经沾满了泥水,想来是在来时的路上,摔了不知多少次。 小丫头行至大门前,望着那写着“苍府”的牌匾,因淋雨而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着笑着,泪水便流了下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门前,敲响大门。 砰!砰!砰! 嘎吱~ 门忽的打开,一名家仆提着灯笼探出头来,见是一个小丫鬟,有些疑惑的开口道:“你找谁?” 小橘恍惚道:“我……找……苍将军,我家少爷……” “你家少爷是谁?” “顾……川。” 那家仆听着这个名字,顿时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一番小橘,道:“你且在此等候。” 说完,他关上门,急匆匆的进府中禀报去了。 “少爷……”小橘眼前越发黑暗起来,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侵蚀着那瘦弱的躯体,小丫头缩在一角,止不住的发抖,口中呢喃着她的‘少爷’。 好似过了许久,又好似只过了片刻,小橘恍惚中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过她的脸。 小丫头缓缓睁开眼,一面恶诡面具出现在视线中,看着这面具,她终是露出笑容。 “将军……” 苍舒月看着小丫头,眉头紧蹙,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扶她进去,准备热水,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再请大夫来。” “是!”一旁的丫鬟应声,将小橘扶进府中。 苍舒月却是将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待家仆牵来马、取来红缨枪,她接过枪,跨马没入黑暗中。 那双美眸闪着微光,轻声呢喃飘荡:“傻子……等我。” 第79章 给皇帝一个面子 自古以来,皇权便是不能被动摇的,若是谁让它受到威胁,谁就要死。 顾川此行,可以说是在火中取栗、刀子上跳舞,一个不慎便要身死。 他很自信? 很自信。 自负吗? 不自负。 倘若换一个暴虐之君,亦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平庸的君王,顾川都不会冒险做这样的事情。 但很可惜,宇文元朔是个雄主,他励精图治十多年,大衍皇朝在他手中发展到了一个极为鼎盛的时期。 而这样的一个君王,会允许他所创造出来的一切,因为一个少年人而全部付诸东流吗? 答案是不会。 所以顾川来了,而且也的确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不怕一万也怕万一,如果宇文元朔真的豁的出去,那么那一篇屠龙术和绝龙术,会通过书坊传遍整个大衍。 这样,他也能救下苍舒月。 正如顾川所说,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他是真小人,却也敢舍得一身剐。 年少不轻狂,那他还算是少年人吗? 皇宫门前,忽然响起了一道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引人瞩目。 守卫的禁军目光一凝,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长戟,若有人胆敢闯入皇宫,他们将毫不犹豫的出手。 渐渐的,马蹄声近了,一匹黑马踏着水迹而来,手持红缨枪的女将军英姿飒爽。 “苍……苍将军?” 看着那恶鬼面具,守门的禁军皆瞪大了眸子,而后最前方的校尉反应过来,急忙迎上前去。 “咴~!” 苍舒月一扯缰绳,并未再继续向前。 不知为何,那校尉竟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拱手道:“见过将军,将军是要见陛下吗?” 苍舒月面具下的眸子冷漠如霜,她未曾看那校尉一眼,而是望向紧闭的神武门,漠然吐出两字:“等人!” 等人,等谁?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今天有可能从皇宫出来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方才进去的顾川。 “将军请便。”校尉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如此说道,旋即便又退了回去。 只要苍舒月不是来闯皇宫的,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这样一位冷面将军,何时也会担忧起他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 神武门忽然发出一道声响,紧接着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后,仅有他一人。 顾川挪动脚步,走的极为缓慢,却见他身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鲜血将白衫都已经染红,那张俊俏的脸上,苍白如雪。 这便是皇帝要的面子,顾川今夜进宫面圣,待明日圣旨下达,谁都知道他做什么。 若是让他安然离去,那皇帝的颜面将荡然无存,堂堂帝王屈服于少年,还未让他有丝毫的损伤,这怎么可以? 是以,顾川得吃点苦头,得让人看到触犯皇权的代价,顾川也乐的演这一场戏,这身上的伤都是他自己抽的,只是一些皮外伤。 虽然不会伤及根本,但那疼却是实打实的,现在他的虚弱也不是装出来的,那是血流多了。 也幸好他这些天以来坚持练武,而且经脉已经打通,虽然还未正式修炼心法,却也比普通人的体格好上一大截。 感受着身躯伤口传来的痛楚,顾川脸色不变,心里却在想自己刚才是不是有点对自己太狠了。 正想着,脚下踩了一颗小石子,便再也维持不住平衡,趔趄的向后倒去。 他眼皮有些重了,想着就这样先躺一会儿吧,休息一下就好了。 但,想象中撞击地面的感觉并未传来,反而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顾川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恶鬼面具,这场景多么的似曾相识。 他觉醒宿慧的第一眼,好似也是看到了这张恶鬼面具,有些不同的是,那时还看到了这面具下的惊世容颜。 “将军,你……来了。” 他挤出一抹微笑,便觉得身上的伤也不疼了。 苍舒月抱着他,看着那一身触目惊心的血痕,美眸中尽是动容:“为什么?” “因为,我说过……要保将军平安。” 顾川断断续续的说着,伸出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将她递到苍舒月的手中:“拿着,这是……礼物,将军再也不用死了。” 苍舒月接过那本书,未曾看一眼,只是看着他,朱唇轻声呢喃:“傻子……” 她将顾川抱起,抬头深深望了一眼神武门内的皇宫,而后转身远去。 旁人未曾看到,在转身之际,那从面具缝隙下滑落的晶莹。 不远处的屋檐下,一道抱剑的身影在他出来的时候,也想走向前去。 只是,看着苍舒月,她又停下了脚步,抱着剑站在原地等待。 直到她抱着他离去,阿竹那万古不化的眼中,也浮现一抹担忧之色。 她将伞和剑拿在手里,隐入黑暗中,追寻而去。 皇宫一角。 宇文谨和陆凝香看着关闭的大门,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宇文谨眼中若有所思,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承恩殿的方向,口中呢喃着:“他与父皇说了什么?” 一介白身,夜里求见帝王,试图改变已经下达的旨意,这是大逆不道之举,按照大衍朝的律法,当斩。 但顾川却活着走出去了,虽然受了一些伤,可和身死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是因为苍舒月将要出征,为了稳住她,所以才不下杀手吗? 忽然,一道漆黑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宇文谨的身后。 宇文谨回过神来,转身望着她,问:“什么事?” “顾先生进宫前,让我给殿下看一样东西。”那黑衣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恭敬的递上前。 宇文谨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有些疑惑的接过那张纸,而后展开看了一眼。 陡然间,她那双星眸瞳孔骤然一缩,而后立刻挪开目光,将手中纸攥成一团。 她骤然看向半跪在地的黑衣密卫,眼睛里充满了冰冷,倏然开口:“你,可曾打开看过?” 黑衣密卫当即道:“不敢!” “可还给了别人?” “未曾见到。” 宇文谨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惊骇之色一闪而逝,难怪他可以安然离去,难怪…… 第80章 愿与君赴死 东篱居,灯火熹微。 屋里,顾川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此刻的他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 一名大夫将药箱合上,而后把一张药方递到了苍舒月的手中,并道:“顾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流失,有些虚弱,只需补充气血便可。” 苍舒月接过药方,道谢:“有劳何大夫跑这一趟了。” “将军言重了。” 大夫摆了摆手,又叮嘱了一句:“近日不可让顾公子再劳累,好好休息便是。” 待丫鬟将大夫送出去,苍舒月坐在床头,美眸望着床上少年那张苍白的脸。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过,眼里尽是柔光。 忽的,他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苍舒月也未曾收回手,只轻轻抚着那张苍白的脸,轻声道:“何至于此……” 顾川倏然一笑,声音显得很虚弱:“将军……可以,摘下面具吗?” 苍舒月手一顿,并未有动作,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不摘也无妨……”就在顾川以为她不会答应,开口说着的时候。 苍舒月忽然抬起手,绑绳解开,面具滑落,那张惊世的容颜再次出现在顾川的眼中。 那是如何的容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时间,顾川也看的痴了,唇角微扬:“将军……” 苍舒月看着他,柔声道:“莫要再叫我将军了。” 顾川闻言一愣,而后笑着应声:“啊,舒月。”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戴面具了?”他接着说道。 这般好看的容颜,却因一张恶鬼面具,而要一直遮掩,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些。 最关键的是,他时常看不到。 却见苍舒月摇了摇头。 顾川失笑,无奈道:“好吧,将……舒月喜欢就好。” 却又见她朱唇轻启,道:“只给你看。” …… 顾川愣住了,忽然觉得自己这顿打挨得值,很值! 他笑了,笑的很开心,发自内心的欣喜,忽的又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嘶~嘿嘿~嘶~” 尽管疼,可心里却是甜的,顾川笑的就像是个二傻子。 苍舒月见他这般,也有些忍俊不禁,又有些心疼,问道:“你笑什么?” “开心。”顾川依旧笑着,停不下来了。 良久,他总算平复了些,便问:“我给你的那本书,你可曾看过了?” “未曾。”苍舒月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桌上,伸手将那本书拿了起来。 “且打开看看。”顾川说道。 苍舒月看着他,又看向手中的书,只见上面写着《孙子兵法》 “兵法?” 苍舒月眸光微动,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除了这些,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和一些心得,可见写书之人的用心。 只看了一眼,苍舒月便知道,这是一本足以传世的兵书,便是与曾经的兵家圣人所著的兵书相比,也丝毫不会逊色。 甚至,犹有胜之。 只是,面对这样一本兵书,苍舒月没有多看,而是将它缓缓合上,望向眼前的少年。 此刻,什么都没有他重要了。 “怎么不看?”顾川有些疑惑的问。 她手撑着下巴,望着他,唇角噙着一抹笑:“看你。” ……不行了,顾川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忍不住笑了,可是扯着伤口真的很疼,他得忍住。 “好好休息。” 苍舒月为他掖好被子,旋即站起身来,大夫说了,他要好好休息。 已经够累了,就让他且睡个好觉吧。 “舒月……” 在她转身之际,顾川又开口,待她转过身回望,他问道:“若,我没有走出皇宫……” 苍舒月没有回答,只是朝他走了过来。 俯下身,贴近—— 顾川瞪大了双眼,只觉得一片温润,触之及分。 “愿,与君赴死。” …… 不知过了多久。 等顾川回过神来,佳人已经离去,那唇间的芬芳却仍然缭绕不散。 顾川带着笑,沉入梦乡,今夜的梦,应当是极好的。 …… 少年夜闯皇宫,面见陛下的消息。 以一种十分夸张的方式,迅速的传遍整个皇城的上层,他们通过各方渠道得知了这一消息,今夜不知多少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顾川?就是那个陛下赐婚,要和苍舒月成婚的纨绔?” “他夜闯皇宫,还要见陛下?” “他这是要做什么?” “现在已经不是纨绔了,他被柳先生收入门下,还能说出那等圣人之言,分明是个才子。” “就算如此,他也是一介白身,去见陛下岂不是寻死?” “想必,是因为苍舒月出征之事,我得到消息,陛下似乎有意对苍家动手。” “难道他还想为苍家求情?他算什么,一个没有半点功名的白身,哪来的胆子?” …… “最新的消息,那顾川活着出来了!” “听说身上都是伤,想必是受了刑,可是陛下居然没有杀了他?” “你们懂什么?苍舒月将要出征,陛下留他一命是为了稳住苍家!” “也对,这时候确实不便杀他。” “就算没死,想来也是不好受的,宫里的刑罚也足以让他喝一壶的了。” “且看明日如何,陛下脸色必然是不好看的。” …… 翌日。 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朝会上,宇文元朔没有大发雷霆,只商议了一些出征的事宜。 然后,他身旁的内侍,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念出了一道旨意。 当听到那道圣旨的内容之后,整个朝堂都静默无声,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那道旨意的大致内容是,从今日起,除非是造反,否则终大衍一朝,不得对如今苍家所有人动手! 圣旨下达,满朝文武百官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皇帝疯了! ps:谢谢宝宝们的礼物,么么哒~(????????)???? 第81章 还有谁来过 所有官员都感到很纳闷儿,明明前些时日的风向还是苍家要受到打压,此次苍舒月出征归来后,便是真正动手的时候。 怎的,一夜之间就全变了? 陛下不仅不打压苍家了,还下了一道圣旨,终大衍一朝不能对现在的苍家人动手。 这是一面免死金牌,苍家本就势大,若是再得了这道圣旨,那岂不是彻底倒不了了? 这让那些一直看不起武将的文官怎么受得了?当即便有人劝谏,要宇文元朔收回成命。 毫不意外,宇文元朔严词拒绝,并将那名官员狠狠斥责了一顿。 这下,其他人也不敢上谏了。 朝会之后,官员们该回衙门的回衙门,该回家的回家,还有一部分则凑在一起交谈今日朝会中的事。 话题自然是那道圣旨。 穆文林身穿朝服,走下白玉阶,下方早有几名官员在等待,见他走来,立马迎上前去。 “穆相,陛下这是何意?”一名官员压低了声音,眉宇间尽是疑惑之色。 其他几人的目光也落在穆文林的身上,眼神颇为严肃,且隐隐透着一股担忧。 “苍家本就势大,这道圣旨下来,往后岂不是要权势滔天?如今军中皆以苍家为首,如此下去,难免滋生野心啊。” “陛下此举太过草率了,苍家有此圣旨庇护,往后我等在朝堂将再也无法制衡他们,此为大患。” 朝堂最需要的就是平衡,本来苍家出了两位功勋卓著的武将,就已经隐隐让天平有所倾斜,如今又得了一道护身符。 这下,文官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可谓是大大削弱,这怎么能允许? 穆文林听着这些话,面上没有任何动容,眼神颇为平静,待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之后,他才打着哈哈道:“陛下如何行事,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诸位也大可放心,此中深意,陛下自有打算。” “这……”那些官员闻言皆是一愣,而后一人忍不住问:“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穆文林笑了笑,而后又道:“诸位方才也看到了,陛下心意已决,谁劝都没用,与其徒惹陛下不快,倒不如多想想大军粮草之事。” 说完,他摆了摆手,随意道:“诸位若真想知道其中缘由,可以想想近日有谁面见过陛下,再想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那几个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这位相国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是有一人低头思考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恍然道:“相国的意思是,陛下之所以下这道圣旨,是因为昨夜面圣的顾川?” “顾川?之前那个被陛下赐婚的卫国公府义子?”还有一位不知其中内情,不解的问:“昨夜他见了陛下?” 另一位官员与他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昨天夜里那顾川冒雨进宫,见了陛下,其中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听说他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听说是受了刑。” “难不成真是这顾川所为?他竟然向陛下讨要了这样一道旨意?”一人说着,却又摇了摇头:“区区一弱冠少年,怎有这般本事,能改变陛下的决定。”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当初能在白鹭书院说出那句圣人之言,其才学可见一斑,说不得是陛下看中了他,想以此作为交换呢?” “呵呵~罢了罢了,左右不过一道旨意而已,具体如何行事还不是陛下一言之事,我等还是不要徒增烦扰了。” “也对,相国且不担心,我等也无需担心,就是那顾川,今日之后只怕要名震天下。” 那道圣旨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出去,而有关于顾川的猜测,也随之不胫而走,这下他算是彻底出名了。 现在谁都知道,那个曾经不学无术的纨绔,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而且胆识过人,敢夜闯皇宫,面见陛下。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疑似为苍家求来了一道护身符,虽说代价是一身伤,但也足以让人震惊。 相比于外面的热闹,东篱居内却依旧平静。 窗外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顾川从床上醒来,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身上的伤痛,好像消除了一大半,如今只有一点点的瘙痒感。 除此以外,他甚至还感觉身上有些暖洋洋的,体内似乎有一股热流在流转,沿着经脉一直在循环。 “这是怎么回事,自虐了一番,给我经脉彻底打通了?”顾川感受着体内的异变,脸色格外的古怪。 他修炼易筋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距离打通经脉也只差一点点,就在这一两天的时间。 但差一点点就是一点点,在他没有修炼的时候,是绝不会自动打通的。 可现在这个情况又作何解释? 难道,自己真的是那万中无一的学武奇才? 正疑惑着,身旁忽然传来异动,他扭头望去,却见小橘正趴在他身上。 因为他的醒来,小橘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了,那双清澈的眸子有些红红,像是哭过一场。 “少爷!” 看到顾川行了,小橘嘴一瘪,泪又蒙了眼,她赶紧伸手擦了擦,旋即起身道:“少爷饿了吧?奴婢去准备吃的。” 昨天夜里,她就被苍家的人送回来了,见到躺在床上的顾川,小丫头哭的梨花带雨,泪流了一阵又一阵。 那是她一直细心照顾的人啊,怎的能受这般苦,那一道道伤口得是有多疼。 直到现在,小橘心还是疼的。 她正要转身出去,顾川伸手拉住了她,摇着头道:“不用了,待会儿再吃吧。” 小橘闻言,咬着下唇道:“少爷,你受了伤,不吃东西怎么行……少爷!”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顾川从床上坐了起来,小丫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 “少爷,大夫说了,您要好好休息。”她蹙着眉,颇为担忧道。 顾川咧咧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好了,莫哭了,你看少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他尝试着下床,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便是伤口也不怎么疼了,对行动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他索性穿上鞋站了起来,小橘一直扶着,轻声道:“少爷,当心些。” “我没事了。”顾川摊开手转了一圈,接着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告诉少爷,昨晚除了你还有谁来过?” 小橘想了想,道:“除了奴婢,就只有苍将军来过了。” 顾川眉梢微挑,有些意外:“舒月?她不是走了吗?” 小橘摇了摇头,道:“苍将军她一直守在院里,天快亮了才走的。” 闻言,顾川嘴角微微上扬,而后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却见已日上三竿,想来她已经出征了吧? 第82章 苍舒月的亲兵 此世武道的确神奇,顾川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想来那点伤要不了两天就能好。 今日天气不错,而且昨夜下过雨,天晴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顾川在小橘的搀扶下来到院中,深吸了一口气,顿觉一阵心旷神怡。 “诶,那边,对对对,把这边也敲掉一点,这样就差不多了。”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顾川寻声望去,却是从前院传来的。 “苍风?” 这声音听着熟悉,顾川一下就清楚是谁在叫嚷了,只是这家伙没随苍舒月去战场么,怎么来了自己这里? 带着疑惑,顾川走了过去。 待来到前院,便看到苍风正站在西侧的院墙下,指挥着一群人干活儿。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彻,那面墙已经被拆了一大半,那一侧的院落已经隐约可见。 顾川望着对面的院子里,站着二十几名身着轻甲的女子,一个个皆腰配长剑,马尾高束,一根玄色绑绳迎风飘着。 最前方的女子更生的一张俊脸,有几分男相,格外的英气,想来这群女子是以她为首。 顾川挪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苍风,喊道:“苍风!” 苍风正指挥着,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名字,当即转过头来,看到是顾川,顿时惊讶道:“姐夫?你怎么出来了!” 他立马小跑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姐夫,阿姐出征前叮嘱我,你最近可要好好休息,怎的跑出来了?” 言语间,那双看着顾川的眼睛里,还隐隐有些敬佩和感激。 昨夜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今早的那道圣旨,现在更是整个皇城都知晓。 这位尚未与他阿姐成婚的准姐夫,为了给他们苍家求得一道保命的圣旨,不惜舍命夜闯皇宫,求见陛下! 关键是,他还成功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证这个过程,但只是听着,苍风都能想象到其中是何等的凶险! “姐夫,我苍风这辈子除了我爹和阿姐以外,没有佩服过其他人,你是第一个!” 苍风忽然一脸郑重的说道:“我这人不太会说话,谢谢你,姐夫。” “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都是一家人。”顾川摇了摇头道。 苍风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姐夫说的对,咱们今后都是一家人。” 顾川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他看向正热火朝天的院墙处,有些疑惑的问:“这是怎么回事?你跑来拆我房子了?” “没有,这是我阿姐吩咐我做的。”苍风摇了摇头,旋即朝西侧院子努努嘴道:“姐夫,你看到那边的女兵没?” “看到了,怎么?” “那些都是我阿姐在玄月军的亲兵,这二十五人是阿姐临行前特意留下来的,今后就负责姐夫你的安危。”苍风解释道。 说着,他又忍不住嘀咕道:“这些亲兵,一个个都身经百战,便是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有过一战斩杀敌酋五十人的战绩。” “有这样一群亲兵护卫,姐夫你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看得出来,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是很羡慕的,毕竟便是他这个苍家嫡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但羡慕归羡慕,现在苍风却没有丝毫吃味了,甚至觉得这是顾川应得的,他值得苍舒月这般对待。 经过这一遭,这位小公爷想明白了许多,倘若没有顾川求来那一道圣旨,他们苍家就危险了。 而他阿姐的结局,最有可能的便是死在这次出征归来的路上。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苍家如何感谢顾川都不为过。 “她们以后就在隔壁的院子,为了方便姐夫你走动,索性就把这面墙打通了。”他又说道。 这样啊……顾川点了点头,心头涌现一股暖流,老婆还是贴心的。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贴肾,大概只能等她平定北边的蛮夷之后了。 他忽然又有点后悔昨晚那顿抽了,要是没受伤多好,说不得昨晚就……咳咳! 就在一旁的顾川心猿意马的时候,苍风却一脸的诧异,问道:“姐夫,我听阿姐说你受伤不轻,怎么现在看着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止是听苍舒月说了,他还听到不少人都在议论顾川夜闯皇宫的事情,知道了他出来的时候浑身是伤。 最后是他阿姐抱回来的——一想到这个,苍风脸拉的老长,有点怪怪的。 他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画面从脑子里赶走,将目光落在顾川的身上。 这看着哪是受重伤的样子,虽然有些虚弱,却也精神的很,倒更像是纵欲过度……等等! 苍风似是想到了什么,整张脸一下皱成一团,应该不会吧,阿姐不是那等草率的人…… 顾川不知道这小舅子在脑补什么,只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还疼呢,今天睡一觉起来就好的差不多了。” 说着,他还甩了甩手,道:“而且,我能感觉经脉都被打通了,你说这是不是练武的缘故,所以才恢复的这般快?” 苍风回过神来,听着他的话,立马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姐夫,我练武十几年了,也没有这般快的恢复速度。” “听说我阿姐请了皇城有名的何大夫,难不成是他开的药起了效果?”他又想到了什么,不由猜测道。 “那应该是吧。”顾川闻言,点了点头道,现在看来只有这个解释合理一些了。 “对了。” 他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苍风问。 顾川没有回答,伸手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来,递到他的面前,而后才道:“将这张纸交给书坊,把一部分印刷话本的人空出来,全力印刷这上面的内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在各地书坊免费赠送。” “免费赠送?” 苍风接过那张纸,还以为是新的话本,听着顾川的话之后,顿时不解道:“姐夫,咱们这书坊生意已经很不错了,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吸引客人吧?” 顾川没有解释,只道:“你且先看看这上面的内容。” “写的什么?”苍风嘀咕着,满是不解的将目光落在手中的纸上,首先是几个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讨贼缴文! 第83章 铁骨铮铮慕仙儿 “夫白莲妖教,欺世惑众,久矣。 今闻其勾结异族,叛国通敌,更暗杀我朝将军,陷我大衍百姓于水火,是可忍,孰不可忍! 彼白莲之徒,口蜜腹剑,以邪说惑众,实则包藏祸心。 今其行径败露,通敌叛国,罪不容诛,吾等忠义之士,岂能坐视不理? 大衍素以仁义为本,白莲教之行径,实乃狼心狗肺,有违天道。 今特发此檄文,以正视听,呼吁江湖义士,共诛白莲妖人。 愿诸君奋起,执干戈以卫社稷,扫清白莲之祸,还我大衍朗朗乾坤。 鄙人虽无大才,然位卑未敢忘忧国,特在此承诺—— 凡有能诛白莲妖人者,我三月商会必有厚赏,吾大衍子民,当以此为鉴,明辨是非,共保家园。 大衍忠义之士,敬上!” 这篇讨贼檄文,可谓是将白莲教的可恶行径全部披露了出来,更是呼吁江湖义士共同诛杀白莲妖人。 特别是文中那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更是看的苍风胸中一阵气血上涌,恨不能立刻杀了白莲教妖人! 待那股上头的念头逐渐平复,苍风回过神来,他一下就想明白了这篇讨贼檄文背后的意义! “姐夫,你是想让江湖人,把白莲教给灭了?”苍风拿着缴文,目光灼灼的问道。 如今北边战场上,最让人头疼的是什么? 不是北蛮铁骑,而是无孔不入、勾结异族、到处暗杀守城将士的白莲教妖人! 倘若没有他们为北蛮打开城门,北州的防线也不可能那么快崩溃。 可偏偏这群人来无影去无踪,仗着一身实力为所欲为,朝廷拿他们还没有什么办法这是最为可恨的。 倒是有不少人发声征讨,只可惜影响力太小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而如今有了这篇讨贼檄文,再加上逐渐铺开的三月书坊,这件事很快就能传遍天下! 到时候,看过这篇檄文的江湖人,定然有不少忠义之士愿意出手诛杀白莲妖人! 最关键的是,这篇缴文中还言明了,凡斩杀白莲妖人者有重赏! 这诱惑力又上了一层,吸引一批对大衍不那么忠心,但想赚钱的江湖人。 可以想象,待这篇檄文传开,白莲教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没错。”顾川点了点头,说道:“你阿姐出征,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白莲教,这就不免分心。” “她是打仗的将军,这些阴谋的事还是让我们来做吧,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宣传我们商会。” 这篇檄文,他早就想好了,朝堂并不是没人想到这件事情,但也不知道宇文元朔是怎么想的,并没有采纳这个建议。 是自信他的军队所向无敌,还是不将白莲教放在眼里? 亦或者是,怕此缴文之后,江湖会更加猖獗,对统治产生威胁? 顾川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不管有没有这篇檄文,江湖始终都在那儿。 他才不会想那么多,既然白莲教妨碍到了自家娘子,那就灭了它,不管用什么办法! “哈哈哈,还是姐夫你有办法。”苍风笑的像个二傻子,越发佩服起顾川来,“有了这篇檄文,白莲教算是要倒霉了,要是能一举灭了他们最好。” 顾川闻言,摇头道:“灭应该是灭不了,白莲教根深蒂固,已经颇具规模,想要彻底灭了它们,只靠一篇檄文是不够的。” 不过,虽然不足以一举覆灭,却也够它们喝一壶的了,想要再妨碍北边战事,它们也只怕是有心无力,先躲过江湖的追杀再说吧。 “可惜了。”苍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姐夫,我现在就去把缴文给书坊送去。” “嗯,去吧。” 看着他跑出去,顾川唇角微扬,而后看了一会儿改建的那面院墙,以及西边院子里的那群亲兵。 他并未久待,在小橘的搀扶下又进了后院,今日倒是没有练武了,等伤势好了再说。 小橘搬来了摇椅,顾川刚躺下准备休息,一道身影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轻纱蒙着脸,除了慕仙儿这个白莲教圣女,整个东篱居也没人有这般的扮相了。 慕仙儿直走到顾川面前,那双狐媚眼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开口道:“你那篇缴文是什么意思?让江湖群起而攻之,陷我教于水火之中吗?” 她方才在隔墙听的清楚,顾川写了一篇檄文,要让整个江湖诛杀白莲教的人。 “对啊。” 顾川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辩解。 “你这般高调行事,可知也会陷自己于危险之境?”慕仙儿长舒一口气,紧蹙眉头道:“我教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肯定会查到你头上,那时将是无尽的暗杀,你不怕吗?” “少爷,啊~”小橘乖乖的站在一旁,剥下一颗葡萄,这是苍家送来的。 听说是西域上供而来,陛下赏赐下来之后一直在冰窖中存放着,如今也被送到东篱居来了。 顾川张嘴接住,眯着眼露出享受的表情,半晌才道:“我连皇宫都闯了,区区一个白莲教又算得了什么?它们大可来寻我,且看是我顾川先死,还是你白莲教先覆灭!” “呵呵~”慕仙儿轻蔑一笑,道:“真以为进了一次皇宫,就当自己无所不能了?这天地很大,皇城也不过是一隅之地,莫要一叶障目了。” 顾川没有再同她多争辩,只搓搓手:“手痒了。” 慕仙儿一听,娇躯忽然一颤,皓齿紧咬下唇,许是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未敢再开口。 顾川抬了抬眼皮,又道:“小橘,累了就先歇会儿,不过这葡萄是不能停的,不然手会痒。” 小橘憋着笑,应道:“好的少爷。” 慕仙儿狐媚眼浮现一抹愠怒,哪里不知道这混蛋是什么意思。 可恶,她堂堂白莲教圣女,何曾这样被使唤过! 吾宁死,也绝不会屈服! “小橘啊,少爷手里少了点东西,你去柴房看看。” 慕仙儿目光一颤,极不情愿的挪动脚步,走到椅子旁,咬牙端起那盘葡萄剥了起来。 一边剥,一边心里怒骂。 该死的混蛋,怎么不把你吃死! 第84章 先给少爷亲一个 雨后初霁,天光澄碧,院宇静谧,花圃之中,百花争艳,经雨水洗礼,更显娇艳欲滴。 银杏树亭亭如盖,枝叶扶疏,翠绿欲滴,树下少年卧于躺椅上,享受着来自丫鬟的投喂,好不闲适。 如果忽略掉那丫鬟杀人般的目光,就更好了。 慕仙儿身不由己的剥着葡萄,心想着自己这般人物,却成了阶下囚、落得个服侍他人的下场。 偷瞄了一眼顾川,趁着他还未张嘴,自己赶紧剥了一颗。 我也吃……塞进嘴里,要说这不愧是西域进贡而来的,就是甜。 而且不知为何,吃一口还能让人心情愉悦。 慕仙儿暗自冷笑,却见闭目休憩的顾川忽然睁开了眼,道:“什么动静?” 说着,便要转过头去。 正得意的慕仙儿嘴立马不动了,见他扭头看来,狐媚眼瞥向他处,四处游移。 顾川眯了眯眼:“我打算放你走。” “真的?!” 啪嗒! 一张嘴,半颗葡萄掉了出来。 顾川冷笑:“假的!” 慕仙儿一下愣住,眼中是又羞又愤,一时间没了动作,顾川从她手里拿走葡萄,缓缓起身。 “小橘,让她去打扫茅房,一点灰都不能看到。” 小橘上前扶着他,应声笑道:“好的少爷。” 慕仙儿表情僵住,打……打扫茅房? 吃你一颗葡萄,你让我堂堂一教圣女去打扫茅房?! 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 “呕~!” 茅房,慕仙儿拿着扫把,止不住的干呕,一双狐媚眼中满是怒火:“顾川,我和你不共戴天!呕~!” 不远处,阿兰和阿菊一脸嫌弃的走过,见着慕仙儿在里面一边干呕一边干活,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活儿不都是喊外面的人来做的吗?她这是怎么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争着干这种粗活儿?” “听说是惹少爷生气了,罚她来打扫茅厕呢,小橘告诉我的。” “噗~少爷这也太……” 听着这些议论声,慕仙儿脸色铁青,士可杀,不可辱,她不想这么寄人篱下了! “顾川,这都是你逼我的!”她咬牙切齿的说着,匆匆打扫完了茅房,旋即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个计划,已经在她脑海中酝酿,她要让顾川也吃点苦头,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 到了午间,柳道州带着陆凝香他们几个都来了东篱居,也不知他们是从何处得到的地点,各自拎着礼物便上门看望了。 一行人聊了没多一会儿,见顾川身体并无大碍,他们也不打扰他休息,便纷纷离去。 除此以外,倒是没有其他人再上门来,苍风倒是来了一回,不过也只看了一眼那院墙修好了没有,见差不多后,跟顾川打了声招呼也回家去了。 书房,顾川端坐于书桌前,手持毛笔,正写着书坊后续所需的话本。 这些天以来,他的心思和时间都花费在了进宫求旨这件事情上,便把话本搁置了下来。 也幸得之前有存稿,书坊那边并未因此而拖慢发新话本的速度,但眼看着存稿也快用完了,他得再写一些才行。 没过一会儿,小橘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放在了一旁,柔声说道:“少爷,先歇一会儿吧,吃点东西。” 顾川闻言,放下笔,笑着问道:“是花糕?谁做的?” “是奴婢做的。”小橘隐隐有些期待,“少爷尝尝看?” “好啊!” 顾川一边应着,一边伸手拿起一块花糕,便要放进嘴里,一旁的小橘盯着他,满眼都是欣喜。 忽然,他正要放进嘴里又拿开,放在眼前看了看。 小橘眼神有一瞬间的凝固,旋即问道:“怎么了少爷?是不是不合胃口?” “那倒没有。”顾川摇了摇头,而后对她笑着道:“既然是小橘你辛苦做的,那就得让你先吃才行,来~张嘴,啊~” 小橘摆了摆手:“少爷,奴婢刚才已经尝过了,您吃就好了。” 顾川见她如此,故意板起脸来:“不听少爷的话了?” “听……听的。” 顾川见她咬着唇的模样,霎是可爱,顿时露出笑容来:“这就对了,来,坐这儿,少爷亲自喂给你吃好不好?” 他拍了拍自己腿上,示意小橘坐上来。 坐……坐腿上? 小橘眼中浮现一抹慌乱,还不等她多想,一只手便将她拉了过去。 等再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顾川的腿上。 两人近在咫尺,那娇小的身躯被一只手搂着,少年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小丫头当即脸红到了耳根。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挪了挪屁股:“少……少爷……” “别动!”顾川看着她道。 少女顿时不敢动了,只是那眼中却越来越慌乱,皓齿咬着娇艳欲滴的樱唇。 他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嘴角微微一扬,轻声道:“今晚,给少爷侍寝好不好?” 小橘一双眼睛顿时瞪大,而后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来:“那少爷……奴婢现在去洗个澡。” “着什么急?”顾川闻言摇了摇头,而后缓缓贴近道:“先给少爷亲一个。” 小丫头娇躯一颤,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挣脱顾川的怀抱,逃也似的跑出了书房。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顾川却是毫不意外,只看了一眼手里的花糕,轻笑着将它放回盘子里。 小橘根本就不会做花糕。 …… 另一边,小橘刚从书房跑出来,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抹,那张可爱的脸顿时大变样,桃花眼化作狐媚眼,赫然是慕仙儿。 此刻,她脸红的如初绽的桃花,一双狐媚眼里满是后怕。 她只是想要假扮小橘,耍一耍顾川而已,本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毕竟也被囚禁这么久了,观察了小橘很长的时间,自以为足够了解她的性格和说话方式。 只要模样差不多,唬住顾川这小小少年不是十拿九稳?毕竟没哪家的少爷会在意自己的丫鬟,就算细节上有所不足也不会露馅吧? 哪成想……慕仙儿回想刚才的亲密,脸青一阵红一阵。 “该死!该死!他们主仆玩的这么花的吗?” 第85章 黑衣夜行 暮色匆匆,夜幕降临,顾川打着哈哈从书房走出来,小橘刚才来过,现在去他屋里收拾床榻了。 嗯,这回是真的小橘。 一边往屋里走,顾川一边思索着体内那股暖流,这个世界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此。 那种类似于武侠小说里内力的东西,便是此世武道那般璀璨的原因,江湖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凶险。 似阿竹那般的高手,在大衍的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如今他所能见到的便有好几人。 好在,自己马上也要拥有这般的伟力,等练成之后就不需要他人的庇护了。 自保之力是一定要有的,毕竟没有人时刻会守在他身边,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发生。 “少爷。” 顾川来到睡处,小橘刚好从里面走出来,小声说道:“奴婢已经暖好床了,少爷早些休息。” 顾川笑着点了点头:“小橘也早些休息。” “嗯!” 等顾川进屋,小橘关好门,也朝着耳房走去。 房间里,古川躺在床上,按照如今这个恢复速度,明天他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就能正式开始修炼心法,真正踏上武道之路,再过不久,就能和阿竹她们那般,轻功飞檐走壁,一剑斩出剑气…… 好吧,切算是他的幻想,他的天赋应该是没到那地步,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高手! 想着想着,眼皮就越来越重,渐渐的沉入梦乡。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如风似魅,悄无声息地从窗外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来到房门前。 嘎吱~! 开门的声音细微,那身影无声的进入屋内,微风吹过,房门又关上了。 屋内,顾川正沉浸在梦乡中,对外界的动静好似浑然不知。 黑衣人站在床前,借着微弱的月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凝视着床上的少年。 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她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半分担忧、半分慌乱。 片刻后,她缓缓伸出纤细的手指,朝顾川探去。 “谁?!” 便在此时,本正沉睡的顾川陡然睁眼,而后扭头朝来人望去。 一袭黑布蒙面的身影映入眼帘,顾川眉目一凝,正要开口。 那黑衣人动作却快如闪电,一记手刀打在顾川的后颈,当即,他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呼~”一声轻舒气声响起,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将顾川扶起,自己则盘坐在他的身后。 双手轻轻贴在他的背上,一股温暖而柔和的内力从她的掌心中缓缓传出,如同涓涓细流,温润而绵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衣人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哪怕是这般,她也仍未停下,竭尽全力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顾川的体内。 某一刻,黑衣人终于收掌,长舒一口气。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望着顾川已经明显恢复的脸色,眼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漠然的神色,仿佛昙花一现。 黑衣人并未久留,深深看了一眼熟睡的顾川后,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夜转眼即逝。 晨露从叶尖儿轻轻滴落,砸在水坑里溅起一串银珠,顾川也从床上醒来。 这一觉,睡得异常香甜。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舒展着有些僵硬的身体,手刚伸到半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川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脖子,忽然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好像被人打晕了? “怎么不疼呢?”顾川眼中有些犹疑,有些不确定那究竟是梦里的事情,还是真实发生的。 他坐在床边,沉思了片刻,有些想不明白,于是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应该是梦吧,毕竟院里有阿梅他们守着,没人能闯进来……” 洗漱过后,顾川精神焕发地走到院子里。 先是练了一套易筋经,发现这套曾经让他感觉到明显效果的洗髓功法,现在已经对他毫无作用了。 “看来经脉已经彻底打通了,而且体内的那股热流又壮大了一些。”顾川感受着体内的变化,眼中闪烁着欣喜。 既然易筋经已经没有效果,那就可以开始着手修炼心法了。 想到这里,他环顾四周、左右看了看,旋即有些疑惑地对身旁的小橘问道:“小橘,你看到阿竹姑娘了吗?” 从昨天开始,他就没有看到过阿竹的身影了。 换做平日里,她总是喜欢在屋顶上或者银杏树下静静地待着,总是在他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 但是昨天和今天,她却像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难道是被云瑾——现在应该称为宇文谨了,难道是被她叫回去了? 嗒! 就在顾川胡乱联想着的时候,一道清脆的脚步落地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顾川顿时应声望去,只见阿竹从院墙下走了过来。 她还是穿着那一袭黑衣,怀中紧紧地抱着一柄长剑和一把油纸伞。 说曹操曹操到,顾川顿时露出一抹微笑,冲她打了个招呼:“阿竹姑娘,早啊!” 阿竹并未回应,只是默默地走到他面前,将怀中的油纸伞递了过来,声音清冷的说道:“你的,伞。” 顾川一愣,忽然想起来前日皇宫门前,自己将伞借给她的事情。 “有劳阿竹姑娘帮忙收着了。”他笑着接过伞,转手交给了身旁的小橘。 然后,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阿竹姑娘,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开始修炼心法了?” 阿竹点了点头,肯定地回道:“嗯。” “那……” 顾川刚想询问。 却看到阿竹微微摇头,好似知道他要问什么,干脆地回答道:“心法,教不了。”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不是,不愿。” 不是不愿意,是教不了。 心法,只能自己来,顾川听明白了。 他倏然一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真是稀奇啊,阿竹姑娘也会和他解释了。 正想着,顾川眼睛一转,对她问道:“阿竹姑娘,你昨夜可看到有人进了后院?” 闻言,阿竹眼底一丝慌乱一闪而逝,回道:“没,没有。” 第86章 武道境界划分 “没有吗?”顾川不疑有他,毕竟阿竹平时说话就是这般简短。 既然没有,那想来是自己记错了,昨夜望见的人真是梦里的。 其实阿竹姑娘是个冷面心热的,虽然时常板着脸,但对顾川的剑术指导从来没有觉得不耐烦过,跟着这样的人学武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就是这冷冷的性子,让人有些难以接近,也不知是顾川的错觉还是怎么,总感觉她似乎有意地和所有人刻意保持距离。 顾川在想是不是因为职务的原因? 身为长公主的密卫,许是在她们接受训练之初就已经被种下了冷血的念头。 可阿兰她们又不这样,这就和猜测有所不符了,那应当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顾川没有想着去刻意改变,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人与人相处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水到渠成可以,刻意求进反倒难成。 “阿竹姑娘,可以和我说说武道吗?”顾川岔开了话题,将其引导到了武道上,“我想知道,武道有没有一个具体的境界划分?” 见他没有再提昨夜之事,阿竹神色定了定,而后摇了摇头道:“所知不详。” 她自成为密卫开始,就从来一心练剑,从未关心过其他。 便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只会杀人,从来不喜询问什么。 这也就导致虽然阿竹剑术高超,一身实力已经到了一个很强的地步,但对于武道的境界划分,却知道的不多。 她可能连自己的剑术,到了什么境界也不知道。 所知不详,那也就是说是存在境界划分的,顾川暗自点头,虽然阿竹不知道,但东篱居里肯定有个人是知道的,问她正好。 “小橘。”念及此处,顾川轻声吩咐道,“去把慕仙儿叫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好的,少爷。”小橘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戴着轻纱的慕仙儿一脸不耐的走了过来。 “你叫我做什么?” 看着眼前的顾川,慕仙儿脸色有些不自然,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昨天书房里的尴尬画面。 也幸得昨天她跑得快,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收场,难不成还真洗干净给他侍寝? 不对,我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你点事。”顾川似是没察觉到她那古怪的神情,悠悠开口道。 慕仙儿脸色微微一变,本就有些心虚的她,此时听到顾川这么问,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但面上却强装镇定地别过头去,故意避开他的目光,细声细语地问道:“你……你要问什么?” 难道他看出来了? 不可能啊,自己的易容术极为精湛,若是实力还在的话,便是一些武道高手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虽然现在一身实力被封,瞒不过那些武道高手,却也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能看穿的。 她知道顾川一直在练剑,但也只是一些表面功夫,她很确定顾川并不是什么武道高手。 顾川不知道她内心戏那么多,神色自若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叫你过来说一下武道境界的划分。” 慕仙儿听到这里,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原来只是询问武学之事。 她眸光微闪,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那些武学大师才对,何必来问我呢?” “现在人家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公子这是问错人了。” “柔弱不能自理?”顾川闻言,轻笑一声:“慕姑娘过谦了,我看你茅厕打扫的挺干净的啊。” “你!”慕仙儿一听到这话,顿时气得不行,又不敢说什么恶毒的话来,只能憋着气咬牙切齿道:“你这般态度,可不像是在求人解惑!” 顾川可不惯着她,轻飘飘地说道:“你若是不愿相告那便罢了,只是我这院子里刚好缺人打扫茅房,这人选嘛……” “顾川!”慕仙儿闻言脸色大变,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川会如此威胁她。 一想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儿,她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反胃和恐惧,唇齿颤抖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顾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反正就是不能!” 慕仙儿嘴一瘪,又是要哭出来,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哀求和委屈,“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你别让我扫茅房了好不好?” 她堂堂一教圣女,天天在这儿院子里扫茅房,要是传出去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到时候出去,碰着熟人便来一句:“哟,这不是那谁吗?几天没见,怎么不扫茅房了?” 一想到那种场面,慕仙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她屈服,顾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道:“说!” 慕仙儿一屁股坐在花圃边,不情愿道:“你要问什么?” “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她闻言,蹙着眉,鼓起嘴:“内功境界分为后天、先天、宗师、大宗师、武道金丹。” “等等!”顾川出声打断她的话,颇为疑惑道:“武道金丹是个什么境界?” 慕仙儿闻言,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目光格外古怪的看着他:“你连武道金丹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众所周知的东西吗?”他问。 “自然。”慕仙儿嗤笑一声,不屑的瞥着他,“凡大衍习武之人,谁不知道武道金丹?” 顾川闻言,看向一旁抱着剑安静靠着树的阿竹,阿竹眨了眨眼,目光格外清澈。 看来是不知道了。 “说谎是吧?”顾川看向慕仙儿,搓了搓手:“我看你是还想吃顿竹笋炒肉。” 一旁的小橘闻言,好奇地问道:“少爷,什么是竹笋炒肉啊?” 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看着顾川。 顾川跟她解释道:“就是一种好吃到让人跳脚的菜。” “菜?那奴婢可以学吗?” “你要学?” “嗯,奴婢学会了之后,就做给少爷吃。” “咳咳……”顾川轻咳一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道:“少爷不喜欢吃这个,小橘不用学,乖~” “好吧,那奴婢不学了。” 小橘是个天真的,慕仙儿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顿时气得牙痒痒:“我没说谎!” 顾川漠然看着她:“我不知道,阿竹姑娘也不知道,你还说不是在说谎?” 慕仙儿:“……” 这一院子都是什么极品,快来个人救救我吧! 第87章 紫气东来 “所谓武道金丹,便是武学境界达到大宗师巅峰之后,将周身内力千锤百炼,最终凝聚成一颗金丹的至高境界。”慕仙儿解释道。 说到武道金丹之境,便是她眼中,也不由流露出一丝向往。 毕竟这个境界,已经有数百年未有人达到过,最近的一次还是那位一统天下的武帝。 顾川听后微微点头,随即又追问道:“那其他境界呢?说的尽量详细一点。” 慕仙儿瞥了他一眼,轻启红唇,缓缓说道:“所谓后天境,就是刚开始涉足武学的新手,他们的经脉都尚未打通。” 说到此处,她特意看了看顾川,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就如你这般,只会几招花架子剑法,体内半点内力都无。” 顾川只当她在放屁,自从皇宫一行之后,他的经脉已然全部打通,且体内还莫名其妙地诞生了一股神秘的热流。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股热流很可能就是慕仙儿口中的“内力”。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不是后天,而是先天境了,虽然就连顾川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就达到了。 应该是自己是武学奇才的原因。 见顾川面不改色,慕仙儿轻哼一声,继续说道:“后天境若想突破至先天境,首要之务便是打通全身经脉。” “这需要修炼特定的通脉功法,直到经脉畅通无阻之后,再修习心法,以诞生第一缕内力,如此才算真正踏入先天之境。” “先天境的修炼,讲究的是水到渠成,通过修炼心法来提升内力,当内力无法再提升时,便可用内力锤炼身躯,强化筋骨。” “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武者,方可称之为真正的武道高手。” 言罢,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默立一旁的阿竹,“你旁边的这位,便是处于这个境界。” 顾川闻言,侧头看向阿竹,心中恍然。 原来阿竹的武道境界是先天巅峰,他原本还以为,以阿竹的剑术造诣,最起码也应该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似是看出了顾川的想法,慕仙儿冷笑着解释道:“她的剑法确实已达宗师之境,但内功修为却仍停留在先天巅峰,尚未突破至宗师境界。” “那你呢?你又是何境界?”顾川看向她,问道。 慕仙儿闻言,扬了扬下巴,傲然道:“本圣女自然也是先天巅峰的高手!” 顾川听后,忍俊不禁,“那你还挺弱的。” 慕仙儿闻言,顿时柳眉倒竖,愤愤地看着顾川道:“我弱?你说得倒轻松!你可知这江湖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这个境界?你居然说我弱?” 顾川却是不以为意地往后一躺,双手枕在脑后,悠悠悠道:“同为先天巅峰的高手,却打不过阿竹姑娘,我说你弱有什么问题吗?” 慕仙儿被噎了一下,随即辩解道:“那是因为他们以多欺少,我双拳难敌四手!” “若是一对一的公平对战,我才不会输给她!” 顾川轻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在清风观的时候,你们也是一对一公平对决,那时候你怎么落荒而逃了?” 慕仙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别过头去不再看顾川一眼,只是还在嘴硬:“我不擅长剑法,而且她的剑术已经达到宗师级别,我打不过她很正常……”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顾川摇了摇头:“菜就多练!” 并未过分纠结于这个问题,顾川继续追问道:“那宗师境呢?” 慕仙儿绷着脸,尽管她心中十分不愿,但还是转过头来说道:“先天巅峰的武者,将内力锤炼至皮膜筋骨,使之达到刀枪不入的程度,这便是武道宗师。” “一旦踏入这个境界,即便是在万军之中,也能来去自如,而且一身内力如同江河绵延不绝,无有穷尽。” “竟然这般厉害?”顾川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他沉思片刻,呢喃道:“那若是派武道宗师上战场,岂不是可以大杀四方,无人能挡?” “你想的倒是挺美!”慕仙儿闻言,嗤笑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屑:“要知道,战场上煞气冲天,即便是武道宗师也会受到压制。” “虽说他们可以轻松穿梭于敌阵,但若是真的陷入鏖战,也难以保证全身而退,甚至有可能落得身死的下场。” 顾川听后默然,原来是他想多了。 原本以为武道宗师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如今看来,任何力量都有其局限。 “那大宗师呢?” “大宗师,那是一个将五脏六腑都锤炼至极致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武者内外皆固若金汤,无缺无漏。” “他们的内力凝练到了极致,可谓水火不侵,百毒不惧。” 随着慕仙儿的讲述,此世的武道境界,在顾川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说完了内功境界,慕仙儿又开始为顾川讲解外功境界的划分。 与内功境界相似,外功境界也分为五个等级:不入流、小成、大成、圆满、登峰造极。 顾川听得津津有味,两个境界一般来说都是相互对应的,但也有一些例外情况存在。 比如阿竹,她的剑术境界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别,但内力修为却还停留在先天巅峰状态。 了解了武道境界的划分,顾川迫不及待地开始着手修炼内功心法。 午饭后,他将自己关在屋内,盘坐在床上闭目凝神,开始回忆太极的内功心法。 “动静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阶及神明,心静身正,意气运行,开合虚实,内外合一,运柔成刚,劲发自如…” 观摩着脑海中的心法,顾川开始修炼。 随着心法的运转,他体内的那股热流便开始沿着特定的路线,在四肢百骸中游走、并逐渐壮大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在一步步提升,顾川都忍不住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翌日拂晓时,一缕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他身上。 一道氤氲紫气飘来,落入眉心消失不见。 某一刻,他忽然睁开眼。 “呼~!” 顾川长舒一口气,而抬头看向窗外,却见太阳已经升起。 明明在他的感知里只过了一瞬间,却没成想实际上已经过去了整个晚上。 饶是如此,顾川却没有任何疲惫的迹象,反而只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第88章 少爷教你好不好 “也许还需要一门速成的武功。”顾川思索着。 太极者,天地之始,万物之母,阴阳交汇之源,主为修身,修心养性,以求内外合一,明心见性。 它和杀人技有着很大的区别,修身养性不可缺,杀人技击亦不可少。 念及此处,顾川已经有了答案,正所谓太极十年不出门,八极一年打死人。 内功心法修太极,外功横练八极拳,修炼这样一门可以迅速形成战力的拳法,还是很有必要的。 洗漱过后,未吃早食,顾川便来到后院,急不可耐的修习拳法。 庭中银杏飒然,少年立于其下,闭目沉思片刻,一股微风徐来,如星般的眼睛睁开,而后身形随风而动! 霎时间,院内拳影重重,风生云起。 但闻空气中飒飒之声,如秋风扫叶,如疾雨击窗。 微风轻拂,顾川身形若水中之鱼,随流而动,似舞非舞,若行若止。 练拳的同时,他的内力也随之流转,如江河不息,源源不绝。 每拳每脚,一开一合之际,隐有虎豹之声,雷音滚滚。 虽刚修炼太极心法,顾川却觉得自己体内的内力好似无穷无尽,如潜龙在渊,引而不发则安,若动便是潜龙得雨,翻天覆地。 横转腾挪间,其拳风刚猛,有破竹之势;其身形灵动,如猿猴下山。 银杏树叶飒飒作响,顾川一套拳法打完,站立原地,一口气如匹练般吐出。 “不愧是八极拳,效果显著!”顾川脸色微微红润,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便在此时,小橘端着食盒走了过来,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笑着道:“少爷,吃饭了。” 顾川扭头望去,点头应声:“好!” 今日的早食,添了许多肉,自从顾川练武之后便是如此,可见小橘用心。 小丫头撑着脸,看着吃饭的顾川,笑意盈盈。 “少爷,今天去书院吗?”她想了想,问道。 顾川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将东西咽下,回道:“嗯,伤已经好了,也该去书院了。” “那奴婢去收拾东西。”小橘说着,便要起身往书房去。 顾川拉住她,摇了摇头:“不用着急,先生知我是什么性子,便是迟些也无妨,来,陪少爷坐着。” “哦。” 小橘闻言,乖乖的又坐下了。 一边吃着饭,顾川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忽然开口问道:“小橘有心事?” 小橘晃了晃脑袋:“没有啊。” “不说实话,少爷要不高兴了。”顾川故作皱眉,这小丫头藏不住心事,就差把忧字写在脸上了。 小橘低了低头,小声道:“少爷,奴婢好像帮不上少爷的忙了。” 顾川一愣,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少爷教你练武好不好?” “少爷……” 小丫头倏然抬起头,正要说什么,顾川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 “莫要想那么多,你帮少爷的已经够多了。”他笑着说道,眼中一丝愧疚一闪而过。 其实,该是我对不起才是。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顾川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来,少爷这就教你武功。” “诶,少爷,等奴婢收拾一下……” “不急,练完武再收拾也不迟。” …… “这个叫易筋经,动作很简单的,跟着我学。” 顾川和小橘两人站在树下,他一边讲解,一边示范着动作。 小橘全神贯注的看着,想了想道:“少爷,这是你之前练的那个吗?” “嗯,你之前看过,可还记得?”顾川点了点头道。 小橘俏脸微红:“少爷练的,奴婢不敢记……” 顾川无奈摇头,道:“那现在可要记住,以后你家少爷我,可还盼着小橘保护呢。” “好~”小橘乖乖点头应道。 “来,跟着我学,先屏气凝神,气沉丹田,神凝玄关,意守涌泉……” “少爷,奴婢……听不懂。”小橘有些不知所措,表情格外局促。 顾川想了想,直白的解释道:“就是别瞎想,全神贯注在练武这件事上,知道了吗?” 这回听懂了,小橘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一式,韦陀献杵!” 顾川做出动作,小丫头慌乱的跟着做,动作有些不太协调,跟不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顾川皱了皱眉,朝小橘走了过去。 “少爷……奴婢是不是太笨了。”小橘也没有失落,抿抿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诶~少爷?” 还不等她话说完,顾川便来到她身后,握住了她的双手,轻声道:“练武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可轻言放弃,少爷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啊。” “来,放轻松,少爷教你。” “少爷……”感受着身后宽厚的怀抱,一抹红霞从小丫头的脸颊浮现,逐渐蔓延至耳根。 “第一式,韦陀献杵!” 院中,少年握着小丫鬟的手,引导着她作出动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动作有些笨拙的小橘,也慢慢开始进入状态。 院墙上,阿竹抱着剑横卧,院墙虽窄,她的身形却格外的稳,也不担心掉下去。 那双清泉般的眸子里,倒映着树下两人的身影,不时抿起嘴,怀中剑抱得更紧一分。 院墙下,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然靠近,来人戴着面纱,穿了一身丫鬟的衣服。 “哼哼,总是在练功的时候把我支开,练剑又从不避讳,本圣女倒要看看你练的是什么功法!” 慕仙儿小心翼翼的靠近,狐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被囚禁这么多天以来,她只能看到顾川练剑的时候,她又不善剑法,而且那剑法不配合心法根本就没有任何威力。 从一些蛛丝马迹里,慕仙儿早就分析出了顾川在练剑之前还会练习别的功法。 而有阿竹这等高手守护的人,修炼的功法能差吗? 定然是不差的,她想看看能不能偷学一手。 近了,离后院的门越来越近了,慕仙儿轻手轻脚,缓缓靠近。 忽然—— 噌! 一道剑出鞘的声音陡然响起,慕仙儿整个人一顿,表情僵住,而后缓缓抬头。 立即迎上院墙上,阿竹那冷冽的目光,其怀中的长剑已被手指撑起,眼看便要出鞘。 慕仙儿脸一黑,鬼祟佝偻的身子一下站直了,撇撇嘴:“嘁~小气!” 第89章 招来杀身之祸 小丫头胆儿小,只会撑着胆子给少爷遮雨,当雨过天晴后,又怕风来会吹走了自己这把伞。 可少爷从来不会,小橘也从来不是一把伞,毕竟,得让这一切配得上她所受的苦难啊。 院中,一整套易筋经练完,顾川神色不变,小橘却是香汗淋漓,樱桃小嘴微张,呵气如兰。 “今日就先到这里,明日再教你好不好?”顾川看着累坏了的小丫头,伸手替她捋顺了粘在额前的头发。 小橘轻喘着气,乖乖的点头:“好~” 可爱……顾川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道:“去洗个澡,少爷我要去书院了。” “那奴婢去帮少爷把书箱整理一下。”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顾川摆了摆手,走到石桌前端起茶喝了一口,而后看着她道:“小橘负责洗香香就好了。” “香香是谁啊?” “嗯,就是把小橘自己洗的香喷喷的,这样看着才赏心悦目,哈哈哈!”顾川哈哈一笑,耐心的解释。 “少爷~” 小橘俏脸又是一红,走过去收了食盒,走到院门时又似想起了什么,冲顾川挥了挥粉拳:“少爷,勉哉!” 顾川会心一笑,“好,勉哉!” 歇息一阵,他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去书房提上书箱,便往院外走去。 …… 牵上步景,顾川直奔书院而去,也不知他近几日都没有去书院,先生和几位同窗想他没有。 别人不知道,卢璞玉肯定是想了的,昨日他来看望顾川的时候,几次都想开口,都被先生给抬手捂了回去。 看得出来,他十万个为什么的问题肯定憋了许多,先生又答不上来,只能找顾川。 他猜的没错,刚进学堂就看到卢璞玉坐在了他的后面,还冲他挥了挥手:“师兄!” 顾川没搭理他,先给先生行了一礼:“老师!” 柳道州点了点头,上下打量道:“伤可好了?若是没好,应当再修养几日。” “有劳老师挂念,学生已经无碍了。”顾川回道。 先生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入座吧。” 他再行一礼,而后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刚将书箱里的书拿出来,就见前面的卢璞玉小心翼翼的往后挪动,凑近过来悄声道:“师兄,你伤真的好了?” “好了。”顾川回应一句,旋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坐这儿了?” 卢璞玉嘿嘿一笑:“原来的位置太远了,这边离师兄近些,有什么问题也方便嘛。” “而且,换位置的也不止我一个,盛贤师兄也换了啊。” 他扭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顾川跟着看去,却见一袭长衫的盛贤坐在了他后面,此时正微笑看着自己:“顾师兄!” 好嘛,加上旁边的陆凝香,都凑过来了。 “咳咳!” 正讲解经义的先生走到他们这边,抬手握拳轻咳一声,几人顿时安静的坐好,不再交谈。 “处卑位而不得上信,则无以治民矣。欲得上信,有道存焉:非得友人之信,无以得上之信矣……” 学堂中,书声琅琅,先生讲解提问,学生起身作答,上午的时间便如此过去。 待到日头正盛时,先生和几个学生都吃了午饭,陆凝香和盛贤又各自去做功课,卢璞玉则乐此不疲的烧着开水。 他是找顾川问了的,却被顾川说了一句,这世间的本质,皆在这一壶水中,什么时候烧明白了,什么时候也就明白格物的真意了。 “你忽悠他呢?”梧桐树下,师生对坐,先生手执棋子,看着傻乎乎生火的卢璞玉。 六伏天本就炎热,便是待在阴凉处也燥热难耐,可听了顾川的话后,那傻小子就跟吃了毒药一样,热汗淋漓也乐此不疲的生着火。 顾川闻言一笑,落下一子:“学生可从来不会骗人。” 先生默然片刻,才道:“若是卢家知道他们的才子跑为师这来做这等傻事,到时候问上门来,为师也不好交代。” 他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的,可别到时候格物学者没教出来,教出个伙夫。 “老师既然把他交给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之前不担心,现在拿不准了。”先生叹了口气。 “老师且放宽心。”顾川呵呵一笑道:“以老师您的名望,便真是如此,卢家也不敢如何的。” 先生:“……” 你这话让我怎么放心得了? “我怎么会想到把人交给你?”柳道州有些质疑自己的这个决定了。 顾川也不给他面子,当面拆台:“明明是老师想偷懒才对。” 先生抬眼看他,道:“为师那是为了磨练你,这样的机会其他人可都没有。” “先生用心良苦。”顾川点头应道,也不与这倔强的老头儿争辩。 棋局终末,先生举棋不定,悠然开口问道:“你是如何说服陛下的?” “这也要多亏了老师。”顾川说道:“也不知老师说了什么,我刚一见到陛下,向他说明来意之后,陛下立马就答应了。” “真的?!”柳道州悔棋的手一顿,满眼狐疑。 他只是说顾川有经世之才,求陛下留他一命,别的什么都没说,他也没机会说。 就这样,顾川却求得了一道保下苍家的旨意,现在他却说是自己的功劳,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学生说了,学生从来不骗人。”顾川笑着回应。 此事真相如何,都不方便让外人知道,好奇如陆凝香也未曾提起过此事,便可知其中是何等的凶险。 她亲眼看着宇文谨看到那张纸后的神情,以陆凝香对这位长公主的了解,她绝对起了杀心。 杀谁呢? 除她自己以外,所有看过那张纸的人,甚至也包括了……顾川? 到底是不是这样,陆凝香不确定,但她肯定是不能知道的,最好什么都不要问,否则性命难保。 柳先生也是同样的道理,那日面圣的事已经成了禁忌,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柳道州是个聪明人,听到顾川这样就大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就没有再问什么了。 夕阳西下,学习了一天的顾川骑着马回家,半途中,陆凝香策马追了上来。 “师兄!” 还离着老远,陆凝香就喊住了他,顾川拍了拍步景的脖子,它好似通灵,立马停了下来。 “师妹,有什么事吗?”顾川看着走向前来的陆凝香,笑着问道。 在学堂时,他还是以师弟称呼,毕竟她既然女扮男装,那必然是不想暴露身份的,如今出了书院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陆凝香冲着顾川俯身一礼,道:“师兄,殿下明日想见你,还是老地方。” 宇文谨?顾川微微点头,问:“殿下可有说什么?” 陆凝香神色认真道:“朝堂之事。” 第90章 宇文谨的野心 天下之事,莫非朝堂之政,世事纷繁,千变万化,其根本皆系于朝堂之上。 故言天下事,不离朝堂事,盖朝堂之事,天下治乱之根本,安危之所系。 “何时?”顾川问。 “申时三刻。” “好。” 顾川应下,他不想步入朝堂,却应了宇文元朔的条件,自然也就免不了要接触了。 宇文谨身为长公主,本不该接触这些,现在却要与他聊相关的话题……这位长公主野心不小。 就是不知道她所求的是什么?天下黎民,还是只是皇位?亦或者——都要? 答案他不知道,但只可能只存在这三者之间,古往今来的皇室,不就那么点事吗? “师兄,在想什么?”陆凝香见他模样,于是开口询问。 顾川回过神来,轻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殿下所要走的路,道阻且长啊。” 闻言,陆凝香毫不意外,他这般的才学,自是能猜到一些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师兄,有些路便是再长,也是要走的。”她微微一笑,却是偏过头去,望着青田,“正如这粮食,哪怕最终也要被割去,也要奋力的往上长。” “倘若不长了,水、肥皆被其他粮食夺了去,便是连它自己也落得个枯萎的下场。” 身处皇室,便是不争也无法独善其身,宇文谨生来就是天潢贵胄,享受权利的同时,也要承担这份权利的厚重。 如无意外,她会被皇帝择一良人,嫁做人妇,拥有自己的封地,从此沉寂一生。 可她偏偏是个有野心的,培养密卫便是第一步,她要将自己的眼睛,遍布整个朝堂。 当然,前提是在那位陛下的允许范围内,可以这么说,她的权力也在宇文元朔的掌控之中。 那么,想要实现这野心,就不能只依靠密卫,还需要一些外部的力量。 顾川,就是她选择的外部力量,而且是非他不可。 听着她的话,顾川却摇了摇头道:“师妹,人非草木,岂知树挪易死,人挪可活。” 陆凝香移过目光,问:“请问师兄,何以言之?” “盖树之生长,深根固柢,一旦移植,伤其根本,故多死,而人则不然,遇困境时,若能变易处境,或可得新机遇,从而改变命运。” 顾川悠悠道:“岂不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没必要非得在皇城打打杀杀,朝堂上那么多文官武将,有几个会支持女子登基? 少之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时代就已经决定了这一点。 陆凝香闻言,细细品味其中意思,斟酌片刻道:“师兄说的在理,不过——” 她笑容如春风拂柳,话锋一转道:“这话从师兄口中说出来有些不太合适了。” “哦?”顾川挑眉,问:“为何?” “师兄如今有苍家在背后,军中又以苍家为首,若能得苍家支持,又何必再寻他处?”她说道。 以如今苍家的声望,要是站出来支持宇文谨,那基本没有人能与她抗衡。 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顾川轻笑一声,叹道:“师妹你虽聪慧,对这朝堂之事却是有些迟钝,你觉得当今陛下,能允许苍家站队吗?” “莫说是苍家,便是当今穆相国,你可曾见过他与哪位皇子亲近?” 立储一直是个敏感的话题,皇帝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由他人决定。 有些臣子自然也看的明白这一点,所以始终未曾表态过,他们很清楚,无论谁来当皇帝,他们只需要忠心最后的胜利者就行了。 陆凝香依旧笑靥如花,未曾因为得知真相而起丝毫波澜,她看着顾川,道:“那师兄呢?” “我?”顾川打了个哈哈,“我与云兄是朋友,与殿下却不是。” 他知她意,她明他言,陆凝香笑着摇了摇头,拱手道:“师妹受教。” 言毕于此,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一路行至入城便分别。 回到东篱居,顾川将马交给了程伯,刚走进前院,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飒飒破风声。 循声望去,却见西院那边正在操练,二十几人的亲兵手持红缨枪,摆成军阵。 虽然皆是女子,但一个个却目光锐利,只远远望着,便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百炼精兵,而且顾川能看得出来,那每一个人都身负武道实力,并且都不低。 虽然单个可能不如阿竹和慕仙儿那等高手,但凑在一起却十分可怕。 “还是我家娘子厉害,能训练出这样一支亲兵来。”顾川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想着苍舒月已经出征几日了,如今也该快到北州。 他不担心苍舒月会输,那等绝世的将军,再加上他给的兵法,怎么会输给蛮夷? 只看了一小会儿,顾川就挪开了目光,往内院走去,刚进回廊,又看到前方一人。 只见她全神贯注的抱着一个稻草人,一双狐媚眼中充满怨气,用手指戳着稻草人的脸。 一边戳,一边咒骂:“死顾川,臭顾川,我扎死你!” “你要扎死谁?” 顾川的声音,冷不丁从她身后响起。 慕仙儿娇躯一颤,而后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尴尬一笑:“那个……你回来了?” 顾川目光漠然。 慕仙儿当即咬牙,眼中些许雾气弥漫:“什么嘛,帮你干活儿还不许人家抱怨几句了!” “这活儿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去吧!” 说着,她撂下稻草人,转身就要走。 顾川只淡淡道:“回来!” 慕仙儿脚步当即停住,转过身来,嘴一瘪:“做什么?” “你说帮我干活儿?”顾川看了一眼地上的稻草人,问:“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个了?” 慕仙儿瞪眼:“不是你让那个拿剑的吩咐我做的吗?” 拿剑的?阿竹? 顾川看着地上的那个稻草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点点头道:“没错,是我让你做的,把它拿到后院去放好。” “顾!川!” 顾川应声:“怎么?” 慕仙儿柳眉倒竖,眼中怒火迸发,“放!就!放!” 狠狠撂下一句话,她一把抓住稻草人,屁股一扭,转头就走。 第91章 少爷?别动 后院,慕仙儿将稻草人摆好,然后就坐在了一旁的花圃边上。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该干嘛干嘛去。”顾川走了过来,对她挥了挥手。 慕仙儿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本圣女刚干完活儿,就不能坐着休息一会儿吗?” 稻草人什么用途她很清楚,这东西大概率是用来给顾川教学的。 如今被困在这院里已经许多时日了,若是再不找机会逃出去,莫说是教中,便是她自己也忍受不了。 顾川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着道:“外边儿地方大,随处可以休息,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茅房也是可以的。” 一听到这话,慕仙儿咬着牙站起身来:“算你狠,走就走!” 等她走出后院,顾川才走到那稻草人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 与真人一般高,而且做的还挺匀称,可见慕仙儿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就是不知道本身手艺好,还是被迫的了。 嗒! 脚步落地的声音响起,顾川循声望去,阿竹抱着剑走了过来。 在她手里,还拿着一沓剪成圆形的纸片。 “阿竹姑娘。”顾川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旋即故作疑惑的问道:“这个稻草人是做什么的?” 阿竹抿了抿嘴,清冷道:“教你,点穴。” 果然是这样,她没忘记那天自己的话,虽然当时只是随口一问,却也记着。 顾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有劳阿竹姑娘了。” 阿竹并未回应,她走到稻草人面前,将手里的圆纸片贴在了上面,等固定好后,面向顾川道:“这是穴位,都要记。” 点穴,首要学习的自然是那些穴位在什么位置,这样才能开始下一步的学习。 “好!”顾川应声道:“阿竹姑娘请说,我记。” 阿竹抬手用剑鞘指着其中一个穴位,开始教学:“这里,当阳穴……” 每隔一段时间,她便指向下一个穴位,然后就看向顾川,等他点头之后才继续。 直到半个时辰后,所有的穴位全部讲解完成,阿竹说道:“先记,记完,再练。”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不懂,问我。” 顾川沉思片刻,闭目之后又再睁开眼睛,那稻草人在他脑海中已经成了真人,一个个穴位清晰的标记在上面。 他的记忆力很强,前世那般庞大的记忆都能回忆起来,如今记住一个穴位图自然轻松。 若是前世有这般的记忆力,学习得有多轻松啊……顾川感慨一声,而后回过神来,对阿竹道:“阿竹姑娘,我都记住了,是不是能现在就开始练?” 说完这话,他就看到阿竹眼中露出一抹疑惑之色,肉眼可见的不相信。 但她很快就恢复如常,迟疑着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她伸出手来,边说边伸出两根手指,点在那稻草人上面:“风池、翳风两处,以炁击之……” 可见她的手指先点在脖子侧面,又迅速在脑后两处点下,而后道:“常人,可致死。” 顾川抬着摸到脑后的手一顿,而后不着痕迹的放下,刚才他还想拿自己试试…… “你来。”她说道。 “好。”顾川点了点头走了过去,然后学着阿竹那样伸出手指,快速的点在那三处位置上。 点完收工,他看向阿竹:“阿竹姑娘,你看这样还行吗?” 阿竹微微蹙眉,说道:“运炁,否则无用。” “运炁?”顾川闻言,略作思索,而后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那股内力的运转,引导着它汇聚在手上。 炁随心而动,以内功运转,很快就将其调动起来,他尝试着将它们全部汇聚在手指,然后点在稻草人上。 嗤~! 一声破碎的声音响起,那张圆纸片立马破碎,连带着稻草人也破了个洞。 顾川抽出手来,揉了揉鼻子,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不过这穴位也是为了杀人,目的应该也是达到了吧? “那个,阿竹姑娘,我再试试……” 阿竹抿了抿嘴,抬脚走近了些,又做了一遍示范,并且讲解道:“炁不可多。” “好!” 顾川点头表示明白,又开始练了起来,这次倒是比之前好多了,没有再把纸片弄破,只是劲力又有所不足,炁不透体。 不过他并不气馁,练功非一朝一夕之事,只要有进步就是好事,持之以恒的练习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旁边还有阿竹这样的高手指点,他随时都能纠正自己的错误。 练了一会儿,阿竹将几个点穴手法都教给了顾川,有杀人的、定身的、封炁的…… 教的很用心,而且一向不善言辞的她,讲解的内容也非常的细致,很是难得。 顾川练的乐此不疲,直到吃饭了才停下来。 “虽然还没有达到能稳定成功的地步,但练成应该用不了多久。”顾川微微喘着气,兀自呢喃着。 说实话,练点穴比他练八极拳还要累,可能是因为需要运炁的原因。 练拳的时候他内功好歹是在运转,也相当于是内外功一起练了,点穴却只运炁不练内功,而且运炁的过程还颇为费神。 “多谢阿竹姑娘!”顾川没忘感谢阿竹,对她拱手道谢。 阿竹并未回应,只是抿了抿嘴,伸出手来。 不等她言说,顾川就已经明白了,倏然一笑从袖口拿出一颗饴糖来,递到她手中:“早为阿竹姑娘备着了。” 收了糖,阿竹转身一跃而起,又上了房顶。 顾川本来还想问她要不要一块儿吃饭,见此也没有开口了,她似乎从未在这儿院中吃过饭。 也是,密卫应该都有自己的月例,吃饭什么的不愁。 等吃过晚饭,顾川又在后院练起了点穴法,这次倒是没有练多久,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哼哼哼~” 阿兰又提着一个小木桶过来了,看见顾川捧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 察觉到来人,顾川放下书:“阿兰?” “奴婢见过少爷~”阿兰福身一礼,而后嘻嘻笑着道:“少爷在看书吗?” “嗯。” 顾川应了一声,而后开口道:“你过来一下。” 阿兰闻言,立马走向前来,疑惑道:“少爷,有什么事吗?” 顾川没有应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 “少爷?” “别动,你后面有东西。” 阿兰眨了眨眼睛,听话的没有乱动,却见顾川伸手探到她身后,两指并拢。 小丫鬟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但迅速又被灵气所覆盖,好似没有丝毫察觉般。 第92章 冷月,见过姑爷 “少爷~” 阿兰俏脸攀上一丝红晕,如今顾川几乎贴到她身上,脸要埋进他胸膛里。 顾川恍若未闻,探到她身后的手指朝着某处点下。 阿兰眼中闪过一微芒,而后微微抬头,望着眼前少年那俊秀的脸。 便是这动的一下,那手指落下的位置便偏移了几分,落在了另一处。 “嗯~!” 小丫鬟娇哼一声,顾川却已经后退两步,目光盯着她,观察着反应。 “阿兰,你现在还能动吗?”他开口问道。 方才他点的穴道,是阿竹刚教给他的定身点穴法,只是其中一个,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阿兰没有回应他的话,却见她低着头,朱唇微微张着,轻轻的喘息声从她口中传出。 顾川眉头微皱,看着好像状态有些不太对劲,难道自己点错地方了? 没错啊,他点的位置的确是定身的穴道,除非阿竹教错了,不过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算了,还是解了吧。 顾川摇了摇头,本身给她点穴也只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猜测,顺便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现在看来好像不太成功,只能后头再练练,找其他合适的目标进行检验了。 如此想着,顾川朝阿兰走了过去,打算给她解开穴道。 “少爷~” 便在这时,阿兰抬起头来,她面色绯红,眼中的神色格外奇怪,便是原本洁白的脖颈也攀上一丝粉红。 她紧咬薄唇,娇躯微颤,似乎极力的压制着什么。 顾川眉头微挑,暗道一声不好,立刻上前伸出手,却不料小丫鬟再也压制不住,直直的扑了上来。 香软入怀,顾川却无二心,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探向其身后,便要解开穴道。 然而,他才刚抬手,另一只小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令他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挣脱不开……顾川瞪大了双眼,终于确定眼前这丫鬟不对劲,宇文谨派来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阿竹那样的高手。 不过,确定是确定了,可眼前要怎么办? 阿兰喘息声越发的重了,她贴着少年的胸膛,抬眼望着他,那眼神中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少……少爷~” 檀口微张,颇为灼热,顾川睁大了双眼,脚已经要抬起来。 唰!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如风般飞来,抬手便在阿兰背上点了几下。 被解穴的阿兰眼神瞬间清明,只是却没有立刻离开顾川的怀中。 她不离开,自有人帮她离开,解穴之人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到一旁。 顾川总算没踹出那一脚,看向替自己解围的人,却是阿竹,她的眼神有些冷。 不是对顾川,而是一旁的阿兰。 “多谢阿竹姑娘!”顾川松了一口气,对阿竹道谢一声。 旋即,他又看向阿兰,歉意道:“那个……阿兰啊,少爷在练点穴,看到人就想试试,险些酿成大错,实在对不住了。” 不等阿兰开口,阿竹便摇头道:“不用。” “她,故意的。” 阿兰闻言,顿时鼓起脸:“阿竹竹~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想人家?” “人家太伤心了,呜呜呜~”她提上小木桶,假哭着跑走了。 故意的? 顾川眼中若有所思,不过这件事总归是他的错,道个歉也没什么。 其实就算是故意的,顾川也不会让那小丫鬟得逞的,阿竹不来他那一脚就踹出去了。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阿竹看着他,道:“她出手,你,动不了。” 顾川:“……” “阿竹姑娘,刚才是怎么回事?”顾川将话题引开,有些疑惑的问道:“方才我明明点的是定身穴,为何会……” 阿竹没有说话,只是那表情顾川看的明白。 他太弱了。 实力差距太大,一旦被察觉到意图,就很难点中穴道。 看来还得练……顾川暗叹一声,走到椅子上躺下,又捧起书看了起来。 阿竹也跟着走了过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顾川挪下书,问道:“阿竹姑娘有事要和我说吗?” 她眨了眨眼睛,回道:“话本。” 顾川闻言一愣,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给她讲过故事了,还惦记着呢。 一念及此,他便将手中的书放下,笑着道:“好,那就给阿竹姑娘讲故事,上次我讲到哪儿了?” “段正淳、钟万仇。” “那就从这里说起,闻听一记响动,乃是呀然一声,只见高门洞开,钟万仇缓步而出。 巴天石身形未停,暗中将内力绵绵运出,右手轻扬一送,那名帖便如离弦之箭,却又平稳地飘向钟万仇……” 顾川讲着故事,一旁的阿竹静静听着,有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应和着少年的声音。 …… 翌日一早,顾川院中练拳之后,又将太极剑法练习了一遍,然后再教小橘易筋经。 待到这些都做完之后,他接过小橘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些许汗珠,又端起茶喝了一口。 “少爷,书坊今早差人过来了,奴婢按照您之前的吩咐,把写好的话本让他们拿去了。”小橘一边帮顾川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 “嗯,小橘做的很好。”顾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又道:“以后他们再来,也是这般就行,无需再与我说了。” “好的少爷。”小橘乖乖的点头应声。 吃过早食,顾川提着书箱,便又要前往书院,走到前院时却被叫住。 “姑爷!” 顾川正走着,听到有人喊,顿时扭头朝声音来处看去,却见一身穿黑红武服的女子正朝自己走来。 那女子马尾高高束起,面容颇有几分男相,却没有半分奇怪,反倒是为其添了几分英气。 顾川见过她,是西院那群亲兵的领头人,此时她正朝自己走来。 离得近了,女子拱手恭敬道:“苍将军亲卫,冷月,见过姑爷。” 顾川微微点头:“冷月姑娘,有什么事吗?” 冷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语气颇有几分公事公办的模样:“将军出征前吩咐,令我等保护姑爷,冷月觉得一直在西院不妥,可否派两人跟随在姑爷身边?” 第93章 沈家二爷 “暂且不用,冷月姑娘和诸位在西院就好。”顾川没有答应。 冷月闻言,轻轻颔首道:“好,姑爷若是有什么事,派人说一声便可。” “嗯。”顾川点了点头,又问:“舒月她,可还说了什么?” 冷月正转身准备回去,闻言停下脚步,笑着回道:“将军有令,若有事,皆听姑爷吩咐,其余,将军便没有再说了。” 顾川微微颔首:“有劳诸位了。” 冷月微微一笑,道:“分内之事,姑爷不必如此。” 苍舒月大抵是知道自己身边有阿竹她们这些高手护着,但仍然有些不放心,于是留下了一部分亲兵。 我家娘子真贴心……顾川唇角微扬,带着好心情,牵上步景往书院去了。 …… 皇城,一家酒楼内,一群江湖武人围坐一桌,推杯换盏,口中说着江湖事。 “如今这江湖上不太安宁,各地都有盗匪之患。” “北边战事糜烂,有心之人趁乱而起,想浑水摸鱼,这是无可避免之事。” “还不是拜那白莲教所赐?若非他们为异族打开城门,我大衍又岂会让北蛮侵入两州之地!” “可怜边关百姓,皆死在异族屠刀之下。” “如今还好,苍将军披甲上阵,有她在,边关之乱可解。” 几人聊的正酣,其中一虬髯大汉牛饮一杯酒,摇着头道:“此言差矣,苍将军虽是绝世武将,可也架不住白莲妖人从中作梗。” “一面要面对北蛮,一面还要堤防内部之患,腹背受敌之下,只怕很难有所成效。” 几人闻言,皆沉默了下来。 忽然有人扭头看向门口,疑惑道:“方才关兄说出去一趟,怎的这么久还没回来?” 另一人呵呵一笑:“莫不是酒量不行,去外边儿吹了风,倒头就睡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酒楼门前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来人身穿布衣,腰间挎着一把大刀,行走间虎虎生风,此时手里正拿着一张纸,向那喝酒的一桌走来。 看到他这般模样,几人都是一愣,一人揶揄道:“关元兄,碰到什么好事了,这般高兴?” “莫不是在外头碰到了美人,想叫兄弟们给你出谋划策?哈哈哈哈~” 被称作关元的那名武人却恍若未闻,他一巴掌将纸拍在纸上,而后端过一碗酒一饮而尽。 这才看向众人,道:“几位兄弟,可都是我大衍的好汉?” 众人一愣,那虬髯大汉道:“这是自然,关兄何有此问?” “诸位且先看看这个。”关元没有明说,而是将那张纸推上前去。 众人闻言,皆疑惑的凑近了些,目光落在纸上。 “上面写了什么?” “讨贼缴文?” 几人里只有两个是识字的,那人拿起纸看了起来,而后将内容念出。 “夫白莲妖教,欺世惑众,久矣。 今闻其勾结异族,叛国通敌,更暗杀我朝将军,陷我大衍百姓于水火,是可忍,孰不可忍! ……” 随着那人读出其中的内容,几人的面色逐渐涨红,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篇讨贼檄文,可谓是将白莲教的罪恶公之于众,更挑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特别是其中那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写的极好,身为大衍百姓,哪怕身份卑微,可谁又没有为国忧虑之心? 虬髯大汉首先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口中怒骂:“白莲教这群妖人,竟敢如此猖獗!我大衍的百姓岂能受他们如此欺压!” 关元也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满是坚定与决然:“我大衍儿郎,岂能坐看百姓死于异族屠刀之下!这不仅仅是朝廷的事,更是我们江湖人的责任!”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响应,群情激愤。 有武者紧握拳头,有的则猛击桌面,以表达他们内心的愤慨。 “北上!杀白莲妖人!”不知是谁高呼一声,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对!北上!我们不能让那些妖人继续祸害百姓!” “为死难的百姓报仇!” 关元看着身边的江湖同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有此志同道合之辈,吾道不孤! 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在这间酒楼内,此刻只要是三月书坊所覆盖到的州郡。 皆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这篇讨贼檄文,当即无数江湖义士,纷纷成群结队的往北边赶去! 他们虽然没有参军的念头,但对于斩杀白莲教妖人这件事,却有着极大的热情。 更何况,这篇讨贼檄文里也说了,凡斩杀白莲教众者,皆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便光是这赏金,也有不少人心动。 …… 与此同时,在卫国公府内,沈文先与周春兰端坐在正屋的檀木桌旁。 除了两人以外,还有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人坐在侧位。 沈文先面带和煦的笑容,望着多年未见的兄弟,轻声问道:“文安,你我兄弟已经有三年未曾见过面了,此次不远万里归来,所为何事?” 沈文安,沈家二爷,于多年前离开皇城,去了其他州郡经商,如今已经在一郡之地开了不少酒楼,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沈文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香茗,并未急于回答。 他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随后问道:“怎么不见城儿和雪儿?” 周春兰端坐软榻上,笑着接话道:“城儿如今有幸拜入柳先生门下,此刻应该正在刻苦学习,看时间,他也快回来了。” “至于雪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向来是个安静内敛的,不喜见人,还望文安勿要见怪。” 沈文安点点头,表示理解:“柳先生名满天下,城儿能入他门下,确实是前途无量,不过……”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听闻川儿也成了柳先生的学生,此事当真?” 听到这话,沈文先和周春兰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面色略显尴尬。 沈文安却似乎并未察觉,继续追问:“川儿如今可好?” 周春兰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沈文先则面色沉沉,直言不讳地问:“文安,你这次回来,莫不是为了顾川?” 第94章 千年狐狸 “正是。”沈文安坦然承认,并缓缓道出此行目的,“最近有家名为三月商会的组织,将书坊开遍整个司州,如今还在不断往其他州郡扩张。” 他看向沈文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哥,你知道我是做酒楼生意的。” “这三月书坊的话本如今在各大酒楼备受欢迎,我本想与三月商会商谈这些话本的合作事宜,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三月书坊的几部话本,如今已火遍大衍,沈文安作为商人,早已嗅到了其中蕴藏的商机。 若能让这些话本的说书权独家落户于他们的酒楼,那么在整个州郡内,他们的酒楼必将独占鳌头。 为了打听三月商会的背景,沈文安费尽周折,甚至不惜花费重金。 几经周折,他总算得知这商会背后之人。 其实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文安还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他对于沈文先的这个养子,实在是太了解了。 在沈文安的印象中,顾川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再后来,他又听说顾川被柳先生收为弟子,这一消息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大哥,若是我的酒楼能与川儿的书坊合作,拿到说书权,其他酒楼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到时候整个大衍的大半酒楼生意,皆入我手!” 沈文安说的有些兴奋,眼中满是憧憬:“到那时,城儿踏入官场,有我在背后为他提供银钱,前途自是无量。” “还有川儿,他也入了柳先生门下,今后自然也是要踏入朝堂的,我们沈家有这样两位麒麟儿,大哥你功不可没。” 他说道,顺带还抬了抬沈文先。 可是这番话落在沈文先的耳中,却让他觉得格外的刺耳。 沈文安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何自己说了这些,大哥脸上始终不见好脸色? “大哥,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他小声问道。 “哼!”沈文先冷哼一声,语气颇为阴沉:“二弟你有所不知,那顾川早已搬出我卫国公府,与我们恩断义绝了。” “什么?!” 沈文安听到这话,骤然瞪大了双眼,接着便脸色变幻:“川儿虽说在外名声不好,可在家从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当初对我也恭敬有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文安,人心是会变的。”周春兰连连冷笑,语气尖酸道:“正所谓人心隔肚皮,他当初那些恭敬、孝顺,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却是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说着,她又脸色发苦,期期艾艾道:“可怜老爷一直将他视为己出,府里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他,如今却换来这样的下场。” 听着她的话,沈文安眯了眯眼,阴恻恻道:“大嫂此话只怕有些不妥。” “我怎么听说,自我走后,川儿在府中的一应用度一减再减,近几年甚至连银钱也未曾给过,便是院里也只剩下了一个丫鬟?” 周春兰脸色一滞,而后抬起头来,挤出一丝笑容道:“文安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谣言?我们可从未亏待过他,反倒是他一直在外惹是生非,令我们卫国公府蒙羞。” “是这样吗?”沈文安挑眉道:“大嫂,那川儿进宫面圣时,你们又做了什么?” 砰! 沈文先猛的一拍桌子,怒视道:“老二,你这是跑来问罪的吗?!” 面对他的质问,沈文安丝毫不怵,反倒是高声道:“大哥做了什么,你应当心知肚明,爹当初把国公府交到你手里,是盼着你光耀门楣,而不是把先人的荣光败尽!” “你知不知道,自打我进了皇城,听到的都是些什么?说我们卫国公府瞎了眼,亲手赶走了顾川这样的麒麟子!” 沈文先听着这些话,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道:“他不是我沈家人,只是一个寄养的义子!” “文安。”周春兰看着两人针锋相对,插话道:“那顾川终究不是姓沈,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与你大哥置气?” “我们沈家如今有城儿,待他高中之后,再有你相助,朝堂定然会有我们卫国公府一席之地。” “就凭他沈连城?”沈文安不屑一笑,讥讽道:“一个只得了旁听的名额,连柳先生的学生都不是的人,能和说出那等圣人之言的天才相提并论吗?” “是不是我沈家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让我沈家恢复往昔荣光!” 说到这里,他再也不想多留,甩袖而走。 临了,脚步顿住,他冷冷道:“大哥,大嫂,是你们亲自葬送了这一切,倘若川儿将来清算,还望你们能有今日这般顽固!” 话音落下,他抬步便走,没有丝毫留恋之意。 望着沈文安离去的身影,周春兰目光格外的阴沉,她看向一旁的沈文先,忧道:“老爷,文安他……” 不等她说完,沈文先便抬手打断,叹了口气道:“老二这是来演戏的。” “早在进皇城之前,他应当就打听好了一切,又怎会不知如今我沈家和顾川的关系?” “他此来就是要表明态度,之后再与顾川谈生意便会顺利一些。” 个个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其中的门道沈文先又怎么会猜不出来。 周春兰说不出话来,只是回想着方才沈文安临走时的话,不免担忧:“老爷,若是等苍舒月得胜归来,那顾川当真要清算……” 沈文先摇了摇头:“如今局势尚未明朗,苍舒月此行也未必就能平定北州之乱。” “为何?”周春兰面露不解之色:“苍舒月那杀星已经得了保命的圣旨,陛下应当不会对她动手了。” 一说起这个,她更是不能理解,那顾川当初进宫到底说了什么,能让陛下给苍家赐下那样一道圣旨来? 这当初的纨绔,当真有了那样通天的本事吗? “苍舒月自是无双之将。”沈文先眸光深邃,悠悠道:“可如今内患未除,有白莲教四处暗杀,便是她也未必能赢得了。” “要是白莲教的人能杀了她,那就最好了,苍家与顾川的婚事,也就会不了了之……” 正说着,沈连城忽然走了进来,看他神色匆匆,手中还拿着一张纸。 周春兰面色一喜:“城儿回来了?” 沈连城并未回应,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他将纸递到沈文先面前,沉声道“爹,你看看这个!” “什么?” 沈文先有些疑惑的接过,目光落在纸上,当看到那上面所写的内容后,脸色顿时僵住了。 “讨贼……檄文?号令江湖义士,斩杀白莲妖人?!” 第95章 此局何解? 舆论这个词如今还没出现,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它就一直存在。 在这个时代,或可称之为流言,四起时犹如江河汇聚,激荡澎湃,可翻江倒海,亦可润物无声。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言既出,便如春风化雨,深入人心。 街谈巷议,足以左右人心所向,影响天下大势,多少英雄豪杰,常因流言而声名鹊起,亦或因之而身败名裂。 其如利剑出鞘,直指人心,可定江山,亦可覆乾坤,顾川做书坊这门生意,自然不只是为了赚钱。 倘若为了赚钱,他还有大把可以选择的商机,在这遍地都是黄金的时代,一个有着异世记忆的人想捞钱,实在太简单了。 书坊真正的作用,是提供舆论传播的媒介,正如这次的讨贼檄文一样。 都知道北边的战事糜烂,百姓受难,难道没有忠义之士想要出力吗? 自然有,他们只是缺少一阵风,一阵足以将这些零散的力量拧成一股绳的风。 这篇讨贼檄文就是风。 “爹……” 沈连城一脸挫败,今日听完课后,他便听到街边不少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好奇之下他也拿了一篇来看。 却没想是征讨白莲教的檄文,有了这篇讨贼檄文,白莲教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煌煌大势,足以将他们压的抬不起头来,再想干扰北边战事,也有心无力。 看完檄文的沈连城,被打击的不轻,自诩青年才俊的他,平时自然也会与同窗讨论国家大事。 如今最热的话题就是北边战事,一群人有事没事就会拿出来讨论,各自说着解决之法。 只可惜探讨许久,都不过是纸上谈兵,无一真正能用于实际的想法。 这样棘手的问题,却被顾川以一篇檄文解决了,这如何不令他自我怀疑? “又是他……”沈文先无力的往后一坐,那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一分。 利用江湖势力对付白莲教,朝中不是没人提出来过,但都被陛下和诸位大臣否决了。 无他,自古以来,江湖就是不稳定的因素,他们从来都不服管教,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若檄文一发,本来零散的江湖人聚在一起,这股力量何其可怕? 沈文先看着手中的檄文,目光不停的变幻,最终长舒一口气,道:“不用理会,他这是自寻死路,便是北边平定,江湖混乱的罪责也终将落在他的头上。” 他抬起头来,望着外面的天空,悠悠道:“陛下不会允许有人利用江湖,且看那小子要如何应对。” 听到这话,周春兰原本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便是沈连城也深吸一口气,神色舒缓些许。 江湖之事,向来都是朝廷想要解决的,但数千年来,它始终在那儿,哪怕禁武多次也未曾磨灭它。 顾川如今一篇檄文,将整个江湖都变得活跃起来,到时候一系列的问题,足以将他压垮了。 难不成,几千年都没人能解决的问题,他一个人就能解决掉了? 街道上,一辆奢华的马车从卫国公府门前驶离。 跟车的家仆望着国公府的门楣,回过头凑近车窗道:“爷,刚才连城少爷回来了。” 马车轻微摇晃,窗帘被掀起,沈文安未曾回头看一眼,只轻笑道:“回来便回来,与我有何干系?自打大哥决定弃武从文后,这卫国公府便只剩下爵位与往昔的荣光了。” 身为勋爵人家,却放弃了从军这条路,转而走文道,倘若沈家有天资不错的那倒还好,只是不管是沈文先还是沈连城,都是中人之姿。 最终,也只能落得个文不成、武不就,徒增笑柄罢了。 他为何会选择离开皇城,去其他州郡经商? 还不是因为沈家落寞,再也不能为他提供庇护,索性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来。 “大哥,看来你这卫国公的架子,是放不下来了。”他摇了摇头,不由长叹一声。 家仆都听着,等他说完才接过话来,问道:“爷,那咱们行程如何安排,是去顾少爷那儿吗?” 沈文安略作思索,斟酌片刻道:“不用了,如今沈家与川儿决裂,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用。” “那说书权?” “与三月商会商谈,用银钱买下便是。” “爷,可是要回去了?” “不,先留在皇城几日,等个人。” …… 白鹭书院,梧桐树下。 吃午饭的柳道州和顾川,又坐在了一块儿下棋。 “为师听闻你那商会,发了一篇讨贼檄文?”柳道州一手执子,抬眼望了顾川一眼,好似无心问道。 顾川落下一子,轻笑着道:“老师的消息倒是灵通。” “非是为师消息灵通。”柳道州摇了摇头,而后目光复杂道:“你那书坊如此动静,便是想不知道都难。” “征讨白莲教,解决北边内患,自是好事,只是……”先生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江湖由此混乱,你可想好解决之法了?” 顾川面色淡然,点了点头道:“学生既然敢做,那自然已经有了解决之法。” “当真?”柳道州面色狐疑。 顾川轻笑,反问道:“老师不信?” “很难让人相信。” 柳道州摇着头,落下一子,语气冗长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江湖之事驳杂,如何以制?” 世如棋局,在天下这局棋中,皇帝是下棋之人,但下棋之人却不止他一个,仍有许多人成了棋手,与他对峙。 江湖是一盘糜烂的残局,谁来下都是一样,下棋之人只能尽量维持平衡。 若这平衡被破坏了,那么就会影响其他的棋局,将原本大好的局面搅浑。 柳道州看着眼前的学生,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的才学冠绝古今,但人力终有尽时,不是什么事都能靠才学解决的。 顾川笑而不答,只落下一子,对先生问道:“先生可看过学生写的话本?” “看过一些,这与江湖之事有何关系?” “在天龙八部中,学生写了两位名震天下的江湖豪杰,先生可还记得?” “有些印象,让为师想想……是南慕容、北乔峰?”先生说着,忽然有灵光闪过,不由皱眉沉思。 苦思不得解,先生摇了摇头道:“老了,想不明白了,学生你还是直说吧。” “是先生你懒得想了。” 顾川一言揭穿,落子于棋盘,道:“既然朝廷不可治江湖,那便以江湖治江湖。” 第96章 阿竹姑娘,砍他! “以江湖治江湖?” 柳道州抬眸望着顾川,叹了口气道:“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只是具体如何实施?其中难度只怕有些大了。” “老师,其实实行起来并不难。”顾川摇了摇头道,故意走错一步棋,而后才缓缓道:“这世间之事,纷繁复杂,有时解疑释惑,非必向外寻觅良策,反求诸己,或可洞悉问题之症结。” “譬如堡垒之固若金汤,外力难侵,然其内部,或有可乘之机。” “吾等若能洞察其内在之矛盾,便可轻取问题之要害,化难为易。” “学生所言极是。”柳道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应声又问:“可倘若问题之内,矛盾难寻,又将如何?” 顾川微微一笑,说道:“没有矛盾,就主动制造矛盾,以破其平衡之态,从而觅得新解。” “颇似“以毒攻毒”之策?”先生听的明白,顾川的意思是通过引入或放大矛盾,以揭露问题之本质,从而达到解疑释惑之目的。 “此法需慎用之,倘若处置不当,恐会引发更大之纷争。”他沉思片刻,叮嘱道。 顾川点头应道:“确是如此,不过学生已经有了万全之法,先生放心便是。” 柳道州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为师都会想,以你这般才学,为师还能教的了什么?” “老师莫要捧杀学生我了。”顾川倏然一笑,将棋子落下,自身已成死局,“便是这棋道,学生也还远未能及老师。” “哈哈哈哈!”柳道州闻言大笑,指着他连连道:“你呀你呀……” 顾川笑而不语,梧桐叶落,夏意渐浓,此间仍惬意。 …… 今天的平湖边很热闹,晚霞倾洒在湖面,霞光里浮着几叶扁舟,人站在船头,远远望去,似皮影投在幕布上,夕阳便是火光。 平湖热闹,云良阁便也热闹,顾川前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而且以江湖武人居多。 “白莲教这次可算是倒了大霉了,有三月书坊这篇檄文在,他们再也翻不起浪花。”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要我说三月书坊干得漂亮啊,白莲教妖人勾结异族,死不足惜!” “也不知是何人有这等文采,一篇檄文看的老子心痒痒,也恨不得提刀北上,砍那群狗娘养的!” “听说是三月书坊背后的东家写的,与写他们所卖的话本是同一人。” “位卑未敢忘忧国,啧啧~这份文采当真不错,想来不是无名之辈,定然是我大衍哪位有名的才子。” 顾川行走其间,听着这些话,面无表情,心中未起丝毫波澜。 这些情况,在写檄文的时候,他就已经全部预料到了,倘若没有如此现象,反倒显得奇怪了些。 越过一楼众人,顾川走上楼梯,往二楼的包厢走去。 走廊上,一人与他擦肩而过,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顾川。 “这位兄台,且留步!” 顾川闻声停下,而后转身看向开口之人。 只见一名身穿青衫的俊俏公子,正朝自己走来。 长得倒是周正,模样有些清秀,一对剑眉格外的明显,浑然有股书生气。 不认识…… 顾川没有眼前这人的印象,开口问道:“兄台叫住在下,是有什么事吗?” 那俊俏公子走向前来,笑着对顾川拱手道:“在下楚宽,敢问兄台可是柳先生的学生顾川?” 楚宽? 听到这个名字,顾川眸中微光一闪而逝,这个名字他倒是还记得,上个月的诗会中,这楚宽便作出了几首不错的诗来。 只是,自己与他似乎从未见过面,他怎么一眼就认出自己了? 还是说,在自己不记得的时候,他已经和自己见过面了? “确实是在下。”想不通,索性顾川也没有多想,只是点头道:“不知楚兄找顾某有何事?” 楚宽呵呵一笑,说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在下仰慕顾兄已久,想要请顾兄去喝杯酒罢了。” “喝酒?”顾川摇了摇头,婉拒道:“楚兄有所不知,我已经许久未曾碰过酒了。” 嗯,确实挺久的了,除了和苍风他们那一次商谈喝过,他好像就没再碰了。 “这……”楚宽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拒绝之意,只是依旧道:“那不喝酒也是可以的,在下还有些事情想与顾兄请教一番。” 顾川皱了皱眉,直言道:“楚兄,改日吧,今日我与人有约,却是不能答应你了。” 闻言,楚宽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 他话还没有说完,另一道声音就响起,将其打断:“顾兄,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比楚兄还重要?” 两人闻声,皆是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身穿锦衣的胖子从远处走来。 他生的白白胖胖,一双眼睛被挤得几乎只剩下两条缝隙,顾川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 那胖子走到两人身旁,像模像样的拱手道:“在下诸葛雄,早闻顾兄大名,如今总算得幸一见。” 不等顾川和楚宽开口,他又笑着继续说道:“顾兄,你与楚兄皆是大衍难得的青年俊杰,不若就此好好喝一杯,也好交个朋友?” “这样吧,就由我来做东,两位看如何?” 说完,他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楚宽倒是没有说什么,将目光落在了顾川身上。 顾川呵呵一笑,开口道:“这位……诸兄?” 诸葛雄笑眯眯的表情顿时一僵,嘴角微微抽搐,纠正道:“顾兄,在下复姓诸葛,不姓诸。” “噢~诸葛兄!”顾川似乎恍然,点头问道:“你是皇子吗?” “自然不是。”诸葛雄眉头一蹙,声音沉沉:“顾兄何有此问?” “不是?” 顾川咧嘴一笑,脸色骤然变冷,哼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喝酒?” 诸葛雄一愣,而后眼中浮现怒火,喝道:“你一个贱婿,安敢……” 还未等他骂完,顾川挥手:“阿竹姑娘,砍他!” 话音刚落。 噌! 利刃出鞘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一道璀璨的剑气陡然激射而来,向着诸葛雄斩去! 楚宽和诸葛雄瞪大了双眼,肝胆俱颤,这人是不是疯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 第97章 那晚,到底说了什么 皇城内,天子脚下,谁敢妄动刀兵? 在这儿,勋爵多如狗,王侯满地走,说不得随便拎一个路人出来,背后都有着莫大的背景。 便是这样的情况下,顾川竟然下令砍了诸葛雄? 剑气凌厉,出手之人没有丝毫的留手,她是真的在按照顾川的指示,要一剑斩了这胖子! “且慢!”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响起,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赶来,只是离那剑气尚有一段距离。 眼见来不及上前解救,那人右手一甩,一根漆黑的长棍飞射而出,堪堪挡在了诸葛雄面前。 叮! 清脆的金戈铁鸣声响彻,那剑气斩在铁棍上,眨眼消弭,而那铁棍受力之后倒飞而出,砸在诸葛雄胸口。 砰! “啊!”诸葛雄惨叫一声,肥硕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满脸痛苦狰狞。 顾川看向来人,却是一名红衣老妪,方才扔过来的那根铁棍分明是她的拐杖。 老妪之后,一名贵气公子缓步走向前来,先看了一眼地上的诸葛雄一眼,庆幸道:“幸好赶上了,诸葛先生没事吧?” 诸葛雄在一旁仆人的搀扶下,艰难的站了起来,他捂着胸口,摇头道:“有劳殿下关心,并无大碍。” 说着,他又冲那老妪拱手躬身道谢:“多谢嬷嬷出手相救。” 老妪并未回应,只是目光看向顾川的身后不远处,那抱着剑的黑衣少女,虽年老,但那双眼睛却并不浑浊,反倒有些锐利。 “先天巅峰,好剑法!” 诸葛雄似乎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看向顾川,恶言道:“顾川,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不等顾川应答,那被称作殿下的贵公子便抬手道:“诶,诸葛先生此话不妥,似顾先生这般天骄,怎会无故杀人?定然是误会一场!” “顾先生,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若有误会,不若就此解开,如何?”他面向顾川,笑盈盈的说道。 顾川望着眼前之人,见他一袭华贵衣裳,仪态端正,面貌与宇文元朔有几分相似,眉宇间更是贵不可言,再加上方才几人对其称呼,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一旁的楚宽向前一步,对顾川介绍道:“顾兄,这位是二皇子。” “见过殿下。”顾川微微颔首道,并未行礼。 见此,宇文宣也不在意,反倒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自古有才学的人,多少都脾气古怪,不过是些许傲气而已,算得了什么? “顾先生,本皇子仰慕先生才学已久,早有结交之意,不知先生可否赏脸,同本皇子喝一杯?”宇文宣问道。 他话音落下,楚宽也帮腔道:“是啊顾兄,在下也想与顾兄结识一番,而且你方才与诸葛兄产生了一些误会,正好现在二皇子在这儿,不若一同坐下来好好聊聊?” 顾川嘴角微扬:“殿下好意,顾川心领了,只是今日我已有约,只怕不能同殿下一同喝酒了。” “原来顾先生已经约了人了。”宇文宣语气可惜道:“看来今日本皇子来的不是时候,也罢,那顾先生定个日子,到时候你我再叙?” “不必了。”顾川摇了摇头,而后道:“殿下,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上,顾川可以送你一句话。” 本来见他拒绝,宇文宣眼中已经浮现一抹不悦之色,但听到后面的话,他又将这点情绪压了下去,挤出一丝笑容来:“顾先生的话,本皇子可要好好听听。”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缓缓说道,而后转身离去。 宇文宣立在原地,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僵硬,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尽是阴沉。 “殿下……”诸葛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望着顾川离去的背影,目光阴狠道:“此子如此不给面子,要不要?” 不等他说完,楚宽便摇了摇头道:“他若不为殿下所用,必须要死,但却不能死在殿下的人手里。” 那我这顿打岂不是白挨了?诸葛雄满脸的不甘心,方才他可是差点就被一剑杀了。 “哼!”宇文宣冷哼了一声,而后幽幽道:“看来这位顾先生,是不想入本皇子帐下了。” “皇姐与他有所联系,苍家将他保护的很好,连那等剑道高手也能由他吩咐行事,羽翼已丰啊。” 宇文宣口中低声呢喃着,脑海中却萦绕着另外一个疑惑,那天夜里,他究竟和父皇说了什么? 他最关心的,便是其中有没有涉及到苍家的站队,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若与此有关,就不得不防。 只可惜,任由他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得到那晚两人交谈的只言片语都做不到。 那晚的事情,就像是成了禁忌,不仅他父皇从未提起过,连那些内侍也不敢多言。 这样的情况下,他绝不敢从宇文元朔的身上寻找突破口,因为那晚之后的内侍,已经换了一批了。 至于原来的去哪儿了,答案似乎无需言明,所以宇文宣只能从顾川这里出手。 谁成想,顾川根本不给他这个二皇子面子。 “殿下,我们……”楚宽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他没有将话全部说完,但宇文宣肯定懂。 “将消息透露给宇文宏那边,就说古川便是顾川。”宇文宣冷笑着道:“那个蠢货,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此事。” “是!”楚宽应声道。 此乃借刀杀人,驱虎吞狼之计,既然不能为殿下所用,那也绝不能倒向其他人。 最好的结果是,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命里无时莫强求?”宇文宣拂袖而去,语气中的意志无可动摇:“本皇子偏不信命!” …… 屋门被推开,顾川脚步停下,抬眼望着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的那道身影。 “顾先生,就这般不给他面子?”宇文谨转过身来,言语中尽是揶揄,似乎在极力的憋着笑。 顾川走到桌前,施然坐下,不疾不徐道:“云兄就这般看着?就不怕二皇子一怒之下杀了我?” “他不敢。”宇文谨摇头一笑,在他对面坐下,而后道,“宇文宣生性谨慎,狡诈如豺狐,最善步步为营,做任何事都以利益为先。” “若在这儿杀了你,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反倒会树敌无数,将他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这般没有脑子的事,他做不出来。” 第98章 你,吃糖 “豺狐?这个形容倒是贴切。”顾川轻笑一声,而后看向宇文谨,揶揄问道:“那云兄你又是什么?” “我?你且看做一只鸿雁。”宇文谨回道。 鸿雁象征忠信、理想、追求,宇文谨是这样一个人吗?顾川摇了摇头,似乎不太像。 他略作沉吟,道:“在我看来,云兄更像鸱鸮。” “白日潜伏,夜里出动?”宇文谨闻言施然一笑,点头道:“顾兄说是,那便是吧。” “方才那胖子是什么身份?”顾川扯开话题,问起方才的诸葛雄。 “琅琊诸葛氏你不知道?”宇文谨有些诧异道。 顾川神色古怪的问:“他们家有没有个叫诸葛亮的?” 宇文谨一愣,而后仔细想了想,旋即摇了摇头道:“如今诸葛氏嫡系里应当没有这个人,若是旁支倒是不清楚,也许有,也许没有,顾兄认识?” “那应该就是没有了,倘若有的话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顾川摇着头道。 宇文谨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说起那诸葛雄来:“这诸葛雄是当今诸葛氏的嫡系,其父乃扬州富商,这些年来一直为其家族提供钱财。” “顾兄应当知道,这些家族向来喜欢下注,以小博大,琅琊诸葛氏看好的便是我那二弟,便派了诸葛雄前来。” 商人最善投资,前世就有从商人一跃成为一国丞相的传奇,这种行为是很寻常的。 “那此番做派,是为了拉拢我而做局?”顾川看的明白。 宇文谨点了点头:“他应当是想与你结交,毕竟如今的你背后站着整个苍家,若是能将你拉拢,那他的胜算可就大大提升了。” “争权夺位什么的,我可没有兴趣。”顾川直言道。 宇文谨看着他,语气有些无奈:“顾兄,身在此局中,有些事身不由己。” 处于高位,执掌重权者,往往受制于诸多势力,难以自主。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政治斗争错综复杂,一着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已入局,顾川又何尝不是? “所以,今日前来的是云兄,还是殿下?”顾川笑问。 宇文谨微微一笑,反问道:“于顾兄而言,此二者有何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顾川掸了掸衣袖而道:“若来的是云兄,我自无话不说,若是殿下,那有些事情便需好好斟酌。” 宇文谨细细思索片刻,旋即点头道:“那顾兄便当是云瑾来了吧。” 顾川点了点头:“既如此,云兄想问我什么?” 宇文谨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开口道:“昨日顾兄与凝香所说,人挪死,树挪活,可是教我不必着眼于朝堂,而应该将目光放在别处?” “云兄,你觉得在这朝堂上,能斗得过陛下吗?”顾川问了一句,不等她开口,又说道:“在陛下活着的时候,他会允许你坐上那个位置吗?” “不能。”宇文谨摇了摇头。 这一点她很清楚,她的那位父皇,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女子登基的,便是朝中大臣,也绝不允许。 “既然如此,那留在这儿也只是浪费时间,不若早早离去,讨一封地好好经营,静待时机?” “先生可助我?” 顾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酌一口:“陛下容不下我,在他死前,一定会想办法除掉我。” 皇权至高无上,怎会允许有人可以威胁到? 宇文元朔暂时被那一篇屠龙术镇住,但最终也难保不会豁出去对他动手,帝心似渊,如天上的风云般变幻莫测。 顾川不能将自己的命、身边人的命系在他人手中,便需要做许多准备。 再退一步来说,宇文元朔真能容下他,那后继之君如何尚未可知。 宇文谨深深看着眼前的少年,却是回想着那一夜所见到的那篇文章,那般能够动摇一国根基的言论,宇文元朔怎么能容得了? 就在她思索时,顾川放下酒杯,随口问道:“若云兄登上帝位,容得下我吗?” 宇文谨闻言,目光一颤,而后眉眼一凝,郑重道:“先生,我非父皇那般人,若有朝一日登临帝位,必然会让先生尽情施展!” “我且信了。”顾川眸光微闪,他微微一笑,缓缓地点了点头。 至于内心的真实想法,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宇文谨柳眉舒展,却并未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她话锋一转,轻声问道:“先生,你此番出手解决白莲教之患,自然是好事,只是往后……” “你们怎么都问这样的问题?”顾川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头,悠悠道:“江湖之事,我心中早有定计,云兄你就不必多虑了。” 宇文谨闻言,不由得苦笑一声,“倒是我多虑了,以先生之智勇,要解决这些问题,想来也非难事。” 她顿了顿,眼中的好奇之色愈发浓重,“只是,我仍有些好奇,先生究竟想怎么做?” 顾川轻轻敲击着桌面,给出了相同的回答:“以江湖治江湖。” 以江湖治江湖?宇文谨一愣,那双如水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解,“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然而,顾川却只是微微一笑,摇头道:“云兄,你且拭目以待,届时一切都会明了。” 这关子卖的……宇文谨听的心痒痒,然而面上却依旧保持那份平静,她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便静看先生施为了。” “不提这些了。”顾川端起酒杯,向宇文谨示意,“今日这顿酒,便由我做东。” 宇文谨见状,也跟着端起酒杯,与顾川遥遥相敬,“那便却之不恭了。” 酒过数巡,宇文谨便起身告辞,她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 顾川陪同她一起走出云良阁,两人在路口分别。 华灯盏盏,顾川独自一人走在湖边的小道上,夜色中的湖面波光粼粼,映照着他沉思的脸庞。 望着前方漫漫长路,顾川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一道身影从他身后走来,逐渐与他并肩而行,她仰着头,一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的侧颜。 顾川扭头望向阿竹,眼中浮现一丝笑意,而后轻声问道:“阿竹姑娘,要吃糖吗?” 这回,阿竹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在顾川面前摊开,只见白皙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饴糖。 顾川见此微微一愣,而后哈哈一笑道:“原来阿竹姑娘已经有糖了,那便下次再给吧。” 阿竹再次摇了摇头,她定定地看着顾川的眼睛,轻声说道:“你,吃糖。” 第99章 为什么只骂我 看着递到眼前的糖,顾川愣住了。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给别人糖,这次也有人给他糖了呢。 顾川接过糖,笑着问:“阿竹姑娘为什么给我糖?” “你,不开心。” 不开心,所以要给糖? 这样啊……顾川点了点头,“谢谢。” 他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麦芽的甜味儿晕开,原本稍显沉重的心情似乎舒缓了不少。 嗯,比平时吃的要甜呢。 看着他吃了糖,阿竹眉梢微微上扬,默默地又坠在了后头。 …… 北州,寒江城外十余里的平地,军营连绵不绝,兵卒列队整齐地巡逻着营地,有骑兵奔驰在营区之间,传递着各种军令和信息。 帅帐之内,戴着鬼面具的将军正静静地坐在案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籍,看的入神。 前方,一名亲卫正恭敬地汇报着近日的情况,“将军,近日有白莲教的妖人企图袭击我军将领,但都被江湖中的义士所诛杀。” 苍舒月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江湖中确实不乏忠义之辈,他们生在北州,自然不会坐视乡邻被屠戮。 只是,这样的力量终究有限,要想彻底解决白莲教的问题,还需另寻他法。” 那亲卫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将军,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 苍舒月微微抬头,露出了面具下那双眸子,“有何不同?” “属下询问过那些江湖人士,”亲卫回答道,“他们并非北州人,大多都是从其他州郡赶来支援我们的。” 说着,她拿出一张纸来,递到将军面前:“将军请看,这是那江湖人交给属下的。” 苍舒月接过纸,展开看了看,那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有了变化。 “讨贼檄文?”她眉眼舒展,嘴角微微上扬,呢喃道:“怎的到了这里,你还不放心呢。” 那亲卫见将军这般模样,也是愣住了,这篇讨贼檄文她也看过,虽然写的确实很好,但如何能让将军这般? 跟着苍舒月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子亲卫很清楚,喜怒从不着于表面,万般变化也尽藏于心中。 怎会如现在这般,只看了一篇讨贼檄文,就笑了? 苍舒月将纸放下,而后对亲卫道:“研墨。” “是!” 亲卫应声,连忙将纸笔取来,而后在一旁研墨。 苍舒月素手执笔,蘸墨书写,苍劲的字体跃然纸上,赫然是一篇写给皇帝的军情。 她近日便要发起反攻,自然要将大致的计划写给皇帝过目。 片刻后,一篇军情写完,她又取出另一张纸来,略作思索后才落笔。 这一次的字体倒是娟秀内敛许多,不似上一篇那般锋芒毕露。 良久,她放下手中笔,对亲卫道:“稍后,让斥候将这份军情送出,另一份也一并送回皇城。” “是!”亲卫点头应道,不过多问了一句:“将军,另一份送回府中吗?” 苍舒月摇了摇头:“东篱居。” …… 皇城,东篱居,翌日一大早,顾川在院中打拳,就听到一声嚎叫从回廊里传来。 “姐夫!” 顾川收拳看去,就见苍风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见他一副难看的脸色,不禁问道:“这一大早的怎么了?又把钱输光了?” 苍风绷着一张脸,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姐夫,我像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不像。”顾川摇了摇头,在他旁边坐下,又道:“你就是。” 苍风翻了个白眼,说起正事:“姐夫你知不知道,王鸿那小子临阵脱逃了?” 顾川正端起小橘倒的茶,闻言一顿:“这我倒是不知道,他临阵脱逃了?” “哼!”苍风哼哼一声,咬牙切齿道:“这个贪生怕死的废物,他带着玄月军去收复失地,结果半路上被人埋伏,刚一交战就被敌将打成重伤!” 顾川闻言,眉梢微挑:“然后他就跑了?” “对啊!”苍风越说越来气,一拍大腿咬牙道:“那废物被吓破了胆,让玄月军给他殿后,他自己带着亲卫跑了,整整三千玄月军覆灭在他手里!” 那可是名震大衍的玄月军,为大衍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就因为王鸿这个废物葬送了,他岂能不气? “若是我,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绝不会后退一步!”苍风恨恨道。 “嗯。”顾川应了一声,问道:“那现在呢?陛下如何处置王鸿?” 苍风脸一黑,无比郁闷道:“那废物被押回了皇城,如今正关押在天牢里,按照大衍律法,是要将他处斩的。” 不管放在任何朝代,哪个国家,临阵脱逃都是死罪,这没办法开脱。 只是,看苍风这神情,此事必然不简单。 “看你这样子,此事有变?”他问道。 苍风点了点头:“几位大臣联合上奏,为王鸿求情,说他当时是腹背受敌,不得已才选择了撤退,是保全之策。” “我保他奶奶个腿儿!”他怒骂道:“废物就是废物,当初我阿姐以三千玄月军破南越十万大军,损兵不过八百,他以同样的兵力对敌军数万都能输,还什么保全之策!” 不是所有人都是苍舒月啊……顾川默然不语,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往往如萤火皓月。 王鸿之所以输,便是没有能认清自己,自以为苍舒月一介女流能做到的事情,他没道理做不到。 “陛下放过他了?”顾川问道。 苍风艰难的点头道:“……嗯,不仅没有罚他,还让他成了皇城司统领,择日上任。” 皇城司,是类似于锦衣卫的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 监察百官便是他们的职责,当然有时候还要维护皇城的治安,审查案件等等。 “这样啊……”顾川点了点头,倒是不知道宇文元朔是何用意。 见他这般反应,苍风纳闷儿道:“姐夫,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顾川好笑的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苍风:“……” “你啊,不要总把目光放在矛盾上,应该放长远些。”他悠悠说道。 苍风挠了挠头,“放长远些?” 他顺着顾川的视线望去,却见身姿姣好的慕仙儿,从前方回廊走过,风姿绰约。 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她扭头看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下流!” 苍风一瞪眼,“不是,她为什么只看着我骂?” 第100章 既来之,则安之 夜色如墨,悄然降临于皇城。 皇城一隅,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灯火阑珊,仿佛随时都会被夜色吞噬。 然而,无人知晓,这平凡的院落之下,还隐藏着一间密室,此时正透出微弱的灯光。 密室内,数人围坐,面色凝重,他们的衣着均带有白莲教的标识,此时正在进行密谈。 “该死!”一人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满脸愤慨,“一篇讨贼檄文,竟将我们白莲教的整个布局搅得天翻地覆,写这篇檄文的人,实在可恶至极!” 另一人急步走来走去,眉头紧锁,显得焦躁不安:“我们能否立刻行动,将书坊里的那些檄文全部付之一炬?否则,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没用了。”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踱步,发言者是一位面容阴翳的老者,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那檄文已经在各大州郡之间传开,更有不少江湖人因此北上。” “三月书坊!”一名护法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脸上露出失望与愤怒交织的复杂表情,“我以前还喜欢看他们出版的话本,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背刺我们!以后谁要是再看他们的话本,谁就是教中的叛徒!” 此言一出,另一名护法当即反驳道:“你这话是何意?话本是话本,檄文是檄文,这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先前那名护法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好你个老鬼,你是不是看话本看上瘾了?我甚至可以有理由怀疑你有叛教的意图!” 密室内的气氛愈发紧张,一场争吵似乎一触即发,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篇三月书坊散播的讨贼檄文。 它如同天星坠地,将白莲教的计划全部打乱,使得原本即将成功的行动变得困难重重。 “够了!”突然,另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大喝一声,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原本争吵不休的两人立刻噤声,他们只是教中的护法,而这位老者却是皇城内的主事长老,他的地位与威望都远在他们之上。 老者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落在了那篇讨贼檄文上,眼神格外的阴沉:“查清楚背后的人了吗?” 话音落下,侧位一名颧骨高突、容貌玄奇的中年汉子立刻回答道:“回翟老的话,已经查到了三月书坊的背景,他们背后是苍家和其他几个勋爵府。” “谁问你这个了?”翟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猛地一拍桌子,“我问的是,这檄文到底是谁写的!” 中年汉子被这一声怒喝吓得一颤,他低下头去,声音也变得有些小心谨慎:“这……这个属下还没有查到。” “不用查了!” 就在这时,密室之外忽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且随着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门扉轻启,一道紫衣倩影翩然而至,只见她容貌绝美,眉宇间透着一股魅惑之意,紫衣如霞,宛如仙子降临凡尘。 “拜见堂主!” 看到来人,密室内的白莲教众人当即拜倒在地,无不恭敬畏惧。 翟长老看到,也是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道:“堂主大人!” 眼前来人,是白莲教十二位堂主之一的巳蛇堂堂主,执掌一堂的教众,地位仅在教主之下。 巳蛇堂主并未理会他们,扭着身姿款款朝首位走去,施施然坐下,而后朱唇轻启,声音清脆悦耳,“我知道这檄文是谁写的,你们无需再查。” “您查到了?” 翟长老有些诧异,而后又问“堂主,您怎么亲自来了?” 巳蛇堂主轻轻一笑,美目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我要是不来,你们还不知道要在这儿龟缩到何时。” “教主派你们来皇城,是为了搅乱局势,为我教的大业铺路,如今看来,你们这些护法和长老们似乎有些过于胆小了。” 几个护法和翟长老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翟长老苦笑道:“堂主大人,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是圣女说有了计划,所以才按兵不动的。” 巳蛇堂主闻言,秀眉微皱,环顾四周:“仙儿她人呢?” 翟长老回道:“圣女如今潜伏在一处院子里,那人是当朝大儒柳道州的学生。” “潜伏?”巳蛇堂主略一思索,似乎对这些事有所疑惑,“她有说是什么计划吗?” 翟长老一愣,他并未直接参与圣女的计划,因此并不知情,但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属下不知,不过冯英那小子见过圣女,他应当知道。” “把他叫过来!”巳蛇堂主微微颔首,示意翟长老将冯英叫来。 “是!”翟长老应声,吩咐一旁的教众去叫人。 没过多久,冯英便被带到了密室中。 见到巳蛇堂主和众长老、护法,他连忙恭敬地行礼:“见过诸位长老、护法,见过堂主!” 巳蛇堂主直视着冯英的眼睛,缓缓开口:“冯英,你那晚不是见了仙儿一面吗?她当时有与你说明什么计划吗?” 冯英一愣,而后点头道:“当时我去寻姐姐,一开始她是打算和我一同回来的,只是临了又说还有事情尚未做完,所以就留在那儿了。” 巳蛇眉梢微挑,眉宇间微微一凝,说道:“你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一字不落!” “是!” 冯英不敢违抗,连忙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刺杀受阻,前去探查,然后就留在了那儿?”巳蛇听完冯英的话,一双美眸眯了眯,而后冷笑道:“什么计划,仙儿她这是被困了!” “什么?!” 听到这话,那几个长老顿时愣住了,一旁的冯英脸色骤然一变,急忙问道:“堂主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去将姐姐救出来吗?” 他就说怎么姐姐会变得那么奇怪,她以前可从来没有用潜伏的方式去完成任务过! “救自然要救,不过你们就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巳蛇站起身来,悠悠道:“你们只需守好这里,莫要暴露身份即可。” …… 他处暗流涌动,东篱居内却是宁静祥和。 银杏树下,顾川又在对着那稻草人练习点穴功夫,几日下来,也有所精进,失误越来越少了。 最起码,内力可以透纸而过,不伤及纸片本身。 按照阿竹的话来说,他离小成不远了,花不了多少时日就能成,再往后则需慢慢积攒经验。 换而言之,到时候他得找真人练习。 其实不管是点穴还是武功,都是需要实践才能真正形成实力,不然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顾川倒是想找人对练,但一来是没有时间,二来是没有合适的对手。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顾川停下练习,躺在椅子上叹息一声。 一旁的小橘为他扇着扇子,笑嘻嘻的问:“少爷,咱们院里这么多人,怎么会寂寞呢?” 顾川摇了摇头,道:“找不到对手也是一种寂寞,小橘啊,你可得抓紧练武,莫要懈怠了。” 他抬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微笑着道:“少爷还等着你实力上来,做陪练呢。” 小橘脸红红的,认真的点头应声:“嗯,奴婢不会辜负少爷的期望,一定努力。” “也不用太累。”顾川倏然一笑,说道,“尽力便可,其他顺其自然就好。” “都听少爷的~” 慕仙儿端着果盘走了过来,一来就听到这腻歪的话,顿时撇撇嘴,阴阳怪气的低声道:“少爷~吃水果了~” “茅房打扫干净了?” 顾川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顺口问了一句。 慕仙儿脸一黑,哼声道:“本圣女不跟你一般计较!” 她转身欲走。 顾川开口叫住:“先别急着走,有件事要问你。” 慕仙儿脚步顿住,似是猜到他要问什么,好没气道:“最近教中的计划,都被你那一篇檄文搅乱,那还有什么新消息?要有消息也得等教中高层重新商议之后了。” “不是问你这个。”顾川摆了摆手道。 慕仙儿一脸诧异的转过身来,望着他:“不是这个是什么?”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气急道:“你不会真想让我又去扫茅房吧?” “你为什么要说又?”顾川明知故问,很快又回归正题:“你那个伪装术,能不能……” “不能,不可以,你休想!”慕仙儿连连否认,‘嘁’一声道:“此乃我教中秘术,是看家的本事,怎么可能外传?” 顾川面无表情:“那一个月的茅房你包了。” “你……!” 慕仙儿柳眉倒竖,一双狐媚眼怒火迸发:“就算让我打扫一年,也不会教的!” 说完这话,她似乎是怕顾川真让她扫一年茅房,语气一软,嘟囔道:“不是本圣女不教你,这确实是我教中秘术,倘若外传,别说我会受到责罚,教中绝对会派出高手来追杀你!” “你关心我啊?”顾川笑嘻嘻的问。 慕仙儿无语凝噎……首先无视前一句,然后曲解后一句的意思,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隐疾? “放心,只要不被白莲教知晓不就行了?”顾川收起孟浪,一本正经道:“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不说出去,又有谁会知道?” 小橘和阿竹同时看了过来。 顾川补充一句:“还有你们俩。” 慕仙儿白眼要翻到天上:“我凭什么不说?就凭你让本圣女打扫茅房?” “给你扫出感情了?要不你干脆搬进去吧?”顾川打趣道。 慕仙儿银牙紧咬,双拳紧握,恨不能扑上去狠狠捶一顿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混蛋。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顾川见状,叹了口气道。 慕仙儿见他如此,轻哼一声:“算你还识相……”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听顾川道:“把办法写下来给我就行,不需要你教。” 这和教有什么区别……慕仙儿忽然觉得自己把眼前这人想的还是太好了,他怎么会对自己心软呢? …… 书坊,烛火闪烁,一道身影手执毛笔,正在书写。 “死顾川,臭顾川,我写你大爷!” 慕仙儿坐在椅子上,伏在书桌前,咬牙切齿的写着易容术的秘方。 其实易容术最关键的不是手法,而是用来易容的材料,既要贴合皮肤的颜色,又要能隔绝高手的感知,这一点许多此道的高人都做不到。 但慕仙儿有独家配方,整个白莲教也只有她一个人会,这是每一代圣女的传承。 在顾川的竹条威胁下,她终究还是屈服了,望着面前逐渐成篇的易容秘术,慕仙儿欲哭无泪。 想她堂堂一教圣女,什么时候成了他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婢女了? 不对,甚至都不能算是婢女,连小橘都能得到关心,她却连句好话都不曾听到过。 窗外吹来一阵微风,一道黑影悠的一闪而过,慕仙儿眉间一凝,而后快速将剩下几个字写完,便将纸折叠起来,塞进了书桌下。 她抬头望向窗外,左右查看了一下,旋即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只是,刚一出门,就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里。 慕仙儿一怔,仰起头,便看到顾川那张俊秀的脸,顿时连退几步,白眼一翻道:“我道是谁在外面瞎晃,原来是你。” 顾川看着她,问道:“写完了?” 慕仙儿扭过头,不情愿道:“给你放书桌下了,想要自己拿。” 他眯了眯眼,质问:“你不会故意写错吧?” “你不信我?”慕仙儿回过头来,瞪着眼:“我有什么理由骗你?你大可去试验一番,若是错了无需你说,我自己去扫茅房一个月!” “好!” 顾川闻言,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将她拨到一旁,进了书房里。 慕仙儿鼓着嘴,气哼哼的扭头便走。 行至回廊,一道紫衣身影飘然而落,站在了她面前,只见来人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开口道:“仙儿,你怎的被困在了这里?” 慕仙儿看着来人,整个人一下愣住了,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面色一喜:“师尊?你怎么来了?” 巳蛇一脸无奈的模样,上下打量她,连连摇头道:“为师若是再不来,只怕我这徒儿,便真成了他人的丫鬟了。” 慕仙儿眉开眼笑,正要说什么,却听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一个丫鬟怎么够用,阁下既然来了,那便一并留下来如何?” 第101章 逆徒,你要判教吗 回廊下,是悬手而立的翩翩少年,身侧跟着抱剑的黑衣少女,四人相处两端,二者互相审视打量。 “顾川?” 巳蛇微微抬眸,紫色的瞳眸中浮现一丝玩味,甫一开口,不知情绪,“便是你写了那篇檄文,乱我教计划?” 顾川点了点头,谦逊道:“一点拙见之言,让姑娘见笑了。” “姑娘?” 巳蛇忽然笑了起来,颦笑间尽显风韵,“你倒是第一个如此称呼本座的,而且敢如此涉险,胆识不错。” “姑娘过奖了。”顾川微微一笑,淡淡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把姑娘留下,自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巳蛇眯了眯眼,戏谑道:“留下我?好大的口气!” 她一挥手,紫衣飒飒而动,浑厚的内力透体而出,气势非同凡响:“就凭你院里的几个先天境?” 连慕仙儿都是先天巅峰,身为她的师尊,又是白莲教十二堂主之一,巳蛇怎么也是一位宗师。 若非如此,她今夜怎敢独自前来救慕仙儿? 在这儿皇城中,能与她媲美的高手不是没有,但绝不会在这儿院里。 “自然不止。”顾川摇了摇头,自将慕仙儿囚禁此处,他怎么会想不到白莲教会派人前来营救? 话音未落,他抬手拍了拍巴掌。 啪!啪! 霎时间,一阵铠甲响动的声音从四周传来,不知何时,一群身穿玄月甲的兵士已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慕仙儿脸色一变,忙对巳蛇说道:“师尊,这些都是苍舒月的亲兵,她专门留下来保护顾川的。” 巳蛇眉梢微挑,望着那些女兵,眼中有了些许的凝重:“玄月亲军?倒是如传闻那般,个个都是军中好手。” 二十多名亲兵以军阵站立,身上的煞气汇聚,将这一片都笼罩其中。 饶是顾川,都感觉体内的内力有所凝滞,肩膀上宛如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便是煞气对武道的压制吗?”顾川感到有些神奇,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形的力量。 “哼!” 巳蛇冷哼一声,道:“若是你们人数再多一倍,本座可能还会有所忌惮,就这么点人是瞧不起谁?” 一旁的慕仙儿闻言,看了一眼一脸云淡风轻的顾川,旋即皱眉道:“师尊小心些,他一向谨慎,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她也算摸清楚了顾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别的事情或许不上心,但在提升实力和触及身边人的事上面,却异常的谨慎小心。 就如她上次来的时候那样,谁能想到这普通的院子里,还藏着六个高手? 巳蛇闻言瞥了她一眼,只道:“能让你说出这般话,看来这小子还有几分本事。” 说着,她伸出手,在慕仙儿身上点了几下,解了她的穴道。 霎时间,体内滞塞的内力运转,慕仙儿一身实力再次恢复。 “多谢师尊!”慕仙儿面露欣喜,而后对巳蛇行了一礼。 巳蛇摇了摇头,“此事与你也算个教训,今后行事莫要如这般鲁莽了。” “是,弟子谨记!”慕仙儿应道。 巳蛇没有再说什么,只看向前方的顾川,开口道:“顾川,你坏我白莲教计划,今日且留着你这条命,待下次再取!” “还是不要等下次了,姑娘现在就可以试试。”顾川笑着回应。 他挥了挥手,冷月当即手持长缨,箭步向前杀去,直奔巳蛇和慕仙儿,在她手中有血气缭绕,煞气凝于实质。 能跟着苍舒月征战这么久,还统领其他亲兵,冷月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同为先天境,哪怕不如阿竹她们,却也不会逊色太多。 而且,她不是独自一人,身旁尚有其他玄月亲卫相助。 在冷月袭杀向前的时候,其他玄月亲卫也随之而动,玄月森森,通天的煞气皆凝于一人之身,手中长缨挥舞间,如风中竹叶飞舞。 “狂妄!” 巳蛇丝毫不惧,衣袖一甩,一柄奇形软剑便落于手中,紫色的内力从手中攀附剑身,软剑霎时修直,闪烁出森森寒光。 但见她挥手一斩,一轮紫色弯月般的剑气飞射而出,向袭来的冷月斩去。 噌! 利刃出鞘的声音陡然响彻,而后是银白剑光于黑夜中乍现,一道璀璨的剑气从顾川身旁斩出,刹那迎向那轮紫色弯月。 嗤! 两道剑气于空中相撞,相互抵消之下,消弭于无形中。 巳蛇目光浮现一抹惊讶之色,扭头看向顾川一旁的持剑少女,“宗师级剑法?还有这般的高手在,倒是差点看走眼了。” “只是,徒有剑道境界,却无相应的实力,你这般使出剑气来,只怕消耗也有些大吧?” 阿竹未曾回应,只是持剑而立,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唰! 就在此时,两名黑衣人如幽灵般从暗处窜出,手中短剑寒光四射,直取巳蛇和慕仙儿。 同时,阿竹再次挥动手中长剑,连续两道剑气斩向巳蛇和慕仙儿两人。 巳蛇身形一动,犹如灵蛇出洞,巧妙地避过了一道剑气,反手一剑,直刺一名黑衣人的咽喉。 那黑衣人反应也是迅速,一个翻滚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慕仙儿则是一跃而起,躲过剑气的同时一掌打向其中一名黑衣人。 战斗愈发激烈,玄月亲卫手中长缨如林,不停的缩小包围圈。 阿竹在一旁不断斩出剑气,每一道剑气都无比致命,足以将宗师斩落。 巳蛇应对的游刃有余,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慕仙儿倒是稍显吃力了些。 “唰——”一道破空声响起,阿竹斩出的剑气再次袭来。 巳蛇一个侧身,十分巧妙的避开,紫色双眸中闪过一丝微芒。 噌! 她突然一剑挥出,强大的剑气直接将多名亲卫的长矛斩断。 “不陪你们玩儿了。”巳蛇轻笑一声,抬手抓住慕仙儿一跃而起,欲以轻功从屋顶飞走。 然而。 便在她刚至半空中时,被抓住肩膀的慕仙儿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冷芒。 “噗!” 一掌拍在巳蛇后心,她身躯一颤,一口鲜血吐出,内力停滞,前力不足,往下坠去。 一柄短剑同时袭来。 巳蛇催动内力,轰然往四方散去! 轰! 慕仙儿柳眉一挑,收手往后退去,免于内力冲击。 巳蛇落在地上,捂着胸口,波涛起伏,望着慕仙儿的一双美目中尽是怒火:“逆徒!你要背叛教会吗?!” 慕仙儿翩然落地,嬉笑着道:“师尊,你怎的忘了,‘我’还有易容术呢?” 说着,她伸手往脸上抹了抹,一张狐媚脸霎时大变,成了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 “少爷~少爷~人家是不是演的很好啊?”阿兰凑到顾川身旁,嬉笑着邀功。 “嗯,很好。”顾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不等她再开口,便伸手将她拨到一旁,兀自向前走去。 阿兰顿时鼓着脸,满眼幽怨的嘟囔:“少爷~人家要奖励嘛!” 阿竹跟上前去,被她拉住:“阿竹竹~少爷怎么能这么对人家,你快帮我。” 阿竹抿了抿嘴,冲她伸出一个大拇指。 跟顾川学来的,他总会在小橘练武的时候做这个手势,一来二去阿竹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什么意思?”阿兰摸不着头脑。 顾川走到距离巳蛇不远的地方,目光打量着她,旋即开口问道:“姑娘,还走吗?” 诛心之言……巳蛇脸色铁青,一双紫瞳盯着眼前的少年人,只觉得那张俊脸格外可憎:“使这般下作手段,你胜之不武!” “姑娘过奖了。”顾川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招不在阴,有用就行。” 一名宗师高手,正面想要击败实在太难,幸好它还没有脱离正常人的范畴,先天境虽然敌不过,但如果有机会攻击到命脉,还是可以将其重伤的。 我这不是在夸你啊混蛋……巳蛇脸色一僵,对顾川的脸皮厚度有了了解。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留下我了吧?”巳蛇忽然冷笑,她双手一拍地面,砖石霎时崩起。 砰! 又抬手一掌,一片碎石顿时向顾川飞射而来,却见他巍然不动,任由危险靠近。 阿竹向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手中长剑未曾出鞘,抬手横挡,浑厚内力形成一面气罩,将飞来的碎石全部挡住。 原地烟尘四起,一道紫衣身影冲天而起,向院外飞去! 她终究还是宗师,哪怕是受了重伤,实力锐减,但底子在那儿,不是一群先天境能够留得住的。 阿竹抬眼望去,正欲追击,却被顾川抬手挡下。 “不用追了,她自己会回来的。”迎着阿竹望来的目光,顾川摇了摇头道。 话音刚落,阿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竹竹~人家那一掌已经下了毒了哦,就算是宗师也会中招,她要是不想死的话,只能回来找少爷要解药哦~” 闻言,阿竹并未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冷月走了过来,对顾川抱拳道:“姑爷,白莲教妖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可否让姐妹们拱卫宅院?” 顾川笑着摇头道:“无需如此,这里有阿竹她们就够了,诸位还是回西院好好休息,今夜有劳诸位了!” 冷月嗯一声应下,回道:“保护姑爷本就是我等职责,姑爷无需道谢!” “既然此间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有事,姑爷再唤便是。”她接着说道。 “嗯。”顾川点了点头。 待冷月带着一众玄月亲卫离去,顾川这才转身朝着院内一侧房间走去。 厢房内,一人坐在椅子上,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团,一脸的生无可恋。 嘎吱~ 门被打开,顾川和阿竹走了进来。 看到两人,慕仙儿一双媚眼顿时冒出怒火来,嘴里哼哼出声。 “憋坏了吧?”顾川走到她面前,将布团扯了,笑着问道。 “呸!”慕仙儿啐了一口,柳眉倒竖:“你费尽心机,还不是一样留不下我师尊,这么做有什么必要?” 顾川眉梢微挑,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留下她呢?” “呵呵~师尊她乃我教十二堂主之一,是整个大衍有数的宗师,又岂是区区几个先天境就能留下的?”慕仙儿冷笑,言语中满是轻蔑。 “宗师的确强悍,差点就没留下。”顾川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慕仙儿闻言,目光微微一凝,不解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顾川笑着摇了摇头,只道:“不出意外,明日你就能和你师尊见面了。” 慕仙儿皱眉:“你要放了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顾川轻笑一声,将地上的布团捡了起来,往她嘴里塞,一边说道:“当然是把你师尊一并抓来啊,蠢货。” “等等……!”慕仙儿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掉在地上又被捡起的布团,面露惊恐——你不要过来啊! …… 深夜,月黑风高。 院落间,一道残影一闪而过,忽然,那身影一个趔趄,从高高的院墙上翻落。 “噗!” 巳蛇口吐一口鲜血,强忍着钻心的痛楚从地上站了起来。 “该死的顾川,待本座伤势恢复,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巳蛇面色铁青,眼中尽是冲天怒气。 她堂堂白莲教堂主,一代宗师,纵横江湖十数年,在面对其他宗师时也未曾有过这般狼狈。 没成想,今日却栽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人手中,着实是奇耻大辱! 略作休整,巳蛇未在原地停留,她试图调动内力,以稳住伤势。 然而,就在她运转功法,尝试着用内力梳理经脉时,一股异样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巳蛇的脸色骤变,那经脉中竟然缠绕着一些其他的东西,而且正往四周扩散,所过之处经脉闭塞,内力不通! “毒?”巳蛇低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她竟然不知自己是何时中了毒。 这种毒,无声无息,却凶猛异常,侵蚀着她的经脉,让她的内力运转变得异常艰难。 若不运转内力,无法察觉,可一旦运转,将有逆反功法、走火入魔的风险! 巳蛇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盘膝而坐,开始运功排毒。 她双目紧闭,双手捏诀,体内内力汹涌澎湃,试图将毒逼出体外。 然而,随着内力的运转,她突然感觉心口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噗!”巳蛇忍不住张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这下遭了……她心中一沉,情况比预想中还要严重,这剧毒不仅侵蚀了经脉,更在往心脉蔓延。 若是没有解药,她恐怕连回到据点的力气都没有。 可这个时候,上哪儿找解药去? 一念及此,巳蛇回过头,望向东篱居,一双美目中浮现挣扎之色。 难不成…… 第102章 抓你做丫鬟 “行事之前,必筹备周详,是谓运筹帷幄也。 事之成败,多系于预备之深浅,运筹帷幄者,非但谋事之初,更在于细枝末节之全盘考量。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此之谓也,所以一般善谋者,于事前必深思熟虑,细究各种变数,然后布局施策,以策万全。 如此,则临事不惧,处变不惊,成功可期。” 书房内,顾川一边书写,一边解释,笔尖游走间,‘运筹帷幄’四个字呈现于纸上。 他放下笔,看向一旁的小丫头,笑着问道:“可明白了?” 小橘想了想,而后问道:“少爷,那只要考虑到了,事情就一定能办成了吗?” “这世上没有事情是绝对的。”顾川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阐述道:“就像种下的种子,再如何细心呵护,也不能确定它一定就会开花结果。” “所以,我们可以多撒点种子,将变量控制到最小,一两颗坏种子是在允许范围内的,只要我们最后能收获到足够的果实就行。” “少爷,还有一件事情是绝对的哦。”小橘眨了眨眼睛,含笑道。 顾川眉梢一挑,诧异道:“哦?那我倒要听听了。” “奴婢会一直陪着少爷,这是绝对的。”小橘嘻嘻笑道,清澈的眼里满是坚定。 顾川微微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好好好,少爷倒是漏了这个,小橘你说的没错。” 他将字帖好好收起,叠好后递给小橘,说道:“和之前的字帖放在一起,闲着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可是少爷,奴婢不识字啊。”小橘有些窘迫的道。 顾川捏了捏她的脸蛋,柔声道:“未必要先识字,理解意思之后再来学,会轻松一些,以后少爷慢慢教你。” “不……不要,这样少爷太累了,而且……”小橘蹙着眉,眼中浮现一抹心疼:“这世上哪有少爷教奴婢识字的道理?” “现在就有了。”顾川倏然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小橘且放心吧,你家少爷我可是习武之人,这点事情怎么会累?” 小丫头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川一句话堵了回去:“不听少爷的话了?” “听……听的。” “那就回去睡觉,少爷也困了。” 小橘咬着唇,拿着字帖转身出去。 顾川目送她离开,又重新坐下,思量片刻,又开始提笔书写。 欲先学字,先学拼音,这是顾川所能知道的最快认字的办法了。 烛火微微闪烁,少年的影子随风摇晃,一阵微风吹来,一抹绚烂的紫色随之倒映在窗纸上。 顾川连头也未抬,便开口道:“看来姑娘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巳蛇望着眼前的少年,眸光深处一抹杀机浮现,但很快又压了下去,翩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檀口微张,“生与死,谁都知道怎么选。” 顾川放下笔,轻笑着回道:“这世上千百样人,便有千百种不同的选择,总有人宁死也不愿求存。” 巳蛇不以为意,随口一问:“你猜到了我是哪种人?” 昏黄的烛光洒她身上,姿容秀美,身着绛紫华服,衣袂翩翩,宛若天边紫霞,其腰间束以流苏玉带,更显婀娜身姿。 头戴紫玉簪,映衬着如墨青丝,清丽脱俗,实非凡品,略显苍白的脸色未败其容,反倒更添一份令人怜惜之意。 顾川目不斜视,语气淡淡道:“能坐上一教堂主高位,巳蛇堂主又岂是不知变通的人?” “哼!”巳蛇轻哼一声,不想与他再谈这个话题,扯开道:“你倒是好兴致,居然会教一个丫鬟识文断字,这样做有何意义?” 顾川没有再看她,伏桌继续书写,一边说道:“我栽一株树苗在路边,等它长成参天大树后,便可供行人乘凉歇整。” “你要明白,这世间之事不是非得要有意义才去做,而是做了才有意义。” 不是非得有意义才去做,而是做了才有意义……巳蛇默然不语,又道:“你倒是慷慨,可于你有何好处?” “非也,好处我已经收到了。”顾川微微一笑,手指点在桌面上,“若无此路,我不能行,它今助我前行,我还一遮阳树,有何不可?” “诡辩。” 巳蛇冷笑连连,“这天下的读书人,便都如你这般的口是心非,你若有如此品格,如何能使出用毒这般下作手段?” “你错了。”顾川摇了摇头,道:“任何手段都不下作,只看用他的人是何目的。” “你又是何目的?” “抓你做丫鬟。” 巳蛇:“……你还说不下作?” 顾川笑了笑道:“以卑劣之术施于卑鄙之人,则术不为卑。” 巳蛇柳眉倒竖,怒视他:“你拐着弯骂我?” “我可没有骂你,这是你自己说的。” 巳蛇不想纠缠,她算是看出来了,和眼前这人争辩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说赢他的可能! 她索性站起身来,开口道:“如今这房中只有你我二人,咫尺之间便能取你性命,你可将解药拿出来,本座还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顾川巍然不动,只是抬起头来,仍面带笑容:“姑娘到了如今,还这般自信吗?” 只是想诈一诈你这混蛋……巳蛇银牙紧咬,见威胁无效,只能闷不作声。 她经脉被毒素侵蚀,如今已经蔓延大半身,运行内力丝毫做不到,便是这院墙也费了她一番功夫才爬进来。 顾川挥了挥手:“阿竹姑娘,先喂她毒药,封住穴道……”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而后转头看向书柜,隐没在黑暗中的阿竹走了出来,顾川这才继续说道:“宗师可能封住内力?” 阿竹摇了摇头道:“金刚之躯,不能。” “这样啊……”顾川了然点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巳蛇,直言道:“姑娘,可有能让宗师实力全无的办法?” 巳蛇:“……”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巳蛇忍不住气笑了,语气颤颤道:“你当我是傻子?找我问封住自己实力的办法,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 顾川呵呵一笑,淡然道:“我只是相信姑娘不会求死,想活着,你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罢了。” 第103章 你比她好多了 “你很自信?”巳蛇美目盯着顾川,语气如潺潺溪水平缓下来:“不,是自傲,是什么让你这般自以为什么都尽在掌握?” “若我回来不是求解药,若你那毒药并未置我于死地,若我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你岂不是满盘皆输?” 顾川并未反驳她的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有考虑,只是不在乎。” “不在乎?” “对,若你回来是想鱼死网破,那么死的绝对会是你,而不是我,若是毒药失效,那于我也没有任何损失。” 顾川迎着她的目光,淡然道:“这是在允许范围内的变量。” 对于巳蛇的话,他觉得没有说错,自己确实很自傲。 恃才而不傲物者,非常人,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不傲,只是有的人善于隐藏,有的人不屑隐藏。 巳蛇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听说过你在白鹭书院的那番话,自比圣贤,但我没从你身上看到半点圣贤之气。” 顾川轻笑一声,道:“那是你打听的不够,若知道的够多,就也该听过我后面说的话。” 巳蛇眉头微蹙:“什么话?” “鸿志谁人皆可立,知行合一方为真。”顾川缓缓说道:“圣贤为何能成圣贤?因为他们可以做到知行合一,知而后行,方为圣贤。” 巳蛇听不懂这些大道理,知道继续辩下去只是自讨苦吃,便没有再接话,只道:“给我解药,我可以当做今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不行。”顾川摇了摇头:“你得先告诉我封住你内力的办法,然后我才能给你解药。” “你真想囚禁我?”巳蛇目露凶光,咬牙道:“本座身为白莲教十二堂主之一,若有变,整个白莲教都不会放过你,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顾川闻言,呵呵一笑:“不会的,白莲教若真有如此胆魄,又怎么只敢在偏远之地活跃?” “将你囚禁于此,担心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你。” 巳蛇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应该担心。”顾川肯定道:“白莲教身在江湖,只要是江湖,就不免会有争斗,绝非铁板一块。” “若是你被囚禁的消息被人得知,那么会不会有人觊觎你的位置?其他十一堂会不会蚕食你的权势?” 巳蛇闻言,美目一凝:“你当教中是大衍朝廷吗?只要我不死,谁敢觊觎?” “人心难测,谁又说得准呢?”顾川微微一笑,扭头看向窗外那轮弯月:“一个位置长期空着,便需要有人顶上去,此为平衡之道。” “若想驭下,必要平衡,朝堂如此,江湖势力亦是如此,白莲教如何能幸免?” 巳蛇被他说的烦躁,出声打断:“少在那挑拨离间,本座绝不会听信你的鬼话!” “听也好,不听也罢,与我有何干系?”顾川浑然不在意,也没了继续诛心的兴趣。 他将目光落在桌上,继续书写剩下的内容,一边说道:“姑娘,我的时间还很长,但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生或死自行决定。” 书房中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细微的书写声,夜里的鸱鸮鸣声阵阵,平添空幽。 巳蛇美目中的神色不停变幻,最终选择开口道:“本座暂且留在这儿。” 顾川手中毛笔微顿,唇角微扬:“明智之选,姑娘且将封禁之法说出来。” 巳蛇深吸了一口气,剜了他一眼,极不情愿道:“若想封住宗师内力,只靠点穴之法不可行,需先辅以凝脉香将体内内力混乱,而后点穴方可有效。” “凝脉香?”顾川点了点头,又对她问道:“姑娘可有凝脉香?” 巳蛇:“……” “有!”不知为何,说出这话的她感觉异常别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顾川笑着点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你还挺客气……巳蛇目光恨恨,拿出一根香来,用一旁的烛火点燃,一阵青烟顿时飘散开来。 阿竹站在顾川身侧,抬手以内力横挡,将青烟皆拒之于外,不令少年被影响到。 巳蛇本就中了剧毒,靠着内力一点点压制才不至于毒发身亡,如今又中了凝脉香,内力紊乱之下再也压制不住体内毒素。 “噗!”她当即口吐一口鲜血,神色顿时萎靡下去,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已经血色全无。 阿竹挥手将青烟驱散,将跌落在地的那根凝脉香捡起掐灭,抬手在巳蛇身上点了几下。 做完这些,她回过头对顾川道:“好了。” 顾川点了点头道:“给她解药吧。” 阿竹取出两个玉瓶,分别倒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丹药来,先后喂进巳蛇口中。 刚吃下丹药没多久,她苍白的脸色顿时涌现一股潮红,而后张嘴一吐,一口黑血洒在地上。 毒血被排出,巳蛇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精神,香汗涔涔的看向顾川,问:“你这解药有两颗?” 顾川正接过阿竹递过来的凝脉香打量,听着她的话后随口道:“不是,只有第一颗是解药。” “那第二颗呢?” 顾川直言不讳的回道:“毒药。” 巳蛇:“……” 紫衣美人一双眸子瞪着他,出声质问:“毒药?那你刚才给我解药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顾川将凝脉香收起,看向她道:“毒药和毒药也是不一样的,前一种是剧毒,短时间内就可致命。” 见他顿住,巳蛇开口发问:“那后一种呢?” “也是剧毒。”顾川起身抬手抻了个腰,缓缓说道:“只是不会那么快爆发,有三个月的潜伏期,三个月之后不吃解药才会死。” 巳蛇目光若寒冰,似乎想通了一些东西:“仙儿便是你用此法留下来的吧?” “她?”顾川想了想,摇头道:“她的情况和你有些不一样,你比她可好多了。” 巳蛇盯着他深深看了一眼,才开口道:“我要见仙儿。” 顾川点了点头:“可以,今后你们也算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做事,提前让她教你该怎么做也是应该的。” 巳蛇强忍着虚弱站起身来,语气阴沉道:“你不会真想让本座当你的丫鬟吧?” 顾川与她对视,平静的反问:“你说呢?” 第104章 一教一宗、一宫一院 顾川缺这一个丫鬟吗?其实是不缺的,院里有阿梅阿兰她们就已经够了。 他很少做没有好处的事情,之所以留着她们,是因为她们尚有用处,事关接下来的计划。 “天色已晚,也该回去歇着了。”顾川打了个哈欠,对巳蛇说道。 然后,不等她开口,便抬脚走出了书房。 巳蛇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美目阴沉,冷哼一声跟着走了出去。 …… 夜色深沉,厢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蛙鸣和虫叫,打破了这静谧的夜。 月光透过精致的格子窗,斑驳地洒在青砖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银白的光斑。 房间中央,慕仙儿被绑在一把木质椅子上,她低垂着头,长发凌乱地垂在脸庞两侧,遮住了她的表情。 夏夜的微风轻轻吹过,带起她衣角的轻摆,却吹不动她心中的烦闷。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慕仙儿才总算有了反应,猛的抬起头来,口中发出呜呜声。 嘎吱~一声,厢房的门被打开,一道紫衣身影站在门口,驻足片刻后才抬脚走了进来。 阿竹只扫了一眼,便随手关上门,转身朝后院去了。 “仙儿?”巳蛇看着被捆的严严实实的慕仙儿,极力压着冲天的怒火,上前将她口中的布团扯出,又去解后面的绳结。 布团被扯,慕仙儿总算是能说句囫囵话了,侧过头看着巳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师尊,你怎么……” 巳蛇声音有些冷,“那混账派人易容成你的模样,趁为师毫无防备之际出手偷袭,还用下毒那般下作手段,为师一时大意,让他得手了。” 慕仙儿默然。 那易容术是她的手笔,只是她对自己师尊的实力很有信心,却没成想错的离谱,顾川真的将她师尊给抓来了。 巳蛇将她的绳结解了,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开口道:“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暂时蛰伏在这院里,静待时机。” 慕仙儿将绳子扔在地上,有些疑惑的问道:“师尊,以您的实力,怎么会被他抓住?就算是被偷袭,也该能逃走才对。” “是我自己回来的。”巳蛇回道。 “他那毒药非同一般,便是连我也无法用内力排出,若不回来找他要解药,只怕半路就会身死。” 慕仙儿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巳蛇眯了眯眼,幽幽道:“只能另寻他法……对了,你可吃了他的毒药?” 正说着接下来的打算,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 慕仙儿一怔,而后点点头:“吃了,师尊你这么问,莫非……” 巳蛇冷哼一声:“那竖子好算计,真以为用这样的办法就能将我们控制在手里,着实有些异想天开了。” “接下来,我们便这般……等拿到解药之后,便是逃离这院子之时!” 两人小声密谋,一个针对顾川的计划逐渐成型,只是不知为何,慕仙儿的脸却是攀上了一片粉霞。 师尊这法子,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 门外传来轻轻的响动,床上的顾川睁开了眼睛。 天光乍现,又是新的一天,小橘端着温水开门进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少爷,您醒啦?” “嗯。”顾川起身,穿上衣物,边洗漱边说道:“昨日与先生说了,今日不用去书院。” “好的少爷。”小橘应着,少爷既然吩咐,后头就不用去做什么准备了。 吃过早食,顾川照常练武,待日头爬上了院墙,方才停下。 巳蛇和慕仙儿一起过来了,徒弟已经在这儿院子里待了许久,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上前提着茶壶倒了一杯。 顾川接过茶喝了一口,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一旁站着不动的巳蛇,问道:“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巳蛇哼声道:“有劳顾公子关心,睡得还不错!” “那就好。”顾川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又道:“既然睡得好,想必精神头也足,我有些事想请教姑娘。” “什么事?”巳蛇问。 “江湖事。”顾川手轻轻点在扶手上,问道:“姑娘可知这江湖有多少势力,这些势力中又有哪些高手?” 这些问题,他之前问过慕仙儿,但终究是年纪太小,入江湖不久,对于这些事情所知不多。 顾川若想要知道,那就只能找老江湖问,巳蛇作为白莲教十二堂主之一,早已纵横江湖十数载,正是个合适的人选。 既要以江湖治江湖,怎么能不了解江湖势力? “你问这些做什么?”巳蛇上下打量顾川,嗤笑道:“你一介书生,又不入江湖,难道还想触及江湖之事?” “这就不是姑娘该关心的了。”顾川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可。” 巳蛇面色愠怒:“你这可不是请教的态度!” 一旁的慕仙儿脸色微变,看了顾川一眼,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师尊,莫要说这般的话。” 她上次也说了同样的话,下场可是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巳蛇不知其中曲折,只当慕仙儿是被磨了脾气。 慕仙儿附耳说了一句,她脸色当即一变,深深的看了顾川一眼,改口道:“江湖太大,你总该说明该从何处开始说起。” “说的有理。”顾川点了点头,思索片刻,而后道:“那就从势力开始吧,这江湖上的势力从强到弱,依次都说一遍。” 巳蛇在一旁坐下,不情愿的道:“如今江湖中,以四大势力为首,分一教一宗、一宫一院。” “一教,便是我们白莲教,教众皆以教主马首是瞻,以济世救人为己任……” 听着这话,顾川目光奇怪的瞥了她一眼:“你确定是济世救人?” 就白莲教迄今为止干的那些事,怎也和这四个字不沾边吧? 抬一下自家势力都不行?巳蛇瞪了他一眼:“还要不要我说了?” 顾川摇了摇头:“你开心就好,继续吧。” 巳蛇好没气的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一宗为道宗,天下道门之首,他们以自然之道为根基,从不插手世俗之事,门下弟子很少出现在江湖上。” “不过也有例外,每当江湖动荡时,道宗便会让一位天骄下山,以稳定江湖,世人皆称为道宗行走……” 第105章 将军的家书 “一宫则是水月宫,所在之地为西北的琉璃雪山,这个势力便是我所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它们只招收女弟子,比道宗更加隐世。” “最后的一院便是至圣院,这个你应该知道,天下儒门祖地,所修武学大多以剑法为主,门生众多,但核心弟子很少,倒是经常活跃于江湖上。” 大衍的江湖便是这四个顶尖势力,再往下还有广音寺、飞烟阁、蟠龙岛、山海宗……等等一众一流势力。 再往后,一些二流、三流的势力,巳蛇本没有兴趣说,但在顾川的要求下,还是全都回想了一遍。 根据她所说的,三流势力中往往会有一名先天境高手坐镇,二流势力则需要有一位先天巅峰的高手。 一流势力的领头人,则需要有宗师实力,至于白莲教、道宗、水月宫、至圣院这样的江湖顶尖势力,全都隐藏着大宗师。 “这么说来,你们教主是一位大宗师?”顾川听完之后,对她问道。 巳蛇冷笑一声道:“那是自然,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坐的上教主之位?” “说的有理。”顾川点点头,旋即又轻笑道:“只是这样单纯的推举方式,岂不是太过愚蠢了些?” 巳蛇美眸微眯,问道:“你有何高见?” “你们白莲教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济世救人,推翻大衍的暴政,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她这话说的很漂亮。 顾川这回倒是没什么反应,每个造反的人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哪怕出发点再如何阴暗,但仍要保证明面上的光亮正义。 “那我问你,大衍朝廷能靠武力推翻吗?”顾川笑着说道,“亦或者你们觉得,武力强的人,就一定能带着你们推翻眼下的皇朝?” “自然不能。”这话巳蛇没法反驳,如果真是这样,那江湖上曾有那么多武力高强之辈,也不见得他们做出一番伟业来。 “既然不能,那为什么教主不选一个有能力,可以带你们对抗大衍朝廷的人呢?”顾川又说道。 巳蛇闻言一愣,而后陷入片刻的沉默中。 一旁的慕仙儿却没有掉入他的语言陷阱,拉着巳蛇的衣袖道:“师尊,莫要听他的鬼话,若当真如他所说的去做,绝对会动摇教中根基!” 听到这话,巳蛇倏然清醒过来,对啊,她为什么非要听顾川的? 实力为尊这样的推举念头,早就在白莲教根深蒂固,若换成顾川那样的办法,整个教会一定会陷入混乱。 “差点着了你小子的道!”回过神来的巳蛇眸光凝重,暗骂一声。 顾川笑而不语,只是假寐享受着微风轻拂,却是在脑海中整理刚才所得到的信息。 直到这时,巳蛇似乎才想到了什么,盯着他道:“你问我这些,难道是想对江湖动手不成?” 顾川睁开眼,诧异的瞥了她一眼:“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 “你就这么承认了?”巳蛇有些意外,她以为顾川会否认呢。 “为什么不呢?” “你就不怕我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若是江湖有变,到时候谁都知道背后之人是你,届时便是群起而攻之,你必死无疑。” “我说了,我不在乎。”顾川摇了摇头,又道:“而且,你怎么就知道江湖会对我群起而攻之呢?” 巳蛇冷笑连连:“不群起而攻之,难不成还要感谢你吗?” “姑娘总是这般聪明,一向能猜到正确的答案。”顾川唇角微扬说道。 巳蛇盯着他,沉默片刻后道:“江湖如何,于你并无干系,为何要将手伸那么远?” “怎么会没有关系?”顾川语气淡淡,“倘若我不发那篇檄文,受累的便是我娘子,若不制衡之后混乱的江湖,陛下那边也无法交代,所以我必须要管。” “呵呵~据本座所知,你与苍舒月不过是联姻,何必要这般尽心尽力?”巳蛇抬手,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玉指说道。 “联姻?”顾川瞥了她一眼,轻笑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呵~巳蛇美目中尽是讥笑,苍舒月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白莲教早已查的一清二楚。 那般杀星神将,会倾心顾川这般的人? 他的确有些才学,但偏偏苍舒月是个没有心的将军,那战场上的万千鬼魂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便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程仲小跑而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直来到顾川面前,将信封递上前道:“公子,这是方才一名斥候送来的,说是苍将军写的家书。” “家书?” 顾川闻言一愣,接过信封一看,上面写着‘顾川亲启’四个娟秀小字。 还当真是送给自己的信? 在他拆信的时候,一旁的巳蛇脸色颇为不自然,这刚说完的话,怎么立刻就打脸了? 顾川不知她在尴尬些什么,目光只落在手中渐渐打开的信上。 “顾郎(划掉) 君: 烽火边疆,久未通音,今修书一封,以寄相思。 江湖之事,君勿再扰,我既已入战场,白莲之患便不足为虑。 君念我,我亦思君(划掉) 君可念我?(划掉) 祈愿君安康,勿以我为念。 ——舒月。” 这封信很短,仅仅寥寥数行,这封信很长,跨过千山万水才送到他手中。 一些写好的内容被划掉,顾川隐约才能看出写的什么,见字如面,他脑海中似乎已经浮现出那坐在案桌前,提笔书写的身影。 她猜到了那篇讨贼檄文是出自他手,而且也想到了之后的一些麻烦,让他不要再多想。 我家娘子,想自己解决……顾川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始终洋溢着笑意。 短短的家书,他看了许久也未曾挪开目光,直到程仲再来,方才将信重新收起。 “公子,宫里来人了。”程仲恭敬的说道。 顾川微微抬头,没有觉得意外,只问了一句:“何事?” “那内侍只说,陛下召见,其余的就没有多说了。”程仲回答道。 看来又要进宫一趟了……顾川站起身来,吩咐了一句:“把步景牵来吧。” “好的公子!” 第106章 顾川,你该当何罪 在君王的眼中,这个世界被清晰划分为两类人:可用与不可用。 可用者,得其庇护,安然存活;不可用者,唯有颠覆或陨落,于皇权屠刀下化作一缕亡魂。 顾川,如今在宇文元朔的考量中,正是那个可堪大用之人。 他的才学冠古绝今,便是连柳道州这般的鸿儒也极为推崇,不惜以残年之身入宫面圣,只为求皇帝留他一命。 这般大才,若能成为辅国之臣,那大衍何愁不兴? 宇文元朔又何必为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始终摇摆不定? 便是随便拎一个平庸的帝王出来,大衍这件神器在顾川的手中,也能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来。 只是,这件事情急不来,还需要慢慢考量。 宇文元朔有耐心,也有这个时间。 立秋将近,凉风习习,哒哒的马蹄声在东篱居门前响起,迎着街上的喧闹远去。 顾川一路沿古街前行,青石板路蜿蜒,两旁的店铺,古拙的木质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曳。 街头巷尾,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与行人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交织。 早阳斜照,金色的余晖洒在古街上,为这古朴的街景增添了几分暖意。 偶尔有马车悠然而过,马蹄声在石板路上回荡,如同往昔回响,此时繁华正盛。 街边,老树依依,叶间漏下斑驳光影,掠过从下方走过的少年肩头。 皇宫临近,街边一处店铺中传来阵阵争论声。 “这琴谱分明就是我先定下的,你突然跑来要买是几个意思?” “你说先定下就先定下?谁知道是不是老板碍于你的身份不敢得罪?” “王鸿,你一个败军之将,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你说什么?!” “败军之将!” 顾川闻声望去,却见一方人正在一家店铺前争吵的厉害,其中一人他还认识,是王鸿。 此时的他,身着一袭蓝纹飞鹰服,腰挎一柄大刀,仍然气派,浑然没有战场失意的模样。 早听苍风说他又得宠幸,虽然没了军权,却又重掌皇城司统领一职位。 这里的统领与玄月军统领不一样,手中的权力并没有那么大,手底下也不过是百来号人。 但,这也足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一个从战场败逃的废物,居然还可以得到重用。 就是不知道,是他背后的能量足够庞大,还是陛下有意留下他作为棋子了。 个中曲折,顾川没有兴趣知道,眼下的纷争他也无心过问,只看了一眼,便继续驱马前行。 不过,那与王鸿纷争的人,却瞥了一眼打马而来的顾川,一双眼睛霎时一亮。 “顾先生?可是顾先生?”他立马挥手喊道。 顾川听到这话,一扯缰绳停下,望向那青年。 一袭锦绣衣裳,腰缠玉带,一身贵气,其身后跟着几个家仆,应该是出身勋爵人家。 “阁下是?”顾川面露疑惑之色,这人自己从未见过,记忆中并无印象。 那青年走向前来,面带微笑,恭敬的拱手道:“顾先生,在下宗天瑞,乃是广乐侯之子,不久前顾先生清风观中救了家父一命,先生可还记得?” 原来是宗海的儿子……顾川点了点头:“原来是小侯爷当面。” “先生客气了,您于我广乐侯府有大恩,今后只唤我天瑞便是。” 宗天瑞态度放的很低,又道:“先生大恩,我们还未曾报答,不知先生可否方便去府上一叙?也好叫我等好好答谢先生。” “今日只怕有些不便。”顾川笑了笑,也并未直接拒绝,“改日若是有时间,定当去府中叨扰。” “先生若来,我广乐侯府定扫榻相迎。”宗天瑞恭敬一拜,抬身后说道:“既然如此,且请先生暂等片刻,我还有一样东西送与先生,还望先生万万不要推辞了。” 顾川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见他并未拒绝,宗天瑞面露笑容,转身朝着那店铺的老板说道:“老板,将琴谱给我包好了。” 那老板擦着冷汗,连连应声:“好的小侯爷,马上就好了。” 一旁的王鸿,早在看到顾川的那一刻,脸色就已经阴沉下来。 看着那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眼中有片刻的恍惚。 遥记得两人不久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如顾川这般骑着马,在皇城的古街上策马而行,好不得意。 那时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川,自己是玄月军统领,大衍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顾川呢? 不过是一介白身,一个被寄养在卫国公府的义子,被陛下赐婚的幸运儿。 但如今,也只是过去了一个月不到,两人的位置便已然倒转。 顾川成了那个骑在马上的,而他只能腿着了。 鸿儒柳道州的学生、夜闯皇宫为苍家求得保命圣旨,三月商会背后的东家,一纸讨贼檄文让白莲教损失惨重的幕后黑手。 这种种的事情,落在王鸿的耳中就跟做梦一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做了常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做到的大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王鸿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咬了咬牙回过头来,出声制止道:“慢着!” 宗天瑞正接过那琴谱,想要给顾川递过去,骤然听到王鸿开口,顿时面色不悦:“王鸿,你想做什么?这琴谱现在是我的了!” “哼!” 王鸿冷哼一声,而后道:“琴谱如何我不管,是你的你拿去便是,只是如今我身为皇城司统领,有人在本统领面前犯法,那就不得不管了!” 犯法?宗天瑞一愣,而后讥笑道:“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老子买一本琴谱也算犯法吗?” “犯法的不是你,是他!” 王鸿一举刀鞘,指着一旁骑马驻足的顾川,阴鸷的双眼盯着他道:“顾川,你一介白身,敢在皇城骑马?” “按照大衍律令,皇城内,平民骑马过街者,罚银五十钱、杖十!” 听到这话,便是连宗天瑞也是一怔,因为王鸿好像还真没说错,大衍的确有这条律法。 顾川的确是一介白身,王鸿身为皇城司的人,有权对他执法。 …… 街上明明喧闹,这一角中却寂静的出奇,无一人出声,唯有步景晃脑袋的鼾声。 “哈……哈哈哈!”宗天瑞先笑了出来,畅快的一笑后,目光凝视着王鸿:“王鸿,如今朝野上下都说你是个蠢货,如今看来果真不假,顾先生是何等人物,你也是你能置喙的吗?” “皇城脚下,勋爵犯法尚与庶民同罪!”王鸿丝毫不退让,声词振振道:“他区区一介白身,如何拿不得?” “你敢动一个试试?”宗天瑞向前一步,挡在顾川面前,迎着那刀鞘:“顾先生是我广乐侯府的恩人,若是罚钱,我出了!” “怎么,杖棍你也要替他受了吗?”王鸿冷笑一声道:“罔顾国法,我看你也想要进牢狱吃饭!” 宗天瑞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川出声打断:“小侯爷,不要与蠢货争辩。”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愚蠢之人争辩太久,也会影响到自己的。” 宗天瑞闻言,倏然一笑,应声道:“顾先生说的是,没必要与蠢货争辩。” 顾川看向王鸿,而后缓缓道:“王统领,看来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没有说错。” 上次的话?王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旋即又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阴沉。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好像骂了自己一句? 王鸿脸一黑,咬牙道:“顾左右而言他,现在说的是你犯法的事情,不要扯开话题!” “犯法?” 顾川轻笑一声,悠悠道:“敢问王统领,我奉陛下之令进宫,也算犯法吗?” 听到这话,王鸿脸色顿时一僵。 奉……奉陛下之令进宫? “还是说,王统领觉得,区区一条律令,可以凌驾于陛下之上?”顾川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旁的宗天瑞顿时目光一亮,跟着质问道:“王鸿,你胆大包天,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吗?!” 王鸿身躯微颤,一双眼睛圆睁,牙都要咬碎:“自……自然不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顿觉脸面无存,仍嘴硬道:“既然是陛下之令,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这就不劳王统领关心了。” 顾川嘴角微扬,再没有看他。 宗天瑞嗤笑一声,而后将手中的琴谱奉上,笑着道:“顾先生,此琴谱乃是前朝乐家大贤厉容烟的大作,今有幸送与先生,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小侯爷说笑了,这般绝世珍宝,在下怎么会嫌弃呢?” 待他接过琴谱,宗天瑞便道:“既然先生有事,那天瑞就不叨扰先生了,待来日再邀先生去府上。” 顾川点了点头,而后驱马离去。 待他远去,宗天瑞这才收回目光,瞥了一眼一旁的王鸿,嗤笑一声后领着家仆离开。 王鸿驻足原地许久,他憋着一口气终于吐出,转身走到那马车旁,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来。 “矜雪,这琴谱拿不到就拿不到了,改日我再给你送一本更好的,如何?” 沈矜雪今日出来游玩,他是特意过来陪同的,路过这间店铺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那本琴谱。 又想到过几日七夕时云良阁的盛会,届时各家公子小姐都要在盛会上赋诗行乐。 若能送上一本好的琴谱,沈矜雪定然会欣喜。 只是没成想,这琴谱早已有人定下,恰好宗天瑞也来取琴谱,便起了争执。 “不必了。”马车内,传来沈矜雪清冷的声音,如丝竹弦音般悦耳。 “矜雪……”见她拒绝,王鸿还想说什么,却见候在一旁的丫鬟开口。 “王公子,我们家小姐乏了,就先回去了,不用送。” 看着缓缓驶离的马车,王鸿眼中满是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碰到顾川总没好事,明明他是那般低贱的人,自己才应该万众瞩目才对! 卫国公府的马车向着远处走去,车身微微晃动,正如马车内坐着的人的那颗心一样,始终平静不下来。 沈矜雪端坐,她仍是那般高洁,如同一朵天山雪莲,一袭白衣映衬,绝世的容颜之上,那双美眸中尽是复杂之色。 “小伶,我……是不是错了?” 清冷的声音飘出马车外,语气中已经携着一丝自我怀疑。 马车外跟着的丫鬟闻言,顿时咬了咬唇,迟疑道:“小……小姐,奴婢不敢乱说。” 短暂的寂静后,沈矜雪再出声:“连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 步景载着顾川来到皇宫门前,神武门仍然巍峨雄伟,顾川两度前来,心境却是完全不同了。 一曰赴死之志,二曰寻常之心。 将步景交给守门的禁卫,顾川便跟着等候许久的内侍进了宫。 初秋的风从冗长的宫门内吹来,掀起少年的衣裳,吹起那飒飒少年气。 踏上白玉阶,穿过门廊之后,他又站在了承恩殿前。 “陛下,顾川带到!” 内侍站在殿前,高声道。 片刻后,宇文元朔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 顾川闻言,抬脚踏入殿中。 皇帝坐在御案前,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他正拿着奏折批阅着。 “草民,参见陛下!”顾川抬手虚抱,躬身拜道。 “来了?”宇文元朔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道:“坐吧。” “是!” 顾川应声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这时他才注意到,在宇文元朔的身旁,还坐着一个孩童。 那孩童正望着顾川,一双眸子如星辰般透亮,格外的澄澈,但隐约中又有锋芒潜藏。 他身着锦衣,贵气非凡,眉宇间与宇文元朔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能出现在这里,并且还坐在批阅奏折的皇帝身旁,这孩童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不待顾川开口,宇文元朔便说道:“裕儿,还不拜见顾先生?” 那孩童闻言,立马站起身来,有模有样的冲顾川拜道:“宇文裕,见过先生!” 顾川微微点头,而后看向宇文元朔。 他摸了摸孩童的头,说道:“这是朕最小的儿子,排行老九,自小便十分聪慧,跟朕小时候很像。” 这话,有些意思……顾川微微一愣,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宇文裕。 第107章 禁武、兴武 “来,裕儿,坐这儿。”宇文元朔拉着宇文裕坐在身旁,旋即拿起一篇奏折,瞥了一眼后道:“顾川,你不好奇朕为何唤你前来?” “陛下唤草民前来,自然有陛下的道理。”顾川一脸淡然的回道:“若陛下不想说,草民便是好奇也无用,不是吗?” 宇文元朔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般,倒是与道宗的处世之道有些相像。” 顾川微微一笑,问道:“这草民倒不是很了解,道宗是何处世之道?” “道宗讲究顺其自然,一切因果皆由天定。”宇文元朔潺潺道。 顾川点了点头,顺着话题接过:“自然之势,不强求,不逆势,如水流就下,木生向上,皆其自然之理。 凡事若能顺其自然,不强扭其势,可安保无虞,和谐而进,大道至简,此亦为人生处世之要义。” 宇文元朔抬眼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古井无波、看不出情绪,他道:“你这几句话,倒是道尽道宗宗旨真意,只是若人人如此,岂不失了锋芒?” “非也。”顾川闻之,笑而对曰:“陛下,顾川所言顺其自然,非是消磨斗志,乃是顺天应人,因势利导,若强扭其势,反易生乱。 且锋芒非在逆自然而强为,道宗之道,在于无为而治,非无为而无为,乃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若人人能明此理,何愁世道不昌,人心不古?” “无为而治?”宇文元朔沉思片刻,倏然一笑,望着他的眼中浮现一抹欣赏之色:“柳先生言你有经世之才,果真所言非虚。” “陛下言重了,不过是一些粗浅之言。”顾川谦逊道。 宇文元朔轻笑道:“你啊,也不用太过谦逊,谦逊过了头,便是自傲。” “陛下说的对,顾川受教。”顾川应声道,不过却没有放在心上。 宇文元朔知他是什么样的人,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其实眼前这少年做事很有分寸,该内敛时圆滑,该锋芒时毕盛。 毕竟,他是可以夜间进宫面圣,逼他赐下圣旨的人,若说他无锋芒,岂不是这大衍无人再有锋芒? 索性没有再与他多言,将手中的奏折递了过去,道:“且看看这篇奏折,雍州那边呈上来的。” 顾川并未接过,只说道:“陛下,批阅奏折乃陛下之权,不可旁落,草民岂敢?” “朕允了。” 宇文元朔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将奏折丢到他面前,说道:“将你叫来,就是为朕分忧的,你且先看看,若说不出解决之法,朕可饶不了你。” 顾川看着他又伸手去摸宇文裕的头,心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叹道:“那草民便斗胆逾越了。” 打开奏折,一篇文本便落入他眼中,上奏的人是雍州刺史常平。 北蛮入侵,雍州沦陷大半,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虽然苍舒月奔赴前线后情况有所好转,但四处的流民和盗匪仍然猖獗。 如今又有大批江湖人士涌入,治安就更加混乱,常平在奏折中言明其中情况和利害关系,并请求调拨一批人马镇压各地的盗匪,还需调拨粮草以安流民。 待顾川看完之后,宇文元朔望着他问道:“其余之事倒是无需理会,只是这江湖混乱,朕也想不出办法来。” “你那一篇讨贼檄文,倒是解决了白莲之患,可之后的麻烦要如何?” 他接着说道,眼中有些无奈:“这件事,朝堂也曾有人提出来过,但你可知道,朕为何没有同意吗?” 顾川放下手中奏折,平静的接过话:“陛下是担心江湖混乱?” 宇文元朔点了点头道:“江湖之乱,自古已有,便是曾经的武帝也未曾解决。” “陛下,其实这件事情老师已经同我言明过。”顾川说道。 宇文元朔眉头微挑:“那为何还一意孤行?就因为苍舒月去了北边?” “是啊。”顾川坦然的承认了。 宇文元朔额头浮现一阵黑线,语气一沉道:“怎可因一人而乱天下?” “天下不可乱。”顾川点头道:“所以草民已经想到了解决之法。” “嗯?” 宇文元朔往后靠了靠,道:“说来听听。” 顾川没有第一时间说明,只是问道:“陛下,草民这里有上下两策,你要先听哪个?” “且先说下策。” “下策,可扶持一江湖势力,招揽大批江湖人士,行监察之举,朝廷直接掌控那扶持的江湖势力,便可掌控整个江湖。” 宇文元朔听闻,摇了摇头:“你这法子,朝堂诸公早已提出,而且前朝也曾实施过,最终却不了了之,可见成效不大。” “更何况,江湖人之所以为患,便是他们不服管教,若是以一势力制约,岂不是将他们更加激化?” “届时反扑起来,只会更加的麻烦,不妥,不妥。” 莫把天下人都当傻子,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以朝堂之术制约,不可行。 宇文元朔并未采纳,只接着问道:“这下策说了,那上策呢?” 顾川略微沉吟道:“上策,便是以江湖治江湖。” 宇文元朔眉头上挑,疑惑道:“怎么个治法?” “草民此前听说这江湖之上,有四大顶尖势力,分一教一宗,一宫一院?”顾川悠悠问道。 “没错,这四大顶尖势力如今人人皆知。”宇文元朔点了点头,而后狐疑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想说,用这四大势力制约江湖吧?” “不是。” 顾川摇了摇头,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陛下,这天下纷争不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治天下其实就是解决矛盾。” “江湖的矛盾是什么呢?根本而言是武力的强弱,强者受人尊敬,站在江湖的最顶端,而弱者无时无刻都想着成为强者,这一过程中便不免挥刀向更强者。” “强者的位置是有限的,只有当一名强者陨落之后,他的位置空出来了,下面的人才有机会上去。” 听着他的话,宇文元朔暗自点头,只是尚且不知道他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这番话自然是将江湖分析的一清二楚,但与方才他所言的以江湖治江湖有何关系呢? 似乎想到了什么,宇文元朔开口道:“你的意思是,禁武,颁布法令,不允许私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算什么上策? “自然不是。”顾川摇了摇头,而后道:“禁武不可行,反而要兴武,此为加强矛盾!” “兴武……何解?”宇文元朔仍不得意。 顾川微微一笑,问道:“陛下,科举所为何?” ps:其实一更的时候,字数是和两更一样的(??????????????)。 还有呐,萌新想剧情已经头秃了,求个好评和发电呐。 今天还有。 第108章 太上禁其心 “自然是选拔人才。”宇文元朔回道。 顾川点了点头:“没错,选拔人才,自然还有稳固社稷,收拢民心之意,给寒门子弟有一个上升的渠道,不至于让人看不到希望。” “有了科举这条路,他们就不会想着造反,就会拼命的想要往上爬。” “就算落选了,他们不会怪陛下给的名额不够,只会觉得自己才学不够。” “这时候,他们的敌人就从上层变成了与他们一样的阶层,彼此互相竞争。” 宇文元朔听的入神,待他顿住之后,略微思索道:“你此番所说,又与之前的驭民六术有所出入,但仍为驭民之术,莫不是还有所藏拙?” 顾川摇了摇头,道:“陛下,此仍在驭民六术中,为愚民之术也。” “难道不是限制百姓读书,掌握学识吗?”宇文元朔身为帝王,自然也深知驭民之道。 可以这么说,在现今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驭民了。 当然,是除了眼前这少年。 那一篇文章,饶是宇文元朔这做了十几年的帝王看了之后,都受益匪浅,以往许多想不通的地方,茅塞顿开。 可以这么说,若是能将顾川那篇文章吃透,真正理解到位,任何一人都足以做一个合格的皇帝。 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 也是宇文元朔不敢杀顾川的原因所在,谁知道他有没有把这篇文章放在外面的什么地方,到时候他一死,这篇文章满大街都是。 届时,野心家层出不穷,大衍这件神器立刻就要陷入动荡。 顾川不知眼前的帝王思绪如何,他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道:“是也不是,所谓愚民之术,陛下所言的两点只是最下策。” “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行,陛下应当知道,愚民最高的境界,是禁止遏制他们的思想、观念。 这是最为根本的方法,先思而后行,只有从思想源头上进行正本清源,才能有效防止某些事情的发生。” “而禁其言,则是在控制思想之后,进一步控制可能产生影响的言论。 言论可以影响和引导他人的思想和行为,因此限制言论的传播是防止**扩散的重要手段。” 顾川的声音在大殿内悠悠传荡,那平和的语气,落在宇文元朔的耳中,却如洪钟大吕,震彻心神! “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行……”帝王口中轻声的呢喃,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抹惊骇如何都掩饰不住。 这般的想法,这般的念头,何其的恐怖?! 他本以为那篇屠龙术已经是顾川才学的极致,毕竟古今能到这一层次的大贤,也少之又少。 顾川一言将帝王之术概括,却没想到在这儿帝王之术中,还有更高更深层次的东西! 便是那天夜里,他仍在藏拙? 宇文元朔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若前二者皆不灵,又当如何?” 顾川答:“那便需要第三点,禁其行,若行仁政,则禁行令其改之,不改,则杀!” 商君六术的结语便是,若以上六者皆不灵,则杀之! 掌控不了的人,只能让他死! “说得好!”宇文元朔笑了,笑的有些瘆人,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顾川,缓缓道:“朕愿意给你一个改的机会,虽然朕真的很想把你杀了。” 顾川也跟着笑了,迎着帝王的目光,微微颔首道:“那顾川多谢陛下不杀之恩了。” 宇文元朔看着他良久,而后挥了挥手道:“还是说说江湖吧,说到底,你的上策究竟是什么?也别跟朕绕关子了,直接说出来吧。” 顾川点了点头,“很简单,可发布一江湖风云榜,正如科举的榜单一样,将各大江湖势力都写上去,还有所有江湖高手实力的排行,以及兵器谱、美人榜、天骄榜等等……” 宇文元朔目光顿时一亮,一下就明白了顾川的用意:“好,有了这风云榜,届时江湖中的势力,就会将彼此视为对手,弱者若想要出名,便需要挑战榜单上的强者!” 他看着顾川,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郁:“朕是真的想杀了你,可你这般冠绝古今之才,朕若是杀了,岂不遗臭万年?” 顾川不置可否一笑,继续道:“陛下,这风云榜仅仅排名还不够,还可以写上评语,至于这评语的内容,客观还是主观,皆由榜单的发布者一言而定。” 这样一来,想要对付谁,也不过是榜单更新一下的事情,这玩意儿和通缉令也差不多了。 而评语符不符合? 谁又在乎呢? 看热闹的人真的想知道真相吗?他们只会往里添把火,让事情愈演愈烈罢了。 “好!”宇文元朔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对他道:“这件事既然因你而起,就交由你去做,朕只看结果如何。” 顾川也不觉得意外,应声道:“草民,领旨!” 宇文元朔摆了摆手:“行了,今日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他叫顾川来也就这件事情,其余的也用不着他想办法。 顾川站起身来,躬身拜道:“草民告退。” 说完,转身离去。 待他走出大殿,宇文元朔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宇文裕,眼中满是宠溺。 他伸出手,拍了拍这七八岁的皇子,语重心长道:“裕儿,你觉得这位顾先生如何?” 宇文裕仰着头,仔细想了想,如星的眸中有着寻常孩童不具备的深沉,他回道:“顾先生很厉害,比孩儿见过的那些先生都要厉害。” 听着这稚嫩的话,宇文元朔却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是啊,很厉害,厉害到父皇我也害怕,这是父皇也掌控不了的人。” “所以,父皇要你学,将他的一切都学过来,认真的学,知道吗?” 宇文裕望着眼前的帝王,此刻那双龙目中极为认真,他点了点头应声道:“孩儿知道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行。”宇文元朔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旋即再次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御案上,重新伏桌批改。 一边批改奏折,一边开口念给一旁的宇文裕听。 帝王亲授,扶龙登天。 第109章 天舞青秀曲 神武门前,风依淅淅,顾川接过禁卫递来的缰绳,回头看了一眼门洞后的宫殿,回首骑上马离去。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一人一马走的并不快,只当寻常悠闲散步般。 “步景,你觉得我刚才说的多吗?” 顾川目视前方,口中呢喃,明是问马,实是自言自语。 “帝王术、江湖事,都不过尘世烟云,过眼即散,我有分寸。” 宇文元朔让宇文裕旁听,背后的意思他很清楚,这位几岁的九皇子,已经超过他的兄弟姐妹们,成为了那个最后的胜出者。 最起码当前来看,是这样的。 逐渐迈入暮年的帝王,已经对其他继承者失去了信心,抛开他们选择亲自培养一条合格的幼龙。 至于让他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是顾川还是本就有这样的心思,那便无人得知了。 顾川不怕有人将他说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学去,且不说学不学的会。 学会又如何? 该说的他都会说,不该说的他都藏在心里。 顾川随着马身微晃,抬头看向穹顶、悠悠高天,轻笑道:“难道天公,还箝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 我身若是我,死活应自由! 何管他帝王扶哪条龙,我若想,这天下人人如龙! 顾川拍了拍步景的脖子,只道:“回家!” 步景鼾声一响,咴~应一声,迈开四蹄奔向前去。 …… 不过片刻的时间,他就已经回到了东篱居。 刚将马交给程伯,刚踏入前院,就听到一阵琴音传入耳中。 琴声悠扬,如泉水击石,清脆悦耳,弦动之间,若流水潺潺,若风拂松梢,高低起伏。 初闻其音,似山谷幽深,鸟鸣啾啾,细水长流;转而高亢激昂,如瀑布飞泻,气势磅礴。 可见这抚琴之人,水平还不错。 “这院里还有人会抚琴?”顾川不由诧异,寻着琴声朝里走去。 穿过拱门沿着回廊走过中庭,又至后院,却见银杏树下一人端坐,面前摆放着一张琴,此时一双修长的手正在琴弦上拨动。 一旁的小橘正亮着眼睛,看的入神,巳蛇一袭紫衣躺在顾川时常躺着的那张椅子上,不知假寐还是如何,总之闭着眼,双手交叠在前。 阿兰提着小木桶在墙根的花圃处浇水,口中哼着歌,似应和着悠扬的琴声。 顾川看了一会儿,走到巳蛇旁边,似是光被遮挡,她下一刻就睁开了眼。 “回来了?”巳蛇面上没有觉得奇怪,也未曾起身,只平淡的说了一句。 顾川只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脸色顿时一僵,不情愿的撇嘴起身:“小肚鸡肠!” 顾川也不搭理她,顺势躺了下去,还尚有余温,却不冰凉。 小橘走了过来,倒了一杯茶,笑着问:“少爷,累了吗?” 顾川接过茶喝了一口,摇了摇头,看向抚琴的慕仙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少爷,三天后便是七夕了呀,云良阁会举办盛会,届时各地都会有才子佳人前来,仙儿姐姐在教我怎么弹琴呢。”小橘如实回答道。 “七夕盛会?”顾川点了点头,他倒是记得这回事,以前也参加过不少次。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这种好玩的事情总是不会落下的,难怪宗天瑞会想着送琴谱,原来是这么一层意思在。 佳人抚琴,才子赋诗,若是能在那之前送给佳人一本不错的琴谱,博得美人欢心,当是极好。 此时,一曲终了,慕仙儿起身走了过来,对顾川福身行了一礼,柔声道:“少爷~您觉得如何?” 嘶~顾川吸了一口气,瞥眼看着她:“你又挨打了?” 慕仙儿:“……” 这一开口就是气死人的话,圣女气得波涛起伏,压着不爽道:“什么叫又挨打了?本圣女态度好点你还不乐意了?” “那倒不是。”顾川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上次看到你这态度,还是在柴房里的时候。” 柴房二字一出口,就勾起了某些人不好的回忆,脸当即一黑,装傻道:“什么柴房?本圣女不记得了,我是问你方才这琴弹的如何,你不要扯开话题。” 顾川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着,问:“真要我说?” “说。” “一般。” 慕仙儿‘嘁’一声,丝毫不觉得意外:“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野彘吃不了细粮。” 啪! 一本书扔在桌上,慕仙儿一愣,朝它看去,却见上面写着《天舞青秀曲》几个字。 迎着她狐疑的目光,顾川扬了扬下巴:“看看。” 看看就看看……慕仙儿撇嘴抄起琴谱,打开看了看,目光顿时一亮。 “竟是乐家大贤厉容烟的曲子?” 这琴谱的扉页便写着曲子的过往种种,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当然,真假还需看了曲谱才行,慕仙儿又翻看后面的几页,脑海中已然顺着琴谱弹奏,没发现有任何问题。 “你从哪儿弄来的琴谱?”慕仙儿恋恋不舍的从琴谱上收回目光,对顾川问道。 “这琴谱是不是比你刚才弹的要好?”顾川微笑着问道。 慕仙儿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虽然也擅琴道,但是比起青史留名的乐家大贤,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是是是。”她敷衍应一声,眼珠一转,换上另一个表情,柔情似水道:“少爷~你这琴谱,是要送给人家的吗?” 顾川不答,只道:“先弹给我听听。” 慕仙儿只当他是答应了,正好也手痒想试弹一下,当即应了一声:“好!” 她连忙走到古琴前坐下,将琴谱摆在面前,葱白修长的手指拨弄了几下琴弦,而后稍作记忆后,便开始弹奏起来。 因为是看着琴谱弹奏,速度比起之前倒是稍缓了一些,但也正因如此,更显的韵味悠长。 随着慕仙儿手指抚过,顿时琴声泠泠,若天籁之音,细腻入微,弦动而韵起,如清泉流淌,丝丝入耳,沁人心脾。 乍闻其声,轻柔曼妙,宛若仙子婉约而舞,飘然出世;琴声渐高,如晨曦初露,金光洒落。 曲中旋律,忽明忽暗,如丝如缕,缠绵悱恻,仿佛诉说着世间万千情感。 听之,心旷神怡,陶醉其中,如入无人之境,如临仙境之门。 忽然,回廊中嚎一嗓子响起。 “好!弹得好啊!” 琴声打断,院中众人顿时齐齐扭头望去,却见苍风兴奋的走来。 甫一众目光袭来,原本还激动的苍风表情一僵,抬起准备拍巴掌的手顿在半空中:“呃……怎么不继续……” 咻~一根小木勺飞来,直奔他脑门儿。 第110章 少年怀春 “诶!”苍风瞪大了眼睛,想要躲开,只是那木勺速度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便在此时,一颗石子从院墙上飞射而来,直接将木勺打落在地。 啪! “呼~”苍风见此,提起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而后朝顾川走了过去,讪讪笑道:“姐夫,对不住,实在不对不住。” 顾川倒是没什么,只问道:“说吧,什么事让你过来?” 苍风没有急着回答,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旋即才道:“姐夫,本来我是想找你想个法子的,不过现在不用了。” “不用了?”顾川微微蹙眉,狐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苍风嘿嘿一笑,朝慕仙儿那边看了一眼:“把它给我就行。” 顾川:“?” 院里众人:“?”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些问题,反应过来的苍风连忙摆手道:“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要这个傻子,是要那本琴谱。” 原来如此……顾川点了点头,旋即问道:“你要琴谱做什么?参加三天后的七夕盛会?” 苍风无语道:“姐夫,我又不是女子,拿着琴谱参加什么七夕盛会?” “那是?” “呃……这个……”他有些扭捏,支支吾吾道:“我想送人一件礼物,但又不知道送什么,这不就来找姐夫你想办法了吗?” “正好,几天后就是七夕盛会,送个琴谱刚刚好,姐夫,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他这话,顾川目光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看着看着,苍风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老实说,你这送礼物的人,是不是女子?”在他受不了之前,顾川总算开口了。 苍风这半大小子绷着脸,还扭捏起来:“哎呀,姐夫,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总之是送人的。” “我懂,我懂。”顾川呵呵一笑,给他一个都懂的眼神,而后面向慕仙儿道:“给他吧。” “哈?” 之前听他们聊着,慕仙儿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现在听到刚到手的琴谱要拱手送人,顿时就瞪大了双眼。 “不是,你已经把琴谱送给我了,怎么能再送给别人?” 慕仙儿将琴谱收了起来,抱在怀里,皱眉盯着两人:“不给!你已经答应给我了,不能言而无信!” 顾川歪了歪头:“我什么时候答应送给你了?” 慕仙儿瞪着他:“刚说完就不认账了是吧?” “我刚刚只说让你弹,可没说要送给你。”顾川摇了摇头,对一旁的小橘问道:“小橘,刚才我有说过要送给她吗?” 小橘憋着笑,应声道:“少爷,您确实没有说过呢。” “你看,大家都听到了。”顾川一摊手。 慕仙儿鼓着嘴,眼里已经有雾气弥漫:“你太欺负人了!” 巳蛇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小子,当本尊不在吗?怎么敢如此欺负我徒儿!” 顾川不说话,只是手指轻轻点在椅子扶手上,发出轻轻的嗒嗒声。 咻~! 两颗石子飞来,内力裹挟,分别打在两人的身上。 霎时,巳蛇和慕仙儿便动弹不得,只能睁着眼睛,想说话都做不到。 直到这时,顾川才站起身来,走到慕仙儿身前,在她那幽怨的目光中,将怀中的琴谱抽走。 而后,他伸出手,在两人胸前分别点了一下,解开了她们的穴道。 “下次再反驳我的话,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转过身,悠悠道。 慕仙儿银牙紧咬,心中暗骂:“死顾川,臭顾川,我跟你没完!” 巳蛇却是低眉瞥了一眼胸前,刚才顾川点穴的位置上,又迅速移开了目光,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喏,拿着。”顾川走到椅子前重新躺下,随手将琴谱扔给了旁边的苍风。 “嘿嘿~多谢姐夫。”苍风眼睛早就亮了,欣喜的接过琴谱,然后当绝世珍宝的收好。 顾川瞥了他一眼,发问道:“现在东西也给你了,是不是该说说了?哪家的姑娘啊?” 苍风一愣,旋即伸手挠着头,不好意思的道:“就……薛家的二小姐。”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道:“姐夫,你可别把这事儿说出去啊,要是我母亲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为什么?”顾川诧异道:“男欢女爱,这是再寻常不过之事,你母亲也是通情达理的,为何不能说了?” 苍风一脸无语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母亲通情达理了?” “我看她好像对我和你阿姐的婚事,没什么意见啊?” 苍风无奈的看着他:“你和我阿姐那能一样吗?你们是陛下赐婚,便是我母亲有意见又能如何?” 听到他这么说,顾川不由问:“说起来,这薛家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这皇城的高门大户,勋爵贵人他都有所耳闻,但是这薛家还真没有听说过。 难不成,堂堂英国公府的小公爷,这大衍最显贵的世子,找了个寒门家的小姐不成? “咳咳~”苍风轻咳一声,说起这个脸色有些不自然,断断续续道:“就……一个五品官家的女儿,他爹是工部郎中。” 五品官,说实话已经不低了,只是和苍家比起来,那确实有些搬不上台面。 作为英国公府嫡子的苍风,首选的良配,应当是其他国公府的嫡女,再不济也是从武勋侯爵家的嫡女中选一个。 而不是选择一个文官家的女儿,且听着这还不是嫡长女? 苍风深吸了一口气,看了顾川一眼道:“姐夫,反正我是看上她了,我知道母亲不会同意的,你能不能帮帮我?” 顾川闻言,脸上挂着揶揄的笑:“且先说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就……”苍风正欲说什么,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憋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傻小子……顾川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你看上的那女子,她可喜欢你?” 苍风挠了挠头,傻里傻气道:“喜……喜欢吧?” “给个准话。” “喜欢,喜欢!”苍风点头如捣蒜,完事又嘟囔了一句:“应该是喜欢的……” “既然喜欢,那就莫要管其他的,你且放心去追便是。”顾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若是遇到什么问题,你再来问我。” “呃……姐夫,现在就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苍风小心翼翼道。 顾川挑眉:“说。” “她是个庶女。” 顾川:“……” 第111章 江湖风云榜 “你的意思是,你堂堂英国公府的嫡子,不仅找了个文官家的女儿,这个女儿还是个庶女?”顾川一脸纳闷儿的盯着他。 苍风傻兮兮的抬眼对视,表情拘谨:“昂……” “姐夫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 “要不你还是把琴谱还我吧?” “为什么?” 顾川扶额:“倘若没有陛下这道旨意,你母亲和你父亲,会同意你阿姐嫁给我吗?” 不等他回答,顾川又接着补了一句:“且不说你父亲母亲,便是你,会同意我和你阿姐成婚吗?” 苍风听的明白,他又不是真傻,于是微微低了头:“可是姐夫,我是真的喜欢她。” 看着他这样,顾川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跟你说着玩儿的,别放心上,只要喜欢,嫡庶又有何区别?” “只是,你该多点心眼,要看清楚她为人究竟如何,切莫叫心迷了眼。”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佳人美色之惑人,深于骨髓,虽英雄亦难免。 “古之多少豪杰,多因女色而误国亡身,可不慎哉!”他意味深长说道。 听顾川也同意,他那点不甘立马甩到九霄云外,笑着点头应下:“姐夫放心,我明白的。” 希望你是真明白……顾川也没有再说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怕这小舅子叫人给诓骗了。 苍家独苗,要是让一女子毁去……嗯,此言尚早,世间女子这般多,好的总多过坏的,且帮他看看吧。 “行了,拿着琴谱去吧,有事再来问我。”顾川摆了摆手,打发他去找情妹妹。 苍风咧着嘴,起身道:“姐夫,那我走了?” “滚滚滚!” “嘿嘿~” 待他傻笑着离去,顾川这才看向慕仙儿,却见她抛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今后本圣女再也不弹琴了,哼!”她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巳蛇看着徒弟离去,却没有跟上,而是走到顾川旁边,自上而下的俯视道:“仙儿生气了,你还不去追?” 顾川面色淡然,只淡淡开口道:“你们师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巳蛇闻言,眼神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回道:“我们现在是你的阶下囚,能卖什么药?” 她抬起手来,轻轻拂过玉指:“只不过是想讨好某个人,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罢了。” “讨好我?” 顾川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低眉与她对视:“那现在就有件事,你可以尽情的讨好我,要不要?” 高大的身躯矗在面前,巳蛇如今只能抬着头望他,迎着那凝视而来的目光,她美眸有一丝慌乱闪过,连忙瞥向一旁:“什……什么事?” 顾川看着她许久,唇角微扬:“去书房。” 说完,也不等她答应,转身便走。 巳蛇回过头看向他,鼻息渐渐重了些,该死,这家伙不会是要…… 她左右看了看,不见慕仙儿,最终咬了咬牙跟了上去,豁出去了! 书房。 等巳蛇进去,她便看到顾川已经铺好了纸,坐在书桌前执笔思索着。 见她进来,顾川示意道:“研墨。” 巳蛇俏脸一僵,下意识问道:“你叫本座过来,就是为了研墨?” “当然不止。”顾川摇了摇头道。 我就知道,果然没猜错……巳蛇握了握拳头,迟疑片刻后走了过去,拿起墨条蘸水开始研墨起来。 本座倒要看看,你要搞什么花样儿……一边干活,巳蛇心中如此想着。 顾川不知她如何瞎想,已然提笔开始书写。 巳蛇歪着脑袋,见笔走龙蛇间,一行风格独特的字跃然纸上。 曰:江湖风云榜。 前言:天下英雄辈出,如星河璀璨,然扬名于世者,寥寥无几。 嗟乎,多少江湖豪杰,英勇无双,终淹没于岁月长河,遗骨荒野,其事迹竟不为人知,岂不可惜? 吾深有所感,遂设风云榜单,罗列天下英豪,愿此榜能传颂英雄之名,使之不朽于世。 风云榜上,尽录豪杰之士,以志其勇,以念其功,以传其名。 如此,则英雄之魂,或可得永存! “江湖……风云榜?”看着这前言,巳蛇美眸顿时一亮,榜上罗列天下英雄豪杰,让他们也能青史留名? 如此想法,倒是清奇得很。 她好奇心被勾起,又继续往下看去,却是一首诗。 看着那诗,巳蛇美眸一颤,口中不由自主的呢喃出声:“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只叹江湖……几人回……” 看着这诗,巳蛇竟也有所触动,寥寥几句,将这江湖上多少事都道尽。 自以为得到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自己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白莲教中的权势,还是身为江湖高手,被他人尊重敬畏? 亦或是,那推翻大衍的最终目标? 碌碌十几载,回首只余萧瑟…… “你在想什么?” 忽然,顾川的声音响起,将思绪渐渐飘远的巳蛇拉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发呆不动的女人,无语道:“墨水都没了!” 巳蛇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内心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些都是这家伙瞎写的,不可信! 她再研墨,顾川继续书写。 风云第一榜:势力榜! 天下第一宗:道宗。 评语:道宗,乃天下道门之首,存世已久,底蕴深厚,神秘难测。 其内有大宗师坐镇,修为深不可测,真实力量鲜为人知。 然,每逢江湖浪涌,道宗必有天骄出世,下山维持秩序,以安江湖。 观往昔,道宗所遣之行走,皆实力超凡,天赋异禀,因此暂将其名列榜首,谓之天下第一宗! 写到这里,顾川暂时停下笔,看向一旁的巳蛇,问道:“你觉得这么写如何?” 巳蛇闻言,冷笑道:“你这么写,就不怕道宗找上门来?” 看了这一会儿,她总算知道顾川写这个风云榜的用意了。 人家道宗本来隐世,结果这榜单一出,搞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找他们的所在。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川肯定要被道宗盯上,他就不怕吗? 第112章 大宗师苍镇南 “怕?”顾川轻笑一声,继续埋头写,一边道:“我为何要怕?” “道宗隐世,自古以来不少人找过他们,可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榜单而已,又没有揭露他们所在之地,不会起风浪的。” 巳蛇闻言,道:“你倒是自信。” 说完,也不再多言,只看向接下来的内容。 “第一名你写道宗,那这第二名你要写谁?”她好奇的问。 顾川手中笔一顿,对她问道:“你觉得这天下势力,哪个可以排在这天下第二?” 巳蛇仔细想了想,而后道:“若道宗第一,那这第二应当是至圣院才对。” “好,那就至圣院。”顾川点了点头,旋即落笔。 天下第二,儒门之首:至圣院! 评语:至圣院,位列天下之亚,儒门之冠冕也,至圣院源远流长,门生如云,遍布四海。 其以儒家经典为根基,弘扬仁义礼智信之道,为天下士子所敬仰。 其门下弟子,皆以品学兼优为荣,入仕朝廷者众多,亦有不少成为一代大儒。 弟子遍及庙堂与江湖,儒风浩荡,名震寰宇,故天下排名第二,儒门之首,实至名归! “至圣院之后呢?”写完这第二名,顾川再问。 “那自然是我白莲教!”巳蛇毫不犹豫道。 顾川点了点头:“好。” 天下第三,雪山之巅:水月宫。 评语:水月宫,名列天下第三,神秘莫测,宛如水中月、镜中花,难以触及。 此派从不涉足尘世纷争,门下弟子皆为女子,如今能够确定的只有一点,水月宫中有大宗师坐镇,暂列天下第三! 对于这个势力,就连巳蛇都了解不多,它们比道宗还要神秘,从不入世。 以她宗师的见闻,也只从别人口中得知,水月宫确实是有大宗师坐镇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巳蛇看着这第三名,美眸中尽是无语的神色,偏偏就要跟自己对着来是吧? 这第四总算是写到白莲教了。 顾川倒也不是有意如此,既然隐秘,能不被人打扰,总归是有点实力,排名靠前一些也无妨。 而且现在白莲教名声很臭,安排个末尾的位置正好。 天下第四,乱世妖教:白莲教! “等等!” 这才刚下笔,巳蛇便不忍出声叫停。 顾川抬眼看她,疑惑道:“怎么了?” “你不能这么写!”巳蛇蹙着眉,咬牙道:“我白莲教奉行的是济世救人,怎么能是妖教?” 若是榜单发出去,那他们白莲教岂不是被定死了名声,以后人人皆知它们是乱世妖教,还如何招揽信徒? 顾川闻言,轻笑道:“这榜单是我列的,自然是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你!”巳蛇瞪着眼看他,气得胸膛起伏,却只能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 顾川没有再理会她,下笔写下评语。 ——夫白莲教,名列天下第四,然其行径却为人所不齿。 白莲教主修为高深,为大宗师之境,然其教中尽是邪恶之徒。 此教常蛊惑人心,滥杀无辜,恶行累累,为天下士人所唾弃,虽位列前茅,却难掩其罪恶本质! 巳蛇瞳孔一缩,立刻伸手向前想要抢夺,这般的评语,相当于是将白莲教推入火坑中。 本来那一纸檄文,就已经让她们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若是再加上这排名和评语,岂不是天下皆敌? 届时,那些自诩正道人士联合起来,剿灭他们白莲教,那就彻底完了! 顾川看都没有看她,随手将手中纸拿起,移到一旁,另一只手抓住巳蛇探来的手。 巳蛇扑了个空,整个人都靠在了书桌上,手被顾川所钳制,顿时动弹不得。 她偏过头看向顾川,那张俊秀的脸却是近在眼前,几乎要贴在一起。 “你想做什么?”顾川眯了眯眼,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巳蛇瞪着眼,少年气息扑面而来,却是浑然未觉,语气沉沉道:“若是这么写,你会把自己害死!” “死的难道不是白莲教?”顾川嘴角微微上扬,淡淡道:“在我的地方,就得听话,不要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难道就看着你诋毁教会吗……巳蛇盯着他的眼睛,只道:“希望你不要后悔才是!” “后悔?” 顾川撒开她的手,平静道:“我做事,永远不会后悔!” 巳蛇后退几步,揉了揉手腕,这人刚才用力太过,原本洁白的手腕都有了红印。 “接下来的排名,由你来说。”顾川瞥了她一眼,而后道:“一些邪道势力,可以如实的说,这样你们白莲教也不算孤军奋战。” “我还得谢谢你是吗?”巳蛇轻哼一声。 顾川点了点头:“你要是想的话,我不介意。” 我介意啊!混蛋!巳蛇咬着牙,只恨自己如今受制于人,不能恢复修为,将眼前这可恨之人一巴掌拍死! 饶是再恨得牙痒痒,她依旧还是要屈服,只能老老实实的说着其他势力。 势力排行榜,顾川一共列出三个梯队,第一梯队便是如今的四大顶尖势力,一教一宗,一宫一院。 第二梯队则是如今江湖上的一些一流势力,剩下的第三梯队则是部分的二流势力,总共三十名。 写完势力榜,接下来便是高手榜。 第一名,毫无疑问是道宗宗主。 接着便顺势往下排名,将四大顶尖势力的首领排在前四。 顾川想了想,对一脸不情愿的巳蛇问道:“如今这天下的大宗师有几个?” 巳蛇双手抱胸,道:“天下高手如过江之鲫,便是隐藏起来的也不知有多少,我怎么知道?” “便说你知道的就行。” 她想了想,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开口道:“除却四大顶尖势力,我还知道的倒是不少,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苍镇南。” 苍镇南,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顾川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想起来了,是他老丈人来着,自己这位老丈人,居然是大宗师吗? 顾川点了点头,没有动作,问道:“还有呢?” 巳蛇蹙眉,觉得不太对劲,“你怎么不写?等你写完我再说。” 第113章 我看师尊也是风韵犹存 顾川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巳蛇眯了眯眼,反应过来:“所以,你这榜单上,只写你需要写的,与你有关的皆不会上榜,对么?” “我不是早说过了?”顾川摇头轻笑道:“榜单是我排的,谁能写,谁不能写,都在于我的决定。” 巳蛇双手抱胸,呵呵冷笑道:“你这样的榜单,有什么用呢?倘若信息不实,只怕天下人都不会认的。” 顾川轻笑道:“谁说不实了?” “苍镇南是大宗师这件事,整个江湖都心知肚明,你不把他排上去,榜单能真实吗?”巳蛇习惯性的翻起白眼。 顾川不置可否一笑,往后靠了靠,悠悠道:“排自然要排,只是不会那么靠前罢了。” 巳蛇闻言,眉眼一凝,略微思索后便明白他是什么打算:“你倒是好算计,将苍镇南排在末尾,若是有人想要挑战,便很有可能会轻敌。” 顾川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你还算有点脑子。” “哪有你脑子好用呢?”巳蛇撇撇嘴,阴阳怪气道。 顾川没有再搭理她,只道:“继续说吧。” …… 整个下午的时间,顾川都在列榜单,先将势力榜和高手榜列了出来,其余的后面再慢慢来,反正也没有那么着急。 江湖一直在那儿,它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 巳蛇从书房中走了出来,一脚跨出门槛,一脚还停留在屋内,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顾川,而后收回目光转头向着回廊去。 沿着回廊,穿过拱门,到中庭又拐进东侧的院子,这里是丫鬟们住的地方,有几处厢房。 自打来了这东篱居,巳蛇和慕仙儿师徒俩就住在这儿,环境倒是雅致,应该说东篱居里就没有一处是不好看的地方。 背着霞光,巳蛇大步朝厢房走去,慕仙儿却是早早的在门后张望,见她回来,立马打开了房门。 她左右望了望,等巳蛇进来后又关上门,而后转身问道:“师尊,方才你与他去书房做了什么?” 见巳蛇脸色不太好看,慕仙儿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貌似,自己每次进书房都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师尊不会已经让他给吃干抹净了吧? “你在想什么?”巳蛇似乎猜到了这徒弟的念头,一脸无奈的道:“莫要多想,不过是帮他研墨罢了,还有,他让我说了一些江湖上的势力和高手。” 那就好……慕仙儿松了一口气,又问:“师尊,他一直问你这些,到底有何用意?” 说起这个,巳蛇眼中闪过一抹叹服,同时又有些无力:“他写了一张江湖风云榜。” “江湖……风云榜?”慕仙儿有些疑惑,不免问道:“这是什么?” 巳蛇回答道:“所谓江湖风云榜,便是将江湖上的各大势力和高手,依照实力高低排一个名次出来。” 慕仙儿闻言,想了想后说道:“似乎与科举有些相似?” 巳蛇惊讶的看着她,而后点头道:“却是如此,只是这般制衡江湖的法子,几千年都没有人想出来,反倒让这毛头小子给弄出来了,着实有些妖孽。” “师尊,这般的人,真是你我能掌控的吗?”慕仙儿有些担忧。 巳蛇轻哼一声,只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便是天资妖孽又如何?” “仙儿,你的模样这般好,为师不信那小子能把持得住,只要找到一个机会,定然可行!” 慕仙儿瞥了一眼她,低声嘟囔道:“我看师尊也是风韵犹存,说不定……” 巳蛇闻言,一瞪眼:“逆徒,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 翌日,晨光初露,天色由深蓝渐变为温柔的淡金。 卧室内,顾川盘坐于床榻之上,双眼微闭,面容沉静如水,周身浑于自然,预兆着太极心法的修炼已然进入了深层次。 他的双手轻轻搭在膝上,掌心向上,接纳着天地的精华。 随着呼吸节奏,一股难以名状的内力,在他体内缓缓流转,如同江河绵延,无始无终。 这内力不同于常人,其中隐隐有几缕紫气,如同灵蛇一样,随着内力的游走,在四肢百骸间穿梭。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破晓的曙光透过窗棂,洒在顾川的脸上。 天地一清,万籁俱寂,一缕细微的紫气突然从初升的阳光中剥离出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指引,缓缓向顾川飘来。 那缕紫气越来越近,最终没入了眉心,消失不见。 顾川体内的紫气又增添了一缕,他缓缓睁开眼睛,双眸中闪烁着不同于常人的光彩。 “呼~”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浊气尽散,浑身舒爽。 “这到底是什么?”顾川伸出手来,一缕紫气在他的掌心显现出来,犹如一条游龙不停的游动。 “紫气东来……紫气?” 第一次的时候,他还没有发现,但等第二次修炼的时候,顾川就是再如何迟钝也该察觉到了。 只要到了清晨的时候,他就会从那一缕阳光中获取到一缕紫气。 这紫气就像是他自己修炼而来的内力一样,却又比寻常的内力强大了太多,一缕便比得上他苦练许久。 以至于,有了这紫气之后,他的内力突飞猛进,短短几日便有寻常人好几个月苦练的效果。 这不像是在练武,反倒像是……修仙? “有传闻那位张真人,后来便羽化登仙了,也不知是真是假?”顾川兀自呢喃。 看了一眼手中的那一缕紫气后,随着微微虚握,那一缕紫气便消散不见。 不管它是什么,现在总归是对自己有好处的,既然有好处,那就可以不用担心,继续练着就行了。 说不得,到了后头,自己也能跟那位张真人一样,成为长寿之人,活个两百岁呢? 再大胆一点,羽化登仙? 没有再多想,顾川起身穿上鞋。 刚有动静,小橘便开门走了进来,端着温水,边说道:“少爷,苍风少爷来了。” 顾川额头浮现黑线:“他怎么又来了?” 第114章 武帝用过的枪 待顾川洗漱完,穿戴整齐出来,刚走到后院,就看到苍风正手持一杆长枪,舞的虎虎生风。 枪影重重,猎猎作响,可见功底不错,而且这小子自幼习武,本就是个武将苗子,实力也在先天境。 文人口中的纨绔,未必是纨绔,他们可能贪玩了些,但在某些领域,定然远超常人。 苍风天资不如他阿姐,但本事肯定比一般人要高得多。 听到脚步声,舞着枪的苍风顿时停了下来,不过仍保持着出枪的动作,看向顾川笑问道:“姐夫,你看我这枪法如何?” “不错。”顾川由衷的点了点头,顺势坐在了椅子上。 苍风也收了枪,往墙边一杵,走到他旁边跟着坐下。 “你不要总是三天两头往我这跑,有时间多和那位薛家姑娘亲近亲近不好吗?”顾川瞥了他一眼,一脸无语道。 苍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却是没脸没皮的笑道:“姐夫,那我也不能总往那边跑不是?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 “是找不到理由吧?”顾川一言揭穿道。 苍风脸一僵,嘿嘿的笑道:“还是姐夫厉害,什么都瞒不住你。” “姐夫,你那琴谱真厉害,我给了薛灵,她很喜欢,还给我弹了一曲。”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啧啧美道:“曲子真不错,不愧是乐家大贤的大作。” 顾川轻笑一声,揶揄道:“到底是曲好听呢,还是人好看呢?” 苍风脸一红,连忙转移话题道:“咳咳……姐夫,咱不说这个了,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顾川眉梢一挑,问道。 “有关于这次云良阁盛会的消息。”苍风边说着,边端起茶壶,先给顾川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 轻啜一口,这才继续道:“每次云良阁盛会的时候,东家都会出彩头,用来褒奖那些诗词和曲子作的不错的才子佳人。” 顾川听着,点头道:“倒是个不错的手段,举办这样一场盛会,让云良阁的名头更加响亮,这生意想差都难。” 哪道苍风听了却是摇了摇头,驳道:“姐夫,这你就想错了。” “哦?”顾川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道:“还有我猜错的事儿?” 苍风笑而不答,问道:“姐夫,你可知这云良阁背后的东家是谁?” 这个顾川还真不知道,他轻轻摇头:“不知。” “是宁王!” 宁王? 似乎上次马球会,也是宁王妃举办的,目的还是让那位宁王世子和某个国公家的嫡女互相了解。 这云良阁背后的东家是一位王爷,倒是有些出乎顾川的预料,他本以为是某个商贾呢。 苍风继续说道:“这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好听曲,平生最大的爱好便是听各种名曲。” “他之所以举办这场盛会,便是为了收集天下名曲,若是能让他高兴,各种奇珍异宝都能赏赐。”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昨年的七夕盛会,彩头便是一颗东海明珠,足有拳头那般大,当真是稀世奇珍!” 顾川听到这儿,便开口问道:“所以,这次的彩头又是什么?” 苍风未言,只扭头看向墙边的那杆长枪。 顾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猜道:“你的意思是,这回的彩头是一杆枪?” “不对!” 苍风摇了摇头,又道:“是两杆枪!” 顾川:“……” “这不是普通的枪,据说是昔年武帝和帝后年轻时所用过的,一为月牙,二为黑缨,传闻这两杆枪都是用天外陨铁打造,坚不可摧,水火不惧。” 苍风说的兴起,幻想自己持枪的飒爽英姿,“若我能持此枪征战沙场,又当是何等风采?” 月牙?黑缨? 顾川眼中若有所思,而后瞥了一眼苍风,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你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去争一争这奖励吗?” 苍风回过神,嘿嘿笑道:“姐夫,我是不奢望这个了,但你可以啊!” “总归是拿了你的东西,将这消息告诉你,若能夺得魁首,将这枪送给我阿姐,岂不好?” 好小子,自己的事儿还没着落,倒是替我想起来了……顾川无奈一笑道:“那我谢谢你了。” “嗐~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跑一趟的功夫罢了。”苍风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不过旋即他又看了过来,又问:“那个姐夫,你要是真得了那两杆枪,能不能借我耍几天?” 顾川微微一笑:“你就这么确定,我能夺得魁首?” “姐夫天下无双,谁人不知?”苍风拍了个马屁,“区区一个七夕盛会的魁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川笑而不语,只看着小少年那肯定的样子,良久才问道:“这盛会上,诗词与曲子是不是分开的?” 诗词与曲子也不好放在一起比较,奖励又是两杆枪,那么应当要有所区分才是。 苍风闻言,也是点头道:“没错,是分开的,诗词魁首可得黑缨,曲子若能得王爷认可,彩头便是月牙。” 顾川听着点了点头,这样才合理。 说完了这件事,苍风就离开了。 吃了早食,顾川又进了书房,中途让小橘把慕仙儿叫来了。 “叫本圣女过来,有什么事?”慕仙儿踏进书房,还未见着人,就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 顾川停下手中的笔,看向她道:“和你商量一件事。” 慕仙儿蹙眉,问道:“什么事?” “帮我弹一曲。” “什么?”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慕仙儿忍不住笑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也有求到我头上的时候?” 不等顾川说话,她便冷哼一声,屁股一扭、面向一旁双手交叉道:“不弹!” 顾川微微一笑,试探问:“真不弹?” “说什么也不弹!”慕仙儿语气愠怒,昨儿让他给自己琴谱,结果转头就给了苍风那臭小子。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也很喜欢好的琴谱吗? 而且,自己昨日说了,今后再也不弹琴了,怎能轻易变卦? 啪! 一本薄书扔在桌上,慕仙儿闻声望去,只见上面写着——《广陵散》 她顿时一愣,而后抬眼看向顾川。 却见他往后倚靠,扬了扬下巴:“看看?” ps:感谢宝宝们的礼物,今天加更!??(??_????)努力,继续码。 第115章 不过乡泪一滴罢了 慕仙儿闻言,将书拿起放在面前看了一眼,顿时“嘁”一声,小声嘀咕:“什么广陵散,听都没听过。” 自古以来的名曲,哪个不是人尽皆知?更何况还是她这种爱曲的人,什么曲子好,什么曲子不好,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反正她学了这么多年的琴,从来没有听过有那个曲子叫广陵散的。 这上面的墨迹都尚未干透,想来是这人刚写出来的,若说作诗,慕仙儿自是不怀疑顾川的才华。 但作曲? 这和作诗根本就是两码事,一个从未涉猎此道的人,如何能作出好曲来? 慕仙儿带着不屑的神色,随意翻开曲谱,准备好好奚落一番。 只是—— 刚一打开琴谱,尚且才看了第一行,她的眼神就变了。 不屑与轻视消散,转而化为凝重,只一眼,她便确定,这曲子并非胡乱作出来的,十分符合乐理之道。 慕仙儿抬眼看向顾川,却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偏偏他这般模样,让慕仙儿又不服气了。 你很了不起吗? 一般的曲子可入不了本圣女的眼! 再看。 “呼~”慕仙儿深吸了一口气,憋着没吐出来,脑海中模拟的琴音缭绕,那股隐隐的肃杀之气贯穿胸膛,心也跟着砰砰直跳。 “好……好曲!” 半晌,她才憋出这么一句来,眼中已然泛起光芒。 她看的直挪不开眼,恨不能将每一行,每一个音都记下来。 便在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时,顾川忽然开口道:“如何?” 慕仙儿回过神来,将目光艰难的从曲谱上挪开,尤为复杂的看向顾川。 当真是妖孽……她顿顿的开口问:“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诗词歌赋武艺样样精通,每一样都是顶尖,世间当真有这般的全才吗? “不会的?”顾川认真想了想,而后道:“应当是没有吧?” “不说这个。”他摇了摇头,对慕仙儿说道:“可能弹?” 刚想说能,但话又堵在嗓子里没能说出口,慕仙儿格外纠结。 思量半晌,她才换了个说法:“你这曲子,是不是还少了些?” 这曲子虽好,可是其中却有些不太完整,但明上看着也看不出来何处缺失,这是一个琴道之人的直觉。 顾川闻言,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是一本残谱。” 广陵散作为前世十大古典曲子之一,真正的曲谱已经在历史长河中流失了。 传闻最后一个能弹出来的叫嵇康,而随着他的逝去,广陵散也随之失传。 后来的广陵散,听闻是某位琴道大家所得的残本,而根据这残本,尽力还原出了一首完整的曲子来。 只是,破镜难重圆,再如何还原,它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首了。 但,能流传千年的曲子,哪怕只是残谱,也不是寻常曲子能比的,依旧能够成为经典。 “没有完整的曲子吗?”慕仙儿咬了咬唇,问道。 顾川摇了摇头:“没有,这曲子也只是我偶然所得,得到的时候已经是残谱了。” “这……”慕仙儿目光一黯,这曲子是好曲子,倘若是完整的,便是举世无双,可惜了啊…… 见她这般模样,顾川开口道:“这样的曲子,我还有九首,而且是完整的。” “给你看这首,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将它弹出来,若弹不出来就算了。” 想弹出一首曲子,也是要有实力的,慕仙儿会弹琴,但不代表她能把一首古曲的精髓弹奏出来。 “还有九首?” 骤然听到顾川前面的话,慕仙儿原本惋惜的神色一变,眼睛一下就亮了。 又听到他后面的话,顿时气得不行,哼声道:“你看不起谁?本圣女精研琴道十数年,五岁便开始学琴,怎么可能连一首曲子都弹不出来?” 顾川闻言,唇角微扬道:“那试试看?” 慕仙儿撇撇嘴:“试试就试试!” 她拿着琴谱走了出去,去取琴了。 顾川收回目光,拿过一本空白的书,翻开又继续写了起来。 片刻后,慕仙儿抱着琴过来,在一旁放好坐下。 七弦古琴在前,她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之上,轻启红唇,微闭双眼,双手开始在琴弦上流转。 悠扬琴声,霎时在书房中响起。 初时,琴声如细水长流,娓娓道来,仿佛是在叙述一个遥远而古老的故事。 随着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广陵散的旋律逐渐铺展开来。 顾川不由停下笔来,微微闭上双眼,熟悉的乡音令他听的入神。 广陵散的原名为《聂政刺韩王曲》,乃是以战国时聂政为父报仇的故事为创作背景。 顾川在书院中学史,却对此方历史无多感触,原因为何? 异乡飘零梦难安,月照孤影泪潸然,不过乡泪一滴罢了。 曲调逐渐转为悲凉,慕仙儿的弹奏也变得更加入神,那袅袅琴音,似乎在诉说着英雄落幕的哀歌。 一曲终了。 顾川起身走到慕仙儿面前,伸手抚着琴弦,如同抚摸着历史的伤痕。 “弹的很好。” 他放下写好的另一本琴谱,落下一句话:“莫要埋没了它们,两日后的七夕盛会,为它们掸去灰尘。” 慕仙儿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感觉到他似乎很难过。 这般的人,如此恣意,也会难过吗? 只因一曲琴音,还是这琴音背后之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卫国公府。 王鸿起了个大早赶来,手里捧着一本古籍,于前庭漫步。 旁边有沈连城陪同,两人相谈甚欢。 “王兄,今日前来,莫不又是为了我妹妹吧?”沈连城一边走着,看着一旁身着飞鹰服的王鸿,揶揄道。 说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听说前两日你与宗天瑞起了争执,不知是何事?” 王鸿本来还笑呵呵的脸色,在听到这话之后顿时一僵,语气沉了下来:“不过是为了一本琴谱罢了,那宗天瑞不识抬举,此事不说也罢。” 对于顾川也在,他是只字不提,现在只要一想起来,他就头疼。 “原来如此。”沈连城点了点头,也识趣的没有再提。 王鸿看了一眼手中的琴谱,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昨日我苦心寻觅,总算是找到了一本不错的琴谱,这次七夕盛会,矜雪应当会去的吧?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这琴谱乃是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来的,比起上次宗天瑞送给顾川的那一本还要好。 送给沈矜雪,让她在这次盛会中夺得魁首,自己便可讨得美人欢心,甚好! 第116章 求先生救我一命 沈矜雪的院子名文景园,院里种满了蓝花楹,盛开时当是极好看的,风吹时满天的花瓣飞舞,置身其中恍如仙境。 王鸿也是这么想的,他就站在文景园前,手中的琴谱捏紧了又松些,松些又捏紧。 不知过了多久,小伶从内里走了出来。 “如何,你家小姐怎么说?”王鸿迫不及待的问道。 看着眼前飞鹰服的青年,丫鬟小伶的脸上满是尴尬,她只欠身道:“王公子,小姐说了,你还是回去吧。” “什……什么?” 王鸿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向前一步,探头看向院中,想找寻那抹倩影,却是望了个空。 就这般回去吗?王鸿低头看着手中的琴谱,不甘心的抬起头来,问:“你家小姐是怎么说的?” 小伶摇了摇头:“公子,小姐只说让你回去,那琴谱自己留着,余下的便再没开口了。” 王鸿听后沉默片刻,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行至半路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文景园,而后决然离开。 “既然这琴谱你不要,那便让别人来弹,将枪赠与你卫国公府,这总该不会拒绝了吧?” 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倘若沈矜雪不是这般高冷的性子,他起初也不会喜欢。 正是这种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千里的感觉,才让王鸿觉得格外心动! 只是,也要有个期限才是,他终归会得手的。 再过不久,只要再过不久…… 彼食砒霜,吾食蜜糖。 东篱居,顾川又收到糖了。 银杏树下,躺椅上,他看着眼前摊着手摆在自己面前,掌心放着一颗饴糖的阿竹,满脸诧异。 “阿竹姑娘,我送你的那些糖,你都没吃吗?”他开口问道。 阿竹摇了摇头,声音清冷道:“吃了。” “那这是你新买的?” “不是,没吃完。”她回答道。 顾川想了想,又问:“你吃了几颗?” “三颗。” “我送了你几颗?” “九颗。” 记得很清楚嘛……顾川接过她手里的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问道:“阿竹姑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阿竹眨了眨眼:“问。” “你为什么要把我送给你的糖,又送给我呢?”顾川百思不得其解。 阿竹抿了抿嘴,迎着他的目光,回道:“你,不开心。” “吃糖,就开心了。” 吃糖就开心了?顾川愣了愣,似乎确实有这么个说法,只是那是前世科学证明的东西,阿竹是怎么发现的? 是因为偶然,还是纯粹她喜欢吃糖,所以就这么认为? 嗯……不管是何种原因,都是一番好意,顾川自然是开心的。 念及此处,顾川看着眼前的阿竹,将手伸进衣袖里,拿出一大把糖,递到她面前。 阿竹愣了一下,看着伸到面前的手,上面满满的都是饴糖。 顾川笑着说道:“阿竹姑娘既然给我糖,那自己也要时刻有的,可别吃完了。” 阿竹怔怔的听着,又听他说了一句:“来,接着。” 于是,便乖乖的伸出了手,接住满满的一捧饴糖。 待回过神来,顾川已经枕着手,眯上了眼睛。 犹豫片刻,阿竹将糖果收了起来,旋即又跃上高墙,抱剑横卧,侧着头望向树下的他。 …… 饴糖的味道可以存留许久,直至麦芽香也散尽后,天上的太阳也早已临近落下。 顾川手里拿着一盘花糕,走到宅门前,迎着西面扑来的夕阳金辉,吹吹凉风。 隔空又给旁边的老先生送去一块,孩童们也跑来讨要,顾川都一一笑着递到他们手里。 快乐在于分享,当然也分对象。 譬如眼前这人,就不是顾川分享快乐的对象。 “可是顾先生当面?”一名青年挡在顾川面前,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的问道。 顾川吃着花糕,看着眼前这人,一袭华贵锦衣、浓眉大眼,模样倒是普通了些,腰间系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玉佩,手里还捏着一把折扇。 当是富贵子,就不知来此为何。 顾川拍了拍手,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随手将盘子放在一边,这才点头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在下云宏,听闻顾先生大名,特来拜见!”青年握拳躬身拜道。 云宏?姓云? 顾川眉梢微挑,点了点头道:“云兄是临江郡云氏子弟?” “正是!”他笑着点头应道。 上一个用这个姓氏的是谁来着?顾川再联想他的名字,一下就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皇子,名宏。 除却那位大皇子之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宇文元朔一共有九个儿子,其中宇文宏是最大的那个,宇文裕是最小的那个。 其余的皇子,宇文宣顾川也已经见过了,另外的年纪和他们两个相差有些多,十岁出头。 便是有人假冒,年龄也对不上,唯一符合的也只有大皇子宇文宏了。 即便是猜到了,顾川倒也没有拆穿,而是问道:“不知云兄找我,有什么事?” 宇文宏看着他,似是在思量,片刻后说道:“先生,可否进去再说?” 顾川看了看他身后,并没有人跟着,堂堂一个皇子出行,连护卫也没有带,就不怕半路出什么意外? “好,请进。”顾川起身,抬手相迎。 见他应下,宇文宏总算是露出笑容来,点着头道:“那就叨扰先生了。” 两人进了院中,行至后院,于桌前相对而坐。 眼见四下无人,宇文宏忽然开口道:“还望先生勿怪,其实在下真实身份是当今大皇子,此次隐蔽外出,人多眼杂,不好在外显露身份。” 他这一开口,正倒茶的顾川倒是惊诧了,抬眼看着他,轻笑着问道:“殿下怎么不继续隐藏了?” 宇文宏听到这话,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摇头一笑道:“都说顾先生有经世之才,依我看,是智近乎妖才对,什么都瞒不过先生啊。” 都说大皇子平庸无能,总被二皇子压一头,如今看来,传言似乎也不可全信……顾川不置可否一笑,直截了当问道:“殿下所来为何?” 宇文宏眉间浮现一抹愁容,长叹一声,“此来,唯求先生救我一命!” 第117章 本圣女才不无脑 顾川刚端起茶杯,闻言一怔,疑惑道:“殿下贵为大皇子,未来储君的有力竞争人选,谁会要你的命?” 宇文宏苦笑摇头:“人人皆知我平庸无能,父皇宠溺宇文宣,将来这太子之位大概要落于他手。” “除却宇文宣,其余皇子也有野心,但凡其中一人上位,我这大皇子便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殿下未免太过悲观了些。”顾川倏然一笑,道:“自古以来,储君之位都是立嫡立长,除非殿下犯下大错,否则这储君之位注定只是你的。” “储君之位我已经不奢求了。”宇文宏叹了口气,看着他道:“只求先生能为我指一条明路,如何才能自保呢?” 顾川轻啜一口茶,放下茶杯道:“殿下,非是我不指路,而是这皇室之事,我也不想多掺和。” 你是什么身份? 和我有半点交情吗? 顾川没有那么好心,遇到个人都要救一救,只有他觉得值得的人才会出手,余者便是死光了又如何? 宇文宏听的出这话外音,于是没有再说这个,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道:“不瞒先生,我曾也是有争储之志的。” “只是,当父皇一次次的将那点希望磨灭之后,便明白那个位置,再也与我无缘了。” 他语气轻缓,听不出情绪,娓娓道来:“母后告诉我,倘若觉得自己天资不够,便要学会自晦,如此才能活得久一些。” “我听了,所以平庸无能,相比起宇文宣他们,在外人眼中我是个蠢货,什么也看不透,总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这些我都知道的,我只是想听母后的话,活的久一些。” 他喃喃着,像是憋了许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一次性全都吐露出来。 能听得出来,他很不甘心,可是却没有办法,因为他的父皇已经放弃他了。 宇文宏红了眼,抬眼看向顾川,问:“先生,我有错吗?” 顾川只静静听着,眼中无喜无悲,接话道:“殿下有错。” 宇文宏目光一颤,而后黯淡下来:“呵呵~连先生也觉得我错了?” “你错在争而不争。”顾川摇了摇头道:“行争之事,向不争而行,注定败亡。” 他觉得自己的老师说的很好,要么一开始就不争,什么都不要沾染。 若是争了,就要争到底,不然只会一切皆空,万事皆休。 做事,最忌讳踌躇不前,宇文宏便是那个最好的例子。 他以为自晦、伪装成一个蠢货就可以了吗? 不够,远远不够,他应该成为刘禅那样的人,乐不思蜀才是真正的保全之策。 “先生觉得我该争?”宇文宏又问。 顾川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殿下,你所求的是什么?究竟是安定余生,还是登上那个位置一展抱负?” “我……”宇文宏张了张嘴,垂下头道:“我也不知道。” 顾川见此,继续说道:“这需要殿下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其他人给不了你想要的。” …… 东篱居外,夕阳将要落幕。 宇文宏走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宅院内,而后转身跨步离去。 便在街头的拐角处,一辆奢华的马车停靠等待,一旁候着车夫与一名长须老者。 见到他走过来,老者恭敬行礼:“殿下。” 宇文宏脸色有些冰冷,浑然不复方才东篱居时那般冷静与平和,只沉声道:“公孙先生,你这法子也不管用,那顾川十足的圆滑,不管本皇子如何问,他始终不说到点子上。” 公孙先生闻言,低首道:“此行只是试探,也好摸清楚他究竟是何情况,以便后续布局,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宇文宏冷哼一声,眯了眯眼睛道:“如今看来,他既不会倒向宇文宣,也不会同我有瓜葛,倒是与宇文谨走得近了些。” 公孙先生略作思索,而后摇头道:“殿下,长公主那边倒是不用担心,陛下不会允许她做什么的。” “本皇子从来就不担心她。”宇文宏昂首看向前方,冷声道:“宇文宣那个混账,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本皇子,设计想要陷害,真当我不知道如今顾川在父皇面前的分量吗?” 说到这,他又是摇头一叹:“如此大才,不能为我所用,当真可惜啊!” 宇文宏上了马车,待驱车离去之际,尚留下了一句话给公孙先生:“总归要试一试,听说那位江南行首要来皇城了?让她去吧!” 公孙先生冲马车躬身一拜,应声道:“是!” …… “人心难测水难量,万般变化总无常。假象重重皆幻影,唯留明月照大江。”树下,顾川口中吟诵。 慕仙儿抱着琴刚踏进后院,就听到他在哼哼,顿时瘪嘴道:“你才最是无常!” 顾川抬眼看向她,面无表情的问:“可弹得成了?” “本圣女能反悔吗?”慕仙儿翻了个白眼,走到桌前,将古琴摆好。 她一开口,却不是说琴,而是问起方才之事:“刚才来的是大皇子宇文宏?” 顾川挑眉看向她,也不觉得意外,这家伙听墙角不是第一次了,除却武学以外,他反正也无所谓:“嗯,怎么了?” “真是他?”慕仙儿倒是有些意外,狐疑道:“外面都传言他是个昏庸无能之人,将来若是上位,定然是个暴君,却不成想只是自晦之举。” 顾川听着这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人心难测,真正是何模样,谁又能看得清呢?” 慕仙儿无奈道:“你就不能把话说明白了,总这么云里雾里的,谁能听的明白啊!” 顾川并未解释,只道:“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聪明。” “本圣女不聪明?”慕仙儿不服气的瞪眼:“你这琴谱我一眼就能学会,还不够聪明吗?”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慕仙儿一愣,问:“什么话?” 顾川看着她,道:“胸大,无脑。” 她一怔,低头看去,不见脚尖。 一双狐媚眼顿时睁大,蹙眉啐一口道:“呸!本圣女才不无脑!” 第118章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顾川不置可否一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问道:“你过来,总不是专门问大皇子的事吧?” 慕仙儿撇撇嘴,在古琴前坐下,而后道:“你给我的那两首曲子,第一首我倒是勉强能弹出来七八分,但后一首总觉得差了许多。” “这样啊……”顾川想了想,点头道:“广陵散本就是残谱,而且一些地方是后来补上去的,弹奏要求没后一首那么高。” “你先弹一遍给我听听。” 慕仙儿闻言,也没有反驳,手搭在琴弦上,微微停顿片刻,便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悠扬,若流水潺潺,似山谷回声,轻柔细腻,如晨曦初露,微风轻拂。 渐入高处,激昂慷慨,犹如山间狂风,海浪翻涌。 曲终收拨,余音绕梁,久而不散,宛如林间鸟鸣,清脆悦耳。 一曲终了,慕仙儿手按在琴弦上,看向闭目听曲的顾川。 他缓缓睁开了眼,已然发现问题在哪里,开口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慕仙儿一愣。 顾川点了点头:“嗯,这曲子背后的故事。” 慕仙儿的琴艺很高,最起码弹广陵散的时候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在弹这第二首的时候,却总缺了神韵。 其中原因也简单,这每一曲背后都有其独特的创作背景,倘若不了解,还真不一定能弹出那种韵味来。 “且说。”慕仙儿点头应道。 顾川仰头望天,略作思索,而后悠悠开口:“昔有大秦,一统天下,历二世而亡。” 这一开口,慕仙儿就蹙起眉头来:“大秦?史书上有这么个朝代吗?” 顾川停下讲述,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还读过史?” “……你在看不起谁?”慕仙儿翻了个白眼:“本圣女也是上过几年私塾的好吗!” “看来白莲教也并非一无是处,能让女子上私塾,倒是不错。”顾川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解释道:“这并非历史,是我杜撰的故事。” 慕仙儿哼哼道:“本圣女猜到了。” 顾川没有搭理她,继续说着故事:“秦崩而楚汉兴,西楚霸王项羽与汉王刘邦竞逐天下。 初,项羽威震四方,然其性残暴,气焰嚣张,不容置疑,乃至骨肉之亲亦去之,百姓恶之。 汉王虽军事连蹇,然善识人,且为人仁义,深受百姓爱戴……” 银杏树沙沙作响,风声依稀,另一个世界的壮阔历史在这里掀开一角。 慕仙儿起初听的不怎么认真,但随着顾川的讲述,却是越发入神,兴致高昂。 “垓下鏖兵,楚汉相争之终局也,是时也,项羽拥兵垓下,与汉兵对峙。 夜色朦胧,四面楚歌,声声催人泪下,楚军闻之,皆以为汉已尽得楚地,士气大沮。 项羽独坐帐中,饮酒消愁。 虞姬相伴,舞姿翩翩,然眉宇间难掩忧色。 项羽知大势已去,心中甚感悲愤,他日之英勇无敌,今日却陷入绝境,可悲可叹! 夜色渐深,项羽率八百骑兵突围,欲寻一线生机。 然汉兵围追堵截,楚军死伤惨重,项羽英勇善战,然亦难挽狂澜于既倒。 及至乌江之畔,项羽知已无路可逃。 他回首往事,豪情壮志历历在目,然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无限悲凉,拔剑自刎,结束了其悲壮的一生。 一代英雄,终究落幕。” 故事到此为止,顾川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对慕仙儿说道:“这就是第二首曲子的故事了。” 慕仙儿听的格外入神,仍在那波澜壮阔的故事中没有出来,直到良久才回过神。 她面露悲伤,叹一声道:“这般好的故事,当真只是你凭空杜撰出来的吗?” 怎么感觉,好像真实发生过那般,如此有血有肉的人物,且不似倩女幽魂那般遥不可及,又不似天龙八部那般不真实。 便是太过真实了,让慕仙儿觉得,那故事中的人物,仿佛真的存在于世间过一样。 顾川呵呵一笑道:“你就当他们是真的也无妨。” “如何,可能弹的了了?” 慕仙儿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我且试试吧。” 她双手抚琴,眼睛微微闭上,而后又睁开来,脑海中是顾川方才所讲述的故事。 垓下之战的场景,一幕幕似乎在她眼前浮现而出,楚汉旌旗猎猎,英雄人物一个个晃过。 手指微动,奏之,如临大敌之境。 指尖跃动间,琴声顿时激扬,若万马奔腾,磅礴的气势霎时间弥漫而出。 初时,音律低沉,如潜龙勿用,暗流涌动,好似有重重伏兵,危机四伏。 转而高亢,似金戈铁马,杀声震天,宛若两军对垒,战火纷飞的紧张气氛笼罩整个院子。 缭绕的琴音,似乎将这一方化作了那战场,激昂多变的琴音,勾勒出那每一处厮杀的角落! 弹奏此曲的慕仙儿,仿佛身临其境,心绪也跟着紧张、激烈、悲壮。 指尖在琴弦上跳跃,心中却激荡着历史的哀歌。 曲终,心犹未静,仿佛还在那战场之中。 慕仙儿轻轻喘着气,久久未能回过神来,这般的曲子,实在太过惊艳了。 她总算知道,自己之前弹奏时,缺的是什么。 没有这般的故事,又如何弹出这等绝世曲子的神韵来? 念及此处,她又不由自主的看向顾川,一双美眸中尽是惊色。 差点就忘了,这样惊艳的绝世曲子,只是这家伙的随笔之作。 便是那样如同真实历史的波澜壮阔的故事,也只是他凭空杜撰出来的。 此人,果真这般妖孽吗? “弹的不错。”顾川却是不知她在想什么,赞许的点头,又随口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慕仙儿刚摇头,但旋即又顿住,而后开口问道:“这曲子可有名字?” “自然。”顾川回答道:“此曲名为,十面埋伏。” 慕仙儿将琴谱拿出来,手轻轻抚过,口中呢喃:“十面埋伏?有这般的曲子,此次七夕盛会,那些行首佳人们,只怕是无缘魁首了。” “还有一个问题。”她抬起头来,说道。 顾川瞥了她一眼,道:“问吧。” “虞姬如何了?项羽把她送走后,平安度过余生了吗?” “没有,她又回来了,在项羽怀中自刎而死。” “……” 慕仙儿红了眼:“我不喜欢这个结局,你能不能再编一个好的?让项羽赢,和虞姬好好在一起。” 顾川:“?” 第119章 七夕盛会 金乌衔朱翼飞高,秋叶随风落几朝,两日时间悄然流逝,七夕盛会已至。 顾川连着两日都去了书院,老师与几位同窗依旧那般,只是先生的悔棋次数越发的频繁了些,顾川却也乐的和他下棋。 这下的也不是棋,是人情世故,陆凝香连日来的行走田间,已对作物的一些事情有所了解,其间作了一份总结来询问顾川。 他也一一解答,顺便又扔了几门课业给她,一曰观察种子与种子之间的不同之处,二曰作物的开花结果需要哪些条件。 卢璞玉还在烧开水,终于说出了那一句“师兄,茶壶之所以会炸开,是因为它装不下了。” 顾川只对他说:远不止于此,你且想象看,我们若想弄破某样东西,需要用到什么? 卢璞玉答:“力气?” 格物学家又陷入了无止境的实验,只是茶壶的碎片越来越多了,书院中经常能听到老师骂骂咧咧的声音。 黄昏临近,初秋的风带来几许凉意。 东篱居内,顾川在小橘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袭新衣,又整理的端端正正,霎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待准备妥当之后,他这才带着慕仙儿和小橘还有阿竹三人出了门。 “等等!” 顾川刚踏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他停下脚步,却见一袭紫衣的巳蛇大步走来,面露不悦之色:“本座也要去!” 顾川轻笑一声,道:“你去做什么?” “谁知道你把我徒儿拐出去要做什么?”巳蛇冷哼一声道:“本座不放心徒弟,跟着去,以免你狼心大发!” “哈哈哈!”顾川笑了,唇角微扬:“便是我狼心大发,你跟着去又能做什么?阻止我吗?” 他向前一步,走近了些,俯视着巳蛇那绝美的脸:“难不成,你也想……” 巳蛇怒目而视,不等他说完便出声打断:“你在想什么?就凭你?也敢染指本座?!” “没兴趣。” 顾川淡淡道,而后转头就走,巳蛇咬了咬牙,跺脚跟上。 “师尊,还是不要惹他,我们惹不起了。”慕仙儿看着怒气冲冲的巳蛇,小声的说道。 “我惹他?”巳蛇更气,哼哼道:“明明是他惹我,待本座寻得解毒之法,定要让这混蛋好看!” 慕仙儿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师尊好像变了,以往那般冷静的师尊,在到了这院子里以后,越来越容易发脾气了。 不对,似乎自己也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人真有这般会气人吗? …… 暮光下的皇城马车涌涌,人潮汹汹,人流皆向着平湖而去。 值此盛会,街道上已经热闹非凡,平湖边更是不用说,早已人山人海,喧闹异常。 湖边灯火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波光漾漾,绚丽夺目,这大衍的盛世仿佛也映入其中。 宇文谨负手而立,望着湖面的景色,道:“顾川可来了?” 身后的陆凝香望了望远处,在人群中找寻了几番,旋即摇头道:“还未看见,想来是离得远了些,应该要再过一会儿才来。” 这样的盛会,宇文谨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当然,真正让她来的原因,还是因为顾川也会来。 在书院时,陆凝香便问过顾川,所以知道这个消息。 宇文谨转过身来,看着她,笑着道:“凝香,也不必陪我,且去与你几位同窗说说话吧。” 陆凝香点头应声:“嗯。” 盛贤和卢璞玉两人,一个是青年才子,一个是世家大族子弟,对于此番盛会自然也不会错过。 他们两个就没有那般清净了,一到场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无他,柳先生的门徒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若无意外的话,他们将来必然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就算是没什么背景的盛贤,在他成为柳道州学生的那一刻开始。 朝堂上那些曾受过柳道州恩惠的官员们,也就成了他的人脉了。 苍风之前的话并没有说错,师从柳道州,功名利禄无需求,它们自会到你手中! “姐夫怎么还没来?”苍风嘴里叼着一根草,靠在一棵树上,眼睛盯着望眼欲穿。 在他旁边,陆仁也在,他年纪尚小,倒是不能如同陈武和张顺军他们那样上战场。 “来了,小公爷,顾兄来了!”他忽然拍了拍苍风,激动的说道。 “哪儿呢?”苍风闻言,探头看去,却见一袭白衣的顾川从远处走来。 他眼睛顿时一亮,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刚到面前,苍风就大吐苦水:“姐夫,你可算是来了,早知道你这么慢,我直接派一辆马车去接你就好了。” “呵呵,今日街上人太多了,便是马车也寸步难行,说不定还没有走得快。”顾川呵呵一笑道。 “哎,不说这个,待会儿行首佳人们都要来了,走走走!”苍风拉着顾川,往云良阁走去。 云良阁为了举办这场盛会,早已经准备充分,它们特意在酒楼周围搭了台子,而且与周围连成一片,足以容纳许多人。 诸位青年才俊行走其间,端的是仪表堂堂,意气风发,每个人手里或端着酒杯,或手执折扇,相互攀谈,话题,却是围着另一处的佳人们。 王鸿身穿一袭飞鹰服,与一群青年相谈甚欢,他虽然战场失利,但在这儿大衍,只要他爹还在,就仍然是他人巴结的对象。 “王兄,听说今日江南那位庄行首也会前来,不知消息是否属实?”一名青年好奇的对他问道。 王鸿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不只是江南的那位行首,便是徐州的那位也会一同前来参加此次盛会。” 听到他的话,那青年目光顿时一亮:“徐州……王兄说的可是那位琴道无双的当世乐家大贤?” 王鸿应道:“正是!” 不止如此,他还求得那位乐家大贤出手,此次盛会中弹奏他所买来的那首曲子。 这魁首的彩头,他是志在必得! 第120章 琴音亦可杀人 每逢盛会,都是极为热闹的,七夕盛会和上林苑的诗会还不一样,因为一年一次,所以也就显得更难得可贵。 华灯初上、月色琉璃,才子佳人各一处,且见玉佩环饰,珠光宝气,一个个皆是光彩照人。 苍风拉着顾川走到湖边台上一角,双手倚着栏杆,踮着脚探头看向对面的某处。 顾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一手持团扇、模样有些俏丽的少女,也盼着目光往这边看来。 “你小子,这么着急拉我过来,就为了看你的情妹妹?”顾川只觉得有些好笑。 苍风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姐夫,你觉得如何?” “还如何?”顾川一脚踹在他身后,笑骂道:“人家姑娘都望眼欲穿了,还不快过去相会?” 苍风诶一声,灰溜溜的走过去了,顾川旁边只剩下陆仁。 “顾兄,小公爷这门婚事,只怕难成了。”他看着朝少女走过去的苍风,摇了摇头道。 顾川瞥了他一眼,轻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倒是觉得他们挺合适。” 陆仁撇撇嘴,嘟囔道:“情情爱爱有甚么好的?像我就要做那沙场上的大将军,女人只会影响我杀敌的速度!” “好,有志向!”顾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说反驳的话。 苍风或许曾经也说过一样的话,只是现在也要栽了。 陆仁这孩子还小,且看他再过几年,会不会被某个心仪的女子缠住再说。 忽的,远处的人群中一阵骚动。 顾川几人寻声望去,却见一群人往一处涌去,有人口中高呼,激动异常。 “庄行首来了,传闻中的江南第一美人,早就神往已久,没成想今年的七夕盛会她也会来。” “据说是有富商花了重金请来的,与她一同来的还有徐州那位琴道大家,当世乐家大贤,这下可热闹了。” “庄行首既然来了,想来那位萧家才子也不会缺席,早听闻这位才子时常流连风月之地,一朝得见庄行首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哈哈哈,萧大才子作词不知多少,只为求能入庄行首帐内一见,至今未能得愿,却是不知此次七夕盛会能否得偿所愿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是传闻中的江南第一美人,便是冲着这名头,也足以令人神往。 不只是青年才俊,便是那些官眷佳人,也忍不住投去目光。 陆仁没什么想法,只跟顾川介绍道:“顾兄,这江南行首庄晚云原是一风月之地的头牌。” “哦?”顾川听着,面露诧异之色。 见他如此,陆仁嘿嘿一笑:“顾兄可是在想,这等风尘女子,为何还有如此多人倾慕?其实她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曾经也有江南富商想要买下一夜,只可惜在那之前,这位行首就被人给赎了身。” “为她赎身的人来头不小,不过尽管赎了身,庄行首依旧往返江南各地的风月之地,她脸上从来都遮着轻纱,从不以全貌示人,即便如此,那半面的倾城之姿,也让无数人为之倾倒。” 顾川听完,倒是好奇的看着他:“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这些事远在江南,不用心打听,只怕皇城内的人很难知道的如此详尽。 陆仁却是一脸得意的笑道:“这都是我姐夫告诉我的,他名下几家酒楼便在江南,自是能知道。” 勋贵之所以是勋贵,便是他们所积攒的财富和人脉足够的广。 在大衍朝,似卫国公府那般没落都能有不斐的钱财,更遑论苍家一脉的这些风头正盛的了。 他们手中的资产,若是认真清算,任何人都会吓一跳。 顾川不觉得奇怪,点了点头问道:“那位当世乐家大贤又是什么来头?” 他话音刚落,不等陆仁回答,一旁的慕仙儿便抢着开口道:“屈静白屈大家你都不知道?” 顾川看向她:“我应该知道吗?” 陆仁投去目光,看着慕仙儿,问他:“顾兄,这位是?” “我的丫鬟,也会弹几首曲子。”顾川随口说道。 陆仁看着慕仙儿背后背着的古琴,似乎明白了什么,冲顾川挤眉弄眼:“顾兄,莫非你也瞧上了那两杆枪?” 顾川摇了摇头道:“这次参加盛会的才子佳人如此之多,还有乐家大贤,可不敢奢求。” 他转过头去,又对慕仙儿说道:“你既然知道,且说说这位乐家大贤是何来历?” 见他真不知道,慕仙儿不知该说什么,只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道:“屈静白,徐州广陵人,曾以一曲日月同天,将一位宗师打的经脉尽断……” “等等!” 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川打断了,他抬手狐疑道:“你刚才的意思是,靠一曲琴音,就将一位宗师击败了?” “对啊。”慕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揶揄道:“不会以为,琴道不可用作杀伐手段吧?” 顾川听了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问自己想知道的:“她有没有个外号叫六指琴魔?” 慕仙儿:“……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好奇而已。”顾川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转念一想,这事儿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他凝视慕仙儿,直把她盯的浑身发毛,忍不住问:“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顾川眯了眯眼,道:“我给你的那两首曲子,可能作为杀伐手段?” 慕仙儿一怔,而后眼神变得飘忽,游离向它处:“这我怎么知道?我的琴又不能杀人。” 见她这样,顾川不由唇角微扬,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噌! 但听一声清脆的剑鸣,慕仙儿只觉得如芒在背,一股凌厉的锋芒已经将她整个人都笼罩。 她回过头,却见不远处的阿竹抱着剑,倚靠在围栏上,拇指抵在剑柄处,长剑已然出鞘半寸。 好好好!你们两个这般默契,莫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慕仙儿心中腹诽,却不敢再隐瞒:“可以!” “不过需要配合特别的心法,不然只能是普通的琴谱,无任何杀人之能。” 正说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警惕的看着顾川道:“你已经答应把琴谱给我了,可不许反悔!” 顾川挑眉:“我记性有些差。” 慕仙儿:“……” 什么意思? 要反悔是吧?! 第121章 我朋友想见你 慕仙儿不知第多少次,想上去咬一口这混蛋,但一想到后果,又硬生生忍了下来,压抑着怒火,银牙紧咬道:“我帮你这般多,你就一点都不感激吗?” “你脑子是不是出门忘记带了?”顾川侧过脸瞥着她:“你是谁?” 慕仙儿翻了个白眼:“这是能说的地儿吗?” “你看,你连身份尚且都要藏在暗处。”顾川咧咧嘴,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本来就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为何还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慕仙儿蹙着眉,一脸委屈:“可你之前答应我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顾川摸了摸下巴,思索着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按理来说,你在琴道学了多年,琴谱看一眼就会弹了,多看几遍记住整首曲子也不难,既然能记下来曲子,为何还要执着于琴谱?” 这是顾川不太理解的点,莫非这人还有收集的爱好,就乐意这些谱子的原本? 慕仙儿好似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意外的看着他:“原来你这也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顾川理所当然的反问。 慕仙儿绷着脸,硬邦邦的解释:“琴谱原本中有作曲人的神韵,就与画师的画一样,不管后来者如何复刻,也不及原本之万一。” 顾川冲她伸出手。 慕仙儿一愣,问:“做什么?” “琴谱,给我看看。”他说道,不容置疑。 “你……你真要反悔啊!”慕仙儿要哭出来了,早知如此,就不告诉他原因了,亏她还这么费心费力的解释。 嘴上说着,手上却不敢违抗,怕他还做出更过分的事来,现在也许不会,但等回了东篱居免不得要受一番苦头。 顾川接过琴谱,翻看了几眼,着实没有从上面看到什么神韵,莫非是还有什么限制? 他翻开递到身后的小橘面前,问:“小橘,能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 小橘抿了抿嘴,看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奴婢看不出来……” 他又看向巳蛇,却见她双手环抱,托着胸道:“别看我,琴谱中的神韵除却琴道之人,他人是很难看出来的,便是你看那些画师的原画,能看到什么精妙之处来吗?” “有道理!”顾川认同的点了点头。 索性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随手又将琴谱扔给了慕仙儿。 慕仙儿欣喜的接住琴谱,小心翼翼的收好,迎着顾川的目光,轻哼一声扬起下巴:“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旁边的陆仁却一直把目光放在不远处嬉闹的人群中,忽的瞥见了什么,才喊道:“顾兄,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顾川闻言,向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他身材高大,虽然人前方人多拥挤,却也能不踮脚就能看到内里的情况,只见两人如众星拱月般向云良阁走去。 为首之人头戴斗笠,身披一件银色披风,背着一把古琴,余者皆不见是何模样,只是那双湛蓝的眸子却是醒目。 在他身后,是一面容半掩的女子,身姿妖娆,如秋水芙蕖,月季盛开,青色衣裙之下身材傲人,所过之处引起一阵阵骚乱。 “第一次遇见时,你是不是也是这般打扮?”顾川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慕仙儿。 她撇撇嘴,只道:“我可不一样,那是身份所需,她这是故作玄虚,目的便是为了引他人注意,心计颇深……” “怎么有股醋味儿?”顾川轻笑一声道。 慕仙儿瞪着他,也不接话,若是再说什么,他指不定还能蹦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只在心里念着:不值当……不值当…… 正当此时,陆凝香与卢璞玉还有盛贤三人联袂而来,隔着还有一段距离,就听璞玉那少年的嗓子喊一声:“师兄!” 顾川转头看去,璞玉已经兴冲冲的小跑过来,嘿嘿的笑道:“师兄,方才我还在与盛贤师兄说你今日会不会来,陆双师兄说你来了,我还寻你在何处,没成想在这角落里。” 说完,他又马不停蹄的讲起自己近日的所得:“师兄与我说的力气,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只是仍不解其中真意……” 一旁的盛贤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此处就莫要说这些了,让师兄好好休息才是。” 说完,他又冲顾川拱手:“师兄。” “嗯。”顾川点头应下,而后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忠勇伯爵府嫡子陆仁。” 几人看向陆仁,也拱手行礼:“见过小爵爷。” 陆仁早看到几人,等顾川介绍完,笑呵呵的拱手打过招呼:“早闻几位先生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失敬、失敬!” 相互打过招呼后,陆凝香便道:“师兄,方才可曾见得那位徐州乐家大贤与江南行首?” “听闻那位乐家大贤琴道无双,一曲日月同天更是绝世仙乐,我也神往已久,只是不知今日能否听到。”盛贤也跟着说了一句。 卢璞玉倒是不怎么上心,他就是冲着热闹来的,顺便和师兄们增进感情。 顾川点了点头道:“见到了,只是那位乐家大贤不见真容。” 陆凝香呵呵一笑,解释道:“屈大家不喜见人,独钟琴道,至今也无人见过他真容,性子是古怪了些。” 卢璞玉嘻嘻笑着,接过话来:“我看是长得丑吧?不然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这话点中了某两人,跟在顾川身后的巳蛇和慕仙儿相视一眼,两人脸上都带着面纱,她们身份特殊,在外还真不好示人。 于是齐齐朝卢璞玉剜了一眼。 小璞玉只觉周围忽然冷了下来,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嘶~一吸气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这时,陆凝香向前一步,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师兄,我有位朋友想要见你,不知可方便?” 朋友?顾川眉梢微挑,听出这话中的意思,陆凝香作为宫里的人,她的朋友除了书院的老师和同窗之外,只能有一人了。 念及此处,他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陆凝香微微一笑,“那师兄且随我来。” “你们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顾川对慕仙儿等人叮嘱了一句,便跟着陆凝香朝某处走去。 第122章 我看你是吃胖了 在湖边一处僻静的角落,一棵随风摇曳的柳树下,顾川见到了宇文谨。 她负手而立,身上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那件锦衣,听到脚步的第一时间就转过身来。 那浓眉星目的脸上,立刻浮现一抹笑容,冲顾川道:“顾兄,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有劳殿下挂念,顾川很好!”顾川也笑着回应,看着眼前的人,如今他倒是知道这副模样只是伪装。 那喉结是假的,浓眉也是假的,那日在宫门前的长公主,面如凝脂,眉如新月,目似秋水,人中龙凤,当是世间瑰宝。 这才是真正的她,便是如今这般装扮,也只增添了些许英气,不见丝毫的粗狂,远看是翩翩贵公子,走近了仍可见眉目中掩藏的风华绝代。 “顾兄,你觉得这七夕盛会如何?”宇文谨转过头去,望着远处热闹的云良阁,对顾川问道。 精致的灯笼在风里微晃,照亮了酒楼周围,湖面也染上一片绚丽,倒映在顾川的眼睛里,牵出一抹思索来。 他只点了点头道:“很热闹。” “人多所以热闹。”宇文谨微微一笑,眼里满是灯火的光芒:“只是这热闹背后太乱了些,有心人偏喜欢这样的地方。” “殿下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顾川眉梢一挑,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来。 宇文谨沉吟道:“如今尚且不确定,我也只是得知有人会对先生出手,至于究竟是何人,那便不得而知了。”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宇文谨又继续道:“顾兄,以你现在的身份,其实还是少在外走动为好,特别是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她没有劝顾川现在回去,自上次皇宫之事以后,宇文谨就明白他是个倔脾气,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作为朋友,最起码的劝谏还是要有的,有没有用是一回事,劝不劝是另一回事。 “多谢殿下关心。”顾川笑着应下,见他这样,也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敷衍之态。 宇文谨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一本古朴的书籍递到顾川的面前。 “顾兄,这是我的藏书,昔年翠羽国王宫乐师班赤的遗作,有此曲参加盛会,想来取得魁首应是不成问题。” 百国之乱的历史顾川刚读完,那一段混乱的时期出现了不少璀璨的人物,放在煌煌历史长河也足以耀眼,班赤便是其中之一。 他身为一个宫廷乐师,却在国之将亡时,没有选择和勋爵贵族们一同逃离,而是选择登上城墙,为守城的将士演奏了人生最后一曲。 看着眼前的乐谱,顾川伸手接过,而后问道:“殿下,似这般的曲子,是不是都被束之高阁?” 宇文谨一愣,而后笑道:“顾兄说笑了,这每一首曲子的原本,都是世间瑰宝,不收藏起来,莫非还要随意丢弃?” “仙音妙曲落凡尘,不入民间怎识真,若使高雅成遗弃,何如清乐悦众人?”他叹了一声,悠悠念道。 闻言,宇文谨由衷叹道:“顾兄如此胸怀,着实让人佩服!” 顾川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时常听不到好听的曲子,太过可惜了些。” 宇文谨顿时一怔,而后呵呵笑了起来,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却又见他随意翻看了几眼,接着就将琴谱递还给了宇文谨,迎着她有些不解的目光说道:“殿下,曲子我已经准备好,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无功不受禄,宇文谨对他帮助了许多,这些一笔一笔都是要还的,积攒的越是多,后面还起来便越是难。 她接过琴谱,沉吟片刻道:“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顾兄的曲子,当是比我送的要好的。” “各花入各眼,曲也不分好坏。”顾川微笑着回了一句。 “确是如此。”宇文谨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顾兄游玩的时间了。” 顾川拱了拱手,便朝着原来的地方走去。 宇文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低首看向手中的琴谱,而后摇了摇头:“还是差了些。” 一旁的陆凝香闻言,有些疑惑道:“班赤遗作实在不可多得,师兄为何要拒绝,难道他此来不是为了那两杆枪?” 宇文谨闻言,轻笑着道:“实则是他不想受我好意,也是我太着急了些,应当另寻个法子的。” 说到这里,她看向陆凝香,想了想沉吟道:“凝香,你且去换身衣服。” 似乎猜到她所想,陆凝香微微点头:“是!” “这个也一并拿去吧。” 宇文谨又递上手里的乐谱,待她接过离开之后,转身又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夜幕低垂,杨柳依依,轻舞于晚风中,灯火阑珊处,喧闹声此起彼伏,映衬着宇文谨眼中那片难以触及的深邃。 她静立河畔,眼眸里似藏着万千星辰,又似深渊般莫测,灯光映照,为这份沉静增添了几分朦胧。 她的目光望着湖面,仿佛在寻觅着什么,那颗年少却已深埋的心,正如闪烁的粼光,思绪良多。 “欲寻知己须诚意……”她口中轻声呢喃。 …… “要我出手?” 巳蛇看着眼前这人,柳眉一挑,伸出手道:“也不是不行,解药拿来。” 顾川瞥眼看她,轻笑道:“你可要想好了,解药只有我手中有,若出了事,你们两个可就得等死了。” “我到底成什么了?” 巳蛇银牙紧咬,愤而甩袖:“落在你手里,算我倒了八辈子霉!” 她堂堂白莲教堂主,叱咤江湖十几载的宗师,居然要受这样的气。 “别这么说,难道在院里我有苛待过你们吗?”顾川微微一笑道:“我看你还吃的胖了些。” 巳蛇一愣,看了看自己,而后轻哼一声,撇过脸去不再说话。 又及片刻,她走到慕仙儿身侧,简短道:“为师真胖了?” 慕仙儿正看着琴谱,忽然听到自家师尊这么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仔细看了看才摇头道:“没有。” “哼!” 听到这般回答,巳蛇轻哼一声,忽然脸色又僵住,觉得有些不对劲。 自己胖不胖关他什么事,什么时候须在乎这些了?真是着了这混小子的当! ps:大家觉得新封面怎么样?????·????·????*???????? 第123章 庄行首相邀 萧郁,字怀安,徐州广陵人,在整个州郡都是有名的才子,他自幼读书,十几岁便能作出不错的诗词来。 但他偏偏是个浪子,年纪大了些便开始流连风月之地,他的喜好没有多少,勾栏听曲,吟诗作对,还有美人。 而这种情况,在游玩江南时见到庄晚云之后,更加达到了巅峰。 至此,这位广陵才子,便发了疯似的展开追求。 只可惜,饶是他才学过人,也没有得见那位庄行首的真容一面。 “相思无处诉衷肠,举杯对月,愁绪随风扬……”窗前,萧郁举杯望向天上高悬明月,一饮而尽,清冽的酒液入腹中:“银辉洒落孤影单,酒入愁肠思更乱。” 空杯在手中微晃,目光迷离的看向那高阁雅间,萧郁脸上尽是复杂之色。 两人忽的走了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打眼看去,一人身着飞鹰服,一人身着青色长衫。 却见那飞鹰服的青年自来熟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举杯道:“萧兄,一人独饮岂不无聊?不若由我和沈兄与你一同对饮。” “是啊萧兄,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沈连城也跟着坐下,笑着说道。 萧郁却不答话,只慢悠悠的坐正了些,端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悠悠道:“浅酌深谈意未休,心交方觉酒香幽,若逢俗子同席坐,仙醴亦无味如泔。”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琼杯美酒邀饮,若是坐在一起的是平庸之辈,便是玉液也成了糟糠。 沈连城和王鸿自然能听出来,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尴尬,那举在半空中的酒杯,不知是放下还是继续抬着。 幸好早有准备……王鸿脸色缓和下来,仍面带笑容道:“萧兄来皇城,应当是为了那位庄行首吧?在下不才,在这皇城内还有几分薄面,可为萧兄引荐一二。” 他通过他爹攀上了那位屈大家,并且让对方帮自己夺得这次盛会的魁首,而那位庄行首又与屈大家走的近些,通过这一层关系,王鸿觉得引荐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眼前这青年,名满江南,今年很有可能会参加科举,而以他的才华,未来站在朝堂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个时候,若是能够拉近彼此的距离,以后办事也方便些。 听到王鸿这话,萧郁终于正眼看他,开口道:“当真?” “这是自然!”王鸿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不瞒萧兄,那位屈大家我认识,等会儿可以带萧兄一同前去见一面,借此机会,萧兄也可以与庄行首搭上话。” 萧郁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走廊中一人,忽的顿住,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王鸿和沈连城见状,面露疑惑之色,相视一眼也起身跟上。 “小霜,你这是要去哪儿?”萧郁挡在那人面前,面露笑容的问道,态度却是比对王鸿他们好了许多。 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被拦住,见到来人有些无奈,只说道:“萧公子,小姐遣婢子去邀请顾公子。” 萧郁闻言顿时一愣,不由问道:“顾公子是谁?” 跟着身后过来的王鸿和沈连城听的清楚两人谈话,两人眼中顿时浮现一抹错愕。 “顾川?”沈连城看向王鸿,不确定的道。 王鸿眼睛一转,心生一计,立即上前道:“萧兄,这人我知道。” 萧郁闻言侧过头看向他,眼神询问:“是谁?” 王鸿没有直说,而是问道:“不知萧兄可知道柳先生的学生顾川?” 萧郁听到这个名字,思索了片刻,恍然道:“说出那圣人之言的顾川?” “正是他!”王鸿点了点头。 萧郁却没有和他说话的心思,再度看向那丫鬟,问:“庄小姐为何邀请他?” 丫鬟摇了摇头,“这婢子就不知道了,哎呀,萧公子,莫要拦着我了,小姐那边还等着呢。” 见此,萧郁也只能让开,目送她急匆匆的离去。 只是,她还没有走多久,就见到一行人从云良阁门口走了进来。 为首的青年一袭素白长衫,端的是仪表堂堂,风华正茂,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那丫鬟好似认识顾川,看到他立马眼睛一亮,迎上前去,行礼道:“奴婢见过顾公子!” 顾川本来在外面闲逛,苍风和他的情妹妹相会完回来之后,便由陆仁提议先来云良阁吃点东西。 刚一进来,便被迎面走来的一个丫鬟给挡住了路,又见她行礼,只点头道:“你有什么事吗?” 丫鬟盈盈一笑,恭敬的道:“顾公子,我家小姐有请,还望顾公子能入帐一见。” “你家小姐是谁?”不等顾川说话,一旁的陆仁便开口问道。 丫鬟如实道:“我家小姐姓庄。” “姓庄……莫不是那位庄行首?”陆仁有些意外的道。 苍风眉头微挑,格外诧异:“姐夫,怎么你到哪儿都能有美人相邀?” 顾川正要说什么,又见三人从走廊过来,其中两人他还认识。 为首的陌生面孔走向前来,看着顾川,上下打量一番,而后拱手道:“在下萧郁,久仰顾兄大名!” “姐夫,萧郁,那个广陵才子。”苍风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其实不用他提醒,顾川也已经猜到了,便冲他微微颔首:“久闻萧兄大名。” “呵呵~与顾兄相比,我这点浅薄之姿不足为道。”萧郁呵呵一笑,又说道:“顾兄,相见即是有缘,不若你我一同喝两杯?”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丫鬟倒是有些急了,不由出声提醒道:“萧公子,我家小姐已经先邀请了。” 萧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川,等他答复。 顾川面色平静,只道:“萧兄,今日我已经有约了,这酒就改日再喝吧。” 萧郁丝毫不意外,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吧,顾兄请便。” “嗯。”顾川颔首,而后跨步向前走去。 那丫鬟却是喜笑颜开,跟着他一同向前走去,说道:“顾公子,还请随我来。” 顾川眉梢一挑,侧目看着她道:“也还请转告庄行首,在下今日多有不便,不能赴约。” 此话一出,丫鬟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便是后头的萧郁也是一怔,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第124章 当赋诗一首 传闻庄行首乃是江南第一美人,此名非虚,其绝世之姿,足以让才子如萧郁者都为之心醉神迷。 无数英雄豪杰,皆渴望能与庄晚云共处一室,然而这样的机会,始终未曾降临在谁身上过。 而今,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缘,却摆在了顾川的面前,仅仅需要他一句回应,便可成真。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顾川却选择了拒绝,且未等丫鬟答话,便决然转身离去。 萧郁目送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眼中流露出由衷的叹服,“这位顾兄,真乃妙人也。” 王鸿回过神来,听闻萧郁此言,不由冷笑连连,“萧兄此言差矣,我观此人不过是故作清高,刻意在我们面前摆出这副姿态罢了,沈兄,你以为如何?” 他面向沈连城,对他问道。 “啊?……是!”沈连城微微一愣,随即迟疑着点了点头,实则内心并不确定。 他这个义弟自从那一夜之后,便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如今众人都说,他曾经的放荡不羁只是藏拙之举,就连沈连城自己也分不清过往所见是真是假了。 王鸿未曾察觉沈连城内心的纠结,只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得意地笑道:“既然沈兄也认同我的看法,那么萧兄应当知道,顾川是在沈家长大的,沈兄的话自然不会有假。” “是吗?”萧郁回眸瞥了一眼二人,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意,“如此背后诋毁他人,两位又岂能算是堂堂正正之君子?” 言罢,他悠然离去,只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虽然被美色所迷,但萧郁的内心依然保持着一份清明,他自然能分辨出哪些人值得深交,哪些人应该敬而远之。 像王鸿和沈连城这样的人,已然被他打上了小人的标签。 “哼!”王鸿望着萧郁远去的身影,脸色愈发阴沉,“真是不识抬举!”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郁之色,“没想到顾川竟然也来了这里,莫非他也是冲着那两杆枪而来?” 沈连城见王鸿脸色不佳,开口劝慰道:“王兄不必过于忧虑,即便顾川来了此地,他也只会吟诗而已,至于乐曲之道,他并不擅长。” 王鸿不由心烦,摆了摆手道:“不说他了,沈兄,我们继续回去喝酒!” “嗯。”沈连城点头应声,目光却探向顾川离开的方向,这般的风采,这样的万众瞩目。 便是连庄行首都邀请他入帐一见,若是他依旧是沈家人,该是何等的光耀门楣? 那么他,应当也能借着他的光,在这儿大衍的权贵中混的风生水起。 便是入了官场,也有柳先生那一脉的人可以依靠,不用自己费心费神的往上爬了。 于是,又不免想起曾经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唤着大哥的孩童,两人的关系是那样的好,那样的纯粹。 终究是,回不去了啊,他与父亲母亲,还有妹妹,选了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都错了吗?”沈连城低着头走,灯火在眼中越发显得晦暗无光,风也就此停滞了。 …… “顾兄,你就如此轻易地拒绝了?” 雅间内,陆仁、顾川与苍风三人围坐,陆仁面带诧异之色,不禁问道:“传闻那庄行首神秘莫测,至今无人得见其真容,顾兄难道一点都不感到好奇?” 顾川闻言,轻轻瞥了他一眼,含笑打趣道:“你不是说自己对女子不感兴趣吗?怎的现在又这么问了?” 陆仁嘿嘿一笑,神色跳脱,“说不定那传闻中的江南第一美人,其实不过是位寻常女子呢?” 苍风默默地为他斟满一杯酒,递至其手中,挑眉道:“喝你的酒,哪来那么多话?。” 顾川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神色悠然道,“无论是江南第一美人,还是寻常女子,都与我无关,我无意与她产生任何纠葛。” 这世间的纷扰,多半源于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往往越是孤独的人,烦恼便越少。 顾川对此深有感触,初醒宿慧之时,他心中只有沈家一事挂怀。 然而随着人脉渐广,烦恼也随之增多。 他本是个喜好清静之人,何时开始,却总置身于喧嚣之中了? …… 是时,三人品酒闲谈,另一处也是人声鼎沸,正当热闹之际,宁王终于携王府众人到了。 云良阁内,众人不约而同地起身,目光齐聚于门口。 只见一中年男子,身着蟒袍,气势非凡,携手一位贵妇人款款而来,周围侍卫环伺,顾川在马球赛上曾见过的那位世子亦随行其中。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恭维与寒暄之中,酒楼中寻乐的官员们纷纷上前致意,宁王始终保持着和煦的笑容,与众人一一攀谈。 过了好一会儿,宁王一行才沿着楼梯,登上雅间——那是云良阁中最为宽敞的一间,位于三楼正中,凭栏而望,云良阁全景尽收眼底。 宁王握着王妃的手,高举金樽,立于廊前,与云良阁中的宾客共饮一杯,宣告着今年七夕盛会正式开始。 待他走进雅间内,丫鬟们纷纷从酒楼后厨端出美酒佳肴,穿梭于各个雅间之间,为每一位宾客添酒加菜。 值此时,三楼走廊内一位儒衫长须的中年人举杯高呼:“如此盛景,若不赋诗一首,岂不可惜?” “姐夫,这位是崔义大人,如今在国子监担任司业,是寿昌三年的榜眼。”苍风为顾川介绍道。 陆仁也跟着道:“宁王殿下能将他也请来,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 听着他这话,苍风却不以为意道:“你当是请来的?实则朝中不少大臣都想做这主持盛会的人,这可是在天下青年才子中露面的好机会。” 顾川只听着两人争辩,并没有掺和其中,便是望向上面的目光也有些漫不经心。 崔司业这一开口,便立马响起不少附和的声音,有人捧着他的才华,建议先来一首,也好教后辈年轻人们学学。 听着那些抬高自己的吹捧,崔义也笑而受之,立时酒杯高举。 似是胸中早有腹稿,开口便道:“月色铺银汉,美景入瑶林。 乐音盈耳动听,诗意满怀深。 思绪随云翻涌,笔墨飞花舞韵,谁识此中心?静候知音至,同奏流水音!” 他豪饮一杯,再继续:“愿闻丝竹起,盼有妙词吟。 凝眸处,流光溢彩,雅韵待寻。 一阕清音雅调,几首风华绝句,共赏秋光好,同醉梦中音!” …… “好!不愧是崔大人,此词精妙,恰如此次盛会之氛围!” 崔义刚刚落下一首新词,四周便响起了连片的赞许之声。 他轻轻抬手,顷刻间,云良阁内的喧嚣逐渐平息,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崔义微微一笑,向众人提议:“今日的盛会与往年略有不同,我想,我们不妨先听曲乐,再品诗词,以一曲搭配一诗的形式进行,诸位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响应:“此提议甚好,只是不知应由哪位先开始?” 崔义轻笑几声,轻轻一招手,便有丫鬟从他身后款款走出,手中托着一盘写有顺序的木牌。 他解释道:“我们便以这木牌上的顺序,来决定奏曲的先后。” 这些木牌专为那些准备弹奏曲乐的人准备,并非每位来宾都需参与,若无奏曲之意,便无需接受木牌。 顾川等人也收到了一块木牌,他随意一瞥,见上面写着“玖”字,便随手将其递给了身旁的慕仙儿。 “姐夫,对于接下来的诗作,你可有所准备?”苍风凑近顾川,好奇地问道。 顾川手持酒杯,嘴角微扬:“还需要特意准备吗?” 一旁的陆仁已有几分醉意,他打了个酒嗝,笑道:“小公爷,你就放心吧,顾兄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点小事难不倒他,我看这次盛会,顾兄定能夺魁。” 苍风闻言也笑了起来:“姐夫的才华我自然信得过,但场中还有萧郁这样的才子,其他人也并非泛泛之辈,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此时,廊中已有人取得了第一号木牌,开始了演奏。 那是一首中规中矩的曲子,弹奏技巧虽非顶尖,但也能听出其功底不俗。 一曲终了,酒楼内掌声雷动,叫好声一片。 随后,一名青年文士从雅间内走出,他向四周拱手致意:“诸位,在下便先来献丑了。” 他略一沉吟,随即吟出一首诗来,诗以美人曲乐为主题,虽未达惊艳之地步,却也称得上是一首佳作。 有人开场,后面的人也更加热衷些。 美酒与佳肴间,琴声与诗词交织,而后接连两首弹奏的曲子,都是技艺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每当琴声落下,便有才子吟诗赋词,却也赢得了满堂喝彩,盛会的氛围更加热烈。 “接下来,轮到屈大家为我们弹奏了,诸位可要好好期待。”崔义从丫鬟那儿得知奏曲顺序,自是知道接下来轮到谁。 他话音刚落,酒楼内顿时响起了热烈的议论声。 “屈大家乃当代乐家之佼佼者,曾以一曲《日月同天》令宗师为之喋血,今日不知他将弹一曲怎样的仙乐?”有人满眼期待地说道。 “能聆听屈大家的演奏,真是此生幸事,我不远万里从徐州赶来,就为这一刻,真是不虚此行。”另一位宾客感叹道。 “只是不知哪位才子能为此等仙乐,配上绝妙的诗词?” “依我看,非萧大才子莫属,在场之人,论文采,无出其右者。” “此言差矣,柳先生的那几位高足不也在此吗?他们的才学亦是不容小觑。” “我方才瞥见顾公子也在此处,传闻他才情出众,就是不知诗词作的如何。” “当是不差的,且听着便是,哈哈哈哈。” 众人议论声渐渐消弭,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某个雅间之上。 一时间,万籁俱寂,只有清脆的琴声缓缓响起。 铮~! 琴声初响,如雨打竹林般清脆悦耳,又似微风吹过荷塘带起的涟漪般沁人心脾。 琴音袅袅,传入众人耳中,众人仿佛被带入了一个如诗如画的意境之中。 当一曲终了时,众人仍沉浸在那美妙的旋律,无法自拔。 此等琴技,已然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令人叹为观止。 “好!” 此时,三楼的雅间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喝彩,将众人拉回到现实中来,却是宁王殿下,他这般好曲之人,听到这样的仙乐,自是情不自禁地叫好。 “屈大家果然名不虚传,当世乐家大贤也!能聆听到如此美妙的仙乐实乃幸事!当重重有赏!”只听宁王兴致高昂地吩咐。 随即,一名侍女端着盘子从雅间内款款走出,有侍从高声道:“王爷赏金百两!” 话音未落,场中便响起了一阵阵惊呼与称赞,盛会的氛围于此刻达到高峰。 “好曲当配好诗词,不知哪位才子能赋诗一首啊?”崔义高举酒杯,目光扫向四周,笑意盈盈的说道。 “萧大才子怎么不作声?喝了这么久的酒,也该作好了吧?何不来上一首!”有人高声说道。 “是啊,萧公子乃徐州第一才子,为屈大家所奏的曲子赋诗一首,良曲配好诗,当如此!” 千呼万唤始出来,萧郁从雅间内走了出来,冲着众人拱手示意道:“既然如此,那萧某就在此献丑了,若是作的不好,还请屈大家勿怪!” 崔义呵呵一笑道:“萧公子过谦了,似你这般的才学,所作的诗词定然是不差的,屈大家又怎么会怪呢?” 萧郁微微一笑,再度拱手,而后缓缓踱步,便开口道:“七夕欢宴酒盈樽,玉馔珍馐味自醇,琴瑟和鸣音袅袅,人间快意胜仙神!” 诗一作完,崔义便忍不住点头称赞:“好,不愧是徐州广陵才子,这般的好诗随口便来!” 旋即,他又摇了摇头,呵呵笑道:“老了老了,你们这帮年轻人,当真是不给我们这群老家伙活路啊!” 听着这话,众宾客都是一笑,纷纷开口。 “哈哈哈,崔大人这话说的太过了,萧公子这诗固然不错,却也与大人刚才所作的相差无多。” “是也,大人身在朝堂,兢兢业业,自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吟诗作对,即便是这般,文采也依旧不减当年。” 接着便又是一阵吹捧,崔义极为受用,连连点头,又对萧郁说了一番称赞勉励的话。 良久,他才笑着说道:“下一位奏曲的,便是庄行首了。” 雅间中,沈连城一听,便看向旁边的王鸿,问道:“王兄,你可准备了诗作?” 王鸿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自然,而且是一首很不错的诗!” “比之方才萧郁所作如何?” “相差无几,甚至略胜一筹!” 第125章 师兄的学问 乐曲本无高低贵贱,妙音雅韵皆源于弹奏者的心灵,适才一位大家以精湛技艺演绎,已将一曲演绎得淋漓尽致,浸透听众灵魂。 后来者即便弹一好曲,也难再激起千层浪花,赢得满堂喝彩,非曲不高妙,实乃前者珠玉在前,后来者难以为继。 庄晚云的琴艺当是极好的,只是与当世乐家大贤相比,就逊色了许多。 赞美声自是少不了,只是不知是冲着曲,还是对人去的,那便不得而知。 曲毕,便轮到才子们各施才华,众人默契的将目光看向萧郁所在的地方。 只是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第一个赋诗的人,竟然不是他。 一名儒衫青年从雅间内走出,一下将目光都吸引过去,只见他拱手致意道:“诸位,在下不才,听庄小姐此曲有感,特来献丑!” 那儒衫青年生的端正,虽不是仪表堂堂,却独有一番风采,一眼便能看出诗书气,应是饱读诗书之辈。 有人认出他来,顿时开口道:“这位是柳先生的学生盛公子吧?却没想到他会抢在萧公子前头作诗,呵呵~” “柳先生收的弟子应当不差,就是不知与萧公子相比如何?” “两者如何比较?柳先生收弟子又不看诗词作的如何,独有一套收弟子的法子,不过各个都是天资横溢倒是真的。” 雅间后,卢璞玉端着酒杯,笑呵呵的看着自家师兄,勉励道:“师兄,莫要让他们小瞧了才是!” 他们本来想找顾川一块儿的,不过却被盛贤拦下了,这般盛会,师兄定然是更乐意与家人亲朋同处,他们不便打扰。 盛贤闻言,微微点头回应,而后沉吟片刻道:“七夕宵深月似镰,琴声幽咽诉离怀。 星汉灿烂牛星渡,织女含情思未裁。” 念到此处,盛贤顿下片刻,他皱眉深思良久,望着手中的酒杯,轻轻转动。 适时,才继续开口吟诵:“素手轻拈情缱绻,金徽慢捻意徘徊。 良宵若梦难长守,只愿琴声……绕玉台!” 话音落下,他双手虚抱,姿态谦逊:“诸位,献丑了!” 片刻的寂静后,场中忽然爆发雷鸣般的掌声,而后便是一阵阵激动的喝彩。 “好!不愧是柳先生的高徒,这般的文采着实非凡,如此佳作,实在难得!” “盛公子有此才学,比之萧公子也是不遑多让,能听到这样的曲,能亲眼见证这般天骄,此次皇城之行果然没错。” “好一个良宵若梦难长守,只愿琴声绕玉台,莫非盛公子也对庄行首有意?” “哈哈哈,才子佳人自是相配,美人谁都喜欢,何况是盛公子这般的天才?” 听着那些议论声,盛贤面不改色的转身回到雅间,在卢璞玉对面坐下。 “师兄,可是真有意那为庄行首?”小璞玉揶揄的问道,竟是有了几分兴趣。 盛贤摇了摇头道:“师弟,我们此番前来,已经是众所周知,若是一诗一词都不作,难免堕了老师的名头。” 他非是心仪那位庄行首,于盛贤而言,他所追求的便如他的名字那般,当努力追寻圣贤们的脚步,而不会留恋于儿女情长。 卢璞玉却是觉得有些可惜,道:“老师说师兄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如此赤子心固然可贵,却也失了历练。”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笑道:“我看像顾师兄那般的态度,就好许多,老师说他是当世圣贤,才情远超前人,师兄不若学学?” 听着他的话,盛贤无奈摇头:“师兄那般是学不来的,他是天生的圣贤,而我只是一个追随他们足迹的拾荒者。” “我偏要都学。”卢璞玉不以为意,少年意气在他眼中流转:“师兄那般深的学问,若是不能都学了,岂不是遗憾终身?” 仅仅寥寥几语,便让他受用良久,也不知他还藏着多少惊世之言。 “师兄的学问,一辈子怕是学不完了。”盛贤呵呵一笑道。 卢璞玉跟着笑道:“十成不行,那就五成,五成不行,那便一成,总要尽力才是。” “哈哈哈哈!”盛贤大笑,而后举杯相邀:“来,干了这杯,且看师兄待会儿会有何等大作!” “干杯!” …… 雅间内,王鸿和沈连城对坐,整个酒楼内都是一片喧闹,偏偏他们这一角有些沉寂的可怕。 “王兄……”沈连城见他眼中错愕的神色,不由得开口打破这凝滞的气氛,问道:“你的诗……” 王鸿脸色难看,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了,一杆枪就一杆枪,便是让了也无妨,且一人独占鳌头也没什么意思。” 听着这嘴硬的话,沈连城嘴角微微一抽,说甚么让了也无妨,分明是比不过而已。 他忽然又想起来,他的那位义弟可还没有出手,只凭着他的师弟就让王鸿的准备做了废纸一张。 亏王鸿还将顾川视为对手,结果却是根本没有成为他对手的资格。 曲乐诗词竞相登场,只是对于曲子,因为前面的屈大家作了一首之后,大家便都没有觉得太过惊艳了。 后面倒是又出了几首不错的诗词,但是相比于萧郁和盛贤的那两首,却是差了一筹。 直到第七曲响起,众人才又被琴音吸引,顿时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一间是何人?这曲子听着真不错,当是一首极好的曲子。” “听着格外激昂,深处又分外悲戚,咦,张兄,你为何……为何流泪了?” 悲伤的琴音缓缓响起,如同孤雁哀鸣,声声断肠。 那琴声,如同流水般绵延不绝,又似寒风穿林,带着无尽的哀愁与凄凉。 随着琴音的起伏,一幅国破家亡的悲壮画卷在听者心中徐徐展开。 战火纷飞,城池沦陷,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那曾经繁华的街巷,如今已是残垣断壁,荒芜破败。 在这战火之中,一群将士挺身而出,他们身上的铠甲已然破败,手中的长矛染尽敌人的血,却仍义无反顾地冲向敌阵。 此去永别,为国而战,他们宁愿慷慨赴死,也绝不如勋爵权贵一般逃离。 琴声愈发激昂,如同将士们的热血在沸腾,每一次拨弦,都仿佛是在诉说着他们的英勇与悲壮。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琴声戛然而止。 那悲壮的场景,却依然在听者脑海中回荡。 “这是……”雅间内,宁王眼中格外欣喜,作为一个好曲之人,他自然对每一首名曲都有过了解。 而有如此意境,如此悲壮的曲子,唯独只有一首! “昔年翠羽国王都陷落之际,乐师班赤为守城将士所作之曲——翠羽凤鸣?!” 第126章 阵前斩将辛弃疾 在崇尚祖先的文明中,那些曾在历史长河中激起波澜的重大事件与英勇人物,总是被世人以极高的尊崇与敬意所铭记。 特别是如乐师班赤这类,虽出身微寒,但胸怀家国之志的英才,更是被世人所敬仰。 “传闻翠羽凤鸣的曲谱,早已在漫长岁月中失传,即便是古籍之中,也仅有模糊零星的记载。”宁王面露疑惑,声音中透露出几分不确定。 他缓缓起身,走出雅间,来到回廊之中,目光望向那乐音传来的方向,慎重地问道:“敢问阁下,此曲莫非是昔日翠羽国乐师班赤的遗作?” 宁王的声音在酒楼内回荡,众人闻之,纷纷议论起来。 “班赤?就是那位在家国危难之际,不肯随波逐流,而是选择与守城将士并肩作战,最终英勇捐躯的乐师吗?” “我曾偶然翻阅古籍,得见一则轶事,据说在翠羽国陷落之时,乐师班赤眼见权贵们争相逃亡,而将士们却誓死守护家国,他心怀悲愤,谱写了一曲绝唱,而后,他毅然登上城墙,为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奏响此曲,直至被流矢射中身亡。” “倘若古籍所记非虚,那么方才我们所闻之曲,其意境与班赤之事倒是颇为契合。” 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便在这喧嚣之中,雅间的帘幕轻启,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走出。 她身着翠色流苏长裙,面上轻覆一层薄纱,令人无法窥见其真容。 又是一位不愿露面的美人……众人望着她,心中如是说道。 女子向着宁王深深一礼,恭敬道:“回禀王爷,此曲确为班赤大师之遗作。” “果真如此!”宁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随后挥手示意,“能让这般美妙的仙乐重现人间,实在是功不可没,应当重赏!” 言罢,宁王转身回到雅间。 随即,一名侍从快步走出,高声宣布:“王爷有赏,赏金百两!” 女子再次躬身致谢,而后转身缓步回到雅间之内。 而后,又是一群青年才俊争相赋词作诗,一时间佳作频出,引得众人喝彩连连。 平歇之后,曲乐再响。 “姐夫,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们了?”待到第八首曲子也落幕,苍风望向顾川问道。 顾川微微点头,神色从容:“嗯。” 一旁的慕仙儿已然将古琴摆放妥当,她端坐琴前,素手轻抚琴弦,做好了准备。 待到场中的喧嚣渐渐平息,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拨动琴弦。 铮——! 一声清脆的琴音划破寂静,如同晨露滴落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随着慕仙儿素手轻扬,整个云良阁内顿时琴声漫漫,初时,琴声细如蚊鸣,仿佛战场上的微风轻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 渐渐地,琴声转急,如同铁骑突出,银瓶乍破,紧张的气氛在酒楼内迅速蔓延。 “这曲子……”方才还在与友人痛饮交谈的人,忽的听到这样的琴音,整个人顿时都是一愣。 雅间内,便是连宁王也怔住了,而后缓缓闭上双眼,细细品味着那琴音中的韵味。 “好曲!”仅仅只是听了前奏,这位阅曲无数的王爷,便能确定这是一首极好的曲子! 忽然,琴声变得急促,好似蓦然将众人拉入一方战场中! 慕仙儿玉指不停,她神情专注,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场战争中。 琴声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听众们原本轻松的表情逐渐凝重。 曲调中透露出的危机与肃杀之气,让每个人的心跳都随着音符的跳跃而加速。 “这般好曲,当是名作,为何……本王从未听过?”宁王眉头紧锁,仿佛看到了那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难不成,又是一首失传的名曲? 其余众人,此刻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全神贯注地听着这首曲子。 三楼,与宁王所在雅间相对的那一间里,遮在斗篷下的屈静白眸光微微闪烁,手轻抚着面前的古琴,传出声声呢喃:“乐家宗师?” …… 琴音袅袅,如金戈铁鸣,让众人呼吸愈发的急促起来,有人甚至红了眼。 铮~!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酒楼内陷入一片寂静。 听众们还沉浸在那激烈的战场之中,久久不能自拔。许久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啪啪啪! “好!好啊,这样的曲子,真乃绝世也!” “本以为屈大家和方才那位弹的班赤遗作已然是难得,却没成想还有高人在后!”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似乎从未听说过,莫非也是某首遗落的古之名曲?” “如此绝世之曲,当赏!” 宁王大悦,又是赏金百两,且亲自派人前往顾川他们所在的雅间询问曲子的名字和由来。 在得到答复后,那侍从躬身离去。 “如此好曲,可有好诗相配?”崔义红光满面,笑着对众人问道。 “崔大人,这样的好曲子,若是没有萧公子和盛公子那般的文采,可不敢随意作诗啊,还是让他们来吧?”有人打趣道,却是说的实话。 崔义呵呵一笑,看向两人所在的方位,说道:“二位,可要再作一首?” 萧郁却是摇了摇头,举杯道:“一首已是不易,如何能再作一首?便不污了这绝世好曲了。” 盛贤没有作回应,兀自喝了一口酒,目光却是看向顾川所在。 “你怎么不动了?”雅间内,慕仙儿看向顾川,柳眉微蹙。 顾川却是不疾不徐的起身,轻笑一声道:“看别人都有人赋诗,你急了?” “我急?”慕仙儿好没气的轻哼:“这彩头又不是给我的,我有什么好急的?” “哈哈哈。”顾川大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缓步走向外边。 众人见有人出来,顿时将目光看了过去,以他现在的名头,皇城内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这便是那位顾公子吧?在柳先生的考验中说出圣人之言,传闻有圣贤之姿,如今一见,倒是生的仪表堂堂。” “不久前他还是人人皆知的纨绔,这方才一个月过去,便已经成了天骄,着实有些意外。” “此前应当是藏拙之举,我听说顾公子一直寄养在卫国公府,如此寄人篱下,自然要自晦才行啊。” “这么说来,那卫国公府竟差点扼杀了一位未来的圣贤?” 看吧,其实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费心解释,入关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顾川唇角微扬,冲众人拱手道:“诸位,在下顾川,献丑了!” “顾公子这般才学,想来诗词作的也是极好,老夫洗耳恭听。”崔义抚须笑着说道,言语中有些亲近的意味。 他身为官员,自然比常人知道更多的事情,眼前这位,如今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啊。 “大人折煞小子了。” 顾川回应一声,便在众人的目光下闭目沉思片刻,待睁开眼后,开口吟诵:“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崔义听到这第一句,目光便是一变,这是一首词,写的还是沙场事? 第127章 我远不如他 起首二句,恍若瞬间将人拽入那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众人仿佛遥见一位戎马半生的老将军孤影对月,把酒独酌。 酒意微醺间,他挑灯细观手中宝剑,寒光四溢,剑气逼人,那宝剑,似是他昔日驰骋沙场的见证,亦是他心中不灭的壮志与豪情。 醉眼朦胧中,老将军似乎又回到了那旌旗猎猎、号角连天的军营,重温着曾经的金戈铁马,感受着那份为国征战的热血与激情。 此情此景,令人血脉偾张,豪情万丈! 随后的词句,更将这股壮志凌云的气概推至巅峰。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仅寥寥数语,便细腻入微地勾勒出将士们士气高昂的场景。 众人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幅画面,在广袤无垠的沙场上,将士们围坐一处,共享着烤肉的美味,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与此同时,激昂的战歌在耳畔回荡,五十弦琴奏出塞外的声音,慷慨激昂,动人心魄。 趁着这般时节,将士们整装待发,于沙场之上列队点兵,准备出征。 这等壮观景象,仿佛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令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好!”便是连萧郁,也忍不住为之喝彩,手中握紧酒杯。 顾川仍在继续。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的卢是马的种类。)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诵至此处,酒楼内众人皆已睁大了眼,怔怔的望着那凭栏的少年。 “可怜白发生!” 但听最后一句落下,整个云良阁中陷入一片寂静。 “好!好一个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崔义回过神来,满脸赞许的说道:“顾公子文采,当真旷古绝今,随口便是传世之作!” 这样一首词,太过惊艳了! 如今大衍正在对外征战,一首沙场诗却是契合。 “只是——” “未免太过老成了些,不像是你这般年轻人该作出来的,更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的自述才对。” 崔义说到此处,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打趣道:“原来是将要做英国公家的女婿,提前讨好老丈人?” 顾川不知他在脑补什么,只是拱手致意道:“晚生拙作,让诸位见笑了。” “顾公子何必如此谦虚?” 崔义再开口,冲他举起酒杯道:“这般的拳拳报国之心,倘若我大衍人人如顾公子这般,何愁不兴?” “便是冲着这般抱负,老夫也该敬你一杯!” 崔义是真的开心,这七夕盛会乃是由他主持的,在场的这些才子佳人作的诗词越好,弹的曲子越好,他将来也不免青史留名! 不对,应该是说,有这一首沙场诗,此次七夕盛会是必然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顾川举杯遥遥相对,而后一饮而尽。 直到他转身回到雅间,众人仍停留在那一首词的震撼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一名侍从走出,而后高声道:“顾公子文采斐然,王爷赏金百两!” 便是宁王,对这首词也非常称赞,他本是冲着曲子来的,吟诗作赋不过是添些乐趣,却不曾想有人能有如此文采! “我远不如他……”沈连城早已经满脸颓然,只望着面前的空酒杯,连酒也喝不下去了。 其实在他这义弟成为柳道州的学生之后,他就已经没有了半分比较的心思。 那样的圣人之言,饶是他沈连城再读十辈子的书,也说不出来啊! 倒是还心存侥幸,觉得顾川只是志向立的好了些,诗词一道却是不精通。 毕竟,此前也没有听说他作了什么好诗词出来。 却不曾想,一首沙场诗,将他的妄想击的粉碎! “该死!”一旁的王鸿咬牙切齿,早就红了眼睛,他可以接受自己被其他人击败,但万万不能容忍被顾川比了下去! 可是,那般的惊艳之作,自己又能如何?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儿干瞪眼。 这世上有许多东西都是可以被偷走的,纵有珍宝万千、财物无数,亦难挡窃贼之窥伺。 唯有情意、才情,皆为自身独有,深藏于心,永不流失。 沈连城见他这般,忍不住劝慰道:“王兄,便是他得了魁首也无妨,曲子总归还是屈大家更胜一筹。” 听到这话,王鸿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却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方才那一首曲子,可是顾川的人所弹的?” 别的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就算是那首班赤遗作,顶多也就和屈静白的那首相差无几,这位当世乐家大贤,足以用高超的技艺取胜。 但是后面那首,却是太过好了些,饶是很不想承认,王鸿还是无法否认它的确很惊艳。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王爷会选了那一首,毕竟这场七夕盛会的评选,全看王爷的喜好。 盛会仍然在继续,慕仙儿之后,隔壁的雅间便传来一阵熟悉的琴音。 正喝酒的顾川听到后不由一愣,而后看向了一旁的苍风,却见他一脸傻笑。 陆仁见他这样,忍不住揶揄道:“小公爷笑成这样,莫不是弹琴的是那位薛家小姐吧?” “嘿嘿嘿~”苍风憨笑的挠了挠头,而后举起酒杯对顾川谢道:“姐夫,谢了!” “无需道谢。”顾川摇了摇头,和他碰了杯:“只求到时候你娘问起来,莫把我给供出来就行了。”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 曲乐绕耳,美酒佳肴,云良阁的热闹依旧。 直至最后一曲落下,整个盛会也终于到了尾声。 丫鬟们为宾客添了最后一轮酒,宁王举着金樽,携王府的人从雅间走出,面向众人道:“此番七夕之宴,盛况空前,诸位才子佳人各展所长,琴瑟之音绕梁,诗词之美醉人。 本王心甚慰,故而取出两件稀世之宝,以嘉奖音韵之最妙、诗赋之最绝者。” 宁王说着,轻轻抬手,示意侍从呈上珍宝。 俄顷间,两名侍从恭谨地抬着两柄异兵缓缓行来。 酒楼之内的目光尽皆被吸引,定睛望去,却见那两柄长枪,一色如墨,一色如雪,奇异非凡。 枪尖锋芒毕露,隐隐透出凌厉之气,仿佛能穿透虚空,直指人心。 这便是昔年武帝与帝后年轻时,闯荡天下所用之兵——月牙、黑缨! 第128章 姐夫你还是高手? “嘶~不愧是昔年武帝所用神兵,这般锋锐之气,当真非凡!” “传闻此兵自武帝之后便不知所踪,却没想到竟被王爷找到了,还能作为彩头奖赏,实在难得。” “就是不知何人能得这两杆奇兵了。” “别的不说,诗词这面顾公子已然是魁首,其中一杆定然是他的,至于曲乐方面,不太好说啊。” 望着那两杆枪,酒楼内的众人皆是激动异常,毕竟这可不是凡兵,而是曾经那位终结百国乱世的武帝所用之兵器。 其实即便它们并无神异之处,只是两杆普通的长枪,但就冲着武帝用过的名头,也会让人趋之若鹜的。 “想必在场诸君对这两柄长枪的来龙去脉,已了然于胸,本王便不再赘述。” 宁王含笑而言,其目光随即转向顾川所在雅间,继而道:“其中一杆长枪的归宿,想必众位心中已有定数。” 言罢,崔义随即展颜笑道:“王爷所言极是,以顾公子之才情横溢,这诗词之彩头自然非他莫属。”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理应如此,顾公子荣膺魁首,我等皆无异议。” “顾公子此等绝世佳作,若不能拔得头筹,谁还有资格问鼎呢?” 王爷闻听此言,颔首道:“既然诸位均无异议,那这杆黑缨,便归顾公子所有了。” 说罢,他挥手示意,侍从即刻抬着那杆漆黑如夜的长枪,缓步向顾川所在之处走去。 宁王又将视线移向月牙,在众人殷切期盼中缓缓开口:“今日所奏之曲,皆令本王心旷神怡,尤其以三首为甚,真是难以抉择啊!” 闻听此言,众人皆会心一笑,诚然,那三首曲子皆为难得之佳作。 不论是屈大家之作,还是那位掩面女子所弹的班赤遗作,亦或那首前所未闻的名曲,皆令人叹为观止。 宁王沉思片刻,终得一策:“这样吧,本王虽善听曲,但对曲乐之道却略显生疏,幸而此间有屈大家在座。” “屈大家乃当世乐家大贤,技艺精湛,由他来评选最佳之作,诸位意下如何?” 崔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随后点头赞许:“王爷此法,确实公允。” 雅间之内,王鸿闻言顿时双眸放光。 “好,妙极!”他所赠之曲由屈静白弹奏,且屈静白本身便是当世乐家大贤,技艺超群。 二者相得益彰,自是不逊于任何人。 先前他尚存些许担忧王爷之偏好,此刻却是心安了。 毕竟屈大家总不能不给他父亲几分薄面吧?如此一来,这曲乐之彩头理应归他所有了。 就在宁王话音甫落之际,对面雅间之内,一道身着银色斗篷的身影缓缓踱出。 迎着众人殷切的目光,斗篷下传出沙哑的嗓音,“既蒙诸位抬爱,命我品评,那我便一一道来。” “班赤之遗作,诚然妙绝,然因创作仓促,曲谱中尚存些许瑕疵,此曲情感澎湃,已达巅峰之境,但对技巧之要求却略显宽泛。” “吾所奏之曲,亦出自某位大贤之手,且历经岁月而不绝,然其神韵略显不足,又非该大贤成名之作,故而稍逊一筹。” 屈静白将两首佳作一一品评,言辞恳切,既无贬低他人、抬高自己之嫌,亦无过分自谦之态。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以为其言甚是。 稍顿片刻,屈静白转向顾川所在雅间,满怀好奇地问道:“至于最后一曲,吾尚有一事不明,还望顾公子不吝赐教。” 顾川闻讯,起身而出,颔首致意道:“屈大家但问无妨。” “顾公子,此曲源自何处?”屈静白疑惑道:“此曲我从未耳闻,然其精妙绝伦,已跻身世间最佳之列,想必是出自某位大贤之手。” 此言一出,众人也心生好奇,纷纷将目光投向顾川。 顾川微微一笑,坦言道:“不瞒诸位,此曲乃我无意中得之,我有一挚友,深谙此道,却淡泊名利,不为世人所知。” 屈静白闻言,叹息道:“能谱出如此绝世之曲,却隐于市井,岂不可惜?” 顾川笑道:“屈大家,世间并非人人追求功名利禄,淡泊明志者亦不乏其人。” “顾公子所言极是,是我眼界狭隘了。”屈静白深以为然,又追问一句:“敢问此曲何名?” “十面埋伏。” “好一曲十面埋伏!” 屈静白称赞一句,继而转向宁王道:“王爷,此三曲之中,我以为最佳者莫过于此。” “哈哈哈哈!”宁王朗声大笑,附和道:“屈大家所言极是,本王也觉得此曲最佳。” “既如此,这月牙便归演绎此曲者所有了。” 宁王一声令下,侍从恭敬地抬着另一杆长枪,缓缓向顾川所在的雅间行去。 至此,七夕盛会圆满落幕,而顾川无疑成为了这场盛宴的最大赢家。 至于最大的丑角,此刻正瞪大了双眼,相顾无言。 “王兄……”即便是沈连城,面对此时的王鸿,也找不出合适的安慰之词了。 王鸿费尽心机求得一首佳作,又倚仗其父的威望,请来屈大家这样的乐家大贤出手。 更精心准备了一首绝妙的诗词,还不知道其中花了多少钱财,本以为能轻而易举地夺得彩头,却不料顾川横空出世,一举将两份彩头尽数收入囊中。 到头来,王鸿什么都没有捞到。 哦,或许他也有所“收获”——来自萧郁的阴阳。 另一厢,顾川已从侍从手中接过两杆长枪。 刚一触碰,便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这两杆长枪,恐怕各有几十斤重,单手握持竟显吃力。 由此可想,当年的武帝与帝后,他们的武艺是何等高强。 想要驾驭这样的兵器,绝非易事。 “姐夫,让我试试。”苍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请求道。 顾川瞥了他一眼,随手将黑缨长枪抛了过去。 “可拿好了。” 苍风急忙上前接住,却一个踉跄,险些被长枪的重量拖倒。 “嘶~这么沉?”苍风双手紧握长枪,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抬头看向顾川,眼中惊诧异常,自己自小练武都这么吃力,这还只是拿着一杆枪。 姐夫不是文弱书生吗? 倒是有看着他在院子里打拳过,还以为是强身健体所用,却没想还是个高手?! 第129章 屈静白求见 “小公爷,何以显得如此吃力?”陆仁瞥见苍风的神色,带着几分揶揄之意笑道:“反观顾兄,却是轻松的很呐。” 苍风横了他一眼,无语道:“要不你来试试?” “试试又何妨?”陆仁嘿嘿一笑,长身而起,信步走到苍风身旁,伸手接过那柄黑缨长枪。 枪身一入手,陆仁只觉手臂一沉,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面色涨红。 “嘶~” 竟如此之重? 他侧过头看向顾川,脸上露出了与苍风相似的惊愕之色。 “得了,别让它闪了你的腰。”苍风疾步上前,双手稳稳接过长枪,转而交还于顾川。 “怎么,不拿去玩了吗?”顾川接过长枪,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苍风摆了摆手道:“还是算了吧,这枪太沉了,不是我能驾驭的。” 枪确实沉,即便是顾川拿着,也感觉有些吃力,只是相较于苍风和陆仁,倒是要从容许多。 “不愧是武帝昔日所用之枪,果真是神兵利器。”顾川将长枪平放在地,坐了下来,伸手轻抚枪身,感慨着说道。 正当他手指轻扫过枪尖的时候,忽然感觉一股凌厉至极的锋锐之气划过指尖。 “嗯?” 顾川眉梢轻挑,抬手一看,却见指尖已经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少爷!” 一旁的小橘瞧得真切,顿时花容失色,立马就要上前查看,却被顾川轻轻抬手制止。 “破了点皮而已,没事的。。”他淡然说道,双眼凝视着两杆长枪,目光愈发炽热。 巳蛇在旁轻声说道:“传闻这两杆神兵,皆是由天外陨铁锻造而成,自出世之日起便锋芒毕露,即便是宗师的金身也可轻易破之,你还是当心点吧。” 顾川侧首望向她,嘴角轻扬:“我可以当成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巳蛇白眼一翻:“我只是怕你死了,到时候谁来给我解药?” 顾川闻言,只是轻轻一笑,不以为意。 蓦地,他似有所感,低头看向方才指尖的伤口。 刚才受伤的第一时间,体内那股紫气便如狼嗅血腥,迅速窜到了伤口处。 此刻伤口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氤氲紫气,顾川只觉的伤口处微微发痒。 片刻之后,那伤口竟在他的注视之下,缓缓愈合了。 “这……”即便是沉稳如顾川,此刻也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他体内的紫气,竟然还可以用来治愈伤势? “姐夫,怎么了?”苍风见他神情有些不太对,好奇的问道。 顾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事,喝酒吧!” 这地方不太方便研究,还是等彻底散场之后,回到家里再慢慢试验。 王爷已经先行离去,他此行原本就只为聆听佳曲,更何况其尊贵身份,不宜在外过久流连。 云良阁内繁华依旧,余留的宾客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各自说着奇闻轶事。 顾川他们也喝的尽兴,痛饮至酣畅淋漓。 期间,盛贤和卢璞玉联袂而来,特意过来向师兄道别,他们已经玩的差不多了,而且明天还尚需赴学堂勤学苦读。 他们和顾川境遇迥异,这位师兄素来洒脱不羁惯了,入学之时无定法,老师也对他多有包容。 他们二人就不一样了,卢璞玉就有一次因为醉心试验而误了时辰,当日便受到了老师的责罚。 那天下午,小璞玉抄经义抄到快哭了。 待两人离去之后,先前曾邀请过顾川的那名丫鬟再度现身。 “奴婢见过诸位公子。”丫鬟款款行礼,举止得体。 “咦?莫非庄行首仍不死心,还想邀请顾兄过去?”陆仁打趣道。 顾川无奈摇头,对丫鬟温和言道:“请代为转告庄行首,我酒力不胜,已经醉的不成样了,难以再饮。” 丫鬟却轻轻摇头,解释道:“公子误会了,这次并非小姐相邀,乃是屈大家有意与公子一会,说是有要事相商。” 屈大家?顾川闻言微愣,随即询问道:“他可曾说明所为何事?” 丫鬟螓首微摇:“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巳蛇快人快语:“屈静白作为乐家大贤,肯定是看上了你那首曲子。” 顾川侧首而视,眉梢轻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巳蛇闻言颇感意外,定定看着他:“你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确是如此。” 顾川沉吟片刻,做出选择,起身对那小丫鬟道:“有劳前方引路。” 丫鬟颔首应道:“公子请随我来。” “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回。”顾川回头对苍风等人嘱咐一句,又转向慕仙儿:“你跟我一起去。” 慕仙儿颇为不乐意:“为什么要我去?” “让你去便去,何需多言?”顾川言辞犀利,不容置疑。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慕仙儿气得牙痒痒,好没气的抱着瑶琴起身,跟了上去。 几人穿廊过道,拾级而上,须臾间便来到三楼一间雅室门前。 “公子,大家已在室内静候,您请进。”小丫鬟驻足门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顾川微一点头,举步踏入室内。 三楼雅间的室内陈设比二楼更为考究,空间也更为宽敞。 顾川入室后,目光所及,便见那道身披银白斗篷的身影,虽未见其容,却已感受到其不凡的气质。 屈静白远远施礼,示意道:“顾公子,请坐。” 顾川回以微礼,在其对面落座,慕仙儿则静静侍立于身后。 坐定之后,顾川开门见山道:“不知屈大家此次相邀,所为何事?” 屈静白并未急于回答,而是先为顾川斟上一杯酒,方才缓缓开口:“实不相瞒,此番确有一事相求于顾公子。” “屈大家但说无妨。”顾川应道。 屈静白似有些难以启齿,稍作犹豫后方道:“顾公子,那十面埋伏的原本,是否在你手中?” 顾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反问道:“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请教一下,您要这原本究竟何用?” 屈静白坦诚相告:“顾公子有所不知,我已困于宗师境多年,始终未能寻得突破之机。” “一年前,我偶然得知昔日乐圣之突破法门,乃是融汇百家之长,集于一身,这才终至大宗师之境。” 闻言,顾川已了然于心,“屈大家是想效仿昔日乐圣,博采众长,以求突破至大宗师之境?” 屈静白颔首道:“正是如此,因此想借顾公子的曲子原本一观,公子尽管放心,我只需三日,三日后必定归还。” “作为答谢,顾公子可以要求我出手一次,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背道德之事,我皆会竭尽所能。” 第130章 还请公子救我 一个宗师的诺言,诱惑之力非同小可。 毕竟,纵观整个大衍,宗师也属稀缺。 观白莲教便可见一斑,其教众虽众,达数万之巨,然而宗师也仅仅只有十二堂主达到了而已。 更何况,其中或许还要除去教主一位,毕竟教主同为十二堂主之一,而且他已经达到大宗师之境,不可计入宗师之列。 屈静白身为乐家宗师,曾有击败其他宗师的辉煌战绩,其实力之强,毋庸置疑。 然而……对他来说,诱惑力欠缺了许多。 巳蛇也是宗师,而且是可以一直用的那种,一次出手就换一本曲子,有点亏本了。 顾川轻摇首,缓缓道:“屈大家或许不知,那曲子原本,我已赠予友人,若您欲求原本,还需向她询问。” “赠予友人了?”屈静白沉思片刻,询问道:“顾公子可否为我引荐?” 显然,他对那原本抱有极大兴趣……顾川目光转向一旁的慕仙儿。 慕仙儿察觉其目光,秀眉微蹙,警惕道:“看着我干什么?你想都不要想,已经是我的了,不可能,不可以!” 听到她这话,屈静白似有所悟,微笑摇头:“既是如此,我便不强求了。” 言罢,他端起酒杯,对顾川道:“顾公子,在下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海涵!” 顾川轻笑回应:“屈大家太客气了。” 二人举杯共饮,随后屈静白放下酒杯,忽然又开口道:“顾公子或许不知,乐家修炼之道,除却曲子之外,尚需辅以特殊心法,而此心法,往往隐藏于曲乐原本之中。” 顾川闻言微愣,诧异看向他。 屈静白微微一笑:“公子何以如此看我?” 顾川释然一笑:“只是有些意外,屈大家竟如此洞悉人心。” “些许察言观色之能而已。”屈静白摇头笑道:“先前听闻庄小姐邀请顾公子,如此佳人,公子却不为所动,何以我之邀请,公子便欣然前来?” “其中缘由,不言而喻。” 他说的没错,顾川之所以愿意前来相见,无非是想询问一些问题。 譬如方才屈静白所提及的乐家心法,这是慕仙儿和巳蛇都不知道的。 她们未曾涉猎此道,想要知道的话,唯有请教面前这位当世乐家大贤。 顾川本想着要如何开口,未料屈静白已洞悉他的心思,主动提及。 “既如此,晚辈便无需客气了。”顾川倏然一笑,坦言问道:“敢问屈大家,不知这心法要如何从原本中获取?” 屈静白并无藏私之意,坦言相告:“心法不在曲乐之中,而在观原本之人心中,亲近此道者,心法自会从心生。” “就如……悟道?”顾川有些不确定的道。 屈静白讶然看着他,点头赞许:“公子所言极是,以道家之悟道喻之,恰如其分。” 对于悟道,顾川的理解是当在一个事情上,积累足够之后,自然而然到了临界点之后的灵光一闪。 在原本的那条走到尽头的路上,又看到了新的前路,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可能。 而屈静白所言的乐家悟道,更像是在亲近曲乐之道的过程中,自然领悟出隐藏在曲乐原本中的心法,这是一种心灵的觉醒和对曲乐真谛的理解。 有些不一样,但也殊途同归。 “多谢屈大家解惑。”顾川微微躬身,由衷道。 他没有予以半点好处,但这位乐家大贤仍愿意为自己解惑,这份心胸着实很不错。 屈静白摇了摇头:“顾公子何须如此,不过是一些粗浅之言,更何况,如今乐家势微,我也想多一些同道中人,以壮乐家。” “前辈心胸,晚辈佩服!” 屈静白却是不再回应,而是将目光看向一旁,又回过头来道:“顾公子,庄小姐便在内里,其实她一直都想见你一面,既然来了,也不用叫美人空等,不若趁此机会见一见如何?” 顾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帘帐相隔,里面还有一方空间。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帐内传来一道轻酥的声音:“顾公子,就这般不愿见奴家一面吗?” 这声音……顾川听到后,不由得转头看向一旁的慕仙儿。 被他盯着,慕仙儿俏脸微红,嗔道:“看我做什么?我有这么妖吗?” “有。”顾川肯定的点了点头,心说你第二次去东篱居的时候,可比这妖多了。 “顾公子,见与不见都在于你,我就不掺合了。”屈静白忽然起身告辞:“今日不当时,我改日再去公子府上拜访!” 顾川微微颔首:“随时恭候大驾。” 屈静白笑了笑,转身便朝外走去。 待他走后,那帐内再次响起美人的声音:“公子,莫非是嫌弃奴家红尘出身,不愿相见吗?” 顾川收回目光,而后摇头道:“非也,只是庄小姐如此想与我相见,究竟有何要事?” “公子,可入帐再谈?” 顾川闻言,站起身来,而后道:“庄小姐若是不愿说,那我可就走了。” 他说着,抬脚便往外走去。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庄晚云这才终于开口:“还请公子救我!” 顾川脚步一顿,看向一旁的慕仙儿,“去看看。” 慕仙儿一愣,瞪着眼,抬手指着自己:“我?” “不然呢?要是里面有什么香艳的景象,我便是黄泥掉进裤裆,如何解释?” 慕仙儿本有些气,听到他这奇妙的比喻,变得又气又笑:“噗嗤~你这……要是里面有埋伏怎么办?” 顾川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会为你风光大办的,去吧。” 慕仙儿:“……” 办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办了……她狠狠瞪了一眼,扭着屁股走向前去。 行至帘帐前,慕仙儿抬手微微掀开,凑近眼睛往里看去,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走回顾川面前。 “怎么?”他问道。 “在哭呢。”慕仙儿撇撇嘴道:“估计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要不进去看看?” 顾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她与我无任何交集,便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该与我说,我也没这个责任帮她,走吧。” “去哪儿?” “找那位萧公子,这事儿还得他来。” “你怎么这般清醒?” 顾川瞥着她,叹了口气:“什么清醒,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第131章 轻纱幔帐美人香 粉红骷髅美人皮相,往往引来无数纷争,纵是英雄亦难过美人关。 美貌犹如一柄锋利的双刃剑,既能悦人眼目,又能伤人于无形。 越是漂亮的女人,其危险亦随之增加,恰似那带刺的玫瑰,虽有芳香四溢,却也潜藏锋芒。 嗯……我家娘子除外,顾川觉得苍舒月是人美心善,战场上那不能作数,毕竟立场不同。 至于别的,他就不能确定了。 尤其是那房中正在哭哭啼啼的庄小姐,尤其危险。 顾川正欲抽身离去,耳畔却忽然捕捉到一阵细碎的响动。 他淡然回眸,只见庄晚云纤手轻掀帘幕,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袭青衣,裙摆随风轻舞,身姿窈窕,好似那翠柳扶风,柔美之至。 轻纱半掩玉容,虽只展露半面,却已足够彰显其清雅脱俗之气质。 此刻,庄晚云眼中含泪,楚楚动人地凝视着顾川,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她忽然双膝一曲,在顾川面前盈盈下拜。 顾川眉梢微挑,面色却毫无动容,只轻叹一声道:“庄小姐,你这般又是何必呢?快快起来吧。” 庄晚云却纹丝不动,只是带着哀愁的口吻恳求道:“顾公子,求您救救奴家吧。” 声音细若蚊鸣,柔弱而颤抖,令人不禁心生同情。 顾川微微蹙眉,语气平和问道:“庄小姐,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何会向我求助?据我所知,那位萧公子对你情深意重,你何不向他寻求庇护呢?” 闻言,庄晚云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她哽咽道:“顾公子,此事,唯有你能救我出水火之中。” 顾川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哦?这倒是奇了,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有何事是非我不可的呢?” 庄晚云紧咬下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低声吐露:“公子,实不相瞒,有人逼迫我对您不利,倘若我不从,便性命难保。” 顾川闻言,神色依旧沉稳如初,他深深地看了庄晚云一眼,问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胁迫你来加害于我?” 庄晚云浑身一颤,对那幕后之人显然心存恐惧,她环顾四周,方才缓缓起身说道:“顾公子,此事干系重大,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川略作沉吟,随即转头看向身旁的慕仙儿。 慕仙儿与他对视,当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里面空无一物,何须担心有埋伏。” 见他依旧不为所动,慕仙儿一咬牙,跺跺脚径直走了进去,嘴里骂骂咧咧道:“好好好!我先去为你探路便是!” 帘幕轻启,她大步走入室内,纤手再掀帘帐,向顾川微扬秀颌,示意他入内,“没有埋伏,可以进来了!” 庄晚云已婷婷站起,容颜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哀愁,双眸如水,就这样静静地望着顾川。 顾川从容地踏入室内,环顾四周,果如慕仙儿所言,室内陈设简洁,除了一张古琴横陈的案桌外,别无他物。 青纱帐幔轻轻摇曳,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整个布置透出一股清雅之气,与这位庄行首的性子倒是颇为契合。 顾川悠然席地而坐,庄晚云紧随其后,素手轻斟,为顾川献上一杯美酒,然后在对面盈盈落座。 “庄小姐,若有难言之事,不妨直言相告。”顾川神色自若,语气温和地说道。 庄晚云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公子,实不相瞒,此番前来,乃是大皇子的授意,意在接近公子。” 顾川听后并未感到意外,毕竟在朝中能有动机且敢于对他出手的,无非那几位显贵。 而既有此意图,又有胆量和手段付诸实施的,更是寥寥无几,想来非皇室中人莫属。 他轻轻端起面前的酒杯,却并未喝一口,只是淡淡地问道:“庄小姐说希望我救你,却不知我该如何助你?” 庄晚云轻叹一声,道:“小女子别无所求,只愿能在公子身边侍奉左右,如此也算是完成了大皇子的差遣,得以保全性命。” 顾川轻轻摇头道:“庄小姐,我身边丫鬟已经够多了,实在无暇再添人手。” 闻言,庄晚云泪水盈盈,声音哽咽:“如此说来,我还有何生路可寻?” “生路自然是有的。”顾川轻声宽慰道。 庄晚云闻言抬起泪眼,带着几分希冀地问道:“还请公子为我指明方向。” 顾川微微一笑,温言相劝:“你何不考虑与萧公子结为连理?他身为萧家嫡子,身份显赫无比,你若能与他共结连理枝,此困境自然迎刃而解,况且我听闻萧公子对你倾慕已久,他如此痴心一片,难道不是难得的佳婿么?” 庄晚云眸光微微一凝,自斟自饮,一杯酒下肚,方缓缓开口:“难道除了此法,就别无他途了吗?” “此法有何不妥吗?”顾川含笑反问。 庄晚云轻轻摇头,叹道:“萧公子固然人品贵重,但我对他并无男女情愫。” “生死攸关之际,情愫又何足挂齿?”顾川淡然相劝,“庄小姐当务之急,是保全性命。” “若实在难以接受,不妨与萧公子商议一番,演一出假凤虚凰的戏码,想来萧公子也会乐意相助。” 此言一出,即便是旁观的慕仙儿也瞪大了美眸,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不是把人家当作傻子来耍么? 然而顾川神色如常,痴心人是一众奇特的生物,往往能为情所驱,做出许多常理难容之事。 庄晚云沉吟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多谢公子费心筹谋,既然公子不愿真心相助,那我只能另寻他法了。” 她举杯向顾川敬酒,“无论如何,公子能来相见,奴家已是感激不尽。” 顾川举杯回应,微笑道:“庄小姐,我今日已酒醉如泥,实在无法再饮,还请小姐见谅。” 庄晚云手中酒杯微微一顿,随即嫣然一笑:“顾公子既已不胜酒力,那便罢了。” “多谢体谅。”顾川点头致谢,正欲起身离去。 突然,一只素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他回眸一看,却是慕仙儿。 此时的慕仙儿面色潮红,美眸迷离,双腿一软,竟整个人倚靠在了他的身上。 “有……有迷香。”慕仙儿低声呢喃,呼吸急促,只觉浑身如被烈火焚烧。 顾川眉头紧锁,抬眼望向对面的庄晚云,只见她依旧恬静地捻着酒杯,那双曾含泪的眼眸此刻清澈如水,正静静地观察着他们。 “庄小姐,你这是何意?”顾川的语气中的情绪不明,他边说边转头看向那香炉。 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将整个内室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清香之中。 “顾公子。”庄晚云轻叹一声,无奈地道,“你所说的法子,我岂会不知?只是那位萧公子,我实在不愿与他有任何交集。” “那庄小姐与我素昧平生,为何如此笃定我能救你?”顾川沉声问道。 慕仙儿已神志不清,在他身上胡乱摸索,但心底尚存一丝清明,试图挣扎克制。 这迷香显然是精心准备之物,即便是先天境的高手也难以抵挡。 顾川任由慕仙儿在他身侧扭动,却牢牢钳住了她那双探寻的手。 第132章 公子给我吃的什么 “顾公子误会了,奴家也从未想过公子能相救,自始至终也只是想实施自己的法子。” 庄晚云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一杯酒再次喝下,而后微微一笑:“如此,方能解我生死危局。” “顾公子也无需怪我,此番景象,乃是多少男人想求也求不来的。” 顾川轻笑:“庄小姐此话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你且不知,他人所求之物,我却弃之如敝履,他人所弃之物,我方能视之如奇珍。” 庄晚云闻言,盈盈一笑,而后伸手将面上轻纱摘去,显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貌。 真真是清丽脱俗,不似凡尘中人,一点红落在眼睑下,更添一分美艳,不负江南第一美人之称。 那美眸定定的望着顾川,薄唇轻启:“顾公子,如此这般,方能不视之为奇珍吗?” “红粉骷髅,百年之后尚不过一抔黄土,何足道哉?”顾川手微动,一缕紫气自指尖激射而出,钻入慕仙儿的手心,钻入经脉。 却见她原本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那原本扭动的身姿也渐渐停了下来。 清醒的第一时间,慕仙儿俏脸却是更加的潮红,方才自己做了什么,是何模样,她可都是一清二楚。 而且,如今自己的手,可还被他死死的握着,滚烫异常。 正要挣脱,却仍被顾川死死的握住,慕仙儿抬眼看向他,却听到轻声细语:“别动,继续!” 继续你大爷……慕仙儿瞪大了双眼,却是明白他想将计就计,遂不再挣扎,只是身躯有些不自在的扭动着。 两人近在咫尺,少年身上的阳刚之气传来,令她呼吸又微微急促,却是不知是迷香在作祟,还是心里有些躁动。 “红粉骷髅?”庄晚云看着已经微闭双眼,似是竭力克制自己的顾川,嫣然一笑。 她再抬手,落在上身的青衣上,缓缓解下第一个扣子,白皙的脖颈下的景象已经微微显露。 “公子,何不睁眼看看这红粉骷髅,也好叫我知道,这世间当真有视美人如骷髅的圣人?” 顾川果真睁开了双眼,看向庄晚云,只见她摘了第一颗扣子,还要去解第二颗。 再往下,便是那一抹素白的布也能看到了。 装不下去了……顾川松开慕仙儿的手,起身朝庄晚云伸手探去。 庄晚云见他双眸赤红,脸上的笑意更甚,只是眼底有些冷。 那双手直至朝她胸前探来,在将临近之际,却又变幻为指枪,点在穴道上。 庄晚云脸色陡然一僵,整个人都顿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她美眸轻颤,看向顾川的眸子,只见原本赤红的双眼,此刻哪里还有半分红,分明清醒的不似常人! “庄小姐确实是貌若天仙,世间少有的美人,饶是我也差点招架不住。”顾川收回手,摇着头道:“只是家中尚有贤妻,恐不能消受,还是留待你的如意郎君吧。” “你……你没有……”虽然被点了穴道,庄晚云却是还能开口说话,眸子里尽是惊骇之色。 那迷香乃是她精心准备,便是宗师也会受到影响,而顾川可能是宗师吗? 绝不可能,天下人都知道他是读书人,而且才学冠绝古今。 能有如此成就,定然是日日苦读,哪还有闲暇的时间去练武? 就算是练武,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能到先天境都算他天赋异禀了。 可,若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迷香应当生效,此时的他应该像饿狼一般朝自己扑来。 的确是扑来了,只是结果和她所想的不一样。 “庄小姐很意外?”顾川呵呵一笑,说道:“其实我也很意外。”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在这位庄行首两次三番邀请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在明知道有问题的情况下,顾川自然不会轻易的上当,对这内室的一切都要分析。 譬如那香炉的迷香,从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怀疑上了,只是体内紫气有了动静,竟直接将吸入体内的迷香消融。 如此,他才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和庄晚云扯了这么久。 “顾公子当真是好手段。”庄晚云叹了口气,颓然道:“既如此,那公子动手吧,是我技不如人。” “我当然要动手。”顾川轻笑一声,又走到对面坐下,道:“只是此番,我还需弄清楚一些事情。” 庄晚云睫毛微颤,不解道:“顾公子还想知道什么?” 顾川问:“谁派你来的?” 庄晚云一愣,而后笑道:“奴家不是已经说过了,是大皇子派来的,只是为了接近公子而已。”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顾川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我且信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雅间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旋即,是门口候着的丫鬟小霜的声音:“屈大家,您怎么回来了?” “忘了取一样东西,对了,顾公子可还在里面?” “尚未出来。” “嗯。” 开门的声音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又见一双手将帘帐掀开。 顾川侧首望去,却见一袭银白斗篷的屈静白走了又回来了。 “屈大家怎么又回来了?”顾川笑着问道。 屈静白看着室内的景象,只是回道:“只是回来取一些东西,打扰到两位,还望勿怪。” 顾川浑然不在意道:“无妨,屈大家请便。” 屈静白微微颔首,又合上帘帐,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顾川再次看向庄晚云,说道:“庄小姐,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庄晚云嘴唇微动:“什么机会?” “我也知道庄小姐是身不由己,只是如此做法实在不妥,若真是大皇子的手段,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说到这里,顾川顿了顿,才道:“这样如何?你到时候便说已经得逞了,今后他还有什么要吩咐你做的,再与我说。” 庄晚云一愣,而后怔怔看着他:“公子就不怕我再对你不利?” “这有什么好怕的?”顾川轻笑着摇了摇头:“难道我以真心还换不来真心吗?” 庄晚云美眸一颤,只觉得胸口堵着什么,哽着说不出话来,他当真是…… 又见顾川从袖口取出一个小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丹药来,伸手叩住她的嘴,将丹药塞了进去。 庄晚云囫囵咽下丹药,轻咳一声道:“公子给我吃的什么?” 顾川倏然一笑:“毒药而已。” 倾城的美人豁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第133章 他是皇子,我不是 庄晚云深觉自己错的有些离谱,眼前这位少年,何曾有半点温文尔雅之气,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面善而心狠。 “顾公子,您莫不是在调侃奴家?”庄晚云带着几分不确定,试探着问道。 “怎么会?”顾川含笑摇头,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我素来不喜戏言。” 这个时候大可不必说真话……庄晚云默然许久,方启朱唇:“公子这是信不过奴家吗?” “嗯。”顾川颔首,“若非庄小姐使用了迷香,我或许还能给予几分信任。” 庄晚云轻轻一笑,带着几分自嘲:“既是奴家之过,敢问顾公子,欲让奴家何为?” 顾川不疾不徐地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浅酌一口,方道:“就如方才我所说,庄小姐不妨与大皇子虚情假意,佯称已经得手。” “他必然会给予你下一步的指示,届时你再来与我商议,看如何应对。” 闻言,庄晚云露出凄然之色:“世人皆称顾公子为圣贤之姿,与常人迥异,然今日所见,却也无甚不同,依旧是将奴家视作棋子。” “于你,于大皇子,皆为棋子,受人摆布,又有何异?不过是出狼窝又入虎口,依旧深陷泥沼。” 顾川轻轻摇头:“庄小姐此言差矣,我和大皇子还是有些不同的。” “有何不同?”庄晚云追问。 “他,确实视你为棋子。” “那公子您呢?” “他是皇子,我不是。” “……”庄晚云一时语塞。 “说笑而已,庄小姐切勿当真。”顾川轻笑一声,解释道,“本质上说,我的目的是为了救你,而大皇子却从未考虑你的生死,庄小姐可明白?” 庄晚云微微摇头:“公子此言又差了,您也不过是为了自救而已。” 顾川神色淡然:“你可曾想过,他为何派你来接近我,而不是直接取我性命?” “为何?” “因为他不敢。”顾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神色平静,“这大衍朝,无人敢对我下杀手。” 庄晚云一愣,随后扑哧笑出声:“奴家权当公子是在说笑罢。” 这大衍朝乃皇帝一人独大,还有许多比顾川更显赫的勋爵权贵,他们之中,难道没有一个敢对顾川下杀手的吗? 或者说,这天下还有谁是他们不敢杀的? “确实是在说笑。”顾川倏然一笑,却也不再解释,缓缓起身,“庄小姐,是否按照我所说行事,全在你自己。” “公子真是言行不一。”庄晚云目光幽怨,口中如此说着,又何故对她下毒? “话是为你而说,毒是为你而演。”顾川回了一句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不等她再说什么,顾川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庄小姐,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说道。 庄晚云苦笑:“公子问便是,奴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庄小姐可练武?” 庄晚云摇了摇头:“并无。” 顾川再问:“可修乐家?” 她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倒是有,不过也只是一些粗浅之道,所悟不深。” 闻言,古川点了点头,伸手探进袖口,从内里取出一本薄薄的书来,放在案桌上说道:“这是我送给庄小姐的保命之物。” 庄晚云一怔,不由发问:“敢问公子,这是何物?” 顾川却不再解释什么,只站起身来说道:“庄小姐一看便知,多余的我也不想说了。” “今日事毕,也该回家睡觉去咯!” 说罢,他转身便走了出去。 行至外面雅间,回来拿东西的屈静白已然离开,而顾川却望着二人方才交谈之地,嘴角莫名上扬。 “你笑什么?”慕仙儿不解地问道。 顾川瞥了她一眼,叹一声道:“只是觉得人生在世,需思量之事甚多,人心愈发难以揣测,每一步都需谨慎啊。” 慕仙儿蹙眉:“你说话总是深奥难懂,能不能说的明白点?” 顾川笑了笑:“看吧,我上次说的没错。” 慕仙儿一愣,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瞥,俏脸顿时绯红,当即羞怒地别过头去:“大错特错!” 世上之人千千万,而人心亦如繁星般各异,每人所想所念,皆不相同。 真心去揣摩每个人之心意,实属繁累之举,与其费尽心机,不如先明确自身所愿,如此方能事半功倍。 顾川和慕仙儿离开后,又有一人踏入雅间内。 庄晚云见来者,即刻起身,恭敬施礼道:“少主!” 身披一袭银白斗篷的屈静白微微颔首,目光落向案桌之上的那本薄书,启唇问道:“这是他留下来的?” “正是。”庄晚云点头应允,“还没有看过。” 屈静白闻言,却没有急于取书,而是对庄晚云道:“他行事未免过于谨慎,且待我先为你祛除体内之毒。” 庄晚云莞尔一笑,对之前的事情已无芥蒂:“属下倒觉得,这位顾公子颇为不凡。” 屈静白没有回话,走到她身后,抬手置于背上,一股雄浑内力骤然散发,源源不断地输入庄晚云体内。 他一边输送内力,一边开口道:“品性如何尚在其次,他这般在曲乐之道上的造诣,却是我所渴求……嗯?” 正说着,他话锋一转,语气中透露出不妙。 庄晚云听闻,微蹙眉峰,关切问道:“少主,怎么了?” “此毒……有些蹊跷。”屈静白语气愈发凝重,他加大内力输送,试图驱散庄晚云体内之毒,然而那毒素深入经脉,纹丝不动。 良久,屈静白双手已微微发颤,他轻吁一口气,终是放弃。 “是我疏忽了,他怎会有这般厉害的毒药?”屈静白满心疑惑。 庄晚云已经明白怎么回事,却并无悲伤之色,只摇头轻叹:“少主,顾公子品行并不坏,他此举仅为自保而已。” “你倒是为他说上话了?”屈静白瞥了她一眼,目光再次落向案桌的书上,“且先看看他送给你的是什么吧。” 言罢,他取起案桌上的书,随手翻开,目光顿时一凝。 “高山流水……” 这是一本曲谱,而且还是顶尖之作,屈静白仅阅前页,便已被深深吸引。 看着看着,他就感觉体内桎梏似有松动,只需临门一脚,便可打通! 屈静白呼吸渐趋急促,连翻数页后,突然一愣——后面数页竟然被人给撕了?! “咳咳!” 屈静白呼吸更加急促,以手捂胸,险些窒息,不由咬牙道:“不当人子!竟把你我都算计进去了!” 第134章 忽有狂徒踏月来 “小橘,今天教你一个道理。” 回家的路上,顾川看着一旁的小橘,冲她说道:“且把手伸出来。” “哦。”小橘乖乖的点头,把手伸了过去。 顾川在她手上写下几个字,道:“认真看,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少爷,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小橘仰着头看他,好奇的问道。 顾川笑了笑,悠悠道:“就是说那些自恃才智过人之人,因过于自信、轻视他人,最终反而为自己的聪明所误,陷入困境。” 小橘似懂非懂,认真记下。 见她这般,顾川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又道:“少爷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好~” “曾有一女子,名曰绮罗,自幼便显示出非凡的才智。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皆能信手拈来,便是武道天赋,她也远超常人,令人叹为观止。 因此,绮罗常自视甚高,对旁人多有轻视之意。” “少爷,绮罗是谁?” “是你。” “啊?可是少爷,奴婢叫小橘,不叫绮罗呀。” “少爷知道,这只是一个比喻,她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可以是任何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 “嗯,继续听着。” 顾川讲故事,听着的不止小橘一人,旁边跟着的慕仙儿和巳蛇也听的极为认真。 虽然对他为人不敢恭维,但是这小子的才学倒是真的冠绝古今,他说的某些话总是发人深省,让听者受益良多。 只是,听着听着,两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对劲了,这故事…… “一日,绮罗受人之托,欲行刺一位公子。 她自以为计划周密,定能一举成功。 然而,这位公子却非寻常之辈,他比绮罗想象中的更为聪明。 公子早已察觉到绮罗的意图,却不动声色,暗中布下了陷阱。 绮罗自以为得计,却在行动之夜,陷入了公子的圈套。 原来,公子早已识破了她的计谋,并利用她的自负心,设下了埋伏。” 慕仙儿:“……” 巳蛇:“……” 明明故事里没有一句是说的她们,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每一句都是和她们有关。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确定,再听听。 小橘又好奇的问:“少爷,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绮罗就被公子俘获了,成了他的丫鬟。” 顾川笑了笑道:“这便是自作聪明,自食恶果,正所谓满招损,谦受益,过于自负,往往容易忽视潜在的风险,从而招致不测。” “哼!” 慕仙儿冷哼一声,双手环抱,看着他道:“最自负的人不是你么?” “是吗?”顾川浑然不觉的反问道。 慕仙儿翻了个白眼:“是!” “是就是吧。”顾川呵呵一笑,没有搭理她。 这般态度,却让慕仙儿瞪大了眼睛,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本想给他添堵,可转了一圈,他又把气全都还了回来。 夜幕低垂,皎月银辉洒落于寂静街巷,映照出屋顶上一个戴着斗笠、面庞被浓密胡须遮蔽的身影。 他手握一根黝黑的铁棍,眼神冰冷毫无感情,正踏月而来,破风而行。 正边走边闲谈的顾川等人,忽的停下了脚步,巳蛇首先发现不寻常之处,抬头看向那不远处的房屋之上。 “宗师……?” 她皱了皱眉,扭头望着顾川:“真有人对你出手?” “不是蠢货,便是栽赃。”顾川叹了口气,而后道:“且把人留下来吧。” 巳蛇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当宗师是什么了?羔羊吗?” “那就是你太菜了。” “……” 那屋顶上的斗笠刺客已然奔袭而来。 巳蛇不再与顾川扯皮,当即一甩手,紫色软剑持握手中,而后一跃而起。 那屋顶上的斗笠刺客也当即动手,双手挥舞间,铁棍挟风雷之势直取巳蛇。 巳蛇反应机敏,长剑轻舞,准确地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挡下。 铛~! 金铁交击之声在夜空中激荡开来,战斗序幕由此拉开。 “紫剑……你是巳蛇?”那刺客有些惊讶的开口,声音却是沉闷异常。 巳蛇眸光微凝:“皇城中的宗师有数,敢问阁下是哪位?” 那刺客默不作声,唯有铁棍舞动间风声呼啸。 棍法犀利,每一击都力贯千钧,只是巳蛇也非等闲之辈,同为宗师,两人实力相差无几。 铛!铛!铛! 铁棍与长剑相碰,火星四溅,街道两旁的屋舍仿佛在这股肃杀之气中颤栗,空气也似乎为之凝固。 “这便是宗师之威吗?”顾川静静地看着两人交战,不由轻叹一声道。 慕仙儿瞥了他一眼,问了一句:“为何不给我解了穴道?说不得就能拿下他了。” “你什么实力自己不清楚?”顾川看着她道。 慕仙儿气急:“好歹本圣女也是先天境巅峰,能帮上忙的好吧!” 顾川摇了摇头:“无需你出手,自有人帮忙。” 慕仙儿深吸了一口气,见他不为所动,只能气得咬牙,又不敢再说什么。 半空中的巳蛇与那斗笠刺客打的难解难分,双方仍僵持不下。 刺客攻势更趋猛烈,巳蛇剑法如行云流水,自如转换攻防,仍显得游刃有余。 噌! 正当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之际,一道凌厉的剑气自天而降,划破苍茫夜空。 “嗯?!” 正与巳蛇激斗的刺客察觉到危险,一棍将巳蛇打退,转身挥舞向袭来的剑气! 铛! 剑气威力惊人,顷刻间将那斗笠刺客逼退数步之遥。 待他定下身来,昂首仰望,却只见一道持剑身影立于远处的屋檐上。 “宗师级剑术……竟有两位宗师护身?!”看着那道身影,刺客低声呢喃,语气中有些惊骇之色。 只犹豫半刻,他深深地凝视了顾川一眼后,便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个宗师,他尚且还能找找机会,但两位宗师级,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若是再继续停留,只怕还要折在这里。 见他逃离,巳蛇看向顾川,眼神中露出询问之色:可要追击? 顾川摇了摇头道:“不用追了,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会上门求饶的。” 巳蛇一跃而下,闻言嗤笑道:“你当他是傻子啊?还上门求饶,说的跟真的似的。” 顾川眉梢微挑,嘴角微微上扬:“你不信?” “这能信吗?” “信与不信,也分人。”顾川打了个哈哈,略有倦意袭来:“今日回去睡个好觉,明日事情有些多,还有的忙呢。” 第135章 北州狼烟 盛世繁华的暖风,轻轻吹过中原大地,却难以触及遥远的北疆。 北疆战场上的血腥气,也永远无法飘到皇城,这场战争,仍在继续。 北蛮自诩为狼族,他们的勇士以勇猛无畏著称,只是在战术、策略方面,远不及南方的大衍皇朝。 因此,当那位南越国宰相的孙子前来投效时,北蛮的大汗欣然接纳了他。 尽管这其中有利用的成分,但只要对北蛮有利,大汗对于这些便都不在乎。 军师要的是大衍日落,而可汗只要存粮物资。 秋天过后,严冬将至。当大雪来临时,许多人将失去生命。 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在那之前夺取足够的过冬物资。 二十万铁骑南下,初战告捷,大衍的军队出人意料地脆弱。 在北蛮的铁蹄下,那些往日坚不可摧的城池,如同脆弱的豆腐般被轻易攻破。 白莲教的里应外合,更是让大半个北州都沦陷于北蛮之手,即便是后来赶到的援军,也未能抵挡住他们的攻势,一触即溃。 大汗满心欢喜,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当战场上出现一个戴着鬼面具的身影时,原本的大好局势瞬间逆转。 大汗知道这个人,她是大衍皇朝最能打的两位将军之一,而另一位则是她的父亲。 就在不久前,他们刚刚覆灭了那位投靠北蛮的军师的故国,如今,她又出现在了北州的战场上。 秋风萧瑟,荒野之上,两军严阵以待。 人潮汹涌,当人数达到一定程度时,竟也展现出一种别样的壮美。 北蛮狼族的铁骑如同暴风雨前的滚滚黑云,令人感到窒息的压迫,领军者乃北蛮可汗麾下的大将乌力吉,他身披狼皮大衣,仿佛与这片荒野融为一体。 其手中弯刀闪烁着寒光,目光锐利如鹰隼,凶狠地盯着对面的大军,犹如草原之狼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人人都称赞大衍的鬼面将军战无不胜,我却不这么认为。”乌力吉咧开嘴,轻蔑之意溢于言表,“我看是中原的男人都成了废物,才让一个女人上战场厮杀。” 他生于北蛮大族,自幼便展现出超凡的武艺,成年后,他跟随可汗征战四方,征服了无数部落。 然而,乌力吉始终无法理解,为何可汗从不允许他们入侵南方的皇朝——那片世界上最富饶的土地。 可汗总是告诫他,南边的人不好对付,那里有无敌的将军,他们无法战胜。 但乌力吉却无法认同这些话,他认为可汗过于懦弱,于是又过了几年,他终于等来了对南边的战事。 一切进展得异常顺利,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南边的皇朝与草原上的部落并无太大差异,征服起来同样轻而易举。 这样弱小的族群,凭什么占据世上最肥沃的土地、拥有最多的财富呢? “乌力吉大人,还是小心为上。”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提醒道,“苍舒月绝非易于对付的角色。” 乌力吉扭头看向这个年轻人,他的长相与北蛮狼族截然不同,秀气而文雅,年轻人的母亲是被掳来的大衍人,而父亲则是狼族的一员。 “那日苏,你身上流淌着狼族的血,怎能如此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乌力吉对年轻人的劝告不以为然。 他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指向大衍军阵前的那道身影,轻蔑地笑道:“你看看那个女人,如此娇弱的身体,你认为她能在我们狼族勇士的面前坚持多久?” 那日苏选择了沉默,并非认同乌力吉的观点,而是深知再多说也无济于事。 在跟随那位军师学习的日子里,他领悟到了许多知识,也更加清楚地认识到南边那些人有多么狡猾。 …… “他一定觉得胜券在握了,认为自己一路打到这儿很了不起了。” 苍舒月骑着乌黑战马,身披玄甲,手中的长枪闪烁着熠熠寒光。 鬼面具下的眸子,不带有任何的情感,即便是面对数万北蛮铁骑、那滔天的气势也始终平静。 一旁的副将闻言,沉声道:“将军,末将始终觉得正面对上北蛮的铁骑不是明智之举。” 此时的北蛮大军一路攻城掠地,气势正是最为鼎盛的时候,对上任何一支军队,都能战而胜之。 这样的情况下,苍舒月并没有选择避其锋芒,而是选择了正面对抗。 同样的人数下,这样的战争怎么可能会赢呢? 副将想不明白,以往战无不胜的将军,为什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苍舒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墨守成规,只能为守城之将,行军打仗又岂是循规蹈矩之事?” “北蛮气势正盛,就算我稳住防线,若要将失地全部收回,便必须将这气势击溃,如此往后战事方能顺利。” 她抬起手中长枪,直指对面北蛮大军:“骄兵必败,我偏要在他们最得意时,将之击碎!” …… 乌力吉眯了眯眼,挥舞手中弯刀:“杀!” “杀!杀光南人!” “乌力吉大人战无不胜!” “长生天保佑我们,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 数万铁骑奔涌,卷起铺天盖地的灰尘,向前方倾轧而去! …… “看到了吗?” “将军,你说什么?” “风往北边吹,背后的亲人正在望着我们,他们的祈愿跟着一起飘过来了,我已经听到声音,这场仗一定会赢。” “是的将军,一定会赢!” 苍舒月手持长枪,缰绳甩动,一骑当先,身旁的亲卫随同冲锋,大军浩荡前行! 有些人,似乎生来便注定要如璀璨星辰般夺目,自降临人世的那一刻起,就预示着他们将在世间熠熠生辉。 当这样一颗星星被赐予永恒不落的夜幕作为背景,她的光芒便将照耀四方、长存不灭。 北蛮狼族骁勇善战,可遇上了鬼面将军,他们便注定要陷落。 当那一杆染血的长枪刺穿胸膛,乌力吉终于明白可汗的懦弱来自何处,他的傲慢被摧枯拉朽的击碎了。 数万狼族大军的尸骨和血肉,铸就成了新的台阶,让鬼面将军再上一层。 此战大捷,反攻的号角已经吹响! 第136章 有的人,虽生犹死 大衍,皇城。 一骑快马疾驰而来,斥候风尘仆仆,带来了北州战场的捷报。 “北州大捷!苍将军率领大军,在角鹿城外与敌军交锋,终斩北蛮大将乌力吉于马下,更歼敌三万之众!” 斥侯的声音响彻皇城,消息如风般传遍大街小巷,闻者无不欢欣鼓舞,称赞苍将军之威武。 “苍将军真乃我大衍战神,有她在,何惧异族之侵扰!” “那些蛮夷之辈,竟敢冒犯我大衍边境,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若非此次未能应征入伍,我定要追随苍将军,驰骋沙场,让那些蛮子见识我大衍男儿的英勇!” 皇宫之内,承恩殿中。 宇文元朔端坐于御案前,与相国穆文林对弈。 黑白棋子交织于棋盘之上,犹如战场上的千军万马。 穆文林轻落一子,含笑说道:“陛下,此番北州大捷,实乃我大衍之幸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嗯。”宇文元朔颔首道:“此番大胜,北州危局可解,苍将军功不可没。” 言罢,他眉头微蹙,似有难言之隐:“只是,朕现在却有些为难,所以让爱卿入宫前来商讨,看能否出出主意?” 穆文林点头应道:“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 “大胜固然是好事,只是待苍将军得胜归来之后,朕要如何封赏?”宇文元朔问道。 苍舒月本就军功卓著,以往多与其父并肩作战,所以他都未曾给予过大的封赏,基本上都是苍镇南代为受赏。 如今她独自统领军队,又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倘若再不封赏,便是武将那边也没法交代了。 穆文林闻言,呵呵一笑道:“此事陛下做主便好。” 宇文元朔哼一声道:“好你个老东西,方才还说为朕分忧,说起这个倒是圆滑起来了?” “朕叫你过来,便是要你出个主意的,且说便是。” “那臣便斗胆一言了。”穆文林捋须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陛下,封赏之事,或许可另辟蹊径……” “如何另辟蹊径?” “陛下,苍将军与顾川不是有婚约在身吗?” 宇文元朔闻言,手中棋子微微一顿,抬眼望向穆文林:“你是说,将封赏赐予顾川?”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不妥,你该知道那混账性情古怪,他未必会接受此等封赏。” 穆文林微微一笑,跟着落下一子道:“既然如此,便需从受封之人身上着手了……” 宇文元朔凝视着棋盘上的残局,眸光深邃:“你们这些文人呐,说话总是拐弯抹角,让朕捉摸不透。” 穆文林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待棋局结束后,便告退离去。 不远处的屏风后,宇文裕缓缓走了出来,坐在了皇帝的身旁。 “裕儿,方才相国所言,你可听懂了?”宇文元朔看向他,温和的问道。 宇文裕望着父皇,眼中充满疑惑:“孩儿不懂。” “且说说何处不懂?” “相国说要从受封之人着手,意思是要让苍将军死在战场上吗?” 宇文元朔手搭在他头上轻抚,温言道:“有顾川在,苍舒月是万万不能死的。” 宇文裕茫然道:“那该如何着手呢?” 宇文元朔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裕儿,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虽生犹死。” 言罢,他招了招手,唤来一名内侍,低声吩咐道:“传令隐星,让他前往北州一趟。” 内侍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 顾川刚从学院回来,到了门口将马交给程仲,便有一根小木箭掉落在了他的脚边。 一群孩童追逐着从一旁走过,虎子娃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粗制的木弓,仰着头对他笑道:“郎君,北蛮被苍将军打败了!” 顾川眉稍微挑,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大家都在说,有兵士从战场上带来的消息,苍将军威武!” 他说着,眼里泛着光:“等我长大了,也要跟苍将军一起打北蛮!” “好好好!”顾川呵呵笑着应道,俯下身将地上的小木箭捡了起来,递到虎子娃的手上:“想要打北蛮,那可要练好箭术,多多吃饭,好好长身体才是。” “郎君说的是。” 顾川又从袖口拿出一颗饴糖给他,拍了拍背道:“去玩吧。” 虎子娃嘻嘻笑着:“谢谢郎君!” 等他追上其余孩童,顾川嘴角噙着笑,转身走进了院内。 此时不过午间,吃过了饭后,他又在银杏树下练武。 先练了一通拳法,顾川又取来那杆昨夜七夕盛会所得的黑缨枪。 枪身沉重,顾川两只手拿着才堪堪可以舞动,只是不得章法,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多一会儿,程仲又匆匆走来。 “公子!” 顾川停下挥舞长枪,将枪柄杵在地上,看向他:“何事?” 程仲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恭敬递上前道:“方才斥候来过,放下信封便走了。” 顾川心头微动,接过信看去,上面写着——顾川亲启。 看着这熟悉的字迹,他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而后走到树下的椅子坐下。 拆开信封,将信纸取出展开后,上面的内容便出现在了眼中。 “君: 安否? 北州战事皆顺,吾亦安,君勿虑。 七夕盛会将至,料此函至时,会已过矣。 以君之才,岂无佳诗? 甚歉,未能共君度节 ——舒月。” 这次的信,倒是没有像第一次那般涂涂改改,顾川却也看的开心。 我家娘子的字,写的真是越发的好了,越看越是看不腻……顾川微微一笑,又看了几遍,才将信纸叠好,重新放进信封里。 他看向一旁等候的程仲,问道:“那斥候可曾离去了?” 程仲想了想,而后回道:“回公子,应该还未离去,可有什么吩咐?” 顾川点了点头道:“我写封信,你到时将它交于斥候,便说是给舒……苍将军的。” “是!” 说完,顾川起身走进书房,开始提笔书写。 “一切皆安,舒月勿念。 家中如故,战事虽急,亦须保重,勿过劳顿。 七夕年年有之,非一时之乐也。 待舒月凯旋,可岁岁共度。 确有一词,独为舒月所作。” 写完这张,顾川又拿出另一张空白的纸,将词写下。 《鹊桥仙·纤云弄巧》 第137章 居安思危,紫气疗伤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一笔落下,顾川认真看了一遍,检查无误后待墨迹晾干,再将两纸叠好,放进信封中封存。 走出书房,将信交于程仲手中,叮嘱道:“将信交给那位斥候,让他切勿遗失。” 程仲认真应下:“明白!” 他转身欲走,身后的顾川思索片刻,又将他叫住:“等一下。” 程仲脚步一顿,回转过来,问道:“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嗯,且暂等片刻。”顾川说道。 他再次折返回书房,重新磨墨书写,这回却不是什么关切的话。 “舒月: 捷报频传,诚为可喜,然朝中暗涌,不可不防。 虽蒙圣恩,性命无虞,然奸人必有他策以制。 若事无变故,待尽复失地之后,必有纷扰。 愿舒月慎之又慎,家中亲人皆盼安然归来。 ——顾川亲笔。” “居安思危……居安思危……”顾川望着手中的信,口中轻声呢喃,眸光深邃难测。 站在原地想了许久,他忽然又将手中的纸握成一团,总归还是差了些,如此不能万全之法,不可行。 按照她的性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最有可能的。 “再想!” 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只让程仲将方才的信送出去。 虽然有些疑惑,但程仲还是应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顾川皱着的眉头始终未曾平缓下来,待收回目光,他看向靠在银杏树上的黑缨,走过去拿起,开始挥舞! 一时间,整个后院枪影重重,飒飒破空声响彻,银杏树叶也跟着飘摇无定。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站在了不远处,定定的看着他。 顾川忽然停下,向她投去目光,忽然笑道:“阿竹姑娘,枪使的不好,让你见笑了。” 他放下手中枪,走到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阿竹迟疑片刻,朝他走了过来,接着伸出手放在他面前。 见着眼前熟悉的饴糖,顾川愣了一下,旋即放声笑道:“阿竹姑娘又看出我不开心了?” 阿竹点了点头:“嗯。” 还真是……顾川微微一笑,应道:“谢谢了!” 他接过糖,剥开后进嘴里,麦芽的甜味儿散开,略有些沉重的心情果真舒缓了不少。 见他闭上了眼睛,阿竹抿了抿嘴,看了一眼他放在一旁的长枪,紧了紧怀中的剑。 等顾川再睁眼时,她已经离去,便是院墙和屋顶上也不见踪影。 “阿竹姑娘?” 他轻唤一声,没有得到回应,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今日只能自己练剑了。 在院中又练了一会儿剑法,待慕仙儿端着果盘过来,他才停下。 “怎么是你,小橘呢?”顾川有些诧异道。 “给你洗衣服呢。”慕仙儿翻了个白眼:“怎么?还怕本圣女给你下毒?” “这有什么好怕的?”顾川笑了笑,接过她递来的果盘,拿起一颗枣,边吃边说道:“把我毒死了,你和你师尊的毒谁来解?” “哼!吃不死你!”慕仙儿听着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在旁边,也伸手拿起一颗枣塞进嘴里,脸鼓鼓的。 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慕仙儿顿时一愣,看向顾川疑惑的问:“干嘛?我洗的还不能吃了?!” 说着,她狐媚眼一转,露出一丝笑意:“还是说,你要给本圣女接果核?” 顾川横了她一眼,道:“你可以把果核吃下去,但绝不能出现在我手里。” “要是出现了会怎样?”慕仙儿撇撇嘴道。 “你会脸红。” “你……你要对本圣女做什么?” 顾川嘴角微扬:“把手伸过来你就知道了。” 慕仙儿闻言,咬了咬牙,迟疑着将手伸了过去。 还未触及,却见顾川抓住她的手腕,体内内力豁然调动,向她经脉中探去。 待寻得她体内那一缕游离的紫气,方才将所有内力全部收了回来。 “那是什么?” 慕仙儿还以为顾川要轻薄于他,却没想到是在她体内找东西,却是看的无比真切,那竟是一缕紫色的气息? “你问我?”顾川将这一缕紫气收起,而后摇了摇头道:“本来还想问你,看来你也不知道,那也没必要问你师尊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慕仙儿无语的道,而后好奇的问:“这究竟是什么?昨夜你给我解了迷香,是不是就是用的它?” 顾川看着她,呵呵一笑:“想知道?” 慕仙儿点了点头:“嗯。” “等你什么时候脱离白莲教,真正成了这院里的丫鬟,你就能知道了。”顾川说道。 慕仙儿白眼翻到顶:“嘁~小气鬼,不想告诉就不想告诉呗。” 顾川不再搭理她,只吃了几口水果,便拿着黑缨走了。 来到马厩前,他驻足良久,看着毛色渐渐由红转变为金色的步景,不由叹了一声 “这世界当真有些奇妙。” 连能随着四时而变毛色的马都存在,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有些常识,真不能放在此方。 步景打了个响鼾,看着一手持剑,满脸笑意的靠近自己的顾川,硕大的眼里第一次露出了警惕之色。 “来,步景,帮我做个小实验。” 顾川走到步景旁边,伸手抚摸,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 噌! 不等步景有所反应,他手中的剑便已然出鞘,剑锋从马屁股上划过,一条轻微的血痕顿时浮现而出。 “咴~!” 吃痛的步景当即抬起前蹄昂首嘶鸣,顾川却将手贴在它身上,内力调动,将一缕紫气输送至它体内,又驱至伤口处。 霎时间,那血痕上被氤氲紫气所笼罩,顾川的目光死死的注视着。 便在紫气入体的瞬间,原本将要狂躁的步景,一下便安静了下来,也不挣扎了。 再过一会儿,氤氲紫气消散,那一抹血痕在顾川的注视下,已然不见了踪影,原处连伤痕都未曾留下! “这紫气,当真神奇!” 看着这效果,顾川眼眸骤然一亮。 第138章 阿竹只会剑法啊 夜幕低垂,皓月当空,星点稀疏,夜鸟欢啼,秋初的晚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拂去了夏日的酷热。 顾川躺在庭院中的竹椅上,仰望星空,双眸深邃如夜,映照着璀璨的星河。 繁星闪烁,如诗如画,令人心旷神怡,顾川深爱这片未被尘世玷污的星空,每次仰望,都仿佛能触摸到那遥远的星辰,浮躁的心便也会跟着沉下来。 一旁,小橘轻摇折扇,手托香腮,痴痴地望着自家少爷。 见他总盯着天上的星星,也不眨眼,小丫头忍不住跟着看去,好奇的问:“少爷在看什么?” “看星星。” 顾川唇角微扬,挪过目光看向她道:“小橘你知道吗,听说天上的星星,都是人死后变成的。” 小橘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眼睛睁大,好奇的问:“那少爷,这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顾川摇了摇头,看着小丫头笑问:“小橘觉得呢?” 小橘抿抿嘴,歪着头仔细想了想道:“奴婢觉得是真的。” “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少爷越来越好了,一定是老爷和夫人在天上保佑少爷,他们要是知道少爷现在这样,一定会很高兴的。”小丫头沉吟片刻,认真的说道。 顾川愣了片刻,心头一暖,笑道:“是啊,他们一定会高兴的。” 小橘嘻嘻笑了,指着天上说道:“少爷你看,那两颗星星很亮,好像在眨眼睛,那一定就是老爷和夫人了,他们能听到我们说话呢。” “等很久很久以后,小橘不在了,也要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少爷。” 顾川摸了摸小橘的头,微笑道:“那要是少爷也不在了呢?” 小橘笑着道:“那少爷一定是天上最亮的星星,小橘就变成小星星,还陪着少爷。” “哈哈哈哈,好!” 风轻轻的吹过,掀动银杏树叶,带着院里的笑声飘向远方。 正在两人交谈着的时候,一道哼歌声响起。 “哼哼哼~” 阿兰提着小木桶走了进来,先朝顾川行了一礼:“少爷好!” “嗯。”顾川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怎么夜里还要浇水?” 阿兰瞥了一眼手中的木桶,笑盈盈的解释道:“白天日头太大了,浇水的话花草就枯死了,只有晚上浇水它们才能长得更好呢少爷。”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般的本事。”顾川忍俊不禁道。 阿兰哼哼着道:“少爷可不要看不起奴婢,奴婢可会照顾小花小草了,自小就会!” “哦?”顾川眉稍微挑,饶有兴致的问道:“那可会种地?” 阿兰闻言一怔,故作生气的鼓着嘴道:“少爷又调笑人家了,像奴婢这样的,怎么能去种地呢?那不是白瞎了这身本事吗?” “你这话就说错了,这样的本事,不去种地才是暴殄天物才对。”顾川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阿兰看了看左右,复又展颜一笑:“便是少爷想要奴婢去种地,可咱们这院子里也没有地可种呀。” 顾川倏然一笑:“你若是想,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她乐衷此道,你跟着她绝对有种不完的地。” 阿兰脸色一僵,哼一声道:“奴婢才不要去种地呢,奴婢就喜欢花花草草。” 说罢,她提着木桶,哼着小曲儿,径自走向院墙边的花圃,继续她的浇水工作。 待浇完了水,阿兰转过身来,却见顾川已经站在了面前,顿时吓了一跳的模样:“哎呀!少爷,你怎么总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呀,吓到人家了!” 顾川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我有事情要问你。” 阿兰闻言,狐疑道:“什么事啊?” “宫中事。” 听到这话,她眸光顿时一凝,又很快嬉笑着道:“少爷,奴婢只是一个小丫鬟,怎么会知道宫里的事呢?”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顾川摇了摇头,颇为认真道:“我想知道,像你们这样的高手,宫里还有多少?” 直到这时,阿兰才没了那般活泼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有些让人不寒而栗:“少爷,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是想来,百人当是有的。” “一百多位先天巅峰高手吗?”顾川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怀疑。 偌大的江湖,不知道多少高手藏匿,而想要统御四方,作为天下之主的皇室,必然也得培养足够数量的高手才行。 不然,何以制衡江湖,何以防止高手暗杀? 念及此处,他又问道:“那大宗师有几位?” “几位?”阿兰捂嘴一笑:“少爷,便是如道宗、至圣院那般的势力,明面上显露的也只有一位大宗师而已,宫中便是有大宗师,也不会超过两位。” 两位?顾川眸光微闪,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阿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的哼哼一声,提着小木桶便朝外走去。 夜色已深,厢房内烛火摇曳。 阿兰褪去外衣,仅着肚兜,钻入被窝。 她翻身看向隔壁,只见一道舞剑的影子投射在隔板上,耳边剑鸣阵阵,不禁叹了口气:“阿竹竹啊阿竹竹,你真是没救了。” “你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练剑,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又不可能突破宗师境界。” “你的剑法已达宗师之境,再练也是徒劳无功,何必白费力气?” 她口中嘟囔着,隔壁的剑影却依旧舞动不停。 深夜时分,阿竹终于收剑入鞘,推开门扉。 她瞥了一眼熟睡中的阿兰,目光转向屋外,抬脚走了出去,而后纵身跃上院墙,来到后院屋顶。 她静静地坐在屋顶上,凝视着银杏树下的竹椅,陷入沉思。 片刻后,阿竹从怀中掏出一颗饴糖,剥开糖纸放入口中,而后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份香甜。 当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怀中的长剑上,怔怔出神。 是不是,还不够好? 可是,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剑了。 要去哪里给他寻更好的呢? 枪…… 自己只会剑法啊…… 第139章 天下第一 初秋时节,街上行人稀疏,但这并未影响三月书坊的热闹。 当东方曙光初现,书坊门前便已有众多人排队等候。 一名仆人模样的人从人潮中挤出,手中紧握着两本新购得的话本,急匆匆地离去,口中高呼:“买到了,天龙八部的最新话,还有新鲜出炉的江湖风云榜!” 听闻此言,原本没有什么兴趣的人也纷纷围上前来,向排队的人打听:“这江湖风云榜究竟是何物?” 被问者面露异色,回应道:“我还没有买到呢,不过三月书坊前两日就已经放出风声来了,你没有听说过吗?” 角落处,已有数人聚首共阅。 翻开扉页,几句寄语映入眼帘,下方还附有一首诗。 “囊括江湖诸势力、高手的榜单?嘶~这三月书坊竟有这般手段!”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此诗甚好,寥寥数语,便看得我也忍不住要跨马佩刀,入这江湖中闯荡一番了!” “快翻开看看,内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在众人催促之下,持书者迫不及待地翻开后续篇章。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湖势力榜》五个大字,其后便是江湖各大势力的排名。 天下第一宗:道宗! “道宗是何门派?” “你看下方评语,道宗乃天下道门之首,为隐世宗门,素来不入世,唯当江湖动荡之际,方会派遣行走以稳定江湖。” “我从未想过,我大衍江湖之中,竟还有此等势力?” “既被誉为天下第一宗,这道宗想必实力非凡,不知门中高手几许。” “可知道宗所在?” “榜上已有言明,道宗行踪诡秘,无人得知其确切所在。” 一本江湖风云榜,彻底点燃了众人的热情。 看着这张榜单,一个波澜壮阔的江湖世界,首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除了江湖势力榜之外,还有江湖高手榜。 此榜单更是将大衍明面上的高手悉数收录。 其中天下第一高手,便是道宗宗主,修为已达大宗师之境! …… “呵呵,这三月书坊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那些势力寻上门去?” 某座酒楼之上,一名胡子拉碴的壮汉正享用着早餐。 他脚边靠着一柄长刀,手中捧着刚买来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蓦地,一道白衣身影飘然而至,在其对面落座。 白衣青年含笑望向壮汉道:“武兄,恭喜你荣登江湖风云榜,这天下第二十七的名头,着实令人艳羡。” 壮汉闻言咧嘴一笑:“你也看到那风云榜了?” “此等大事早已在皇城传得沸沸扬扬,我岂会不知?”白衣青年轻展折扇,扇了扇道,“只是,此事或许并非全然利好。” 壮汉咬了一口烧饼,吞下后道:“你既知不是好事还恭喜我?莫非是故意气我?” “诶,武兄此言差矣。”白衣青年微笑道,“我等江湖中人之所以闯荡四方,不就是为了扬名立万吗?” “以往即便是到处行侠仗义,也未必能扬名于世,如今有了这江湖风云榜,看过之人谁会不知榜上英豪?” 壮汉摇了摇头道:“我并非为了扬名立万,也不稀罕这劳什子江湖风云榜,不过……” 他嘿嘿一笑,提起长刀站起身来,“有了这样一张榜单,要找谁切磋倒是轻松多了。” 言罢,壮汉丢下几枚铜板落在桌上,转身离去。 白衣青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容依旧,待他收回目光后,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正是那江湖风云榜。 他翻开数页,略过势力榜和高手榜,目光最终落在第三张榜单上,名曰:兵器谱! 顾名思义,这张榜单便是对天下神兵利器进行排名。 而位列榜首的,乃是一根长棍。 天下第一神兵:盘龙棍! 只见下方评语写道:此棍长六尺二,棍身雕刻着神龙图案,由天外陨铁打造而成,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它出自百国乱世时,铸器大师火凤子之手,乃是他临终前所铸。 持此棍者,可越级而战,先天巅峰境界便能拥有宗师级战力,与宗师对决而不败。 若宗师持之,则此境界内无敌手,此神兵唯一弱点便是,需持棍者内力深厚,倘若内力不足,则难以持久而战。 如今此棍藏于皇城之内,由一位头戴斗笠的宗师所持有,他本为初入宗师之境,却因此棍而实力大增! “盘龙棍?”看着这兵器谱上的评语,白衣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何我从未听闻过?这盘龙棍当真有如此神奇?” …… 踏!踏!踏!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一道背负长棍的身影从青石板小巷中走出,向对面的宅院走去。 “大人!” 门口的守卫看到来人,立马恭敬的行了一礼。 此人点了点头,却并未出声,径直的朝宅院内走去。 在行至守卫身侧时,他余光瞥见,那守卫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对,应当不是自己,准确的说是自己背后的长棍上面。 他并未在意,毕竟这兵器确实有些奇特,虽然打造的材料只是普通的百锻铁,却在造型上下了不少功夫。 但,走着走着,戴着斗笠的中年人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 这宅院,乃是那位殿下所豢养的门客的休息之所,能够有资格进入这院子里的,都是一些江湖好手。 便是连守卫,也有初入先天的实力,而内里的人更是绝大多数都在先天巅峰之上。 便是媲美宗师的,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位,而这些人他每一个都认识。 只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每一个路过自己的人,眼神都止不住的看着自己背后的铁棍? 带着疑惑,斗笠中年走到自己的房间,刚坐下,便听到一声问候。 “沈大人,回来了?” 一位身着武服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笑着对他问道。 斗笠中年点了点头:“嗯。” 那身着武服的男人与他相对而坐,旋即目光不着痕迹的瞥向那根铁棍。 斗笠中年终于忍不住了,万分不解的问道:“你们一个个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背后又没有美人,总盯着看什么?” 武服男人一愣,而后诧异道:“沈大人,你还不知道吗?” “嗯?”斗笠中年皱眉问:“我该知道什么吗?” “你这兵器,乃是天下第一神兵,盘龙棍啊!” “?” 第140章 这么活着不累吗 东篱居,书房中,顾川正提笔书写。 一阵香风袭来,紧跟着便是一道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说你怎么前夜那般笃定,原来是使的这般手段。” 顾川笔迹微顿,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却是巳蛇,她手里还拿着一本薄书,不是江湖风云榜还能是什么? 闻言,他微微一笑:“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何足道哉?” “小手段?” 巳蛇轻笑一声,翩然在一旁坐下,看着他道:“你这般的小手段,可是杀人于无形,估计那刺客现在已经是成了众矢之的。” 顾川面色淡然道:“既然选择了对我出手,那便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我算是知道,这天底下杀人最锋利的刀,不是武人手中的刀,而是你们书生手里的笔杆子。”巳蛇神色略微复杂道。 顾川只点了点头,认同道:“倒也有几分道理。” “宗师可不是好对付的,届时他走投无路,你就这般确定会向你俯首?”巳蛇蹙眉道:“若是他舍了性命,也要拉着你死怎么办?” “宗师不好对付?”顾川倏然一笑,看着她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巳蛇脸色顿时一僵,咬牙道:“本座若不是大意了,你又使那般下作的手段,你以为能困得住本座?” 浑身上下,也就这张嘴还是硬的了……顾川摇了摇头,没有再接话,而是问道:“说吧,找我做什么来了?” “解药!” 巳蛇回道:“本座离开太久,教中必然已经起了疑心,到时候便会有人寻上门来。” “寻上门来,一网打尽便是,关解药何事?”顾川笑着道。 巳蛇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到时候来的还是一些寻常教众吗?本座得到消息,教主正往皇城来,他若是见不到本座和仙儿,定然会起疑心,免不得来你这院子一遭。” “白莲教教主?”听到她这番话,顾川总算是正色起来,略作思索道:“他来皇城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巳蛇好没气道:“本座离开教中太久,便是有消息也来不及得知,兴许是冲着你来的。” “你能打得过吗?” 听着他忽然问这么一句,巳蛇瞪大了一双美眸,不可置信道:“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宗师会是大宗师的对手?” 还有,那是我们白莲教的教主,凭什么要帮你对付他? 顾川轻笑一声:“那就是你不够努力。” 巳蛇:“……” 这和努力不努力有什么关系?那可是大宗师,真正的武道金丹之下无敌的强者! 便是在整个大衍,也凑不出十人来,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路边的大白菜一样? 见他根本没有给解药的打算,巳蛇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只是目光落在顾川面前那一堆的纸上。 “你在写什么?”她好奇的问。 顾川头也不抬的回道:“一些曲子而已。” “曲子?”巳蛇眉梢微挑,又问:“七夕盛会都已经过去了,你还写曲子作甚?” 顾川摇了摇头,没有明说:“这你就不用问了。” 巳蛇撇撇嘴,伸长脖子探头看去,的确是他所说的曲子,有点看不太懂。 慕仙儿倒是精通此道,若是她在或许还能看出不同寻常来。 只是看了一会儿,巳蛇又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不解的问:“你这每一首曲子,怎么都只写一半就不写了?” 顾川瞥了她一眼,回道:“你钓鱼的时候,会把所有的饵都丢进水里吗?” “什么意思?”她仍然满眼疑惑,听不太懂。 “所以说要多读书。”顾川摇了摇头,淡淡道:“想要留下一些人,一下子将所有的牌都亮出来,可就达不到目的了。” “只有一张一张的出,才能让人慢慢的走进你的陷阱,如此事便可成。” 正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巳蛇:“你知道什么是牌吗?” 巳蛇白眼都快翻到顶了,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 “不知道?” 顾川见状,摇了摇头:“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你知道也没有任何意义。” 真的好欠打……巳蛇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一身堂主的养气功夫,便在这几句交谈中化为乌有。 片刻后,顾川停下笔,面向她道:“你且去做好准备,再告知冷月她们,今夜或许会有客人前来。” 巳蛇一愣:“客人?什么客人?” “若是不出意外,那位屈大家当是要坐不住了。”顾川微微一笑:“慕仙儿前日没有跟你说吗?” 巳蛇当然知道,慕仙儿当夜便将他们赴约的整个经过都和她说了一遍。 只是,慕仙儿并不知道顾川的谋划和打算,如今他这么一说,巳蛇倒是反应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当日你留给那个庄行首的曲子,是残曲?”她不由得猜测道。 顾川微微一笑:“你倒是还不算太过愚蠢。” 巳蛇倒是没将这调侃放在心上,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了手里?” “有吗?”顾川笑着反问。 巳蛇没有回话,摇着头叹了口气:“栽在你手里,本座认了。” “只是,如你这般活着,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做着谋划,不累吗?” “累?” 顾川看着她,说道:“人生于世,就如同筑起凌云高楼,唯有基础坚实,方能层层叠起,直插云霄,稳固巍峨。 若是基底不固,楼层虽高,却难免隐患重重,终有倾覆之虞。 没有能力的匠人,或许可以敷衍塞责,因为他们不问世事沧桑,楼起楼塌,皆非所虑,亦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乎,静待楼台崩塌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声音略微沉了些:“可我在乎,所以细琢每一砖一瓦,务求严丝合缝,无懈可击,以匠心独运,筑我人生高楼,望其历久弥新,风雨无摧。” “如此,方不悔。” 第141章 帝王的想法 “太深奥了些,听不懂。” 巳蛇微微舒展蛾眉,眸光深邃地注视着顾川,轻启红唇道:“你一介布衣,即便有苍家作为靠山,也远未有掌控天下事的能力,贪多嚼不烂,若过于贪心,最终恐将一无所获。”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做不到?” 顾川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反问道:“难道你自习武之初,就未曾憧憬过有朝一日能踏入那武道金丹之境?” 巳蛇沉思片刻,坦然道:“自然有过此念。” “那便是了。”顾川轻身而起,缓步向外走去,声音悠然飘荡在空气中,“世间艰难险阻重重,山峦叠嶂永无尽头,若起初便心生退意,又怎能抵达彼岸?” 巳蛇轻哼一声,不屑道:“故作高深。” 顾川蓦地驻足,回首间眸光如炬:“与你那徒儿相比,你更加愚昧一些。” 巳蛇闻言,语气骤冷:“真是笑话,我若不聪明,岂能为人师?” 顾川再度微笑,意味深长道:“所以说,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亦未必强于弟子。” 此言一出,巳蛇顿时愣住,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顾川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 繁务缠身苦自忙,心疲神倦意彷徨,尽管事情有些多,顾川却也未曾荒废学业。 他骑着步景,又赶往书院上学。 不知为何,自上次被剑划伤后,步景非但没有对顾川产生戒备,态度反而更加亲近了。 “莫非你还有特殊体质?”顾川骑着马,目光古怪地打量着步景。 步景轻轻打了个响鼻,表示自己只是一匹马儿,听不懂人类的话。 在悠扬的马蹄声中,顾川很快抵达了书院,上午的时间在朗朗书声中悄然流逝。 午饭后,师生二人再度相聚于梧桐树下,对弈品茗。 “江湖风云榜,实在高明。”柳道州执子沉思,由衷赞叹道,“将江湖纷争放大,令他们自相残杀,此等简单的手段,千百年来竟无人想到。” 顾川淡然一笑,落下一子:“或许并非无人想到,只是因种种原因,未能实施罢了。” “此言有理。”柳道州点头称是,略一沉吟又担忧道,“然而此举必将使你成为众矢之的,那些不愿显露于人前的势力和高手,恐怕会暗中对你下手。” 顾川闻言,神色未变:“世间万事皆有风险,岂有无本万利之理?” 柳道州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我曾经对你说过,既择其事,便应勇往直前,然而此刻,我更愿你稍作停歇,莫将自己置于险境。” 顾川闻言,心头闪过一丝暖意:“老师放心,我尚且惜命。” “你啊……”柳道州无奈摇头,“但愿如此。” 他思忖片刻,重新落子,方才继续说道:“朝堂近日颇有微词,有人上书陛下,意在撤换苍将军。” 顾川手中棋子微微一顿,声音平静无波:“文武相轻,自古有之,陛下英明神武,想必不会应允。” “陛下自然不会同意。”柳道州颔首道,“北州局势初定,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老师此言,是想提醒我什么吗?”顾川眸光一闪,似笑非笑道,“在学生面前,老师何妨直言?” “非是提醒。” 先生盯着棋盘苦思冥想,他已经被逼入死局,就算是再悔一步棋也没法破局了。 那就悔两步,这位先生什么都好,就是这棋品属实是差了些。 见又有了生机,他才露出笑容来,落下一子道:“近日有些流言,英国公和苍将军有谋反的意图,谁都知道这是有心人在背后散播,也都没有当真。” “陛下也没有当真,但不怕一万就怕一万,一旦怀疑之念种下,便再也无法消除了。” 世间最难揣摩者,莫过于人心,而帝王之心,更是深不可测,难以窥探其底蕴。 谁都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就像某个和帝王下棋的臣子一样,那个臣子只怕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直接把棋盘砸自己头上。 关键是还被砸死了! 只能说,他们的想法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流言从何处起,便从何处着手。”顾川听后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面无表情道:“既然有人散播,那就将散播之人揪出来。” 柳道州略微沉吟,只道:“为师得到的消息,似乎与白莲教有关。” “白莲教……学生知道了。”顾川点了点头,谢过道:“让老师费心了。” 先生笑了笑道:“为师者,理应对弟子尽责,你既在我门下求学,这点绵薄之力还是可以出的,也不用放在心上。” …… 两人的交谈并没有持续多久,先生下了一会儿棋之后,便被盛贤缠着去为他解读经义了。 另一头的卢璞玉终于逮到了机会,跑来找顾川,将自己最近遇到的一些问题一股脑全都问了出来。 顾川也有耐心的一一为他解答,顺带又扔了几个新的课题,让他抓耳挠腮的继续去想。 陆凝香今天并没有来上学,听先生说是家中有事,遣了人来请假了。 知道她底细的顾川却是有些纳闷儿,身为宇文谨的身边人,她应当是属于侍女的范畴。 便是有家也不一定能顾得上,能让她不来上学,只怕是宇文谨有什么事才对。 确实也是如此。 自从宇文谨在和顾川交谈过后,一直在想一件事情,直到现在才终于做出了选择。 她不能继续待在皇城了,她要换个地方,寻找那一抹成功的机会! 顾川说的很对,如今这个局面,她继续待在皇城不会有任何改变,那个皇位最终还是要落在皇子的手里。 与其如此,倒不如远离皇城,静待时局变换。 所以,宇文谨向宇文元朔提出了要前往自己的封地。 先帝没有公主,倒是曾经有妃子诞下过两位,但都因为某些原因夭折了。 遂,在宇文元朔上位之后,宇文谨便被封为了长公主,还有了自己的封地。 其实对于自己这个长女的野心,宇文元朔也很清楚,但是他不在乎,反而还乐意给她一些权力。 在他看来,这是一块很好的磨刀石。 但现在,这块磨刀石主动提出要走了。 第142章 拿朕的金丹来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 皇宫,承恩殿,朝会刚刚散去,宇文谨便匆匆来至御前求见。 宇文元朔稳坐御案之后,威严庄重。 皇后在一旁端着一碗蜜水,汤匙悬于半空,面对长女突如其来的请求,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你要去封地?”宇文元朔双眼微眯,深沉难测,令人无法窥见其心中所思。 “正是。”宇文谨从容不迫地应道,“儿臣年岁已长,久居深宫之中,恐有诸多不便,朝中已有大臣提及此事,儿臣思忖,与其任人议论,不如主动请缨,前往封地,以避嫌疑。” 皇后闻言,先是看向皇帝,而后急切地劝道:“谨儿,你何须理会那些朝臣的闲言碎语?宫中冷清,你若走了,今后母后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了。” 宇文元朔随后接口道:“你母后所言极是,朝臣之言,不必过于介怀,你乃朕之骨肉,这皇宫便是你的家,即便终生留于此,又有何妨?” 宇文谨心意已决,语气坚定道:“父皇、母后,儿臣欲往封地,并非全然因朝臣之议,实则,儿臣心中早有此愿。” “看来,你意已决?”宇文元朔缓缓说道。 宇文谨未再多言,只是重申:“恳请父皇恩准。” 宇文元朔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问道:“你打算何时启程?” “半月之后。”宇文谨答道。 “谨儿!”皇后闻言,脸色微变,急忙劝道,“即便真要去封地,也不必如此仓促啊。” 宇文元朔却一挥手,决断道:“既如此,便依你所愿。” “谢父皇!”宇文谨躬身施礼,随即转身离去。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宇文元朔那双深邃的眸子中,竟也流露出一丝柔情。 “时间过得真快啊,朕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即将离朕而去。” 他长叹一声,“也好,也好啊,远离纷争,或许能保她安然无恙。” 皇后轻声安慰道:“陛下,孩子们长大了,但您依然年轻,谨儿此行,或许只是想为您分忧呢。” 宇文元朔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案上的奏折,不悦道:“这些不省心的东西,老二所奏的处理流民之策,竟无一可行。” “宏儿天资有限,犯错亦在所难免,陛下请勿过于动怒。”皇后柔声劝解。 宇文元朔轻叹一声,目光投向殿外:“在朕的子女中,谨儿天资最高,与朕最为相似,只可惜……” 语气中,尽是惋惜之色。 可惜宇文谨是女儿身,无法继承大统,若她是男儿,他又何必将希望寄托于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 皇后不再多言,轻轻舀起一勺蜜水,递至他的唇边:“陛下,别想太多,来,喝些蜜水吧。” 宇文元朔张口饮下,然而蜜水刚刚咽下,他便眉头紧锁,痛苦地捂住头:“嘶——!” “陛下!”皇后惊呼一声,连忙放下碗盏,欲上前搀扶。 宇文元朔却摆手阻止了她:“今年疼的愈发频繁了,去将朕的金丹取来吧。” 皇后闻言,立刻将御案一角摆放的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拿起,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玉瓶。 她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朱红中泛着金光的丹丸,递至宇文元朔嘴边:“陛下,金丹。” 宇文元朔服下金丹,又接过皇后递来的清水,一并饮下。 片刻之后,他的头痛才逐渐缓解。 …… 宫中事尚未传于外,此事也只有寥寥几人可知,想要被他人知晓,也只会等到半个月之后了。 夕阳斜照,黄昏时分,顾川也从书院赶回了家。 吃过晚饭后,稍作休息,他又开始拿着那柄枪练习。 只是这次却不是胡乱的甩,而是请了一位精通此道的高手来教。 “姑爷,持长枪者,须心稳手准,以腰为轴,力贯枪尖。” “动时,如龙出海,不可阻挡;静时,如松立山巅,不动如山。” “一枪既出,风云变色,既要攻势凌厉,又要守备森严,方能驰骋沙场,所向披靡。” 冷月手持一杆红缨枪,一边讲解,一边挥舞着,一时间枪影重重,霎时凌厉。 “厉害!” 顾川拍着巴掌,眼中尽是欣赏之色,不愧是军中好手,这枪使的当真不错,比起自己来那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冷月姑娘,不知我该从何学起?” 冷月停了下来,收枪站立,笑着道:“姑爷,就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顾川是一点不懂,“最基础的?” “嗯。”冷月点了点头,而后道:“首要练习刺、挑、扫,此三者便是最为基础之招式,若能够全部精通,之后再学高深些的,便会轻松许多。” 这倒是和阿竹之前教他练剑的时候一模一样……顾川摸了摸鼻子,问道:“呃,冷月姑娘,只能这样?” “姑爷莫要好高骛远。”冷月似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习武非一蹴而就之事,还需一步一个脚印来。” “好吧。” 顾川无奈的应道,而后开始练习,一时间黑缨长枪挥舞,寒光阵阵。 刺、挑、横扫,几个动作互相转换,顾川倒也练的不太吃力。 冷月在一旁,如同军中教头,时不时纠正一下。 待练习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便告辞回了西院,顾川则又自己练习了一阵。 直到余光瞥见院墙上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才停了下来。 “阿竹姑娘!” 他收枪站立,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冲院墙上的阿竹唤了一声。 阿竹抱着剑一跃而下,走到他面前,眸子里有些复杂的神色,缓缓开口道:“要走了。” 顾川一愣,问:“什么要走了?” “殿下,要走了。”她说道。 “殿下?”听着她的话,顾川沉默了好一阵,总算是想到了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走?” “半月。” “她还有说什么吗?” 阿竹沉吟片刻:“让你,小心些。” “只有这个?” “嗯。” 她似乎有什么想说,但迟疑着没有开口。 顾川忽然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阿竹姑娘也会走吗?” 闻言,阿竹眸子微微一亮,仅仅一闪而逝。 “你,要我,留吗?” 第143章 那再来半首呢 “青川无竹意不扬,我这片山,怎能少了阿竹姑娘呢?”顾川噙着笑,轻声说道。 阿竹一愣,唇角微扬,很快又压下,轻点头应声道:“好!” 情意渐深,往往无需赘言,只在细微之处留藏。 “阿竹姑娘,可否再教我剑法?”顾川凝望着她,诚恳问道,“已有两日未曾练剑,若无姑娘这位良师在侧,我自觉剑法已显生疏。” 阿竹默然不答,目光却落在他手中的长枪之上,似有所指。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顾川恍然大笑,道:“阿竹姑娘是觉得我太过贪心了吗?枪要练,剑也要练的。” 闻言,阿竹轻轻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如此,便开始吧。”顾川说罢,将黑缨轻轻搁置一旁,取过长剑,翩然挥舞。 院中,风声萧萧,树下少年剑随心动。 阿竹怀抱长剑,依偎于树干旁,一双清澈的眸子凝视着那练剑的少年,神情恍惚,似有所思。 剑法练罢,顾川又走进了书房中,长公主最终选择离去,顺从了他的建议。 说实在的,这个结果虽在意料之中,却又带着几分意外。 不过总归是好的,此举有益无害,可稳步布局,无需冒险行兵,毕竟兵行险招,终非上策。 顾川对宇文谨的忠告,字字发自肺腑,她若欲登临皇位,留守皇城的机会实在渺茫,当今陛下不会愿意,朝臣亦难容许。 尤其在宇文元朔已经做出抉择之后,无论是长公主宇文谨,还是皇子宇文宏与宇文宣,皆成弃子。 虽说如此……顾川笔下微顿,随即失笑摇头,心中暗自忖度,怎么会如此轻易便信了自己的建议,这份信任,未免过于深重。 正欲续写,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伴随着沙哑的嗓音响起:“顾公子,你这府邸,真是让我好一番苦找!” 顾川抬头望去,只见一身披银白斗篷的身影与遮面的庄晚云并肩而立,两人驻足窗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自己。 他并未搭话,而是环视四周,不禁纳闷:“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莫非又是翻墙?” 话音刚落,一袭紫衣飘然而至,伴随着微风轻拂,她已站在顾川身旁,白眼一翻道:“不是你说放她们进来的吗?” 末了,又补充道:“我刚刚看到了,她们确是翻墙进来的。” 屈静白:“……” “顾公子,深夜造访,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公子海涵。”他姿态谦卑,语气和缓道。 “屈大家与庄小姐光临寒舍,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会责怪?”顾川呵呵一笑,搁下笔来,“外面风大,二位不妨入内一叙。” “打扰了。”屈静白点头致意,随即踏入书房。 落座之后,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顾川却是不急不躁,将方才写好的纸张折叠起来,塞入信封之中。 终究是屈静白按捺不住,率先开口问道:“公子先前在云良阁所留的那首曲子,剩余的半首可还在?” 顾川心中所求,屈静白自是了然于胸。 那日见到仅有半首的曲子时,他便已明白,顾川并非不愿与他交易,只是自己所出筹码太低。 一两次的出手又能如何?顾川所图,乃是一位能随时听候差遣的宗师! 明知是计,屈静白却不得不踏入其中。 大宗师之境近在咫尺,只需几页纸笺便能突破瓶颈,他又怎会舍近求远,去寻觅那虚无缥缈的契机? “自然是在的。” 顾川微微一笑点头道:“屈大家是为了那首曲子而来?” 这不是废话……屈静白嗯了一声,而后道:“不瞒公子,那首曲子于我有大用,还望公子能借我看几天,只需要几天,我便归还。” “借阅可以。”顾川没有再绕弯子,望着他直言道:“却是不知屈大家,可以给我什么?” 屈静白默然,半晌才道:“今后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可以与我说,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我定然不会推辞。” “不够。”顾川闻言,摇了摇头:“如果屈大家只有这点诚意,那还是请回吧。” 屈静白呵呵一笑:“顾公子胃口未免有些太大了。” 有了那首曲子,他就能有极大的可能突破至大宗师之境,一位大宗师的承诺,难道还不够交易一首曲子? “顾公子,据我所知,你身边并没有修乐道之人,便是将这首曲子留在手中,也只不过是寻常之物,令明珠蒙尘罢了。” 她接着说道,多有劝谏之意:“与其让自己的心血雪藏,不若让它们发挥该有的作用,如此也能物尽其用,公子觉得呢?” 对于其他人而言的确是这样的,但这话却不太适合放在顾川的身上。 听着屈静白的这番话,顾川轻声笑道:“我想屈大家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屈静白眉梢微挑,道:“公子但说无妨。” “你觉得这样的曲子,能费我多少心血?”顾川脸上挂着微笑,语气平淡道:“不瞒大家,似这样的曲子,我想有多少就能有多少。” 也不怕吹破了嘴皮子……屈静白嘴角微微一抽,全当是没有听到。 如这样的曲子,便是千百年来也没有多少,一首《十面埋伏》已然可以与昔日乐圣之作比肩,那半曲《高山流水》便能作为他突破大宗师的契机。 这样的大作,有两首已然是难得,寻常人耗尽才情也未必作的出一首来,便是你顾川再如何才情冠绝古今,也不能说随意就能作出这样的曲子来吧? 倘若真如此,那古今的乐家大贤,岂不是都成了庸人,都要被你压一头了? “不信?”顾川看着他那神色,便明白他在想什么,索性道:“不信就不信吧,既然屈大家不能出足够的价码,那这曲子我也拿不出来了。” 屈静白沉默片刻,才道:“非是我不出更多的价码,而是公子应当明白,只凭半首曲子,实在不足以让我付出这么多。” 顾川点了点头:“那再来半首呢?” 屈静白微微一愣,问:“什么?” 第144章 去北州保护一个人 “字面意思。”顾川伸手从一旁将一沓纸拿了过来,随意将最上端的那张扔在屈静白面前:“看看吧。” 屈静白看了看他,旋即将目光落在面前的纸上,伸手将其拿起。 这又是一首曲子,而且与之前的十面埋伏和高山流水不一样,是首全新的曲子。 “平沙落雁……”仅仅看了第一行,屈静白的目光便不由一亮。 好曲! 又是一首极好的曲子,完全可以媲美十面埋伏和高山流水,可是偏偏…… 屈静白看到末尾,一双眼睛都出现了些许血丝,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偏偏又是只有半首! 两次了,上次他看到高山流水的时候,体内便产生了一股悸动,只要能够抓住那一抹韵,便有机会突破大宗师之境! 而今,他再看到这首新的曲子,又有了那种将要突破的感觉。 可是这曲子偏偏在最关键的地方断了! 该死的断章狗! 屈静白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顿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目光猛的朝顾川看去。 他是不是说过,似高山流水那样的曲子,他想要多少首就有多少首? 如今这首平沙落雁,的确足以和高山流水媲美,那么他手中那一整沓纸,该不会都是这样的曲子吧? 应当不是吧? 屈静白不确定了,但他清楚,自己算是彻底被顾川拿捏在手里了。 紧紧捏着手中的半首曲子,他迟疑后开口道:“不知顾公子想让我做什么?” “不用问我想让你做什么。”顾川微微一笑,往后倚靠语气缓缓道:“而是要看屈大家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屈静白沉吟片刻,轻叹一声道:“只要公子能将这些曲子原本都交于我,今后但凭公子差遣!” 得到这样的回答,顾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很好,屈大家做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藏着掖着,直接明说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一沓纸全都放在了屈静白的面前,又取出一个玉瓶,而后才道:“只要屈大家将这药吃下去,这些曲子的原本,便都归你了。” 一旁的庄晚云看着那玉瓶,脸色有些不自然,七夕盛会那晚,他便是拿出这样的一个玉瓶,给自己喂了那难缠的毒药。 还说什么以真心换真心…… 看着面前的毒药,屈静白半晌都没有动静,但最终还是伸出手将其拿起。 “只希望顾公子信守承诺!”屈静白看向顾川道。 他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从来不骗人。” 巳蛇听着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会觉得羞愧吗? “希望如此!”屈静白深吸了一口气,将瓶塞打开,也不做遮掩,张嘴便将丹药倒进口中。 “很好,很好!”顾川哈哈一笑,拍着巴掌道:“屈大家不愧为乐家大贤,如此一颗追寻乐道赤子之心,当真让人敬佩!” “远不如顾公子!”屈静白长叹一声。 顾川只微微一笑,对一旁的巳蛇眼神示意,她会意,转身走到书架前,将几本书取下,放在了屈静白的面前。 “这是……”屈静白看着眼前的书,已经有些猜测,喘息声逐渐加重。 顾川接下来的话,便肯定了他的猜测:“都是这些曲子的原本。” 他闻言,正迫不及待的要拿起来看,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抬眼一看,却是顾川,冲他摇了摇头道:“原本已经给了屈大家,便是要看也不急于这一时,我尚有一件事情需要屈大家去办。” 这就来活儿?屈静白一怔,而后开口道:“不知是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需要屈大家前往北州一趟。”顾川笑着说道。 屈静白一愣,诧异道:“去北州做什么?” “替我保护一个人。” 闻言,屈静白略作思索,而后不确定道:“顾公子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苍将军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些。”顾川点了点头:“屈大家猜的没错,正是苍将军。” “据我所知,苍将军至今未尝一败,区区北蛮,应该还不足以对苍将军有威胁。”屈静白看着顾川说道。 言外之意,便是觉得顾川有些太过担心了。 苍舒月在军中,江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便是有大宗师要对她出手,也得先过了数万大军那一关。 战场之上,煞气通天,大宗师一身实力被削减,根本不会对统帅有太大的威胁。 顾川摇了摇头,悠悠道:“危险不一定来自外部,有的时候,内部的危险反而更为致命。” 听到这,屈静白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出发。” “不,你今晚就出发,还需帮我带上一样东西和两句话。” 屈静白:“……就这般急吗?” “世事如白云苍狗,瞬息万变,若是不急,我何至于与你半夜说这么多?”顾川起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巳蛇姑娘,将月牙取来吧。” “本座真成你丫鬟了!”巳蛇横眉竖眼,咬牙走到兵器架子前,将那一杆银白的长枪取了下来。 “巳蛇?” 听着顾川刚才的称呼,屈静白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巳蛇的身上。 他之前倒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高手,很有可能是和他同层次的宗师。 却没成想…… “阁下可是白莲教十二堂主之一的巳蛇堂主?”他开口问道。 巳蛇走到面前,将手中月牙递上前去,又听他这么问起,顿时有些别扭:“是!” “原来是巳蛇堂主,久违了!”屈静白接过月牙,微微颔首道,却是极为意外。 这位巳蛇堂主威名赫赫,纵横江湖十数载,却没想到这样的人,也被顾川给囚困在了这小小的院子里。 并且,还跟丫鬟似的被呼来喝去,全然没了宗师的威严。 屈静白没有细想,回过神来后便对顾川问道:“不知公子要让我带什么话给苍将军?” 顾川想了想,道:“你且与她说,若有变,战事可拖延一些时日。” 便是真有人要动手,也是要等北州平定之后,只要往后拖一拖,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些。 ps:礼物500个啦,明天必须加更????·????·????*???????? 定个加更规则吧,以后500个发电就加一更! 都说码字手酸,我怎么没感觉到呢? 第145章 大音希声,大雅无曲 某位不知名诗人曾写过一句:“谁道无心便容与,亦同翻覆小人心。” 就算你无欲无求,依然会有小人会来针对,因为你的存在本身,便已经损坏了他们的利益。 不争,便是这世间最大的争,你什么都不想要,谁知道你是不是有更大的图谋? 一道圣旨,仅仅只是开始而已,远不能让顾川高枕无忧,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屈静白不知其中的曲折,他所想的是另一件事情。 “顾公子,你的意思是可能会有大衍的大宗师,对苍将军动手?” 他皱了皱眉,而后沉声道:“虽说有了这些曲子原本,我有极大的可能踏入大宗师,但是这时间有些不好把握,若是那时我未能突破,又该如何?” 大衍江湖很大,高手很多,但至今出现的大宗师也不过两手之数,由此可见想要突破这个境界是多么的难。 顾川的这些曲子,对于乐道之人来说,的确是极好的突破契机,但是想让他立刻就踏入大宗师,那是不可能的。 这并非是曲子不够好,而是修炼本就是一个积攒的过程,屈静白往前无人,他走在一条没有明灯的路上,想要突破就更加艰难了些。 闻言,顾川无奈的摇了摇头:“可不能太贪心,这得是另外的价钱了。” 屈静白本也是随口一说,也没有奢求顾川能有什么办法,他本来就是想要告诉顾川,到时候真被说中了,有人要对苍舒月动手,他尽力就行了,没保护好也不能怪他。 却没成想,他说的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要自己别太贪心? “顾……顾公子的意思是,你真有办法?”屈静白语气都有些迟钝,万分不确定的问道。 顾川并未立即作答,而是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这个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不过应当是有些效果的。” 屈静白闻言,有些轻微的失落,但同时也觉得情理之中,能让宗师快速突破到大宗师的办法,这世间可能会有,但也不该出自顾川之手。 不然的话,他就真成了无所不能的完人了,这世间不当存在这般人。 “那公子还想交易什么?” 虽然这么说,但屈静白还想试试,顾川已经让他出乎太多意料,或许这次也……说不定呢? 在他说完之后,顾川的目光落在了庄晚云的身上:“庄小姐,我这院子再过一段时间会缺少一些人手,你可愿意留下来帮忙?” 庄晚云睁大了眼睛,她正听的认真,没想到顾川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我?” 屈静白却是思索片刻,而后道:“晚云,你便留在顾公子这里一段时间。” 听到他的话,庄晚云也没有再犹豫,点头道:“是!” 顾川微微一笑,而后走到一旁的书桌上,将毛笔拿了起来,又对屈静白道:“有劳屈大家为我研墨。” 屈静白愣了片刻,走向前去拿起墨条开始研磨起来。 一旁的巳蛇眼神略微古怪,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怎么谁到了他这院子里都得研墨? 墨已研好,顾川蘸墨提笔,笔走龙蛇间,字迹跃然纸上,笔墨浸透,寥寥几行显露于屈静白眼中。 “弦奏寂音,大音希声,透冥通玄。 神游羲皇,由实入虚,是谓道也。 弦演无形之乐,心若明鉴,意游纷扰静寂之间。 指间所出,皆为清音,雅韵所聚,道之所在。 弦化无弦,音律愈微,似与鸿蒙之道相融。” 仅仅这几句,便让屈静白目光一颤,似有一条大道于眼前显现。 曾经那一缕无形的道,被真正的具现化,掌握于手中,但仍有一层迷雾笼罩,他想要看清楚,却差临门一脚。 而顾川还没有写完,屈静白压着那股悸动,继续往下看去。 “是谓:大音希声、大雅无曲、大道无弦!” 至此,笔落。 屈静白脑海中一片空白,眼中无旁物,只余下这最后的三句! “大音希声、大雅无曲、大道无弦……” 他口中呢喃着,一条康庄大道于眼前显现,终得前路! 巳蛇看不懂,但看着屈静白这模样,明显是很厉害的东西,遂凑近了些,疑惑的问:“你写的这个,什么意思?” 顾川放下手中笔,瞥了她一眼,道:“良言于有心人之耳,乃金玉良言,铭心镂骨;然于无心之辈,则视如敝屣,言之无益。” 意思就是说,你既然看不懂,那也没必要解释,反正也没用。 巳蛇脸一黑,啐一口道:“嘁~本座也不稀罕!” 闲谈间,屈静白已然从那种悟道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长吁一口气,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目光落在顾川身上,屈静白叹一声道:“都说顾公子才情冠绝古今,有圣人之资,之前我还有所怀疑,如今却是信了。” 他算是彻底服了,寥寥几语,道尽乐家前路,让他有了踏入更高层次的可能。 这样的手段,古今也未曾听闻过,屈静白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不过是一些粗浅之言,对屈大家有用便好。”顾川倒是不甚在意。 其实他也不确定有没有用,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成了当然极好,不成也于他没有什么损失。 如今看来,倒是很管用。 “有此大道,我可以在赶到北州之前突破大宗师之境,顾公子且放心,苍将军定然不会有事。”他说道。 顾川点了点头:“有劳屈大家了。” “公子言重,当是我该谢谢公子才是!” 说完,屈静白又看了一眼庄晚云,而后对顾川道:“公子,晚云与那位大皇子尚有些事情未能了结,还望公子小心。” 顾川不甚在意道:“既然在我这儿,那就不会有事,屈大家请放心。” “如此,我便出发了。” 屈静白拿着月牙,转身走了出去。 目送他离去后,顾川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朝外走去。 庄晚云咬了咬唇,问:“公子,奴家住哪儿?” 顾川脚步未停,摆了摆手:“问巳蛇姑娘就好了,她会给你安排的。” 说得好像我成了你管家似的……巳蛇剜了他一眼,看向庄晚云:“且随我来吧。” 第146章 以此曲送尔下黄泉 银月皎皎映白马,夜色沉沉过深林。 一袭银白斗篷的屈静白背负古琴与一杆月白长枪,骑着白马赶路。 马踏古道疾驰,马上的身影却是坐的稳稳当当,一手执缰绳,一手拿着书,目不转睛。 时不待人,既然顾川所托之事急切,那么他也不能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在赶到北州之前,他要看完这些曲子,而后寻待时机突破至大宗师之境,如此方能不负所托。 “平沙落雁,梅花三弄,阳春白雪……这每一首曲子都足以成为传世名曲,甚至任何一首都足以造就一位乐家大贤。” 看着手中的曲谱,屈静白无比感慨,似这般的曲子,怎会皆出自一人之手呢? 便是当初的乐家圣人,如今能流传于世的也不过寥寥五首曲子罢了,可顾川光是给他的曲子,就足有十首! 这样的人,未免太过妖孽了些。 屈静白心中正自感慨万端,忽闻远处传来缕缕箫声。 四野静寂,只有两旁高耸的竹林在风中摇曳,那古道之上,银月如盘,高悬天际,洒下清冷光辉。 微风轻拂过竹林,带起阵阵竹叶沙沙作响,与悠扬的箫声交织在一处。 箫声渐行渐近,如同一位悠游的旅人,不急不缓地穿越层层竹叶,最终萦绕在屈静白的耳畔。 屈静白眉头轻蹙,轻轻勒住缰绳,使座下白马缓缓停下。 他仰头望向一侧,只见竹林之巅,一道缥缈的身影卓然而立。 那人手执一支古箫,衣袂飘飘,宛如仙人,在皎洁的月光下独奏。 蓦地,箫声变得尖锐刺耳,一股强大的内力裹挟着音流猛然袭来! 屈静白眼神一凛,反手从背后取下古琴,抬手轻扫琴弦,一声沉闷而有力的琴声骤然响起,宛如龙吟虎啸般在竹林中回荡。 铮~! 琴声与箫声相撞,音流激荡间相互抵消于无形,而余波所及,两侧的竹子却轰然折断,倒地之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竹林之中尘埃四起,月光透过尘埃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肃杀之气弥漫其中。 一击已落,箫声再至! “哼!”屈静白冷哼一声,将琴横立于身前,单手改作双手抚琴! 铮!铮! 霎时间,琴声绵绵不绝,音流阵阵散向周围,那箫声被盖过,周围的竹林飒飒作响,咔咔声不绝于耳! 铮~! 他一双素手扫过琴弦,一道沉闷的琴声响起,比之前都要强大的音流滚滚而去,袭杀向那端立于竹林之巅的身影! 直至将到身前,那人终于立不住了,一跃而起,躲过这一击,她身下的竹子却是化作齑粉。 屈静白没有再抚琴,双手按于琴弦上,眸子冷冷的看着那人。 “师姐,许久不见,你这脾气却是越来越大了,师妹不过是听说你在皇城,思念深切,来看看而已,何必这么大脾气呢?” 人还未至,声已到了,却见那人跃起后一个腾空,落在不远处的一颗竹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屈静白。 直到这时,她才显露真形,一袭水蓝色的长衣,眉间一朵雪花印,手中古箫玉白,气质超凡脱俗。 屈静白看着她,声音沙哑道:“我已下山,不再是你的师姐了,为何寻我?” 女子微微一笑,声音空灵:“师姐此言差矣,无师令下山谁都会被除名,唯独师姐是例外,谁让你是师尊钦定的下一任宫主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屈静白却能听出,这语气中那抹淡淡的讥讽之意。 他语气仍旧淡然:“我天资愚钝,当不得宫主,难道这么多年了,师尊还没有看上你们任何一人吗?” “那倒也不是。”女子抬手看着玉箫,气定神闲的回道:“段师姐便已得师尊真传,待突破大宗师之日,便是接任宫主之位的时候。” 末了,她看向屈静白,叹道:“师姐,若是你没有下山,这宫主之位定然是你的,哪有段师姐什么事呢?” “不若跟我回去,与师尊认个错,兴许师尊她老人家会原谅你的。” 屈静白轻哼一声:“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不是。”女子摇了摇头,道:“我奉师命下山,将那写江湖风云榜之人斩杀,完成任务便会回去,如今来见师姐也只是顺路罢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来屈静白还不甚在意,直到后面目光陡然一凝,“你刚才说什么?要杀谁?” “师姐难道没有听过江湖风云榜?”女子轻笑道:“那人倒也是个人物,竟能想出此等法子搅乱江湖,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我水月宫显露于人前。” 那不就是顾川吗……屈静白当然知道江湖风云榜,毕竟才刚见过写这榜单的人。 说起来,这榜单上他也在列,而且排名还比较靠前,为天下第十五,只是因为有斩杀其他宗师的战绩。 对于这个,屈静白是不在意的,但于那些隐世势力而言,却有些太过分了。 本来人家隐世的好好的,只有江湖那些真正的高手才知道,你这榜单一列出来,什么阿猫阿狗都知道了,这还隐世个屁。 如此想着,屈静白开口道:“你倒是来的挺快。” 女子咯咯一笑:“也是那人运气不好,师尊昨日与友人邀约,到了司州附近,便得知了这江湖风云榜之事,遂派我前来了。” “这样啊……”屈静白点了点头,而后话锋陡然一转:“看来你运气也不是太好!” 话音未落,双手已然拂过琴弦,铮铮琴音如浪涛般响彻,滚滚音流霎时间杀向女子! 听着这琴音,女子脸色骤然一变,娇喝:“日月同天?!屈静白你敢动我?!” “今夜之前,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屈静白语气格外平淡:“今夜之后,你对他出手,便是阻我前路,敢阻我前路者,皆可死尽!” “日月同天又如何?你是宗师,我也是!”女子怒喝一声,抬手吹动,箫声骤响! 前方音流滚滚,女子以箫声迎上,两者相互碰撞间,刺耳的尖啸不停响起! “宗师与宗师,也是有差距的。”屈静白唇角微扬,双眸微微合上,脑海中却是浮现出那三句话来。 “大音希声、大雅无曲,大道无弦……便以此曲,送尔,下黄泉!” ps:好好好,一个秀儿干碎我的咸鱼梦,一大早就爬起来码字,加更! 手还没酸,能让我体验一下腱鞘炎发作的痛苦吗? 第147章 因为我根本不在乎 银月高挂枝头,竹林里的声音渐渐平息了,琴声止,箫声匿。 水蓝衣裳的女子倒在血泊中,她口中溢着血,却一刻不停的说着,“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 树枝被踩断的清脆声响起,逐步近了,屈静白走到女子面前蹲下,伸手摘去头上的兜帽,一抹雪白在银月的光辉下熠熠生辉。 她连眉毛也是雪白的,皮肤白皙胜过雪山,她曾是那琉璃雪山上最耀眼的冰晶,如今却甘愿舍弃既得的地位和权势,选择走入尘世中。 屈静白伸出手,为女子轻轻拭去嘴边的血,止不住了,擦完又涌出来,那般鲜红刺眼。 可她依旧擦着,一双眸子里看不出悲和喜,薄唇微张柔声说道:“师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下山吗?” 师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确实是不知道的,也一直都想不明白。 明明是门中天赋最好,最有可能接任宫主之位的人,她为什么放弃大好的前途不要,而违反门规下山。 这尘世中的乐道,如何能比得上她们水月宫的传承? “固步自封,永远只能停留在大宗师,而我绝不甘心只留在那里。” 屈静白缓缓说道,就像是在阐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天下群山无数,琉璃雪山远称不上最高峰,于尘世走一遭,便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们该出来看看的。” 说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讽道:“也许不是没有出来看过,只是躲在前人的余晖下,不肯出来罢了。” 第一位开创乐道的大贤,在登临武道金丹后,于琉璃雪山创建了水月宫,从此便成为天下乐家之圣地。 往后千百年,再无人能够达到那个境界,虽然如此,却也能够靠着前人留下来的底蕴,让每一任宫主都达到大宗师的境界。 只是,这个时间会很长,长到足以耗尽毕生潜力,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可这又如何呢? 她们依旧是天下乐家之首,从未有人能够动摇水月宫的地位。 直到一个尘世乐师的横空出世,昔日那位乐圣,以碾压的姿态,胜过了当时的水月宫宫主。 “乐圣为何不创建一势力呢?这样她们也不会依旧抱着那可笑的天下乐家之首的名头了。”屈静白叹了一声,见着眼前的师妹气息逐渐消弭。 她站起身来,将斗篷重新遮上,转身走向白马,未曾回头。 …… 此方有此方事,他处亦有他处事。 东篱居,鸡鸣已起,东方既白,朝霞初露。 巳蛇今天心情非常愉悦,顾川刚挥汗练完拳和剑法,就看到她面带讥讽之色,袅袅婷婷的走来。 瞧其神色,似欲出言讥讽。 顾川看着她正要开口,直接先声夺人,娓娓而道:“你是不是想说,倘若屈静白突破至大宗师之境,内外功力浑然一体,如金刚不坏,百毒不侵,我那毒药也将束手无策,届时她未必还俯首听命于我?” 巳蛇:“……” 她脸上讥讽的笑彻底僵住,蹙着眉长长舒了一口气:“你这是揣摩人心呢,还是早就料到?” “早有预料罢了。”顾川摇了摇头,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下,而后接过小橘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便笑道:“不然,我岂不是成了你肚子里的蛟蛕?” 连我要说什么都猜到了,你倒是真像我肚子里的蛟蛕……巳蛇好没气的冷哼一声,大咧的在一旁落座,问道:“你既然已经提早料到,为何还要喂她吃下那毒药,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还有,你就那般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这么放心的将突破之法告诉了她?” 顾川瞥了她一眼,而后摇头道:“我可从没相信过她。” 巳蛇撇撇嘴:“嘴上这么说,做的却尽是轻信他人之事。” “你懂什么?” 顾川轻笑一声,目视青蓝的天空,悠悠道:“你道是我没有想到,实则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我能让他屈静白突破大宗师,难道就没有造就其他大宗师的能力吗?若是她敢违命不从,那也就意味着离死期不远了。” “嘁~本座什么都懂,你明明就是百密一疏,还死不承认?”巳蛇好像从他身上找回了场子,眉宇间尽是俯视的姿态。 顾川这次却没有反驳,点头道:“对啊,我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你。” 这天没法聊了!巳蛇瞪着他,胸中一股郁气沉得发闷,忽的又反应过来,轻哼道:“相信我做什么?你又没有让我突破大宗师的法子。” 顾川又点了点头:“确实没有。” 听到这话,巳蛇却是皱起了眉,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哈哈哈哈,想套路我啊?”顾川瞧见她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脑子不太好使,说不得换慕仙儿来,我还真有可能上当。” “我呸!” 巳蛇啐一口,嘴硬道:“谁稀罕啊,本座天赋高,何需要你那三言两语,不过是些拔苗助长的东西,哪比得了本座自己苦修得来的实力?!” “那你慢慢苦修吧。”顾川站起身来,指了指一旁的空地:“你先修着,我走了。” 说完,也不看巳蛇那阴沉如水的脸,背着凝视的目光,他转身就走。 拱门后,慕仙儿探出头来,瞧着自家师尊孤零零的站在那儿,一拳头握的指节发白,显然是被某人气得不轻。 “师尊,我早说了的,不能对他绕弯子。”慕仙儿走了过来,小声道:“这人越是和他对着干,他越是不会上当。” 想当初,她就是嘴硬,还白挨了几下抽打,甚至还去扫了好几次的茅房。 现在慕仙儿算是学乖了,这人就得真诚点,虽然不至于让他也真心以待,最起码不会白吃苦头了。 “哼,我就不信了,本座还拿捏不了一个臭小子?”巳蛇不信邪,哼一声甩袖便走。 既然用激将法不行,那就换别的法子。 “还不如用美色呢……”慕仙儿嘟囔着,无奈的跟上。 蓦地,巳蛇脚步一顿,回首看着自家徒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仙儿,为师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 “啊?”慕仙儿愣住。 “所以,你愿意为了师尊牺牲一下自己的美色吗?” ps:(三更)_(:3ゝ∠)_手有点酸了。 第148章 治世之圣言 “我?” 慕仙儿呆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道:“师尊,我不行的,他这个人奇怪的很,看似放浪不羁,实则又有着自己的准则在。” “便是我贴上去,他也会无动于衷,当真奇怪的紧。” 巳蛇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伸手轻拍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还真想啊?” 慕仙儿抬手捂着头,问:“那师尊是什么意思?” 巳蛇双手环抱,托胸道:“那小子的话不无道理,手段并无高明下作之分,只看用的人是什么心思,他定然有助本座突破大宗师的手段,我们必须要想办法拿到手。” “这样,你我这般……” 她小声说着,慕仙儿听后,却是摇了摇头:“不行的师尊,他不惧迷香,届时你被他真吃干抹净了怎么办?” “不惧迷香?” 巳蛇脸一垮,她倒是差点忘了这茬。 “什么迷香,什么吃抹干净?” 就在两人商议的时候,一道声音悄无声息的在两人身后响起。 巳蛇和慕仙儿脸色齐齐一僵,木偶似的扭过头去,却见顾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不远处,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们。 溜~! 两女互相对视一眼,明智的选择了跑路。 看着一溜烟跑走的两人,顾川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转身离去。 …… 今日还是照常上学,昨日没有来的陆凝香又回来了,而且还给顾川带来了一个消息。 宇文谨要见他,并非是因为要离开的事情,而是事关苍舒月。 所以,顾川上午刚上完课,就和先生请了假,连棋都没有陪他下了。 “顾兄,我要走了。” 云良阁的雅间内,宇文谨为顾川斟了满满的一杯酒,而后举杯道:“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顾兄在皇城当须保重。” “殿下也是如此。”顾川点着头,举杯道:“虽然远离了皇城,去到了封地,但有些事情不是离开了就会了结,殿下今后该慎之又慎才是。” “顾兄良言,定当谨记!” 宇文谨笑着应道,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接着道:“这次找顾兄,并非我的事情,而是事关苍将军,这个想必凝香已经与顾兄说过了吧?” “说过了。”顾川微微颔首,问道:“不知是什么事?” “宫中一位大宗师,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了。”宇文谨开口道。 顾川闻言,双眸微微一凝,轻抿了一口酒:“殿下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皇宫,去了别的地方?” “这我就不知道了。”宇文谨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过宫中的大宗师向来都不会轻易消失,他们负责的是父皇的安危。” 顾川眯了眯眼,轻笑道:“果然凭借一道圣旨想要保人,还是太勉强了些,明面上虽然没了生命之危,却防不住暗中下手。” 也幸好他早就猜到了,毕竟帝王太过善变,一个人的多疑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人而改变? 就像是群狼的生存之道便是捕猎,你让它改吃草也太不现实了。 “帝王心术,古来如此。”宇文谨倒是觉得很正常,只是她看着顾川的神色,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看顾兄这般,是早就已经猜到了?” 顾川嗯了一声,没有再于这个话题停留:“殿下等到了封地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尚未有过。”宇文谨摇了摇头,她以前从未想过要去自己的封地,毕竟她本就是奔着继承皇位去的,若是远离了皇城,要如何和其他人斗呢? 现在,却是在顾川的劝说下改变了想法,但时间太短,还没让她来得及做好部署。 但这都没有关系,眼前之人才情通天,问他准没错……宇文谨如此想着,她开口问道:“不知顾兄可有良策?” “策依时而定,以事而谋,以地而计,殿下且与我说说封地是何情况。”顾川微笑着说道。 “顾兄说的有理。”宇文谨点头应声,稍作沉吟后开口说道:“父皇给我册封长公主时,给我的封地定在广阳郡。” “广阳郡,幽州……”顾川听着,询问道:“那里可有什么资源?譬如铁矿、煤之类的?” 宇文谨愣了一下:“顾兄,铁我知道,这个煤是什么?” “就是一种黑色的石头,能与碳一样用来烧,幽州、北州、雍州此三者皆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常年会有雪灾。” 顾川耐心解释道:“碳火虽然好用,但是价格太贵,若是能有煤来取暖,价格比碳要低廉许多,家家户户也都能用得起了。” 说到这里,他见宇文谨仍在思索,便回忆了一下说道:“也就是石涅。” “石涅?”宇文谨一怔,旋即失笑道:“顾兄,石涅用于炼铁倒是好用,只是若用于寻常百姓家取暖却不行,烟太大,而且烟尘还有毒,百姓们根本就不会用的。” 顾川却是摇头道:“那是因为没有用对方法。” “还请顾兄赐教!”宇文谨闻言,正色起来,她知道顾川向来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既然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顾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伸手将杯中酒倒了一滩在桌上,用筷子一头蘸水画了一个图案出来。 “顾兄,这是?”宇文谨看着那逐渐成型的奇怪图案,不由得疑惑问道。 “这个叫蜂窝煤。”顾川看着她,解释道:“将石涅碾碎之后,再与寻常的黄泥加水混合,而后用模子将它们做成特定的形状。” “待脱模晒干之后,便可像寻常的木炭一样用,虽然还是有些比不上炭,但也差不了多少,寻常百姓家用是够的。” 宇文谨认真记下,等他说完后接过话道:“若此物真如顾兄所说,有这般大的作用,那便是福泽万民,顾兄功不可没!” “我将此物告知殿下,究其实质,只是想让殿下明白,欲求昌盛,人口之盛,至关重要,这整个天下皆由苍生所构,无民则无以成其天下。” 顾川继续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希望殿下能明白这个道理。” 宇文谨闻言,默然良久。 待回过神来,怔怔道:“水则载舟,水则覆舟……顾兄所说,句句皆是治世圣言!” ps:(四更奉上)_(:3ゝ∠)_我都准备明天继续咸鱼了,你们礼物这么给力怎么个事儿? 又要加更啊…… 第149章 造反最重要的是什么 “自古以来,得民心得天下,殿下去往封地之后,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收拢人心,得到百姓的爱戴。” 顾川继续道:“有了民心,才能为后面要做的事创造基础,不然一切皆是空中楼阁,顷刻崩塌。” “明白。”宇文谨深以为然,“还请先生教我!” “欲得百姓之爱戴,非难也,惟行仁道,重民之生计,听民之声,察民之意,而后可致万民之心。” 顾川手指轻点桌面,娓娓道来:“政必清明,法必公正,以安百姓之心,富国强兵,保护子民,使之安居乐业,自然民心所向。” 他说的有些多,但总结起来也不过数点。 欲举事,求胜之道多端,要之,有成事者,必有数端之要因。 一者,民心之向背,为举事成败之要,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故当以仁义为本,以顺民心,民心归附,则事可成矣。 二者,兵强马壮,为举事之基石,有精兵强将,方能攻城拔寨,无往不胜,故当选拔勇士,训练精兵,以备战时之用。 三者,谋略之运用,亦不可忽视,以智取胜,胜于以力相争,故当招募智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四者,天时地利,亦为关键,知天时者,可顺势而为;得地利者,可据险而守,故当审时度势,善用天时地利,以助举事成功。 此四者,乃举事成功之要因。 宇文谨越听越入迷,盯着顾川的眸子里尽是叹服,如此大才,若是不能施展实在太可惜了。 大衍既然容不下这样的人,自己便只能创造这样一处地方,让他尽情施展! “说这么多,其实也离不开三句话,是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说完,顾川倏然一笑道:“当然,这些都是往后要做的事情,在陛下尚在时,殿下还需韬光养晦,以蒙蔽有心之人的眼睛。”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宇文谨听着这话,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殿下,我言毕于此,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顾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起身告辞。 有些事,不必掰碎了说,只需要大概言明即可,宇文谨是个聪明人,她应当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更何况,她既然有意登临九五,那就不能全然只听取他人的意见,也该有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为君者必须要具备的。 “多谢先生!”宇文谨起身,由衷的拱手躬身拜道:“今日先生之言,予我启发甚深之,无论先生意愿如何,我已将先生视为知音,他日若有机缘得登大位,相国之职,定当委以先生。” 顾川闻言,却是头也没回,挥手以作回应。 上位者的话,听听也就行了,千万别当真,世事无常,人心莫测,顾川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宇文谨轻叹一声,低眉看向面前的酒杯,细语呢喃:“这般的才情,真想将你锁在本宫身边,如此,何愁天下不得?” 她倒是真想过,要在这酒里下点东西,以极端的法子将顾川牢牢锁住,这样他便没有多少可能倒向其他人了。 从那次夜闯皇宫时,宇文谨就已经看出来,顾川是个重情义的,苍家尚未与他有多少交集,都能让他舍了性命去救。 若自己与他有了夫妻之实,那么举事之事,他焉能不尽心尽力? 只是,不能如此行事,她也不屑于用这般的手段! 宇文谨没有急于离开云良阁,又等了片刻,直到一人到来。 “殿下。” 一袭长衫、书生模样的陆凝香走进雅间内,看了看左右问道:“师兄他已经走了?” “刚走没多久。”宇文谨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越是与他交谈,便越能知道何为才情冠绝古今,凝香,你知道吗,他寥寥几语,便将我将来要走的路,全都说完了。” 凝香不好奇顾川说了什么,只是笑了笑道:“师兄之才,便是连柳先生也自愧不如,我与几位师兄弟,也时常向师兄请教,不管是问什么,他都能给出极好的答案来。” “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才尽其用,便是我的错。”宇文谨由衷道,而后并未再停留于这个话题,问起其他事情来。 “凝香,广阳如今是什么情况?”她问道。 广阳郡是宇文元朔赐给她的封地,按照大衍祖制,除了官员的任命和罢黜,余者皆由她施为。 问题便是在这里了,倘若官员都不是宇文谨的人,那么何谈来掌控封地? 前往封地之前,她首要要做的事情,便是让那一块地方,彻底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回殿下,广阳郡郡守卫安乃二皇子一脉,如今广阳郡内大半都是他的人。”陆凝香将自己调查的事情说了一遍。 早在数天前,陆凝香便已经将这些事情都调查清楚了。 “殿下,我们的人想要换上,只怕会很难。”她又开口道。 宇文谨前往封地,其一举一动定然都会被有心人盯着,不能做太多的事情,她必须韬光养晦。 如此一来,那封地上那些二皇子的人,就是巨大的隐患。 “大半都是宇文宣的人?”宇文谨轻哼一声,语气淡淡道:“顾先生之前说过,既然外力无法治江湖,那便以江湖治江湖。” “风云榜的法子在官员中无法实施,扶持之法却是可行,那便暗中派人扶持余者,一点点将他们都清除掉!” 打压一批,扶持一批,此乃为君之道,收拢人心所必要的手段。 “是!”陆凝香低声应道。 宇文谨离去了,陆凝香望着她的身影,越发觉得如今的殿下正在逐渐变化,她开始用平衡之道,开始向着一个真正的君王转变。 她也开始很少显露自己的笑容了,脸上时常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逐渐深沉的可怕。 大概,当初她在父皇面前显露自己的才能,却被无视的时候,在想要放弃,却又被给了希望,在某一刻忽然明白,自己被当做磨刀石的时候,她就已经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而在那无畏向着前方走去的君王身影背后,是一个满身棘刺、鲜血横流、无声哭泣的长公主。 第150章 哪有人天天练武的 “少爷,八卦掌是什么啊?” 东篱居,银杏树下,小橘乖巧的坐在凳子上,一旁的顾川正拿着一根木炭,在前面的空地上画着图案。 小橘眨了眨眼,方才少爷说要教她一门高深的武学,叫做八卦掌。 听着小橘的问题,顾川抬头一笑,解释道:“八卦掌,乃是一门融合了道家的阴阳学说与武功技巧,以变换和身形转动为主的高深掌法,就如八卦图中的阴阳鱼,旋转不息,变化无穷。” 日头尚高,树下叶影婆娑,顾川画下两个八卦的图案,而后冲小橘招了招手:“过来。” “噢!”小橘连忙应声,起身小碎步跑了过去。 “你站在这儿,待会儿跟着少爷的动作做就行了。”顾川将她拉到其中一个八卦的图案上,叮嘱了一句。 小橘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图案,又看向自家少爷,却见他已经在一侧站好。 “小橘,你脚下这个图案叫做八卦,八卦者,为天地自然之理,看到那八个方位了吗?那叫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这八个方位便包含了寰宇间的基本态势,蕴含万物演变的奥秘。” “而八卦掌,便取法于八卦之理,以之为拳术之根基,运用阴阳、刚柔、虚实之变,以求制敌。” 顾川极为认真的讲解道,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打出八卦掌的起手式。 “少爷……”小橘有些茫然,咬着唇小声道:“奴婢……奴婢听不懂……” “不用听懂,少爷只是先和你说,到时候再写出来给你看。”顾川摇了摇头道。 他说这些,也没指望小丫头现在就懂,毕竟她字都还没有认全,就让她去理解八卦这种东西,实在太为难了些。 顾川这么给她解释,也只是想提前灌输一下,若是对练功有用自然是极好,若是无用也只是费一番口舌,没有损失。 “不用多想,能记住就记住,记不住就只看掌法就好。”顾川笑了笑,宽慰道。 “奴婢知道了。”小橘认真的点了点头。 “来,跟我一起练。” 顾川重新摆好起手式,示意小丫头跟着做,待她有些不太利索的跟上之后,他方才开始。 “八卦掌的精要,在于“走转”与“掌法”。” 顾川一边讲解,一边展示掌法,其身形轻盈如风,脚步在八卦图上迅速移动,每一步都踏在特定的方位。 双掌翻飞间,或推、或托、或带、或领,每一掌都暗含八卦之理。 小橘在一旁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练习,虽然有些笨拙,但在顾川那特意放慢了的动作下,还是勉强能够跟得上。 “八卦掌的奥义,则在于“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顾川运掌之间,不仅是在运用浅力,更是在调动全身的气血与意念。 这门掌法介于太极拳与八极拳之间,既有刚猛无匹的威力,又有绵长不绝的韧性。 其以走转为基、掌法为用,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这便是八卦掌的精要与奥义。 随着顾川的掌法越发精妙,庭院中的气流仿佛都受到了他的掌控。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双掌舞动间,仿佛能搅动风云、掌控雷电。 最后,他一掌击出,内力运劲,空气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 “什么动静?” 就在他拍出这一掌之后,回廊中忽然一声惊诧的呼声响起。 顾川尚维持着出掌地动作,扭头看去,却是苍风走了过来,还瞪着眼睛望着自己这边。 今儿的苍风穿了一身黑衣,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这下是张大嘴,手里提着的东西不知觉的掉在了地上。 顾川不动声色地收手,一脸淡然的开口道:“做什么来了?” 呆愣的苍风回过神来,连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篮子,一路小跑到顾川旁边,谄媚道:“姐夫,你刚刚是在练武?” “嗯。”顾川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对他隐瞒什么:“怎么了?” “你刚刚那一掌。”苍风抬手一掌拍了出去,问道:“就啪的那一掌,是什么武学,怎的这般厉害?” 顾川打了个哈哈,随意道:“家传的。” “家传的?那算了。”一听到这个,苍风吧嗒吧嗒嘴,虽然有些兴致,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武学这东西在武人当中,就相当于是书生家里的藏书一样,轻易不会传给外人,他自然不会不识趣的要学。 “你想学?”顾川挑眉,诧异道:“你们家的武学应当也是极好的,何必求外?” 据他所知,老丈人苍镇南也是一位大宗师,那么苍家的武学定然是不差的,不然也不会再出一个苍舒月。 便是她天赋异禀,也需要好的武学支持,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张真人,能够自创顶尖武学。 有这样的家学在,苍风何必再向外求武学呢? 苍风闻言,却是皱起了眉,道:“姐夫,你有所不知,我爹说我是天资愚钝,若无大的机缘,这辈子也就是个先天巅峰,连宗师都到不了。” “可我偏不信,阿姐都已经是宗师了,将来必然也会踏入大宗师之境,为何我就连宗师都不行?” “肯定是武学的原因!” 顾川看着他,问:“你每天都练武吗?” “那倒没有。”苍风理所当然道:“哪有人天天练武的?我一般练一天休息一天,便是陈武和陆仁他们也是这样的,天天练岂不是累坏了?”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听到这,顾川就可以得出结论了:“你爹说的没错,这辈子你也就是先天巅峰了,到不了宗师。” “怎么连姐夫你也这么说?”苍风脸一垮,颇为郁闷。 顾川没有回答,而是对一旁的小橘说道:“小橘,且告诉他,你有没有每日都练武。” 苍风一脸疑惑的看向小橘,又扭头面向顾川:“什么意思?姐夫,小橘也练武吗?” “苍风少爷,奴婢也练哦。”小橘点了点头,微笑着回道:“少爷说了,练武是长久之事,要日日都练,如此便是天资差了些,也可勤能补拙。” “勤能补拙?” 苍风寻思片刻,对顾川问:“姐夫,你这么厉害,知道除了勤,还有什么能补拙的吗?” 顾川冲上头指了指。 苍风仰头望天,思索片刻后,目光一亮:“姐夫你的意思是,一切都靠天意?” “靠个屁,我是让你趁天还没黑,赶紧睡觉,晚了就没白日梦可做了!” 第151章 战事很快就能结束 北州,于大衍朝之中,堪称一方独特之地。 回溯往昔,约莫数十年前,此间尚属北蛮掌握,直至太祖开国,方得收复。 历经岁月,数十载光阴匆匆而过,北州之地已然深受中原文化熏陶,民众也已彻底融入大衍之民。 只是在众多大衍子民眼中,北州仍显苦寒,它是大衍抗御北蛮的坚固屏障,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浸染大衍军士和北蛮狼族的血,深埋无数尸骨。 因此,鲜有人愿踏足此地,毕竟,除了那无垠的黄沙,目之所及,也只有连绵的军营和猎猎旌旗。 那么在这儿的兵士该是什么样的? 屈静白起初觉得,应该是人人都存死志,肃然中充斥沉沉死气。 她当真正看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拒北关外五十里,地势偏高的地方,大衍的军营便坐落于此处。 遥遥望见,可见那营门高耸,玄甲兵士严守其侧,刀枪如林。 一入营内,只见旌旗猎猎,迎风飒飒,其上绣着相同的徽记,无不彰显大衍军威。 营中士兵们身着铠甲,手握利刃,校场上,士兵们挥汗如雨,刀枪剑戟铿锵不停,呐喊声、兵器的交击声此起彼伏。 帅帐外,屈静白已然在原地驻足良久。 花了几天的时间赶路,她一刻也不敢停下,短时间内就已经赶到了北州。 在告知守卫来意后,她便被带到了这帅帐前,只是苍舒月如今还在处理一些事务,让自己多等一会儿。 无意中往周围望去,那一个个兵士,眼中尽是坚毅之色,无有死志,倒是皆心存希望的模样。 带兵到这份上,这位大衍的战神,当是不负举世无双的名头。 片刻后,一名亲兵走了出来,对她说道:“屈大家,将军有请。” 屈静白点了点头,而后朝着帐内走去。 进入帅帐,她终于亲眼看到了这位从未见过,却时常能从他人口中听到名讳的苍将军。 她就坐在那儿,虽然很随意,但一身的气势如同一柄出鞘的冷剑,锋芒之盛,令人不能直视。 一副玄色将军铠着身,一张恶鬼面具掩面,正低头看着案桌上的地图,听到脚步声的她又缓缓抬起头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深邃如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让人不知道她内心所想,平静的有些可怕。 “见过苍将军!”屈静白双手虚抱,躬身说道。 苍舒月点了点头,而后微微抬手,道:“屈大家不远千里赶来,有劳了,请坐。” “谢将军。” 屈静白在一旁落座,将背后的月白长枪取下,不待苍舒月开口询问,便道:“我此来,是受顾公子所托,前来护将军安危,顺便将此物带给将军。” “他让你来的?”听到这话,苍舒月眼中闪过一丝微芒,随即目光落在那杆长枪上,开口道:“我曾听闻,天下神兵为枪者有二,一为黑缨、一为月牙。” 屈静白点了点头,肯定道:“将军猜的不错,数日前的七夕盛会上,宁王以此二者为彩头,皆落于顾公子之手,他让我将月牙拿来送与将军。” 苍舒月唇角微扬,轻声呢喃:“信里未与我说呢。” “屈大家方才说,他让你来护我安危?”她又面向屈静白,开口问道:“可有与你说,危机来自何处?” 屈静白颔首应道:“顾公子言,危机并非来自北蛮亦或白莲教,也许是来自大衍朝廷内部,朝堂上或有人会对将军不利。”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稍作回忆了一下,又道:“顾公子还说,若是有变,将军可将战事拖延一些时间,如此以做应对。” 苍舒月闻言,默然不语。 片刻后,她点头道:“我知道了,便委屈屈大家在我这军营中住下,条件艰苦,有所怠慢,还望勿怪。” “将军言重了,既在营中,便是将军手下的兵士,何以会有嫌弃之心?”屈静白回道。 苍舒月点点头,对一旁的亲卫说道:“送屈大家下去休息吧。” “屈大家,请。” 亲卫领命,带着屈静白离开帅帐。 苍舒月缓缓起身,抬步走去,将那一杆月牙枪拿在了手中。 她注视良久,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声音轻柔:“我还未送你什么,你却予我如此多……只是这战事,实在不能拖延啊。” 每多拖延一日,边疆的百姓便不知多少死在北蛮的屠刀之下,那一个个冤魂,都要以狼族的血才能祭奠,以蛮人的命方能偿还! “很快了,这场战事很快就能结束,等我回去。”她轻抚着枪身,旋即紧紧握住,转身走回案桌前,将枪放在一旁,目光又落在了地图上。 …… 北蛮的文化和饮食习惯和中原总是有着巨大的鸿沟,他们住的是帐篷,吃的是牛羊肉,这种差异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文明。 而当两者放在一块儿,就会有种别样的奇怪。 拒北关内,这座关隘位于北州边疆,以易守难攻闻名于世,它两侧是绵延数百里的大山,是大衍朝抵御北蛮最坚实的天然屏障。 而如今这道门户,落入了北蛮之手,也是在苍舒月反攻之后,所要面临的最大挑战。 此时,拒北关中的那座最大的府邸中,北蛮的可汗和麾下大将正在喝酒吃肉,他们怀中搂着抢来的大衍女子,吃着从大衍百姓那儿抢来的牛羊,满目不堪之物。 虽然战事不利,已经被苍舒月逼得只能龟缩在这拒北关内,但从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沉闷和担忧,反倒是一个个信心满满。 坐在首位的北蛮可汗大口咬下一块肥油,囫囵吞下后看向一旁的人,开口道:“军师,那苍舒月可真会如你所言,在近些时日内进攻拒北关?” 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名藏在黑色斗篷下的人,他举着酒杯回道:“可汗放心,不出半月,她定然会率军攻城!” “哈哈哈哈,好!”可汗大笑,眸光如狼:“杀我大将,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行?这次,要用她的命祭奠我们狼族那些死去勇士!” “长生天的使者已经快到了,绝世无双的神将又怎么样?终究还是会死的,哈哈哈哈!” 第152章 去国子监考试 北疆烽火连天,然皇城之内,依旧岁月静好,未被战尘侵扰。 顾川如常日赴书院,浸yin于翰墨之间,只是近日来,案头之书愈堆愈高。 随着乡试之期渐近,顾川埋首于史籍之余,更需遍览古圣先贤之遗著,熟稔诗词经义。 柳道州对此事颇为重视,曾特意出题试探顾川。 然而,每抛出一个问题,顾川总能不假思索,对答如流,令他无从再试。 先生偶尔也会陷入沉思,自省教授顾川之时,究竟传授了何物?这师承之责,又是如何履行的呢? 真是匪夷所思,难道这世间,真有天赋异禀,生而知之的人吗? 云霁初开,雨后空山,山色如洗,更显清幽,细雨既过,楼阁庭院间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屋檐水滴,鸟鸣阵阵。 打马归家的少年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马蹄踏过水坑溅起银珠,于宅门前停下。 “公子,今天雨大,没有淋湿吧?”程伯迎上前来,接过顾川手中的缰绳,关切的问了一句。 “倒是没有,幸好有先见之明带了蓑衣斗笠,不然非要成落汤鸡不可。”顾川一边摘下斗笠,笑着回应道。 他拍了拍步景的屁股,折身进门。 小橘早就等着,见他走来,立马嬉笑着上去替少爷脱下蓑衣,又瞧见他手里那沉沉的一箱书,不由问:“少爷,近几日怎么都这么多书啊?” 顾川掸了掸衣摆,微微一笑道:“小橘这般努力,每日又是练功,又是学字的,少爷我都不好意思了,不多多看书怎么能行?” “少爷是做大事的,奴婢怎么能和少爷相比?” 小橘被说的脸微红,呢喃一句又往院内瞧去,边说着:“少爷,家里来了一位老先生,说是陛下派来的,正好苍风少爷刚才也来了,正在屋里呢。” “哦?”顾川眉梢微挑,“那位老先生叫什么?” “这个奴婢不知道,只听着苍风少爷叫他季大人。” 姓季?顾川略微思索片刻,心中有了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将蓑衣拿去放着吧,让慕仙儿去烧点水,待会儿少爷要沐浴。” 小橘乖乖应声道:“好的少爷。” 与她嘱咐一句,顾川便往正屋走去,走进中庭,沿着回廊走过,远远便瞧见两人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闲谈。 “季大人,你说陛下派你过来找我姐夫,是干什么来了?也不用跟我说什么不能透露,我姐夫的事儿他从来不瞒着我的。” 这是苍风的声音,这小子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连坐姿都极为随意,一只脚屈着,另一只横的笔直。 “咳咳~小公爷,非是老朽不与你说,这件事还是等顾公子来了再说。” 这是老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是上了年岁,说话一字一句都是慢吞吞的。 “你这老顽固,小爷不是说了,就算我姐夫来了他也不会避着我,说不得我还能替我姐夫想想办法呢?” 苍风正说着,忽的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就瞧见顾川走了过来。 他当即目光一亮,笑容攀上脸:“姐夫,你可算是回来了,这老家伙我说了半天都没说动——哎呀!” 啪! 他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就落在了头上。 苍风痛呼一声,捂着脑袋,有些委屈:“姐夫,你干嘛打我?” “打你是教你长点教训!”顾川摇了摇头,沉声道:“还不快给季先生道歉?!” 见他脸色有些黑,苍风本来还想反驳两句,立马就没了脾气,只得不情愿的道歉:“对不起,季先生,是小子无礼了。” 老先生白发苍苍,面容清癯,长眉入鬓,双眸深邃如潭。 他身着宽袍大袖的青衣,腰间束着玄色丝带,仪态庄重的坐在椅子上,见着苍风这般听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却也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笑呵呵道:“小公爷言重了,老朽也有不对的地方。” “先生莫要与他开脱,让他长些教训也无妨。”顾川说着,拱手一礼道:“学生顾川,见过季先生。” 眼前这位老先生,来头可是不小。 姓季名廉,如今为大衍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乃古之太学,为一国育才之圣地,兼掌教化之重任。 而国子监祭酒者,此囿于儒雅之士之首领也,执掌太学之权柄,犹如前世教育部长。 其所司之职,乃统理国子监内外诸务,自教学安排至学子品行,皆需其悉心督导,以保教化之业昌盛不衰,确保儒雅之道,绵延不绝。 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能够担任的都是那些德高望重的鸿儒、博古通今之士。 而且,历来大衍科举,会试的主考官基本上都是由祭酒来担任。 在如今这个时代,这就意味着桃礼满天下,因为每一个在他主考时考过试的学子,都是他的学生。 虽然只是一个名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这人脉是建立了的。 苍风这混小子,对这样一位文坛泰斗出言不逊,顾川没踹他一脚都是轻的,这不是平白给自家惹事吗。 季廉也没有端着,却是抚须笑道:“早就听闻顾公子大名,如今一见,当真是圣贤之姿,所传非虚啊!” “都是些虚名,当不得真。”顾川谦逊道,抬手相邀:“先生请坐。” “嗯。” 季廉重新落座,顾川便在另一侧坐下,苍风也跟着坐在了他旁边。 “不知先生此来,是何事?”顾川开口问道。 季廉看着他,笑呵呵的说道:“也并无特别之事,老朽奉陛下之令,来告知顾公子,明日前往国子监考试。” “考试?”顾川听着这话却是一愣,诧异道:“这乡试还有几日才开始,莫非是陛下让我提前考?” “非也。” 季廉摇了摇头,问了一句:“顾公子之前应当是没有参加过任何考试吧?” “确实如此。”顾川点了点头。 按照科举的流程,他应该是要先参加一年一次的县试,过了之后便是童生,而后参加三年一次的院试,院试若是过了,便是秀才。 成了秀才,才有资格参加乡试,乡试上榜为举人,然后参加会试,到了这一步若是能上榜,便是贡生。 接着就是最后的殿试,在会试之后的一个月举行,皇帝亲自主持问策,定下一甲、二甲、三甲三个榜单,状元、榜眼、探花便是一甲的前三名。 按理来说,顾川应该先去参加县试的。 但之前宇文元朔说了,让他参加今年的乡试,也就是说他可以直接跳过前面的那些考试,直接考举人。 但如今季廉又来叫他去国子监考试是怎么回事? ps:感谢榜一宝宝的爆更撒花! _(:3ゝ∠)_不让我咸鱼是吧?那就爆更!今天还有三章! 再求点五星好评呀,评分太低了呜呜,被骂的木有皮气qaq 第153章 陛下亲自出题 “陛下曾与老朽说过,让公子参加今年的乡试,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终究是坏了规矩。” 季廉解释道:“国子监中,有些人担心此事会令其他考生不满,上言陛下后,便决定让顾公子于国子监中考一次。” “有国子监诸位官员监考,如此,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顾川听后,不假思索的点头应道:“理应如此,有劳季先生跑这一趟了。” “呵呵~不过是分内之事,顾公子何须此言?”季廉抚须一笑,而后缓缓起身道:“老朽此来也就只有这一件事,就不久留了,顾公子明日巳时到场即可。” 顾川一同起身,挽留道:“先生何不留下来吃顿饭?” 老先生摆了摆手:“乡试在即,老朽尚有事务未曾处理,顾公子不必再留。” “恭送先生。”顾川拱手一礼,而后瞥向一旁的苍风。 浑小子也懂察言观色,立马笑嘻嘻的上前道:“我送送先生!” “嗯。” 苍风将季廉送出宅院,不消片刻便又折返回来了。 “姐夫,陛下下令让你去国子监考试,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坐下,便一脸疑惑的发问。 方才坐在一边,苍风倒是将两人的谈话内容听的真切,但脑子没有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 什么其他考生不满,这是陛下亲自下的令,而且乡试都能过了,那其他的县试之类的还不是轻而易举,何以会有人不满? “你问我啊?”顾川瞥了他一眼,“我又上哪儿知道去?” “连姐夫你这般聪明,都不知道其中缘由?”苍风有些意外。 顾川轻笑一声:“你当我是无所不知的神仙?这天下间我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若是事事都知晓,我便真成了那天上的神仙了!” 苍风想了想,点头道:“姐夫你这般才情,倒真像个下凡的神仙。” “莫要想那些神神叨叨的。”顾川摇了摇头,起身朝后院走去,边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世事莫测,随机应变即可。” “有道理!” 苍风跟上去,活像个跟屁虫:“姐夫,我近日武力精尽,咱俩切磋一下怎么样?” “找虐?” 顾川微微驻足,侧首望着他:“说吧,怎么个切磋法?” 苍风嘿嘿一笑,撸起袖子:“自然是较量拳脚功夫,谁先求饶谁输,如何?” 顾川闻言,咧嘴答应:“好啊!” 过了一会儿…… “诶!诶!疼!姐夫,我输了!我输了!” 后院,苍风半跪在地,一只手被顾川钳制锁在背后,脸上是扭曲的表情。 顾川没有第一时间放手,微笑着问:“还比吗?” “不比了,不比了!”苍风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心里不住的自我怀疑,为什么非要找不痛快呢? 本以为是一场旗鼓相当的战斗,却没成想,他才刚挥出一拳,顾川一抬手,也看不清到底怎么回事,那挥出去的拳头就朝苍风自己身上打来了! 再一招,他就跪在了地上,输得是那么彻底。 “以后还是好好练武吧,莫堕了你爹和你阿姐的名头。”顾川松开他的手,摇着头道。 苍风揉着手腕,龇牙咧嘴道:“练,以后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 国子监,是古代为国家培养英才的部门。 其中最大的官,便是祭酒。 除了总领事务的祭酒以外,其下还设有司业一职,也称之为副祭酒。 司业一般会有两位,主要的职责便是辅佐祭酒处理国子监内外诸务,兼管学子品行与学业,有时候也需要巡视课堂,督导教学。 司业之下,便是监丞,掌国子监纪律和规范,负责监督学子品行,纠察违规之行,以维护太学之秩序,同时,也需要协助祭酒与司业处理各项事务。 监丞之下还有博士、助教、学正等等职位,这些一般都是从科举中的人才中选拔担任。 翌日一早,下朝之后的几位国子监的官员们便凑在了一块儿,他们今天可是被交代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大人,昨日你去见过那顾川,如何?”一名官员走到季廉面前,先是对他施了一礼,而后便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其他几位国子监的官员也是投来目光,季廉抚须笑道:“什么如何?” 那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却没想到季廉会这么说,先前发问的那位官员又开口道:“人人都说那顾川是天生的圣人,有赶超历代先贤之势,才情冠绝古今,当真如此吗?” 季廉微微一笑,扫过几人,悠悠道:“本官也不过是与他说了几句话,言行举止倒是颇有风范,其余的便看不出来了。” “不过。”他顿了顿,又说道:“既然柳先生都收他做了门徒,为此还不惜夜半入宫,若非是天资横溢,又岂会如此?” “大人说的在理。”另一位官员应和道:“不管如何,待会儿那位顾公子便要来这里考试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咱们就是在这里争论,也争不出个结果来啊。” 他话音刚落,却见季廉摇了摇头:“他的卷子,我们可没有资格看,便是我也只负责监考,等他答完题之后,便要他自己封存,直接呈交给陛下。” “什么?” 几个官员闻言,皆是一惊。 “不过是一份普通的卷子,陛下也要亲自过目,这……难道就因为是顾川答的?” 季廉道:“非也,这份卷子,除却先贤之言,诗词经义之外,还有陛下所出的一道题。” 听到这,几个官员随即点头。 “原来如此,这倒是说得通了,只是这殿试的规矩放在这儿,是否有些不妥,那顾川届时岂不是经过了两次殿试?” “既然是陛下钦定,那便无有不妥,我们只管监考即可。” “就是有些可惜了,不能亲眼看到这位顾公子的卷子,真想看看这位圣贤之姿的才情啊。” 季廉看着他们几个,呵呵一笑道:“几位也不必如此,这卷子终归还是要我们批过的,无非是陛下可能会隐去策问的答案罢了。” “且去准备准备吧,看着时辰,那位顾公子也快来了。” 几位官员顿时俯首应是,而后便各自去做了准备。 (吃个饭先,吃完就码,还有两章。) 第154章 先生,学生答完了 踏踏的轻响在国子监门外响起,顾川一袭白衣缓步而来,很快就踏过前门路,早已等候的季廉迎上前。 “季先生。”顾川拱手行礼。 “顾公子不必多礼,时辰到了,卷子已经准备好,进去吧。”季廉说道。 顾川微微颔首,抬步走了进去。 里面几位官员皆向他投来目光,有审视、打量,总归还是对这位传言中的才子充满好奇。 “学生顾川,见过诸位大人!”顾川对几人一一行礼。 他这般,倒是让几位官员心生好感,有才、品行很好,懂得尊敬前辈,就凭这一点也是不差了。 常言恃才傲物,有才能的人很难得,而有才还不傲的人更是难遇。 一名官员露出笑容,态度和蔼道:“顾公子,那便是你考试的位置。”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一个特意用屏风围起来的隔间,镂空处恰能让几位监考官看见。 “有劳诸位。” 顾川颔首致谢,从容的朝那处走了过去,待落座之后,他目光落在桌上。 上面放着一个檀木盒,他伸手打开,里面放着三张纸,一张写着题目、一张草纸、一张答卷。 “顾公子,在开始考试前,老朽尚有一事要与你言明。”季廉的声音忽然响起。 顾川抬头道:“先生请说。” “公子答完之后,需将答卷放回木盒中封存好,此卷会交由陛下亲自一观。” 对于这个奇怪的要求,他倒是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 季廉微微颔首,抚须道:“如此,公子作答吧,此次考试为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无论公子有没有写完,都要收卷了。” 闻言,顾川没有再说什么,拿起墨条开始研墨。 诸位大人各自坐在不远处,正看着那屏风隔间内的少年答题,却又听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公子可来了?”来人方进门,就有些急切的开口问了起来。 季廉和几位官员扭头望去,却是崔义走了进来,他还喘着气,想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见着他,一位官员有些惊讶的说道:“崔大人,你不是奉命编写此次乡试的题目吗?怎么过来了?” “题目已经编写的差不多了,我听闻陛下专门为顾公子设了独考,便过来看看。”崔义解释了一句,目光却扫视周围,而后定格在了那屏风后。 “已经来了,诸位大人怎么不看?”崔义目光一亮,又有些疑惑的道,接着又说:“这位顾公子才学非凡,想来这考试是难不倒他的,就是不知这次所作的诗能不能与上次七夕盛会媲美。” “崔大人你有所不知。”季廉开口道:“这次的卷子里,有陛下出的策问,我等是无权先看的。” “陛下出的策问?”崔义闻言一愣,而后颇为遗憾道:“当真可惜,我专门赶来便是想欣赏顾公子的诗词,倒是落空了。” “听崔大人这意思,你见过这位顾公子所作的诗?”一名官员疑惑的问道。 崔义却是点了点头,说道:“诸位难道忘了七夕盛会上,这位顾公子所作的那首边塞诗了吗?” “边塞诗……”一听他提及,几位官员略微回忆了一番,而后目光齐齐一亮。 “是那首破阵子?” “前几日七夕盛会传闻出了一首传世之作,我那时事务繁忙,并未详细了解过,却没想到竟是顾公子所作的?” “我倒是有所耳闻,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当真是一首惊世之作!” “如此老成的词,真是无法想象会出自一名弱冠少年之手,便是我等也没有这般文采。” “不然怎会被称之为圣贤之姿?如此才情,古来未有啊!” …… 几位大人正围绕着顾川闲谈,当事人此时正奋笔疾书,这套卷子前面的都是一些对圣贤之言的解释,这些顾川在书院时,与盛贤探讨过许多次,近几日又恶补,所以完全没有压力。 他有过目不忘之能,一些能够通过死记硬背的题,对于他来说都很简单。 这一部分的题目最多,顾川耗时约莫两刻钟才答完。 第二部分便是诗词歌赋,这更是他的强项,此题的题目为《秋》 顾川略作思索,而后便下笔书写。 《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最后一题,陛下亲自出的策问。 百国之乱世,征战无已,群英竞起。 昔奇罗之国,君以独断之政覆灭;然梁庄之王,亦行独断,乃能所向披靡。 应武王,倚相国杨景而国势日强;谷幽之王,偏爱符诸终至亡国,何同途而殊归耶? 看着这道题目,顾川双眼微眯,前面的那些题目应当是国子监的几位大人出的,因为那些题目都属于常规范畴。 这最后一道题便很有意思了,不像是寻常的题目,反倒像是皇帝所出的策问? 顾川并不知道宇文元朔会亲自出题,但看到这道题目之后,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他并没有多想,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而后才堪堪落笔。 盖治国之道,非一端也。 奇罗之王,虽欲独断,然失之于暴虐无道,民不堪命,故国破家亡。 梁庄王虽亦独断,然能明察秋毫,用人无疑,赏罚分明,故能所向无敌。 应武王信任杨景,委任之重,景亦不负所托,励精图治,国势日隆。 而谷幽王,宠爱符诸,偏听偏信,荒废政事,终致国破。 故知,为君之道,在于明理审势,任人唯贤,非一味独断或专宠可致治也。 同途而殊归,岂无因哉? 回答的不算惊艳,却也中规中矩,顾川最后一笔落下,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而后才将其放进一旁的木盒中。 他站起身来,走出隔间,对季廉等人道:“先生,学生答完了。” 他这一开口,让国子监几位官员都是瞪大了双眼,特别是季廉,抚须的手一紧,差点将胡子扯断。 他看了看一旁计时的沙漏,从顾川正式答题开始,整个过程不超过半个时辰! 是胡乱作答,还是此人当真妖孽?! ps:写困了,先欠一张,明天补好不好(??????????????) 第155章 命案 这次考试的卷子,上面的题目肯定是没有正常考试那么多的,按照正常考试流程,至少也要持续三四天的时间。 如今乡试临近,几位官员都有事务缠身,能够挤出来六个时辰监考已是不易,遂出题时便将一些不重要的舍去,专挑精要的编写。 就算是这样,常人写这样一张卷子,没有好几个时辰也写不完,还不一定能把策问答案给写出来,毕竟光是作诗这一项,便要耗时许久。 不是人人都是诗词歌赋随手就来的文豪,那样也太过可怕了,还是需要一些思考时间的。 但反观顾川,整个答题过程不超过半个时辰,便是马不停蹄的写,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 难道他一点都不需要思考,诗词也就罢了,策问的答案也这般随意? “几位大人,可有不妥之处?”见着季廉等人面面相觑的模样,顾川开口问道。 他这一开口,倒是将几位大人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顾公子,都答完了?”似是不敢置信,季廉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顾川点了点头,肯定道:“都答完了。” 得到他的回答,季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恍惚的说道:“那……那公子可以回去了,我这就将试卷呈交给陛下。” “那学生这就告辞了!”顾川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他离开之后,国子监内仍然是一片寂静,几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还是季廉走过去,将木盒拿了起来,抬首望向门外,叹了口气:“当真是圣贤之姿,倘若是我的学生该多好啊!” 听着语气,颇为惋惜,这是一个注定要名留青史的人物,若是能够成为他的老师,也能借此沾一份光。 可惜,让柳道州给抢了先,怎么自己就没有事先碰到这样一位天才呢? 一名官员听到他这番话,灵机一动,笑着开口道:“大人,过几日便是乡试,届时顾公子也要称大人一句老师,虽无师徒之实,也有其名啊。” 他这话让季廉心情缓和了些,却没接过话,只是叮嘱了一句:“几位大人,乡试在即,便各自处理公务去吧,我还需将卷子呈交陛下。” “是!” 几位官员躬身应声,目送着他往皇宫赶去,而后便各自去处理公务了。 …… 昨日绵绵秋雨洒落不停,直至黄昏时分方停了片刻,入夜后雨又至,直到晨曦方歇。 这场雨将整座皇城都洗涤了一遍,万物都被浸透了。 晨光照耀下,屋檐犹自滴落晶莹的水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跌入浅浅的水洼之中,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街道上人潮涌动,各色行人络绎不绝,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与行人踩水的声响交织在一起,飘荡在湿润的空气中,远远传出。 自国子监而出的顾川骑着马,缓缓朝着家的方向赶去。 真是轻松,秋雨总是沁人心脾,一层雨雾形成的白幕飘在头顶,顾川的心情格外的好。 忽然,远处蹄声如雷,踏踏的脚步声渐近,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秋日街道的宁静。 “皇城司办案,闲杂人等避让!”一声威严的呵斥,如同惊雷般在街道上回荡。 行人闻之,纷纷避让两旁,不敢稍有阻拦。 顾川轻拍坐下步景,马儿响应主人,轻打响鼻,缓步退至一旁。 此时,一匹棕马如箭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青年身着飞鹰服,腰悬宝刀,面如寒霜,神情异常严肃。 紧随其后的,是一行二十余名皇城司玄衣卫,个个手持长刀,疾驰而行,紧随那驾马青年之后,气势非常。 这领头的人顾川还挺熟悉,前些日还在路上遇到过,正是从战场败逃之后,回皇城又被重新启用的王鸿。 这般焦急,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也许还是命案,不然也不会让皇城司统领亲自出手。 转瞬间,王鸿已驱马近前,他余光瞥见顾川,眉头微皱,却因公务在身,无暇他顾,只得匆匆一瞥,便继续前行。 待他们远去,街道又恢复了方才的喧嚣。 顾川心中无波,不管是什么事,反正与自己无关就不用在意,他轻甩缰绳,再次骑马上路,往家中赶去。 …… 大衍皇城司,乃皇帝亲卫,只听命于天子一人。 他们不仅负责皇帝的日常安危,还护卫宫廷内部诸多活动,诸如祭祀、朝会、经筵、科举等场合的侍卫之责,皆由他们肩负。 此外,皇城司还肩负监督百官的重任,作为皇帝在皇城的情报特务机构,他们如同皇帝的耳目,洞察着朝廷内外的一切动向。 皇城司还拥有司法权,致力于维护皇城社会秩序,参与监察以及司法活动,以保皇城安宁。 只是,寻常案件自有官府处理,皇城司轻易不出手,一旦他们介入,那必定是惊天大案! 碧清楼,这是皇城中诸多青楼中的其中一家,平时生意还挺好,时常有朝廷里的官员和勋爵子弟前来。 寻常的平民百姓是来不起青楼的,能让他们消费得起的叫勾栏,质量上两者也是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今日碧清楼出了一件大事,有人死了。 此时,碧清楼外,官府的捕快们早已严阵以待,将整个楼阁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楼内的莺莺燕燕、丫鬟侍从,乃至护卫们,皆被一一控制,无人得以逃脱。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老鸨心中惶恐,急得在原地踱来踱去,如热锅上的蚂蚁。 见一名捕头走上前来,她顿时换上一副笑脸,忙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袋,不动声色地递上前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官爷,此事与我们碧清楼实在无关,是有贼人闯入,我们实在是无辜的啊。” 那捕头满脸卷曲的胡须,一脸正气,不为所动。 他抬手扫开那鼓鼓的锦袋,冷哼一声道:“朝廷命官在你们这儿丢了性命,你们是否无辜,还需仔细查过才能知晓!” 第156章 栽赃嫁祸 王鸿一勒缰绳,座下棕马嘶鸣一声,稳稳停住。 他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扔给一旁的玄衣侍卫,而后大步流星地朝碧清楼走去。 早有捕头在此恭候,见王鸿到来,急忙迎上前,躬身施礼道:“大人!” “嗯。”王鸿微微颔首,步履不停,边走边询问:“如今情况如何?死者何人?” “回禀大人,今日清晨事发之时,我等已迅速将整个碧清楼封锁,楼内诸人皆已控制,死者乃当朝礼部郎中齐大人。”捕头恭声回答道。 “齐大人?”王鸿眉头紧锁,冷哼一声:“真是胆大包天!” 礼部郎中,乃正五品官,虽然放在朝堂之上或许不算显赫,但在整个大衍官僚体系中,也已属于位高权重。 如此朝廷命官,却命丧青楼,若查出与碧清楼有关,此地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将难逃诏狱之灾,等着被杀头! “死因为何?”王鸿再次询问。 捕头沉声回答:“方才仵作已来勘验,确认齐大人系被阔刀所杀,行凶者必为高手,且极为擅长使刀。” 言谈间,王鸿已行至房门前,两名捕快严守于此,捕头一声令下:“开门!” 捕快们闻令即行,房门应声而开。 霎时间,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王鸿神色如常,毫无惧色,抬步便踏入房内。 只见房内陈设整洁如新,并无打斗痕迹,地上残留一滩血迹,而尸体已被移至一旁,以白布遮盖。 王鸿缓步走向尸体,轻轻掀开白布,露出其下惨状,死者面容消瘦,脖子上留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双眼仍睁着,死不瞑目。 捕头紧随王鸿之后走了进来,低声汇报着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大人,依目前所发现的蛛丝马迹来看,凶手或许与齐大人素有交情。” 王鸿闻言,目光转向那一滩触目的血迹,血迹之前,一条长长的血痕十分醒目,这是鲜血喷洒后形成的。 再环顾四周整洁的环境,他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凶手必然是一击得手,且是在死者全无防备之际,能做到这般地步,除了武艺高强之外,更需与死者有不浅的交情,方能接近并乘其不备。 “大人!” 一道声音闯来,一名玄衣卫匆匆而入,手中紧握一柄阔刀:“大人,我们在后院发现此物!” 王鸿缓步上前,接过那柄沉甸甸的阔刀,细心打量,刀身以百锻铁铸就,上面刻有精美的纹路。 “嗯?” 正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注意到刀柄处竟刻有一个字。 “陆……”他轻声念出,心中已有计较,当即对捕头下令:“将此地所有人等悉数拿下,押入诏狱!” “属下遵命!”捕头应声而去。 王鸿一挥手,转身便走:“我们走!” “大人,我们去哪儿?” “去忠勇伯爵府!” …… “少爷,什么是栽赃嫁祸呀?” 东篱居,后院,顾川小课堂正在开课。 小橘坐在凳子上,不远处,巳蛇躺在椅子上,慕仙儿在一旁抚琴奏曲。 曲音缭绕,顾川拿着一根枯树枝,指着面前木板上写着的成语,解释道:“栽赃者,诬人以罪也;嫁祸者,移祸于人也。 是乃巧施诡计,使人受不白之冤,或转己之过于他人之身,斯为栽赃嫁祸之行径矣。” 一旁的巳蛇听着,嗤笑一声道:“你这般讲解,小橘不过刚学字没多久,如何能听得懂?” 顾川瞥了她一眼,树枝轻点木板:“上课的时候,老师没有说话,学生插话打断就是无礼。” 咻~! 便在他话音落下时,一颗小石子飞来,准准的打在巳蛇的头上,留下一点轻微的红印。 “嘶~!”巳蛇痛呼一声,扭头看向院墙之上,却见阿竹抱剑站在上面,手里颠着几颗小石子。 有本事把本座的穴道解开!巳蛇咬牙切齿,哼声道:“你又不是本座的老师,本座也不是你的学生,说几句怎么了?” 顾川眉梢一挑:“还犟是吧?” 巳蛇瞪了他一眼,又怕那石子再打来,顿时不敢反驳了。 顾川看向小橘,问道:“听的懂吗?” 小丫头挠了挠头:“奴婢,不太懂。” “不太懂没关系,少爷给你举个例子。”顾川微微一笑,耐心道:“话说曾经有村中二人,名为甲与乙。” “噗~嗤!” 他刚说到这儿,就听一声嗤笑响起。 顾川一顿,瞥眼向一旁的巳蛇,却见她绷着一张脸,见他看来,白眼一翻:“不是本座!” 一旁的慕仙儿鼓着嘴,抚琴的手都有些不稳,努力憋着笑。 顾川朝她看去,慕仙儿顿时笑出声来,道:“哪有人叫这样名字的?” “闭嘴,好好弹你的琴!” “哦。” 顾川收回目光,继续道:“甲素行不端,尝有窃取他人财物之行。 一日,甲又欲行窃,乃潜入丙家。 不意丙家犬吠,甲惊惧而逃,遗其钱袋于丙家。 甲归而思之,恐其行窃之事泄,乃心生一计。 翌日,甲至乙家,故作惊恐之状,告乙曰:“吾昨夜失窃,疑为丙所为,因见其家有钱袋,与吾所失无异。 乙闻之,信以为真,遂与甲同往丙家质问。 丙闻之愕然,否认其事,然甲、乙不信,欲搜其家。 果于丙家发现甲所遗钱袋。 丙无以自辩,遂被诬为窃贼,此乃甲之栽赃嫁祸之计,丙因此受冤,而甲则逃脱其责。” 待他说完之后,小橘目光一亮,笑着说道:“少爷,奴婢懂了,慕仙儿姐姐会易容,要是她易容成奴婢的样子做坏事,让人看到了就会以为是奴婢做的,这就是栽赃嫁祸对吧?” “很好!”顾川哈哈一笑,夸奖道:“还是我家小橘聪明,都会举一反三了。” “嘻嘻~是少爷教得好。” 慕仙儿表情硬邦邦的,眼神有些不太自然:莫非自己那日易容的事儿被察觉到了? 顾川正要再讲,就听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从回廊中传来,还伴随着苍风的声音响起。 “姐夫,姐夫!大事不好了!” ps:手酸了,出去散会儿步,回来继续码????·????·????*???????? 第157章 被逼疯的宗师 苍风一路小跑过来,停在顾川面前,叉着腰喘气,马不停蹄的,这一路可把他给累坏了。 “你来我这儿准没好事。”顾川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枯树枝,悠悠走到巳蛇面前,冲她挥了挥手。 巳蛇一脸无语的起身,不情愿的走到一旁去了。 顾川坐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后方开口道:“说吧,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着急?” “陆仁被抓了!”苍风回道。 顾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陆仁?他怎么会被抓?犯什么事了?” “我先喝口茶。”苍风说了一句,在他旁边坐下,倒了茶一饮而尽,顺了顺气后才道:“礼部郎中死在碧清楼,皇城司查到了忠勇伯爵府,现在陆仁他们一家子全都被抓进了诏狱。” “这倒是奇怪了,礼部郎中死在青楼,关忠勇伯爵府什么事?”顾川眯了眯眼,问:“人是陆家杀的?” 苍风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现在皇城司放出来的消息是与陆家有关,忠勇伯的嫌疑最大。” 说到这儿,他又有些纳闷儿道:“可是为什么呢?忠勇伯根本就没有理由杀人,那位礼部郎中素来与忠勇伯没有交集啊。” “这案子是王鸿在查吧?”顾川问道。 苍风眼睛一瞪,有些诧异:“没错,就是王鸿那竖子,姐夫,你这消息怎么比我都灵通?” “不是消息灵通,只是我今日去国子监考试,回来的时候碰到他去办案,稍微想想就知道了。”顾川摇了摇头道。 “原来如此!”苍风恍然,又问:“那现在怎么办?陆仁那小子也跟着一起被抓了,咱们得想办法把他给救出来啊。” 顾川正思索着,忽然听到他这么问,顿时瞥过眼去,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 苍风一愣,而后晃着脑袋道:“我能有啥办法?这不是过来找姐夫你商量了吗?” “也没指望你能有什么办法。”顾川微微摇头,手指轻点椅子扶手,半晌后开口道:“忠勇伯在朝中是什么职位?” 苍风回答道:“禁军统领。” “他有明确站队某位皇子吗?” “那倒没有,忠勇伯府与我们英国公府亲近,当初也是跟着我爹一起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年长些后便一直担任禁军统领,负责皇宫的防卫。” 听到这些,顾川微微颔首:“那就是某位皇子要陷害他了。” “皇子?”苍风听到这一怔,抻着脖子左右看了看,悄声问道:“姐夫,你是说,有皇子要对忠勇伯动手?” “不然,朝中还有谁有这样的胆子敢陷害忠勇伯?”顾川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且不说有没有胆子,便是有这个胆子,将忠勇伯给斗垮了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除非是有人盯上了这禁军统领的位置,想要将它给空出来,换上自己的人。” 苍风听的眼睛一亮:“有道理啊,姐夫你这也太厉害了,一下就猜到这么多!” “呵呵~”顾川轻笑一声,数落道:“把你那玩乐的功夫放在读书上,你也可以想到。” 苍风倒是不在意,没脸没皮的道:“姐夫你说自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一个凡人就是读再多书又如何能比的了?” 你还真是懒的理直气壮……顾川没有接话,只是道:“案子还没有结,事情不能下定论,幕后之人定然还有后续的动作,且看看再说。” 苍风点了点头:“明白!” “姐夫,我再去打探消息,到时候第一时间来告诉你。”他起身说道。 顾川也没有说什么,只点头道:“注意安全,你就当一个旁观者就好,只要不掺和进去,此事怎么也不会烧到你的身上。” 苍家人现在性命无忧,只要是有脑子的,就不会把主意打到苍家人的身上。 首先苍家最主要的人是苍镇南和苍舒月,而现在这俩一个镇守南越,一个平定北疆,都不在朝中,什么事都扯不到他们身上去。 其余人,动了也没有任何好处,得不偿失。 其次,还得考虑顾川这个变数,现在的他就跟个烫手山芋一样,谁想要沾染都得掂量自己手段够不够硬。 所以,苍风去探查这件事的消息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反而他才是最方便的那个。 “姐夫你放心,我省的!”苍风拍了拍胸脯保证,转身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顾川摸着下巴陷入思索中。 禁军统领、主管皇宫防卫、陷害,现在就差一个扶持自己人上位了,只消看后面是谁的人接替禁军统领的位置,谁就是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 只是,替换禁军统领这种事,与皇子之间的争夺关系似乎不是很大。 除非…… 想到这儿,顾川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上次去承恩殿时,看到的宇文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很合理了,只是如此兵行险招,难道那位皇帝陛下会看不出来么?他可也是从一众皇子里杀出来的啊。” 顾川呢喃低语,一旁的巳蛇凑近了些,狐疑的盯着他。 “看我做什么?”他忽然扭过头,问道。 巳蛇蹙了蹙眉:“是不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脸色不太好,你可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模样来,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她说道。 顾川眉梢微挑,轻笑道:“有吗?” 巳蛇“嘁~”一声,撇撇嘴:“不乐意说就算了,谁稀罕知道?” “与你说了也不懂,何必多问?”顾川叹了口气,摇着头往书房走去,一边念叨着:“玉盏金樽藏锐意,龙袍凤冠掩深谋,争权夺利几时休啊……” …… “呼~呼~!” 夜色渐深,皇城外的一处密林中,头戴斗笠的身影在月色朦胧的夜中急促穿行。 星光黯淡,他步履匆匆,不时回望,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 林间树叶沙沙作响,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四处张望,寻找藏身之地。 衣袂在慌乱中飘舞,他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借着月色,可见他身上几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淌血。 噗通!斗笠中年再也坚持不住,被一根树枝绊倒在地! 老子只是执行个任务,老子有什么错?要遭受这种非人的对待?! 他娘的那根就是普通的棍子,一帮人发了什么疯要来抢,老子给了又说是假的,没完了是吧!!! 他握拳捶地,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一字一句的挤出来:“顾!川!汝不得其死然!啊!” ps:又困了(??????????????) 第158章 下场对弈 秋风吹起,剑光透出寒意,少年挥剑起舞,却带着几分意兴阑珊。 待他收剑站定,一旁的巳蛇眸子微微有些凝重,目光打量道:“你这剑法怎么看起来软绵绵的,却又给本座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说着,她挪过目光,看向院墙上的阿竹道:“感觉不是和她一个路子,本座闯荡江湖这些年来,也没有见过使这般剑法的人,谁教的你?” 顾川兀自走到桌旁,饮茶道:“我师傅叫张三丰。” 巳蛇听着这名字,仔细的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道:“张三丰?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他老人家早已得道,羽化飞升了。”顾川轻笑一声,随意的回道。 闻言,巳蛇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真有人能飞升成仙?” 顾川嘴角一扯,“说你蠢还不承认,若有这样的师傅,我还会在这院子里待着?” “你骗我?” 巳蛇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道:“与其说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倒不如相信你有个飞升的师傅。” 不然,也太可怕了些。 一个人文道天资横溢,武道上也远超常人,如此文武双全者,太过完美了,世上不应当存在这么完美的人。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转,又好奇的问道:“以往你练武的时候,总是将本座与仙儿支开,怎的今日开始不拦了?” 顾川在椅子上躺下,听着她的话,笑了笑道:“是阿竹与我说,剑法过了最初之后,旁人再看就看不懂了,便是宗师也是如此。”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的剑法也算是小有所成,按照阿竹的说法,那就是已经踏入了先天层次,和他自身武道境界相匹配了。 当然,距离阿竹那样的,还差的很远很远。 “呵呵……”巳蛇冷冷一笑,问道:“本座记得当时和你说过这个,怎么本座的话就不信,那黄毛丫头的话你就信了?” “你配吗?” “我……你……!”她一下瞪大了双眼,这句话瞬间就把火气点燃了。 小橘忽然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顾川瞧见,笑着问道:“小橘,你拿着什么?” “少爷,是刚才有辆马车停在门口,一个丫鬟交给程伯的,程伯让奴婢拿给少爷看看。”小橘说道。 “哦?” 顾川眉梢一挑,一边接过一边问:“没有还回去吗?” 小橘摇了摇头:“程伯说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没来得及还回去。” 这倒是奇怪了……顾川思索着,目光落在手里的东西上面,伸手将绑绳拆开,又把蒙布一掀,一个长盒子便显露出来。 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一幅画,一个信封。 “帮少爷打开一下。”顾川将画递给小橘,让她帮忙打开,自己则去拆信封。 “哦。” 小橘点点头应下,接过画将其打开,院中几女的目光一下被汇聚过去。 “咦?” “啧~” “这……” 听着这一道道奇怪的声音,正在拆着信封的顾川一愣,而后跟着抬起头来。 那幅画顿时入眼,是一个俏丽的女子,身穿长裙,站在花圃前,手持团扇,眉眼含羞,好不惹人怜惜。 顾川算是知道她们为什么一个个语气奇怪了,也猜到了这信封里是什么,顿时就没了拆开的心思。 他将信封一并递给小橘,摆了摆手道:“以后这种东西,一并扔了,不用收,也不用拿给我看。” “好的少爷。”小橘倒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听少爷的就对了。 “小橘,给我看看。” 一旁的巳蛇好奇信封里是什么,从小橘手里拿过信封,拆看一看,顿时目光越发古怪起来。 “师尊,写了什么?”慕仙儿好奇的凑过来问道。 她把信放到徒弟面前:“你自己看。” “噗嗤~” 慕仙儿是个憋不住的,看完之后顿时笑出声来:“居然有人上门表明心意来了?很不错嘛,还是个官宦家的小姐,长得也是标致。” 她看向顾川,笑盈盈道:“你怎么不应下?” 顾川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你和巳蛇,今天把茅房打扫干净。” 两女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 “好笑吗?”他站起身来,冲着两人哈哈笑道:“很好笑啊,哈哈哈!” “你……你让本座扫茅房?!” 巳蛇一瞪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顾川挑眉笑道:“对啊。” “我……唔!”巳蛇还要说什么,却被慕仙儿捂住了嘴,她看向顾川,一副气冲冲的模样:“扫!就!扫!” “很好,懂事。”顾川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直到这时,慕仙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捂住巳蛇嘴的手。 “哼~拦住为师做什么?本座堂堂宗师,他岂敢如此辱我!”巳蛇气得不行。 慕仙儿拍了拍胸脯,有些后怕的道:“师尊,莫要与他争执,若是再多说一句,我们就不是只扫一天了!” “他敢?!” 慕仙儿重重点头:“他真的敢!” …… “禁军副统领被杀了?” 顾川坐在屋檐下,嘴里吃着小橘洗来的李子,面不改色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苍风坐在一旁,回道:“昨天夜里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死法和之前的齐大人如出一辙。” 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李子,拿起来继续道:“这案子现在是刑部和皇城司一起查,主审是刑部左侍郎申同。” “姐夫,现在是不是陆家已经没有嫌疑了?毕竟他们都被抓了,这副统领的死跟他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川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目前来看,只是有人已经下场对弈了,后入场的这位不想让前一位得益而已,陆家远说不上没有嫌疑。” 听着这话,苍风狐疑道:“难道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可要陷害陆家的是谁呢?” “形势不明朗,多猜无益。” 顾川将果核吐掉,指了指桌上的李子:“喜欢吃就多吃点。” “哦。”苍风应着,将手里的李子塞进嘴里,一口下去,表情顿时扭曲,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嘶~姐夫,你不觉得酸吗?” 顾川咧嘴一笑:“酸啊。” “那你……我……”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龇牙咧嘴的吐着酸水。 第159章 何为强国之策 皇宫,承恩殿内。 宇文元朔手执一张卷子,目光深邃,沉浸于字里行间。 蓦地,一名身着飞鹰服的侍卫轻盈入殿,恭敬跪拜于地:“陛下!” 宇文元朔并未抬头,声音沉稳如山:“案情可有眉目了?” 连续两位朝臣遭遇不幸,禁军统领亦被牵连其中,此事震动朝野,身为九五之尊的宇文元朔自然对此了如指掌。 侍卫低眉顺目,详实回禀:“礼部郎中齐海殒命之夜,忠勇伯确曾现身碧清楼,然其并未携带兵器,冯隆副统领在其府邸之内遇害,当晚,大皇子麾下一名宾客不知所踪,其所习刀法与陆家家传武学颇为相似。” “呵呵……”宇文元朔闻言,双眸微眯,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意味深长。 他侧首望向身旁的宇文裕,轻抚其头顶,声音低沉:“裕儿,你的两位兄长,已有人要按捺不住野心了。” 言罢,他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父皇需要让他们稍加收敛一点。” 小皇子宇文裕默然聆听,稚嫩的脸庞上无一丝波澜。 宇文元朔转而对那侍卫吩咐道:“把高丰带上来!” 高丰,禁卫军另一副统领,在忠勇伯身陷囹圄、同僚遇害之际,他无疑成为了接任禁军统领的最佳人选。 “遵旨!”侍卫领命而去,须臾间便折返,身后跟着两名玄衣卫,押送着一名中年男子。 那男子双眼被蒙,口中不住叫嚣:“尔等竟敢如此对待本统领,可知本统领身份何等重要?!” 一名玄衣卫冷然揭去他眼前的布条,嗤笑道:“睁开你的双眼,好好看看!” 高丰本欲继续怒斥,然而当他视线触及面前的宇文元朔时,神情骤变,眼中只剩下惊愕。 “陛……陛下?!”他颤声唤道。 宇文元朔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双眸深邃如渊,语气淡然:“高丰,你且说说,自己究竟是何身份?” 高丰浑身一颤,诚惶诚恐地跪拜于地:“臣……臣……” 他声音颤抖,竟无法完整成句。 未等宇文元朔发话,一旁的侍卫便沉声禀报:“陛下,此人素与大皇子麾下宾客过从甚密,收受财物无数。” 高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否认:“陛下明察,臣实乃冤枉!臣从未与大皇子宾客有任何往来,此人纯属信口雌黄!” 宇文元朔摇了摇头,语气悠然:“是非曲直,已经不重要了,带下去吧。” “遵旨!” 玄衣卫应声而动,将高丰押解出殿。 “陛下!陛下!臣冤枉啊!”高丰的哀嚎声渐行渐远,最终淹没在宫墙之外。 不多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宇文元朔微微闭眼,大殿之内陷入一片沉寂。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传旨申同,释放陆家人,此案,到此为止。” 皇帝看向小皇子,悠悠道:“裕儿,你看,世人都以为坐在这御座上的人,易于蒙蔽,都自以为所行之事,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这些都是愚昧之徒,和他们多说无益,斩之即可。” 宇文元朔转首看向殿外,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芒:“这天下,皆为父皇所有,虽有些事,朕不能亲为,但有些时候,也可以随心而行,此乃帝王之道,可明白?” 宇文裕闻言,点头领悟:“儿臣明白了。” 他略一沉吟,又试探着问道:“父皇,那顾先生又当如何?” 宇文元朔轻轻一笑,说道:“顾先生是聪明人那一类,其才智甚至超越朕,对于此类人,要么彻底铲除,要么充分利用。” “父皇意欲如何用之?”宇文裕好奇地问道。 宇文元朔目光如渊,沉声道:“父皇还在观察,若其可用,则用之;若不可用,则杀之。” “那何为可用呢?”宇文裕追问道。 宇文元朔再次拿起那张卷子,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不满之色:“就比如现在,他给父皇的感觉便是敷衍塞责,空话连篇。” 言罢,他目光一凛,吩咐道:“传顾川前来,朕要亲自问这个混账,为什么不好好答朕出的题目!” …… 东篱居。 小橘正在帮顾川整理衣服。 今天又去不成书院了,刚刚皇帝遣人来,让他进宫一趟。 “你这一天天可真够忙的,明明还没有当官,却是比当官的都要勤。”巳蛇看着他,打趣道。 顾川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茅房打扫干净了?” 巳蛇脸顿时一僵,啐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川没有再与他多言,转身朝停在门口的马车走去。 候在一旁的内侍恭敬道:“公子,请吧。” “嗯。” 他点了点头,上了马车,而后缓缓朝着皇宫驶去。 半个时辰后,承恩殿。 顾川踏入殿中,便看到了坐在御案前的宇文元朔,他手里拿着一张卷子,有些熟悉。 顾川神色如常,躬身拜道:“陛下!” “来了?”宇文元朔抬起头来,示意道:“坐吧。” “谢陛下!” 顾川应声,坐在了他对面,而后开口道:“不知陛下唤草民前来,所为何事?” 宇文元朔挑眉看他,轻哼一声:“你还好意思问?” 他将手中的卷子甩在案桌上,指着那策问的答案:“你这写的是什么?” “陛下所问强国之策,草民答的便是强国之策,有何不妥吗?”顾川淡笑着道。 “你说这是强国之策?”宇文元朔故作愠怒,“什么为君之道,在于明理审势,任人唯贤,这些朕难道不知道吗?” “陛下,莫非这些不是强国之策?” “是!” “那顾川答得可有问题?” “没有问题!”宇文元朔一一应声,无奈道:“可你明知道朕想看的不是这些空话,你就不能认真写吗?” 顾川呵呵一笑,道:“陛下想让我写什么?” “自然是真正的强国之法!” “陛下,臣已经写过了。”顾川道:“陛下上次所见的那一篇文章里,尽是强国之法。” 宇文元朔一愣,诧异道:“有吗?朕怎么没看到?” 顾川点了点头:“有的,就藏在第一句里。” 闻言,宇文元朔回想了一下,而后不确定道:“以善民治奸民,国削至乱,以奸民治善民,国治至强?” 第160章 那就让陛下学个够 以良善之民治邪恶之众,国家将日渐削弱,以至于发生动乱;以邪恶之众治良善之民,国家必将日趋强盛。 此言治国之理,在于权衡与调控。 若以善良百姓去治理奸恶之徒,善良百姓往往过于宽容,不能有效制裁奸恶,反使其猖獗,国家因此削弱,终至混乱。 反之,若以精明强悍之士治理善良之民,则能明察秋毫,维护秩序,国家因此得以安定,日趋强盛。 盖治国者,须明辨是非,善用人才,方能长治久安。 顾川上次所写的那一篇屠龙术,第一句便是这个,宇文元朔记得很清楚,他看过了不知道多少遍。 宇文元朔点了点头:“确是很有道理,但此非强国之策,实为治国之策。” “此言差矣。”顾川摇了摇头,说道:“治国的目的是什么?无非为强国,使民善,则强国。” 宇文元朔眯了眯眼,道:“那要如何使民善?” 顾川略作思索,而后说道:“人之初,性本善,然此所谓“善”,非世俗之慈善也,乃指其性之未染,犹白纸之未着墨色。” 两位先贤的性恶论与性善论,谁对谁错顾川无从得知。 但他却对性善论有着自己的见解。 夫性之初,非定矣,而易于变迁。 故言人性之“善”,实乃言其易变之性。 人之性情,多受后天之熏陶,或环境之磨砺,或教育之引导,皆能移人性情。 是以,初生之性虽曰“善”,然其终究如何,皆取决于后天之所遇、所学。 故曰,人性之善恶,实由后天所决,非先天之定也。 “先前顾川在书院时,老师曾问我,学以何为?我答:成人。” 顾川继续说道:“故,川以为使民向善,当需教授他们学问,若大衍人人皆有学问,识得仁智礼义信,虽不能保证人人向善,却也能让绝大部分的百姓知礼仪,明是非。” 宇文元朔听的极为认真,他沉思良久,方才开口道:“朕也知道这些,可是如何才能让天下百姓皆有学问?莫说这一点,便是让人人都识字,当下也做不到。” “陛下。” 顾川微微一笑,而后道:“其实想要实现这一点,说难也不难。” “哦?”宇文元朔看着他,问道:“你有办法?” “不过是一道旨意罢了。”顾川悠悠道:“陛下有镇压寰宇之能,臣子百姓莫不遵从,若下一道旨意,让天下州郡开遍书院,稚子皆需上学,不消二十年,大衍便可人人如龙。” “届时,人人都歌颂陛下的功绩,这是昔年武帝也未曾做到的事情啊!” 听着他的话,宇文元朔眼中浮现一抹憧憬之色:“人人如龙,天下歌颂?” 他忽然反应过来,无奈摇头道:“你说的轻巧,百姓为何不上学?不是他们不想,是根本学不起!” 各个州郡都有书院,为何只有富家子弟才能读得起书,真的是百姓愚昧,不知道读书的好处吗? 他们当然知道读书的好处,可他们根本就没有钱供自己的孩子读书! 顾川说这些话,虽然愿景很好,可是就如同空中楼阁,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那为何不以国库来承担学习所用?”顾川淡淡道:“建书院,免入学的学费,先生的月俸、学生的吃食,皆由大衍承担,如此,何须担心百姓不学呢?” 那国库还不得炸了……宇文元朔嘴角一抽,这些他都能想得到,有时候只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而已,顾川提一嘴他就能联想到许多。 但说出来是一回事,办不办得到,能不能办又是另一回事。 似乎是看出来他所想,顾川笑问道:“陛下可是担心国库不足以支撑此事?” “不然呢?”宇文元朔脸色有些沉,他也想做这些事,可是奈何条件不允许。 忽然,他又抬头看向顾川,询问道:“你这般说,是不是又有什么法子了?” “有。”顾川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且说说看?” “重商!” “什么?”听着这话,宇文元朔眉梢微挑,“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大衍现在实行的,是重农抑商的政策,商人逐利,往往损及国本,而为了防止这一事情的发生,历朝历代基本上对商人就没有过好脸色。 顾川自然知道这一点,他点头道:“陛下,重农抑商之策,固然可以稳固国本,却也在根本上阻断了富国之路。” 宇文元朔眯了眯眼:“何以此言?” 顾川解释道:“财之本质,在于流通,金银珠宝,虽为珍贵,然非流通则无以显其价值。 犹如水之源源不断,方能滋养万物;财之流通不息,方可富民强国。 故言财富之本质,在于其能流转于市,交换所需,促进百业兴旺,国家繁荣。 若财货停滞,则如同死水一潭,无益于国计民生。 是以,陛下当知,财之真谛在于流通,流通则财生,停滞则财死。” 说到这里,顾川顿了顿,继续道:“草民何以说富国在于重商?商人存在的意义,便是流通货物,调节供需,为国家积累财富之要途。 商业繁荣,则百业兴旺,国家财税充盈,民生富裕。 故治国者当以重商为本,扶持商贾,通商惠工,以促国家积累财富。 如此,则国家富强可期,人民安居乐业可望。” “有些道理,可是商人重利,必然伤民。”宇文元朔沉声道:“民乃国之本,国本有损,得不偿失。” 顾川倏然一笑,问道:“陛下,细数历朝历代,治世盛世时必然是对商人放松的时候,便是陛下现今,相比于大衍几位先帝,也是对商人最为宽松的时候,所以才有如今的盛世。” 宇文元朔对商人并没有打压的太狠,他也知道货物流通的重要性,但是祖宗法制在那儿摆着。 还有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他便也不敢对商人太过放纵。 如今听着顾川这么说,倒是有了几分念头,可仍然有些顾虑:“朕会考虑的。” 顾川摇头道::“陛下,自古变法者,必然会有一些牺牲,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宇文元朔闻言,默然不语,陷入沉思。 …… 片刻后,殿外。 顾川缓步走出,而后回首望向那大殿,唇角微扬。 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学吧,学的越多越好。 第161章 给我们的宗师服毒 顾川说的对吗? 对,也不对。 重商,本身是没有错的,但要看放在什么条件下实施。 凡政策实施,鲜有不涉纷扰者。 解释起来就是:时事变迁,人心难测,所以每行新法,必有疑难之处,或触旧例,或逆人情,皆能生事。 昔日秦国商君变法之所以能成,非无因而至,其主要在于旧贵族的衰落。 大衍想要重商,首先要灭的就是旧贵族,这里的旧贵族不单指勋爵权贵,还有各地的世家大族。 这些人继承着祖辈的荣光,常持旧法以谋利,是变法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那么灭了旧贵族之后,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需要解决,就是商人逐利,伤民的问题如何解决? 顾川有办法解决,但他没说。 他只负责给皇帝一个美好的愿景,给这个愿景出一个主意,至于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那就不是他所需要考虑的了。 阳光刺眼,顾川掀开轿帘,望着街上的熙熙攘攘,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自古王朝,盛极则衰,衰极复盛,此乃天道之常,人事之理也……” 就算是宇文元朔真的听取了他的建议,那也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过程罢了。 …… 当顾川回到东篱居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一名宗师爬墙进了后院,然后被巳蛇发现,给绑起来了。 “他说自己叫沈仇。” “是那天晚上来刺杀的宗师?”顾川猜道。 巳蛇一脸的诧异:“你怎么猜到他会上门求饶的?” 顾川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问道:“最近的江湖风云榜你没看吗?” “你写的时候本座就在旁边看着,有什么好再看的?”巳蛇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你应该看看,后面我又多写了一篇兵器谱,上面就有你想要的答案。” 顾川说着,而后问道:“人现在在哪儿?” 巳蛇回道:“在后院绑着呢,你那两个护卫看着,本座点了凝脉香,又被被使剑那丫头给点了穴,跑不了了。” 说着,她有些无语道:“就不能跟我明说你写了什么吗?” “自己能看,为何要说?”顾川微微一笑,提步朝后院走去,令巳蛇在后面狠狠剜了他一眼。 后院,银杏树下,顾川看到了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斗笠中年。 他现在倒是没有戴斗笠了,不知道被谁摘了扔在一边,那斗笠还破破烂烂的,遭了不知道多少罪。 “沈仇是吧?” 顾川在椅子上坐下,悠悠开口道。 沈仇听到这声音,低着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看着眼前悠哉的顾川,一股无名怒火霎时升起,咬牙切齿:“顾!川!你该死!” 天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在那位殿下给的宅子里时,时刻都要提防被人下毒,等逃出来了之后,又要和其他宗师打! 他都已经逃出皇城了,结果还是摆脱不了追杀,直到那时他才知道,原来罪魁祸首是顾川! 这家伙,将他的兵器列为天下第一,还杜撰成对实力有着极大的增强效果! 增个屁啊! 他用这破棍子二十多年了,能不知道它有没有增幅?那兵器谱上都是胡说八道! 可,这些解释的话说出去没人信啊,他们宁愿相信是沈仇把真的盘龙棍给藏起来了,都不愿意相信那本来就是根普通的百锻铁! “阁下过来,就是为了咒我吗?”顾川微笑着问道。 沈仇瞪着他,一双眼睛通红:“你堂堂柳先生的学生,如今的文道天骄,用这般的下作手段,难道就不感到羞愧吗?” “你脑子有问题是吧?”顾川冷笑一声道:“你都跑过来刺杀我了,我还用得着跟你讲下不下作?” 沈仇一下沉默,却没料到他会回答的这么直接,这人一点文人的操守都没有吗? 他凝望着顾川,眼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语气中已流露出几分屈从:“顾公子,是非曲直,此刻我无心与你过多争辩,此番较量,终是我落了下风。” “今日前来,唯有一事相求,能否请顾公子高抬贵手,将那榜单之上的内容撤去?” 顾川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回应道:“哦?撤去榜单?那你昔日刺杀我的旧账,又该如何清算呢?” 沈仇闻言,神色一凛,随即沉声道:“沈某愿对顾公子进行赔偿,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其他珍奇异物,但凡沈某所能拿出,皆可拱手送上,以表诚意。” 显然,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要付出的代价。 顾川闻言,呵呵一笑:“金银珠宝?你如果仔细打听过便知道,我名下有三月商会,日进斗金,这些东西我都不缺。” 沈仇脸色顿时一僵,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只得问道:“那顾公子想要什么?” 顾川目光深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要你成为我的鹰犬,将你所知悉的一切悉数告知于我。” 沈仇心中一松,只要事情尚有转机就行,于是点头应允:“那就按照顾公子所言!” 顾川脸上笑意更深,他轻轻挥手,吩咐道:“来啊,给我们的沈宗师服毒。” 沈仇愕然,双眼瞪大,望着步步逼近的程伯,满脸困惑:“顾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毒药而已,吃了没关系的。” 什么叫毒药而已?沈仇嘴角一抽,还吃了没关系,什么毒药吃了能没关系? 顾川淡淡道:“此毒并无即刻致命之危,三个月后不吃解药才会毒发身亡,只要按时服食解药,就不会死。” 沈仇默然,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只能眼睁睁看着程伯将毒药喂进自己嘴里。 “咳咳!” 沈仇轻咳一声,凝望顾川道:“毒药已经服下,还望顾公子能信守承诺。” “放心,我这个人向来诚信。”顾川点了点头,而后问道:“现在,你可以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公子想知道什么?” “你是谁的人?此次陷害陆家的背后之人又是谁?”顾川问道。 沈仇微微低头,沉默片刻后回道:“是二皇子!” 第162章 听不了诡辩 “二皇子吗?” 听着沈仇的话,顾川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极为淡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替沈宗师松绑吧,为他择一处好地方休息。” “好的公子。”程伯程仲领命,将麻绳解开。 沈仇站起身来,深深看了一眼顾川,而后道:“我今后便是公子的人了,只要公子吩咐,都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顾川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去。 “二皇子……他为什么要向你出手?”巳蛇回过头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顾川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是二皇子?” “不是沈仇说的吗?难道他在撒谎?”巳蛇有些迷糊。 顾川悠悠道:“撒不撒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找我,本就不是因为我写的那本兵器谱。” “你这说的越来越绕了,什么叫他来找你不是因为兵器谱?” 巳蛇蹙着眉,眼中的不解愈发深重:“你方才明明与我说,他之所以会来,就是因为你写的兵器谱啊。” “兵器谱只是引子,真正让他来的,是背后的人。” “那所以这背后的人是谁?” “也许是二皇子,也许是大皇子,也许是别的什么人。”顾川摊了摊手:“谁知道呢?” 她听着这话,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结果,只是撇撇嘴道:“那你就这么把他留在这儿了?” 顾川唇角微扬:“谁说要把他留在这儿了?” “那你刚才?”正说着,巳蛇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一凝:“你给他吃的毒药,不是給我们的那种?” 顾川笑而不答,只是站起身来,取过一旁挂在墙上的剑来,出鞘而动。 一时间,院中寒光烁烁,巳蛇双手环抱托着胸,看着他的眼里尽是凝重的神色。 “大皇子也好,二皇子也罢,不过是想用此法接近我,一个宗师怎会因为这点小伎俩就能屈服?” 顾川总算开口,似是在对巳蛇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将计就计,岂不知我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将他收入麾下,而是置于死地?” “那若是他真的是来投奔你的,你这岂不是杀了一个投诚之人?”巳蛇沉声道。 顾川剑舞剑的动作停下,剑尖遥指着不远处花圃里的一朵花:“你看此花,其娇艳欲滴之姿,恍若仙子凌波微步,遗世独立,是不是很美?” 巳蛇微微蹙眉,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依旧点了点头道:“美。” “若我不看它,它的美便是空洞的,没有任何意义,是因为我看到了它,所以它的美才有了意义。” “进而论之,当我的目光触及此花,非仅感知其美,更赋予其深远之意蕴,或因花之妍丽,心生欢喜;或因花之倩影,忆起往昔佳人旧事,凡此种种,皆是我心之所赋,花之意义由此而生。” 听到这话,巳蛇顿时一怔,而后面露深思之色。 片刻后,她才陡然反应过来,目光古怪道:“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人终究还是因你而死,怎么能和花相提并论?” “你还是没懂。” 顾川摇了摇头:“彼虽殁于吾手,溯其本源,非吾致其死也!” “诡辩!” “既然听不得诡辩,那你可以去冲大便。” “那是什么?” “茅房里找。” 巳蛇:“……o.o?” …… 一道圣旨,从皇宫到了刑部,被关押了一整天的陆家人就这样被释放了出来。 而死去的齐大人和那两个副统领,都是死于江湖人之手,一个早就被通缉的人,又背上了三条人命。 这次对弈,没有赢家,因为裁判亲自下场了,终止了这场在他看来像儿戏一般的闹剧。 忠勇伯还是禁军统领,但陆仁却找上了顾川,和苍风一同前来的。 顾川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有些认不出来了,少年并未变了模样,只是憔悴的有些可怕。 那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仍然可见,任谁见了都要皱眉。 “顾兄,多谢了!”陆仁重重的对顾川行了一礼。 顾川抬手将他扶起,道:“谢我做什么?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 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就算是苦劳也该是苍风。 陆仁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做不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三人进了正屋,围坐一桌,苍风先开口,对陆仁道:“你刚才叫我一起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陆仁沉吟片刻,而后看向两人道:“小公爷,顾兄,我爹让我去幽州。” “幽州?”苍风面露疑惑之色,“那等苦寒之地,去做什么?你家在那边有亲戚吗?” 顾川眼中浮现一抹思索之色,只消片刻便明白了那位忠勇伯在想什么,于是露出笑容来。 “不是。”陆仁摇了摇头,看向顾川道:“顾兄,你觉得此事可行吗?” 所以说啊,这世上终究还是多的是聪明人。 经过此事,那位忠勇伯只怕也明白自己已经站在了刀尖上。 虽然这次没有死,但保不齐就会死在某一次权利交锋中,他必须要选择站队了。 让陆仁过来找顾川,其实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有些意外的是,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皇子,而是选择了宇文谨。 幽州,是她的封地所在。 顾川点了点头道:“不管在何处,只要有用武之地,就没有任何区别。” 听到这话,陆仁明白了,笑着应道:“我知道了,多谢顾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幽州到底怎么了,那里又没有打仗,你爹让你去那儿干什么啊?”苍风看两人打着哑谜,听的一头雾水,仍不得其解。 “听不懂就别问了。” 顾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陆仁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就在这几日了,具体的时间,还是要看那位。”陆仁回道。 “嗯!”顾川点了点头道:“走之前,记得请我和苍风去云良阁喝一顿酒,也好为你送行。” 陆仁拱手笑道:“自当如此!” 诏狱一行,让这个放浪不羁的少年成长了许多,他忽然发现,那些权势与地位,好像不能庇佑他一生。 自己的命运,也不由自己主导,竟是如此任由他人夺取之物。 雏鹰,总要跳下山崖的,或粉身碎骨,或展翅高飞。 第163章 丈母娘要来 待陆仁离开之后,东篱居又安静下来,顾川去了后院,拿着书在椅子上看起来。 苍风在一旁挥舞着黑缨,没过一阵就气喘吁吁,停下来好奇的问:“姐夫,你说陆仁为什么要去幽州?” 他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毕竟幽州离皇城太远,陆家在那儿有没有盘子,去那儿干什么呢?受苦吗? “从龙。”顾川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回道。 “从龙?”苍风面露思索之色,旋即目光一亮,放下黑缨吧嗒吧嗒的凑过来,悄声道:“姐夫,你的意思是咱大衍的天要变了?” “嗯。” “那我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 顾川只觉得有些好笑:“你准备什么?” “也跟陆仁一样,去幽州?”苍风不确定的说道。 顾川摇了摇头:“他可以去,你不行。” “为什么?”他很不理解:“陆仁都能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去?” “你目标太大了,去了容易引起怀疑,陆家对于某些人是无足轻重的,但苍家若是站了队,圣旨也保不住了。”顾川耐心的解释道。 苍风闻言,伸手挠了挠头:“那我现在是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也不是。”顾川微微一笑,指了指杵在墙根的黑缨道:“好好练武,将来总有你的用武之地。” “好嘞!” 他如此应下,却没有动作,而是又说起另一件事来:“姐夫,你明日需好好准备一下。” 顾川眉稍微挑,诧异的看着他:“准备什么?” “我娘要来。” 听到这个,他险些没把刚喝的茶给喷出来,缓了一会儿后才问道:“你娘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苍风点了点头:“我娘说,姐夫你父母皆已不在,如今也算是我苍家的准女婿,有些事情她总要为你想到,乡试将近,明日我们一家同你一起去拜文庙。” 拜文庙啊……顾川点头应道:“好,那我们明日一同前去。” 每逢科举,学子们总要去拜文庙的,文庙本是用来祭祀儒家至圣先师,只是这里的那位圣人不姓孔。 一开始的祭拜,只是为了缅怀至圣先师,崇尚其德行,习其学问。 后来,慢慢就演变成了一种仪式,以期自己能够在科举时如有神助,登榜高中。 事实证明,陆仁走了不是真安静,苍风走了之后才是真的安静下来了。 其实对顾川都没有什么影响,他该看书还是照样看书,那些圣贤的一言一行,总是能让人心静的,也许这就是入定的状态吧? 顾川是一个很容易做一件事专注下来的人,这一专注,就容易忽略掉旁事,哪怕有人在旁边打架也注意不到。 慕仙儿和阿兰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俩人站在院墙上,遥遥相对。 小橘端着食盒过来,仰头看了一眼,走到顾川身旁放下食盒道:“少爷,该吃饭了。” “嗯。”顾川应了一声,起身摘了一片银杏叶,当做书签放在书页中,这才将书合上。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院墙上的两人,诧异道:“他们俩在做什么?” “慕仙儿姐姐把阿兰姐姐的花给摘了,她们要打一场呢。”小橘忍俊不禁回答道。 “什么花?” 小丫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圃:“就是那朵,刚才少爷给巳蛇姐姐指过的那朵啊。” 顾川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然那朵花已经不见了。 “真是吃的太饱了,一朵花长得好好的为什么得摘了?”顾川摇了摇头。 倒也没有在意,拿起筷子端起碗吃饭。 小橘站在一旁看着,嬉笑着道:“巳蛇姐姐说,既然这花不在少爷眼里就没有意义,那就把它摘了的好,给有心人欣赏岂不是更好吗?” 顾川闻言一笑:“岂道这有心人不是我,是阿兰,她每天那么细心的照料这些花,又是浇水又是松土的,正是开的好的时候给她折了,不气才怪。” 院墙上的两女打的不可开交,树下的顾川吃的还挺香,当是看了一场武侠大片、真人快打。 待他吃完之后,摸了摸肚子,开口道:“巳蛇和慕仙儿罚扫一天茅房,阿兰今天把前庭扫干净。” 听到这话,正在交手的两女一下停了下来,慕仙儿皱了眉道:“凭什么?花不就是让人摘来看的吗?” 阿兰鼓着嘴,哼哼道:“少爷~人家的花都被摘了,怎么还要挨罚?” “一个摘花,一个擅自解开穴道,再说就翻倍了。”顾川悠悠道。 听到这话,她们顿时闭嘴不言,只是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才跃下墙来。 “见过公子!” 庄晚云抱着琴走了过来,对顾川微微福身行礼道。 这位江南行首自从来到东篱居之后,倒是一直都很本分,每日就像其他丫鬟一样做事,也没有抱怨和难过之类的。 也许是因为顾川偶尔会让她来弹一曲,指点一下她的琴道吧。 认真说起来,也算不上指点,只是写了一首曲子给她。 顾川是不会承认,这是为了方便自己更好的听曲赏乐的。 慕仙儿也去抱了琴过来,她和庄晚云是要接替奏曲的,一人一曲的来。 “我看皇帝也未必有你这样的日子。”巳蛇慵懒的坐在一旁,语气调侃的说道。 顾川正闭着眼听曲子,听着她的话后,睁开眼瞥向她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昔有田舍翁,日耕于野,勤劳无歇。 此翁虽身处乡野,然心怀好奇,时常遐想天外之事。 一日,锄地之余,忽发奇想,思忖道:“吾皇万岁,富有四海,其御用之物,必然非凡,若论耕作,想必所用之锄,非金即玉,定非凡铁可比。”他悠悠讲道。 巳蛇闻言,顿时笑的花枝乱颤:“皇帝身为一国之君,何须亲自拿锄头耕地呢?这也太好笑了吧。” “是不是很好笑?” “嗯?” “我也觉得好笑啊,哈哈哈!”顾川哈哈大笑,偏过头去继续闭上了眼睛。 巳蛇却是忽然回过味来,绷着脸瞪着他。 第164章 拜文庙 霞光初照,微风轻拂窗棂,带来山间新鲜的空气。 晨光中,枝头露珠晶莹,窗外鸟鸣啾啾,院落间薄雾缭绕,朝阳渐渐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将一切染上了一层暖色。 阿竹叼着一根带叶的竹枝,抱剑坐在马车上,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白衣少年。 小橘踏着小碎步走出来,手里提着上供的东西,提起来道:“少爷,都已经准备好了。” 顾川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此行也就四人,他和小橘还有阿竹,程伯负责驾驶马车。 至于苍风和那位丈母娘,他们会在前面的街上等。 程伯一挥手中的马鞭,马车便徐徐向前驶去。 没过多久,他们便在前方的街道拐角处,碰到了苍风他们。 “姐夫!” 还隔着老远,就看到苍风坐在马车前挥手,接着他又跳下马车,朝顾川他们走了过来。 顾川掀开车帘走了下去,望着走向前来的苍风,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那辆华贵的马车上。 “姐夫,我娘也来了。”苍风走近了,悄声提醒道。 顾川点头应声,而后抬步走了过去,直至车前,拱手道:“顾川,见过夫人!” “嗯。”马车内一道妇人的声音传出,平和中听不出情绪,又听她再问道:“可有祭拜父母?” “有劳夫人关心,晨起已经祭拜过了。”顾川回道。 既然要祭拜文庙,科举之前祭拜亡故的父母自然也是不可少的,无需苍风提醒他也知道。 “好。” 顾川再度拱手一拜,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回去。 “姐夫,你真厉害!”苍风见他面不改色,佩服的竖起大拇指:“我在我娘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你娘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为何要怕?”顾川笑着说道。 苍风却是撇撇嘴:“你是不知道,以后就会发现,我阿姐和我娘都很……” “风儿,别耽误了时辰!”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马车内妇人的声音响起,这小子当即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赶紧应了一声跑了回去。 时值秋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乡试作为古代科举制度的其中一环,一般由诸州府主理,以试当地士子。 因为举行的时间一般都在秋八月,所以又称“秋闱”,考试的内容,主考先贤典籍、策问及诗词经义等等,旨在拔擢英才。 乡试的场所,多设于各郡城及京师,称之为贡院,三年一考,应考者,必为秀才。 而且还需要经过科考、岁科、录遗合格者才能入围,如果中了,那就是“举人”。 第一名被尊为“解元”,次之为“亚元”,三、四、五名则号“经魁”,六名为“亚魁”。 举人,在原则上已经获得了当官的资格,如果当地的官员职位空缺,是可以直接被聘取的。 司州的乡试场地在皇城,这两天已经有不少其他郡县的考生陆续赶来,这祭拜文庙自然也就会更加的热闹。 果不其然,这还没有到文庙,离着还有一段距离,马车就已经走不了了。 顾川他们也只好舍了马车,走路前往,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位丈母娘。 在苍风的搀扶下,她下了马车,步态沉稳而雍容,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端,轻盈又不失庄重。 她的面容虽已刻上岁月的痕迹,但那淡淡的皱纹却像是智慧的印记,更增添了几分威严与尊贵。 眉眼间,依旧可见当年的绝代风华,想必年轻时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如今虽然年华已逝,但那份从容与华贵却从未失去。 仪态万千,身着却有些出乎意料的朴素,并未绫罗绸缎一身,倒像寻常妇人的穿着一般。 英国公夫人,大衍军神的贤内助——楚华颜。 听苍风说,他这位丈母娘年轻时,也是武艺非凡,只是后来嫁为人妇之后,便一心相夫教子,没有再显露过武艺了。 “夫人!”顾川躬身一礼,没有失了礼数。 楚华颜上下打量着顾川,目光中带着些许审视,片刻后点头道:“嗯,虽说外面皆言你是圣贤之姿,我却还需问你,此次乡试可有把握?” “回夫人,不说十成,九成九的把握还是有的。”顾川认真的回答道。 楚华颜闻言,露出一抹微笑,点头道:“那就好,且先去祭拜了圣人吧。” 说完,她转身朝着前方先行。 顾川却是面露笑容,苍风说他娘如何如何,如今看来似乎也并不难相处,反而很通情达理嘛? 顺着人流,一行人朝着文庙走去。 待走近些了,抬目望去,文庙之前,石阶高耸,红墙黄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众士子衣袂翩翩,神情庄重,拾级而上。 至庙前,整肃衣冠,虔诚下拜,表达对至圣先师的崇敬之情。 钟鼓之声悠扬响起,香烟袅袅,众人肃立,心中默念圣人的教诲。 在祭拜中,顾川还瞧见了盛贤和卢璞玉他们,此次乡试盛贤也是要参加的,小璞玉倒是没有,他尚且连县试都还没有过。 盛贤被一帮学子给缠住了,所以也只是挥手打了个招呼,小璞玉倒是挤了过来。 “师兄!” 顾川微笑看着他,问道:“你又不参加此次乡试,怎么也来了?” “嗐!你们都不在,陆双师兄近日也不怎么在书院了,我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不如陪盛贤师兄来拜圣人呢。”卢璞玉挤得满头大汗,抬手擦着汗解释道。 陆凝香最近倒是事务繁忙,长公主将要前往封地,她作为心腹,自然是要做许多的准备,读书这事儿也就来不及顾上了。 这个顾川倒是知道的,先生还特意让他写了一些农学的知识,交给陆凝香带走。 按照柳道州的话来就是:能者多劳;顾川却回了他一句:“先生此言差矣,分明是长兄如父也。” 惹得先生笑骂他是混账,净占人便宜。 便在他们祭拜圣人的时候,文庙外,那些陪同诸学子来的亲朋,也三三两两的攀谈着。 卫国公府的周春兰自然也在此列,此时她正被一群妇人围着拍马屁。 “周夫人,小公爷此次乡试必然中举,谁人不知他是在柳先生的书院上学的?” “能进柳先生的书院,别说是中举,便是进士也没什么难的,又何须来拜文庙呢?” 第165章 就该把你抹在墙上 “是啊,周夫人,听说沈小公爷还未婚配,可有看上哪家的姑娘?” …… 听着这些吹捧的话,周春兰笑的格外灿烂,对于那些上来欲说一门亲事的,却也推脱了去。 他们家连城,是要中进士的,现在便是说了也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待高中进士之后,再去说的话,那可都是门当户对的了。 “诶?那不是楚夫人吗?她怎么也来了?” 忽然,有妇人惊疑一声,众人便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见还真是那位英国公夫人,立马目光一亮,纷纷迎上前去。 周春兰脸色陡然一僵,也是惊疑不定的看着楚华颜,“她怎么来了?苍家就一儿一女,都是走的武人路子,为何要来拜文庙?” 也有与苍家不是一路的妇人并未凑上前去,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许是旁支的呢?” 有妇人猜测着,不过很快就被人否决了:“怎么会?哪个旁支的才子能让当家主母陪着拜文庙的?” “我倒是想到了,莫非是那位……” 有人猜测着,却没有明说出来,只是将目光落在了周春兰的身上,这说的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如今整个苍家,能够值得楚华颜亲自陪同前来拜文庙的,也只有那位传言中有圣人之资的天才,柳道州先生的弟子顾川了! 周春兰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她什么都没有说,眼里尽是愠怒之色。 不多时,沈连城与王鸿便从文庙中联袂而出。 “母亲,已经拜完了。” 他满脸笑容的对周春兰说道。 周春兰拉过他到一旁,问:“城儿,你方才在文庙里,可看见顾川了?” “顾川?”沈连城有些诧异,回头看了一眼文庙内,摇着头道:“并未看到他,母亲为何有此一问?” “苍家那位也来了,她除了能陪顾川来,还能是别人吗?”周春兰冷哼道:“看来他也要参与此次乡试了。” 沈连城听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施然一笑道:“母亲,你有所不知,顾川他连县试都未曾参加过,如何能参加的了乡试?” 周春兰一怔,而后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倒是为娘多心了,那小子从未参加过科举,又怎么可能直接参加乡试?” “而且,母亲。”沈连城叹了口气,道:“我们已经与顾川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今后便是再如何,也与我们无关,您又何必在意他参不参加科举呢?” “你懂什么?!” 周春兰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他与我们没关系,你可知道他如今声名鹊起,这皇城人人都在笑话咱们,说咱们沈家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难道不是吗……沈连城默然不语,他当初也是看顾川实在扶不起,信了沈矜雪的鬼话,才决定帮她陷害顾川。 如今想来,却是悔之晚矣,就连他那个妹妹,如今也是越发沉默寡言了。 “儿啊,为娘当初嫁进沈家受尽了白眼,可为娘不在乎,你可要替为娘争气些,莫要再让人瞧不起了!”周春兰苦口婆心的说道。 沈连城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深吸了一口气道:“孩儿省的!” 他本是个趋利避害的性子,就如那墙头的草一样摇摆不定,风吹哪边倒哪边。 “好,你知道就好,为娘会替你想办法的。”周春兰又露出笑容来,只是眼底的狠厉却越发的浓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沈兄,怎么了?” 一袭飞鹰服的王鸿揣着刀,对回来的沈连城问道。 “没什么?”沈连城摇了摇头,而后目光忽然一定,看向文庙门口。 王鸿也跟着看去,待看到人群中的一道身影之后,目光陡然一凝:“顾……川?” 他怎么会在这儿?王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而后看向沈连城道:“沈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顾川应该是连科举都未曾参加过吧?” 沈连城闻言,点了点头:“嗯。” “既然连科举都未曾参加过,那他为何要来拜文庙?”王鸿眯了眯眼,看向他身旁的卢璞玉和盛贤,猜道:“莫非是陪同窗前来?” “也许是吧。”沈连城不愿意多说什么,他现在在顾川面前找不到一丁点儿的优越感,反而每每都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王鸿却不这么想,他眸光深邃,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顾川全程都没有看到王鸿和沈连城他们,拜完文庙之后,他便与卢璞玉和盛贤他们道别,然后又陪着楚华颜她们回家了。 苍风本来想坐他的马车,却被楚华颜一句就给喊了回去,看得出来这小子是真的有点怕他娘。 …… 王府,此王府非彼王府,而是当朝吏部尚书王昌雄的府邸。 吏部尚书位居正二品,核心工作是全面掌管国家文职官员的相关事务。 包括挑选合适的人才担任官职,监督并管理这些官员的工作情况,评估他们的工作成绩,以及决定他们的职位晋升或调动。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权利很大的职位,非常需要公正严明的人来担任。 当然,其实在官场上,真正公正严明、不与他人同流合污的人是很难爬上高位的,而往往是那些圆滑之人,才更能得到上位者的赏识。 王鸿骑着马回家,将马匹交给门口的家仆,就听迎上前来的管家说:“少爷,老爷今天脸色不太好,您当心着点儿。” “爹他怎么了?”王鸿不解的问。 他话音未落,便听一声冷哼传来:“哼!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却见一名身穿长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来,可见略微消瘦的面容上怒气冲冲。 “爹!”王鸿急忙行礼。 王昌雄看着他,沉声道:“又去沈家了?” 王鸿低头应道:“嗯!” “糊涂!”王昌雄怒斥道:“你是我王昌雄的儿子,这大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你为何就偏偏看上那沈家的女儿?” “如今当朝的那些权贵,哪个不比沈家显赫?他们那些人家的女儿才是配得上你的!” “以往为父不管你,如今沈家已经沦为整个皇城的笑柄了,今后你不要再与他们有任何来往!” “爹!”王鸿愤愤道:“就因为顾川吗?连你也怕了他了?!” “蠢货!你在胡说些什么?”王昌雄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怒骂:“我他娘的那晚就该把你抹在墙上!” 第166章 暗流汹涌 “给我跪下!” 王鸿咬牙低头,跪在了地上。 “你要谁跪下?!” 就在这时,一道愤怒的妇人声音陡然响起,王鸿和王昌雄同时闻声望去。 却见一名穿着绫罗绸缎的贵妇人款款走来,一旁有嬷嬷跟随,丫鬟陪侍。 王昌雄脸色一僵,脸上的怒容化作阴沉:“夫人,我在教训这混账,你来做什么?” 大衍朝堂谁都知道,这位吏部尚书的家中有一位脾气火爆的夫人。 她本是司州秦氏女,在王昌雄还未得意时嫁给了他,有了世家大族秦氏作为靠山,王昌雄自此一路平步青云。 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做到了当朝正二品的位置,真真是春风得意,谁都羡慕。 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娘家背景强,便是王昌雄坐到了正二品,仍然不敢小觑秦氏。 他有把柄握在秦氏手中,既能让他平步青云,也随时可以让他从云端跌落。 是以,王昌雄在家中基本上没有什么话语权,便是连教训儿子,也得看自己夫人的脸色。 可,这终究是他的儿子啊,难道就要眼看着这混账在一个泥潭里越陷越深吗? “你说谁是混账?” 秦氏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满眼心疼的走向前去扶起王鸿,关切的问道:“鸿儿,你没事吧?” “没事。”王鸿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哼!” 王昌雄冷哼一声:“你现在自然是没事,若是再与那顾川为敌,你就是有十条命也得死!” 他这话,似是踩中了秦氏的尾巴,她当即尖声道:“那你这个当爹的是做什么的?什么顾川,将他杀了不就行了?” 王昌雄深吸了一口气,黑着脸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秦氏连苍家尚且都动不得,还能动得了一个能以自身才学庇护苍家的人?简直是妇人之见!” “便是你这般的宠溺,让这混账行事如此愚蠢,我送他入军中,是为了让他能挣一份功名回来,可他做了什么?” “他临阵败逃,三千玄月军葬送在他手中,若不是我和几位大臣斡旋,这就是杀头的大罪,那还能轮得到他进皇城司?” 秦氏瞪着他,厉声道:“好啊,王昌雄,你这是教训起我来了是吗?” “我是让你收敛些!让这混账不要自寻死路!” “我当初嫁给你受了多少委屈,你现在反倒是教训起我来了?”秦氏不听他如何说,怒声道:“你要记住,如今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王昌雄闻言,顿时泄了气,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颓丧道:“如此,我不管了,随你如何吧。” 他转身离去,背影佝偻,那本就有些弯的背脊,似乎更低了些。 “鸿儿,不管他,为娘给你炖了鸡汤,近些日子在外奔波累坏了吧?得好好补补才是。”秦氏没有再看他,满面笑容的对王鸿说道。 王鸿由她拉着往里走,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眼中尽是倔强。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顾川看的经义却没有那么难,他甚至也不着急,闲时还有空听曲赏乐。 毕竟考试于他人而言,是人生大事。 于顾川而言,却只是走一个过场。 照宇文元朔的意思,他是不可能落考的,只要将答卷写完了,怎么也能中举。 世之交际,以人脉为贵,所至之境,皆系乎所识之人。 能行至何方,皆取决于汝所识者之层次,若识得高人,则步月登云,不在话下;倘若所交皆庸碌之辈,则难免沉沦下僚,难有出头之日。 范进之所以能够中举,也是因为受到了主考官的青睐,他是幸运的,而其他多少和他一样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顾川已经得到了大衍最顶级的人脉,有皇帝作保,区区一个乡试怎么可能会出意外? 所以,这两天来他照常该去书院上学还是去书院上学,该练武依旧是练武,与往常没有任何变化。 乡试的考试时间有些特殊,试程分三场进行,每场历三昼夜,期间需要进行两次换场,所以整体试期实际为九天七夜。 首场考试,主要内容是经义典籍,选题皆源于先贤圣人的著作。 次场则试以官场应用文,诸如往来的公文和司法判文,皆在考核之列。 至于末场,则以策问为主,所问皆系国计民生之大事,要求士子陈策应对,以展其经纬才学。 在乡试开始之前,所以有考生还需要提前进入考场,要经过验身、搜身、领取考牌等等一系列流程。 “少爷,这是厚些的衣服、还有糕点、干粮。”贡院前,小橘将一些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交给顾川,而后冲他挥了挥粉拳:“少爷,勉哉!” “哈哈哈,放心!” 顾川笑着接过,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 东篱居的人都来了,还有苍风和楚华颜也来送他进考场,这些都是心系自己的人。 “都回去吧!” 他挥了挥手,转身朝考场走去。 “师尊,我们是不是等他考完之后,就要走了?”慕仙儿站在马车旁,对一旁的巳蛇问道。 巳蛇摇了摇头,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沉声道:“本来等教主到了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只是现在又出了变故。” 慕仙儿疑惑的问道:“什么变故?” “昨日夜里据点的人传来了消息,教主临时改变行程,往北州去了,似乎是有什么行动。”巳蛇目光凝重的回道。 “北州?我们先前的计划不是已经被他给打乱了吗?就算是刺杀那些将领也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还有什么值得教主亲自去一趟的?” 慕仙儿蹙着眉,说到这里,她忽然睁大了眼睛,骇然道:“难道是……” 她并未往下说,只是目光变得格外的复杂:“师尊,若是她出了事,他会不会……” “我也知此事不可行,可此事其他几位堂主都同意了,便是我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巳蛇皱紧眉头,叹口气道:“希望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吧,不然教会真是要万劫不复了。” “就连你我的处境,也将无比艰难……” 第167章 大战起 夜幕如墨,星辰黯淡。 北蛮铁骑如一股钢铁洪流,汹涌出拒北关城,浩浩荡荡,铺天盖地,直扑大衍军的营帐! 这场持续了近半月的对峙,要结束了。 半个月来,苍舒月始终未曾真正攻城,每次只派出小股军队佯攻,将北蛮军搅扰的不安宁。 便是分成两波人轮流守城,那震天的喊杀声,也能让睡梦中的北蛮惊醒。 如此疲于应付,北蛮人的精神早已临近崩溃。 好在,他们终于撑过来了,今夜便是破局的机会! 铁蹄如雷,喊杀声震天,如同惊雷滚滚,震撼着寂静的夜色。 北蛮铁骑们手持弯刀,身披皮甲,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犹如一群来自北方的幽灵,踏碎星河,席卷而来。 “来了吗?” 便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面鬼脸面具隐于黑幕中,双眸望着那浩浩荡荡的北蛮铁骑。 她抬了抬手:“绕行,让其余人按计划行事。” “该结束了,便以此战,祭奠北州百姓的亡魂吧。” …… 咚!咚!咚! 大衍军营中,鼓声响起,巡营骑兵各处奔走大喊。 “北蛮袭营!北蛮袭营!” “列队,快,准备迎战!” 一场袭击来的突然,但大衍此方早有准备,是以也没有慌乱,正在睡梦中的将士们整顿完毕,纷纷拿上武器冲了出去。 整个军营中人流如潮,又在各个将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没过一会儿,就已经完成备战。 “发生什么事了?” 屈静白从睡梦中惊醒,听着外面的骚乱声和兵士的喊杀声,立马起身背上了古琴,走出了营帐外。 她看了看左右,便是守着她营帐的两名卫兵也已经不见了,远处一名校尉正在指挥。 屈静白朝他走了过去,拦住问道:“这位将军,出什么事了?” 那校尉认识眼前人,而且得了命令,当即拱手道:“屈大家,北蛮袭营,将军有令,您随军迎战!” “随军迎战?”屈静白皱了皱眉头,问道:“苍将军现在在哪儿?” 她接到的命令可不是随军战斗,而是保护苍舒月,如今大战在即,她肯定是要找到苍舒月的,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那皇城里的浑小子还不得把她给撕了? “这是机密,屈大家无需再问。”那校尉摇了摇头,没有说明,只道:“将军让属下告知屈大家,她的安危无需担心。” 说完,那校尉便转身离去,只余屈静白在原地发呆。 这两人,怎的一个个都如此一意孤行……她咬了咬牙,往军营前方去。 如今的情况,也只能听从苍舒月的命令了,只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不然她要如何交代? …… “杀!” “该死的南人,杀光他们!” 铁骑滚滚而来,带起大片的烟尘,如同黑云遮天蔽日,向着那大衍军营冲锋! 在他们前面,还有一群被绑住手脚、衣衫褴褛的大衍百姓,他们被驱赶着,率先冲向军营,迎接第一波的箭矢! 这些都是真正的大衍百姓,或是还没有吃完的粮食、或是本就是用于消耗的人墙。 他们早已麻木,拖着残躯向着前方奋命的跑去,身后的屠刀在驱赶,前方的箭矢在等待。 离得近了,忽有人怒喊: “将士们,莫要心软,尽管射箭!” “替我们,替死去的人,杀光这群杂碎!!!” “放箭!” 霎时间,箭矢满天,如雨落下。 一条条生命就此倒下,大衍军士红了眼,战意滔天! 眼见人墙已经消耗完,铁骑中的可汗一挥手中弯刀,高呼:“杀!” “杀!” 铁骑冲锋,喊杀震天,但他们很快就迎来了当头一棒。 便将在靠近军营的时候,最前方的铁骑轰然坠地,一个个坑洞显露而出,北蛮如下饺子一般落了进去!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退,后方的骑兵踩着前方的尸体继续发起冲锋! …… “不愧是鬼面将军,如此突然的袭营也能应对的滴水不漏,应是早已料到了。” 远离战场之处,有人看着那远处的战场,不由得感慨一声。 一人在旁发问:“教主,我们何时出手?” 为首之人眸光深邃,看向北蛮所在之处:“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苍舒月现身再动手。” “呵呵~北蛮也派了大宗师前来,这次是真要置苍舒月于死地,只要她陨落了,我教大事方可成。” 喊杀声仍在继续,各处都在厮杀,但北蛮明显处于劣势。 “巴图,你带一万骑,冲击大衍军左翼,其余人随我杀!”北蛮可汗作出部署,他待不住了。 如今苍舒月还未曾现身,而前方的骑兵却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倘若再不作出改变,此战必败! 必须要把苍舒月逼出来! “杀!” 他一甩缰绳,挥舞着手中弯刀,率军冲锋,另一侧也分出一股冲向大衍军左翼! 此二者一冲,大衍军的队的阵型顿时有了乱象,优势往北蛮铁骑倾斜。 忽的。 一支玄甲铁骑从北蛮铁骑后方袭杀而来,那为首的身影手持一杆月白长枪,哪怕在黑夜中也是如此的耀眼,就像天上的皓月一般。 “杀!” 清冷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清楚的落入每一名玄月骑兵的耳中。 那冲天的杀意,并随着长枪,刺进北蛮人的胸膛! “苍舒月!可汗,苍舒月从后方杀过来了!” 北蛮可汗一刀砍死一名大衍兵士,便听到身旁的亲卫慌乱的大喊。 “什么?她什么时候绕到后方的?!”可汗睁大了双眼,远远看到那一抹月白的光芒。 长枪挥舞间,无数的北蛮铁骑倒下,没有人能够在她面前活下来,就像是一尊从地狱走来的鬼神,往人间来收割性命。 她,正向着这边杀来! “神使!神使何在!” 可汗神魂俱颤,口中怒喊。 “动手!” 不远处的一行人见苍舒月现身,当即拿起武器动身,为首之人,甩出一柄阔刀,而后飞身而起,踏着那阔刀飞入战场中! 与此同时,北蛮铁骑中,一名裹着熊皮的身影飞身而起,踏空杀向苍舒月! 铮~! 于此时,一道琴音骤然炸响,滚滚音流如滔天巨浪一般,裹挟着那冲天而起的箭雨,杀向两人! ps:谢谢雪香芋宝贝的爆更撒花,谢谢hj宝贝的十个催更符,么么啾~ (??????????????)呜呜,明天又要加更鸟。 第168章 还要与他成婚呢 “屈静白?她已入大宗师之境!” “咳咳!当真天资纵横,刚入大宗师便有如此实力,竟能挡住两位大宗师的联手,可怕啊!” “教主,你受伤了?” “无碍,区区小伤何足道哉?不过是大意了。” “当真没想到,本以为此次计划已经失败了,大衍朝堂之上也有人要对苍舒月动手。” “此行功成,我们走!” …… “呼~呼~” 一片废墟中,屈静白抱着古琴缓缓起身,她身上血痕可怖,将半身都浸透了,便是那一架古琴,如今也已经断了半截,琴弦只余两根完好。 “可……可别死啊,我答应了他的,要护你周全……”屈静白口中呢喃着,步履蹒跚朝前方走去。 大战结束了,北蛮铁骑被击溃,大衍军士同样死伤惨重。 她走着,望着那一行玄甲铁骑下马,那戴着鬼面具的将军半跪在地,一半的面具破碎。 月牙长枪染血,钉在前方的地上,北蛮可汗的尸体被刺穿,连同他的战马一起,成为了祭奠亡魂的祭品! “将军!将军!” 亲卫想要上前,苍舒月抬了抬手,她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那北蛮可汗的尸体。 “你的计谋很高明,可我的男人啊,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苍舒月将长枪攥在手中,缓缓拔出。 “有他在,我不会输的。” 话音落下。 她身躯微微一晃,而后缓缓朝后倒去 “将军!” 身后的亲卫惊呼一声,一道身影比她们更快,抬手撑住苍舒月的后背。 屈静白脸色当即一变:“苍将军,你……” 苍舒月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他不会怪你的。” “该回去了,还要,与他成婚呢……” …… 皇宫,御花园。 宇文元朔缓步走着,他忽然顿住脚步,伸手将一朵开的正艳的花折下,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宇文裕,笑着问道:“裕儿,这花好看吗?” 宇文裕点了点头,回道:“好看。” “是啊,很好看,只是它原本能够开的更久,等季节过了才会凋谢,如今父皇将它折了,这样的好看也维持不了几天了。” 皇帝说着,又问道:“那你知道父皇为何要将它折了吗?” 宇文裕闻言,仔细的思索了片刻,而后回道:“是因为它开在了不应该开的地方?” 宇文元朔露出一抹笑容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裕儿很聪明,是啊,它开在了这花圃之外,挡了父皇的路,所以便要将它折去,哪怕它开的再艳丽,哪怕这花圃中没有任何一朵能与之相比。” “这花圃便是这天下,裕儿,你要记住,若是花开在花圃内,便可以任由它生长,若是它挡了你的路,碍了你的眼,便要将其折去。” “裕儿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宇文元朔点了点头。 正当时,一名玄衣卫快步走来,跪地禀告:“陛下,北州的消息!” 宇文元朔眯了眯眼,看着手中的花,轻捻道:“说!” “隐星已经回来了,受了重伤。”玄衣卫回道。 “朕不关心他有没有受伤,朕只想知道结果如何!” “北蛮败退,北蛮可汗被苍将军斩杀,不过苍将军也受了重伤,据隐星所说,经脉尽断,此战过后,已再无领兵的可能!” 闻言,宇文元朔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道:“很好,如此正合我意。” “让隐星好好养伤吧,另外,传令左元正留守北州镇守,苍舒月领兵回朝。” “遵旨!” 皇帝看着玄衣卫离去,又看向手中的花,随手丢在了一旁,负手离去。 …… 时间可以过得很慢,慢到北州的消息还没有传回皇城。 时间也可以很快,快到顾川已经完成了乡试,当他踏出考场的时候,已经是临近黄昏,外头人潮汹涌,都是等着考生们出来的家人。 “姐夫!姐夫!这儿!” 大老远,顾川就看到了苍风这显眼包跳起来挥手,他摇头一笑,走了过去。 “夫人!” 顾川先给楚华颜行了一礼。 “嗯,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尽力便好。”楚华颜点头说道。 “是!”顾川应声道。 “姐夫,考的如何?”苍风却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凑向前来,挤眉弄眼的问道。 “等过几日放榜自然就知道了。”顾川笑着回道。 他又向着小橘他们走去,东篱居众人当即迎上前来。 “少爷!” 小橘眼中挂着些许担忧,问道:“有没有累着了?” 顾川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微微笑着道:“放心吧,你家少爷我身体好着呢。” “嘻嘻~那就好!”小丫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顾川又摸了摸肚子,说道:“倒是有些饿了,咱们回家好好的吃一顿,提前庆祝你家少爷我中举!” “好!” 苍风也凑了过来:“诶,庆祝怎么能少的了我呢?我也要去!” “好好好,你也来。”顾川无奈的点头道。 就在这边热闹的时候。 另一边,刚从考场走出来的沈连城,也被追着盘问。 “城儿,考的如何?”周春兰有些忐忑的问道。 沈连城点了点头,挤出一丝笑容来,回道:“应当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 周春兰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看向一侧,那是顾川他们所在的地方,咬牙道:“那竖子当真也参加了乡试,他连县试也未曾有过,怎能参加乡试?” 沈连城闻言一愣,他倒是没在考场看到顾川,许是离得远了些错过了,遂顺着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顾川的身影。 “沈兄放心,那顾川便是参加了乡试,也没用的!” 就在这时,王鸿走了过来,瞥了一眼顾川等人,冷笑道:“他这般破坏规矩,其他学子怎能甘心?” 沈连城默然片刻,开口问道:“王兄,可是他的才学……” 顾川已经是柳道州的学生,不知道多少士子钦佩他,便是破格参加了乡试,定然也是不会有人不服的。 “哼!他才学再高又如何?总归是破坏了规矩!” 第169章 当真是一首好词 乡试已经结束,学子们的忙碌算是告一段落,但国子监的诸位考官们却是要开始忙起来了。 数千份试卷被送往国子监,接下来的几日,国子监的诸位考官要批阅出来,登榜公示。 可以说,这数千位学子三年来的努力,都掌握在了他们手中。 国子监,一室之内,案牍之劳形,尽皆乡试之卷帙。 窗外秋光乍泄,斜阳映照,为这庄重阅卷之所,增添了几许暖意。 诸位国子监的官员,一边批阅卷子,一边闲谈着。 “今年乡试,柳先生的弟子有两位参加,除却那顾川以外,还有一位名为盛贤的。” “柳先生的学生向来都是天资横溢之辈,那顾公子的才情我等已经见识过,这位想来也是不差的。” “与其他学子相比定是不差,只是若是和顾公子相比的话,那就不知道了。” “呵呵~数千年来有这等才情的人又有多少呢?不能因为一人便对其余人都苛刻了。” “如此,倒也是没错的。” 国子监祭酒季廉,端坐于主位之上,面容沉稳,目光炯炯,手执一卷,正凝神细阅。 司业崔义与众博士,也是各执试卷,埋头品评,室内唯闻沙沙翻卷之声,偶有低声细语,交相讨论。 良久,季廉放下手中卷子,轻声吟诵:“繁英满枝映日辉,轻风拂过香微微,不同桃李争春色,独立东风自展眉。” 言罢,点头称赞道:“此诗借花喻人,抒发高洁之志,不随波逐流,实为佳作。” 其余几位考官闻言,皆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有如此文采,就是不知是何人所作?” “听闻那萧郁也来了皇城,应当也是参加了此次乡试的,莫非是他?” “这些才子当真了得,让我这老家伙自愧不如咯。” …… “大人,下官这里也有一篇不错的。” 崔义也展卷品读,念诵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念完后,他看向几位同僚,笑着问:“诸位以为如何?” 季廉细细品味,而后点头品评道:“此诗以菊花自喻,显坚贞不屈之气节,笔触细腻,堪称上品。” 其余几位官员闻言,也纷纷点头称赞。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以菊与百花相较,显菊之殊异,不错!” “菊非与百花竞艳,乃择疏篱之侧独放,此孤高之姿,彰其非凡之气,妙哉!” “能有此文采,当是那几位才子之一了。” 他们正夸赞着,忽然听到角落里一名官员惊呼一声:“好词!好词啊!” 他这一开口,顿时将几位正在阅卷的考官都给吸引了过去,连同季廉和崔义也向他看去。 那官员拿着卷子过来,走到季廉面前,颇为激动道:“大人,您看看这词。” 季廉接过那卷子,目光落在诗词的答案上。 且见题目为《桂花》。 看到这首词的瞬间,季廉的目光便是一凝,而后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听到这词,几个官员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 “如何?”还是先前那阅卷的考官开口,方才将众人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当真是一首好词!”季廉慨叹了一声道,眼中满是惊艳。 如何? 是太好了! 起首两句“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便将对桂花的描写体现的淋漓尽致。 桂花色泽暗淡,颜色并不鲜艳,体态轻盈,秉性柔婉,它并不张扬,却以独特的香气吸引人。 这样的描绘,既展现了桂花的特征,也为其赋予了淡雅、内敛的品质。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此二句,更是对桂华之盛赞,这作词之人以为,桂华何须藉浅碧深红之艳色以引人瞩目,仅凭其独特之芬芳与高雅之品格,便足以傲视群芳,成为花间翘楚。 此言既是对桂华高洁之性的赞誉,亦折射出这作词之人自身之品格风骨。 桂华之淡雅,词人之清高,皆于此间表露无遗。 “如此词作,可传世也!”季廉摇了摇头,道:“只怕除了那位顾公子,无人有此等文采了。” “顾公子才情,的确举世无双。”崔义深以为然的点头,也是跟着赞叹:“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写的太好了!” “先前听闻崔大人如此吹捧,我还有些不相信,直到得知那首沙场诗,才终于信了,如今又见此词,算是彻底折服了。” “哈哈哈,诸位大人就这么肯定是那位顾公子所作的?说不得是其他才子所作呢?” “倒是也有可能,卷子还没有批阅完,现在下定论倒是为时尚早。” “诶,诗词终究是小道,还需看这策问答得如何。” 季廉将那张卷子接了过来,亲自批阅。 此次策问的题目为:“藩王自重,何以治之?” 藩王自重,历来是困扰统治者的难题。 这主要源于藩王所掌握的权力和资源,以及他们在地方上的影响力。 当藩王的力量过于强大时,他们便有可能对中yang政权构成威胁,甚至引发叛乱或分裂国家的行为。 因此,如何平衡藩王的权力与中yang政权的控制力,成为了统治者必须面对的重要问题。 如今的大衍,是郡县与分封并行,虽然没有异姓王,却也面临着藩王自重的隐患。 宇文元朔已经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并且正寻找着解决的办法。 “大人,你看这篇文章,写的着实不错。” 季廉还没有来得及看手中的卷子,一旁的司业便将另一张卷子递了过来,并且言语中有欣赏之意。 “待我看看。” 季廉闻言点了点头,接过后细阅其文,但见写道:“藩王之势,强盛则易生异志,衰弱则无以捍卫国家。 故当设法使各藩势力均衡,相互牵制,方可长治久安……” 第170章 藩王自重何以治 一篇策论,洋洋洒洒数千字,将如何治藩王说的天花乱坠,可实际上都是一些表面的功夫,真正有用的东西不过二三条。 “可取。”看完之后,季廉并未给出评价,只是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虽然大多是一些假大空的话,和大部分无用的举措,但是能有二三条能用的,已经是不容易了。 放在这次乡试的学子当中,那就是属于上乘,毕竟就算是朝堂上,真正在治国上有建树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季廉又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卷子上,其他的卷子他都不怎么在乎,但是这篇疑似是顾川的卷子,他却不能不在意。 “藩王自重,何以治之?” “自古藩王之制,乃帝王定国安邦、镇抚四方之大略也。 然岁月迁延,藩王自重之弊渐露,于国家之安定与发展,潜藏祸端。 今余欲穷究其弊,并陈治理之方。” 只看着这个开头,季廉目光便是一亮,没有什么假大空的话,直抒其意,简洁明了,这才是一篇好策论的模样! 再往下看去。 “藩王之疾,莫甚于危中yang集权也。 忆往昔,大玄皇朝之季世,百国之乱岂非藩权过盛所致乎? 纪王私铸钱币,贩盐积财,终联合他国藩王以叛。 此类事迹,历历在目,足为后人鉴戒。 藩王拥兵自重,异志萌生,即成国家之大难。 又,藩王聚财过甚,亦为国之隐忧。 前朝之时,藩王广占田土,甚而干涉地政,致使民生凋敝,百姓苦之。 如宸王杨陵,倚藩位以聚敛无度,积反叛之力。 若非宰相于敬之及时镇抚,大乱岂可免乎? 又,藩王分地而治,国家分裂之虞,亦不可小觑。 昔日大苍皇朝,群雄竞起,各自称王,致国土崩析,百姓流离。 此等割据之状,多源于藩权或地方势力之过度扩张。 藩嗣之争,亦为国家动乱之源。 如我朝隆道之世,夺嫡之事,岂非因皇位承继所起乎? 虽先帝终得大宝,然其间纷争动荡,于国家安定影响甚深。 针对藩王之疾,吾陈削藩之策如下……” 季廉看着看着,目光便是越发的凝重起来,这寥寥的数百字,便将藩王的弊端写的清清楚楚。 并且,这每一处弊端,都以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加以佐证,让这一言一语更加有说服力! 且最后一言,何以治藩王? 唯有削藩一途! “削藩……”季廉蹙着眉,面色凝重的往下看去,他已经现在能够确定,这篇策论的作者是谁了! 除了那有圣人之资的顾川,只怕这次乡试的学子无人有这般的才情! 那,这位未来的圣贤,有何削藩之策? “一、制限藩权。 宜明定藩王之权域,防其干预地政,保朝廷对地方之绝对统御,又宜增监藩之举,一有其越权之行,即行止之并施惩。 二、更革藩嗣之制。 为避嗣承之争,宜定明嗣法,如嫡长承嗣之例,又,若无嗣或嗣幼,朝廷可指定承者,以确保藩位平稳传递。 三、减削藩王之财力。 应限其占田之数,防其财货过聚,又当激劝藩王封土于功臣武士,以分其经济实力,更可借税赋之途,调节藩入,不使其财过盛。 四、倡教化藩。 以教化导藩王树正观,养其忠国之心,或可设专司,主藩王及其子弟之教事,以文解其野望与不平。 五、今大衍朝之藩王,以齐王、晋王、燕王、辰王最为强盛,若骤施削藩之策,恐生反逆之虞。 故欲行削藩,宜自弱小之藩始,以免触动强藩,致生他变,且弱小藩王之反抗,亦易于镇抚。 此乃温水煮蛙、蚕食桑叶之策也。 综观上述,藩王自重之弊,于国安与进构成大患。 吾所陈削藩之策,意在权、财、军、教等多途并进,全解藩难。 愿陛下明辨是非,纳良言,以保国久安!” 整篇文章,至此就已经看完。 但,季廉却沉浸在那字里行间,久久未曾回过神来,他脑海中现在只剩下了两个字——削藩! 是啊,藩王有如此多的隐患,为何还要将他们留着? 留着就罢了,为何还要给他们那么多的权利,给他们封地? 如此,岂不是埋下霍乱之根! 身为忠君报国之臣,当为陛下分忧,除此大患才是! “好!写得好啊!” 季廉忍不住惊叹一声,将其他正在阅卷的考官们都给吸引了过来。 “大人这是看到什么精妙的文章了?”崔义笑呵呵的问道。 季廉却没有与他明说,只是摇了摇头道:“这篇文章我必须亲自交给陛下!” 此等治国良策,陛下见了定然会欣喜,更何况这还是那位顾公子所写的。 虽然还没有看到考生的名字,但季廉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 这篇文章,除了那位圣贤之姿的顾公子,再无人能写的出来了。 “亲自呈交陛下?这……” 崔义听到季廉这话,整个人顿时面色愕然,便是其余几位考官也是面面相觑。 “大人,一篇文章而已,便是真有什么治国之策,也不用如此吧?” “是啊,大人,这样岂不是坏了规矩?” 季廉却是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卷子,轻笑一声:“你们懂什么?有此治国良策,那位顾公子又何须靠科举才能当官?” 说完,他没有再多言,将手中卷子收好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 “此次乡试,策论的题目是如何治理藩王,你是如何答的?” 白鹭书院,梧桐树下,先生与学生对弈。 顾川落子,闻言笑着反问:“老师觉得学生会如何答呢?” 柳道州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为师能猜到盛贤如何作答,当初其他学生的策问答案也能猜出一二来,可唯独你,为师看不透。” 顾川呵呵一笑,也没有卖关子,执子落在了棋盘一角,答曰:“削藩!” “削藩?” 柳道州眯了眯眼,问道:“如何削藩?” 顾川笑而不语,只说道:“老师,学生最近编了个新的话本。” “此二者有何联系吗?” “有的,话本的名字叫《奉天靖难》” 第171章 在我这儿,不用撑着的 削藩,削的好叫推恩。 削的不好就是奉天靖难。 顾川显然是没想着写推恩令的,他这次策问所写的,完完全全是照搬建文帝的亡国之策。 其实建文帝削藩也没错,只是有些太过着急了。 还有,所实行的策略也有很大的问题,不先削强大的藩王,反而先削弱小的藩王,以至于让强大的藩王有了准备的机会。 当然,顾川也没有想着依靠这一条,就能让如日中天的大衍顷刻倒塌,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除了削藩,还需要辅以其他的政策一起实施,才能将大衍拖入泥潭。 就例如先前他提到的重商。 还有其余准备的诸多种种手段…… “大衍……容不下我啊……” …… 落日的余晖渐渐消散在天际,东篱居的后院被一层淡淡的夜色笼罩。 银杏树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如同落日余晖的最后一抹赠礼。 院墙边的竹林中传来阵阵蛙鸣和虫唱,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机。 树下一把竹椅静静地摆放在那里,顾川在竹椅上躺着,双眼微闭。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穿过树梢,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星星像是被点亮的宝石,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与少年清澈的眼眸交相辉映。 呵出的气息中还有酒味,随风飘散着,白日的热闹已经过去了,但顾川的心还没有安静下来。 一道身影从院墙上跃下,朝他走了过来。 “阿竹姑娘?”顾川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望着她又摊开手心,递上一颗饴糖。 “不用了。”他摇了摇头,从竹椅上起身,眸子里萦绕着一股不安:“方才已经吃过一颗了。” 不知怎的,往常吃糖便能舒缓些的心情,今夜却失了效果,怎么也安宁不下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股不安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北州已经很久没有传来消息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半个月前,那时的战事很顺利,北蛮已经被逼退至边关。 不过……先前已经派了屈静白去,应当不会出问题的。 阿竹望着他,看了看手中的饴糖,抿了抿嘴后将糖收了起来。 接着,她又从怀中拿出一颗来,一共两颗递到了顾川的面前。 “一颗不行,就两颗。” 好像在她看来,是吃的糖不够多,所以他才会不开心。 “我没事的。” 顾川摇了摇头,这回却没有拒绝她的糖,只是拿在了手中,没有剥开来吃。 踏、踏、踏。 忽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紧跟着苍风哽咽的声音。 “姐……姐夫……” 顾川闻声望去,看着他站在回廊里,这次没有同往常一样跑过来,只是站在那儿,再也没有往前走一步。 他像是竭力的紧绷着,眼睛眨也不曾眨一下。 顾川朝他走了过去,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开口对他问:“怎么了?” “姐夫……阿姐回来了……她回来了……”苍风回着,眼泪忍不住的掉了下来,顾川目光一颤,再问:“她回来了应该高兴才是,你哭什么?!” “阿姐……经脉尽断,她再也不能领兵了!”苍风终究是哭了出来,一拳又一拳打在柱子上,是那样的撕心裂肺。 经脉……尽断? “她现在在哪儿?” “城……城外十里,明日一早进城。” “程伯!备马!!!”顾川大喊一声,越过苍风朝外走去,秋日的风只是清凉,他的心却是那样的寒冷。 犹胜寒冬。 “公子,马牵来了!”院里的人都是听顾川的,他的话从来都很有效,不过片刻,程伯就已经将步景牵至门前。 东篱居的众人闻声都走了出来,小橘、巳蛇、慕仙儿、庄晚云,阿竹一直都跟着他的。 “少爷,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小橘一脸担忧的问他。 顾川跨坐上马,回头叮嘱了一句:“去救人,且等少爷回来。” “少爷当心啊!” “放心!” 入夜后,皇城便不能进出了。 当然,这规矩只是用于限制寻常百姓的,对于真正尊贵的人而言,便形同虚设。 顾川还不在此列,他被城门口的守卫给拦下了。 “城门已关,想出城,明日再来!” 顾川并未勒住缰绳,却见一道令牌从他身后飞射而出,直奔那守城的士卒去。 又听一声:“长公主令,开城门!” 那为首的一名校尉一跃而起接住飞来的令牌,借着微光看去,顿时瞳孔一缩,喝道:“开城门!” 那士卒听令,当即将城门打开。 顾川驱马而出,没入茫茫夜色中! “屈静白啊屈静白,我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他死死的抓着缰绳,一路狂奔,夜色中人眼无法辨认方向,但步景却记得城外的路。 他还记得那天屈静白离开的时候,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过,会保苍舒月安然无恙。 他还记得,那放学后的黄昏日落时,他向她说过,会让她平安的。 那样举世无双的将军,怎么能落得这样的下场,怎能再也无法领兵作战? 耳边风声呼啸,顾川始终凝望着前方如墨的黑夜,直至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抹火光。 那是临时营帐的火把,还有一些距离便要到了,可是顾川的心却更加沉重,仿佛遭受了一记重击,呼吸都急促起来。 “谁?!” 有斥候发现了他的踪迹,但紧接着便是一声娇喝:“喊什么?这是姑爷!” 旁路有马冲了出来,两名苍舒月的亲卫在此地蹲守,护卫营帐的安全,现在却充当了顾川的引路人。 她们奋力驱马向前,高声道:“将军,姑爷来了!” 声音传出去很远,只见那营帐中火光更盛,等顾川到了大帐近前,便看到那戴着半掩面具、披甲的身影走了出来,没有人搀扶。 苍舒月停下脚步,望着那马上的少年,与那双眸子对视,苍白的唇微张:“你半夜来做什么?” 话音未落,一阵风便吹来。 她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一双手揽入怀中,他抱得那样紧:“在我这儿,可以不必撑着的。” “疼吗?” 轻声细语落在耳畔,再疼也未曾蹙眉的女将军却泛起了泪花,把头埋进他怀里:“顾郎,我疼~” 第172章 你要好好告诉我 顾川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那一声“顾郎,我疼~”如同锋利的箭矢,深深刺入他的心扉,无尽的疼惜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半碎的面具下,伊人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滴落,打在他的衣襟上,也落进心头,那份痛,深入骨髓。 玄衣上,血痂斑驳,分不清是敌人留下的,还是女将军自己的。 虽然走出来的时候,她依然强撑着,可顾川看的明白,毫无血色的脸撒不了谎,身上的伤掩藏不住,那坚强外表下,是早已千疮百孔的身躯。 我会保你平安的……顾川耳畔还回荡着她听到这话时的轻语:“尽说大话。” 自己,确实没能让她平安呢……顾川将她抱起,苍舒月抬起头来望着他。 屈静白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顾川侧首看了一眼,道:“我知道屈大家已经尽力了,多谢!” 屈静白轻轻点头,目送着他抱着苍舒月进了营帐。 “你要做什么?” 营帐内,苍舒月回过神来问道。 “不叫顾郎了?”顾川轻笑一声,望着她呆呆的模样,柔声道:“为你疗伤。” “我经脉尽断,神仙来了也治不了,不用白费力气了。”苍舒月闻言,摇着头道。 顾川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应道:“神仙救不了,或许我可以。” 听着他这么说,苍舒月便没有再说拒绝的话,任由他摆弄自己。 顾川扶着她盘坐好,跟着坐在了后头,双手轻轻的贴在她后背,引导着紫气进入苍舒月的体内。 只是炁一入体,他便不由皱紧了眉头,根本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经脉,炁入体后都不知道要往何处走。 这样的伤势,她是如何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如何能够忍受着那样的痛楚,坚持到了皇城的啊! 顾川只能一点点引导着紫气,去疗愈那些已经断掉的经脉。 幸好,有效,紫气所过之处,那已经断裂的经脉竟被一点点的修复虽然速度很慢,但只要有用就行。 太好了……顾川脸上总算露出笑容来,而后将所有紫气全部调动起来。 苍舒月原本蹙着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苍白的脸上总算攀上了一丝血色,呼吸也跟着平和了些。 “你……” 苍舒月薄唇轻启,想要开口说什么。 却被身后的顾川忽然紧紧抱住,他声音有些虚弱,却是仍然带着笑意,温言问道:“舒月想说什么?” 苍舒月娇躯微僵,眼神呆滞了片刻,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问道:“这样的疗伤之法,可会对你有所损伤?” 体内的异动,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痛楚减轻了许多,经脉也在被慢慢修复着。 便是四处征战的她,也从未听说过,天底下还有人能够治愈这样严重的伤势。 “若能为你舍命,我也义无反顾。”顾川轻抚过她的脸,轻声问:“还疼吗?” 苍舒月抬眸凝望着他,眼中泪光又泛起:“有你在,不疼了。” 依靠在他怀中,又开口。 “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扯开话题,我方才问你的,你要好好告诉我。” 都这般了,还关心我呢……顾川无奈一笑:“放心吧,只是一些紫气而已,修炼几日便回来了。” 这倒是实话,他不觉得可惜,反而格外庆幸自己还有能治疗这样伤势的手段。 苍舒月闻言,眨了眨眼:“真的?” 顾川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 “那就好。” “舒月。” 苍舒月看着他:“嗯?” “能不能,再叫一声?”顾川问道。 她愣了一瞬,而后唇角微微扬起:“叫什么?” “就是……方才……在营门前叫的那个。” “有吗?我不记得了。” 顾川:“……” “咳咳~那舒月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他轻咳一声,起身朝外走去。 忽的,听身后声音传来。 “顾郎,路上小心。” 顾川脚步一顿,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点头应声:“会的。” 她们刚从战场回来,还需等到明日一早才能进城受封赏,顾川却是不方便在这儿逗留了。 如今苍舒月伤势转好,这里又都是她的亲信,安危倒是不用担心。 营帐外,屈静白还等待着。 见顾川已经走了出来,她有些愧疚道:“顾公子,是我无能,没能护住苍将军。” 顾川摇了摇头,道:“屈大家不必如此。” 他能看到屈静白背后的那架残破的古琴,由此可见那时是何等的凶险。 顾川寻了一处空地,便席地而坐,看着一旁的屈静白问道:“屈大家可否与我说说,当时的情形?” 娘子的伤能治归能治,可那一身的实力总归是回不来了,这笔账是要算的。 屈静白在他身旁坐下,脑海中浮现出那场大战,悠悠道:“那天夜里,北蛮铁骑袭营……” 她从大战起,一直讲到战事结束,顾川也终于清楚了苍舒月为何会受这样重的伤势。 三个大宗师一同出手,杀向苍舒月,而屈静白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其中两人,并且冒着身死也将其中一人拼成重伤。 苍舒月只需要面对其中一人,本来她有着军中煞气加持,是可以无惧大宗师的。 只是奈何那人竟藏在大衍军中,出手时毫无防备,让他一击得手。 “其中一名大宗师应该是来自北蛮,还有一个用阔刀的大宗师,我看不出来身份。” 屈静白说着自己的猜测,而后又皱眉道:“最后那出手偷袭苍将军之人,伪装成了大衍兵士,想来是大衍朝堂之人。” 听到这,顾川眸光越发冰冷,屈静白不知道这些人来自何处,他却是一清二楚。 “北蛮、皇宫、白莲教……” 他还记得,宇文谨那时和他说过,皇宫中有一位大宗师不知所踪。 也正是因为得知了这一消息,他才会派屈静白去北州保护苍舒月。 却没想到,还是算漏了一点,北蛮也有大宗师,便是白莲教那原本要来皇城的那位教主,也至今都没有现身。 顾川收回思绪,对屈静白由衷感谢道:“辛苦屈大家了。” 屈静白摇了摇头道:“顾公子为我指明大道,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第173章 女子封侯,莫大荣耀 夜色渐浓,月挂中天,星斗璀璨。 皇宫之内,承恩殿巍峨耸立,宫灯摇曳,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此刻,宇文元朔正端坐于案前,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忽闻脚步声匆匆,一名内侍手持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神色恭敬地走了进来。 他躬身行礼,双手将盒子呈上,道:“启禀陛下,季大人呈上此次乡试的试卷,请陛下御览。” “嗯,放下吧。” 宇文元朔微微颔首,示意内侍将盒子放在案上。 内侍将盒子放下,而后便告退出去。 宇文元朔放下手中的奏折,轻轻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试卷。 他拿起试卷,对于经义的部分只是匆匆一瞥,便将目光落在了诗词之上。 此次乡试诗词部分的题目为《花》,所有诗词都需依此而作。 宇文元朔看着那首词,轻声念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词不错!” 他点头称赞,此诗意境深远,实为佳作。 只是,诗词虽美,却非宇文元朔关注的重点,他更为看重的还是试卷最后的策问部分。 此次策问的题目是:“藩王自重,何以治之?” 这样的题目本非乡试所该出现,但因顾川参加考试,宇文元朔特意为之。 顾川的才学,宇文元朔是很认可的,以顾川的才华,若只让他回答一些琐碎小事,实在是暴殄天物。 只有让他解决国家大事,方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宇文元朔凝神聚气,认真地阅读着顾川的文章。 只见文章开头写道:“自古藩王之制,乃帝王定国安邦、镇抚四方之大略也……” 短短数语,便让宇文元朔眼前一亮。 治国十数载,他所主持过的殿试也有好几届了,对策问之类的文章还是有一定的鉴赏水平的。 这篇文章通篇都没有废话,便是开头都十分的干脆利落,直抒其意,非常难得。 当然,具体如何,还需要看他提出来的办法才行。 “藩王之疾,莫甚于危中yang集权也。 忆往昔,大玄皇朝之季世,百国之乱岂非藩权过盛所致乎?……” “嗯?” 只是刚看到这,宇文元朔便目光一凝,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身为帝王,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他对于藩王的隐患,自然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只是,像这样囊括在寥寥几语中,却是不太能做到,而顾川却做到了! 他真的拿出来了办法,削藩! “削藩……”宇文元朔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神色令人难以捉摸。 他继续往下看去,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了那字里行间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放下那卷子,眼中尽是意犹未尽的神色。 “好,好文章,当真是一篇好文章啊,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看着那卷子像是如获至宝一般。 于他而言,也的确是至宝! 正如这文章开头所说,自古分封藩王,虽为定国安邦之策,然其弊端害处亦不可忽视。 藩王权重,易生异心,往往仗恃地势,拥兵自重。 历朝历代,藩王之乱屡见不鲜,皆因权势之争,藩王欲图不轨,致国家动荡不安。 便是当初的大衍朝,就已经因为藩王的问题,而产生过一次大动荡。 若不是先帝以雷霆手段平复,只怕如今这皇位能不能落到宇文元朔的手里都难说。 虽然经过了藩王之乱,可先帝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仍然大肆分封,以至于现在的大衍藩王割据一方,各自为政。 地方割据,国家法制难以统一,政治腐败亦因此而生。 而且藩王之间,常有争斗,耗费国家大量财力物力,百姓疲于奔命,生计维艰。 再者,藩王世代相传,子孙繁衍,势力日盛,终至尾大不掉。 这也是宇文元朔头疼的问题,欲削其权,则恐生变乱;欲纵其势,则恐危及社稷。 现在,总算有个人给他出了个主意。 而且还是条理如此清晰,步骤如此明确的办法。 宇文元朔有一种直觉,他觉得只要按照这文章上所罗列出来的步骤,一步步的落实,就能将藩王的问题解决掉! 便在这时,先前那名内侍又走了进来,禀告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陛下。” 未等内侍说完话,皇后便款款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盘糕点,坐在宇文元朔对面。 “皇后,夜已经深了,该好好休息才是。”宇文元朔将那卷子收起,笑着说道。 “臣妾这不是怕陛下处理国事太累了,所以送了糕点来。”皇后回道。 宇文元朔点了点头:“皇后有心了。” “陛下,苍舒月是不是回来了?”皇后将糕点放在案桌上,随口问道。 宇文元朔看了她一眼,而后拿起奏折,微微颔首:“嗯,还得明日才能进城。” “此次她得胜归来,所获功勋只怕足以封侯,陛下是因为这个而烦心吗?” 宇文元朔微微一笑,张口接住皇后递上前来的糕点,道:“朕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烦心?” 皇后闻言,皱眉道:“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封侯的先例,陛下若是给苍舒月封了候,只怕朝臣那边……” 宇文元朔默然片刻,轻声道:“此事朕自有决断,皇后就不用为这些事费心了,回去休息吧。” 如果苍舒月还是那个战场上的无双神将,依然是这大衍最年轻的宗师,那宇文元朔还真的要忌惮。 毕竟苍家可不只是有一个苍舒月,还有一个仍然在南越镇守的大宗师,那可是当今大衍的军神。 但现在,苍舒月于北疆一战,经脉尽断,实力全失,再也没有了领兵作战的可能。 她不再是战场上的女将军,往后只会是苍镇南的女儿,等和顾川成婚之后,她便是一个书生的妻子。 这样一个人,便是封侯又如何? 反倒正因如此,才能显示出他这位皇帝的恩宠之厚重,毕竟能给一女子封侯,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 所有事情都凑到了一块儿,好事、坏事、美事,顾川如今却只想做一件事。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时,顾川终于骑着马回到了东篱居。 别处人家早已经熄了灯,东篱居却仍然灯火通明,小橘在门口等着,见他回来,立马走上前来。 “少爷,没事吧?”小丫头眼里透着担忧之色,手不由自主的拉着顾川的衣角。 顾川将马交给程伯,而后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笑着道:“少爷能有什么事?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太晚了,去睡觉吧。”他又说道。 小橘闻言,乖乖的点了点头:“嗯。” 等进了宅子里,顾川便朝着书房走去,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脸去,对身后跟着的阿竹道:“阿竹姑娘,把巳蛇叫来,我有事情要与她说。” 阿竹看着他,点头应声:“好。” 话音落下,转身朝着厢房走去,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顾川收回目光,转身朝书房走去。 “他让我去书房?” 厢房中,巳蛇蹙着眉,双手环抱靠在门框上,“他有说什么事吗?” “师尊,不会是……”慕仙儿就在站在不远处,她倒是有所猜测,眼里流露着淡淡的不安。 闻言,巳蛇瞥了她一眼:“但愿不要是!” 索性她也没了和阿竹继续说话的心思,在这院子里待久了,她很清楚这人是个性子冷的,少有见她说话的时候。 “师尊,我和你一起去。”见巳蛇要走,慕仙儿也连忙开口,她话刚说完,正欲跟上去,却被一柄剑挡住了。 “他,没叫你。”阿竹清冷的声音响起。 慕仙儿瞪着眼,愠怒的咬唇跺脚:“没叫就不能去啊?他也没说我不能去啊!” 阿竹不管她,收剑就跃上院墙走了,只留慕仙儿在原地气得不行,偏偏又不敢违背。 书房中灯火摇晃,顾川正在执笔书写着什么。 巳蛇大步走来,快到门前时又放缓了脚步,她先是在门口驻足观望了片刻,方才放心的走了进来,看着书写的顾川,开口问道: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顾川也没有抬头,手中的笔未停,一边写一边问:“不过是一件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 “你需如实回答。” “……除此以外,有别的选择吗?” 巳蛇好像明白了什么,坐在了他一侧的椅子上,一手撑着脸颊:“我说此事与我无关,你信吗?” “身在此中,想把自己摘出去可不容易。” “可我确实不知道,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你能改变吗?” “……只怕是不能的。” 顾川放下笔来,终于转过头看她,说道:“我教你改变。” 巳蛇眉梢一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要教我什么?” “这个先不说,我还在写。”顾川说道,他回过头去,继续提笔书写,又问:“你们教主没有来皇城,去了北州,你给我的消息是假的。” 巳蛇叹了口气,无奈道:“被困在你这院中,便是有消息我也不能第一时间知晓,更何况此次行动连我也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倒是实话,以白莲教的结构组成,只要教中大部分堂主都同意了一件事,那么这件事就是可以实施的。 皇城离白莲教的基本盘太远了,远到消息来不及传入巳蛇的手里,其他人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话不用与我说,说了也没有意义。”顾川摇了摇头,将已经写好的一张纸放在了她面前,道:“看看吧。” “这是什么?” 顾川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能够助你们白莲教成事的好东西。” 巳蛇皱了皱眉头,格外不解的拿起那张纸来,上面墨迹未干,墨香扑鼻而来。 只见上面写着——《天下田,天下人同耕》 “天下田,天下人同耕?!” 仅仅只看了这一句,巳蛇一双美眸便忍不住一颤,一个无法言明的愿景忽然就出现在了脑海中! 她迫不及待的往下看去,看着那一字一句,瞳孔骤然一缩。 “普天之下,所有良田沃土,非一人一家之私产,乃天下百姓所共有。 无论贵贱贫富,皆得同耕其中,共享其利,欲使耕者有其田,民无饥寒之忧…… 谓之:天下良田,岂有独享之理?同耕共获,王土均分!” 同耕共获,王土均分,何等宏大的理想啊! 巳蛇瞪大了眼睛,抬眸看着顾川,“这是你写的?” 好吧,这显然问了一句废话,她方才进来就看到顾川在写,这不是他写的能是谁写的? 可是,巳蛇仍有些不可置信,顾川一个大衍朝的上层人,居然会写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东西来? 虽然这内容,于她们这些叛逆之人来说,是醒世箴言。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开口问道,不知道顾川写出这个让她看是什么意思。 顾川微微一笑,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教你改变,现在的白莲教太过势微,如此下去想要举事只能是做梦,我这是出手帮你们一把。” “你帮我们?”巳蛇更加疑惑,不确定的问:“你能有这么好心?” 要知道,白莲教的教主可是刚对苍舒月动了手,便是没有得手,也是参与其中。 而从顾川对苍舒月的情意来看,他能好心的帮白莲教?能不往死里坑就不错了。 “好不好心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纸上的内容于你而言,是有益还是无益?”顾川唇角微扬,淡淡回道。 那自然是有益……巳蛇不得不承认,顾川所写的内容,可比她们白莲教原来打的口号要好太多了。 之前的白莲教所用的都是些假大空的话,对百姓的吸引力并不够,但巳蛇能够预想到,倘若将这纸上的东西当做他们白莲教的宗旨。 那么这天下百姓,无人不心动! “这个内容并没有写完,后面我还会写,你可以先看看,也可以和慕仙儿商讨。” 顾川说道,他看着巳蛇,眼中流转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还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这些东西只是基础,想要真正成事,以现在的白莲教是不够的。” 听到他这番话,巳蛇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凝重:“我需要做什么?” “夺权!” (ps:补上了) 第174章 这会死很多人 “夺权?” 巳蛇目光微闪,看着手中的这篇文章,轻笑一声道:“我曾在一本圣贤古籍中看到过一句话,谓之:皇朝之乱,自夺权始,诸侯纷争,君臣异心,以至于社稷动荡。” “权谋诡计层出不穷,人心惶惶莫知所从,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我白莲教,若是争权自我开始,那岂不是陷教会于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白莲教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中,发展教徒异常艰难,还要面对各处的威胁。 这个时候倘若他们自己内部再乱,那这教会只怕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巳蛇是脑子不够灵光,但那也只是在顾川面前,一些事情她还是能想明白的,不然也不能做到白莲教堂主的位置。 “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顾川并没有解释,也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极为平静的说道。 巳蛇轻哼一声道:“那你说。” 顾川目光投向窗外,悠悠道:“白莲的问题很多,你们组织散漫,号令不一。 各地支派各自为阵,各个堂口只听命于堂主,没有一个统一的将帅,所以很容易被大衍朝廷逐个击破。 也正是因为这般离散之势,致使白莲举事之际,难以汇聚全力,乏集中之劲,且缺明晰的战略意图,我说的没错吧?” 巳蛇闻言,陷入沉默中,顾川这所说的全都是白莲教现在存在的弊端,一点都没有夸大的成分。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白莲教自前朝末年创建到现在,也就举事过一次?”顾川又开口问道。 巳蛇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只要读过书的都知道。” 顾川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一次之所以会输,其原因有很多,不只是因为没有统一的将帅。” “还有什么原因?”巳蛇蹙着眉,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首先,你们白莲教的人没有定所,每每征战之后,即刻撤离,长久以来,形如流水,难以捉摸。 这本来应该是你们的优势,不至于会被朝廷派人清剿,但也正因如此,你们没有稳固政权的基础,也没办法构建持续的后勤支援体系,长期抗争之下,自然就显得步履维艰。” 巳蛇闻言,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一句,却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辩驳。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顾川看她这样,眉梢微挑,唇角微扬问道。 巳蛇沉默片刻,而后摇了摇头道:“没有,你继续说。” 虽然很想反驳,但她却明白顾川说的都是事实。 只是,才刚说完,她就猛然反应过来了,抢着说道:“不对,我们举步维艰,难道不是因为你之前写的讨贼檄文吗?” 顾川瞥了她一眼,淡淡回道:“你当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难道不是?没有那篇讨贼檄文,现在大衍还处于战乱中,便是苍舒月也不一定能平定北州乱象。” “当然不是,这天底下不只是我一个聪明人,就算我不写这篇檄文,你们的所作所为早晚也会激怒某些人,到时候的局面只会更糟糕。” 顾川这话不是在胡诌,之前巳蛇自己也说了,每当江湖动荡的时候,道宗就会派人行走江湖,重定秩序。 可见,隐士非隐世,只是不想过多的参与红尘中,如果这天下将要乱的时候,还是会有人出世的。 巳蛇有些愤愤不平,却也没有再辩驳什么,“你这才一点,还有剩下的呢?” “还有白莲教的各个堂主和长老,多为一己之私所驱动,眼光短浅,只见眼前利益,而无宏图之志,缺乏政治远见和长远的战略部署。 再者,教会高层更替无常,内斗频仍,这无疑间又削弱了白莲的整体实力。” “等等!”他说到这里,巳蛇又开口叫停,她皱着眉道:“你说堂主和长老都是目光短浅,这我没什么好说的,但你这内斗频繁、削弱实力是不是说错了?” “那好,我问你,你们白莲教的高层是如何替换的?” “当然是能者居之,谁实力强谁来当高层,便是教主也是如此!” “那之前的那些高层呢?他们被替换后是什么下场?” “哪有什么下场?不是被挑战之后就死了吗?”巳蛇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是强者为尊,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顾川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能者居之没问题,可后面应当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巳蛇不解。 “无能者让之,他们虽然已经老去,实力不如新人,但一辈子的经验还在,就是用来教导小辈也是好的。”顾川悠悠道。 人家老了,实力不行了就给人杀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势力? 也难怪白莲教始终不成气候,这样残酷的高层选拔制度,虽然让他们短时间内有了媲美老牌江湖势力的能力。 可追究本质,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翻不起浪花来。 如果真正想要实现推翻大衍这个目标,那就必须摒弃掉这些畸形的选拔制度。 “这是第一任教主定下的,没有人有权更改。”巳蛇说道顾川嘴角微扬:“所以我让你夺权,只要将权利都收拢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进行改变。” “可我实力不够,教主是大宗师,我一个宗师如何夺权?” 这才是真相吧……顾川想了想,对她说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想,我可以替你想办法解决掉这所有的问题。” 巳蛇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你不是会这么好心的人,为什么要帮我?” “我乐意,所以就帮了。”顾川轻笑着,缓缓站起身来,抻了个腰,边说道:“如果硬要我说出个理由来,那就是现在的大衍我不喜欢,我希望你们白莲教可以推翻它。” “……这会死很多人。”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这是一位大诗人说的,如果能用一时的牺牲换取万世和平,又有何不可呢?” 巳蛇默然下来,望着顾川朝外走去。 他抬头枕手,但闻其悠然言:“宁乘白马著春衫,漫行四方;勿为蝇头小利,狗苟蝇营以终岁……” 第175章 迎将军入城 白莲教有推翻大衍的可能吗? 没有,就算是顾川写了那些东西,它也没有推翻大衍的可能,他们只能起到张角的作用。 黄巾起义作为东汉末年的农民起义,虽然起初声势浩大,但因组织松散、缺乏长远规划和稳定的领导,最终走向了败亡。 类似的组织,若只是模仿黄巾起义的形式,未能吸取其失败的教训,不注重内部建设、战略规划及与百姓的关系维护,同样难以逃脱败亡的命运。 起义的成功不仅依赖于规模和短期内的声势,更需要有坚实的理念、严密的组织结构和长远的发展目标。 缺乏这些要素,任何起义或组织都难以持久,最终只会走向衰败。 其实这些问题,顾川都有办法解决,可他的目标又不是帮白莲教夺取天下,他的目的只是让大衍分崩离析而已。 乱局方可求胜,他只负责到处画饼,至于到时候天下会落入谁的手里,那就只有上天知道。 这会不会太急了? 如今的大衍朝,皇帝宇文元朔仍然有着很强的掌控力,何不等他年迈逝去之后,再来谋取这些? 可那时候做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川偏要在他活着的时候,亲眼看着自己当初一手创造的盛世,一步步的坍塌,一点点的腐烂,最终悔于今日所做出的选择! 如此,才有意义! 如此,他才没有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顾川向往的从来不是什么尔虞我诈的朝堂,春风白马的江湖才是他所追求的。 而江湖,要的就是快意恩仇! 陛下,你准备好了吗? 顾川当日说的话仍然有效,我要救的人,没人能杀,我要杀的人,便没人能救。 如今这把杀人的刀,悬在你的头上了…… 夜风徐徐,玉兔渐渐隐去。 第二天将要到来,城外休整的大军也将入城。 为何征战归来的大将,须在城外休息一夜,等次日才入城领受封赏? 其实原因还是挺简单的。 首先是军旅劳顿,将士们身心俱疲,于城外驻足整顿,可使三军得以重新列阵,如此,入城的时候,方能以最佳的姿态,展现赫赫威名。 其次,大衍尚礼,朝纲井然,大将身居高位,举止务必合乎礼法,于城外静候吉时,而后入城,既显朝廷之尊,又免仓促之间礼仪有失。 最后,受封之时,乃大将毕生荣光时刻,城外稍憩间,大将与僚属得暇筹备封赏大典,诸如礼服之备、礼仪之练等。 届时,才可更加庄重得体的展现大将英姿。 当然,入城受封的只有军中高层和亲卫军,其余的兵士则回军营,他们的封赏会在清点后送到。 卫国公府。 王鸿踏马而来,下了马之后便走进了府中。 此时的沈连城正拿着书,在院中看着,忽然见他走了进来,有些诧异的抬头问:“王兄,你怎么来了?” “沈兄,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王鸿在他旁边坐下,笑着问道。 沈连城闻言皱了眉,语气沉沉道:“自然知道,那苍舒月得胜归来,今日便要入城接受封赏,王兄你为何还能笑的出来?” 苍舒月在北边打了打胜仗的消息,早就通过斥候传遍了,北州拒北关一战,苍舒月斩杀北蛮可汗,一举歼灭十万北蛮铁骑。 这样的大胜,倘若换做是男子,只怕所获功勋都足以封侯。 便是因为她的女儿身,想来此次会受到的封赏,也是不少的。 这对于他们卫国公府来说,对于王鸿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今皇城谁不知道他们卫国公府和顾川关系不好,自家人更知自家事,只怕他那位曾经的义弟,恨不能杀了他们一家子。 而苍舒月又是顾川的未婚妻,她越是厉害,他们卫国公府就越是危险! 王鸿的情况也差不多,他几次三番挑衅顾川,甚至云良阁那次的事情,也是他利用自己玄月军副统领的身份设计。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能笑的出来? 似是猜到了沈连城的心思,王鸿冷笑着道:“沈兄,想必你还不知道苍舒月在北州遭受了什么吧?” “她不是打了胜仗吗?如今北州已经平定,能有什么事?” “呵呵,胜仗确实是胜仗。”王鸿点了点头,而后咧嘴笑道:“可是这代价却太重些。” 沈连城眉梢一挑,问道:“什么代价?” “北州一战,苍舒月经脉尽断,如今的她可是一个废人了,往后再无领兵作战的可能!” 王鸿脸上的表情格外的痛快,眼中尽是阴冷:“可惜啊,只是废了,没有死在战场上。” 说到这里,他忽然起身,对沈连城道:“沈兄,一同去城门看看吧,看看苍舒月这最后的荣光,也算是让你我放心,她就算回来也掀不起风浪了。” “这……”沈连城有些犹豫。 王鸿将他拉了起来,而后说道:“叫上矜雪一同前去如何?”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沈连城无奈的点头道:“好,我去喊她,不过可不保证她会去。” 文景园。 闺房中,沈矜雪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梳妆打扮,丫鬟小伶忽然走了进来。 “小姐,少爷让您一起去城门看热闹呢。” 沈矜雪微微侧目,红唇微张:“城门有什么热闹可看?” “少爷说,苍舒月打了胜仗回来了,而且她一身经脉尽断,武力全失,已经是一个废人。”小伶如实转告道。 “经脉尽断,武力全失?” 沈矜雪默然片刻,待梳妆好了之后,缓缓站起身来,转头望向窗外渐渐露出的晨曦。 “那便去看看吧。” “好的小姐!” …… 城门处,人头攒动,百姓相迎。 谁都知道,苍将军将北边的蛮夷给赶跑了,打了大胜仗! 这样高兴的大事,自然是要来看看将军的风采。 “少爷,好多人啊!” 人群中,顾川拉着小橘往前走着,择了一处靠近城门的位置,等着受封的将军入城。 他看了看城门,又回过头摸了摸小橘的脑袋,笑着道:“将军得胜归来,百姓相迎,自然是人多的。” 忽然,人群前方一声惊呼。 “来了,苍将军回来了!” 第176章 这是我的将军 “听说苍将军在拒北关一战,斩杀了北蛮的可汗,当真是大快人心。” “有此神将,何愁我大衍不兴?区区北方蛮夷,也敢来侵扰我大衍边疆,真是不自量力!” “英国公乃我大衍柱石,一生征战四方,开疆拓土无数,又有苍将军这般的神将护卫边疆,当真天佑我大衍!” “只是可惜了,苍将军女儿身,否则如此军功,定然足以封侯。” “可惜什么?陛下赐婚苍将军与顾公子,一位是无双神将,一位有圣人之资,乃是天赐良配啊。” “是极,是极!” 众人翘首以盼,皆探着头往城门外望去。 却见旌旗猎猎,一行人骑马而来,好不威风凛凛! 然而,当众人看向那为首的将军时,目光尽皆陷入了呆滞。 “苍将军呢?为何没有看到苍将军?” “那……那为首的女子是谁?是苍将军的亲卫吗?” “不……不是,亲卫都在后面,你看她们身上的铠甲都不一样,这最前面的是……是苍将军?!” “嘶~怎么会……苍将军竟是这般……这般的绝世女子?!” 整个大衍朝的百姓都知道,他们那战场上无双的苍将军是一个女子,她脸上一直都戴着一个鬼脸面具,从未有人见过她那面具下掩藏的真容。 渐渐的,便有人传出,那面具下的容貌奇丑无比,因为太过凶恶,所以苍将军才一直戴着面具。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流言,才一直没有人上苍家提亲,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她太过耀眼,大衍朝无人能配得上。 可是,这传闻中丑陋无比的将军,如今却摘下了她的鬼脸面具,以真容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直至此时,大家才终于明白。 那鬼面将军一直戴着面具的原因,哪是什么长相太过凶恶,分明是那容貌太过惊世! 远远看着,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盈波,红唇含笑,顾盼生辉,英气逼人,身披铠甲,手持月白长枪,威风凛凛,更添几分飒爽之姿。 纵是经历战场硝烟,亦难掩其倾城之色! 城门前,所有来迎接将军归来的百姓,望着那马上的将军,全都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原来,那鬼脸面具之下,藏着的是这样的美人。 原来,鬼面将军本不是鬼面,而是下凡的谪仙。 “将军,苍将军威武!” 不知何人喊了一声,刹那将众人惊醒。 而后,便是更加狂热的呼喊声! “苍将军威武!” “天呐,苍将军原来这样美,是谁说容貌如恶鬼?当真误我啊,苍将军此等容貌,简直就是我大衍第一美人!” “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为何……为何我不是那顾川!” “什么圣人之资的天才?哪能配得上我们苍将军,这世上无人配得上苍将军!” “他们要成婚了,便宜了那顾川小儿!!” 有人惊呼,有人恨不能替代顾川,做那抱得美人归的人。 此前,谁都暗自可惜苍将军容颜有缺,还有阴暗之人在暗地里嘲笑顾川,要忍受那样丑陋的容颜。 如今,全都反过来了。 “少爷,苍将军好美!”小橘也惊呼一声,有些不可置信。 她回头看向自家少爷,却见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好似早已知晓了一般。 事实也是如此,他一直都知道的。 骑着马的苍舒月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人群中,迎向了那少年。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碰,旋即,那绝世的将军,唇角泛起一丝微笑。 刹那间,天地失色,芳华绝代。 顾川跟着她一同笑,这是我的将军,要护她一生的…… 街边,一处酒楼上。 因为来的迟了些,王鸿和沈连城他们找不到好的位置了,只能在稍远些的酒楼找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正闲谈着,忽然听着外面街上的喧闹声停了下来。 “怎么这般安静了?”王鸿有些疑惑的道。 沈连城则起身,探出头往窗外的街道上望去,却见街道两旁的百姓,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 他便也跟着看去,待看到那队伍为首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兄,怎么了?”王鸿看着他这模样,一脸诧异的起身走了过来,一边问着,一边也探出头去。 下一刻,他也呆住了。 “这……这是苍舒月?!” 沈连城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点了点头:“应当……是她!” “不可能,她怎么会是苍舒月?”王鸿瞪大了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嘴里一直嚷着:“不可能的,苍舒月不可能是这般容貌!” 她怎么能是这般容貌,她应当奇丑无比,应当形如恶鬼,应当戴着那鬼脸面具永不示人! 可,事实摆在眼前! 晨曦中,她是那般的耀眼夺目,比天上的烈阳还要璀璨! “我……我……” 王鸿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不知为何,心头忽然一阵刺痛,他伸手捂着心口,眼底一丝后悔浮现而出。 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他本是玄月军的副统领,是苍舒月的属下,是有机会与她一同征战沙场的人! 沈连城同样目光复杂,他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王鸿。 却见他发了疯一般的跑了出去,钻入人群中不见了。 “王兄!” …… “大衍皇帝诏,曰: 咨尔苍舒月,智勇兼备,威武骁勇,为国家之栋梁,朕之肱骨。 今闻尔亲征北蛮,英勇善战,手刃北蛮可汗,歼灭其十万铁骑,一举而定北州,赫赫战功,震烁寰宇。 朕思尔功勋卓著,特封尔为安北侯,食邑千户,世袭罔替。 并赐黄金千两,以示朕之厚赏;赐丝绸百匹,以彰尔之荣耀。 更赐府邸一座,良田千顷,以安尔家,以养尔身。 望尔安北侯,持此殊荣,不忘初心,矢志报国。 继续捍卫国朝,保护子民,以续尔赫赫战功,不负朕望。 钦此!” 殿前,皇帝与百官齐至。 内侍手持圣旨,高声念着封赏。 苍舒月于殿前听封,待内侍念完,她伸手接过圣旨,躬身道: “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77章 苍舒月晕倒了 女子封侯,说实话,这在大衍朝是很稀奇的,甚至是古之未有之事。 这放在哪一朝,都是要被群臣劝谏的,便是封个郡主也好,为何要封侯? 可是,在这封赏大典上,对于如此不合规矩之事,群臣都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苍舒月军功卓著,这些年南征北战,不知为大衍打下了多少疆土,镇压了多少的叛乱,流了多少血。 而今,她一身实力被废,再也没了领兵的可能。 若是再不给点像样的封赏,岂不是寒了大衍兵士的心,岂不是将苍家往死里得罪? 还有,别忘了,这位背后还站着一个陛下眼前的红人,有圣贤之姿的奇书生顾川。 是以,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除了一些必要的封赏以外,宇文元朔还当众宣布了一件事。 那便是,顾川和苍舒月于五日后成婚,届时,他与皇后将亲自主持这场婚礼! “谢陛下!” 苍舒月面无表情的应下,并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封赏结束,她带着一众亲兵回府,但刚走出神武门,便双目一闭,往后倒去。 “将军!将军!” 身后的亲兵慌了神,赶忙上前接住苍舒月,却见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回……府!”苍舒月开口,断断续续的说着。 “是!”亲兵当即应声,将她背在身上,“回府!” …… 皇宫,刚举行完封赏大典的宇文元朔换上常服,而后端坐在了御案前,拿起奏折准备看。 却见一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躬身说道:“陛下,出事了!” 宇文元朔抬起头来,放下手中奏折,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禀陛下,方才安北侯出了神武门晕倒了。”内侍如实回禀道。 “晕倒了?” 宇文元朔听到这话,眯了眯眼,目光让人琢磨不透。 他沉默片刻,而后唇角微扬,又问:“现在情况如何?” “据神武门守卫的禁军所说,安北侯面无血色,看样子是战场上受了重伤还未痊愈,已经由亲兵背回府去了。” 宇文元朔轻捻胡须,吩咐道:“让太医去英国公府一趟,朕的安北侯刚打了大胜仗,怎能让她出事?务必将她治好!” “遵旨!” 内侍连忙领命,而后匆匆退了出去。 “呵呵~” 宇文元朔看着殿外,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来。 今天苍舒月受封大典时,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皇帝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受到了隐星的欺骗。 如今看来,她是一直硬撑着,等受封完了之后终于是撑不住了。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亲自验证一下,以免错漏了。 “陛下!” 宇文元朔正要看奏折,却见皇后走了进来。 “皇后是为苍舒月的事而来?” 未等她开口,宇文元朔便猜到了她的来意。 皇后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苍舒月受此重伤,是否要派太医去看看?” “放心吧,朕已经派人前去了。”宇文元朔笑了笑说道。 “原来陛下早有安排,是臣妾多此一举了。”皇后在他身旁坐下。 宇文元朔看着她,拿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这些事你以后就不要多想了。” 皇后点了点头,应道:“嗯。” …… 王鸿一直回到府中,还是神情恍惚的。 “少爷,你没事吧?”老管家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王鸿为什么一直追求沈矜雪,还不是因为她那绝美的容貌,哪怕她一直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哪怕有些时候利用自己的这份追求,他仍然义无反顾。 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不平凡的,该是这大衍最为耀眼的人,而能够配得上自己的,也该是那与众不同的女人。 往昔,举目四望,无人能够比得上沈矜雪,他便将其视为自己的目标。 但如今看到那面具下的容颜,他方知什么是举世无双,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愚蠢。 相比起苍舒月来,沈矜雪又算得上什么? 一个是驰骋天下,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有着大衍杀星之称的绝世神将,她便是不依靠容貌,也是这天下一顶一的奇女子! 而沈矜雪呢? 不过是生的一副好皮囊,自小养尊处优,自命不凡的寻常女子,她的那些优点,在苍舒月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以往还有容貌可胜,如今却是连这唯一的一点也没了。 生在花圃中的牡丹,哪有那从刀山血海中长出的彼岸花更好看呢? 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啊,明明有着比他人更好的优势,明明自己已经做了她的副将,能够时时与她相处。 明明只要当时的自己愿意,这朵彼岸花就是属于自己的,可偏偏为了牡丹而放弃了,亲手将她拱手送人! “老爷,您回来了?” 管家的声音响起,却见下了朝的王昌雄正踏步走来,他应了一声,而后目光落在了王鸿的身上。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位吏部尚书当即皱了眉,对管家开口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老管家看了看王鸿,回道:“回姥爷的话,少爷刚回来就这样了。” “哼!” 王昌雄闻言冷哼一声,怒斥道:“逆子,不过是封了个侯而已,那苍舒月已经是个废人,你又何必如此自轻自贱?” “她再如何,今后也无用武之地,你如今入了皇城司,以后有大把为陛下效力的机会!” 他还当是王鸿得知苍舒月封侯而受了打击。 却不想,王鸿听到他的话之后,没有半点反应,而是一脸的痛苦道:“爹,我……后悔了!” 王昌雄一脸愕然,问:“你后悔甚么?” “她,本该是属于我的,与她成婚的人本该是我啊!”王鸿面色狰狞,眼中尽是悔恨:“我……不该将她推给顾川的!” “爹,我后悔了,能不能帮帮我!” 王昌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忽然涌现出无尽的怒火来,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我帮你个蛋!”(划掉) “逆子!你!你是要气死为父吗!” 第178章 我与你阿姐心有灵犀 “陛下方才当着百官的面说了,五日后苍舒月与顾川大婚,这场婚礼是陛下钦定的,且他还会亲自主持婚礼!” “你当你是什么?一个小小的皇城司统领,妄想改变陛下的旨意吗?莫说是你后悔,便是那顾川后悔也改变不了这件事!” 王昌雄怒目而视,他抬起手便又要打,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放下,甩袖冷哼道:“你是我王昌雄的儿子,今后这王家的重担也要落在你的肩上,莫要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自甘堕落!” “这件事,爹帮不了你,但皇城司,爹可以助你登上高位,来日你成了陛下的左膀右臂,这天底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说完,他抬步便走,片刻后又停下脚步,长叹一声:“鸿儿,爹已经老了,你也该长大了,莫要再如此任性妄为。” 王鸿听着,满目茫然。 …… 卫国公府,文景园。 两个丫鬟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亭子里端坐着的小姐,眼中尽是疑惑。 “小姐她这是怎么了?以往还会看话本诗集,如今却总是望着一处地方失神,莫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自从顾川少爷搬走后,小姐便是这样了。” “唉,谁能想到顾川少爷有那般才学?又入了柳先生门下,他与小姐该是天生的良配才是,才子佳人……当初若是……” “嘘~小声些,此事也是小姐的意思,便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顾川少爷将要娶苍将军了。” “什么苍将军?那般丑陋之人,只会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如何能比得上我们小姐?” “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今日我跟着小姐去了城门,苍将军没有戴面具了。” “怎么样?是不是如传言中一般,形如恶鬼,面目丑陋?” “什么啊,也不知是何人传出的流言,苍将军当真是比天仙还好看的美人,便是咱家小姐……” “当真?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骗你作甚?我亲眼所见,当时去城门的人都看到了!” 凉亭中,沈矜雪倚着栏杆,眸子定定的望着池中的鱼,失神良久。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道身影来。 自出府之后,两人的每一次相遇,他都未曾再看过自己一眼。 原来,她竟是那样的惊世之颜。 这便是你不再看我一眼的缘由吗? …… 东篱居,顾川回来之后,便又一头钻进了书房。 巳蛇在一旁坐着,一只手里拿着墨条,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眼前的少年提笔书写。 “你写东西便写东西,为何偏要叫本座来研墨?”她颇为无语的开口问道。 本来在房里好好的练功,结果就被叫来研墨了,这人当真是不叫人好好休息片刻。 顾川头也未抬,开口道:“这书中的东西关系你们白莲教举事成败,你难道放心叫他人看了去?” 巳蛇闻言,翻了个白眼:“那为何不叫我徒儿来?她是圣女,看了又何妨?” “她今日在与庄晚云提升琴艺,正是关键的时候,只能叫你来了。” 说着,顾川停笔,而后将其放在了一旁。 “写的什么,我看看。”巳蛇伸手就要去拿,却被顾川抬手挡住。 她一瞪眼,问:“怎么?我还不能看了吗?” “这不是给你的。”顾川摇了摇头,而后重新拿了一本空白的书,摊开第一页道:“这才是写给你的。” 巳蛇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无语的收回手,探着头瞄了一眼写完的那本书。 “商君变法?” 看着书名,巳蛇眼中尽是疑惑之色,不由问:“这是什么?” “不该问的不要问,便是我说了,于你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顾川没有与他解释。 巳蛇轻哼一声,道:“只看名字,应当是与国事有关,是献给皇帝的吧?” “他?”顾川微微一笑,道:“他不配。” “本座倒是觉得你越来越有趣了。”巳蛇唇角微扬,饶有兴致的望着他道:“皇帝如此看重你,你却这般不屑一顾,大衍出了你这号人物,当真是稀奇。” “话这么多,信不信我让你把这墨汁喝下去?” 巳蛇当即闭嘴不言,只是气愤的瞪了他一眼。 “姐夫!姐夫!” 正当此时,苍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他就来到了书房门外,气喘吁吁的靠着门。 顾川抬头看去,问:“怎么了?” “阿姐方才在神武门外晕倒了,刚被亲兵背回府中。”苍风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顾川闻言皱了皱眉头,又看他这般,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看他这般模样,苍风瞪着眼一脸的诧异:“姐夫,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就不问问阿姐如今状况如何?” “不过是迷惑之举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顾川摇着头道。 这下苍风更是纳闷儿:“阿姐告诉你了?” “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川微微一笑,道:“知道什么叫心有灵犀吗?” 苍风摇了摇头:“不知道。” “便是说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有些事情便是不需要明说,也能够知道。”顾川回过头继续书写,又道:“陛下多疑,想来知道了此事,是会派太医前去确认的,屈大家可在?” “姐夫,你真是神了,这都能猜到?”苍风满眼惊奇,接着点头回道:“陛下得知此事之后,确实派了一名太医前来,说是为阿姐疗伤。” “当时屈大家也在,由他守着阿姐,那太医看过之后,说阿姐如今这身子再也不能练武,万不可做重活,只能静心调养,又开了方子后就回宫复命了。” 他说完,便走了进来,凑近了些问:“姐夫,我阿姐让我来告知你一切无恙,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顾川瞥了他一眼,道:“有事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只需知道你阿姐如今没事就行了。” “不是……”苍风一脸难受的表情:“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 顾川没有搭理他,指了指墙上的黑缨:“练武去。” 苍风撇撇嘴,不情不愿的走去将黑缨拿起,小声嘀咕着:“还没成婚呢,我就成外人了,合着你们俩才该是一家人。” 第179章 狡兔三窟,大皇子求见 大皇子府。 “打,给我往死里打!”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院中响起,房中的宇文宏却对此充耳不闻,他面色格外阴沉。 两侧,一众门客战战兢兢,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方才一名仆人只是打碎了一个花瓶,便被宇文宏叫人拉出去打死。 他们这位大皇子,往时便是喜怒无常,现在再得知了那消息之后,更成了一只暴怒的老虎,一有不顺心便要杀人泄愤。 砰! 宇文宏一拳砸在桌上,他眼中是无尽的悲凉:“父皇,我才是你的嫡长子,我才是最应该继承皇位的人,你为何要选择其他人呢?” 输了,他彻彻底底的输了,却不是输给了宇文宣,而是那个连七岁都没有的皇弟宇文裕! 任谁也没有想到,宇文元朔没有从他和宇文宣当中选择任何一人,而是选了一个稚子! 亏他还一直将宇文宣视为对手,认为只要将他斗倒,皇位就一定是自己的。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呵呵……哈哈哈哈,宇文宣啊宇文宣,枉你费尽心机的与我斗,结果还不是徒做他人嫁衣?!” 宇文宏大笑,笑着笑着脸色又狰狞起来,他猛然看向两侧的门客,怒吼道:“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说啊!!” “你们一个个不是自诩天纵之资,当初不是扬言要替本皇子谋夺天下的吗?怎么如今一个个都哑巴了?!” “你!!” 他指向其中一人,怒喝道:“张荣,你来说,给本皇子出个办法,若是拿不出主意来,本皇子让你与那贱奴一样的下场!” “殿下!” 张荣颤颤巍巍的跪下,高声道:“值此非常之期,殿下不该自暴自弃,如今时局未定,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只需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砰! 宇文宏端起茶杯砸了过去,茶水洒了张荣一身,头上被砸的鲜血横流:“静待时机?!静待他宇文裕登上皇位吗!” “饭桶,都是一帮饭桶!” 忽然。 一名侍从匆匆而来,他看着这屋内的狼藉,小心谨慎的说道:“殿下,方才顾公子派人前来。” “谁?”宇文宏看向他,问:“哪个顾公子?” “顾川。”侍从回道。 “顾川?”听到这个名字,宇文宏目光一凝,暴怒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开口道:“他派人来做什么?” “那人只说,顾公子愿助殿下。” 宇文宏眯了眯眼,有些不确定到:“当真如此说?” 侍从点头肯定道:“千真万确!” 得到肯定的回答,宇文宏目光不停的变换,不知在想什么,他沉默了半晌,方才再度开口:“他还说了什么?” “那人还说,欲夺天下,皇城之地不可再留,宜往封地。” “去封地?”宇文宏轻笑一声,不屑道:“去了封地,岂不是将皇位拱手让人,这天下哪还有本皇子的份儿?” 他话音刚落,一侧的门客中走出一人来,是一名儒衫老者,他略作思索道:“那顾川有经世之才,既然说了此话定然不是胡言,不如向他问个清楚?” 俞文鸿看向那儒衫老者,问道:“公孙先生以为,他是真心助我吗?” “那日在他院子里,本皇子便看得出来,他没有任何想要相助我的意思,如今却又派人前来告知要相助于我,岂不是有什么圈套?” 被称作公孙先生的老者闻言,摇了摇头:“便是有什么圈套,殿下届时问过之后再考虑也不迟,如今的状况,或许也只有他才有破局之法了。” 宇文宏沉默下来,仔细思索片刻,起身道:“那本皇子就再走一趟,且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备马车!” “是!” …… 东篱居。 院中,梧桐树下,小橘手握着笔,她的手又被顾川握着,正在纸上书写。 “狡兔三窟”四个大字,很快便跃然纸上。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啊?”小橘脸红噗噗的,羞怯的问道。 顾川松开她的手,而后笑着解释道:“所谓狡兔三窟呢,便是指狡猾的兔子会准备好几个藏身之窝,以保护自己免遭危险,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小丫鬟摇了摇头道。 “不明白关系,少爷给你举个例子就明白了。” 顾川说着,一旁的巳蛇轻笑一声:“又要讲故事了?” 他看向她,唇角微扬:“要不你来讲?” “哼,你以为本座讲不出来吗?” 巳蛇不服气的轻哼一声,道:“本座行走江湖十数年,什么事没有见过?区区一只兔子而已。” “嗯,你讲,我听着。”顾川点点头道。 “讲就讲!”巳蛇嘁一声,而后学着顾川的口吻道:“昔有一兔子,挖了三个洞,有猛兽要吃它,从其中一个洞钻了进去,兔子就从其他洞里逃走了!” 说完,她看向周围众人,得意道:“如何?是这个意思吧?” “呃……”一旁的慕仙儿扶额,走过去扯了扯自家师尊的衣角,小声道:“师尊,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难道本座讲的不好吗?”巳蛇挑眉道。 好,太好了,全是照搬的废话……慕仙儿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不好说伤人的话,只是道:“师尊,咱们还是乖乖听他说吧。” 巳蛇还不服气,向小橘问道:“小橘,你懂了吗?” 小橘迟疑着摇了摇头:“更听不懂了。” “……” “你这般,我倒是有些担心,那几本书交给你能不能成事了。”顾川叹了口气道。 巳蛇脸一红,嘴硬道:“瞧不起谁,只是本座故意的罢了。” 没有理会这嘴硬的家伙,顾川敲了敲桌,而后道:“昔有一商贾,名曰李明,常行走于江湖之间,贩卖丝绸以牟利。 李明深知江湖险恶,故而在每次出行前,都会预先布置三处住所,以防万一。 一日,李明行至一偏远小镇,闻听当地有丝绸需求,便打算逗留几日贩卖货物。 他选择了一处安静的客栈作为临时住所,此乃其“第一窟”。 然而,未几日,李明察觉有人暗中窥探,疑有盗匪盯上了他的丝绸。 于是,李明迅速转移至他早前预备的另一处住所,此为“第二窟”。 此处更为隐蔽,且周围居民皆为良善之辈。 然而,好景不长,盗匪似乎仍然寻踪而至。 李明当机立断,携带着贵重的丝绸,连夜转移至“第三窟”。 这是一处位于山林之中的小屋,极为隐秘。 盗匪终于失去了李明的踪迹。” 说完,他看向小橘,问道:“可明白了?” 小橘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少爷,此事便是说,行事要做好准备,而且准备还不能只有一个,要多做几个才行,对吗?” “对,还是小橘聪明。”顾川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道:“万事提前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一些麻烦的事情更是要多做几处准备,如此才可万无一失。” 正说着,程仲忽然走来,恭敬道:“公子,门外有人求见。” 顾川闻言,已知来者何人,遂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是!” 第180章 侵吞天下之法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五日后大婚,我也能好好喝上一杯喜酒了。” 宇文宏换上了一身锦服,一进来便冲着顾川拱手贺喜,虽然顾川没有出门迎接,便是传话也是叫了一个小厮前去。 这本是极为无礼的举动,但宇文宏却不能在意这些细节,毕竟,两人的身份不对等,是他有求于顾川,姿态自然要放低一些。 “殿下客气了,请坐。”顾川笑着应下,一旁的小橘为两人倒好了茶。 待宇文宏落座,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先生方才派人来说,要相助于我?” 顾川端起茶,抿了一口,点了点头:“没错。” “不知先生要如何助我?”宇文宏问道。 顾川微微一笑,悠悠道:“殿下是否已知,陛下不会传位于你,甚至不会传位于二皇子殿下?” “呵呵,先生消息如此灵通,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宇文宏眼神有些阴郁,声音沉沉道:“没错,父皇将六弟时常带在身边,便是批阅奏折的时候都让他坐在旁边。” “纵观前朝,此等举动,莫不是意味着帝王在刻意培养继承人,这是储君才有的待遇!” 说到这里,他目光浮现一抹不甘来:“不瞒先生,我可以不争这个位置,可以输给老二,但是却无法忍受父皇选择了一个稚子来继承皇位!” “大衍国祚不过四十余年,难道父皇就已经忘了前朝是如何灭亡的了吗?幼帝登基,皇权旁落,大衍江山危矣!” 他说的声情并茂,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最后悲痛欲绝道:“先生,我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大衍就此陷入危局中?” “还望先生能够助我,将这即将倾颓的江山稳住,万万不能够让一稚子毁去!” “好!”顾川露出一抹笑容来,慨叹道:“殿下一片赤心,有此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志向,顾某佩服!” “不瞒殿下,一众皇子中,顾某最为欣赏的便是殿下你了,本来这储君之位就该是你的,是陛下糊涂啊,竟然选了一稚子!” “顾某虽为一介白身,但仍有忠君报国之志,也不忍心看着大衍就此倾覆于稚子之手,遂相助于殿下,还望殿下能力挽狂澜!” “先生啊……”宇文宏红了眼,听着这句句肺腑之言,不由感动落泪:“可……可父皇他心意已决,我又该如何做,才能改变这一切呢?” “当然能改变!” 顾川看向屋外的天空,悠悠道:“如今的局面,殿下继续待在皇城没有任何意义,只有选择从外寻找机会,如此方可有破局的可能!” 宇文宏闻言,情绪渐渐缓和,点点头道:“我也知道,只是先生,从外要如何才能破局?” 顾川敲着桌子,缓缓说道:“很简单,殿下只需在封地内变法即可。” “变法?” 宇文宏眼中满是疑惑之色,不解的问:“这变法从何说起?” 顾川看着他,唇角微扬,自信道:“我有一法,可让一州之地,有侵吞天下之能!” 让一州之地,有侵吞天下之能?宇文宏目光一颤,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可能,但他强行将这念头压下,说道:“还请先生细说!” 顾川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来,递到了他面前道:“无需细说,详细的内容,顾某都已经写在了这本书中。” 书?宇文宏带着疑惑将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商君变法》 他拿起书来,翻开了扉页。 “国欲强盛,必行变法。 夫国之所以弱,非天之所为,实乃政之不善,法之不备也。 故欲振国威,兴邦国,必先变法度,新政令。 变法者,革故鼎新,去旧布新之谓也。 国无恒强,亦无恒弱,唯变法者能与时俱进,应世而变。 昔之强国,皆因变法而兴;今之弱国,皆因守旧而亡。 是以明君贤臣,皆知变法之重要,而致力于此。 行变法之道,虽阻且长,然唯其如此,方能强国富民,威震四海。 故曰:国欲强盛,必行变法,此乃天地之正道,古今之通义也! 观往昔之朝代,皆难免于分裂混乱之劫。 若仅据一隅之地,欲拥侵吞天下之力,何策可施?吾有一计,愿君详察!” 国无恒强,亦无恒弱,强大与否皆在于变法……宇文宏看着这扉页上的内容,便不由的目光一颤。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下面的内容,立刻往下一页翻去。 “欲以一州之地,拥侵吞天下之力,有以下几法! 一曰:军功爵制,所谓军功爵制,乃论功行赏之制也,占据一州之地后,欲想拥有侵吞天下之力,此法实施为必然,凡军旅之士,不拘门第出身,皆以军功之大小为授爵之依据……” “二曰:不问出身,唯才是举,此乃国家兴盛之要道也,夫人才者,国家之根本,事业之基石,若拘于门第,限于出身,则英才埋没,国运难昌……” 宇文宏看着书中的内容,算是彻底陷入进去了,他越看呼吸便越是急促,眼中的那抹光亮便越是闪烁! 这一字一句,一条一例皆是强国之策,倘若真的按照此书中所写的那样,将国家进行变法,那那个国家毫无疑问,将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因为在这变法后的国家,人人都能有机会成为贵族,人人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财富! 试想一下,当今的大衍百姓,只要愿意拿上屠刀,斩下一个敌人的头颅就能成为贵族,他们会不会疯狂? 绝对是会的,世家豪强欺压百姓已久,若有这样一个机会,他们必然拼上性命也要为自己争得一个爵位来! 良久,宇文宏将这一本薄薄的书看完,恋恋不舍的挪开目光,兀自呢喃自语:“以一州之地,侵吞天下,成就无上伟业,远超昔日武帝功业?” 在这书中的最后,顾川为他描述了一个极为浩大的愿景,那是一个完全由他掌握的铁血帝国! 那是有着虎狼之师,无往而不利的战争机器! 第181章 今后要叫顾先生 “若有此法,什么储君之位,什么二皇子六皇子,都不算什么了,只要能够将此法实施,一州之地侵吞天下,也无不可!” 宇文宏心道,他看向眼前的顾川,却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内心更是震动。 “世人皆言,顾先生有经世之才,将来必然是要成圣的,而今我却是信了。” 宇文宏起身,拱手一拜:“顾先生如此助我,宇文宏感激不尽,若将来真得了天下,必将让顾先生坐上那相国之位!” 这样的才能,何止是经世之才啊,若能够得到他相助,这天下还不是唾手可得? 是以,宇文宏开始画饼了,这是身为一个上位者必备的技能。 可惜用错了人,顾川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跟着起身,将宇文宏扶起,诚惶诚恐道:“殿下言重了,不过是一些粗浅之言,顾某也只是见不得这天下陷入动荡,能够于殿下有用便好。” “先生太过谦逊,有先生此书,我大业可成矣!”宇文宏露出笑容。 顾川却是摇了摇头,叹道:“这天下之事,又岂是像书中所写那般简单?” “殿下所行之路,多艰难险阻,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殿下所背负的是天下人的命运,当行事慎之又慎,万不可大意啊!” 若是其他门客说这样的话,宇文宏早就怒气大发,但这话是从顾川口中说出来的,他却视之为金玉良言、肺腑之诫。 “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辜负先生的一片苦心!” 他说完,将手中的书塞入怀中,而后问道:“那先生,我该何时去封地?”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大施拳脚了。 要不说你好忽悠呢……顾川轻笑一声,道:“殿下,此事越快越好,在皇城多待一日,便多了一分变故。” 宇文宏闻言,目光微闪,终究下定了决心:“既然先生如此说,那我即日便向父皇提出要求前往封地,届时先生当与我同去!” 顾川闻言,摇头道:“殿下,顾某只怕是不能去了。” “为何?”宇文宏皱起了眉头,道:“若无先生,这书中种种,只怕到时候免不得会有所错漏,只有先生在,我才能安心呐!” “殿下门下还有一众门客,只要按照书中所说一步步实施,又怎么会出错呢?”顾川笑了笑,解释道:“顾某之所以去不得,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殿下啊。” “为了我?”宇文宏更加不解:“先生此言何意?” “封地虽重,然皇城之事亦不可忽视,殿下欲往封地安心治理,必时刻需要洞悉皇城动向,顾某留于皇城,正是为了殿下变法之事保驾护航也!”顾川耐心说道。 听到这话,宇文宏想了想之后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道:“先生如此,倒是让我有些惭愧,这般鞠躬尽瘁,我却让先生置身危局之中,真是……” “殿下不必如此。” 顾川沉声道:“如今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天下百姓,岂可拘泥于一身之安危?” 宇文宏又是一阵感动:“先生大义!” 顾川看了看天空,而后道:“殿下,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莫要引人怀疑才是!” 宇文宏点了点头应道:“好,来日有机会,我再好好谢谢先生!” “我送殿下。” “不必了,先生好好歇息才是。” “殿下慢走!” 看着宇文宏离去的背影,顾川悬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很好,很好啊,战争机器也将要到位了,届时这天下当会是极为热闹的。 农民起义、侵吞天下的虎狼之师、还有北边默默发育的终局之人,此三窟已经快安排好了,那么接下来该是让这天下乱起来了。 他收回目光,转身便走,一边开口道:“小橘,让巳蛇去我书房一趟。” 一旁的小橘福身应声:“好的少爷!” …… 东篱居外,宇文宏大步走出。 等候已久的公孙先生迎上前去,恭敬道:“殿下,那顾川都说了些什么?” 宇文宏脸上挂着笑,听到他的话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而后说道:“公孙先生,今后不可直呼顾先生名讳。” 公孙先生闻言顿时一愣,眼中浮现一抹诧异,但旋即便反应过来,点头称是,再开口问:“那顾……先生都说了些什么?” “他让我向父皇请封,前往封地发展。”宇文宏如实道,这位老者跟着他已经有许多年,是信得过的心腹,是以有些事情并不会瞒着他。 “顾先生还给了我强国之法,有了此法之后,只要在封地内好好实施,便能拥有侵吞天下之能!”宇文宏说着,抬手捂住了胸口,那里放着他的至宝。 “他……殿下,此中会不会有诈?”公孙先生觉得有些不太对味儿,于是谨慎的说了一句。 宇文宏却是脸色沉了下来,瞥着他道:“公孙先生,先前是你让本皇子过来探探虚实,如今本皇子已经确定顾先生是真心助我,你又怀疑其中有诈,莫不是在质疑本皇子的眼光?” “不敢!” 公孙先生当即低下头,道:“既然殿下已经有了决断,那接下来我等要如何行事?” 宇文宏冷哼一声,沉声道:“按照顾先生的意思,当择一西北之地为封地,远离皇城,如此实施变法才能掩人耳目,不至于引起太多注意。” “回去之后,召集所有人探讨一下,选择何地作为封地最为合适,明日之前给本皇子拿出一个结果来。” 公孙先生闻言,点头应道:“是!” …… 在宇文宏幻想着自己的大业时,东篱居的书房中,巳蛇又开始了今日份的研墨。 “叫我过来又只是研墨吗?”她翻着白眼,手里墨条磨个不停。 顾川执笔书写,开口道:“你们教会中可有涉猎道家的人才?” “我白莲教海纳百川,里面什么人才都有,涉猎道家的自然也是有的。”巳蛇回道,她挑了挑眉,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问道:“那有没有会炼丹的?” 第182章 少爷会仙术 “有。”巳蛇点了点头,道:“我白莲教有专门的炼丹之人,极为精通此道,不管是增加内力的丹药,还是疗伤丹药,都有,怎么,你要给苍舒月求丹药?” 顾川武道天赋不错,又没有受伤,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不过,似乎完全没有必要,苍家如日中天,想要什么样的疗伤之物没有,他们白莲教的丹药也不见得能比得上皇城中的大夫。 “不是,用处你就不用问了,到时候找两个这方面的人来就行。”顾川没有和她过多解释。 巳蛇蹙着眉,轻哼道:“这天底下也只有你这般,既是求人还有这般姿态,换做旁人早就叫人打死了。” 顾川微微一笑,讽道:“如何是我这般姿态,难道不是你自找的?” 好像,的确……巳蛇默然不语,她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是慕仙儿! 若不是为了她这个好徒儿,她堂堂巳蛇堂主,又怎么会被囚困于这小小的院子里,天天受气,日日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晚上找她算账! …… 是夜,小雨。 雨后,院子显得格外清新宁静,细雨润泽过的墙边竹子,更显生机勃勃,翠绿的竹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轻轻摇曳间,便落下珠帘。 屋檐下,水珠断断续续地滴落,发出悦耳的声响,奏出一曲悠扬的乐章。 一旁的银杏树,在雨水的洗礼后,叶子更加鲜亮,渐渐泛起金边的扇形叶片与湿润的地面相映成趣。 花圃中,各色花朵经雨水的滋润,更显娇艳欲滴,散发出阵阵芳香,引蜜蜂前来探访。 顾川踏着薄薄一层水,手持黑缨挥舞着,阵阵破风声响彻,掀起的劲风将上头的树叶刮动,撒下一片水珠来,又被那风吹散。 踏~一声踩水声响起,轻的快让人听不见,却被顾川捕捉到,他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来人。 阿竹仍抱着剑,不过手中提着一包东西,走近了些后伸手递了过来:“好了。” 顾川倏然一笑,伸手将其接过,而后道:“有劳阿竹姑娘了。” 说着,他又从袖口拿出一颗饴糖来,放在了她手心里:“这是报酬。” 阿竹唇角微扬,收了糖走向一边。 顾川拿着那一包东西,冲不远处的小橘道:“小橘,提一桶水来。” “好的少爷!”小橘应声,转身小跑着去提水了。 没过一会儿,巳蛇和慕仙儿也来了,刚进后院就看到顾川正站在石桌旁,正在捣鼓着什么东西。 “你这一大早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巳蛇凑近了看,一边开口问着,一边探头看向他捣鼓的东西。 却见那油纸打开后,里面是白色的粉末,看着有点像面粉。 “硝石而已。”顾川随口答道。 在这儿还不太好弄这东西,他也是托了宇文谨的关系才弄到这么一些。 “硝石?那是什么?”慕仙儿有些好奇的问道:“能吃吗?” “能。”顾川点了点头,看着她道:“不过只能吃一次。” 慕仙儿闻言,脸顿时一黑,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照你这么说,天底下什么都能吃了? “少爷,水来啦!” 不多时,小橘提着一个小木桶走了过来,小丫头脸红噗噗的,笑的煞是可爱。 “放这儿就行了。”顾川看着她衣袖上湿了一片,不禁摇头道:“让你打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这么着急做什么?” “嘻嘻~没事的。”小橘嬉笑着说道,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那桌上的白色粉末,好奇的问:“少爷,这是要做什么呀?” “少爷要施展仙术。”顾川捏了捏她的脸蛋,故作不高兴道:“去换了衣服再来看,不然少爷这仙术可不灵验了。” “哦~”小橘乖乖的点头,噔噔噔的又跑去换衣服。 庄晚云和阿兰她们也过来了,还有程伯和程仲两兄弟,都听了顾川的话过来围观。 “少爷会仙术吗?”换了身衣服的小橘站在顾川的身旁,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顾川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少爷这就给你展示。” “嘁~”巳蛇嗤笑一声,“装神弄鬼,这世上便是有仙人,又怎会是你这般?” “嘻嘻~我倒是觉得,这世上若是真有仙人,就该是少爷这般的模样,阿竹竹,你觉得呢?”阿兰说着,对一旁的阿竹问道。 阿竹没有搭理她,只是一直望着顾川。 “可惜璞玉不在。”顾川如此想着,又忽然想起他平日里缠着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也幸好他不在,不然可有的烦了。 没有再多想,他将木桶摆好,而后抓起一把硝石,对着众人问道:“你们说,如今这天气可会有冰?” “说什么胡话?”巳蛇闻言,翻了个白眼:“正值初秋,哪来的冰?” 夏日虽然已经过去,但是余热也还在,更何况司州地处偏南方,想要有冰雪,至少也得等岁末了。 在她看来,顾川这是脑子糊涂了。 “不信?”顾川看着她们,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 众人都齐齐摇了摇头,不是他们不信顾川的话,而是这实在有违常理。 “那可看好了。” 顾川说着,将手中的硝石尽数放入水中,而后拿着一根木棍将其搅拌均匀。 院内众人都好奇的凑了过来,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小木桶。 搅动后的水渐渐平息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桶里的水忽然开始出现了一片片凝结的冰晶。 “这……这是什么?”巳蛇看着那开始产生异变的水,目光已经有些动摇。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所有人都被那桶正在缓缓结冰的水给吸引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却见那一桶水都凝结成了冰,散发出丝丝寒气。 小橘第一个伸出手去,碰了碰那冰,触碰的瞬间便缩回手去,而后惊呼道:“少爷,真的是冰,真的是冰!” “自然是冰。”顾川哈哈一笑,摸着小丫头的脑袋:“你看,你家少爷我是不是会仙术?” 慕仙儿也伸出手,自信触碰那冰面,瞳孔骤然一缩,她回过头看向巳蛇,颤声道:“师尊,当真……是冰!” 第183章 算了不解释了 在科学还未普及的时代,是很难接受硝石制冰这种事情的,因为他们没办法用已知的东西去解释这一现象。 他们会统一将这样的现象,与仙神挂钩,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 能够凭空造物的,也只有仙神。 而现在,顾川成了他们眼中那个和仙神相关的人。 “你……你这是如何做到的?”不用慕仙儿提醒,巳蛇自己上前确认,感受着手中的寒凉,她一脸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顾川。 夏末初秋,天气尚有余热未散,便是刚下过雨有些清凉,可远远不至于会让水结冰。 可顾川的的确确是将这一桶水都化成了冰,而且整个过程他们都看到了! “难道真的是仙术,你真的会仙术不成?!”慕仙儿瞠目结舌,惊的说不出囫囵话来。 小橘虽然也觉得惊讶,却是高兴的大呼:“少爷真厉害,少爷会仙术!” “少爷没骗你吧?”顾川刮了刮小丫头的鼻梁,而后问道:“小橘想学仙术吗?” “诶?少爷,这……奴婢能学吗?”小橘有些不知所措的睁大了眼睛。 顾川轻笑着道:“不信少爷的话了?” “奴婢当然相信少爷,只是……这般厉害的仙术,奴婢怕太笨了学不会啊。”小橘摇着头道。 “放心吧,很简单的,来!”顾川拉着她走到石桌旁,指着那一包硝石道:“只要有了这个,把它放进水里,就能将水化成冰了。” “这么简单吗?” “对,就这么简单。” “那……那奴婢去提一桶水来!”小橘迫不及待的跑走,又去提水了。 “莫要再把自己弄湿了!”顾川叮嘱一句。 “奴婢知道了!” 一旁的巳蛇听的认真,狐疑的看着他道:“你不会是骗那小丫头的吧?仙术又岂是一个凡人能施展的?” 顾川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怎么,刚才不还说我不可能是仙人吗?怎的这会儿又信了?” 巳蛇深吸了一口气,轻哼道:“算你厉害!” 事实摆在眼前,她便是想辩驳也没办法,冰是她看着顾川弄出来的,想使障眼法都没那个条件。 只是,她说完之后,又问道:“不过,你弄出来冰做什么?这会儿天气转凉,可用不上了。” “谁说是拿来自己用了?” 顾川呵呵一笑,伸手捞出一块冰来,放在手中仔细打量,而后道:“你说以此法在众人面前展示,会不会让人以为这是仙术?” 巳蛇挑眉,诧异道:“难道这不是仙术?” “于你而言,那就是。”顾川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他将冰放回桶中,问道:“我昨夜让你叫来的人,怎么还没到?” 巳蛇闻言,好没气道:“你当别人赶路不需要时间吗?又不是就在皇城,想找炼丹和精通道家之人,必须要从其他地方调才行。” “让他们快点吧,我已经等不及了。”顾川唇角微扬,忽然瞥见正欲往嘴里塞冰块的慕仙儿,当即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嗯?”慕仙儿抬着手,正准备尝一块试试看,听到他的话后动作一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吃一块看看啊,怎么了?” 你就吃吧,谁能吃的过你啊……顾川面无表情道:“我有说过这冰能吃吗?” “哈?”慕仙儿看了看手里的冰,十分纳闷儿道:“不能吃吗?” “这冰里加了硝石,吃不得,若想吃,只能用碗装干净的水,用这冰再造出来的冰,如此才能吃。”顾川解释道。 “这样啊?”慕仙儿撇撇嘴,立马就没有了吃的念头,将手里的冰又扔回桶里。 不多时,小橘提着一小桶水回来了。 “少爷,水来了!” “嗯,将水放下,抓一把硝石。”顾川点了点头,说了一句。 小橘将桶放下,而后抓了一把白色粉末,接着看向自家少爷:“少爷,接下来奴婢要怎么做?” 顾川道:“只需要将你手里的硝石放进水里,然后搅匀就行了。” “好!”小橘听话的将手里的硝石扔进桶里,接着拿起一旁的木棍搅拌均匀。 “然后,就可以等它慢慢结冰了。” 听着顾川的话,众人又开始盯着那桶中的水,小橘尤为紧张,捏着小手、瞪着一双眸子紧紧盯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神奇的一幕再次上演,那停止了流动的水,逐渐开始飘起一颗颗冰晶,而后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整桶水全都化作了冰! 小橘高兴的跳起来,一脸的欣喜之色:“少爷,奴婢成功了!奴婢也会仙术了!” “这……这……”巳蛇简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顾川能制冰也就算了,毕竟他本就异于常人。 现在就连小橘这个丫鬟,也会这制冰的仙术了? “我知道了!” 忽的,一旁的慕仙儿眼睛一亮,她这一声惊呼,倒是将众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巳蛇蹙眉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慕仙儿先看了看顾川,对他问道:“这个……能说不?” 好嘛,看来是给她整出心理阴影了,还生怕触怒了顾川,要先开口询问一下。 顾川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点头笑道:“且说说你知道什么了?” 见他同意,慕仙儿这才敢开口,她走到石桌旁,指着那一包硝石道:“之所以能将水化为冰,是因为有此物,只要将此物放入水中,水就能成冰,我说的可对?” “没错!” 顾川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叫硝石,也是因为有它,才能让水在炎热的天气也化作坚冰。” “这并非所谓的仙术,不过是一物降一物罢了。” 巳蛇似懂非懂得听着,追问道:“何谓一物降一物?” 顾川想了想,换了一个他们可能还听得懂的解释:“硝石制冰术,究其根本,不过是阴阳相变、寒热互济之法。 硝石,性寒而烈,禀天地之寒气,藏阴凝之性,水,性温润而流动,具阳和之气,蕴生化之机。 当硝石遇水,其阴寒之性骤发,吸夺水之温热,使之阳气内敛,阴气外张,渐至水凝成冰,固态显现。 此乃阴阳相激,寒热交争,终至一物变另一物之结果,可听懂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接着齐齐摇头。 顾川微微一笑:“好吧,刚才是我胡诌的,其实这就是仙术。” 第184章 如何取得皇帝信任 跟古人谈论科学现象,实际上是很困难的,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知识还没有开化,思想观念的基础还没有建立起来,所以很难理解其中的深奥之处。 这就像井底的青蛙,只能看到天空的一小部分,没有见过广阔的天边,他们的眼界狭窄,所看到的事物自然就有限。 基础不牢固,就很难攀登智慧的高峰,即使有再多的言语解释,也难以让他们明白科学的真正含义。 所以说,与其跟他们谈论科学,不如先开启他们的智慧,拓宽他们的视野和见识,等到他们的基础稳固了,再谈论其他的事情,这才是上策。 顾川行了下策,发现最终也是徒劳无功,索性也就没有再和他们解释。 仙术就仙术吧,好歹是让他们觉得合理的东西。 顾川做事,向来都是有目的性的,倘若不能达到他所想要的目的,那么那件事就不值得他去做。 为什么要用硝石制冰呢? 如何让一个巅峰的王朝陷入混乱?其实很简单,让掌控王朝的那个人死去就好了,亦或者让他再也没有精力去掌握住所有的权力。 这里就有两个例子,一个是那些追求长生的皇帝,一个是追求享乐的皇帝。 让宇文元朔享乐显然不太现实,一个正值壮年的皇帝,正是意气风发、将要大施拳脚的时候,想要用外物去影响他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顾川也不打算走这条路,因为很有可能吃力不讨好。 那就只有第一条路可以走了,古往今来多少帝王,除却那些因为意外而折的,大多短命鬼都是因为追求长生磕丹药磕死的。 那要如何让一个皇帝相信你有长生之法呢? 在古人的观念里,真正能长生不老的只有仙神,只要你能够证明自己和仙神有关,那么取得皇帝信任的第一步就达成了。 除却第一步,还有所炼的丹药,得有让人获得短暂精神的效果。 这第二步其实很简单,因为许多物质都有这样的效用,真正难的还是第一步。 而硝石制冰,就是顾川准备的第一步。 当这般在古人眼中,犹如仙术的东西出现之后,那施展之人就与仙神无异了。 除了一些准备,顾川当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他和苍舒月的婚礼将要举行,届时皇帝和皇后都要到场。 皇帝来了,百官自然也不会落下,这布置就不能马虎。 所以,这几日的功夫,顾川还需要把一切东西都采买好,免得出了差错。 好在有人帮衬着,宇文谨派了不少人前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金乌西移,顾川趁着闲时坐在宅门旁的石凳上,瞧着远处的孩童嬉戏打闹。 一旁的老先生搬着他那把椅子也出来了,瞧见顾川后抬手打了个招呼:“小郎君!” “老先生,又出来晒太阳啊?”顾川也笑着回应道。 “呵呵,一把老骨头了,总要出来晒晒才能不发霉啊。”老先生笑的和蔼,他悠悠缓缓的躺下,而后问道:“小郎君府中热闹,看这采买来的东西,是要成婚了?” “嗯。”顾川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再过几日小子便要成婚了,到时候老先生可要赏脸来喝几杯喜酒。” “恭喜恭喜!”老先生拱手道喜,又道:“小郎君这般好的人,那娶的姑娘定然也是不差的。” “是啊,她很好。”顾川这次倒是没有谦虚了。 “那就好啊,那就好啊!”老先生笑呵呵的点着头,而后便躺着闭上眼睛,手轻轻的拍打着大腿。 朝堂的尔虞我诈,权利的争斗,都影响不到这僻静的一角。 他们不知道顾川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觉得他人很好,相处的很自然,这就足够了。 顾川总喜欢蹲在门口,便是喜欢这样的朴实,一点点的在这里拾取破碎的宁静。 中途,他反身进了宅子,拿着一盘糕点又走了出来。 只是,当他想要再蹲石凳上的时候,那里却已经坐了一个老人。 其实说老人有点不太合适,他的面容上并没有邻居老先生那么多皱纹,只是肤色有些深,身躯略显消瘦,背也有些弯,如同一个老农。 他穿着也很寻常,大咧咧的坐在石凳上,双腿叉开,两手撑着膝盖,正和一旁的老先生聊的火热。 而这话题,竟是顾川。 “老先生,那顾川是不是就住在这儿?” “顾川?你说的是顾郎君吧?” “对,就是顾郎君。” “你问顾郎君做什么?” “呵呵,我和他有亲,听说他将要成婚了,来看看他。”老农模样的人笑着道:“我也许久不曾见他了,也不清楚他如今是个什么脾气,老先生能否与我说说?” 老先生瞥了他一眼,轻笑道:“顾郎君是个极好的人,能买得起这般大的宅子的人,想来非富即贵,老朽我便从未遇到过能像顾公子这般好的富贵人家。” “哦?”老农眉梢一挑,问道:“好在何处?” “不说别的,便是这街上的孩童,哪个不喜欢顾郎君?寻常见了也是要与他问声好的。”老先生扇着蒲扇,悠悠道:“能这般讨孩子们欢心,顾郎君定然也是纯良之人呐。” “老先生此话在理。”老农闻言,点头认同道。 “你若是来找顾郎君的,与护院的那两位说一声就好了,顾郎君定然是会见你的。”老先生正说着,忽然瞥见了一旁的顾川,笑着道:“顾郎君来了?这里有你的一位亲戚,你且来认认?” 亲戚? 顾川上下打量着那老农,却没有从记忆中找到相似的面孔,难道是来自皇城之外? 若是顾家,倒是有不少亲戚还在,难道是其中有人得知了自己的消息,想要投奔来了? 在顾川打量着他的时候,那老农模样的人也转过身来打量着顾川,他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老丈,我便是顾川,不知你找我有何事?”既然想不起来,顾川索性就没有继续想了,直截了当的问道。 那老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顾川的问题,而是微笑着说道:“某来找顾公子,倒还真有一事要问,不知可否进府中聊聊?” 第185章 我非纯良,实乃恶徒 “自无不可。”顾川欣然点头,抬手相邀:“老丈请!” 老农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负手走进了府中,他步履轻松,如同进了自家一般。 顾川跟在身侧,却是思索着他找自己会是何事,若是有亲,来自顾家的话,何不直接自报家门? 若是自己父亲的那些故交,那也该一开始便攀关系,而不是像这般绕关子。 来到正屋,老农刚坐下,便伸手摸了摸肚子,对顾川道:“来的匆忙,还未吃过饭,不知顾公子能否请某吃顿饭,如此吃饱喝足,也有力气说事了。” “老丈客气了。”顾川摇了摇头,旋即对沏茶的小橘吩咐道:“小橘,让厨房做些饭菜。” “好的少爷!”小橘应下,为两人倒好茶后便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一桌好菜便端了上来。 老农倒也不客气,端着碗便吃了起来,顾川见他没动茶,又让人端来了酒,为两人各自斟上一杯。 片刻后,老农吃完了饭,他随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而后道:“顾公子果然宅心仁厚,便是对我这素昧谋面的人,也如此有求必应。” “老丈言重,您是客人,我又怎么能怠慢?”顾川呵呵一笑道。 老农砸吧砸吧嘴,往后倚靠着:“顾公子这般待我,难道就不怕我是居心叵测之人?” “有何可怕?”顾川摇了摇头,道:“我以真心待人,人必也真心待我。” “呵呵~顾公子这话倒是错了,这世道最难测的便是人心,便是真心相待,最后换来的可能不是真心,而是一把刺进胸膛的利刃呐。” 顾川不置可否一笑,看着老农道:“听老丈这话,想来是经历过大事的人。” “在战场上厮杀过罢了。”老农毫不在意道 顾川眉梢微挑:“老丈还从过军?” “陛下有超越历代帝王之志,欲征服四海、威压宇内,这些年来四处征战,这大衍朝又有几人未曾从过军呢?”老农悠悠道。 顾川点了点头,认同道:“老丈此言不差。” “顾公子,你觉得当今陛下如何?”老农忽然问道。 闻言,他眸光微凝,而后嘴角微微一扬:“老丈是想听客观的话还是主观的话?” 老农看着他,问道:“何为客观,何为主观?” “客观便是抛去顾川个人的想法,站在旁人的角度去看待,主观便是我自己所想所念。”顾川说道。 老农略微想了想,而后道:“两个都说说,先说客观吧。” “客观便是,当今陛下英明神武,对外为我大衍开疆拓土,对内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是个难得的明君。” “主观呢?” “彼为帝王,虽承天命而登九五,然其德行之薄,犹冰之未坚,日之将暮。 非有宏图之志,亦乏经纬之才,徒以世袭之资,窃据大宝。 其治下也,百姓愁苦,万民嗟怨,犹旱岁之望云霓,不可得也。 彼之所谓功业,不过虚名而已,实则民脂民膏,尽耗于无用之地!” 听着顾川这话,老农颇为意外的看着他:“我听闻顾公子颇受陛下赏识,如此诋毁,难道就不怕我将这些话宣扬出去吗?” “老丈既然能听得懂,也非常人。”顾川微微一笑,眼中并无半点波澜,只轻声道:“其实邻家的老先生有句话还是错了的。” 老农挑眉道:“错在何处?” “正所谓大忠似奸、大善似恶,我非纯良,实乃恶徒也!” 老农闻言,愣了片刻之后,忽然大笑起来:“呃……哈哈哈哈,好一个大忠似奸、大善似恶,说得好啊!” 世间之大忠,往往非浅显易见,而似奸诈之形。 此中人行事多顾大局,不拘小节,或忍辱负重,或权宜之计,故其行为有时与常人异,甚至似奸邪之徒。 张居正便是此中典范,这位有名的权臣,一生都在坚定不移的实现自己的抱负,只是他选择的是一条不被人理解的路。 他很清楚,有权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空有理想而无权者,终究是落得个清流之名,而于百姓、国朝无一用处。 善者,德之厚也,仁之端也,然世间之大善,亦非一目了然,而常似恶行之貌。 何也?大善之人,心怀慈悲,欲救众生,有时不得不行严厉之事,以正纲纪,以止祸乱。 其行为在外人看来,或许严苛,甚至似恶,然其初心乃为善,为众生谋福祉。 老农起身,走过来拍了拍顾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待舒月,我把她托付于你了。” 顾川一下愣住了,待他回过神来,转身想要询问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不见了那老农的身影,已经不知所踪。 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顾川目光陡然一颤,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等回过味来,他又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自己刚才是不是露出了要杀他的意思? 应该没有关系吧,毕竟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来了也不自报家门,就一直绕关子,他还以为是哪个仇家寻上门来了呢。 想想似乎也是,自己和苍舒月将要成婚,虽说苍镇南镇守南越很重要,但自己女儿的婚事他定然是不可能错过的,回来几天是必然。 对于自己的这位老丈人,顾川曾经设想过许多种和他相见的场景。 要么是接亲时,在英国公府给他敬茶时,要么是得到他回来的消息,在大街上远远见着一面……总归不是像今日这般。 一点准备也没有,他也是一点透露身份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聊了一会儿天,临了才终于显露身份。 我这未来老丈人,也是个趣人呐……顾川无奈摇头一笑,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如今看来,苍镇南对于皇帝的想法也是很清楚的,他知道皇帝对苍家忌惮。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相应的应对之法,自己的一些想法也该找个时间和他说说才是。 当然,这个说的前提是,等顾川真正摸清楚他的性子之后,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第186章 乡试放榜 翌日一早,苍风踩着水就跑来了,他将手中油纸伞收起,随意的支在墙边。 方才下了点小雨,这会儿又停了,瞧见顾川在院里持枪练武,他走到那椅子处坐下,冲一旁正擦拭着另一张椅子的小橘问:“小橘,昨儿你可看见一个老农模样的人来这里?” 小橘闻言,抬头想了想,回道:“倒是有一个,怎么了苍风少爷?” “没……没什么。”听到肯定的回答,苍风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 “你这一大早又过来,做什么来了?”顾川收了枪,走到擦拭好的椅子上坐下,对苍风问道。 “姐夫,你昨天没有说什么吧?”苍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小心翼翼的问道。 顾川轻笑一声,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苍风苦着脸,迟钝的道:“我爹回来了。” “嗯。”顾川点了点头。 “你这是什么反应?”苍风一脸诧异的看着他,狐疑道:“姐夫,你……和我爹都说了些什么?” 顾川瞥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还怕我把你和薛家那庶女的事,给说出去了?” 被点中心思,苍风满脸尴尬的挠了挠头,讪讪一笑道:“怎么会?我是怕姐夫你说错了话,老头子脾气不太好,他要是不高兴那是真会动手的,这不是担心你么……” “脾气不太好吗?”顾川想了想,而后说道:“我倒是觉得,英国公的脾气还不错。” “他脾气不错?!”苍风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姐夫,你不会是让老头子打傻了吧?” 他上下打量顾川,又摇头:“这也不像是挨揍的样子啊,奇怪了……” “这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许是他觉得我很好呢?”顾川笑着道。 苍风闻言,一脸的无语,忽然想起来自己阿姐对待他的那般态度,真真是前所未有。 前车之鉴,似乎这话也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许是那老头子真欣赏姐夫呢? “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了?”苍风叹了口气。 见他这模样,顾川挑了挑眉梢,问:“怎么,你挨揍了?” “那倒是没有。”苍风摇了摇头,接着道:“其实我昨日便想来告诉姐夫你这消息,不过被老头子叫住了,他让亲卫检验了我一整日的武学。” “嘿嘿~” 说起这个,他忽然笑了起来,挤眉弄眼道:“姐夫,还是我聪明,老头子要是知道我偷懒,今天肯定揍我一顿,所以一早我就说找你看榜,我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顾川看他,问:“放榜?放什么榜?” “乡试放榜啊,就今天,姐夫你不知道?”苍风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见其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模样,顿时无语道:“姐夫,你不会真不知道吧?这消息不是昨日就放出来了?” 顾川摇了摇头:“忙着准备婚礼呢,哪来的时间去关注这些事情?” “那还是你厉害。”苍风无言以对。 别的学子都是时刻关注,毕竟一场考试就是决定自己三年的努力,任谁都会紧张的不行,哪有像顾川这样的,因为忙着准备婚礼连放榜的事情都给忘了。 “算算时间,过一会儿也该放榜了,估计我们现在出发,等到了就能看到,姐夫你不打算去看看?”苍风又问道。 顾川起身,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乡试和会试一样,都是三年一试,三年苦读,结果就在今朝。 乡试结果,对于学子们还是很重要的,像顾川这般对其不甚关注的终究只是少数,甚至可以说是异类。 虽然没有殿试那样浩大,但也聚集了一州之地的优秀学子,是以放榜时也是格外热闹。 朝霞初露,贡院外便已经人山人海,数千名学子早早的就守在了外边,等候着此次乡试结果。 纵观众人,有者面露焦虑,双手紧握,眼神不时飘向贡院内,心跳如鼓,生怕自己名落孙山。 有者则自信满满,嘴角挂笑,眼神淡然,似已预见自己高中之景,亦有者面容平静,闭目养神,实则内心波涛汹涌,暗自祈愿。 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顾川和苍风等人陆续走了下来。 苍风是个憋不住话的,抬眼望着众多学子,瞧见他们脸上各色神情,撇过头对顾川问道:“姐夫,你觉得这次乡试,能得第几名?” 他毫不怀疑顾川能上榜,毕竟如今的皇城谁不知道圣贤之姿的顾川的大名? 那样的才学,若是这都能落榜,那主考官可就要引咎辞官了! “我又不是主考官,怎么知道排名?”顾川轻笑着道,神色格外淡然。 他们往前走去,又瞧见人群中一人跳起来挥手,大声喊道:“师兄!师兄!” 便是不见着人,光听着这声音,顾川也知道是谁了,整个书院除了卢璞玉,也没有人能这么欢脱。 他与盛贤挤开人群,朝顾川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兴奋的笑道:“师兄,方才我还在与盛贤师兄说,你何时会过来,没想到刚说完就看到你来了。” 一旁的盛贤却是冲顾川和苍风拱手道:“师兄,小公爷!” 这总是待在一块儿的两人性格却是截然相反的,卢璞玉天性跳脱,不拘小节,在他认为亲近的人面前无所顾忌。 盛贤又一直都很稳重,做事必先思索,他对顾川当初所说的那句“先思而后行”是极为认可的,且其对先贤圣人极为尊崇,万事要符合规矩才行。 一个是思想天马行空的真少年,一个是拾取圣贤真意的读书人,此二者能凑在一块儿,还如此和谐,也是难得。 “嗯。”顾川点了点头,而说道:“此番乡试,以盛贤师弟的才学,应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盛贤闻言,谦逊道:“与师兄相比,师弟这点才学着实算不得什么。” 卢璞玉看着两人互相吹嘘,左看右看,苍风也凑到他旁边,悄声问:“他们俩经常这样吗?” 都说文人相轻。 他们这算什么? 文人互吹? 第187章 他顾川凭什么上榜 “放榜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便将贡院门前的众多学子都吸引了过去。 却见几名官差从贡院内走了出来,径直朝着那榜棚走去。 所谓榜棚,是大衍特意为了方便考生们看榜单的地方,搭棚设告示牌,将榜单贴在上面。 那几名官差还未张贴榜单,就已经被众学子团团围住,数千双眼睛同时看向那告示牌。 “师兄,都过去了,我们也过去吧?”盛贤望着那人海,对顾川说道。 顾川点了点头道:“走吧。” 几人也挤入人群中,向着告示牌走去。 “中了,我中了!” 有考生见己名列榜上,瞬目圆睁,口张如箕,可吞鸡蛋,当即手舞足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整个世界似皆变得美好,此等欢欣,难以笔墨形容。 “唉!” 有人瞄了三五遍榜单,不信邪的凑近了仔细一个个数过去,始终不见己名,最终忍不住长叹一声,甩袖而去! 更有甚者,早已经痛哭流涕,三年的苦读,又付诸东流,心甚痛哉! 科举便是如此,有人一朝中榜一步登天,有人努力向上攀爬,却始终不得寸进,徒增华发。 有人悲有人喜,人世间的万般心绪便在此中展现。 “师兄的名字呢?我怎么没有看到两位师兄的名字?”卢璞玉在人群中使劲儿的跳着,费了好大劲儿也没有看到顾川和盛贤的名字。 “着什么急?那不是还有一张没有贴吗?”苍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正在旁边张贴最后一张榜单的官差说道。 这张贴榜单,基本上都是按照从低到高来张贴名单的,有的人在前面的榜单上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便将目光落在了后面的榜单上。 待最后一张榜单也张贴完毕,上面的十个名字顿时映入众人的眼中。 他们第一时间就将目光落在了前三甲上,却见上面写着三个熟悉的名字。 “解元:顾川!” “亚元:盛贤!” “经魁:萧郁!” …… “解元?”苍风看着那榜单上第一个人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立马瞪大了双眼,而后激动的大喊:“姐夫,你是解元啊!解元!” 何为解元? 乡试第一名便是解元,顾川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十分淡然的点了点头:“好。” “顾师兄得了解元,盛贤师兄得了亚元,恭喜两位师兄!”看到结果的卢璞玉也是忙对两人贺喜。 相比于顾川的淡然,盛贤却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回过头来,对顾川拱手一拜道:“多谢师兄!” “谢我做什么?”顾川微微一笑,而后道:“你该谢的是老师,最应该谢的是你自己。” “若无师兄悉心教导,盛贤当争不过那位萧公子,是师兄从无藏私,对师弟的问题一直都很有耐心的解答,是以才有今日的结果。” 盛贤由衷的说道:“若无师兄,盛贤当不得这亚元之名。” 整个白鹭书院都知道,他们那位老师时常偷懒,将学生交由顾川教导,他自己则痴迷于下棋和睡觉。 盛贤和顾川探讨过不少问题,他这位师兄当真是如同先贤一般,对他的问题向来都会给出很好的答案。 闻言,顾川笑了笑道:“若无你之勤勉,纵我教诲千言,亦属枉然,学问之道,非独师授之所能成,亦须弟子用心之苦,方能有所得。” “你若不奋勉向学,徒恃我之教诲,犹植木而无根,虽暂时华茂,终必枯萎,成就之事,半在师教,半在己力,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盛贤认真的听着,而后微微一笑:“那也是托师兄的福,总之师弟在此谢过了。” “没什么好谢不谢的,等回了书院,你替我和老师多下几局棋就行了。”顾川忽然说道。 闻言,盛贤却是一愣,而后苦笑着道:“师兄,你这还真是……给师弟出了个难题啊。” 他们那位老师什么都好,对学生从不苛求,也没有逼着学生该学什么,只要求他们追寻本心,莫往他求。 先生是极好的,只是这棋品着实差了些,他曾与老师对弈过几局,大多数时候都是输的,他思考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恩师悔棋的速度啊。 “哈哈哈,这话可莫叫老师听了去,不然他可又要生气了。”顾川呵呵一笑,暗有所指。 一旁的卢璞玉脸色有些不自然,他上次在一旁观棋,实在有些瞧不下去老师那不要脸的样子,所以就开口提醒了一句。 结果没等来老师的教育,反倒又被罚抄了一下午的经义典籍。 …… “为什么没有我?为什么?!” 有人中榜,有人落榜,这本是寻常之事,然总有自命不凡之人,人群中一人看到榜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整个人都神情恍惚起来。 他从后往前看,确认了好几遍确实没有自己的名字,又瞧见那解元的名号,当即脸色阴沉下来,挥拳大喊道:“不公平,为什么顾川能上榜?!” 他这声音不算小,怒声骤发,一下就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可笑,顾公子有圣人之资,又是柳先生的学生,他那等才高八斗之人不上榜,难道你该上榜吗?” “就是,莫不是因为落榜了,便心生嫉妒?你这般人也配与我等同列?” “顾公子之才学,如今整个大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莫说只是乡试,便是会试上他得了状元,我相信在座的诸位也没人能说什么。” “对,说的没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出声那人贬低进了尘埃里,令他涨红了脸。 开口质疑之人脸色颇为狰狞,他想说反驳的话,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最终还是咬紧牙关说了一句:“诸位,我不是质疑顾公子才学。” “他的才情我知道,乡试中夺得解元也实属正常,可据我所知,顾公子至今为止都未曾参加过科举,连县试都未参加过,如何能直接参加乡试?” 说着说着,他底气便逐渐高了起来,最后大声问道:“便是国公之子,若要参加科举,也是要从县试开始,难道就因为他顾川才学高,就可以无视这传承了数百年的规矩了吗?” “此等行径,视诸位于何地?视历代莘莘学子于何地?!” 话音落下,整个场中瞬间安静了片刻,众人皆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说的有道理吗? 有道理,顾川如果真的没有参加过县试,直接参加了乡试的话,那的确是破坏了规矩,毕竟以往也没有人直接跳过某个科举程序的。 那顾川直接参加乡试有问题吗? 似乎也没有问题,因为他既然能够进入贡院考试,还能夺得解元,这就是得到了主考官的默许的,甚至是得到了陛下的默许。 不管是何地的乡试,主考官都是由陛下亲自指定,对于考试中一些特殊的情况,主考官必然要上奏陛下。 若无陛下的允许,主考官也不一定敢把一个人塞进考场中。 有陛下的默许,顾川直接参加乡试也就没有问题了。 正当众人沉默时,人群中又有人开口。 “顾川才学固然高,可他不应该参加乡试,平白夺了别人的机会,本来他不参加,末尾之人便能够上榜,如今他占据了一席,末尾的那位直接落榜,这难道不是不公平吗?” “诸位落榜的学子,你们难道就如此甘心,被这般将名额抢了去?” 此话一出,瞬间激起了那些落榜学子的怒火,当即便引动一片应和声来。 “是啊,他顾川才学高,为何不充县试一步步考上来,为何要直接参加乡试?” “若是我本可以中举,却平白被人夺去名额,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顾川破坏了规矩,他此次乡试的成绩不能算数,让诸位大人为我们做主!” “国子监的大人们糊涂,顾公子如此才学,为何要让他坏了规矩,这不是平白坏了他的名声吗!” “我们要一个说法,要讨回公道,去国子监!” 早已经走远的顾川和盛贤等人,站在远处就看着这一幕,一群落榜的学子,蜂拥着朝国子监而去。 盛贤收回目光,看向顾川,却见他一脸的平静,目光始终古井无波。 明明身处事情的漩涡中心,却跟个局外人一样,一点儿都不着急,他顿时心有计较,淡笑着道:“见师兄这般,想来已有应对之策。” “不过是一些蚊虫罢了,没什么好应对的。”顾川倏然一笑,淡淡道:“况且他们找的也不是我,且让国子监的大人们头疼去吧。” 盛贤闻言,由衷道:“师兄倒是看的明白,如此心境,师弟佩服。” “我看他们就是脑子坏了。”相比于盛贤,苍风看的就不那么明白了,他撸起袖子狠狠道:“方才最先叫唤那人看的好生可恶,看着表面斯文,实则心如豺狼,小爷我这拳头有些痒!” 卢璞玉闻言,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却是心黑之辈,小公爷若是要动手,记得带上我一个!” “你们两个省省吧!”顾川和盛贤一手一个,拽着两人的衣领便领着走。 …… 国子监,身着官服的人快步走了进来,脚步声有些大,还可以听见粗重的喘息声。 祭酒大人正在捧着一本书,另一手执笔正在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后缓缓抬起头来,便看到崔义正喘着粗气走了过来。 “崔大人,何事如此着急?”季廉放下手中的书,笔却是一刻不停的写着,边开口问道。 崔义匆忙走来,深吸了一口气,待气息缓和后开口道:“季大人,不好了,门外来了不少学子在闹呢?” 季廉眉梢微挑,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诧异的道:“他们闹什么?” 崔义回道:“是顾公子的事情,这些来闹的学子都是此次落榜的,他们觉得顾川未曾参加过县试,便直接来了乡试,此举不妥,想要我们给他们一个说法。” “说法?”季廉呵呵一笑,悠悠道:“不过是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要说法的?难不成他们以为没有了顾川,自己就能上榜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崔义皱紧眉头,有些无奈道:“这外边上千学子都在闹,下官方才也说过了,他们根本不听啊。” “先前顾川考试之事,也告诉他们了?” 崔义点了点头:“下官一开始就说了,但学子们不认啊,他们就死咬顾川未曾参加过县试这一点不放。” “大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季廉闻言,略作思索,而后露出一抹微笑来,继续捧起书写了起来:“原来如此,既然是有心人在背后搞鬼,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崔义一愣,而后也明白过来,点头道:“那就依大人的意思办。” …… 顾川,一个本不应出现在乡试考场的名字,如今却成了众人怒火的焦点。 他,一个没有经过县试的考生,竟破格参加了乡试,此举无疑打破了科举多年来的规矩与秩序,让众多苦读多年、期盼一朝中榜的学子们愤慨不已。 一开始,学子们都去了国子监讨要说法,可那些大人们根本没有了搭理他们的意思。 忽然有人提议,直接去顾川的府上,让他出面,自愿放弃名额! 这一提议,当即受到众人的认同,纷纷调转了方向,朝顾川家赶去。 数百位落榜的学子,面带怒容,聚集在顾川家的宅子外,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洪流,直冲宅门而去。 一位学子情绪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宅门之上:“顾川,你何德何能,未经县试便跃上乡试之台?你可知,你这一步,踩碎了多少人的梦想与心血!” “科举之路,步步艰辛,每一试皆是磨砺,你如此行径,是对我等寒窗苦读之人的最大侮辱!”另一位学子,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不甘与愤怒。 “顾川,你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你怎可如此自私,为了自己的前程,便不顾他人死活!” 众人齐声高喊,字字句句,皆是对顾川行为的控诉与不满。 宅门紧闭,里头寂静无声,仿佛与外界的喧嚣隔绝,但这份沉默,在众人眼中,无疑是一种默认与逃避。 咻~! 忽的,有人扔了一块石头,越过院墙,砸进了院子里! 咚~!一声响起,宅门应声而开,顾川大步走了出来。 一众学子当即噤声,数百人齐齐望着他。 顾川目光平静的不像话,犹如一潭死水,他淡淡开口道:“你们扔石头了对吗?”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毕竟刚才那石头造成的动静不小。 “刚才叫的最欢的那些人,杀了!”顾川语气尤为冷冽。 话音刚落,十几道剑气骤然从空中斩落! 唰! 嗤! “啊!!” “啊!!” 剑气斩在人群中,十几人当即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躯自腰间一分为二,并不会立即死去! 血腥味儿弥漫开来,看着这一幕,那些被鼓动而来的学子,一个个全都呆若木鸡,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他……他竟敢杀人?! 第188章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街道里寂静的可怕。 明明人数众多,却没有一点儿声音,连呼吸也没有,能够清楚的听到那风吹过竹子的沙沙声,还有隔处孩童的嬉闹,那是虎子娃他们在玩耍。 顾川是很温柔的,在院子里会发生某些事情的时候,总会派人将这一片封锁起来,以免惊扰了邻里乡亲。 哀嚎声已经没有了,那些被斩做两段的人死的彻底。 顾川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依旧平静如水,他问:“还有人要说法吗?” 明是杀了人,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众人看着眼前这白衣书生,只是忽然觉得有些遍体生寒,那聚集而来的胆气被这一问击的粉碎! 人群当中,自然也是有人胆气尚在。 “顾……顾公子何故杀人?我……他们不过是找你要个说法,也没有做任何过分之事,罪不至死啊!” 旁边有学子看着地上的十几具尸体,声音颤颤巍巍:“一言不合便是将人杀死,这等凶厉,岂是我辈读书人?” 顾川看着那两人,露出一抹笑容来:“既然大家要一个交代,顾某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便说这乡试,此事乃是陛下亲自下令,让顾某参加此次科举,诸位若是有意见,可以直接去找陛下要一个交代。” “这杀人……” 顾川冷笑一声,回望宅院中,冷声道:“我倒是要问问诸位,在我大衍,杀人者是何罪名?” 杀人? 此话一出,众学子尽皆茫然,难道这杀人的不是你顾川吗,怎么听着倒成了别人? “让开!让开!” “皇城司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就在众人有些不知所措之际,人群后方忽然发生了一阵骚乱,有人大声叫喊。 待到让出一条道来,一群身穿玄衣的人走了过来,为首者身穿一袭飞鹰服,腰挎一柄宝刀,神情格外的严肃。 有人认得这官服,乃是大衍嫡赫赫有名的皇城司玄衣卫,那为首之人更是一名统领。 “方才有人报案,说是这里杀了人……”王鸿看着地上的十几具尸体,面露冷笑,猛然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刺向顾川:“杀人者既然没有跑,也正好省了我们的功夫,将他拿下!” “是!” 身后的玄衣卫领命,当即上前,便要将顾川缉拿。 唰! 便在此时,一袭紫衣身影悄然出现在顾川的身前,抬手一扫,罡风自生,将十几名靠近的玄衣卫推开。 那些玄衣卫见状,一个个如临大敌,手中刀纷纷出鞘,明晃的刀尖对准了那紫衣身影。 王鸿瞪着眼,怒喝道:“顾川,抗拒执法罪加一等,我劝你想清楚再行事!” “王统领。” 顾川终于开口,却是面带笑容:“若是当初在战场上,有这样的英姿,想必也不会叫那北蛮吓破了胆,弃军而逃了吧?” 王鸿本想着他会说什么辩驳之言,却没成想这一开口就揭开了自己的伤疤,那本已经渐渐消弭的耻辱,又被翻出来暴晒,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他弃军而逃这件事情,在大衍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其实大家都清楚那是怎么回事,他现在还能活着,也不过是靠着有个好爹,有一个好母亲罢了。 不然,任谁要是在战场上败逃,都是要人头落地的。 众学子看向王鸿,眼中的神色耐人寻味,不屑和讥讽溢于言表。 感受着周围的目光,王鸿一时间涨红了脸,一双拳头握的咯吱响,他怒吼道:“够了!” “顾川,你不仅当众杀人,还敢侮辱本统领,此事本统领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可你杀人便是触犯律法,皇朝律法不容你这等人践踏,还不快束手就擒!” “哦?”顾川神色如常,他看了看左右,轻笑道:“敢问王统领,大衍律法中,可有哪一条不允许杀人者偿命了?” “杀人偿命?”王鸿愣了一下,忽然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低头看了看那十几具尸体,质问道:“难道这十几人不是你杀的?” 顾川点了点头,坦然道:“是我杀的。” “那偿命的便是你,我说的可有问题?” “那可太有问题了。”顾川摇了摇头,在王鸿逐渐疑惑的目光中开口道:“先杀人的并非顾某,而是他们才对,顾某也不过是让他们偿命而已。” “哼!” 王鸿只当他是诡辩,当即冷哼一声:“一派胡言,本统领听说是你占据了他人乡试的名额,这些人不过是来与你讨要个说法,你却说他们是杀人者?” 顾川不再与他多说废话,只是抬手一招:“抬上来!” 下一刻,程伯和程仲便拖着一具尸体走了出来,他们将那尸体放在众人面前。 “这是我院里的仆人,方才这群人往院子里扔了石头,将我这仆人砸死了。”顾川说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王鸿,质问道:“敢问王统领,他们是不是该为此偿命呢?!” 一旁的玄衣卫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那具尸体,发现头上的确是被钝物砸的凹陷进去,随即走回王鸿身侧,低声道:“大人,确是被重物砸死的,上面还有碎砂,应当是石头砸落所致!” 王鸿早已经傻眼了,他看着地上那具尸体,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开口道:“谁知道这不是你为了开罪故意做的证物?” 顾川看着他,讽道:“难道王统领如此愚钝,此地这么多证人,你就不会开口问问?” 王鸿红了眼,咬牙看向四周:“你们谁看到他们扔石头砸死人了?” 有人迟疑着开口道:“方才他们确实是扔了石头进去……” “扔了石头,那也不代表砸中了人,顾川,你的嫌疑仍然洗不清,还是乖乖跟我回皇城司待审!” 王鸿似乎早有对策,看着顾川道:“事实究竟如何,不是你一人说了算,此案自有我皇城司来查办,若是到时候证明这些人真是杀死你仆人的凶手,本统领自会还你清白!” 他看了看一旁的玄衣卫,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拿下!” 便在此时,一道大喝从不远处响起。 “且慢!” 第189章 大婚 王鸿本来带着十足的把握,这次就是要让顾川受点苦头。 只是没想到,顾川竟然如此大胆,敢当众将那些人给杀了,这意外之喜让王鸿兴奋不已,甚至已经想到顾川被斩首的场面了。 杀人偿命,这在何时都是天经地义。 可没想到,顾川竟然早就有了对策,搬出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死人,将杀人者的名头安到了那些闹事的人头上。 王鸿对此也有对策,案子都是要查的,顾川作为嫌疑人,那就要接受他们皇城司的审查。 便是最后真查出来他是清白的,待在皇城司的这段日子,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毕竟,皇城司有其他部门没有的特权,审查一个犯人的时候用点刑罚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将要动手之际,又有人半路阻拦。 王鸿被积压的怒火当即爆发,冲着来人怒吼:“大胆,何人敢阻拦我皇城司办案,给本统领一并拿……” 他话还没有说完,最后那一个字便如同被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却见一名身穿飞鹰服、脚踩云靴,腰挂玉牌的中年人大步走来,行走间格外的从容。 他行至王鸿身前,目光冷冽。 王鸿目光愕然的看着眼前之人:“应大人,您怎么来了?” 皇城司的官职构架与朝廷其他部门有很大的不同,最高的职位为司主,这位是直接听命于皇帝,品阶等同六部尚书,而且权利很大,不会受其他人掣肘。 司主之下,便是两位副司主,位同三品大员,每位副司主手下又各自有四位玄衣主,玄衣主统领千人,其下十位统领。 王鸿便是这众多统领之一,而眼前这位应大人,是皇城司内两位副司主之一! 一般的案子,是轮不到副司主关注的,真他到了他们出手的时候,必然是极为棘手的案子,譬如陛下要查某位朝廷大官的时候。 现在他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这件事情怎么把这位给引出来了? 应梁面无表情的看着王鸿,开口道:“王鸿,你方才说,要将谁拿下?” 他的声音格外平静,却给人一种寒彻骨髓的冰冷,王鸿目光一颤,当即低头认错:“大人恕罪,方才属下不知是大人,一时口误……” “哼!一时口误?” 应梁冷哼一声,道:“身为皇城司的人,训诫条例难道没有看过?查案时当不以个人情绪左右,你如此沉不住气,如何能担大任!” 被如此训斥,王鸿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咬牙道:“大人教训的是,属下今后不会再犯!” “希望如此!” 应梁没有再说什么,抬眼看向顾川,也并未与他说话,只是道:“此事我已经知晓,这些人杀了顾公子的仆人,顾公子杀了他们,乃是让他们偿命,并未触犯大衍律法,反而是为民除害。” “这……”王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应梁,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这位副司主一眼给瞪了回去。 “此事就此作罢。” 他转过身,瞥了一眼王鸿:“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回去!” 王鸿浑身颤栗,咬牙切齿的从齿缝中挤出一字来:“是!” 他狠狠剜了顾川一眼,极为不甘心的招了招手:“我们走!” 有皇城司副司主定下此事,他在想找什么麻烦也没有理由了。 顾川,为何总能让他化险为夷,自己当真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吗! 宅门前,顾川目送着他们离去,一旁的程伯问:“公子,这些……” “处理干净。”顾川看都没有看一眼,转身便走了进去。 外面的一众学子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自己来干嘛来了,迟疑了片刻后便全都散了去。 …… 大皇子府。 宇文宏手捧那本书看的津津有味,眼中的光芒越发的亮,他已经看了不下十遍了,依旧是舍不得挪开目光。 这书中所描绘的那般场景,当真是叫他越看越喜欢,这写书之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也随之越重。 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而后一人走了进来,对宇文宏躬身道:“殿下!” “应大人。”宇文宏抬眼看了一下,旋即又低下头看向手中书,道:“事情解决了?” “回殿下,已经解决了。”应梁点了点头,回道:“那王鸿被我训了一顿,他背后有王家和秦氏,却是不好再做什么。” “王家和秦氏?”宇文宏冷笑一声,幽幽道:“他们哪里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如今仗着权势任性妄为,便是埋下了灭亡的祸根,愚不可及!”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才道:“既然事情已经结了,想来顾先生也收到了本皇子的心意,倒是辛苦应大人走了这一趟。” “殿下言重了。” 应梁说着,开口告退:“我那边还有事务未曾处理,便先告退了。” 宇文宏点头应允:“嗯,去吧。” 待应梁离去,他方才抬起头来,双眼微眯。 应梁和他的关系有些微妙,此人对司主之位觊觎已久,只是当今的皇城司司主颇受宇文元朔的器重,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他应当是会一直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去。 应梁既然想要更进一步,那便需要寻找外援,他选择了大皇子宇文宏,提前在他身上下注,如此等宇文宏登上皇位之后,便能够借助从龙之功坐上司主之位。 而宇文宏,也需要利用应梁在皇城司的职权去做一些事情,说到底两人也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 其实又何止是应梁如此,这大衍官场上,早已经有许多人选择了站队,只是一些人是明着归附,一些人只在暗中下注罢了。 “以一州之力,侵吞天下……顾先生啊……”宇文宏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进宫!” 到了这份上,也要做出决定了,既然已经有了这样谋世之才相助,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宇文宏遥望天穹,那是皇宫的方向,他沉声呢喃着:“父皇,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我才是最合适接替你的人,不——我会远远超过你,看着吧。” …… 寿昌十五年,八月初一,宜成婚。 顾川与苍舒月的婚事,终于来了。 整个皇城之人都知道,他们那位举世无双的将军,将要嫁给那有着圣人之资的才子顾川。 晨曦初露,街头巷尾便热闹了起来,各处都在谈论着这门婚事。 “今日是顾公子和苍将军大婚的日子吧?” “是啊,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主持婚礼,啧啧~此等殊荣,只怕也只有苍将军有了,当真是羡煞旁人。” “这算什么?要我看那顾公子才真是叫人羡慕啊,谁能想到,传言中形如恶鬼的苍将军,竟是绝顶的美人呢?” “此话不妥,顾公子也是天纵之资,依我看啊,有着那般才学的人,才配得上苍将军。” “谁说不是呢?想当初我初听陛下赐婚,还为苍将军觉得不值,如今看来是冥冥中自有天定,顾公子才学显露,苍将军也是绝顶美人,真是让人意外。” 城中热闹,东篱居便更是热闹了,皇帝亲自主持的婚礼自然不能简单,所以早在昨日便叫人来布置了。 那来看热闹的百姓站在街头,一眼望去,蔚为壮观,红妆十里,锦绣盈街。 日初出而车马备,朱轮华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鼓吹喧天,笙箫迭奏,喜乐之声,洋溢四方。 顾川穿着一袭喜庆的大红婚服,跨坐一金色骏马,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唇红齿白、面冠如玉,当真是好一得意的新郎倌。 在他之后,是一大红花轿,小橘就站在一旁,脸上笑意盈盈,望着那骑马的少爷,眼里泛着泪光。 真好啊,少爷终于要成家了,他的新娘子也是这天底下绝顶的女子。 “走咯,接新娘子去咯!”卢璞玉忽的大喊一声,嬉笑着冲后面的人招手。 师兄成婚,他自然也是要来参加婚礼的,不只是他,还有盛贤,和一众与苍家交好的勋爵子弟,场面当真是热闹! 顾川骑马在前,领着迎亲队伍向英国公府而去,一时间锣鼓喧天。 英国公府也早已张灯结彩,红烛高照,喜气洋洋,及至吉时,迎亲队伍终于到了门前。 顾川下马,步至门前,苍家一众小辈早已恭候多时。为首的苍风见自家姐夫来了,正欲上前打招呼,忽又想起今天是重要的日子,遂抬手又止,面露讪讪之色。 一旁张顺军见状,朗声笑道:“顾兄,虽你我兄弟情深,然今日之礼,却不可废。” “是啊,顾公子。”旁人附和道,“依我大衍之俗,入门之前,须经一考,若能解得此题,方可步入府内。” 成婚接亲时,自然是要遇到重重阻拦的,这是古时便传下来的习俗。 新娘子家的人,要出各种各样的难题,新郎需一一应对,当然正常来说这难题也并不难,只是一个流程而已。 顾川闻言,笑容可掬,道:“那就请各位出题吧。” “顾兄如此自信,必是胸有成竹了?”张顺军大笑,略一沉吟,道,“都说顾兄才情横溢,今日又逢大婚之喜,不若吟诗一首,以应此景,诸位以为如何?” “正当如此!”众人齐声附和。 “此等大婚之日,顾公子之诗,自当非同凡响!” “诗词而已,这有何难?”顾川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略一思索,便启唇吟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方一开口,众人便是目光一震,没想到顾川竟然随口便来,而且这诗竟这般好? 顾川吟诗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有读书人早已动容色变,心有戚戚焉,眸光闪烁,似见佳人倩影,徘徊心间,不禁长叹,神色怅然。 又有闺中秀女,闻其言而泪眼婆娑,忆及自身情愫,亦感其情深意切,红颜薄命之叹油然而生。 老者闻之,抚须颔首,忆往昔,心中波澜再起,慨叹世事无常,情缘难测。 众人皆醉心于此诗,或喜或悲,或叹或怜,神情各异,然皆被其情所动,不能自已。 诗中有画,画中有情,情之所至,金石为开,况乎人心乎?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话音甫落,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沉浸于其诗情画意之中。 直至良久,方有人赞叹道:“好诗!好诗!顾公子之才,果真名不虚传!” 张顺军虽然有点听不懂,但见旁人一个个的神情动容,也知道这是一首难得的好诗,顿时面露赞赏之色,道:“顾兄之才,果真是惊天动地,此诗情深意切,便是天地也能知道顾兄的情意了!” “张兄言之有理,顾兄此诗,既应景又含情,吾等自当放行。”旁人大笑着说道。 言罢,众人纷纷让开道路,顾川含笑点头,步入府内。 正堂内,苍镇南与楚华颜端坐首位。 顾川看着那穿上一身华服的老丈人,今日他却不是一副老农模样,一身气势如同深渊深不可测。 这样的他,才是那位威震大衍的英国公,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衍军神! 苍舒月穿着婚服,大红盖头掩其容颜,手持团扇,静静地坐在一旁。 顾川看了她一眼,却也没忘了行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苍镇南点了点头,正色道:“顾川,今后舒月就托付于你了,你要好好善待她,如视珍宝,愿你二人,相敬如宾,和睦共处。” “小婿谨记!”顾川认真应下。 而后,便是为两人敬茶的环节,苍舒月一同起身,给苍镇南和楚华颜敬茶。 喝了茶,楚华颜拉起苍舒月的手,心中感慨良多,眼角泛着泪,叮嘱道:“舒月,既入夫家,当以孝为先,敬事夫君,和睦亲族,今后,当勤俭持家,以成夫家之栋梁。” “嗯!”苍舒月轻轻点头应下。 两人又行礼,顾川面向苍舒月,伸出手,柔声道:“娘子,走吧。” 苍舒月亦面向他,缓缓将手放在了他手中,随着他往外走去。 待两人终于出门,直至望不见了,一直绷着脸的苍镇南终于绷不住了,红着眼掉泪:“女儿,我的女儿啊!” “这大喜的日子,该为女儿高兴才是,你哭什么?”一旁的楚华颜虽也泛着泪,却不似他那般夸张。 苍镇南抹着眼泪,驳道:“你懂什么?” 女儿出嫁,谁家父亲不心痛啊,这位征战沙场数十载的军神,心都快碎了。 府门外,顾川重新上马,回望正在上轿的新娘子,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起娇!” 随着礼官一声,迎亲队伍重新启程! 第190章 送入洞房 红烛高照,喜气盈盈,红妆点缀的正堂上,顾川与苍舒月的婚礼正盛。 绣袍金带,顾川柔荑在手,一旁的苍舒月凤冠霞帔,似月宫嫦娥,婉约动人。 高堂之上,皇帝与皇后端坐,龙袍凤冠,望着这一对新人,眼中满是欢喜。 朝堂官员列坐两侧,皆身着华服,面带喜色,为这对新人祝福。 拜堂之礼始。 礼官高声道:“一拜天地!” 两人闻声,转身面向门外,双手合十,闭目凝神,谢苍天所赐良缘,神情庄重而虔诚。 “二拜高堂!” 顾川父母亡故,宇文元朔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乐得来此主持这场婚礼,是以高堂便是皇帝和皇后。 两人转身面向高堂,躬身行礼,皇帝微笑点头,皇后一脸慈祥地注视着他们,眼中满是祝福。 “夫妻对拜!” 顾川与苍舒月相对而立,深深一躬,愿得一人心,此后白首不相离。 “好,哈哈哈,有情人终成眷属,安北侯和顾公子也算是修得正果了。” “恭贺顾公子与安北侯喜结连理,愿二位相守似芝兰同室,岁月静好,共谱华章。” “老东西贺词说的这么好,你让我说什么?” “恭喜二位喜缔良缘!愿顾公子与安北侯情爱恒如初见,携手共历一生,前程似锦! …… 礼成,满堂喝彩,祝福声声。 皇帝与皇后起身,亲手将一杯酒递给顾川与苍舒月。 “今日你二人喜结良缘,朕心甚慰,愿你们二人相知相守,如松柏之茂,共历风雨,将来能够相互扶持,朕在这儿祝愿你二人和和美美,幸福安康,共度此生。”宇文元朔笑着说道。 “谢陛下!”顾川笑着回道。 “别光谢朕,这婚礼可是朕亲自主持的,安北侯乃朕之肱骨,为大衍流了不知多少血,受了不知多少苦,你当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了!”宇文元朔又道。 顾川点头道:“顾川谨记!” 两人接过酒,共饮此杯。 “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一声高喝,新娘子被送往婚房中,而顾川则还需留在前院内,应付前来参加婚礼的诸位大人。 待推杯换盏,顾川已经敬完一圈酒下来,正要往书院众人那一桌去,却被一名内侍叫住了。 “顾公子。” 顾川转身回望,见一内侍走来。 不等他发问,那内侍便笑着道:“顾公子,陛下让您过去。” 顾川闻言,目光落向那最大的一桌,却见宇文元朔正看着自己。 他暗自摇头,只得走了过去。 宇文元朔旁边早已留了位置给他,见他走来,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道:“坐这儿。” 能坐在这一桌儿的,都是皇室成员,除却皇帝皇后以外,还有长公主宇文谨、大皇子宇文宏、二皇子宇文宣、六皇子宇文裕……以及其他几个顾川不认识的皇子和公主。 “是!” 顾川神色从容的在宇文元朔身旁落座,他旁边就是宇文谨,两人相视仅仅只是相互点了点头,并未有太多的交流。 “朕叫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叫你一起吃饭,也不必太过拘谨。”宇文元朔看着顾川,笑着开口道。 顾川回的滴水不漏:“能与陛下一起吃饭,顾川荣幸之至。” 便在这时,二皇子宇文宣说道:“我听闻方才顾公子在迎亲时作了一首好诗,却不知那首诗的名字叫什么?” 顾川面向他,回道:“回殿下,诗名为凤求凰。” “好一首凤求凰!”这说话的却不是宇文宣,而是宇文宏,他端起酒杯,微微晃头道:“我方才也有所耳闻,好一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顾公子对安北侯的情意天地可鉴呐!” “便是为了这份难得的情意,也该敬顾公子一杯,顾公子,望你与安北侯白头偕老!” 他端起酒杯遥举,顾川倏然一笑,举杯道:“谢殿下!” 一旁的宇文宣见状,瞥了一眼身旁的宇文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也反应过来,敬道:“我也敬顾公子一杯!” “谢二皇子殿下。”顾川微微颔首,三人一同将杯中酒喝下。 “今日这大喜的日子,顾公子只作一首诗是不是少了些?”宇文宣喝完了酒,又呵呵笑着开口:“正好如今父皇和母后还有朝堂上的诸位大人都在,不若再赋诗一首如何?” 众人闻言,一部分的大臣们并未表态,还有一部分则是闷头喝酒吃菜,有几位跟着应和一两句。 “二皇子殿下所言极是,顾公子这般才学,这大喜的日子只作一首诗也太少了些,便是冲着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来主持婚礼,也该再作一首。” “是啊是啊,顾公子你便作一首,若是今后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主持婚礼,顾公子正好赋诗一首,也好叫我们瞻仰一下圣人之资的才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同起哄,不等顾川回答,一旁的宇文谨便说道:“顾公子若是已经醉了,也可不必赋诗,可以去陪新娘子了,值此良辰吉时,莫叫佳人空等才是!” “诶,皇姐此话不妥,我听说顾公子千杯不醉,昔日便是在云良阁喝个一天一夜都不会不倒,怎会因为喝了几杯就醉了?”宇文宣插话道。 他话音刚落,宇文宏便反驳道:“二弟,你这话就错了,顾兄今日可不能醉,还有新娘子在等着他呢。” 宇文宣目光隐晦的瞥了两人一眼,却是没想到这二人会这般一唱一和。 长公主也就罢了,毕竟他早就知道顾川与她走的近,两人早有交集。 可宇文宏也会帮着顾川说话,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他前些时间派去的人,难道没有成功吗? 是了,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想必是栽了,真是一帮废物。 “呵呵~既然如此,那是我唐突了,当自罚一杯!”宇文宣笑着喝下一杯酒,就此不再言语。 一旁的宇文元朔则是吃着皇后递上来的吃食,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第191章 将军欲上马,丢盔弃甲 随着夜幕渐深,喜宴的欢声笑语亦渐渐散去。 宾客们纷纷起身,各自向归途行去,酒香与欢声笑语,犹在空气中回荡,宴席之上,已渐显空旷。 红烛之光,亦渐微弱,宫廷乐师们缓缓收起乐器,音符之舞,亦随之而逝。 唯余地上落花,与空中残香,犹在诉说着今日的喜庆与欢聚。 顾川将众人一一送别,拖着昏沉的身躯向婚房中走去,他今日喝了好些酒,已经有了些许醉意。 接下来,便是洞房花烛夜了。 婚房内布置的十分喜庆,这场大婚,宇文元朔为了彰显自己恩德厚重,可谓是极为重视。 便是这婚礼中的一切,都是按照公主大婚的规格举办的。 却见房中烛光摇曳,映照着满室的锦绣华裳,床榻之上,铺设着织金绣凤的锦被,流光溢彩,宛如云霞般绚烂。 窗棂挂着轻纱曼帐,微风拂过,轻纱飘动,如同仙子轻盈起舞。 室内陈设,皆以红木雕琢,古朴而不失华贵,案上放置着一对龙凤呈祥的瓷瓶,瓶中插着几朵娇艳欲滴的鲜花,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顾川行至房门前,望着内里的点点烛光,停下了脚步。 “我成家了啊……”他目光有些恍惚,侧首望向天穹,圆月高悬,月光晕染,落在他的身上,将一身包袱尽皆洗刷而去。 两世为人,他第一次与另一人踏入婚堂,缔结此生羁绊,可他没有任何失落,反而很高兴。 因为他的另一半,是他心悦之人,亦是心悦他之人。 顾川回首,伸手将房门缓缓推开,抬步走进其中。 一袭绣凤红裳的她静坐于床榻,身姿端庄,婉约动人,双手轻轻交叠,置于膝上,指间流转着淡淡的珠光,犹如月华之下,玉露微凝。 盖头轻轻覆在她的头上,遮掩了她的容颜,却掩不住那份淡淡的娇羞与期盼。 脚步声渐渐近了,顾川来到她的身前,柔声道:“舒月,让你久等了吧。” 他伸出手来,缓缓揭去红盖头,显露出其下的容颜,略施粉黛,天地失色,此刻,便是那天上的皓月也失去了光彩,不及眼前人万分。 顾川一时看的痴了。 苍舒月比皓月还要明亮的美眸望着他,朱唇轻启:“只要是顾郎,等多久都愿意。” 顾川一时愣住,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他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我家娘子怎的,这般讨人喜欢啊! 他转过身去,将桌上的金樽拿起,而后坐在了苍舒月的身旁,将其中一杯酒递上前,道:“舒月……” 他话还没有说完,苍舒月便道:“莫要再叫我舒月了。”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顾川听着又是一愣,而后倏然一笑,点头道:“啊,娘子!” 闻言,苍舒月展颜一笑,那绝代风姿,又是叫痴儿更痴一分。 她伸出玉手,从顾川手中接过酒杯,抬眸凝望着顾川:“夫君~” “在呢。” 顾川亦望着她,两人双手交叠,共同将酒饮下。 清冽的酒液入喉,他却是从未觉得这大衍的酒,有哪一杯能有此刻的美味,只怕是天宫上的琼浆玉液也比不过了。 喝完酒,顾川将酒杯放至一边,伸手将眼前的人儿揽入怀中,苍舒月娇躯轻颤,随即便软软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伤,可好了?”他轻声问道。 对于紫气的效果,顾川是十分认可的,毕竟他做的那些实验,基本上都成功了,不管是人还是马都能通过紫气来疗伤,而且效果奇好。 只是他唯一不确定的是,苍舒月伤势太重,一身经脉尽断,治愈起来会不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他曾问过巳蛇,得到的答案是神仙难救,江湖上都没有人能治愈这样的伤势。 要是不能完全治好,那他会很难受。 苍舒月闻言,仰头看着自己的顾郎,美眸眨了眨:“还未能痊愈,不过也快了,顾郎是担心我的伤势,会无法……”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还是有些羞的。 “嗯。”顾川却是坦然的点了点头,柔声道:“若是因此事而让你伤势加重,那我会后悔的。” “不要……” “不要什么?” 苍舒月微微摇头,她坐正了身子,与他对视道:“顾郎永远不要因我而后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要因我而踌躇不前。” 她话音未落,却见顾川凑近了,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唇也要贴在了一起。 眸子相互望着,顾川轻笑道:“怎能如此?若我做事不考虑你,如何敢将你娶了?那样的我,怎配得上你呢……” 苍舒月眨了眨眼,双手贴在他胸前,轻轻将他推倒在榻上,俯身而下:“那……先今夜不考虑吧。” 将军罗裙翻飞,欲上马驰骋疆场。 不过,下一刻。 “唔~” 攻守异形。 将军躺在榻上,她的双手被顾川扣住,耳边轻语:“将军如今功力全失,要认清形势才是。” 一时间,刚凝聚起来的军心,霎时溃散,玄月大军被打的丢盔弃甲。 (以下省略几万字……) …… 夜幕低垂,小院幽静,一抹红绸轻拂过檐角,于微风中摇曳生姿,似添几分喜庆之气。 院中银杏树挺拔而立,枝叶繁茂,月光如水,透过稀疏叶隙,洒下斑驳银辉,更显古木苍翠。 竹林环绕,清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宛如天籁之音,令人心旷神怡。 红绸与银杏相映成趣,一动一静,为这幽静的小院平添几分生动与暖意。 月色朦胧之下,两道娇俏的身影立于不远处的房顶,双眸皆凝望着东篱居。 “师尊,他就这么放我们走了?”慕仙儿看着那院子,收回目光,有些不可思议的问自家师尊。 巳蛇双手环抱,闻言冷笑一声:“他今日大婚,生怕新娘子瞧见他院里众多莺莺燕燕,不好交代,只好将我们放走。” “也算他识趣。”慕仙儿附和一声,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巳蛇问道:“师尊,那他给你的解药呢?” 巳蛇一愣:“解药?什么解药?” “临走时,他不是交给师尊你一些东西吗?”慕仙儿有些傻眼了。 巳蛇:“……他只给我几本书,你当时怎么不问?” 慕仙儿:“……” 第192章 臣推荐顾川 寿昌十五年,八月初二。 顾川与苍舒月的大婚,让整个皇城的百姓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中,而这一则消息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扩散而去。 然而,在这一片喜庆之下,一片阴云也随之笼罩而来。 清晨,一名斥候快马疾驰入皇城。 西北大败! 安息国十万铁骑如狂风骤雨,一举攻破雍州郡城,大衍军队溃不成军,败绩昭然。 此消息如惊雷般传至皇宫,震得龙椅上的皇帝宇文元朔面色铁青,怒火中烧。 朝堂之上,他拍案而起,怒斥群臣皆为无能之辈,言辞犀利,犹如寒风凛冽,令人心惊胆战。 “朕养你们何用?面对外敌,竟无一人能担起大任,真是一群废物!” 宇文元朔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失望。 片刻之后,怒火稍歇,他目光如炬,扫视众臣,沉声问道:“朕问你们,可有哪位卿家愿领兵前往,重振我大衍军威?” 朝堂之下,一片寂静,众臣面面相觑,皆不敢应声。 谁也没有想到,在北州平定之后,雍州又出事了。 原本大衍朝廷并无人将雍州的战乱放在眼里,他们认为只有北蛮才是威胁。 事实也的确如此,北蛮二十万铁骑,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让大半北州沦陷,便是派去驰援的大军也被打的节节败退。 若不是因为苍舒月临危受命,赶去北州平定,只怕现在的北蛮铁骑已经临近司州,威胁到了大衍政权。 而反观雍州呢? 前来进犯的安息国,不过是十万大军,便是攻打雍州,防线也能稳住。 按理来说,北州平定之后,雍州的战事也会跟着结束,可事实却是,雍州沦陷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大臣知道其中缘由,但他们却明白如今的宇文元朔就是一头暴怒的猛虎,谁要是触了这个霉头,谁就要倒霉。 这时,一位大臣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上奏:“陛下,不若让英国公率军前往,以其之能,定能扭转战局。” 宇文元朔闻言,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摇头道:“南越局势尚未平定,且近日有传言称,一位南越大宗师横空出世,搅动风云。 如今,唯有英国公方能镇压彼处之乱,此事休要再提。” 苍镇南是大衍军神,比苍舒月还要还强,并且其一身实力已经达到了大宗师之境,便是江湖刺杀他也完全无惧。 正是如此,才需要他镇守南越。 宇文元朔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南越的确出现了一名大宗师,这消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传回来了。 若非如此,南越又如何一定要苍镇南去镇守,随便派个武将去不就行了? 朝堂再次陷入沉默,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宇文元朔见状,怒火复燃,拍案而起:“难道我大衍朝,除了苍家,就无人可挺身而出,镇压异族,守护疆土吗?” 他是真的气,本想着苍舒月平定北州,战事赢了,她也因此而失去了威胁,如此便可高枕无忧。 可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雍州那稳胜的战局又出了岔子,郡城陷落,大半雍州沦陷啊! 那才十万大军,只有北蛮铁骑的一半,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输的? 宇文元朔想不明白,他也无需想明白,上位者只看结果! 就在此时,吏部尚书王昌雄走了出来,打破了沉寂,他的声音虽不高亢,却格外清晰的落入每个人耳中:“陛下,还有一人,或许可担此重任。” “哦?”宇文元朔闻言,目光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是谁?” “顾川。”王昌雄缓缓吐出二字,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顾川?” 听到这个名字,宇文元朔愣了一下,而后失笑道:“爱卿莫不是在说笑,谁都知道顾川乃是一介书生,他怎么能领兵作战呢?” “是啊,王大人,领兵作战可不是儿戏,如何能让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上战场?” “此事不妥,顾公子虽然有经世之才,却不代表他适合领兵作战,雍州如今已经陷入危局,怎么能让他去呢?” 其他大臣也是纷纷开口劝谏,他们实在不理解王昌雄为何要推荐顾川。 王昌雄面对这些质疑,却是神色如常,他扫过众人,而后面向宇文元朔道:“陛下,臣举荐顾公子自然是有臣的考量。” “王大人难不成是要说,那日顾川献出了鸳鸯阵,便代表他有领兵作战之能了?”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宇文元朔轻笑道。 王昌雄却是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呵呵,王大人,那鸳鸯阵虽说名义上是出自顾公子之手,可谁不知道其实是安北侯的?”一名大臣当即反驳道。 “哦?我倒是认为那鸳鸯阵的确出自顾公子之手。”王昌雄高声道:“陛下,不若就让顾公子试试,且看他能不能应下?” “臣以为,既然顾公子有那般才学,若是鸳鸯阵真出自他手,那他必然在领兵作战上也有极高的建树,他若是应下,雍州危局当可解了!” 听着他的话,宇文元朔目光微凝,沉吟许久,方才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是!” 朝会散去,承恩殿内,宇文元朔负手而立,望着那殿外的天穹,目光深邃如渊。 良久,他幽幽开口道:“传令顾川,让他进宫一趟。” 皇帝终究是做出了选择,他的疑心病又犯了。 “顾川啊顾川,你当真在领兵作战之事上,也有极高的建树吗?” “倘若是真的,未免也太过可怕了些,朕该不该……” …… 与此同时。 东篱居,晨曦斜照,穿过窗棂洒进房间内,落在顾川的脸上,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刚欲起身。 “嘶~!”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腰间一阵酸痛袭来,下意识的伸手捂住。 再看身侧,昨夜欢愉的佳人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先一步醒来。 “紫气啊紫气,你能疗伤,怎么就不能……”顾川叹了口气,暗道将军不愧是将军,驰骋沙场多年,便是如今功力全失,也是英勇非常。 以他如今的实力,使尽浑身解数才让她丢盔弃甲求饶,若是实力还在,谁攻谁守还真不一定了。 第193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顾川这边刚醒,门便被打开了,而后一行人就走了进来,一名老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端着水备着新衣。 “姑爷,该起了,再不起该过了见礼的时辰了。”老嬷嬷笑着说道。 她转过头去吩咐两个丫鬟:“别愣着了,快给姑爷洗漱,把新衣服换上。” “见礼?”顾川有些迷糊,在丫鬟的服侍中换上新衣,整理时问道:“你家小姐呢?” 翌晨见礼,这是大衍婚后的传统习俗,新婚的新郎和新娘子要在第二天早上为长辈敬茶,只是顾川家中没了长辈,却也要给亡故的父母敬香的。 这丫鬟和老嬷嬷,都是随苍舒月一起陪嫁过来的,今后便是这东篱居的仆人了。 听着顾川的话,老嬷嬷如实回道:“回姑爷的话,小姐天不亮就起来,已经在院里练了好一阵子武了。” 好家伙,昨晚进行了那么激烈的一番比斗,还能清早天不亮就起来练武,不愧是无双神将……顾川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刻苦了,却没成想比起自家娘子来,还是差了许多。 在丫鬟的服侍下,顾川洗漱完毕,便往正屋去了,刚到便看到一群人已经在等着他。 苍舒月穿着一袭锦绣长裙,身旁陪侍着冷月,这位亲卫军队长如今也是女儿家的打扮。 “老爷!”小橘在一旁端着茶盘,冲着顾川行了一礼。 顾川走了过去,将两杯茶端了起来,悄声道:“叫什么老爷,以后还是叫少爷。” “哦。”小橘乖乖点头。 “你今早怎么不叫我起来呢?”他又问。 小橘闻言,看了一眼苍舒月,小声回道:“奴婢是要去叫醒少爷的,是夫人特意叮嘱我们不要去打搅,让您多睡一会儿。” 顾川不说话了,走到苍舒月身前,将手中的茶递了过去:“起的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习惯早起了。”苍舒月接过茶,眨了眨眼睛,淡淡笑着问道:“那顾郎睡得可好?” “好,很好。”顾川微微一笑,道:“今后该睡便睡,不必要那么早起来。” 说到这,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家夫君我,还想和娘子多温存一会儿呢。” 苍舒月呆了呆,俏脸攀上一丝粉霞,忙挪开了目光,面向公婆牌位:“顾……顾郎,先敬茶。” 顾川轻咳一声,也不再不着正形,脸色正了正,给父母敬茶,两人躬身一拜,将茶端上供桌,又跪地拜倒。 起身后,一旁的冷月递上点燃的香,执香再三拜,插上香炉,如此也算是见礼完毕。 …… 晨曦早上,古韵盎然的小院早已苏醒,院角银杏枝繁叶茂,金黄的叶片在晨光中闪烁,宛如点点繁星。 竹林深处,翠竹摇曳生姿,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 花圃中,百花竞相绽放,色彩斑斓,花香袭人,引蝶翩跹。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小院的每一寸土地上,也洒在院中两人的身上。 顾川手持黑缨,沉重的长枪在他手中宛如无物,挥舞的虎虎生风,飒飒破风声响彻小院。 苍舒月换上一袭黑红长衣,又成了那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她单手持枪而立,月牙的锋芒与晨曦辉映,美眸望着那舞枪的身影。 砰! 良久,顾川停了下来,将黑缨重重杵在地上,冲不远处的苍舒月笑道:“娘子,我这枪法如何?” 苍舒月嘴角含笑,点了点头:“自是极好的。” “不成。”顾川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可教我如何是好啊?” 苍舒月抬眸,有些疑惑的道:“怎么了?” “我这枪法才练了没多长时间,便是天资横溢也该有错漏。”顾川道:“娘子大可不必有所顾忌,如实说才是。” “真的?”苍舒月顿时明了,道:“那我可如实说了?” 顾川点了点头:“说!” 她略作思索,而后朝顾川方才练枪的地方走了去,站定道:“顾郎,可看我演示一遍。” 顾川咧嘴一笑:“好,我还未见过娘子练武是何模样,正好开开眼界。” 苍舒月持枪而立,下一刻,她的眸光变幻,不再柔情似水,尽是冲天杀气! 这一刻,她又成了那战场上的无双女将,被称作杀星的鬼面将军! 冲天的血煞之气散发而出,便是那棵银杏树也沾染上,金黄的叶片间似有煞气缭绕! 将军立于树下,身姿如戟,手中长枪月白耀眼。 略作凝神静气后,骤然间,长枪掠空,带起一阵腥风血雨之气,银杏树也为之颤栗。 枪尖所指,似有千军万马之威,煞气冲天,令人心悸。 此枪法,该非人间所有,乃是苍舒月于战场之上,历经生死,以无数鲜血铸就。 每一式,每一划,皆蕴含无尽杀机,枪尖所过之处,空气似被撕裂,留下道道血色残影! 旁观的顾川只感到心惊胆战,这样的枪法,已非武技所能形容,乃杀戮之道,血煞之气,直冲云霄。 片刻后,枪影散去。 演示完毕,苍舒月收枪而立,神色冷冽,宛如修罗降世。 其手中长枪,依旧煞气腾腾,似有杀敌意,院中银杏叶瑟瑟而落,似在哀鸣。 “好!好!” 顾川啪啪啪的拍起巴掌来,由衷的叹道:“娘子这般枪法,着实惊天地,泣鬼神!” 要知道,这还是苍舒月被废之后,武力全失的枪法,若是她仍然是宗师,又该是何等的可怕? 只怕全力出手,这东篱居都扛不住一下,顷刻间就要毁去。 苍舒月一身煞气散去,杀气腾腾的眸子又化作一汪秋水,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来,显然刚才演示那一遍枪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顾川走向前来,伸手替她擦拭额上的汗珠,故作不高兴道:“只是演示,何必要这般全力出手?” 苍舒月舍了枪,一言不发的埋进他怀中,双手抱着:“顾郎想看,自是要全力而为的。” 顾川闻言一愣,看着怀中的人儿,唇角不由得上扬,将她紧紧的抱住。 这美人关,谁爱过谁过去吧,他反正是过不了了。 第194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阵秋风拂过,吹进窗棂,顾川伏在案桌前,执笔书写着。 苍舒月在一旁研墨,美眸中倒映着少年的身影,窗棂影子微微晃动,此情此景,如诗如画。 顾川笔微微一顿,而后看向她,笑着道:“也不用一直研墨,这些事情交给小橘来就好了。” 苍舒月唇角微扬,回道:“喜欢看。” 顾川倏然一笑:“一辈子还长,娘子往后会看够的。” “不会,永远也看不够。” 她说着,目光落在顾川所写的书上,问道:“顾郎在写什么?” “话本。”顾川回道:“已经几日未曾给过稿子了,书坊那边近日还需要,正好趁着有时间写出来,对了——” 说起这个,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苍舒月道:“你我既已成婚,今后这家中的一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 顾川伸出手,轻抚过佳人俏脸,柔声道:“我知道娘子不喜这些繁琐的事情,只是将这些告知,无需你去打理。” 闻言,苍舒月点轻轻点头:“嗯。” “首先,这三月商会其下的所有产业,都有我们一份,现在是交给苍风在打理。” 苍舒月眨了眨眼,点头道:“他无事可做,让他打理产业也是应该。” “也非如此。”顾川摇了摇头:“他终究是有些心气的,不会一直甘于平凡,总有一天会离开苍家庇护去闯一番。” “今后事,今后计,他的事情暂且不提,先说咱家的事情。” 顾川接着说道:“江湖中,白莲教可为我们所用,其中一名堂主是我们的人,便是白莲教圣女也在我的掌控之中。” “白莲教?”苍舒月露出一抹笑来,望着他:“顾郎手段通天,便是那邪道教派中也有自己人。” 她丝毫不怀疑顾川所说的话,在决定将自己的一生托付他的时候,苍舒月就已经将心都系在了他身上。 便如战场上所说的那样,她始终认为自己的男人,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顾川轻笑着,又说道:“屈静白如今晋升了大宗师,经过北州一事,也可以看出来他暂时可用,算是我们的人。” “还有长公主和大皇子,如今也是向着我们的。” 苍舒月偏过头,看向窗外,那院墙上时常坐着一个抱剑的黑衣少女,她能感觉到,那是一名剑道高手,极为不简单。 “顾郎这院里的人,除却小橘之外,都是长公主的人吗?”她问道。 顾川点了点头,坦然道:“除却小橘,还有庄行首以外,都是长公主塞进来的,不过阿竹姑娘护我许久,也能信得过,余者皆作护院之用。” “若是娘子觉得不妥的话,今日便将她们遣走,想来长公主也不会说什么的。” 苍舒月却是摇了摇头,道:“无需如此,这些都是武道高手,能在顾郎身边保护也好,长公主虽有所求,也正因如此,她的人可用的放心些。” 闻言,顾川倒是有些意外道:“娘子也能看的如此清楚?” “顾郎莫不是小瞧了我?” “那倒没有,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小橘走来:“少爷、夫人,外面来了人,说是陛下召见,让少爷进宫一趟。” “陛下召见?”顾川闻言眸光微凝,略微思索后点头道:“让他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去。” “好的少爷。”小橘应声,转身去传话。 顾川将书收起,站起身来。 一旁的苍舒月跟着起身,而后开口道:“今日我得了消息,斥候传来西北军情,雍州大败,陛下召见,必然是因为此事。” “雍州大败?”闻言,顾川颇为意外,他思忖道:“难不成陛下想让我去雍州?” 苍舒月蹙眉道:“若是如此,可否……”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顾川打断:“娘子无需担心,此事我会解决的。” “可……”苍舒月眼中凝重:“镇守雍州的杨东亭都败了,便是其他人再去也稳不住局面,父亲他过几日还要回南越,脱不开身,只有我……” 顾川将她揽入怀中,轻抚道:“莫要再说这些话,这大衍没了我的舒月,难道便无人能抵御异族了吗?怎能次次让你去。” “便是真让我去,那也无妨,总之你是不能再领兵的。” 谁都知道苍舒月已经废了,没办法领兵作战,经脉尽断的伤势啊,连长途赶路都不应该做得到。 这是皇帝想要看到的,也是群臣想要看到的,若是她再披甲挂帅,真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便是江湖那边,也稳不住,说不得会有人出手,想要探寻这伤势恢复后面的秘密。 所以,顾川不能让苍舒月再出手。 听到他的话,苍舒月那隐隐担忧的心逐渐平歇下来,轻声应道:“好,顾郎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放心,你家郎君我啊,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顾川笑着道。 苍舒月倏忽抬头,眸子呆呆的望着他,俏脸绯红一片,他怎的知道这句话的,自己明明没有与他说过…… “娘子,脸红也这般好看,为夫真是舍不得离开片刻啊。”顾川在她耳边说着,转身向外走去:“等我回来!” …… 东篱居外,顾川随着前来传旨的内侍上了马车,车夫挥舞马鞭,马车顿时疾驰而去。 坐在马车内,顾川闭着眼沉思,而后轻声开口道:“阿竹姑娘。” 唰! 一阵风掀开窗帘,那黑衣的抱剑身影便出现在了他身旁,仍旧是那般干脆利落:“什么事?” 顾川看着她,微微一笑,而后与她说道:“还劳烦阿竹姑娘走一趟大皇子府,将一句话带去。” “雍州大败,实乃殿下于封地立足之良机,若能击退来犯之异族,殿下便可将雍州之地,悉数归于己有。” 阿竹闻言,点了点头:“好!” 话音落下,她又消失不见。 顾川伸手掀开车帘,望着那街道上的熙熙攘攘,唇角微微勾勒出一丝笑容来。 这每一步棋,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用处,看来下的还不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和土他有的是,兵和水你们又有多少呢? 第195章 建议拷打王昌雄 王府,房间里一片漆黑 在这漆黑的房间里,仅有一缕光透过窗棂间隙,斑驳地洒在地上,给这沉闷的空间带来一丝凄清。 王鸿独自坐在一张木桌旁,手中紧握着一只青铜酒壶,不时地往嘴里倾倒,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滴落在衣襟上,他也不以为意。 那一双眼睛眼神空洞而迷离,仿佛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神采。 脸上的胡须杂乱无章,头发披散,衣衫褴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颓废的气息。 王鸿偶尔抬头望向那微弱的光,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迷茫,仿佛在这幽闭的房间里,连时间都已停滞,只剩下他与这无边的黑夜共同沉沦。 嘎吱~ 于此刻,房门被打开,无尽的光芒撒了进来,一道身着官服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 王昌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愤而摔在了地上,酒液撒了一地。 “你这是在做什么?将自己锁在屋中,如同一个废人一样酗酒,便是如此颓废下去,连一点身为王家长子的心气都没了吗,啊?!” 王鸿目光无神,他连头也未曾抬起,苦笑着摇头道:“爹,别管我了,我就是一个废人,什么都斗不过他,我什么都不是他的对手。” 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他是彻底死心了,顾川就像是掌控了一切,自己不管使出什么手段,在他眼里都跟儿戏一样。 可笑自己还耍着小聪明,期望能让他吃点苦头,若不是自家庇护,自己早就被他给玩儿死了。 “你为何要与他斗?你算个什么东西!”王昌雄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王鸿破口大骂:“你需要的不是和顾川斗,是讨陛下的欢心,你的那些手段不应该用在他的身上,连这点都不明白,你还想立足在这儿大衍朝堂之上?做梦!” “是啊,我不明白,爹,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事事顺心,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我事事挫败,做什么都不成,凭什么!”王鸿红了眼,一拳砸在了桌上,那目光中的怨恨要溢出来了。 王昌雄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为何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这世上多少人往昔事事顺心如意,可到最后却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你一时输给他不丢人,只要最后是你赢了,往前的那些挫败又算得了什么?” 王鸿闻言,脸色痛苦:“可……我要怎么赢啊?爹,我看不到一点赢得可能,他……太妖孽了!” “再妖孽又如何?他掌控不了这天下,更掌控不了自己的生死!”王昌雄眯了眯眼,道:“天下始终是陛下的,陛下想让谁死谁就得死,他顾川也不会例外!” 听着这话,王鸿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问道:“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昌雄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雍州大败,陛下在今日朝会上大发雷霆,朝堂上无一人可领兵前去平定。” “我上奏陛下,举荐顾川去雍州,如无意外,陛下当是会让他去的。” “让顾川去雍州?”王鸿不明白:“他只是一介书生,陛下怎会让他去雍州?” “哼!”王昌雄冷哼一声,幽幽道:“我们的陛下向来多疑,顾川此前献出鸳鸯阵,虽说谁都知道那是出自苍舒月之手,可万一是他所为呢?陛下必然会让他去雍州的,这是帝王的考虑。” 至此,王鸿也听明白了,他那空洞的眼中立马就有了光:“若是他能平定雍州之乱,那便证明他有领兵作战之能,陛下必然不会容他。” “若是败了,他便是有罪,虽说不会死,也会受罚,而且我们可以在其中动手脚,让他出意外……哈哈哈哈!” 王昌雄望着疯笑的王鸿,无奈的摇了摇头,陪着他坐下,语重心长道:“儿啊,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可莫要,再如此颓废下去啊。” “爹,我明白!” “爹真希望,你是真明白。” …… 皇宫,顾川随着内侍穿过回廊,又来到承恩殿前。 踏入大殿内,他轻车熟路的穿过屏风,来到宇文元朔批阅奏折的地方。 宇文元朔正手执玉笔书写着,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来了?” “陛下!”顾川拱手行礼。 宇文元朔点了点头:“坐吧,朕有事要问你。” 顾川在他对面落座,皇帝也正好书写完,待他放下笔来,却没有第一时间询问,而是说道:“朕见你红光满面,看来这婚事可算让你得意了,娶了这大衍最顶尖的女子,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啊!” “顾川如今的一切,都是拜陛下所赐!”顾川如此说道:“草民谢过陛下!” “呵呵,你呀……”宇文元朔露出笑容来,道:“也无需谢朕,你的才学配得上所得,朕不过是推了一把罢了。” 顾川微微颔首,问道:“不知陛下唤草民来,是有何事?” 宇文元朔微微沉吟,轻叹一声,语气沉沉道:“雍州败了。” 顾川故作惊讶,极为诧异道:“据草民所知,镇守雍州的乃是杨东亭将军,当初也是随英国公东征西讨,战功赫赫,怎么会败了?” “哼!”宇文元朔面露怒容,冷哼道:“杨东亭太过激进,贸然追敌中了埋伏,以至大败,连郡城也丢失了,等他回来,朕定然要治他的罪!” “陛下无需动怒。”顾川劝慰道:“战场失利是常有之事,也不是人人都是常胜将军,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又何况是打仗的将军呢?” “你这是在为他开脱?”宇文元朔凝视他,悠悠道:“也罢,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这雍州陷入危局,何人可解?” “任谁为将,陛下自有决断,草民不敢妄言。”顾川将问题又扔给了他。 宇文元朔轻笑一声,而后道:“朝堂之上倒是有人替朕举荐了一人,你猜猜是谁?” “总不能是草民吧?”顾川不确定道。 宇文元朔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 顾川闻言,哑然失笑:“这是哪位大臣如此居心叵测,莫不是要置我大衍疆土于不顾?” “哦?”宇文元朔眉梢微挑:“此话何解?” “陛下,谁都知道,顾川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半点领兵之能,如何能担此重任?” 顾川说道:“若顾川领兵,必然兵败如山倒,届时雍州沦陷,异族侵入其他州郡,那提出此事的大臣,难道不是居心叵测,有勾结异族之心吗?” “草民建议,彻查、哦不,是狠狠拷打那位大臣,肃清朝堂奸细!” 第196章 恳请父皇恩准 宇文元朔嘴角微微一抽,没有答话。 大臣举荐为臣之本分,若是因为举荐一人就被定为异族奸细,被抓起来拷打,那他岂不是成昏君了? 沉默半晌,他才继续道: “前些日子,你进献了一种战阵,在南越取得了不俗的效果,也正因如此,南越如今局势才算稳定下来。” “朕知道,很多人都猜测这战阵实则是出自安北侯之手,你说他们猜的对吗?” 顾川闻言,轻笑着道:“陛下觉得呢?” “不要总把问题扔给朕,朕不想猜,只想从你嘴里得到答案。”宇文元朔面露不悦道。 顾川道:“那就是出自我家娘子之手了。” 宇文元朔又沉默下来,他拿起一张奏折,打开看了一眼,旋即又合上,问道:“那你觉得,这朝中有谁能担此重任?” “北州初定,还未从战乱中缓过劲儿来,若是雍州也全局糜烂,此二州相邻,免不得又会有人在北州作梗,不能再乱下去了。” “莫要说让英国公去,他还需要镇守南越,那里离了他,也要乱。” 顾川摇了摇头道:“草民从未考虑过英国公,陛下,难道这大衍十数州,便无人可以领兵作战,一定要苍家才能力挽狂澜了吗?” “皆是平庸之辈,无可堪大用者。”宇文元朔叹了口气,颇为感慨道:“朕也想啊,可是谁有这般才能呢?” “怎么会没有呢?” 宇文元朔挑了挑眉:“那你替朕举荐一人如何?” 顾川略作思索,而后道:“各地藩王都可用,陛下可遣齐王晋王二人前往雍州平定。” “你前段时间,还建议朕削藩,如今却又要重用他们,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宇文元朔轻哼一声,摆手道:“不妥,他藩王本就自重,若是再予他们军中声望,免不得会有更大的麻烦。” 他难道没有考虑过让藩王去平定战乱吗? 皇帝便是用人,也需要全盘考虑,不能因此而失彼,让藩王平定边疆,可解一时的危局,可若是让他们在军中站稳了脚跟,那就不是一州之乱了。 “那草民就没有办法了。”顾川摇了摇头:“陛下当为大局考虑才是,藩王虽然自重,却还没有到很严重的地步,暂时一用也无不可。” 宇文元朔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他:“你当真不能领兵?” 顾川认真点头:“不是不能,草民当真没有一点领兵作战之能。” 他这话,还真不是推脱的意思,是实话。 古代领兵作战,非易事,所需才能技艺,繁多且复杂。 夫将者,必智勇双全,方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需通兵法,晓战略,明地势,识天时,方能调度有方,应变无穷。 又须善抚士卒,得其死力,方能临敌不惧,战无不胜。 古代领兵作战,非才高行洁、智谋深远者不能为。 顾川脑子里装着无数的知识,但理论和实践压根是两码事,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句话是很正确的。 他会兵法,可要如何领兵作战却不知道,便是最简单的例子,十万大军作战时,你的命令要如何准确无误的传达下去? 可能有人会说自有传令兵行事,可那战争中战局瞬息万变,真的能时刻做出准确的调整吗? 除却那些天生的猛将,哪一个不是在一场场战争中练出来的? 顾川自问不是天生神将,做不到一上战场就能百战百胜,那是他家娘子的天赋,不是他的。 “你……”宇文元朔闻言,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微芒,沉声道:“若朕一定要让你去呢?” “那草民只好将那几篇文章公之于世了。”顾川直白的说道:“草民是草包一个,若是去了战场上必死无疑,陛下还是不要有这种念头的好。” “你这是威胁朕吗?”宇文元朔瞪着他,煌煌帝威横压而来。 顾川丝毫不怵,迎着他的目光道:“非是威胁陛下,顾川以为,与其死在异族的刀下,倒不如死在陛下的手中,如此倒是还干脆些,免了长途跋涉、被异族在战场上折磨的痛苦!” 宇文元朔很气,他恨不得现在就一剑斩了这混账,可他又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混账真有鱼死网破的能力! 便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 “何事?!”宇文元朔强压着怒火问。 那内侍浑身一颤,胆战心惊道:“回禀陛下,大皇子殿下求见!” “那混账又来做什么?”宇文元朔一听,再也遏制不住心中怒火,大吼道:“让他滚,一个个都跑来要去封地,朕的话是不管用了吗!” “陛下何须动怒?”顾川面色平静如水,他淡淡道:“不若见见大皇子殿下,且听听殿下想说什么,也许顾川能为陛下您出出主意呢?” 闻言,宇文元朔怒火压了下来,颇为头疼道:“这混账前几日便来见朕,求朕让他去封地。” “哼!这储君之位还未定,便已经失了进取之心,如何能堪大任?!” 这还不是陛下您自己作出来的吗……顾川唇角微扬,而后道:“既然殿下心生退意,陛下为何不应允呢?” “朕应允什么?让他去封地上为非作歹吗?”宇文元朔冷哼一声道:“与其让这混账去封地祸害百姓,不如让他好好待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这块磨刀石,余者都是借口而已……顾川摇了摇头:“陛下此言差矣,自古多少皇室为了争权夺位而刀兵相向,草民倒是觉得,殿下有此勇退之心,倒是极为难得,也免日后兄弟阋墙。” “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宇文元朔眯了眯眼,看向那内侍:“那朕就听听,那混账想说什么,让他进来!” “遵旨!” 内侍领命,连忙转身去传令。 片刻后,大皇子宇文宏大步走来,对宇文元朔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他又看向一旁的顾川,有些惊讶道:“原来顾先生也在?” “殿下。”顾川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宇文元朔冷眼看着他,语气很不好:“说吧,你又想说什么?” “父皇,儿臣来此只有一件事。”宇文宏面向他,极为郑重道:“恳请父皇能恩准儿臣前往封地!” 第197章 不能让她伤心的 砰! 砰然一声巨响,宇文元朔怒而拍案,龙目圆睁,须发皆张,厉声喝道:“混账!朕已明言,不许再提此事,你岂敢抗命!” 帝王之怒,如平地起惊雷,震慑四方,其意志之坚,更如磐石,绝不容许丝毫忤逆。 古往今来,大多数的帝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绝不允许下面的人忤逆自己。 帝王的意志是绝对的,正如他可以错,但绝不会认错! “父皇!” 宇文宏见状,却并未如往常般胆战心惊,下跪请罪。 今日之他,浑然不惧,依然挺立如松,面色坚定,直视父皇怒目,毅然陈词:“儿臣之所以执意前往封地,实乃为平定雍州之乱,保我大衍江山稳固!” “哈哈哈哈!” 宇文元朔闻此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极反笑,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与嘲讽:“平定雍州……哼,就凭你?你可知此时的雍州,蛮夷猖獗,局势复杂?你有何德何能,敢言平定二字?” 他深知此子之德行,不学无术,无谋无勇,平日里只知享乐,遇事不顺便大发雷霆。 如此性子,如何能担得起平定雍州之重任? “别以为朕不知你在府中所作所为,鞭打仆从,整日训斥门客,如此行径,也敢说去平定雍州?莫非你想死在蛮夷的刀下,以证你的无知与狂妄?” 宇文元朔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然而宇文宏却挺胸抬头,面无愧色,侃侃而谈:“父皇又怎知,这不是儿臣藏拙之举?儿臣身为嫡长子,按古制,早应立为储君。 然父皇宠爱二弟,有意将皇位传于他,儿臣心中虽明,却从未争抢,此乃父皇所愿,儿臣自当遵从。” “混账!你在胡说些什么!”宇文元朔睁大了双眼,心中又惊又怒,恨铁不成钢地道,“朕这是在考验你,大衍国祚岂能交于无能之君的手上?你若是有才能,就该显露出来,让朕看看!” 宇文宏躬身一拜,沉沉道:“儿臣并非前朝的陈余温,不愿做他人的磨刀石。 儿臣已无心争斗,只愿前往封地,若不能驱逐异族,平定雍州,儿臣愿自裁以谢天下!” “你……你……!”宇文元朔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你拿陈余温自比,便是说朕是那昏庸无能的前陈灵帝吗!” “儿臣不敢!”宇文宏连忙低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决绝,重提道:“恳请父皇恩准!” 宇文元朔正欲发怒,一旁的顾川在这时开口:“陛下!” 皇帝闻声压下怒火,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陛下,顾川以为大皇子殿下所求并无不妥,既然他有此志向,不如遂了他的愿,让他前往雍州平定乱局。”顾川躬身进言,语气平和。 宇文元朔眯了眯眼,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你没有听到朕刚才所说吗?” “让他去雍州,岂不是放任异族践踏我大衍疆土,屠戮百姓?他若死则死矣,但朕如何向那些无辜死去的雍州百姓交代?” “草民明白陛下忧虑。”顾川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只是现如今,除了让殿下去雍州,还有别的选择吗?” “哼!” 宇文元朔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仗岂是儿戏!让他一个无能之人去,朕宁愿让藩王领兵!” “父皇!” 宇文宏抬头,怒视着父皇,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甘,“藩王向来自重,若是让藩王领兵平定异族祸乱,届时他们在军中站稳脚跟,所埋下的祸根后患无穷! “您便是宁愿相信宗亲,也不愿相信您的儿子有平定祸乱的能力吗?”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变得格外激昂与悲愤,“我是您的儿子,身体里流着宇文家的血,也继承着先祖的血性!” “异族来犯,儿臣还愿提刀,以护我大衍百姓,守我大衍疆土!” 宇文元朔听了这番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平日里无能的他,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莫非真如他所说,此前一直都是在藏拙吗? 是啊,他是自己的儿子,身体里流着宇文家的血,继承着先祖的血性! 皇帝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道:“朕……允了!明日册封,待册封之后,你便去雍州吧!” 宇文宏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喜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沉沉拜道:“儿臣,谢父皇!” “虽然朕允许你前往雍州,但若是不能平定雍州之乱,后果你该清楚!”宇文元朔目光锐利如剑,直视着宇文宏。 宇文宏坚定地回答:“若是不能平定雍州之乱,正如儿臣此前所说,愿自裁以谢天下!” 宇文元朔不想再看到他,挥了挥手:“滚吧!” “儿臣……告退!” 宇文宏在离开之前,与顾川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宇文元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看向顾川道:“顾川,你觉得他当真能平定雍州吗?朕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陛下,便是方才那番话,也不是寻常人能说得出来的,可见大皇子殿下并非庸人。”顾川呵呵一笑,缓缓说道:“有此志向与拳拳之心,难道陛下不应该感到欣慰吗?” 宇文元朔闻言,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说的也有些道理,便是朕也未曾想到,这混账还有这般的血性,不枉朕昔日悉心教导啊。” 我不教他这么说,他能说出个啥来……顾川笑而不语,如今目的算是达成了。 对于前往雍州平定战乱这件事情,他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那就是绝对不会去。 别说是他没有领兵之能,去战场上只会瞎指挥,到时候驱逐不了异族不说,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便是有,他平定雍州对自己也没有任何益处,反而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眼前这位皇帝可不是什么仁善之君,也有大多数帝王的的疑心通病。 他要是输了还好,要是真打赢了,那可就危险了。 而且,去了雍州,顾川可就必须要打赢了。 他的将军,可是为了边疆百姓能以身赴死的人啊,自己故意输了,她是要伤心的。 第198章 还请先生教我 顾川并未在皇宫久留,在宇文宏走后没多久,他也从承恩殿走出来了。 待出了神武门,又坐上马车,往家里赶去,初秋总爱下雨,到半途中便听着马车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顾公子,已经到了。”顾川正倚着手小憩,听到内侍的提醒,他睁开眼,而后走下了马车。 小雨依旧,阿竹撑着伞等在外面,等顾川下来便将手中伞递了过来。 “一起进去吧。”顾川并未接过伞,只是走到伞下,笑着对阿竹说道。 阿竹点了点头,撑着伞与他一同进了院子。 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顾川却还不能歇着,回来后又进了书房,继续还未写完的话本。 正当书写时,得知他回来的苍舒月走了过来,站在门口望着他,顾川抬头看去,却见她灰头土脸的,俏脸上有几点黑迹。 见她这般模样,顾川忍俊不禁道:“去做什么了,怎的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苍舒月走了进来,见他朝自己脸上伸出手,未曾躲闪,眨了眨眼道:“学做月饼。” “做月饼?”顾川为她擦拭脸上的黑灰,嘴角噙着笑:“便是临近中秋,你也不必自己做月饼,这些事情由下人去做就好了。” “学会了,要做给顾郎吃。”苍舒月晃了晃脑袋,对些许狼狈毫不在意道:“不过是些烟火罢了,不及战场上的风沙,无碍的。” “好,无碍无碍。”顾川摇了摇头,又拿起她的手揉了揉,笑问:“那娘子可做好了月饼?我迫不及待想要尝尝娘子的手艺了。” 苍舒月闻言,俏脸微微一红。 不及她开口,小橘忽然从门旁跳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月饼,笑呵呵道:“夫人,您做好的月饼我拿过来了……咦?少爷您回来啦?” “做好了?” 顾川眼里一亮,冲她招了招手:“来,拿过来给少爷我尝尝。” 小橘走了进来,将盘子放在桌上,顾川拿起一个,给小橘也拿了一个,接着便在苍舒月的目光下将月饼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苍舒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他咽了下去,忍不住问道:“怎……怎么样?” 顾川一边吃着,冲她竖起大拇指:“好吃,却没成想,我家娘子还有这般的手艺,若是拿到街上卖,只怕这皇城所有卖月饼的都要卖不出去了。” 这夸人的话让苍舒月又是脸微红,呆呆道:“那……开间铺子?” “咳咳……”顾川忍不住轻咳一声,险些呛住,将口中月饼咽下之后道:“只是开个玩笑,我家娘子做的月饼自然是只能我吃到,旁人哪有这个福气?” “诶?”小橘嚼着月饼的嘴忽然停住,她看了看手里咬一半的月饼,道:“少爷,那奴婢也吃了……” “小橘也是有福气的。”顾川无奈摇头,伸手拿起她手里的一半月饼,塞进她嘴里:“来,吃完了去厨房叮嘱一句,准备饭菜了。” “唔~嚎呢宵耶~(好的少爷)”小橘含糊不清的应着,嘴鼓鼓的跑出去了。 苍舒月淡笑着望着她离去,回首看向顾川,眸子里浮现一抹担忧:“顾郎,雍州之事……” “已经解决了。”顾川笑着回道,他伸出手捏了捏自家娘子的俏脸:“为夫可答应过你,万事放心,怎么?不相信为夫的手段了?” “自是相信的。”苍舒月应着,伸手也拿起一块月饼来,吃了一小口,垂眸望着那月饼,好像……也没有顾郎说的那般好吃啊。 …… 临近傍晚,雨停而夕阳显露,天边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紫霞,余晖洒落,将山川草木皆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 林间鸟鸣渐稀,似归巢之讯,晚风轻拂,带着几分凉意,吹散了白日的尘嚣。 远山含烟,轮廓模糊,宛如水墨画卷中轻描淡写的一笔,庭院层层,炊烟袅袅升起,与天际的云霞交织成一幅画。 东篱居已经掌灯,雨后的水洼倒映着光晕,又被一只脚踩碎,来人身着锦衣,手里拿着收起来的油纸伞。 他抬头望了望东篱居的门头,对走向前来的程仲道:“还请通告顾先生,便说云宏前来拜见。” “公子稍等片刻。”程仲应下,转身便跑进了院子。 不消片刻后,他又走了出来,传话道:“公子请!” 宇文宏拱手谢过,抬脚进了院子,一路穿过前庭回廊,行至正屋,便见顾川起身相迎:“殿下!” “先生无需多礼!” 宇文宏态度格外恭谦,他将手中油纸伞放在一旁,而后抬手道:“先生请坐。” 顾川微微颔首,又落座,待宇文宏也在一旁坐下后,便开口道:“殿下此来,是有惑未解?” “先生料事如神。”宇文宏叹了一声,而后道:“我今来确有一事要请教先生,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谢过先生为我指了一条明路,若无先生指点,只怕父皇是万万不会答应我前往雍州的。” “只是……” 今日在承恩殿的那些话,以他宇文宏的那点本事,是绝对说不出来的,还是顾川遣人给他支了招,如此才把宇文元朔给糊弄过去。 对于顾川所说的,利用平定永州之乱这件事情,彻底掌控雍州这块地方,宇文宏是非常认可的。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首先就是要面临一个问题,他父皇派人来说过,此次前往雍州,不会给他太多兵力,只会让他领兵一万前往。 其余的,让他到了雍州自行招募,或是统领那些还未散去的残兵。 说实话,有顾川给的变法,宇文宏有十足的信心击败异族,毕竟那样的虎狼之师,在这天下就该是所向披靡的。 可,问题是要如何才能将军功爵制执行下去呢?怎样让招募而来的兵士、收拢而来的残兵相信,他宇文宏能让他们杀敌升爵? 宇文宏话还没有说完,顾川便露出一抹笑容来,打断道:“殿下应当是在担心,如何取信于手下的军士?” “是啊!” 宇文宏点了点头,看向顾川,迫切的恳求道:“还请先生教我!” 顾川微微一笑,手指轻点桌面,悠悠道:“其实想要取信于军士,很简单,殿下只需徙木立信即可。” “徙木……立信?” 宇文宏闻言一愣,茫然道:“先生,什么是……徙木立信?” (ps:码困了(??????????????)不过还要加更一章,睡前一定给大家码出来!) 第199章 娘子可愿转修功法 “昔者,有国名曰信安,其君新嗣,志在兴国,然民不信其令,政令不行,国事日衰。 君忧之,召群臣而谋曰:“吾欲兴吾国,奈何民不信吾令乎?” 群臣默然,无以对者。 时有智者,名曰子信,进言于君曰:“令之所以不行,非令之不善,乃民之不信也,夫信者,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君欲立信,必先行之于小事,而后民可信其大者。” 君曰:“善。然何以立信于民?” 子信对曰:“请徙城东门之木于西门,而示之以赏,能徙者予之金,民必争徙之,以此立信。” 君从其计,乃下令于国中:“有能徙东门之木于西门者,赏以十金。” 民闻之,皆笑其易,然无人敢试,疑君之戏言也。 次日,子信立于东门,宣言:“君之令出,必行无疑。有能徙此木者,即刻赏金。” 于是,有勇者出,徙木于西门。 子信即令赐之金,民皆惊叹。 自此,民知君言无虚,令出必行,乃争相从命,国事渐兴。 君叹曰:“立信于民,乃治国之本也。” 乃更加信于子信,任其为相,共谋国事。” 顾川缓缓道来,话音落下,看向宇文宏道:“殿下,这便是徙木立信了。” 宇文宏早早已经听的双眼放光,而后道:“先生当真大才!” “以此妙计取信于民,真乃神人也!待我去了雍州,便以此法取信,定然可退外敌!” “殿下。”顾川却是摇了摇头道:“信,乃人际交往基石,治国理政之要务。” “君之所以徙木,非为木也,乃欲立信于民,使民知其言之可信,令之可行,一旦民信其君,则政令畅通,国事易成。” “君以诚待人,人以诚应君,上下一心,国家安泰,欲治其国,必先立信,信立则民附,民附则国强。” “徙木只是其中一个方法,殿下也可因地制宜,及时变通,用其他方法取信。” 宇文宏心中一凛,郑重点头道:“先生之言振聋发聩,宏必时时铭记!” “殿下言重了,一切都是为了大衍、为了这天下百姓。”顾川道。 宇文宏没有多待,很快就走了,他明日便要进行册封,今夜还需要好好的准备一番,一些事情也没有处理干净,这些都是要在离开之前做好的。 顾川目送着他离去,直至背影消失在了前院,苍舒月从侧廊内走了过来,她偏向前院,回首望向顾川。 “顾郎,他……” 顾川摇了摇头,伸手将她牵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让他前往雍州,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苍舒月脸色有些不自然,这白日便这般亲密,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些,而且这还有丫鬟仆人在呢…… 虽然如此想着,她却也不挣脱,只是声音小了些:“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能不能镇压雍州之乱,若是败了,那雍州的百姓,便又要陷入水深火热,还会牵连到相邻州郡。” 顾川闻言笑了笑,轻抚她的发丝:“我知道你心系天下百姓,便如何也不会让一个草包前去……好吧,他确实有点草包,不过有为夫给的办法,对付异族还是不成问题的,你不必担心。” “嗯!”苍舒月点了点头,而后眨了眨眼问:“顾郎今日可练武?” “练武?”顾川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后腰,那里还有些酸痛没缓过劲儿来:“要不,明日再练?” 见他这般模样,苍舒月忍俊不禁,应声道:“好,都听顾郎的,那明日再练。” 此练武非彼练武,是正经练武。 黑缨势大力沉,虽然有紫气疗伤,便是不小心扭到腰也可以修复,但顾川是个不耐疼的。 没苦硬吃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虽然不练枪、拳、剑法这些外功,但内功心法还是要练,这是每日必不可少的。 说到练功,顾川忽然又想起来另一个问题,对苍舒月问道:“娘子,你可有练内功心法?” “有的。”苍舒月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道:“顾郎为何这么问?” “那进境如何?”顾川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若是想恢复到以前的实力,需要多久?” 苍舒月沉吟片刻,回道:“如无意外,十年吧。” 十年……顾川沉默下来,这个时间太久了,虽然说练武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如今局势太过多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变局。 这院里的高手很多,苍舒月也有她自己的亲兵,寻常的护卫还是没问题的。 但就怕遇到意外,自身实力不够强就会陷入被动。 似乎看出他有心事,苍舒月微微一笑,安慰道:“顾郎何须忧心?便是没了一身武力,寻常人也近不得我身,何况还有冷月她们在,不会有事的。” “嗯……”顾川没有回话,而是再问道:“娘子的心法当是家传心法,如果我让你转练其他心法,可愿意?” 苍家的武学很强,能够让苍舒月在这样的年纪便突破至宗师,除却她自身天赋绝顶之外,定然也有武学的功劳。 只是放到现在,却是有些不够用了,顾川在想能不能让她转修功法,以加快恢复的速度。 “转练心法?”苍舒月一愣,有些不确定道:“顾郎是要我修你修习的心法吗?” 顾川点了点头,说道:“还记得为夫给你疗伤的那些紫气吗?” “记得的。”苍舒月点头应道。 “你觉得这心法如何?” “当为世间最顶尖的武学心法,只是,这样的武学,对顾郎定是极为重要的,我不能……” 能够治愈断裂经脉的武学啊,苍舒月便是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也未曾听闻过,若是到了江湖上,必然会引起诸多势力的觊觎。 而且不止于此,她的伤势恢复些后,还能感觉到那残留的紫气与寻常炁的诸多不同,似这般紫气一缕,便可抵得上寻常人苦修数月的炁! 而听顾川说,这样的紫气,他每天都能修得一缕,便是说一天所修,便可抵得上常人数月。 顾川摇了摇头,极为认真道:“这世间一切都不及你重要,一本心法又算得了什么?你若想,便是将我这颗心剖出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根玉指点在唇上,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她眸子定定的望着他,玉指缓缓下滑,落在心口:“哪里是顾郎的心,该是我的心才对。” ps:昨晚码一半睡着了,(t▽t)哇达西十分抱歉。 第200章 枪出如龙 月华流照,如水之波,洒于院落,为此夜沉寂披上一层银纱。 花圃内,各色花卉沐浴于轻柔月光中,更显娇艳欲滴,似亦静观两人的对决。 银杏树巍然矗立,枝叶随风轻摇,沙沙作响,犹如为这场激战伴奏。 竹林深处,影子婆娑,更添幽静深邃。 顾川与苍舒月两人,此刻立于院落中央,目光如炬,浑身散发凛冽气息。 他们的衣衫随风轻摆,仿佛风也不愿错过此场较量,月光照耀之下,二人身影拉长,更显英姿勃发。 “娘子,开始吧。”顾川轻声道,手中长枪仿佛与之融为一体,散发淡淡寒光,犹如寒冰中利刃。 苍舒月未多言,仅微微点头,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向顾川攻去。 其枪法杀气腾腾,每招每式皆蕴含无尽变化,如月光下舞者,凌厉而致命,令人目不暇接。 顾川亦不甘示弱,长枪挥动,带起呼啸风声,与苍舒月枪尖碰撞出点点火花,如夜空繁星。 二人在院落中穿梭,时而龙腾九天,威猛无比;时而凤舞九霄,轻盈飘逸。 枪影交织,月光下战场美得令人心悸,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交战数百回合,苍舒月已经接近力竭,深知仅凭枪法难以取胜,她目光一闪,计上心来。 身形骤变,跃向院中两座假山,双手一推,假山竟被她以内力撼动,轰隆隆向顾川砸去。 此招出其不意,假山携带之威势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压力,如天崩地裂。 面对此突如其来的攻击,顾川面不改色。 他双掌轻轻一拍,看似轻柔无力,实则蕴含深厚内力。 两座假山在接触到他双掌之瞬间,竟轻颤起来,随后在苍舒月惊颤的目光中,缓缓化作齑粉,飘散于空中。 苍舒月见状,眉头微蹙,然并未退缩,反而更加激起斗志。 手中枪法愈发凌厉,每招皆直指顾川要害,如狂风骤雨般猛烈。 然无论她如何努力,总是无法突破顾川那密不透风的防守。 随着时间的推移,苍舒月体力逐渐消耗,汗水如雨般洒落,湿透衣衫。 呼吸开始急促,动作也渐渐迟缓,如一朵即将凋零的彼岸花。 终在一次错身而过之瞬间,顾川之长枪轻轻一挑,苍舒月手中之枪便脱手而出,飞向远处之竹林。 她站在原地,汗雨淋漓,一双美眸稍显迷离,尽是疲惫之色。 “顾郎,怎的这般厉害。”苍舒月声音中带着几分娇嗔。 顾川收起长枪,走到她身前,将佳人揽入怀中,抬手将浸湿的青丝撩至耳畔,柔声道:“娘子想赢,还需努力才是。” “唔~” 苍舒月埋首在他胸膛,莺声燕语:“顾郎该让让我才是。” “哈哈哈!”顾川开怀大笑,回道:“那……下次让让你?”(正经比试(*e`*)) “对了,娘子。”顾川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的想起来白日里说过的话:“我教你心法吧。” 苍舒月仰起头,轻声应道:“好!” 两人稍作休整,便回了房中,熹微灯火轻轻摇曳,影子倒映在墙上,相对而坐。 苍舒月盘坐,三千青丝垂落,一双美眸微微闭上。 对面的顾川见她沉下心来,随即开口念道:“动静之机,阴阳之母,阴不离阳,阳不离阴,阴阳相济,阶及神明,心静身正,意气运行,开合虚实,内外合一,运柔成刚,劲发自如……” 阵阵吟诵缭绕,苍舒月全神贯注听着,体内仅存的炁随着心法而缓缓运转。 良久,顾川将一整篇心法念诵完,苍舒月也从修炼的状态中退出,睁开眸子看着他。 “如何?”顾川问道。 苍舒月唇角微扬,点头道:“顾郎的心法不凡,只是稍加运转便能调动残存的紫气,加快疗愈伤势,而且炁还有所增长。” “那就好。”顾川倒是没有怀疑过太极心法不够厉害,就怕不太契合苍舒月,如今看来这担心有些多余。 “既如此,那娘子抓紧修炼,为夫替你讲解。”他又说道。 “会不会太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了,顾郎你方才那般劳累……”苍舒月迟疑道。 “还说我?你才是最累的那个。”顾川摇了摇头,浑然不在意:“没事的,便是一边替你讲解,一边修炼也无妨,为夫我一心二用的本事还是有的。” “我……我不累……”将军俏脸攀上粉霞,依旧嘴硬,不肯认输。 说完,她又闭上双眼,生怕顾川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沉心静气进入修炼中。 见自家娘子这呆萌的模样,顾川还真忍不住想逗逗她,又见她躲起来,只好无奈摇头作罢。 遂开始细心讲解,夜幕沉沉,月光皎皎,轻声吟诵缭绕。 “夫太极者,天地未分之元气,阴阳未判之混茫,其理微妙,其用至广,包罗万象,贯串百行。 太极之体,浑然无迹,无极而太极,一动而生阴阳,阴阳互根,动静相依,此太极之根本也。 阴阳相济,刚柔相推,而变化无穷。 故太极之用,无所不在,无所不包,大之则弥于宇宙,细之则摄于毫厘。 太极之道,以柔克刚,以静制动。 非用力也,乃用意也。 用意则轻灵而圆活,用力则笨拙而呆滞,故太极者,皆能用意不用力,四两拨千斤,以弱胜强,以小制大。 太极之妙,又在于和。 和者,阴阳之平,刚柔之济,动静之宜。 和则生万物,和则天地同流,和则无往而不胜。 故太极之修炼,首重和合,使身心和谐,内外如一,方能达于至高之境……” 与此同时。 宅院一侧,厢房数楹,静倚于主屋之侧,户牖半掩,透月光而映室内。 檐角飞翘,挂银辉而闪幽光,室内清寂,几案椅榻,皆沐月色,恬淡之气弥漫。 窗外竹影婆娑,随风摇曳,一点琴弦拨动的声音随之飘来,惊动屋内的庄晚云。 她眉眼一颤,目光看向一旁,却见屈静白已经盘坐,银色斗篷下沙哑的低声传出:“按照顾公子的意思,去吧。” “是!” 庄晚云轻轻点头,背负上一侧的琴,缓缓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201章 背叛的门客 庄晚云轻移莲步,自厢房缓步而出,迤逦至墙角那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之前。 竹影摇曳,月华如水,一根翠绿的枝条轻轻垂落,其上悬着一只精巧的纸鹤,随风轻轻摆动。 她伸出纤纤素手,将那纸鹤轻轻摘下,而后身形轻飘飘地跃起,宛如一片落叶般越过院墙,轻盈地落在地上,未起丝毫尘埃。 片刻之后,一条阴暗的小巷中,一道身影缓缓自浓重的阴影中走出。 他目光如炬,凝视着背负古琴而来的庄晚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问道:“庄行首,在顾府可还住得习惯?” 那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面纱,听声音应是个青年。 庄晚云面无表情,回答道:“顾公子待我甚好。” “那就好,若非如此,可能还有些不必要的麻烦。”青年呵呵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殿下即将前往封地,自此刻起,庄行首便是我们在这里唯一的眼线了。” 庄晚云目光漠然,陈述道:“我听闻殿下对顾公子颇为赏识,多次与他密谈要事,如今看来,殿下还是信不过顾公子吗?” “呵呵……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殿下这样的人又岂会轻易相信他人?”青年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那位顾公子确实有些手段,能让殿下都信他的话,只是他却小瞧了殿下的疑心……”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懊恼道:“哎呀,我怎么会与你说这些?真是不应该,不过……也不重要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正如我方才所说,庄行首依旧要接近顾公子,时时将皇城中的消息传给殿下。” 庄晚云沉默片刻,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青年嘿嘿直笑,转身便要走开。 又听他的声音随风传来:“别忘了,解药还在我们手上,有些事情庄行首自行斟酌,莫要轻易被那位顾公子拿捏在手里了,否则,那真的是会死的。” 只可惜,你们说的太晚了……庄晚云目送他离去,眸子里如同一汪清泉不起任何波澜。 她转身,又往东篱居的方向回赶,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 漆园,这里是二皇子宇文宣为其门客所购置的一处隐秘宅邸,其中所居者,皆武道高手,当然,有时也会用来行些见不得光的秘事。 夜已深沉,四周皆已沉寂无声,唯独漆园密室中,灯火依旧通明,犹如白昼。 室内,一血人被牢牢绑在架子上。 哗啦一声,一盆冷水猛然泼下,他缓缓抬头,面容之上,伤痕交错,狰狞可怖。 此人前不久还在云良阁中与顾川争执,险些丧命于阿竹之手。 那时他身着锦绣,气宇轩昂,是二皇子手下的得力之人,而今,却落得如此狼狈不堪。 二皇子宇文宣背负双手,立于其前,眼中寒意凛然,冷声道:“诸葛先生,你何故要背叛本皇子?” “咳~咳!”诸葛雄咳出血沫,身受折磨,已憔悴不堪,其声如野兽般嘶吼:“你疯了!” 宇文宣怒道:“是你疯了!你将本皇子置于何地?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是谁给你的如此胆量!” 说完,他伸手一挥,旁人即刻递上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 宇文宣轻轻弹了弹刀刃,刀身发出争鸣,他叹了口气道:“诸葛先生追随本皇子已久,本皇子实不忍杀你,本皇子知你必有苦衷,只要你肯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本皇子便可放你一条生路。” “没有人指使我!”诸葛雄咬牙道:“殿下,还请看在我跟随您这么久的份上,听我一言,造反之事绝无成功的可能,此刻收手,尚为时不晚!” “你懂什么?!”宇文宣狰狞怒吼,打断其言,手中长刀已架于诸葛雄脖颈之上,“父皇已选定宇文裕为储君,本皇子已成一枚弃子,此时不争,难道要待父皇为宇文裕扫除一切障碍,再成为其登上帝位的踏脚石吗?” 诸葛雄仍试图劝谏:“殿下可效仿大皇子宇文宏,前往封地,再寻良机,总比如此冒死一搏要好得多!” “呵呵!”宇文宣根本听不进去,他止不住地冷笑:“你莫非将本皇子视为宇文宏那般废物?” 他本来将此事透露给宇文宏,就是欲使其成为出头之鸟,届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稍作谋划,再将宇文宏除去,这皇位便唾手可得。 然而未料,宇文宏这蠢货竟然认输了,乖乖地提出前往封地,不再与他们相争! 这下,宇文宣彻底傻眼了。 你不是一向要与我争储君之位吗?不是恨不得除我而后快,怎么轮到宇文裕,你却这么快就认输了? 宇文宣想不明白,若昔日宇文宏提出离皇城而去,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痛饮三日三夜而不休,然而此刻,他却只剩下怒火中烧与茫然无措。 怒火渐炽,理智已失,他脑海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既然正道难通皇位,何不以非常之手段取之! 他把这个念头告知所视为心腹的人,大部分心腹都认同他的想法,唯独诸葛雄当时沉默不语,没有说只言片语的建议。 宇文宣当时就察觉其有异,遂派人暗中监视,果不其然,诸葛雄离皇子府后,行踪诡秘,似有揭发此事的意思。 所幸,他所派去监视的人及时将其擒获。 宇文宣骨子里自负至极,又岂能容忍被手下之人背叛,更何况是被视为心腹之人! “殿下!造反之事,成败难料,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诸葛雄声嘶力竭道:“昔日之功,将化为灰烬,殿下的名誉,也将扫地无遗,皇恩浩荡,一旦逆反,必遭天谴人怨,无有幸免之理!” “够了!”宇文宣怒喝,缓缓抬起手中刀:“既决定起事,又岂会在乎这些?更何况,本皇子手中刀也未尝不利!” “本皇子最后再问你一句,为何要背叛!” 诸葛雄心如死灰,惨笑大叫:“殿下虽有勇略,只是皇城之内,忠臣良将众多,岂是易于撼动?” “一旦事败,不仅殿下身首异处,我诸葛家亦将受牵连,族灭之祸,即在眼前!” “殿下,我乃诸葛家嫡子!怎可因我一人,而毁去家族百年基业?若如此,待下了黄泉,亦无颜面对老祖宗之英灵也!” 第202章 往事如刀 宇文宣欲造反,诸葛雄是不可能跟他一起发疯的,尚且不说宇文元朔脑子还没有发昏,便是他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也不是一个皇子能反的了的。 他是诸葛家的嫡子,带着振兴家族的使命来到宇文宣身边,根本目的是在他身上下注,赌一赌那个从龙之功! 前提是,他能够以正常的手段登上皇位,而不是造反! 古往今来,皇子造反成功的几率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诸葛雄在宇文宣身上看不到成功的可能,他是愚蠢,他是有着绝大多数世家子弟都有的傲慢和偏见,可他脑子还清醒,有自己的底线! 那就是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能损及家族的利益! “既然如此,先生且一路走好,待到了黄泉路,再好好看看,本皇子是如何登上皇位的,到那时莫要后悔才是!”宇文宣目光渐冷,手中刀缓缓举起。 诸葛雄不再说话,目光直视着那柄屠刀,脑海中又想起了那日在云良阁时,那位与他发生争执的白衣书生。 他说:殿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现在想来,顾川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啊,只是忠言逆耳,如此自负的人,怎么会听的进去呢。 “该后悔的,是你啊,殿下……” 诸葛雄缓缓闭上双眼,迎接屠刀落下。 噗一声,头颅滚落,鲜血喷洒,染红了宇文宣的锦衣,与那双眸子同为一色。 “父皇,这都是你逼我的!”宇文宣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取出腰间绢布,轻轻擦拭刀身上的血迹,映照出那张与皇帝有七分相似的面容。 他忽然一怔,擦拭的动作顿住,那青年的脸渐渐模糊,化作一个稚嫩的孩童,天真无邪的模样,他举着双手,笑着奔向那身着龙袍的父皇,被他抱起来逗弄嬉戏。 孩童咯咯笑着,父皇也跟着一块儿笑,哪有什么心如豺狼,阴谋算计……刀锋刺眼,将这幻象斩的粉碎。 哐当! 长刀落地,宇文宣转身朝密室外走去,脚步蹒跚,他的心随着地上的血渐渐冷去。 “父皇,我才是你最宠爱的儿子,不是他宇文裕……”他的心中回荡着这句话,过往种种,化作利刃一刀一刀剜在心口,痛入骨髓。 …… 翌日,午间。 白鹭书院,梧桐树下。 白皙修长的两根手指执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上,良久才“砰”一声落下。 对面的先生拈着白子的手一顿,深深皱起了眉头,边思索边开口道:“大皇子殿下居然会主动远离皇城,去往封地,着实让人有些意外啊。” “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顾川面色淡然一笑,回道:“老师,现在不能称大皇子了,该称雍王殿下才是。”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雍王居然会主动提及离开皇城,按照以往来看,他该是那种会一争到底的人才对,真是奇怪了。” “也许是觉得自己争不过,及时清醒呢?” 顾川呵呵一笑,伸手将飘落在棋盘上的一片梧桐叶拿起,喃喃道:“这世间之事,正如树叶一样,我们可以预见它们何时生长、何时繁茂、何时凋零,却无法预见它们会落在什么地方,也许是树下,也许是随风飘向远方,也许落在水中随波逐流。” “有道理。” 柳道州点了点头,还是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便是选择封地,也不该是雍州,现在的雍州异族肆虐,局势糜烂。” “雍王无勇无谋,不过是一平庸之人,如何能有这样的自信平定乱局?” “天下事繁多,老师又何必多想?想再多,也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扰罢了。”顾川道。 “非是为师多想。”柳道州叹了口气,迟疑了许久才将手中棋子落在一角,才道:“便是身处这书院内,为师也觉得有些沉闷,只怕是有事要发生了。” “陛下正是年富力强之际,除却西北之地有些乱,中原却是一片祥和,能有什么事呢?老师不要多想才是。”顾川劝慰道。 “许是为师多想了吧。”柳道州点头应着,又见顾川欲落子的位置,眼皮直跳,忙道:“方才为师落子之处颇为不妥,该下……” 他拿起方才角落里的棋子,又犹犹豫豫许久才落在另一处地方,如此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该是这里才对。” 顾川看着这般,不禁无奈的摇头一笑,随意的落在一处地方,给白子让出一条生路来。 片刻后……“老师棋艺高超,是学生输了!”顾川看着陷入死局的黑子,摇头叹气道。 先生抚须一笑:“你棋艺进境神速,虽然现在还和为师有些差距,不过只要勤加钻研,相信假以时日,定能超越为师。” 我看,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吧……顾川嘴角微微一抽,心说要成先生这般棋品,换做旁人来下,只怕早就抡起棋盘了。 等和先生下完了棋,顾川便又骑马离了书院,这几日来书院也就这一件事情了,顺便拿些书回去看。 只是今日与往常不同的是,待进了城后,他却被拦住了去路。 “师兄!”陆凝香穿着一袭翠裙,站在一家酒楼前,冲他挥了挥手。 顾川见着她,下马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颇为诧异的道:“你不是在给长公主做事吗?怎么在这里?” 她已经许久没有去书院了,一直都在替长公主奔波,忙的不可开交。 算算时间,宇文谨也要去往封地了,就在这两日。 想到这,顾川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对陆凝香询问道:“是长公主要见我?” 陆凝香盈盈一笑,道:“师兄果真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个人都能猜到了……顾川看了看四周,没有瞧见宇文谨的身影,于是道:“那带我去见她吧。” “师兄请随我来。”陆凝香说着,转身朝街道一侧走去,顾川牵着马跟上。 直至一处行人稀少的小巷,他见到了宇文谨,她正蹲在水沟旁,垂首观察着什么? 顾川牵着马走过去,跟着她的目光望去,见着一群正在行路的蚂蚁,开口问道:“殿下在看什么?” 第203章 皇朝灭亡乃天定 宇文谨抬起头来,对顾川道:“顾兄,你说人为什么就不能和这蚂蚁一样,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的责任,各司其职,就是遇到困难了,也能互相帮助,共同度过难关呢?” “殿下,人和动物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顾川轻声道:“人心复杂,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我们只能尽量在无序中建立有序。” “顾兄说的对。”宇文谨站起身来,露出一抹笑容来:“前几天在婚宴上,不好和顾兄多说,现在却是要好好恭喜一下顾兄喜结良缘。” “多谢殿下。”顾川拱手致谢,又问道:“不知殿下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宇文谨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和顾兄闲聊一番,不知道顾兄有没有这个闲心,陪我走一走?”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顾川点头应道。 两人沿着小路缓缓前行,宇文谨背着手,悠然开口道:“顾兄,今早宇文宏被敕封为雍王,封地在雍州,父皇还给了他一万的军队,让他平定雍州之乱。” 她侧过脸来,看着顾川道:“顾兄觉得,宇文宏能平定雍州吗?” “难道殿下不应该好奇,为什么大皇子殿下要去雍州吗?”顾川说道。 宇文谨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好奇的?总归是顾兄的考量。” 东篱居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内,那里去了什么人,她都知道。 只是顾川具体做了什么谋划,却是无从得知了,她给自己留了底线,也知道顾川的底线,不能太过。 而且,等她离开了皇城之后,那些人就要被调走,只有顾川要求留下来的,才会继续待在他身边。 这些,顾川自然也心知肚明,并没有挑到明面上来说,只是略作思索之后道:“殿下想要在幽州起事,仅仅依靠自己是不行的,就算是天下大乱,也不能当那只出头鸟。” “但是这只出头鸟又必须要出现,雍王就是最好的人选,他有足够的野心,但是还欠缺一些出头的条件。” “我给了他这些条件,有了这些东西,他平定雍州乱局并不难。” 宇文谨听完,叹了口气:“顾兄为了我这样费心费力的谋划,我现在却不能给顾兄什么,实在是惭愧。” “殿下无需如此。”顾川笑着摇了摇头,浑然不在意:“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 “那我还真是幸运,能被顾兄选中。”宇文谨倏然一笑。 顾川没有再做回应,两人沉默下来,风轻轻吹过,衣裳微微荡漾。 又行了一段路,宇文谨才开口,声音有些沉:“顾兄,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情。” “殿下请说。”顾川道。 “我所要做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呢,选的这条路要是错了,那就是万丈深渊,跌落下去从此万劫不复。” 宇文谨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看着天空,喃喃道:“虽然有很多百姓活的很苦,可是他们好歹还活着,要是天下大乱,到时候就是尸横遍野,骸骨遍地。” “殿下,优柔寡断是成不了大事的。”顾川说道:“这天下本来就要乱,或者是几十年以后,或是百年以后,它也许会延迟,但总有一天会来。” 宇文谨有些诧异道:“若是每一个帝王都兢兢业业,英明神武,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难道还会天下大乱吗?” 顾川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会的。” “怎么可能呢?”宇文谨更加不解:“细数历朝历代,让天下大乱,国破家亡的原因,莫不过是君主昏庸,奸臣弄权,以至于天怒人怨,有心人趁机揭竿而起。” “要是君主有足够的能力,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才是。” 顾川轻摇首,缓缓说道:“皇朝之覆灭,非仅因君主昏聩,奸臣横行,这些也不过是表象的原因罢了。” 宇文谨闻言,眸光一闪,道:“顾兄请详述,我愿洗耳恭听。” 顾川沉吟片刻,道:“皇朝之所以倾颓,其根源在于财富分配不均,阶级矛盾日益激化,而此二者,又可细化为土地兼并之弊。” 宇文谨第一次听到土地兼并这个词,心生好奇,问道:“顾兄,何谓土地兼并?” 顾川耐心解释道:“所谓土地兼并,实为权贵豪强阶级通过各种手段,如购买、继承、权力变现等,将大量土地聚集于己手的过程。” “在灾荒年,权贵豪强更以巧取豪夺之术,迫使农民变卖田产,沦为佃农,从而加剧土地之集中。” “权贵阶级对农民之剥削日益加重,导致阶级矛盾日益尖锐,农民生活困苦,无以为生,终至揭竿而起,反抗权贵阶级的统治。” 宇文谨瞳孔一缩,道:“那……那只要控制这一过程,让权贵不兼并……” 她话还没有说完,顾川将其打断,他唇角微扬,目光灼灼的盯着宇文谨,一字一句道:“殿下,你说,这天下最大的权贵是谁呢?” 是……是皇室! 宇文谨听着,心中明悟,只觉一股窒息之感涌上心头,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她不禁问道:“如此说来,皇朝灭亡岂非命定?纵使君王英明神武,也难阻此劫数?” 顾川点头叹道:“只要人心存私欲,此过程便永无休止。” 宇文谨目光黯淡,喃喃自语:“若一切早已注定,那我们今日所作所为,又有何意义?纵使国朝一时强盛,终亦将化为乌有。” 顾川闻其言,摇头笑道:“殿下此言差矣,人生在世,当活在当下,过往之事,不可更改;未来之事,不可预知,我们所能做的,唯有尽力做好眼前之事。” 宇文谨闻其言,沉重的心情稍得舒缓。 她凝视顾川,道:“顾兄与我言此,必有改变之法,对吗?”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生出如此直觉。 纵使顾川所言沉重,所描述的前景是那样的绝望,但她仍觉眼前之人定有改变一切的能力和才智。 毕竟,纵观历史,无人能将这些话如此清晰地言说。 而他做到了。 第204章 今天教娘子枪法 迎着她的目光,看着那双眸子里的希冀,顾川微微沉吟道:“殿下,就算我有办法,也不是当下能够实现的。” “一些事情,只有在足够的条件下才能够去做,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听到这话,宇文谨终于露出笑容来,那蹙着的眉头终归舒缓:“既然如此,那我就为顾兄去争这样一个条件!” 顾川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有办法吗? 没有。 如果他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么顾川就不是人,而应该是神了。 只要人还存在,阶级就会一直存在,或许土地兼并这个问题解决了,可是它又会变成其他的问题。 就像是他先前说的一样,只要人心还存有私欲,那么轮回就会一直上演。 那他为什么要说有办法呢? 当然是给这位殿下一点信心,一点前进的动力,要是在这儿就失去了进取心,那怎么能行? 也许等她真的取得了天下,顾川会考虑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吧。 今后事,今后计,他现在并不想去想那么多事情,现在唯一要想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将头上悬着的那把屠刀拿走。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便在一条岔路口分别,顾川骑上马往家中赶去。 等回到了家中,他刚踏入前院,一旁的院墙上便有一人跳了下来。 是阿竹,她还是抱着剑,走到了顾川的身前。 “糖吃完了?”顾川看着她,猜道。 说着,便要伸手进袖口拿糖,阿竹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很久,没有,讲话本了。” 顾川动作一顿,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说的是这个。 仔细想来,的确是很久都没有和她讲过话本了,自从忙于婚事之后,他就两脚不沾地,闲暇的时间都被挤没了,自然就不能再给她讲话本。 没想到她一直记着呢。 顾川微微一笑,对阿竹说道:“那我待会儿给阿竹姑娘讲,好不好?” 阿竹抿了抿嘴,点头道:“好!” “那阿竹姑娘且去后院等我,我待会儿就过去。” “嗯。” 望着阿竹转身离开,顾川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事情真是排的有些紧了。 他抬步走了进去,今天苍舒月倒是没有再等他,而是去了西院那边,训练亲兵。 这本来是特定之事,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进行一次,以保证亲兵没有懈怠。 顾川过去见了一眼,虽然有心想要和娘子温存一番,但正事要紧,也就没有打扰。 等吃了饭,顾川就去了后院,阿竹早已经在银杏树下等着。 她抱着剑倚靠在树下,望着走来的顾川,眉眼轻颤了一下。 “阿竹姑娘,上次我讲到什么地方?”顾川走到椅子上坐下,转头对阿竹问道。 阿竹未曾回想便开口道:“虚竹……” “好,那就从这里开始讲。”顾川点了点头,想了想,而后开口为她讲述:“虚竹走出木屋时,不由得愣住了。 他眼前是一片空旷之地,中央燃烧着熊熊的大火柱,四周则到处是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躺着的松树。 他感觉自己在木屋里并没待多久,但外面显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想,这些松树应该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被人打倒的,因此在屋里时竟然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院中,一旁的黑衣少女静静的听着,一时静谧。 直到讲完一章,顾川才站起身来,笑着对阿竹道:“阿竹姑娘,今天就讲到这里,明天再继续好不好?” 阿竹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话音落下,她又转身一跃而起,身影消失不见。 顾川见状,却是摇头失笑,转身朝书房走去。 待傍晚之后,一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了他对面,手撑着脸望着他。 顾川停下手中笔,只觉得一阵淡淡的清香袭来,抬头看向对面来人。 却见苍舒月正盯着自己,一双眸子如秋水,含情脉脉。 顾川微微一笑,道:“娘子可累了?若是累了,便先去休息。” 她伤势虽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了太极心法之后,武力恢复也比较快,但顾川仍然是怕她劳累的。 苍舒月摇了摇头,道:“比起顾郎,这也不算劳累。” 顾川闻言,放下手中笔,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抱在怀里,问:“那娘子可是想我了?” 苍舒月闻言,俏脸微微一红,咛声应道:“嗯……” “那为夫再教你练功怎么样?”顾川道。 苍舒月微微一愣,抬眸看着他,有些诧异:“顾郎不是已经教过了吗?” 顾川笑了笑道:“你家夫君我会的又不止一种武学,你还有的学呢。” 说着,便将她抱了起来,朝着睡处走去。 苍舒月埋在他怀里,问道:“那……今日顾郎要教我什么?” 顾川微微低头,俯首贴近耳畔,轻声道:“为夫今日教娘子一种枪法,可行云布雨。” “行云……布雨?” …… 月明星稀,深夜的东篱居很静谧,一道身影从屋顶掠过,而后越过院墙,落在厢房。 “哼~哼~” 房间里,阿兰正在哼着歌,整理着什么东西,忽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扭头看去。 却见阿竹抱着剑走了进来,她顿时嬉笑道:“阿竹竹,你要睡觉了吗?床铺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 阿竹嗯了一声,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你,知不知道……” “哈?”阿兰见她迟疑下来,不由开口问:“阿竹竹想问什么?什么知不知道?” 阿竹抿了抿嘴,接着问:“有一种枪法,可……可以行云布雨?” “行云布雨的枪法?” 阿兰闻言,不由得嗤笑出声,而后道:“哈哈哈,阿竹竹,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枪法,行云布雨那是神仙才能做的事啊,怎么会有呢?” 阿竹听到这话,眸光微闪,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进了另一侧自己的房间内。 她在床榻上坐下,轻声呢喃:“有的,他说有的……” 第205章 回门,岳父赐字 翌日,晨曦初露,天际渐明。 微风拂面,带来清新露气,晨光熹微,染云霞以绚烂,山川草木,皆沐浴于和煦之中,鸟鸣啾啾,迎朝日东升。 薄雾缭绕,如轻纱覆野,日色渐盛,则雾散云收。 东篱居宅门前,一辆马车悠然停驻,小橘轻巧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向着宅前伫立的两人笑道:“少爷、夫人,东西都已经放在马车上了,可以出发了。” 宅门前,苍舒月正细心为顾川整理衣襟,听到小橘的话,顾川含笑颔首:“好!” 他转而牵起苍舒月的手,轻声说道:“娘子,我们走吧。” “嗯!”苍舒月微微点头应声。 两人携手走向马车,待登上马车后,车夫挥鞭,马车缓缓向前,朝着英国公府的方向悠然驶去。 两人距离成婚那天,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今天,是苍舒月回门的日子。 新婚三日,新娘携新郎回归娘家,此谓“回门”。 代表着新婚夫妇首次以夫妻的身份去新娘的娘家,寓意非凡。 新娘借此以表达对娘家的思念与感激,也给新郎一个机会拜见岳父母,彰显对女方家族的尊崇和感恩。 这一习俗,对于家族关系纽带的维系是很重要的。 英国公府前,苍风背负双手,脸色焦虑地在府门前踱步,不时探头望向街道尽头。 没见着期盼的人,他又不禁摇头自言自语:“阿姐与姐夫怎么还没来?太阳都要晒屁股了,难道是忘了时辰?” 忽的瞥见正在扫地的家仆,他摆了摆手吩咐:“罢了罢了,已经够干净了,用不着再扫了。” 家仆闻言停手,其中一人眼尖,瞥了一眼街道,忽然高呼道:“少爷,来了!来了!” “来了?!”苍风眉宇一挑,急步跑了过去,只见街道尽头,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看见马车,苍风面露喜色:“终于是来了,都别傻站着了,赶紧过去列队等着欢迎!” “是是是!”众仆从急忙跑到府门前整齐列队,苍风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走到府门前站好等候。 片刻后,马车抵达,顾川先行下车,转身又伸手扶苍舒月下车,两人并肩走向英国公府。 “姑爷,小姐!”门前家仆齐声行礼。 苍风笑脸迎上:“姐夫,你总算是是来了,我在这儿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他话才刚说完,忽然感觉一道锐利目光扫来,苍风面色顿时一僵,急忙转向苍舒月道:“阿姐,我也很想念你啊,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是日日盼,夜夜盼,就等着你回家呢。” 即便阿姐已经嫁作人妇,他心里那股惧意依旧没有消解,反而不知道为什么,更加浓重了些。 “哈哈哈。”顾川忍俊不禁,而后冲他问道:“岳父大人现在应该还在府中吧?” “嗯,在的!”苍风点头确认,说道:“父亲特意多留几天,就是想再见姐夫你和阿姐一面,等见完之后再去南越。” 顾川点头:“那就好,那我们先进去了。” “父亲母亲正候着,你们直接进去就是。”苍风说道,又挥手示意一旁仆从:“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忙搬东西!” “是,少爷!”仆从们连忙应着,跑到马车前帮忙搬东西。 顾川和苍舒月两人并肩步入府邸,府中庭院深深,花香袭人,一派宁静祥和。 其实相较于其他勋贵,苍家还是简单许多的,除了宅院有些大,其他的一切都很朴素,没有多么多么的奢华。 也许是苍镇南本就不是喜欢张扬的人,就喜欢这种质朴的环境,反正顾川是看的很舒心的。 待到了正堂,只见苍镇南端坐其上,他依旧穿着很正式,面色淡然,看到两人来了,眼神中顿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顾川和苍舒月走到两人面前,而后躬身行礼。 苍舒月也跟着福身:“父亲,母亲!” “来了?赶路辛苦了,先坐吧。” 苍镇南颔首应礼,他轻轻抬手,示意二人入座。 顾川与苍舒月依礼而行,恭敬落座。 相较于苍镇南装出来的淡然,楚华颜则显得颇为激动,她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苍舒月的手,眼中闪烁着泪光。 “月儿,你终是回来了。”她声音微颤,满是关切,“在夫家可还习惯?身子可好?有没有受委屈啊?” 苍舒月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声道:“母亲放心,女儿一切安好,顾郎他待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来,坐下跟为娘说说话。”楚华颜听闻这话,面色稍缓,但仍是不住地嘘寒问暖,言语间满是对女儿的疼爱与不舍。 苍镇南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那份深沉的父爱却无以言表。 他是想跟女儿说话的,只是要维持一个岳父的威严,憋了半晌他将目光看向顾川,对他开口道:“……” 想说点什么,忽然又愣住了,苍镇南只得问道:“你现在可有字了?” 字?顾川闻言也是一愣,而后笑着摇了摇头:“岳父,我父母亡故,至今还没有人给我取过字。” 在这个时代,有身份的男子上了年纪之后,都会取字的,譬如苍风就有字,为鸿胥。 不过大衍并没有一定要称呼别人的字,只在雅士之间比较盛行。 现在苍镇南问他的字,只是觉得直接称呼顾川的名字不太合适,以字代称比较好一点。 “没有字?”苍镇南思索了片刻,而后说道:“那我给你取个字怎么样?” “岳父赐字,小婿高兴都来不及,自当欣然受之!”顾川笑着应道。 “让我好好想想……”苍镇南陷入思索中,他摸着下巴,仰头望着外面,良久才道:“就叫……含粥怎么样?” “寒舟?”顾川接过话来,笑着称赞:“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好字,好字!多谢岳父!” 苍镇南:“?” 我是这个意思吗?怎么你一开口就是诗……苍镇南面不改色,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喜欢就好。” 第206章 我选了长公主 庭院内,两人正在漫步前行。 苍镇南负手在前,顾川落后一步跟着。 “寒舟啊,等你们回去之后,我就要再去南越镇守了。”苍镇南侧首看向顾川,悠悠道:“如今陛下正是看重你,时常召你入宫,你们在皇城,必然会遭受很多事情,行事当小心谨慎。” “岳父放心,小婿明白。”顾川点头道:“我与舒月既然已经成婚,便要护卫她周全,绝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嗯,以你的才智,我相信你能应付的过来。”苍镇南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世事难料,难免会出现什么变故。” “若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情,记得传信给我,我会替你想办法的,这大衍,我苍镇南说话还有点用。” 顾川应声道:“小婿谨记。” 又行了一段路,苍镇南停下了脚步,在椅子上坐下,拍了拍一旁道:“坐吧,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顾川在一旁坐下,道:“岳父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已经选了人?”苍镇南说道,又怕自己说的不清楚,补充道:“是大皇子……哦,也就是现在的雍王殿下,还是二皇子?” 顾川沉默片刻,开口道:“岳父大人,此二人我都没有选。” 这下轮到苍镇南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疑惑道:“雍王和二皇子都没有选……那是其他皇子?” 现在这二人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虽然苍镇南对于立储这件事不怎么关心,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顾川。 毕竟,他现在被这样看重,那些对储君之位有意的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拉拢他。 苍镇南还是希望顾川没有站队,这样可以以不变应万变,但听他的意思,是已经选择了一人站好队了。 “是长公主殿下。”顾川如实说道。 苍家和他处于同一个利益链,有些事情是可以告诉他们的,而且,苍镇南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 “长公主殿下……”闻言,苍镇南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而后便沉默了下来。 直至良久,他叹了口气道:“寒舟,不是我说你,你真的觉得长公主能登上那个位置吗?她是女子……” 长公主有野心,这不是什么秘密,苍镇南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但她不认为,以宇文谨一个女子,能够登上皇位,毕竟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都没有发生过。 若是顾川选的是其他皇子,他都不会说什么,甚至愿意帮上一把,可宇文谨…… 顾川知道他的担忧,倏然一笑道:“岳父尽管放心,小婿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若是没有十全的把握,是不会将赌注押在长公主身上的。” 说到底,他现在唯一想帮的,也只有一个宇文谨了,其他的不是帮不了,而是他不愿意。 不管是宇文宏还是宇文宣,亦或者是那位内定的储君宇文裕,都只能作为棋子,哪怕一时利用,最终也是要舍弃掉的。 “唉。”苍镇南叹了口气,无奈摇头道:“算了,这些事情我也不管了,你想清楚了就好。” 他缓缓起身,而后拍了拍顾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总之,你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苍家永远是你和月儿的后盾。” 顾川跟着起身,点了点头:“小婿明白!” “明白就好,行了,我也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苍镇南笑了笑,转身摆着手离去。 “姐夫!” 苍风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顾川收回目光,转身看去,却见他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只探出一个头来。 见苍镇南走了,他这才敢走过来,看着自家老父亲离去的方向,对顾川问道:“姐夫,刚才父亲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你确定你想知道?”顾川眉梢微挑,语气侃侃问道。 苍风想了想,赶紧晃了晃脑袋:“还是算了,要是重要的事情,姐夫你肯定不会与我说,若是什么家常的话,我也懒得听。” “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顾川哈哈一笑。 苍风挠了挠头,道:“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他还是长大了,父亲因为镇守南越,时常不在家中,以往还有阿姐在,如今阿姐也已经嫁人,这家中也就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人。 身为男儿,总不能一直生活在他人的庇护下的,苍风也渐渐明悟了这一点,开始一点点的学会担起了责任。 似乎许多男儿都有那么一个时期会快速的成长起来,知道自己的责任所在,而现在的苍风就处于这么一个时期。 “你这样,倒是让我替你阿姐放心许多。”顾川眼中浮现一抹欣慰。 他对自己和周围人的安危倒是不担心的,只是对苍家的人会有所担忧,毕竟不在身边,有些谋划也不及时,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就是鞭长莫及。 特别是苍风,这家伙是个孟浪的性子,偏偏这样的性子在动荡时最容易出事。 如今好了些,他稳重许多了。 时间荏苒如流水,岁月匆匆逝不回,大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待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顾川和苍舒月也该回程了。 回门的新郎新娘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这是规矩。 府门前,苍镇南和楚华颜还有苍风三人,看着顾川和苍舒月上了马车,目送他们离去。 “唉,走了……” 直到这时,苍镇南才长叹一声,眼角闪着泪花。 楚华颜收回目光看向他,有些无奈道:“女儿在的时候你又不与她多说几句,临走了又在这长吁短叹,你啊……” 苍镇南抬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沉哼一声道:“你懂什么?” “是是是,我什么都不懂,你最懂了,有本事别偷偷抹眼泪啊?” 楚华颜白了他一眼,冲苍风招手道:“风儿,不管他,我们回去。” “诶!”苍风应声,扶着楚华颜回府。 门前,独留苍镇南依旧眺望着街道尽头,直至马车消失不见。 虽已白发苍苍,那双眼睛却依旧锋芒锐利,老将军回首望向某处,那是皇宫的方向。 “长公主……不管对错,老汉我总要为你们做些什么的,月儿……” 第207章 王昌雄举荐仙人 皇宫,承恩殿,窗棂一缕光照射进来,映照着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宇文元朔身着一袭明黄龙袍,正埋首于繁琐的国事之中,眉头紧锁,似有千斤重担压于心头。 便在这时,皇后轻移莲步,缓缓走入殿内,手中端着一碗晶莹剔透的蜜水,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她走到宇文元朔身前,行了一礼:“陛下!” “皇后来了?”宇文元朔稍加抬头,说了一声,旋即又将目光落在奏折上。 “陛下,您辛苦了,先喝碗蜜水解解乏吧。”皇后走到他身旁,说着,便拿起汤匙舀了一勺。 宇文元朔轻轻抬手,示意皇后暂放一旁,目光仍未离那堆积如山的奏折,语带几分无奈:“先放着吧,朕还有这些折子要处理。” “是!”皇后见状,也未再多言,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 片刻之后,她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轻声问道:“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明。” 宇文元朔未抬头:“什么事?” “为何您会同意宏儿前往雍州?”皇后问道,眼中满是担忧之色:“那里战乱频仍,宏儿的能耐,臣妾心中自是有数,他怎能担此重任?” 宇文元朔闻言,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变得深邃,看着皇后道:“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我们不能总将他护在羽翼之下,也该让他去历练一番,学会担当,你放心,朕心中自有计较。” “这些事情,你就没必要担心了。” 皇后听后,眉头微蹙,眼中满是忧虑:“臣妾只是担心,宏儿他……他若不能胜任,恐怕雍州的局势会更加混乱。” 宇文元朔摇了摇头,道:“宏儿这些年也成长了许多,朕相信,他有能力平定雍州的乱局。” “更何况,他身上流淌的是皇室的血脉,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承担这一切。” “嘶~!” 正说着,宇文元朔忽觉头疼欲裂,不禁抬手捂着脑袋,神色痛苦。 “陛下!” 皇后见状,面露慌乱,连忙走到桌边,打开一只精致的木盒,取出一枚金丹,递到宇文元朔面前:“陛下,金丹,您快服下吧。” 宇文元朔接过金丹,放入口中,就着皇后递来的清水一同服下。 “陛下,可好些了?”皇后担忧的问道。 宇文元朔没有应答,他缓和了许久,终于长舒一口气,摆手道:“无碍了。” 他伸手拿起那木盒,摇了摇头,语气沉沉道:“这些道士炼的丹药,效果越来越差了。” 皇后闻言,迟疑着道:“陛下,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宇文元朔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太医院那些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什么也看不出来,相比之下,还不如清风观的道士有用。” 他这头疼的老毛病,早就叫太医看过,但没有一个能诊治出来是什么原因,只能开一些静气凝神的方子,一点用都没有。 还是清风观的道士炼了丹药,才帮他缓解了许多,如今他对这金丹是越发依赖。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丹药的效果也越来越小,快要抑制不住头疼了。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匆匆步入殿内,手中拿着一份奏折,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木桶:“陛下,这是吏部尚书王大人刚刚递上来的奏折。” 宇文元朔闻言,眉头一挑,“呈上来。” 内侍走向前,小心翼翼的将奏折递上。 宇文元朔接过奏折,缓缓展开,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片刻之后,竟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 皇后见状,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何发笑?” 宇文元朔将奏折递给皇后,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看,这个王昌雄,竟给朕推荐了一个道人,还说什么此人有仙神之能,擅长以水化冰之术。呵呵……” 皇后接过奏折,细细阅读,眉头也渐渐皱起:“这……这王大人怎会如此轻信这些江湖术士?以水化冰之术,若是真的,那岂不是仙神了?” 宇文元朔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朝堂之上,总有些人,喜欢弄些旁门左道,企图以此来博取朕的欢心。” 话音落下,他忽然瞥见那内侍手中的木桶,发问道:“你手中是何物?” 内侍回道:“回禀陛下,也是王大人呈上来的,说此物乃奏折所写之物?” “哦?”宇文元朔眸光微闪,嘴角微扬:“打开看看。” “是!” 内侍应着,将木桶上盖着的盖子揭开,看了一眼,而后伸手探了探,惊声道:“陛下,是冰!” “冰?”宇文元朔闻言,与一旁的皇后相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惊诧。 他站起身来,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只见木桶里是满满的一桶冰块。 “陛下,这……真的是冰?”皇后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到木桶内的东西,忍不住惊呼一声。 宇文元朔思索片刻,而后轻笑一声:“莫不是拿冰窖里的冰来糊弄朕?” 夏日炎热难耐,皇室和贵族之间,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解暑手段,他们会在冬天的时候采冰,将冰块储藏在冰窖中,等天气炎热的时候再取出来使用。 现在这个天气,还没有到让水结冰的程度,唯一的可能便是冰窖中储藏的冰了。 至于以水化冰之术?宇文元朔权当是个笑话,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是凡人能拥有的? 只是……他看着那桶冰,略作思索之后,对那内侍吩咐道:“传王昌雄进宫,让他带上那个道士一同前来!” “遵旨!” 内侍领命,匆忙走了出去。 “陛下,王昌雄这般欺君罔上,为何还要见他?”皇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宇文元朔呵呵一笑,转身走到龙案坐下,幽幽道:“正是因为欺君罔上,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而且,近日皇宫冷清了些,朕也有些烦闷,看场好戏也不错。” …… 王府,王昌雄坐在首位,他手中端着一杯茶,态度颇为恭敬的递到旁边坐着的人面前。 “道长,请用茶。” 在他旁边坐着的,是一名身着紫色道袍的道人,那道人手持拂尘,须发皆白面带红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王昌雄现在有些激动,因为他碰到仙人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亲眼看到了仙术! 第208章 这泼天的富贵啊 刚自朝会归来,王昌雄踏入府邸,便听到家中仆役禀报,说有一道长特来访求。 他本来想直接遣走,又听仆役说,那位道长身怀仙术,能以水化冰,奇技惊人。 王昌雄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好奇起来,凡人对于仙神之事,总是怀揣着无尽的好奇与向往的。 虽然心底的理性告诉他,这世间恐怕不会存在这样的奇事,但他还是愿意看了一看,即便只是江湖把戏,也可以作为一场趣事,博个一笑。 然而,令王昌雄万万未料到的是,这位道长竟真有仙术傍身! 他亲眼目睹,眼前这位道长只是将手放进水桶里,没过多久,一桶清水便化为寒冰,这等神通,岂非仙神之能? “道长……啊不,仙师,我已将举荐您的奏折呈送陛下,想必不久之后,陛下便会召见您。” 王昌雄言辞间略显局促,他虽为大衍朝堂上的重臣,权势显赫,但在面对这未知的存在时,却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小心与谨慎。 即便是面对皇帝,他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姿态。 人心对于未知,总是伴随着一丝恐惧,而他此刻,便是如此心境。 只是,在这恐惧之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或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一个能让他仕途再进一步的绝佳契机! 皇帝龙体欠安,时常头疼不已,此事在朝野之中并非秘密。 听说清风观的道士炼有金丹,陛下经常服用以压制头疼,但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 而王昌雄的机遇,便在于此。 若能将这位道长引荐给皇帝,以其所展现的仙术,治疗区区头疼小病,岂非手到擒来? 届时,道长若得陛下器重,他也可借此举荐之功,平步青云,于朝堂之上再进一步! 穆文林稳坐相国之位已久,其智谋深沉,行事从无差错,皇帝也对其颇为倚重。 他人若想登上那相位,除非穆文林自愿退隐,否则几乎没有可能。 王昌雄身为六部尚书之一,对相国之位垂涎已久,本以为此生无望,却未料天赐良机,竟将这泼天的富贵亲手送到了他面前! “有劳王大人了。”老道长闻言,面色无喜无悲,仿佛并不在意这尘世间的荣辱得失。 这落在王昌雄眼中,正是世外高人应有的风范,太正常了,若道长表现得过于激动,他反而会有所疑虑。 “仙师言重了,能助仙师一臂之力,是在下的荣幸。”王昌雄恭敬回道,随即又问道:“敢问道长道号?” 老道长抚须而笑,回答道:“贫道丹辰子,乃扶龙观观主,前半生随师傅于山中修行,三十年前师傅羽化飞升后,便入世渡红尘,待红尘渡尽,便需回观中继续修行。” 王昌雄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观主此番驾临皇城,便是为了渡这红尘劫?” 虽说他从未听闻过扶龙观之名,但既然是隐世高人,自己未曾听闻也属正常。 况且,扶龙观这名字,一听便知非同小可,比起那清风观之类的,显然更为高深莫测。 “是也不是,贫道此番前来皇城,实则是因师傅羽化飞升前留有遗命,扶龙观每一任观主,皆需在真龙遇险之际出手一次,此乃我扶龙观宗旨。”丹辰子轻轻甩了甩拂尘,语气悠然。 真龙遇险?王昌雄心头一凛,真龙二字,除却那传说中的神兽,这世间唯一可与之对应的,便是皇宫中的那位九五之尊。 “道长的意思,莫非是陛下将有危难,故而来了皇城,想要出手相助?”他试探性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然而,问题刚出口,他心中又生疑惑:“按道长所言,每一任观主都需在真龙遇险时出手一次,那先帝数次遇险,为何在下从未……” 王昌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显而易见。 若真有道士在先帝遇险时出手相助,此事必然会被载入史册,而他身为吏部尚书,又怎会不知? 面对王昌雄的疑问,丹辰子面不改色,淡笑着反问:“王大人以为,贫道如今寿数几何?” 王昌雄闻言,仅仅愣了片刻,等他明白过来之后,目光不由得一颤! 是啊,拥有仙神之能的人,寿命又怎会与凡人相同? 倘若扶龙观的每一任观主都是长生之人,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毕竟,他们的宗旨只是出手一次,而天子的寿命也不过数十载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王昌雄恍然大悟,他眼珠一转,挤出一丝歉意的笑容:“道长,我等凡人见识浅薄,还望道长勿怪。” “无妨,这些年行走红尘,贫道见过太多对此有疑虑的人。” 丹辰子浑不在意,他目视前方,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当初贫道也曾踏入过一次皇城,在一位大人家中借宿过几日,为了解此尘缘,贫道曾替他算过一卦,卦象显示大凶。”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贫道本欲出手救他一命,奈何那位大人拒绝了,只言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王昌雄听得入神,好奇地问道:“不知那位大人尊姓大名?” “时间太久了,贫道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记得他似乎姓纪?”丹辰子说道。 姓纪?王昌雄吸了一口气:“莫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位纪大人?” 先帝时期,曾有一位寒门贵子,科举中独占鳌头,成为那一期的状元。 他后来入朝为官,行事雷厉风行,为官清廉。 清官自然讨皇帝喜欢,但却被浊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他越是清廉正直,就越显得他们是奸佞小人。 于是,他被排挤了,即便是先帝,也不得不妥协,最终,纪大人被逼无奈,投井自尽。 原来,在他死之前,还有这样一段机缘。 他本可以不用死,却毅然选择了赴死,而不依靠旁人相助苟活于世。 王昌雄在意的不是纪大人的高洁品质,而是丹辰子这话中隐藏的含义。 仅仅只是借宿几天,就可以换来一次救命的机会,那自己这可是举荐他给皇帝,岂不是机缘更大? 第209章 朕好像看到了仙界 稳了,当想到这一层之后,王昌雄就知道自己这平步青云的机缘已经稳了。 有了这样的机缘,那相国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念及此,王昌雄更是热情。 没过多久,宫中的内侍就来了,他和丹辰子两人一同入宫面圣。 皇宫,承恩殿。 内侍走进殿内,恭声禀告:“陛下,王大人已到。” “来了?让他进来吧。”宇文元朔轻轻抬手,示意召见。 片刻后,王昌雄步入殿内,身后紧跟着仙风道骨的丹辰子。 “臣,参见陛下!”王昌雄恭敬拜道。 一旁的丹辰子却是微微躬身,“贫道丹辰子见过陛下。” 王昌雄进殿便已经注意到,殿内还有另一位身穿清风观道袍的道人,心中便已明了皇帝的用意。 然而,他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因为他对丹辰子很有信心,这是亲眼见过仙术之后带来的。 宇文元朔的目光在王昌雄与丹辰子之间流转,最终落在丹辰子身上。 “道长,听王爱卿说,你身怀仙术,能以水化冰?”宇文元朔眯了眯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 丹辰子微微欠身,谦逊地答道:“陛下过誉了,贫道所学不过是一些皮毛而已,当不得仙术之称。” 宇文元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长过谦了,朕对这仙术甚是好奇,不知能否请道长展示一二?” 他挥了挥手,一旁侍立的内侍立刻端来一盆清水,这哪里是征求,分明是让丹辰子自证。 倘若这仙术是假的,那么今天他们竖着进来,就得横着出去。 王昌雄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但看到一旁的丹辰子依旧云淡风轻、气定神闲,他心中的慌乱也渐渐平息下来。 既然道长不慌,那他就更不用慌了 “既然陛下想看,那贫道就献丑了。”丹辰子说着,缓缓走到那盆水面前。 他将揣在衣袖中的手拿了出来,而后握拳放入水中,微微晃动。 殿内众人皆屏息凝神,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盆水,宇文元朔和王昌雄更是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多时,那盆水开始发生变化。 只见水面缓缓结出冰晶来,晶莹剔透,宛如冬日里的冰凌。 丹辰子这才将手抽了出来,而后那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不消片刻,一整盆水就都化作了冰块! 噌! 见此一幕,宇文元朔当即睁大了双眼,倏然站了起来。 他快步走向前,垂首看向那盆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抬头看了看丹辰子,又看了看那盆冰,不信邪似的探手触碰! “果真……是冰!”他语气中满是惊叹。 王昌雄也是激动异常,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急忙躬身拱手贺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祥瑞之兆啊!” 为何要道喜?因为这等仙术的出现,无疑是上天对皇帝的庇佑和恩赐,这代表着皇帝秉承天命,此时正是博取皇帝欢心的好时机。 宇文元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王昌雄的道喜声,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祥瑞之兆!” 笑声收敛后,他看向丹辰子,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欣喜:“道长果真好神通!” 王昌雄眼珠一转,接口道:“陛下有所不知,道长之所以来皇城,实则是因为他们道观的宗旨!” “哦?”宇文元朔眉梢一挑,看向丹辰子的目光带上一丝好奇,“不知道长所来皇城究竟为何?” 丹辰子微微垂首道:“陛下承天命,为真龙天子,然真龙也有遇险之时,我扶龙观的宗旨便是在真龙遇险之际出手相助,帮真龙度过此劫。” “遇险?”宇文元朔眉头一皱问道:“道长,你是说朕会遇险?这险从何来?” “然也!”丹辰子点头道:“陛下此险并非来自他处,而在于陛下自身。” 听到这话,宇文元朔顿时心领神会,这说的不就是他的头疼之症吗? 帮真龙度过此劫,也就是说眼前这位丹辰子道长,有治愈他头疼的办法? “好!”宇文元朔大喜过望,忙问:“不知道长要如何助朕?” “陛下,我扶龙观有一仙丹传承至今,可治天下百病,若是能够长久服用,还可延年益寿。”丹辰子不急不缓的说道。 可治天下百病,还能延年益寿? 宇文元朔现在都不在意他的头疼能不能治好了,更在意的是后面那一句,能够延年益寿! 大多数皇帝最想要的是什么? 非权势,他们已经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了,也非富贵,因为一整个国朝的财富都是皇帝的,又何须求财? 最让他们想要得到的,是长生! 都说皇帝秉承天命,自称天子,可是为何天子却与平民百姓一般,也会生病,也会衰老,而不能长生呢? 权势让人留恋,江山如此多娇,这皇位坐的太舒服了,他们想一直坐下去。 可,这是不可能的,古往今来都没有皇帝得到长生! 而现在,他宇文元朔却碰到了这个仙缘,只需要服用丹药,无需苦练什么仙术,就能够延年益寿! 虽然不知道能延长多少寿命,但只要有这个可能,难道他还不能慢慢寻求长生之法吗? “道长,那这仙丹,现在何处?”宇文元朔迫不及待的问道,他现在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此仙丹,贫道前不久正好炼制了一颗,特来进献给陛下。”丹辰子说着,从袖口中取出一个木盒来。 一旁的内侍赶忙接过,而后呈给宇文元朔。 他伸手接过,而后有些紧张的将其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朱红色丹药,表面光洁无比,如同宝石一般。 这,就是可以延年益寿的仙丹!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仙丹!”王昌雄及时道喜,看着那仙丹的眼中也有些渴望。 那可是仙丹啊,何人不渴望长生呢? 宇文元朔看的入神,伸手想要将其拿起,但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住,他看向丹辰子,询问道:“道长,朕现在服用可有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陛下尽管服用。”丹辰子微微摇头,而后又道:“此仙丹服用后,陛下便有了仙缘,此后或可看到一些常人不可见之物。” “仙缘?”宇文元听到可以服用,顿时放下心来,又听到仙缘二字,更是双目放光! 他立刻将丹药拿了起来,放入口中,连水也没喝便囫囵咽下。 而后,他微微闭眼,片刻之后,便感觉到浑身一轻,如同置身空中,脑海中也开始飘飘乎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渐渐迷离,口中轻声呢喃:“朕……朕好像看到了仙界……” 第210章 步景,快跑! 亲眼见到仙术,又得仙丹,皇帝大喜,对王昌雄这个举荐之人大赏特赏,丹辰子就此受皇帝器重。 至于原来的清风观道士,自然是被遣走了。 白鹭书院。 清风徐徐,顾川躺在草地上,头枕着手,嘴里叼着一根草。 柳道州走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瞥过眼看向他道:“寒舟,你倒是悠闲,不若帮为师替你盛贤师弟解解惑?” 顾川闻言,却是轻笑一声,道:“老师,这传道授业解惑的事情,该是您来做,学生此前已经是逾越了。” “非也,所谓能者多劳,你这般才学,就该多多施展。”柳道州回道。 顾川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冲老师笑了笑:“老师又怎知,学生没有施展呢?” 子已经落下,就看什么时候发生作用了,应该也用不着多久,听说宇文元朔本就有疾,再服用丹药,只会让他的病症更重。 欢愉短暂,病痛长久啊! 也许历史上的大多数帝王,就是因为那片刻的幻觉,才以为坚持服用就能得长生吧。 “你这性子还是这般,为师还以为你成家之后便会改变些许,看来是为师想多了。”柳道州不禁摇头。 他本是想让顾川重新拾起那已经丢失的宏志,也为此做着努力,时常引导,却没成想顾川像是心死了一样,完全没有半点改变。 就算是成家之后,他依旧未改,始终如一。 已经改了许多了……顾川心道,却没有接话,而是与老师道别:“老师,家中还有事,学生这就回去了。” “去吧去吧。”柳道州摆了摆手,浑然不在意,毕竟这学生一直如此,他早就习惯了。 顾川转身出了书院,又骑上马离去。 风吹蹈穗低,时值八月,已经到了要收割粮食的季节,顾川一面驱马,一面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心却早已不在此处,而在家中,想着今日要教自家娘子什么样的武学。 忽然。 他目光一凝,勒紧缰绳停了下来,步景打着响鼾,有些不安的原地踱步。 他扭头扫视四周,耳边只有风声呼啸,目之所及除了稻田并无他物。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顾川略作思索,摇了摇头,并未在意。 咻~! 便在此时,一道锋芒自稻田内闪烁,利器破空的声音随之响起,一柄小刀如同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顾川胸膛而来。 后方! 顾川迅速反应过来,单手撑着马背一跃而起,那小刀擦着他的腿飞过,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袭杀。 顾川重新落在马上,一个翻身便下了马,而后转身看向那利器袭来的方向。 唰! 一名蒙面黑衣人从蹈田冲窜了出来,双手持小刀,飞身朝顾川杀了过来,那一身气势强的可怕。 唰! 忽而,顾川后方一道璀璨的剑气斩来,那蒙面黑衣人似乎早有预料,当即半空中一个扭身躲过,却也因此失了前行之力,落在不远处。 一阵微风拂过顾川耳畔,阿竹持剑站在了他身侧,俏脸依旧清冷,眼中尽是冷冽的杀意。 顾川心安,看向那人,淡然发问:“阁下是谁,为何要对我出手?” “顾公子,听闻你身边有高手相护,如今看来传言不虚,宗师级剑法,果然厉害。” 让顾川有些意外的是,那黑衣人竟然真的做出了回应。 只见他看了一眼阿竹,目光有些凝重,很快又重新看向顾川,开口道:“我家主人有请,想与顾公子商议要事,还请跟在下走一趟!” “呵呵……”顾川其闻言,轻笑一声道:“你家主人是谁?” “当下无可奉告,顾公子一见便知。” 顾川摇头:“这般藏头露尾,谁知道是不是陷阱?只需告诉我你家主子名讳,我再考虑去不去。” “顾公子这意思是不想去了?”黑衣人语气一沉,当即道:“那就只好强行让公子赴约了,在下手中刀无轻无重,伤着了公子还望勿怪。” 话音刚落,他便悍然出手,手中小刀挥舞间,锋芒毕露! 方才出手的时候,顾川就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宗师级高手,而且实力在宗师当中还不算低。 “阿竹姑娘,可能应付得了?”顾川对一旁的阿竹问道。 阿竹点了点头:“嗯。” 她秀眉微蹙,手中长剑婉转,只一剑向那黑衣人斩去,霎时间,剑气弥漫而出! “宗师级剑法固然强,只可惜修为却不能与之匹配,固然与宗师有一战之力,终究不是真正的宗师,我看你能撑多久!” 黑衣人冷笑连连,却不敢轻易触碰剑气锋芒,只得躲闪,过后又杀来! 阿竹手持长剑迎了上去,与那黑衣人战作一处,刀锋与剑锋你来我往,将四周化作一片死境。 顾川站在原地观战,却在思索着究竟是谁要对自己出手,目前皇城内有这份动机的,似乎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了。 然而。 就在他思索之时,一条铁链又从他背后袭来! 哗啦! 那铁链飒响,直奔顾川后心而来,竟是要一击取他性命! 还有人?! 顾川眉梢一挑,当即拔出挂在马上的剑,一剑横挡在身前! 铛! 两兵器刚一接触,一股恐怖的巨力便从手中传来,顾川脸色一变,这又是一位宗师! 他连忙调动体内紫气,汇聚于双手,度在剑身,如此才堪堪将那股巨力抵消。 锁链当即收回,顾川收剑而立,看向那铁链袭来的方向,却见又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远处正交战的阿竹察觉到这边,扭头看了过来,立刻就要上前护卫。 “与我交战,还敢分心?”那蒙面黑衣人冷哼一声,持刀欺身杀了过来,阿竹又挥剑应对,剑气更加凌厉可怕! “竟然派了两位宗师来杀我,这手笔还真是不一般。”顾川眉间虽然凝重,语气却依旧淡然。 那手持锁链的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若非如此,怎么能请得动顾公子呢?你这般的聪明,没有两个宗师可不敢来啊!” “还请顾公子能认清当下形势,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啊!”顾川笑着点头。 他这反应,倒是让那黑衣人愣住了,站在原地不再向前。 唰! 顾川当即上马,一拍马屁:“步景,快跑!” 第211章 这是什么武学 顾川是傻了才会与一个宗师拼死拼活,练武至今,他在先天境界已能拥有一战之力,然而面对宗师,绝非其对手。 能接住一招,已是紫气逆天,实属不易了。 顾川策马便跑,步景长啸一声,四蹄翻腾,奋力向前疾驰,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阿竹姑娘,上马!”他大喝一声。 正在交战的阿竹闻言,凌厉的剑气瞬间斩出,将那持刀宗师逼得连连后退。 她双脚轻踏,身形轻盈,似林间飞燕,几个腾挪间便已稳稳落在马上。 “抱紧了!”顾川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阿竹一愣,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却见一只手如铁钳般伸来,将她的手紧紧抓住,置于腰上。 清冷的眸子一颤,她抿了抿嘴,终是没有再犹豫,双手环抱住顾川的腰,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跑?往哪儿跑!”反应过来的蒙面黑衣人大怒,手中锁链如毒蛇般甩出,飞射向将要逃走的两人。 簌簌声响,那锁链却是极快,几乎眨眼之间就追上了他们的马蹄声。 阿竹见状,空出一只手来,挥剑斩出一道剑气,剑气既出,犹如银河倒挂,迎向袭来的锁链! 叮! 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锁链前行之力被阻,那宗师却没有守在原地,而是欺身追来。 “哼!某家劝顾公子还是不要耍这些小聪明,今天你走不了!” 持刀宗师已经绕到前方,手中刀挥舞间,凌厉的刀气弥漫而出,将前路挡得严严实实。 咻~! 话音落下,他小刀脱手而出,利箭般激射而来,带着一股刺骨的杀意。 “咴~!” 顾川勒紧缰绳停下,一个翻身下马,紫气加持下,挥剑便斩,剑光如电,直指那飞来的小刀。 铛! 刀剑相击,手中传来的巨力让顾川不住的后退,直到身后一只手贴住后背,柔和的内力将力道卸去,他才稳住身形。 顾川转过头去,只见阿竹站在他身后。 “阿竹姑娘,看来我们这次只能一同拼杀出去了。”他望着前后夹击的两名宗师,轻笑着道。 阿竹眸光冷冽,望着那手持锁链的宗师,干脆道:“你走,我可以,挡住他们。” “顾川若舍你而去,岂非无情无义?”顾川摇了摇头,而后他拍了拍步景,说道:“步景,回东篱居,我这条命可全系在你手里了,可得快点把援军找过来啊。” 啪! 话音刚落,他便奋力一拍马屁股。 咴~! 步景受痛,嘶鸣一声,当即化作一股风,流星赶月般向前奔去。 “将马留下!”那持刀宗师大喝一声,锁链宗师当即出手,锁链如灵蛇出洞,向步景追去。 唰! 便在这时,一道剑气袭来,那持锁链的宗师眉梢一挑,不得不放弃那匹马,转而迎向杀来的阿竹。 另一头,顾川也已经对上了那持刀宗师。 刀锋极快,几乎看不到轨迹,但几招下来,那黑衣人却是越发心惊。 眼前这白衣书生,剑法虽然稚嫩,内力也不如他,应当是先天境界。 然而他接起招来,却犹如春风化雨,一点都不慌乱。 这不应该是一个先天境的实力,而且,人人都说他是圣贤之姿的才子,却从未有人说过,他在武道上还有这般非凡的建树? 但,也仅仅只是这样了,看他剑法稚嫩,想来修习时间并不长,绝无可能是他的对手。 “顾公子,何必做无谓的抵抗呢?便是乖乖跟我二人走,也省的白受苦头。”持刀宗师一刀劈去,边开口劝慰道。 铛! 顾川一剑堪堪挡住,以挑将势卸去,微微喘息道:“阁下还有功夫与我交谈,看来是没有杀心,我们也无仇无怨,何不就此退去,也免得结了仇怨?” “便是会结下仇怨,此番某家也要将顾公子请去,不然顾公子不会死,死的可就是某家了。”那宗师摇着头道。 顾川眼中思索,道:“你们背后是谁?说不定你说出来,我就去了,你这也不透露身份,我怎么敢去呢?” “无可奉告,公子一去便知!” 还是一样的回答,顾川却想着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对自己出手。 能够请动两个宗师,定然是极有势力的,不是皇城的权贵,就是江湖上的大势力。 而自己得罪的那些人和势力里,有这样的决心派出两名宗师的,绝不多。 念及此处,顾川忽的开口道:“你们是白莲教的人?” 那宗师一言不发,只是手中的刀越发凌厉,这里离皇城虽然有些距离,但相距并不算太远,以那匹马的速度,只怕半个时辰都不到就能请来援军。 届时,事情就麻烦了,所以要速战速决! 顾川艰难抵挡,手中长剑奋力挥舞,他体内有紫气加持,一时半会却还不会落败。 嗤! 忽的,一道刀光闪烁,那持刀宗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出刀,从顾川腰间划过,衣裳破碎,血痕浮现而出! “玩儿阴的是吧?!”顾川眉梢微挑,只觉得腰间丝丝痛楚传来,体内一缕紫气当即附上,强大的治愈之力爆发出来,立刻就将血止住。 这般伤痛虽然不足为道,却也激起了顾川的怒火,他一手持剑,另一手却是握拳,拳法、剑法一同施展,不要命的杀向那宗师! 这是什么武学?那宗师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同时施展两种武学的,这般运转,体内的炁不会乱吗? 由不得他多想,顾川已经杀了过来,他也只能应战,却比方才还要难缠了一些! 另一侧,那手持锁链的宗师和阿竹打的难解难分,虽然境界尚有差距,可是宗师级的剑法强悍,便是阿竹只有先天境巅峰,也能不落下风。 锁链宗师有些焦急,他看向顾川的方向,见还未拿下,当即怒道:“不要浪费时间了,便是杀了也无妨,尽快拿下他们!” 你以为我乐意吗?这小子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武学也太诡异了……持刀宗师心中腹诽,也不敢再拖延。 “顾公子,得罪了!”他沉声道,旋即一身气势极速攀升,本就强大的实力又增强些许,彻底全力出手! 那手中小刀上,附上一层凌厉的炁,刀锋裹挟着罡风杀来! 第212章 以命换命,逆斩宗师 大战仍在继续,一方剑气与锁链交错,一方刀剑相争。 阿竹与那手持锁链的宗师对战愈发激烈,每一招每一式都奔着各自的要害而去。 交战数十回合,阿竹一剑将袭来的锁链击退,持剑的手微微轻颤,轻轻喘息。 锁链宗师见她气息略显紊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的剑气确实强横,但消耗也非同小可,若你已踏入宗师之境,我或许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但现在,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这少女的实力,的确让他都感到心惊,今日之前,他还未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先天境的打成平手。 若是眼前少女晋升宗师,他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只是可惜,她不是宗师! 阿竹没有回应,只是眼中的冷冽更甚,手中的长剑如同她的意志一般,丝毫不停歇地继续攻击。 宗师级剑法圆融如意,每一剑都透出凌厉的杀气,显然已是拼尽全力。 “哼!负隅顽抗!” 锁链宗师见状,冷哼一声,出招更加凌厉刁钻。 他看得出阿竹已支撑不了多久,只需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便能一击毙命。 到了这份上,也没必要拼命,甚至他还有意避开斩来的剑气,以保存实力。 然而,就在这时,阿竹却突然停手。 她不再斩出剑气,而是持剑直直地冲向锁链宗师,一身的剑气萦绕,炁汇聚于剑身。 这女人不要命了?锁链宗师眉梢一挑,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他连忙甩出锁链,直奔阿竹心口而去。 这样的一击,即便是宗师也要退避三舍,她必然是要被击退的! 然而,阿竹却没有丝毫退避之意。 她的身形更快,只是略微偏移了半分,那锁链瞬间洞穿了她的肩膀,透体而出! 嗤!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阿竹秀眉微蹙,忍受着莫大的痛楚继续杀上前去! 唰! 剑光已至,锁链宗师避之不及,只能抬手一掌拍去。 噗嗤! 剑锋划过,阿竹再受一掌,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那锁链宗师驻足原地,维持着出掌的动作,下一刻,一道血线自喉咙缓缓浮现,抬起的手掌断作两截掉落在地。 “嗬……呃……” 他双目圆睁,满脸的不敢置信。 以命换命,她怎么敢的?! 至死,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这样死了? 那个女人,她真的不要命了吗? “噗!” 阿竹半跪在地喷出一口鲜血,杵着剑不至于倒下,俏脸苍白如纸。 肩膀上,一个可怖的血洞血流如注,她抬手点在两处穴道,那鲜血流速暂缓。 另一侧,顾川也已经被逼的倒退连连,身上已经添了不少的刀伤。 他终究是习武时间太短,能够和一个老牌的宗师打成这样,已然难得。 只是,也快到极限了,他浑身被汗水浸湿,出招不似之前那般凌厉。 “顾……川……”阿竹缓缓抬头望去,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要……救……他……” 顾川已经打红了眼,忽的感觉身旁一阵微风吹来,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只手拉住,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扭头一望,却是一袭黑衣的阿竹。 “阿竹姑娘!” 顾川面色一喜,但旋即瞳孔一缩,那肩膀上可怖的血洞映入眼帘。 她受伤了?! 咻~! 便在这时,一柄小刀飞来! 顾川已经来不及多想,持剑斩向那袭来的飞刀,铛的一声,虎口撕裂! “哪里逃!”那持刀宗师怒目圆睁,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经没有生息的尸体,只觉得遍体生寒。 一个宗师,竟然被先天境巅峰给杀了? 万不能将他们给放走,若是那位知道,自己必然十死无生! 眼见两人落入稻田,他当即一跃而起追上前去,刚才那少女已然是强弩之末,顾川实力不够强,他们定然跑不远! 蹈草牵动的声音萦绕耳边,顾川被阿竹拉着在稻田中飞奔,向远处逃去。 没过多久,那靠近山林处显露一个狭小的坑洞,阿竹未曾迟疑便跳了下去。 身后宗师已然追来,眼见两人落入洞中,内里漆黑一片,他也想跟着跳下去。 唰! 一道凌厉的剑气陡然袭来,他眼皮狂跳,当即躲闪一旁,却是不敢再跟着下去了,索性守在旁边。 “身受重伤,我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按照那少女的伤势,他们撑不了多久,最多只需要等到明天,他就能下去抓人! …… 噗通! 阿竹与顾川一同落入水中,他只觉一股如坠地般的痛楚袭来,浑身仿佛散了架一般。 冰冷刺骨的寒意自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顾川第一时间将阿竹紧紧抱在怀中。 那方才还与他一同奔逃的少女,此刻却已无任何动静,宛如一朵凋零的花朵。 顾川心中焦急万分,他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奋力向上游去。 片刻后,两人浮上了水面,顾川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有一道光束斜照在墙壁上。 这里是一处地下溶洞,一条地下河横贯其中,而那处洞口则相距数十米高,如同天堑一般。 也不知道阿竹是怎么知道这样一处地方,的确是当下的最优解了。 皇城太远,他们肯定来不及,只能找这样一处藏身之所。 顾川来不及多想,只能向那有微光的地方游去,好在他水性颇佳,很快就游到了岸边一处巨石凹陷的平台上。 两人终于上岸,顾川低头看向怀中的阿竹,借着那微弱的光芒,可见那肩膀上的可怖血洞,依旧在汩汩地流着鲜血。 他呼吸一滞,来不及多想,当即抬手贴上那血洞,调动体内的紫气,全部渡了过去。 紫气覆盖在那血洞之上,淡淡的氤氲光芒散发而出,那肆虐的鲜血终于是止住了。 “阿竹姑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轻声呢喃,一双眸子里尽是冰冷的杀意。 “咳~咳!” 忽的,怀中的人儿轻咳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阿竹姑娘!”顾川见她微微张了张嘴,立刻低下头附耳倾听:“阿竹姑娘要说什么?” “对……不起……” 声音微弱的几乎要听不见,却满是歉意。 第213章 你算什么东西 对不起…… 这傻丫头,还以为是她没保护好顾川呢……顾川缓缓闭上双眼,将她紧紧搂着,轻声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阿竹姑娘……” 先天境巅峰逆斩宗师,忍着穿骨之痛带他逃离,顾川无法想象,这丫头是如何忍受那般痛楚的。 便是到了如今的境地,便是已经舍命,也觉得是自己没保护他。 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人啊。 “糖……” 顾川抬起头来,却见她眼中泛着泪,他低头望去,阿竹素手放在肚子上,缓缓将一张糖纸拿了出来。 沾水的饴糖溶解了,只剩下一张被浸湿的糖纸。 “糖……没有了……对……不起。” “没关系的。”顾川目光一颤,轻轻握住她的手,不住的道:“没关系的,等回去了,还有吃不完的糖。” …… 皇城。 城外杀机四溢,城内也不安宁。 漆园,宇文宣端坐首位,豺狼般的目光看向外面,眼中尽是冷意。 “按照顾川往常从书院回来的时间,早就已经过了时辰,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他冷声说道。 一旁的一众门客皆是武林高手,此时却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发一言。 “殿下!” 一名持刀壮汉开口道:“那顾川身边有高手护卫,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拿下,不过有两位宗师在,不会出问题的。” “哼!”宇文宣闻言,冷哼一声道:“最好是不要出什么意外,若是连一个顾川都抓不住,这样的废物,那也没必要继续活下去了!” 他将要行大逆不道之举,想要成功,必然是要除掉一切能够影响的因素。 而现在的皇城中,最有可能出现变数的,只有一个顾川和苍家了。 苍家还好说,苍镇南已经去了南越,威胁可以说是降到了最低。 可那东篱居里,还有一个苍舒月,她是被废了,没办法领兵作战了,可她手里还有几十个亲卫,她还有着无与伦比的军中声望! 若是等他起事时,苍舒月的亲卫出手,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宇文宣做事从来追求滴水不漏,他便是要将这变故除去。 而最好动手的,无异于时常离开皇城,去白鹭书院上学的顾川。 为此,他特意招揽了一名宗师,再加上漆园中本来就有的一名宗师,一同前去半道上堵截。 只要将他捏在手里,苍舒月绝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还能借助她的亲卫一用! 片刻后…… 一名侍卫匆匆而来,跪地道:“殿下,不好了!” 宇文宣目光一凝,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方才传来消息,于皇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为江湖中人,兵器是一条锁链,事发之地还发现了大量打斗的痕迹!”那侍卫回道。 “锁链?”宇文宣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他招揽的那名宗师,使用的兵器正是一条锁链! 这么说来,事情是办砸了? 砰! 宇文宣怒然拍案,喝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那顾川呢!” 侍卫连忙低头,颤颤巍巍道:“没有顾川的消息,他还尚未进城!” 闻言,先前开口的壮汉又说道:“殿下,既然那顾川没有消息,想来是被另一位大人追杀去了,事情还未定啊!” 宇文宣陡然看向他,锐利的目光让那壮汉惊惧非常,他立刻跪在了地上,惶恐道:“属下多嘴,还请殿下恕罪!” 宇文宣微微眯眼,收回目光,起身朝外走去:“明日再无消息,他们的一家老小,皆尽屠了!” “是!” 话音刚落,当即有人应声。 …… 阳光洒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两旁是雕梁画栋的店铺,各色旗幡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一家商铺前,三人驻足。 却是苍舒月,她身着一袭黑红长衣,身旁紧跟着小橘和冷月。 “夫人,您看这玉佩如何?”小橘指着一枚雕工精细、透着温润光泽的白玉佩,那玉佩上刻着细腻的云纹样,很是精致。 苍舒月轻轻拾起玉佩,指尖感受着那份温润,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玉佩倒是别致,顾郎佩戴正好,买了吧。” “好的夫人!”小橘笑着应下,将商铺的老板唤来,付了钱。 待三人出了店铺,却被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拦住了去路。 “侯爷,我家小姐有请。”那丫鬟恭敬的说道。 小橘看到她,顿时瞪大了双眼,开口道:“小伶?” 苍舒月眉梢微挑,看了一眼小橘,问道:“小橘认识她吗?” “夫人,她是小……沈小姐的丫鬟。”小橘点头道。 她和顾川在沈家待了十几年,里头的人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沈矜雪?”苍舒月目光微凝,对小伶道:“她为何要见本侯?” “这……”小伶有些迟疑。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矜雪,见过侯爷。” 小伶一惊,回过头去,却见沈矜雪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一双眸子看着苍舒月。 看着眼前的女子,苍舒月唇角微扬。 …… 风声依稀,吹动路旁的桂花树,香甜的花香顿时弥漫开来。 小巷中,两名女子相对而立,一人高洁如牡丹,一人如噬血的谪仙子。 “何事,说吧。”苍舒月开口道。 沈矜雪目光淡然的开口道:“矜雪此来,是想与侯爷商量一件事。” 苍舒月看着她,等着下文。 “侯爷以为顾川如何?”沈矜雪却是没有第一时间说事情,而是将话题引到了顾川身上,她问道:“侯爷以为,顾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苍舒月唇角微扬,道:“他自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最有才学之人、最聪明的人、是本侯的男人。” 沈矜雪点了点头:“侯爷所言极是,矜雪也是这么认为的。” 话音刚落,她话锋一转:“那,侯爷你呢?” “如今的你,还配得上这样的男人吗?” 苍舒月闻言,好似明白了她究竟要说什么,她不由轻笑一声:“什么时候,你这等自命清高的蠢货,也配质问本侯了?” 第214章 纵万劫不复,也一同闯过 “自命清高?” 沈矜雪听着这话,古井无波:“侯爷当我是自命清高,难道这世间女子,追求自己的幸福也不成了吗?” 苍舒月扬了扬下巴:“那你应当一直这般下去,不要妥协。” “为何叫妥协?” 沈矜雪道:“他起初才华不显,那样的他便是配不上我。” “呵呵……”苍舒月冷冷一笑:“那你觉得,现在的他,已经配得上你了?” “不管是他配得上我,还是我配得上他,这都不重要了。”沈矜雪摇了摇头,看着她道:“我只知道,现在的侯爷,已经配不上他了。” “他是这大衍最有才学之人,是最聪明的男人,而侯爷你呢?” “空有一副皮囊,舍去苍家这棵大树,便是他的附庸,可如今连苍家都快成了他的累赘,还需要他冒死进宫求旨才得以苟存。” “这样的你,能为他带来什么?继续下去,只会让他更加危险。” “你若是真的对他好,就不该继续留在他身边,让他承受这些……” 说到这儿,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是不想说,而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面前的苍舒月,那通天的杀意将她笼罩,一双眸子与之对视,只觉得尸山血海横压而来,令沈矜雪再也不敢张嘴! 她是温室里的一朵牡丹,受不得半点风雨,而苍舒月,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绽放的彼岸花,一些言语影响不了她半分。 但,她若是不高兴,顷刻就能将这朵牡丹折去。 苍舒月凝视着沈矜雪,那双充满杀意的美眸尽是淡漠,如同看一个死人。 她蓦然开口:“你以为,凭这只言片语便能诛心了?” “你却不知,我这颗心早已经托付于他,他在何处,我这颗心便在何处。” 说着,她走向前去,沈矜雪身躯一颤,不禁后退半步,却被一只手钳住了下巴。 苍舒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目无下尘,心怀傲慢,言辞犀利,如冰如雪,视世俗如草芥,自诩风华绝代。” “然观你行止,实为虚有其表,内无真才,外无厚德,徒以清高自许,不知天高地厚,犹井底之蛙,自夸其天,可笑可悲!” 沈矜雪气息渐渐急促,驳道:“那侯爷你呢?你也不过是……” “是什么?” 苍舒月打断她的话,收回掐住她脸的手,转过身去:“顾郎何曾正眼看过你?” 沈矜雪呼吸一滞,不甘道:“你如此,只会陷他于万劫不复!” “纵是万劫不复,我也与他一同闯过!” 看着离去的苍舒月,沈矜雪再也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为什么,你有这般的才学,不一开始便显露呢? 若是你早早显露才华,我又怎会亲手将你推给他人,自是会与你一同度过这世间万千苦难。 凤求凰…… 这该是为她所写才对。 “小姐!” 片刻后,丫鬟小伶终于走来,看到跌倒在地的沈矜雪,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搀扶起来。 “小姐……”看着她眼角含泪,小伶忍不住开口道:“为何执着于一人呢,这天底下的男儿这般多,也不止他顾川一个有才学的啊。” 沈矜雪闭上眼,轻声呢喃:“无人再能与之相比了……” 苍舒月说的没错,他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古往今来也无人有这般的才学。 便是连帝王,也不得不在他面前屈服,给苍家降下一道保命的圣旨。 可这样的人,一开始便是她的啊。 “我们,回去吧。” …… “夫人。” 巷口,小橘和冷月瞧见回来的苍舒月,小丫头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她与夫人说了什么?” 苍舒月摇了摇头,淡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无聊的话。” “哦。” 小橘闻言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回去了吗?” “回去吧。” 苍舒月说着,伸手摸了摸小橘的脑袋。 小丫头眨了眨眼:“夫人?” 苍舒月微微一笑,轻声道:“便是小橘,她也不配相比呢。” “哈?谁呀?” “回家。” 待三人回到家中,却见屈静白已然从院中走了出来,面色颇为凝重。 “屈大家,这是要去哪儿?”苍舒月看她,问道。 屈静白语气沉沉道:“将军,刚才顾公子的马回来了,但却不见他人,我怀疑……” 苍舒月眸光骤然一凝,旋即道:“有劳屈大家了。” 她侧首看向一旁的冷月,吩咐道:“领一队前去,沿途搜寻,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不管是顾川的,还是那出手之人的! “是!” 冷月当即领命,快步去西院整军出发。 “夫人,少爷他……”小橘在一旁听的真切,目光担忧。 苍舒月唇角微扬,安慰道:“不会有事的,相信他。” “嗯!” 安慰了小丫头一句,苍舒月又进入府中,将程仲派去苍家通知消息。 值此变局,她必须要做好一切准备,等顾川回来也不至于再生变。 与此同时。 洞中幽邃,一束天光自罅隙间漏下,宛如神烛,照彻幽暗。 洞内湿气缭绕,石笋林立,或如剑戟森森,或似珠帘垂挂,形态各异。 在一处凹陷的石台上,顾川抱着阿竹,双目微闭,他正在调动体内的炁。 阿竹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脸色仍然有些苍白,大部分的紫气都用于修复那肩膀上的血洞了。 上次顾川所有紫气用来治疗苍舒月的伤势,体内紫气消耗一空,这些紫气是他这段时间重新修出来的,数量少了一些。 看如今这治疗的速度,想要完全治愈还需要一点时间,也幸亏上面那名宗师没敢追下来,不然他们俩可就危险了。 忽的,顾川感觉怀中的人轻轻颤动了一下,他忙睁眼看去,却见阿竹正抿着嘴,双手抱着自己。 是太冷了吗? 顾川看了看四周,这里冷得出奇,那地下水本就冰寒刺骨,现在他们的衣服都还是湿的,那就更冷了。 这破地方还没法生火,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阿竹姑娘,得罪了……”顾川咬了咬牙,将上身衣物脱去。 接着,连同阿竹的也一同褪去,只余肚兜,而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第215章 她的,都可以教他 有风吹来,洞内寒气依旧,阿竹埋首在顾川怀中,眉眼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他不上身不着衣物,将自己紧紧抱着。 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炁输入体内,在为她梳理紊乱的气息。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 有些奇怪……她忽的一呆,感觉自己上身也没了衣裳,只有一件肚兜遮掩。 “阿竹姑娘醒了?” 似是察觉到怀中的人儿异动,顾川抬起头看着她,见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嫣红,意识到两人如今的模样,他将头偏去一旁,解释道:“此地寒气太重,阿竹姑娘为了我受伤,暂时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还望阿竹姑娘见谅。” 阿竹闻言,俏脸更红一分,她浑身绷紧,声若蚊蝇:“可……可以……用炁蒸干的……” 顾川一愣,挠了挠头:“炁还有这用处吗?这个阿竹姑娘你没教我啊。” “放……放开……好不好……” “哦,好!” 顾川后知后觉的将阿竹放下,她双手环抱,低头不敢看他:“衣……衣服……” “好!”顾川又将衣服拿给她,阿竹伸手接过,背过身去穿上。 顾川也将湿透的衣服重新穿起,这才看向阿竹,问道:“阿竹姑娘,要怎么用炁蒸干衣服?” 阿竹现在还很虚弱,体内的气息还未梳理完全,是调动不了炁了,便只能他来。 但他不会,只有让阿竹教。 “很……很简单,调动炁,在周身就好了,这样……”阿竹缓缓说道。 “那我试试。”顾川应声道,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静气凝神,开始调动体内的炁,按照阿竹所说的运转方式,萦绕周身! 轰! 强大的炁散发而出,于周身肆虐,湿透的衣物顿时被吹的撒撒作响,不消片刻,便已经干透! 有点像吹风机……顾川感受着干爽的衣服,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旋即,他又看向阿竹,道:“阿竹姑娘,我帮你。” “嗯。”阿竹点了点头。 顾川走到她身后,双掌贴在她背后,调动体内的炁度过去,很快,阿竹的衣服也被蒸干了。 “我,疗伤,带你出去。”阿竹看着顾川道。 顾川闻言,仰头看向那数十米高的洞口,眉间有些凝重:“就怕他们在外面已经不止一人,到时候出去也只会落入陷阱。” 就算外面只有那名宗师,他们这么贸然出去也很危险,顾川现在轻功还不行,那就只能由阿竹带他上去。 带着一个人,还要堤防上面那宗师的袭杀,他们不一定能安然出去。 想到这里,顾川看向阿竹,问道:“阿竹姑娘如今可是先天境巅峰?” 阿竹闻言,点了点头:“嗯。” “可能突破宗师?”顾川说完,又补充道:“我可以帮你。” “不……不能……”阿竹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目光黯然道:“密卫,突破不了宗师。” “突破不了宗师?”这下倒是轮到顾川愣住了,他不由问:“为什么?” “功法,限制。”阿竹抿了抿嘴,看着他:“对……对不起……” 功法限制,让密卫无法突破宗师吗? 顾川恍然,他就说阿竹这样强的剑法,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境界却卡在先天境巅峰,这样怎么也是不合理的。 一般而言,内功和外功的境界应该是一致的才对,而且仔细想来,似乎阿兰和阿梅她们也是一样,都在先天境巅峰,没有一个有宗师境界。 “阿竹姑娘。”顾川收回思绪,摇摇头对阿竹道:“不要总说对不起,你这样说,倒是让我很愧疚。” 阿竹眨了眨眼:“那,以后,不说了。” 顾川笑着点了点头:“这样才对。” 忽的,他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阿竹姑娘,既然内功境界无法突破,那剑法境界能不能突破?” 阿竹点头应声:“能的。” “既然能,那就好办了。”顾川松了一口气,而后道:“阿竹可否将你对剑道的理解,说与我听?这样我也好知道该如何帮你。” “……好!” 阿竹未有迟疑便答应下来,剑法不能教,但对剑道的感悟是可以说的,这是她自己的,不是别人给的。 而她自己的,都是可以教给顾川的。 阿竹开始讲,虽然磕磕绊绊,顾川却也听的极为认真,与此同时,他还在思索着究竟是谁要对自己出手。 沈家? 他们倒是有理由对自己动手,但是没那个能耐,便是整个沈家,除非是耗尽家财,才能请得动一个宗师,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以沈文先的性子,决计做不出这么豁得出去的事情来。 宇文元朔……也不太可能,除非他命不久矣,亦或者得到了长生,不然他不敢冒着天下局势混乱的风险,置顾川于死地。 就算是他真的要对顾川出手了,那也不会只派出两个宗师来,要知道,皇宫里可是有两个大宗师的。 白莲教,好像也可以排除掉了,巳蛇的生死掌握在顾川手中,教中若是有异动,她绝对第一时间告知顾川,不然她和慕仙儿就要小命不保。 至于其他江湖势力,应该没有哪个势力会这么豁得出去,一个江湖风云榜,还不至于把他们逼到这份儿上。 刨除上面的这些,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宇文宣……”顾川眯了眯眼,这位的野心昭然若揭,若是他已经决定了做些什么,那么自己的确是首要除去的目标。 但,也仅仅只是猜测,想要证实还需要一些证据才行。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竹已经将自己对于剑道的感悟全部讲述完了:“没……没了。” 顾川点了点头,略微思索片刻,道:“阿竹姑娘,接下来我说的只是一些个人的感悟,也不确定能不能帮到你,只是权当尝试。” “嗯。”阿竹应声道:“你说,我听。” “我以为,剑道境界应当分为五个境界,第一个境界为利剑,此境界时,还需手持利剑,依仗剑的锋利和剑法精妙,以攻敌破绽,一招制敌!” “第二个境界为软剑,此境界讲究灵活多变,追求出招速度,以快制动……” “第三个境界,重剑之境!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弃巧者之招,归真朴之功。 剑虽无锋,力可横行,平平之式,显非常之雄。 此境之剑法,重一力降十会,内力深厚,可压群雄。” “重剑之后,便是木剑之境!” “达到此境界后,便可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可执为剑。 悟此境界,可弃常规兵刃,执木剑以行世,内力更进,人剑合一,万物在手,皆可伤敌。” “第五个境界,无剑之境!” “是谓:剑气纵横,无剑胜有剑,此为剑法至高境。 兵器之缚,已全然解脱,人剑合一,剑气磅礴。 指可发剑气,伤人于无形,弹指挥间,威力无穷!” 顾川将剑法的境界感悟全都说了出来,而后长舒一口气,看向阿竹:“阿竹姑娘,这便是我对剑道的理解了。” 却见阿竹听完,眼中若有所思,轻声呢喃:“利剑、软剑、重剑、木剑、无剑……” 这般对剑道的领悟,倒是与之前所知道的,完全不同,未有细分的这般清晰。 阿竹对于剑道的摸索,全依靠她自己,自成为密卫,开始修炼武学开始,便无旁人教她。 那里,是一个吃人的炼狱,能从选拔中活下来的,都是非常之人。 而阿竹,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的剑道天赋是很高的,不然也不会在先天巅峰时,便已经将剑法提升到了宗师级。 所有密卫中,也只有她有宗师级的实力,有这样的天赋。 是以,在听到顾川这些剑道感悟之后,她便已经有所明悟。 一阵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拂过阿竹,她缓缓闭上双眼:“风……” 心渐渐静了下来,她本就是纯粹之人,也唯有一颗纯粹的剑心,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最适合修剑的。 紊乱的气息渐渐平息下来,顾川留在体内的紫气更加活跃,那一缕氤氲之光盛放,将周身都笼罩起来。 噌! 忽的,一道剑鸣声响彻,于溶洞中回响,阿竹周身弥漫出一道道剑气,一股难以言明的意境诞生。 “这是……悟道?” 一旁的顾川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他往远处站了一些,那剑气太过凌厉,靠近了被误伤就不好了。 自那股意境诞生之后,便在不停的壮大,剑气在这股意境加持之下,更加的凌厉。 铿! 周遭的石头,被这剑气划过,顿时火花四溅,浮现出一道道剑痕,声势之浩大,让顾川都看的一愣。 这动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那肆虐的剑气总算是渐渐平息下来,萦绕在阿竹周身,剑气构成的罡风飒飒不停。 于某一刻,她忽的睁开双眸,眼中一缕璀璨的剑光一闪而逝。 阿竹抬起手来,以指代剑,向前方一挥——噌! 璀璨的剑光乍现,凌厉无匹的剑气斩落,落于那水面。 轰! 剑气入水,轰然炸响,激起一道十数米高的水柱! “……六脉神剑吗这是?”顾川看着这一幕,眼神有着刹那的呆滞,不对,这感觉好像比六脉神剑都要厉害啊。 自己只是讲了五个剑道境界,阿竹怎么领悟出这样的剑法来了,难道这几个境界里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吗? 阿竹浑身剑意收敛,转头看向顾川,唇角微扬:“好,好了!” 至此悟道,她便是连伤势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境界未曾突破,却领悟了一全新的剑招,还有那股难以言说的剑意。 实力大涨,可以带着他出去了。 “阿竹姑娘。”顾川走了过来,看着她道:“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可以多笑一笑的。” 阿竹闻言又是一呆,那扬起的唇角立马压了下去。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笑呢?”顾川无奈的摇了摇头。 阿竹眨了眨眼:“你,喜欢我……” 顾川一愣。 却又听她道:“笑吗?” 好嘛,就说这丫头这么呆一个人,怎么会说出那般胆大的话来……顾川嘴角微微上扬,道:“阿竹姑娘怎样都是可以的,只是笑起来更好看,时常笑一笑也会更开心不是吗?” 跟着你,就很开心的……阿竹点了点头:“那,以后,多笑。” 怎么这么勉强呢?顾川眉梢微挑,抬头看向上方的洞口,道:“阿竹姑娘,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阿竹点了点头:“嗯。” “那就出去吧,以免外面有变。”顾川说道,又问:“还是你拉着我吗?” 阿竹未曾回答,伸出手来。 顾川抓住她的手,下一刻,她脚尖轻点,两人便腾空而起,至半空中,阿竹伸手抓住一块凸起的岩壁,借力继续往上攀去。 很快,两人便已经接近那洞口,就在这时——唰! 一柄小刀从外飞射而来,凌厉的刀锋直奔两人! 阿竹抬手一挥,一道剑气骤然斩出,将那袭来的小刀斩落! 借着力道,阿竹飞身而出,彻底出了溶洞。 “嗯?出来了?!” 那宗师就持刀站在洞口边缘,见着飞到半空中的两人,霎时瞪大了双眼。 难道是他之前眼花了不成,那少女不是身受重伤,快死了吗? 怎么现在看着比自己还要精神? 而且,那一身凌厉的剑意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将他们留下才是当下要做的,不然自己回去就死定了……持刀宗师不再多想,手中的刀挥舞间,便朝还未落地的两人杀了过去! 阿竹带着顾川刚落地,抬手便是朝那宗师斩落一道剑气,一身剑意加持之下,那剑气更加可怕! “什么?!”持刀宗师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没剑也能斩出剑气?这又是什么武学?! 不及他多想,剑气已然袭来,他未曾躲开,而是一刀斩了过去,他就不信,这受伤的少女能这么快就恢复——铛! 剑气与刀相碰,一股恐怖的巨力传来,持刀宗师脸色骤然一变,手中的刀当即脱手崩落! 他整个人也被这股巨力,打的后退几步,待稳住身形后,已然是心神俱震! “你……你……!” 他已经说不出囫囵话了,看着那黑衣少女,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坑洞,脑子一片空白。 这洞里,还有这等机缘?! 第216章 还是有人担心的 阿竹以指为剑,轻轻一挥,便有剑气如刃,划破长空。 持刀宗师心中惊骇,未及多想,身形一展,翻身躲避。 方才那短暂交锋,他已深知,自己绝非这少女的对手。 当真是想不明白,一个濒死之人,怎地入了那坑洞,再出来时,不仅伤势痊愈,实力更胜之前了呢? 唰! 正思索间,一股劲风猛然袭来,一只拳头裹挟着凌厉之势,直击而来。 宗师慌忙应对,一掌拍出,拳掌相交,顾川身形一晃,连退数步,手也微微颤抖。 “不愧是宗师,果然实力非凡。”顾川喘息一声,心中暗自感慨。 他紫气已尽,自知已非宗师之敌,本想助阿竹一臂之力,如今看来,只能在一旁观战了。 “既然如此,那便先拿下你!”持刀宗师怒目圆睁,看向顾川,心中怒火中烧。 虽无刀在手,但双拳犹在,对付一个先天境,并非难事。 更何况,他此次的目标本就是顾川,只要将他擒下,自己便可活命! 宗师拳风再起,顾川身形灵动,双手一探,已抓住宗师的手腕。 只见他身形一侧,以巧力化解了这一拳的攻势,宗师心中一惊,另一只手立即向顾川抓去。 然而,剑气如虹,从旁侧袭来! 噌! 顾川见状,抬腿便是一脚踢在宗师胸口,借力向后倒飞而出。 宗师挨了一脚,身形一顿,再想躲避已来不及,剑气已自他手腕斩过!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田野,剑光再次闪烁,阿竹的身影从宗师身侧掠过。 下一刻,惨叫戛然而止,那宗师瞪大双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顾川走了过来,看着那地上的尸体,其脖子上一道血痕细微,这一剑一击毙命,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息。 “本来还想留个活口的。”他蹲下身,在尸体上翻找了一下,除了几锭银子,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索性也就放弃。 “对……” 阿竹听到他的话,正要开口道歉,却被顾川一眼看过来,硬生生憋了回去。 顾川没有在意,他笑了笑道:“此番若是没有阿竹姑娘,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还要谢谢阿竹姑娘才是。” 阿竹没有作答,忽的转头看向某个方向,眉头微蹙,手微微抬起。 顾川寻着她的目光跟着看去,却见一道身影踏着蹈海而来,瞬息间已经到了近前,那人一袭银白斗篷,背负着一架古琴。 能有这般打扮的,除却那位屈大家,整个皇城也没有其他人了。 “顾公子,你没事吧?”屈静白赶到两人身前,语气沉沉问道。 “没事。”顾川摇了摇头,而后问道:“屈大家,城中可出了什么事?” 屈静白的目光落在了那尸体上,听到他的话,如实道:“城内一切如常,我得知公子遇险后第一时间赶来,出门时侯爷已经归来,她应当会有所部署。” “那就好。”顾川点了点头,略微沉吟后问道:“屈大家可知道,这江湖上有哪位宗师是擅长用锁链的?还有擅长短刀的宗师。” “擅长锁链的宗师?”屈静白闻言,回想了片刻,而后回道:“倒是有那么一位,不过他已经退隐江湖数年,无人知道他藏匿在何处。” “至于擅长短刀的宗师,顾公子,这江湖上擅长使短刀的宗师不少,便是先天境巅峰有谁突破了宗师也有可能,这个在下倒是不知道了。” 还真知道?顾川有些意外,他本来也只是随口问问,倒是没想到屈静白还真知道其中一个。 “边走边说吧。”顾川说道,现在倒是不那么的迫切了,有屈静白这个大宗师在,安全已经有了足够的保障。 “是!”屈静白点头应声,转身时在那具尸体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看向顾川和阿竹,眼中浮现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顾公子,刚才那位宗师,是死在阿竹姑娘手里吗?”她开口问道,着实有些好奇。 据她所知,阿竹也不过是一个先天境巅峰,哪怕有宗师级剑法,也不该是一个宗师的对手才对 而且看他们两人这样子,似乎是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大战,一点伤都看不到。 他们的衣服上倒是有血迹,可奇怪的是,身上的气息又十分平稳,不是受过伤的表现。 “嗯。”顾川点了点头,也没有对她隐瞒什么,如实道:“两个宗师都是阿竹姑娘出手解决的。” 他只是过了一把手瘾,为此还挨了几刀,要不是阿竹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杀了那锁链宗师,那现在躺在地上的尸体就是他的了。 闻言,屈静白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阿竹,以先天境逆斩宗师,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便是她在先天境巅峰时,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这个一直跟着顾川的黑衣少女,在剑道的造诣上只怕已经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三人沿着田埂,朝大路上赶去,途中屈静白为顾川说了那锁链宗师的事情。 他叫胡鹏,本为冀州安河郡人,因为使用的兵器古怪,是一条漆黑的锁链,也被称之为黑蛇,其纵横江湖数十载,又不是任何势力,因此招惹了不少的仇敌。 也不知是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还是怎么回事,这位宗师于几年前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死在了仇敌的手中,也有人说他已经隐退了,现在看来是后者。 却没想到,他如今出现在了皇城,还被人派来暗杀顾川。 此时夕阳垂暮,余晖洒落,稻田之上,金光熠熠,稻穗摇曳,似波浪起伏,和风拂面,顾川踏上大路,深吸了一口气,享受这阵阵清香。 “师兄!” 一声呼唤从远处传来,却见卢璞玉手持一柄长剑跑了过来,身上一袭读书的长衣还未换去,身旁跟着穿着儒衫的盛贤,他搀扶着柳道州,三人一同赶来。 柳道州看到顾川,阴沉的脸色总算缓和,他不由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顾川望着眼前三人,大汗涔涔,眼眶温热,对先生深深鞠了一躬:“让老师担心,是学生之过!” 第217章 还是疼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人中途暗袭,也不是你之过,无需如此。” 柳道州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沉吟道:“川儿,你此番遇险,虽说没有什么大事,可终归是站在了风口浪尖,背后之人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可想好要如何应对了?” 顾川闻言,失笑道:“学生还以为老师会让我就此离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呢。” “你这性子,不是会这般躲起来的人。”柳道州叹了口气:“为师倒是希望你会这么选。” 这个学生,他是真的很满意,不希望死在那些阴谋诡计中。 倘若这般才学之人,就这么死了,那是整个天下的损失。 “师兄,要不要报官?”卢璞玉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盛贤方才正准备离开书院,就听到柳道州说顾川出事了,提着剑就赶来。 他挥了挥手中剑,义愤填膺道:“也不知哪来的阴暗小人,竟要对师兄出手,敢不敢站出来,我一剑劈了他!” “无需报官,现在皇城司的人应当已经赶到了,他们会调查清楚的。”顾川笑着摇了摇头道。 一旁的屈静白道:“我来时,看到了不少皇城司的人,他们应当在这儿附近搜寻。” 听到她的话,柳道州几人看向她,卢璞玉和盛贤却是认了出来。 “师兄,这位是……屈大家?”卢璞玉看着屈静白,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当世乐家大贤,他们前不久还在七夕盛会上见过,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只是,她为何会在顾川的身旁? “嗯,屈大家暂时跟着我。”顾川点了点头道,也没有做多解释。 柳道州开口道:“既然川儿你已无恙,那为师就先回去了,一些事情,你自己想必也已经做好谋划。” “好!”顾川应下,目送着三人向书院走去。 他收回目光,对阿竹和屈静白道:“我们也回去吧。” 三人朝皇城赶去,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守在路边的玄月亲卫。 冷月为首,一行二十几人,皆身披玄甲,杀气凛然,在她们旁边,有几个持刀的玄衣卫远远站着,面露凝重之色。 “姑爷!” 冷月将步景牵了过来,对顾川抱拳:“奉侯爷之命,玄月亲卫前来接姑爷回家。” “有劳诸位了!”顾川点了点头,接过缰绳上马,他看向一旁的阿竹,伸出手:“阿竹姑娘,上来吧。” 阿竹闻言一愣,眨了眨眼,伸出手被他拉上马,坐在了后面。 屈静白则是轻车熟路的和冷月坐同一匹马,她来时也是这般的。 几个皇城司的玄衣卫目送着一行人离去,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要不要回去禀报?” “禀报什么?这是安北侯的亲兵,顾川出事了,她们出来寻人很正常,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禀报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川在城外遇袭,此事不小,我们可有的忙了,也幸亏这位没有出事,不然这天怕是要变了啊。” “走吧,他们既然已经回去了,我们也没必要在这儿待着了,去大人那边。” …… 片刻后,那处坑洞旁,王鸿手里拿着一柄染血的小刀把玩着,眼中尽是阴鸷。 他侧首瞥向地上的尸体,对正在探查的玄衣卫发问:“如何,可看清楚了?” 那玄衣卫盖上白布,走到他身前,面色凝重道:“此人与之前那人一样,也是一位宗师,只是与皇城司内存留的宗师画像无法匹配,不能判断身份。” “也是一名宗师?”王鸿深吸了一口气,握刀的手更紧,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气道:“之前的那人是什么身份?” “那用锁链的宗师名为胡鹏,本是冀州安河郡人,不过他几年前便已经隐退江湖,不显踪迹。”玄衣卫如实回答道。 大衍不会放任江湖,自然会进行监管,每一个宗师都会被画上一幅画像,记在皇城司的档案内,在某些时候可以进行通缉。 “真是废物!”王鸿暗骂一声,两个宗师半道上出手,都没能将顾川杀了,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还亏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了好一阵子,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他受害的消息,而是顾川安然无恙。 然后,他还要负责这个案子,帮顾川将背后之人给揪出来,这就更气人了! “此二人没有对顾川出手的理由,背后定然还有主使,继续查!”他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是!” …… 东篱居,待顾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宅门前灯火通明,程伯和程仲二人各自持棍守在门口。 除此以外,还有一道身影坐在门槛上,一袭黑红长衣,手持月白长枪,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上,尽是冰冷。 踏踏踏! 马蹄声响起,一行骑着马的众人终于回来,顾川为首,很快就到了家门前。 苍舒月见他回来,一双美眸中的冰冷霎时消散,柔光尽显,她起身走向前去。 看着他身上的血迹,那双眸子轻颤,迎着他的目光问道:“顾郎受伤了?” “没事,一些小伤。”顾川摇了摇头道:“娘子无需担忧,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连那般伤势都能治好,这点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 他掀开衣袖,露出胳膊,笑着拍了拍道:“你看,这不是好的差不多了?” 有紫气在,他别说是这点刀伤,就是骨头断了也能接回来,那点伤势在打斗的时候,其实就快恢复完了,如今上面只剩下一道白痕。 苍舒月闻言,却是没有任何笑容,她摇了摇头:“也疼的。” 顾川一愣,而后失笑:“现在不疼了。” “顾郎,那出手之人是谁?”苍舒月将他的衣袖拉下,边问道。 “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过我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需要证实一下便可,娘子无需多想。” 他牵上苍舒月的手,拍了拍:“好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顾川将她手里的月牙拿了过来,交给一旁的冷月,拉着自家娘子便往院中走去。 …… 顾川遇袭之事,犹如晴空霹雳,于皇城之内掀起滔天巨浪。 顾川何人? 乃柳道州的学生,英国公府的女婿,更是当今圣上眼前红人,权势显赫,炙手可热。 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举人,没有半点官职,可是谁都知道,这位今后必然会站上大衍朝堂。 这样一个人,便是碰都碰不得的,究竟何方神圣,胆敢在这皇城外,天子脚下,对他伸出黑手? 翌日朝会,宇文元朔龙颜大怒,拍案而起,群臣皆噤若寒蝉。 “皇城之外,竟发生这样的事,那背后之人胆大包天,还有将朕放在眼里吗?!” 宇文元朔又惊又怒,双眸如炬,扫视着下方的群臣,似要将那幕后黑手从中揪出。 他不能不怕啊,顾川之于他,不仅是股肱之臣,更是掌握着他命门的关键人物。 若顾川有个三长两短,那些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文章一旦流传开来,这大好河山怕是要陷入无尽的动荡之中。 他刚从顾川那里得来治国良策,又获扶龙观道人所炼的仙丹,正欲大展鸿图,进行一番前所未有的改革。 在这个紧要关头,谁都可以出事,唯独顾川不能! 于是,皇城司接到了一道死令,务必彻查此事,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真凶。 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要有人为此承担后果,以儆效尤! 皇城司的探子们如同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穿梭于皇城的每一个角落,搜寻着任何可能与顾川遇袭有关的线索。 现在他们是宁可抓错,也不能放过了。 …… 王府,王鸿刚从皇城司回来,便被王昌雄叫去了书房中。 “爹!”王鸿走进书房,看着正在提笔书写着什么的昌雄,忍不住问道:“爹,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王昌雄落下最后一笔,缓缓放下手中毛笔,而后抬头看向他,问道:“顾川遇袭的案子,你查的怎么样了?” 王鸿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沉:“尚且还没有任何眉目,爹,此事我不想查的太过,这不是帮那顾川做事吗?” “你目光何以这般浅薄?”王昌雄闻言,冷哼一声道:“此事你需全力查办,而且最好是将那幕后之人查出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陛下如此震怒,若你能将此案查清楚,陛下定然会对你进行封赏!” 王鸿格外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可如此一来,那顾川岂不是高枕无忧了?留着那幕后之人,说不定就能杀了顾川呢?” “你看他现在有事吗?”王昌雄反问一句。 王鸿默然不语,顾川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两个宗师为何都没能将他杀了。 “说不得那顾川现在也在查这件事情,与其让他自己查出来,倒不如你拿了这份功劳。” 王昌雄叹了口气,告诫道:“鸿儿,有些事情需要懂得变通,不能意气用事,当以自身利益去考虑。” 王鸿闻言,沉默良久,点头道:“孩儿明白。” 正交谈间,老管家忽然走了过来,禀报道:“老爷,少爷,门外来了一位皇城司的玄衣卫,说是有要事禀报少爷。” 闻言,王昌雄和王鸿相视一眼,王鸿道:“爹,我去看看。” 王昌雄点了点头:“去吧。” 片刻后,王鸿走出府门外,守在外面的玄衣卫当即走上前来,低声道:“大人,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今日兄弟们在城中调查的时候,遇到一人跑过来求救,据他交代,他与其中一名宗师认识。” 王鸿闻言,眉梢一挑,问道:“那人现在在哪儿?” “已经被关入诏狱内,正按照流程审问。” “走,现在过去!” …… 皇城司诏狱,此地名震大衍,令人闻之色变,乃关押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 凡入此狱者,皆被视为必死之人,其手中无不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 只是,纵使其在外嚣张跋扈,一旦踏入皇城司诏狱,皆如绵羊般温顺。 只因诏狱中的那些刑罚,非人所能承受。 此时,诏狱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内,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人蜷缩于角落,他的手脚皆被沉重镣铐束缚,身上伤痕触目惊心,宛如恶鬼爪痕。 “我说……我什么都说……”那人呻吟着,语气中满是恐惧与哀求,双眸中尽是绝望之色。 须臾,牢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道身影缓步而入。 听到动静,那人猛然睁开眼,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般爬将过去,抱住来人的腿,涕泪横流:“大人,求您放了我吧!我什么都说,只求您饶我一命!” “滚!”王鸿眉头紧皱,厌恶地一脚将其踢开,厉声道,“自此刻起,我问你答,若答不上来,后果自负!” “是,大人!我什么都说!”那人连连点头,如捣蒜般。 “你叫什么名字?”王鸿冷冷问道。 “胡……胡喆。”那人颤抖着回答。 “你和胡鹏是何关系?”王鸿目光如炬,紧盯着他。 “大人,胡鹏是我舅舅。”胡喆低声道。 王鸿闻言,眉眼一凝,蹲下身子,目光如刀般直视他的眼睛,沉声再问:“那你可知道,你舅舅为何要袭杀顾川?” 胡喆摇了摇头,但随即又慌忙点头:“大人,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杀那个什么顾川,但自从我舅舅来皇城后,时常不在家中。” “有一次,我见他进了一个大宅院,那个宅院外面有守卫。” “宅院?”王鸿眯了眯眼,心中暗自思量。 他随即起身,朝守在外面的玄衣卫招了招手,“带他走,找到那个宅院!” “是!” 外面的玄衣卫当即走了进来,拖着胡喆往外走去。 很快,王鸿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中,胡喆指着前方的一处宅院,虚弱的道:“大人,那日小人所见,小人的舅舅便是进了这里。” 王鸿寻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却不由得皱眉:“你不是说这里有守卫吗?守卫呢?” 胡喆慌忙道:“小人记得千真万确,那日确实是有守卫的啊!” 王鸿瞥了他一眼,而后低声道:“将这里围起来,不要放跑任何人!” “是!” 十几名玄衣卫当即散开,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王鸿走到那院门前,抬手便要敲门。 然而,下一刻—— 一柄长刀便架在了他脖子上,令他动弹不得分毫。 “王统领,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218章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王鸿漏掉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那就是一个人怎么会和自己的舅舅同姓呢? 也许有同姓之间通婚的,但这样的概率太低了,偏偏让他碰上,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便是真有这么巧,他也该因此而保持警惕,不该将自己的后背露给别人,这样也就不会落得现在受制于人的下场。 宅门前,王鸿缓缓转过身来,却见刚才还一脸惊慌恐惧的胡喆,此刻已经拿着一柄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把刀是玄衣卫的,而负责看守他的那名玄衣卫,已经倒在了原地。 “胡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敢对皇城司出手,你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必死无疑,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王鸿强装镇定道。 胡喆咧嘴一笑:“王统领,我不叫胡喆,我叫沙元忠。” 他并未收刀,本来设计就是为了引王鸿入套,这个时候收手当他是蠢货吗? “沙元忠?”王鸿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遍,发现自己并没有关于此人的记忆,只得开口道:“这样吧,谁派你来的不重要,他出什么价,我出双倍如何?” “嘁~”沙元忠嗤笑一声,吐了口血沫道:“你们这等权贵,总觉得用钱财就能做成事,真是如此,那商贾巨富岂不是可以坐龙椅了?” 可能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他又道:“别说废话了,乖乖进去吧,那位要见你。” 就在这时,察觉到异动的玄衣卫已经围了过来,一个个持刀看着沙元忠。 “贼子,放开王大人!” “敢对皇城司统领动手,你不要命了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王大人!” 王鸿给了属下一个眼神:“你们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出来,若是半个时辰后还没有动静,再去找人!” 十几位玄衣卫闻言面面相觑,而后点了点头:“是!” 沙元忠目视着他们,刀架着王鸿的脖子朝宅门走去,待到近前,他低声开口:“开门!” 大门缓缓打开,两人走了进去,门随即又被关上。 王鸿进入宅院的第一时间便看向四周,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是有些持棍的护卫,这倒是一个大户人家正常的模样。 他看向一旁的沙元忠,开口问道:“兄台,究竟是谁要见我?” “谁和你是兄台?”沙元忠冷哼一声,懒得和他解释:“等见了就知道了,多问无益。” 见问不出结果,王鸿也没有再开口,两人绕过几重回廊,很快到了一个房间门前。 沙元忠恭敬道:“殿下,人已经带过来了。” 殿下?王鸿听到这个称呼,有刹那的失神,整个大衍能当得起这个称呼的,如今也只有几位皇子和公主了! 而有这般手段,将他算计的那就更少,大皇子和二皇子是,长公主也是,但大皇子和长公主都已经离开皇城前往封地了,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带他进来!”房中传来声音,王鸿目光一震,这声音有些熟悉,是二皇子宇文宣的,所以这里面的人、将自己算计的人是二皇子? “是!”沙元忠应声,抬手推开门,将王鸿推了进去,他也跟着走进其中。 房间内,宇文宣坐在案桌前,面带微笑,眸子却是极为阴鸷,直勾勾的盯着王鸿:“王统领果然有些本事,居然能将线索查到本皇子头上来。” 王鸿看着眼前的宇文宣,心中一凛,他的猜测没有错,设计将自己坑骗来的,真的是二皇子殿下。 “见过殿下!”他行了一礼,而后万分不解道:“此来我也只是追踪凶手,那案子如今疑云重重,尚且还不能确定谁是幕后主使,殿下怎么会以为我是专门来查您的呢?” 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那想要对顾川出手的,便是眼前的二皇子宇文宣,只是他现在不能这么说。 如今连他的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若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来,难免不会被宇文宣杀人灭口。 所以,只能先装傻充愣,等脱险之后再言其他。 只是,宇文宣好像并不领情,轻笑着道:“王统领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本皇子可以实话告诉你,昨日前去袭杀顾川的那两名宗师,都是我派出去的!” 王鸿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殿下,你……为何要对顾川出手?” “本皇子想,所以就出手了。”宇文宣如此答道,他看向沙元忠,道:“不要拿刀架着了,给王统领上茶!” 沙元忠闻言,当即将手中长刀从王鸿脖子上挪开,一旁又有侍女端着一杯茶,递到了他的中。 “王统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过来吗?”宇文宣看着在对面坐下的王鸿,笑呵呵问道。 王鸿摇了摇头:“不知,还望殿下说的明白些。” 宇文宣微微仰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本皇子欲举事,正需要王统领这样的人物相助。” 皇城司这个机构太特殊了,在整个皇城内,禁军是最强的一股力量,剩下的,也就只有皇城司能与之抗衡。 他若想要成功造反的话,不光是禁军要渗透,还有皇城司也必须有自己的人才行,只要此二者落入他手,那么成功几率将成倍上升。 而禁军内早已有他的人,皇城司却没有,他现在布局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王鸿这么一个选择。 “举……举事?”听到这话,王鸿整个人都处于宕机的状态,他如何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宇文宣竟然要造反!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买凶杀人的案子,却没成想背后还牵扯着这样一件大事! “殿下……”王鸿喉咙微微蠕动,强压着那股惊惧道:“此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今日我也没有来过这里,更没有见过殿下,这件案子更不会查到殿下的头上,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宇文宣便抬手打断,他眸光阴冷道:“王统领是觉得,本皇子和你说了这些,若是你不能为我所用,今日还能安然的走出这院子吗?” 现在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第219章 金丹不如仙丹 王鸿沉默良久,最后开口问道:“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宇文宣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王统领这么问,是已经答应了?” 王鸿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境地,还能容我不答应吗?” 他很清楚,现在不答应就是死,暂时虚与委蛇或许还能保命,不管怎样,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虚与委蛇这一招,在有些时候确实是个保命的好方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宇文宣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 宇文宣眸光深邃,缓缓地说道:“十年前吏部尚书司徒大人的那件案子,王统领听说过吗?” 寿昌五年,宇文元朔刚登基的第五年。 那时候王昌雄还不是吏部尚书,当时的吏部尚书名为司徒成,这位司徒大人在任二十年,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做出了不少的功绩。 只是,某一天,他却死在了自己家中,被发现时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后来经由仵作验尸,怀疑是中毒而死,但却查不出那毒是什么,这件大案查了数月之后始终没有眉目,渐渐的便不了了之,成了一桩疑案。 司徒成死后,时任吏部侍郎的王昌雄便成了吏部尚书,直至现在。 这件事情,王鸿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他眉头微皱,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殿下为何会问起此事?” 这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了,宇文宣在这个时候重提旧事,意欲何为? 宇文宣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明的意味:“本皇子也听说过这个案子,觉得里面有些蹊跷。” “据当时的吏部官员供词所说,那位司徒大人死前,曾和王大人有过一次谈话。” 王鸿神色一凝,沉声道:“殿下难道怀疑我父亲是杀害司徒大人的凶手?官员之间谈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宇文宣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抹深意:“官员谈话,自然是常理,但是如果本皇子知道司徒大人中的是什么毒呢?” 王鸿一愣,惊疑不定道:“是……是什么毒?” “七窍化血散。”宇文宣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这种奇毒无色无味,混入茶水中很难察觉,而这种毒,只有司州秦氏才有。”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味什么:“我为了得到这个消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秦家的子弟,嘴巴可真硬啊。” 听完宇文宣的话,王鸿神色恍惚,宛如梦游太虚,心中波澜四起,久久不能平息。 …… 片刻之后,他终是迈出宅院大门,脚步沉重,似有千斤之重。 旁边的玄衣卫见状,连忙上前关切询问。 “大人,怎么样了?咱们还查吗?” 王鸿闻言,摇了摇头:“不过寻常人家,无需搜查,回去吧。” “是!”一众玄衣卫领命。 王鸿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宅院,眼中尽是迷茫,他脑海中回荡着宇文宣的话,字字句句,如针扎心。 “希望王统领能想清楚,若此事散播出去,那王家,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放心,若是本皇子举事成功,待登上大位,王统领便是第一功臣,届时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本皇子听闻你与那顾川有仇?正好,本皇子也不喜顾川,到时候,王统领自可亲自将其手刃!” …… 回想着,王鸿心如刀绞,眼睛发红。 现在他已经回不了头了,被宇文宣强行绑上了这条造反的大船。 要么陪着他共谋大业,要么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皆是顾川! 若非为了查他的案子,自己也不会被设计陷害,陷入这两难的境地。 心中的怒火升腾,王鸿对顾川的恨意如野草般疯长,难以遏制。 “也好,等举事成功之日,我必让你顾川第一个死!”他长舒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厉,仿佛已看到顾川伏诛之景。 这边再紧锣密鼓的谋划着,另一边的皇宫内,宇文元朔正手撑着龙案,另一手把玩一颗金丹,眼中尽是思索之色:“凡人所炼的丹药,果真不能与有仙神之能的人炼制的仙丹相比。” 虽然过去的金丹对他的头疼有所帮助,不过现在有了仙丹之后,他已经彻底舍弃了,便是连宫里的那位清风观道士也遣返回了去。 宇文元朔放下手中金丹,看向前方站着的一人问道:“爱卿,你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前方那人如一柄未曾出鞘的利剑站着,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明明是满头白发,脸上却不见丝毫的褶皱,仿佛岁月对他格外宽容。 他身着一袭血红长衣,那衣裳上精心雕刻着玄奇异兽的图案。 那些异兽或腾云驾雾,或翻江倒海,栩栩如生,与那深邃而锐利的眼神交相辉映,整个人好似一头蛰伏的凶兽。 其腰间,挂着一枚玉佩,玉佩上镂空刻着一个“主”字! 整个大衍,能够佩戴这样一枚玉佩的,也只有那位皇城司的司主——齐均。 齐均闻言,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只道:“陛下,以那位顾公子如今的境况,敢对他出手之人已寥寥无几。” “这个朕知道。”宇文元朔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朕叫你过来不是为了听这些,现在过了这么久,皇城司还没有查出什么来吗?” 见皇帝没了耐心,齐均索性也没有继续绕弯子,点头道:“臣查到了一些线索。” “说!” “皇城司于城中抓到了一人,那人称与其中一位宗师认识,随后此人便被玄衣卫押入了诏狱,据他交代,那名宗师曾时常进入城中一座宅院。” 说到这儿,齐均顿了顿,微微低首:“陛下,那院子,是二皇子豢养江湖人的地方,在顾公子出事时,院中的两名宗师皆不知所踪。” “宣儿?”宇文元朔闻言,眼中的那丝不耐烦悄然不见,变得稍稍凝重:“你的意思是,此事皆是宣儿一手策划,他想杀了顾川?” “他们两个,此前有过过节吗?” 齐均回道:“二皇子殿下的门客,曾在云良阁内发生争执……” 第220章 娘子,该练武了 “仅仅只是争执?”宇文元朔闻言,轻笑道:“你觉得,如果只是争执,便能让宣儿对顾川下杀手,他有这般没脑子吗?” 齐均摇了摇头:“以二皇子殿下的性子,应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是……” 宇文元朔抬眼:“只是什么?” “除了二皇子殿下,皇城内,也无人有这样的手段了。” 宇文元朔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杀顾川,杀了顾川对他有什么好处?” 齐均眸光微闪,道:“臣……想不到。” 宇文元朔道:“继续查,待证据足够,先交由朕过目。” 齐均躬身应声:“是!” “嗯,先下去吧。” “臣告退!” 目送齐均离去,宇文元朔微微眯了眯眼,忽的又吸了一口气,抬手捂着脑袋。 他连忙将桌上的木盒拿起,而后从中取出一颗朱红的丹丸,放入口中服下。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有些许迷离,往后躺仰着,口中轻声呢喃:“宣儿,朕给你后悔的时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皇城司的职责,便是帮助皇帝监视朝堂百官,还有天下各地的异动。 若是离了皇城,或许掌控力会有所减弱,但在这城中,它便是无孔不入,不管是什么地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宇文元朔的眼睛。 宇文宣的那些动作,他手中有些什么底牌,他这个父皇都一清二楚。 同时,最近的一些动作,只需稍微细想,宇文元朔就能猜出来,他这个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 中秋渐近,东篱居后院,顾川身穿一袭白衣,安然坐于板凳上。 其面前设一画架,上面铺展画纸,此时他正手执毛笔,专心致志的勾勒线条。 前方银杏树下,苍舒月身着一袭素白衣裙,悠然躺卧于竹椅上。 玉手轻抬,撑着脸颊,嘴角挂着一抹淡淡浅笑,眸中尽是柔光,凝视着那作画的少年。 “哇,少爷作画也这般好啊?画的太好看了!” “姑爷画的好,小姐也是天仙般的人儿,此画当绝世无双!” “少爷还要作诗?” 小橘和冷月站在顾川旁边,一左一右,时不时便蹦出一句夸赞来。 顾川闻言,看向一旁的小橘,微微笑道:“小橘字可识全了?” 小橘愣了愣,而后迟疑着道:“应当……应当快差不多了,少爷教奴婢的那些,都已经记住了。” 这些时日,小丫头整日的学字,练完武以后有时间就会看顾川给她写的那些字帖,除了看和读,顾川还会让她去书房写字,以加深印象。 一段时间的刻苦学习下来,不说全部记住,常用的一些都差不多了。 “教的都记住了?”顾川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头道:“那少爷接下来写的这首诗,你可念出来。” “哦。”小丫头乖乖点了点头。 顾川便回过头,提笔在空白处书写。 刚写下两个字,小橘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少爷,这两个字……奴婢不认识。” 顾川解释道:“这两个字念做蒹葭,蒹是没长穗的荻,葭便是初生的芦苇,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了!”小橘认真的点了点头。 又见顾川继续往下书写,小丫头便跟着念了起来,有些磕磕绊绊的,并不连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唔……少爷,这两个字奴婢又不会了。” “念溯洄。” “哦,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唔,奴婢又……” 顾川写完,放下手中笔,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宛在水中沚,认字之路任重道远,小橘还需努力啊!” 小橘认真道:“奴婢会努力的!” “好好好,不过努力是后面的事,现在你先帮少爷一个忙,把画架收起来。”顾川将画取了下来,对她说道。 “好的少爷!” 苍舒月缓缓起身,走了过来:“顾郎,画好了吗?” “画好了。”顾川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将画面向她,问道:“看,娘子觉得画的如何?” 苍舒月抬眼看去,却见那画纸上的自己格外的恬静,画的当真是惟妙惟肖。 旋即,她的目光落在一侧,那里写着一首诗,便是方才小橘念出来的那首。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苍舒月也不由得念了出来,待念完之后,眼中尽是欣喜。 一旁的冷月笑道:“姑爷这诗,倒是与小姐极为相配。” “顾郎……”苍舒月看着他,眨了眨眼,似有些难以启齿。 顾川疑惑的看着她:“娘子想说什么?” 她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画,顾川似乎猜到了什么,倏然笑道:“这画本来就是为娘子所画,不必如此。” “不过,现在墨迹还未干,等墨迹干了之后,再好好的装裱一番。”说着,他将画交给一旁的冷月,道:“冷月姑娘,有劳你找个装裱的匠人了。” “好的姑爷!” 冷月应声接过画,转身离去。 苍舒月目送她离开,却忽的被一双手抱了起来,待反应过来,已经落入顾川怀中。 只见他垂首耳边,轻声道:“娘子,该练武了。” 苍舒月闻言,俏脸微红,埋首在他怀中,声若蚊蝇:“嗯~” 就在不远处,一条洁白的衣袖飘然而至,而后一道身影踏着衣袖而来,悠然落在房顶。 来人身姿曼妙,脸上戴着面纱,一双狐媚眼格外的引人注目。 慕仙儿望着这一幕,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那般圣洁的姿态全然不见:“蒹葭苍苍……这般的才学,却整日沉溺在温柔乡,真是浪费……” 唰! 她话音未落,一道黑衣身影便悄然而至,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她身旁。 慕仙儿心头一惊,扭头望去,看到的是抱剑的阿竹,不由松了一口气,旋即目光又古怪起来:“你实力精进了?怎么我一点都察觉不到你的气息。” 阿竹未曾作答,开口问道:“你,有事?” 第221章 教我你娘子的那些 “当然有事。”慕仙儿回了一句,瞥了阿竹一眼,又道:“跟你这哑巴有什么好说的,我这次回来是找顾川。” 上次顾川让她和巳蛇离开的时候,只交给了巳蛇几本书,却忘了给解药。 那时候她们又不好折回来找他,只能暂时先回教会再另找时间。 现在过去那么久了,要是再不来找顾川要解药,中途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毒药发作,那她和巳蛇岂不是要双双毒发身亡? 结果,刚来就看到顾川撩拨苍舒月的那一幕,当真把她气的不轻。 她们在担惊受怕,结果你居然整日沉溺在温柔乡无法自拔? 阿竹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抱着剑站在一旁。 虽然她剑法精进,但剑还是要有的,不是因为需要,而是她喜欢,这是顾川送的。 慕仙儿觉得有些无聊,她手中衣袖一甩,缠在了银杏树的树干上,另一只绕上屋檐翘角,中间绕在一块儿,她便那般坐在了上面。 “喂,哑巴,我问你。”慕仙儿眼睛一转,对阿竹问道:“刚才顾川说教那鬼面将军练武,他们在练什么?” 阿竹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慕仙儿:“……” 不知过了多久,顾川又躺在了树下的竹椅上。 慕仙儿将衣袖挂在树上,做了一个简易的秋千,一晃一晃。 “若是这树枝断了,你可得赔给我。”顾川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 慕仙儿闻言,翻了个白眼:“本圣女等你这么久,无聊荡个秋千都不行了?还有,你这树枝子才几个钱,本圣女又不是赔不起。” “这才走了几天,硬气了?”顾川轻笑一声,挪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接着道:“我要一棵一样的树,若是不一样,你就天天在这儿院里给它浇水,直到它恢复原样为止。” 慕仙儿当即不敢晃荡了,她收起衣袖,愤愤道:“你也太过分了,好歹本圣女现在也是帮你在做事,就这般对我吗?” 她不怕不行的,这混蛋向来言出必行,对别人可能是玩笑的话,对她可就是认真的了。 “你该庆幸现在是帮我做事,否则你和你师尊现在就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那竹林下的一具枯骨。”顾川说道。 这是实话……慕仙儿不敢反驳,之前那名斗笠宗师,现在也不知道烂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他对没有用处的人,向来狠的下心。 “解药!”她伸出手,在这儿真是活受罪,每时每刻都要忍受这家伙那些噎死人的话,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顾川看着她,“别着急,在给你解药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 慕仙儿一愣:“你要问什么?” “你们如今的进度如何了?”他问道。 慕仙儿闻言,却是面露无奈之色,道:“你当夺权那么简单?师尊都还没有突破大宗师,她正全力破境,待境界突破之后还要稳固一番,如此才有机会击败教主。” 以白莲教的权利构架,巳蛇想要在宗师的时候夺权,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怕刚露出苗头,就得被教主給掐灭了。 宗师在大宗师面前,也不过是蝼蚁而已,除非是像苍舒月那般的领军之人,配合军阵和兵士煞气压制,如此才能越境而战。 巳蛇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想要夺权,就必须先突破大宗师的境界。 说到这儿,慕仙儿又有些好奇,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凑近了些问道:“你给师尊的书里都写了什么?怎么让她这么快就能突破大宗师的?” 巳蛇是什么实力,她这个当徒弟的还是很清楚的,就算是在宗师里很强,距离大宗师的境界也还有一段距离。 按照之前的提升速度,巳蛇想要突破大宗师,没有十年基本上不可能。 但就在顾川给她那几本书之后,她忽然就有了突破大宗师的契机,等这次慕仙儿回去之后,她就要着手突破了。 到底是什么书,有这样的效果? 顾川眉梢一挑,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想知道?” “想。”慕仙儿点了点头,又问:“能说吗?” “不能。” 就知道……慕仙儿颇为无语,但心中的好奇实在挠人,她换了个策略:“你看,师尊她都突破大宗师了,本圣女还在先天境巅峰,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你能不能帮我也突破大宗师,总归是帮你做事,本圣女实力越强,只会更有用处,你说呢?” “突破宗师的方法?”顾川摇了摇头,干脆道:“我不会啊。” 慕仙儿蹙眉,幽怨道:“你刚才还教你那娘子练武,这么多人都教了,怎么就不愿意教本圣女?” 闻言,顾川一愣:“你还偷听我说话?” “什么叫偷听?恰好过来罢了。”慕仙儿轻哼一声,双手抱胸道:“我也不学别的,你教你娘子什么,我就学那个,怎么样?” 她想的很清楚,顾川这家伙脑子这么清醒一个人,对自己人肯定是最好的,他教给别人的肯定都不如教给苍舒月的。 既然教其他人的都那般好,若是能学到教他自家娘子的那些武学,岂不是要无敌于天下? “你……确定要学?”顾川看着她,眼神逐渐古怪起来。 慕仙儿看着他那目光,脸色稍稍不自然,狐疑道:“怎……怎么,不行吗?” 顾川摸了摸下巴,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怕你不太想学啊。” “怎么可能?”慕仙儿当即肯定道:“只要你教,我就学,便是再难都学。” “真的?” “千真万确!” 顾川点了点头,冲她招招手:“那你凑近些,我跟你说。” 竟然真的教?慕仙儿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当即凑近了些,满怀期待,心情激动。 “我跟你说,我教她的是……”顾川悄声说着。 慕仙儿一下瞪大了双眼,眼中的欣喜和期盼渐渐化作呆滞和尴尬,那面纱下的俏脸攀上粉霞,红到了耳根。 唰! 不待顾川说完,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逃也似的跃上院墙。 “哈哈哈!”顾川见她那般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大笑:“想学后面的,先把前面的学会吧!” 慕仙儿又是一个趔趄,腿软的险些站不住了……我学你大爷! 第222章 北蛮使团前来 慕仙儿终究是没有从顾川这儿学到什么,他是教了学武之前的准备,可她实在学不来。 什么行云布雨…… 她堂堂圣女,怎么能学这种东西?就是死,宁愿毒发身亡,她也绝不会学这样的功夫! 是以,拿到了解药之后,她便离开了,投机取巧不可行,还是靠自己慢慢修炼吧。 中秋渐渐临近,天气正是凉爽的时候,顾川这几日还是照常去书院上学。 刺杀的风波还没有过去,便是连柳道州都劝他在家中躲待几日,以免发生意外。 当事人的他却是一点儿不在乎,好似那日被刺杀的人不是他一般,而且也没有一点要追究那幕后之人的意思,这倒是让有心人想不通了。 只是,没过几日,那策划刺杀顾川的幕后之人,便主动投案,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没预料到。 “听说了吗,那刺杀顾公子的凶手投案了,如今正关在皇城司诏狱内,择日就要问斩呢。” “不是说刺杀顾公子的人是江湖高手吗?那两个刺客早就已经伏诛,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幕后之人?” “你这消息怎的这般滞后?顾公子那是什么人?安北侯的夫君,苍家的女婿,又是柳先生的高徒,这样的人,寻常江湖高手怎么敢行刺?必然是背后有人策划此事!” “那凶手是何人?有胆子做这样的事,身份定然不简单吧?” “听说是一个江南来的富商,我隔壁邻居的叔叔的儿子是玄衣卫,据他所说,那富商做的是酒楼生意,因为拿不到三月书坊的说书权,酒楼生意快做不下去了,于是心生怨恨,便花重金雇了两个江湖高手来刺杀顾公子。” “这几日皇城司到处搜查,却无半点眉目,照这样子,她若是不主动投案应当不会查到,如今怎的主动投案了?” “这谁知道呢?许是怕了吧。” 一个富商,竟然敢谋害大衍新贵,这是谁都不会相信的,但是他又交代了很多证据出来,便是连刑部的主审官都看不出来破绽。 于是,这案子就这般了结,整个事件中,死的只有两个武道宗师和一个江南富商。 白鹭书院。 “江南富商……”柳道州手执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抬眼看向对面的顾川,道:“寒舟,你觉得此事当真这般简单吗?” “老师,这不是我该关心的。”顾川摇了摇头,笑着道:“这件事情,自有比我更应该关心的人,他会替学生搞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 “你倒是心大。”柳道州无奈的道,旋即落下一子,任谁碰到这样事情,也不会是顾川这样的反应。 事关生死,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全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也不知是真的不关心,还是运筹帷幄。 “呵呵……”顾川轻笑着,跟着落子道:“老师,学生心可不大,心眼小的很呢。” “谁若是得罪了我,他必然是要付出代价,若是还没有付出代价,那就是时机未到,布局未成。” 柳道州闻言,略作思索,点头道:“你心中有数便好,不管何种情况,若是遇到困难了,皆可来问为师,为师或许也能出一份力。” 顾川笑着应道:“那学生就先谢过老师了。” …… 买凶杀人的余波还没有过去,大衍的朝堂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情还事关北蛮。 自月余前,北蛮在北州大败,北蛮可汗都被苍舒月斩杀于拒北关前,那二十万铁骑,溃散的溃散,惨死的惨死,活着回到北境的不过数万人。 和大多数的游牧文明一样,北境的蛮夷也是由一个个的部落组成的。 它们散落在北境的草原各处,每个部落都有着自己的首领,而想要将这些部落聚拢在一起,形成统一的政权,就需要出现一个能力极强的领导者。 那位被苍舒月于阵前斩杀的北蛮可汗,并非这样的一位雄主,他是自上一任可汗的手中,接过可汗的位置的。 若是他是正常的死法,在死之前确定了继承人,那北蛮或许还不会乱,可偏偏他死在了战场上,又没有确定继承人。 于是,北蛮就这样不出意外的乱了,各个部落当即脱离了可汗所在部落的控制,各自为政。 那些大部落的首领,开始吞并周边的小部落,它们也想要追逐那可汗的宝座。 就在这乱局中,那位死去北蛮可汗的儿子成功将自己的兄弟全部杀死,登上了可汗的宝座。 他仅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将乱局平定,重新让北境归于一统。 虽然如此,北蛮经过之前的大战,又经历那样的乱局,也已经元气大伤,数年之内难以再对大衍形成威胁了。 还有,冬天将要临近,他们过冬的物资也快要不够了。 新任可汗在权衡之后,决定和大衍先缓和关系,遂派出使团前往大衍皇城。 寿昌十五年,八月初十。 大朝会上,宇文元朔端坐于龙椅上,大殿两侧百官齐至,按照往常朝会,他们现在应该在讨论着国家大事,但今日却有些特殊。 众人皆不约而同的看向殿外,只听内侍高声道:“宣,北蛮使团晋见!” “宣,北蛮使团晋见!” 不多时,一行身穿皮毛大衣的北蛮使者,手捧着各种珍宝,缓缓而来。 为首的是一名头戴毡帽,脖子上挂着一串兽牙,脸上长满胡须的狼族大汉,在其身后,还有一个隐藏在黑袍下的人。 一行人走到大殿内,那北蛮的使者当即单膝跪地,一手贴在胸前,躬身行礼道:“狼族使者阿尔泰,携使团前来拜见尊贵的大衍皇帝陛下,愿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身后的使团众人,也跟着单膝跪地:“愿大衍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元朔看着使团,开口道:“你们此来所为何事?” 阿尔泰抬起头来,道:“一个月前我狼族大军进犯大衍边疆,行掠夺之事,此事实为巴特尔可汗一意孤行,可汗对此事也极为不赞成。” “狼族和大衍相邻,本该亲如兄弟,互为友邦才是,为表歉意,可汗特派遣我等前来,欲与大衍重归于好!” 第223章 求娶长公主 宇文元朔目光深邃,望着下方的北蛮使者。 大殿内,百官们亦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静待这北蛮使团接下来的举动。 阿尔泰见状,知晓此刻需展现出足够的诚意,方能打动这位大衍的皇帝。 于是,他缓缓起身,示意身后的随从上前。 第一位随从双手托起一柄匕首,匕首的柄部镶嵌着五彩斑斓的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此乃我狼族圣物,‘七星宝刀’,相传为天际星辰坠落凡间所化,锋利无比,且能辟邪护主,愿以此作为和平的信物,献于皇帝陛下。”阿尔泰极为恭敬的说道。 接着,第二位随从呈上一颗明珠,那明珠圆润硕大,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此乃‘北海明珠’,产自北境最寒冷的深海,千年难得一见,象征着我狼族对和平的珍视与渴望。” 最后,第三位随从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水晶杯,那杯子晶莹剔透,仿佛是由最纯净的冰雕琢而成,杯壁内似乎还流动着微光。 “此杯名为‘长生杯’,相传为神明饮宴所用,能盛载世间一切甘醇,今将此物献于皇帝陛下,愿我狼族与大衍友谊长存,永不干涸!” 三件宝物一一展现,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彰显着他们此次求和的诚意。 宇文元朔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一抹赞赏,却也未曾轻易表露心迹。 献宝完毕,阿尔泰再次躬身,语气更加诚恳:“除了这些微薄的礼物,我狼族可汗还有一事相求,愿皇帝陛下能应允。” 宇文元朔闻言,眉梢轻挑:“且说来听听。” 阿尔泰先行一礼,躬身道:“可汗愿以联姻的方式,巩固两族和平,特求娶大衍的一位公主,以表诚心。”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百官们面面相觑。 “求娶公主?这怎么能行!” “哼,一帮尚未开化的蛮夷,怎能配得上我大衍的公主!” “此事不妥,虽说前朝有送公主和亲的先例,可我大衍自建国以来,便从未有过此事,万万不可行。” “几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所谓宝物,便想要求娶我大衍的公主,真是做梦!” “我觉得此事可以考虑,如今北州战乱刚刚结束,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若是能够联姻,倒是免了北边的祸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区区蛮夷,刚被安北侯打败,他们还有胆子来犯吗?” 绝大部分的朝臣觉得此事不可行,也有少部分的官员觉得可以考虑。 虽然大衍还未有过送公主前去和亲的先例,但前朝有过此事。 宇文元朔轻轻抬手,示意安静,随即问道:“你们可汗欲求娶哪位公主?” 他也觉得此事可行,如今正要进行改革,到时候必然会有所动荡,这时候若是能解决外部的威胁,自然是好事。 而且,既然是求娶公主,又没有说是哪位公主,到时候随便从宗室里找个郡主加封也是可以的。 皇室宗亲,既然享受了人间富贵权势,就要有这等牺牲的准备才是。 听到宇文元朔的话,阿尔泰似乎早有准备,从容回答:“可汗听闻大衍公主众多,皆才貌双全,尤以长公主美名最盛,远播四方。” “若能得长公主为伴,可汗誓将视如珍宝,共筑两国和平。” 宇文元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还未等他开口,百官首位的穆文林便骤然出列,大喝道:“放肆!尔等蛮夷,何敢狂妄至此!” 阿尔泰似乎早有预料,不疾不徐道:“我狼族带着诚意前来,阁下何出此言?” 穆文林冷哼一声,道:“长公主乃我大衍瑰宝,尊贵无比,岂可轻言求娶?尔等蛮夷之邦,不识礼义廉耻,妄图以联姻之名,谋我边疆,实乃痴心妄想!” “阁下如此污蔑我狼族,难道大衍朝堂,尽是你这等人吗?”阿尔泰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怒气道:“更何况,此事当是皇帝陛下来做决定,你……” “你什么你!”穆文林将他的话打断,冲宇文元朔拱手:“吾皇圣明,岂会受尔等愚弄?长公主婚事,自有陛下决断,岂容尔等外族置喙?” “你……!” “休要再提此荒谬之事!否则,我大衍铁骑,必将踏平北境,令尔等知晓天高地厚!” 穆文林字字珠玑,将阿尔泰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眼无声狂怒。 但他又不敢发怒,只能看向宇文元朔,行礼道:“皇帝陛下!” “联姻之事,非同儿戏,需从长计议。”宇文元朔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等可先回驿馆歇息,待朕与众臣商议后,再行定夺。” “这……遵命,皇帝陛下!” 阿尔泰闻言,虽心中略有急切,却也知此事急不得,于是恭敬行礼:“我等静候佳音,愿大衍与狼族之友谊,如日月同辉,永恒不灭。” 言罢,阿尔泰率领使团退下,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直到此时,穆文林这才躬身对宇文元朔道:“陛下,臣一时冲动,还望陛下恕罪!” “爱卿何罪之有?”宇文元朔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想要求娶朕的女儿,这帮蛮夷还没有这个资格!” 宇文谨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若不是她自己提出前往封地,宇文元朔甚至希望她能一直在宫中陪着自己。 在他看来,这世上应该没有人配得上自己的长女,毕竟她是那样的优秀,能力超群。 不,应当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只是他已经成婚了,这件事情也就变成了不可能。 如此想着,宇文元朔道:“北蛮使团之事,交由相国你全权负责。” “是!”穆文林躬身应道。 外国使团前来觐见,自然是有所求的,求娶公主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要求罢了。 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那就需要专业的人去商谈。 下了朝会之后,穆文林又被宇文元朔召见。 “陛下!”穆文林来到殿内,对皇帝躬身行礼。 “爱卿来了?”宇文元朔抬头看了一眼,点头道:“坐吧。” 穆文林应声落座:“谢陛下!” “爱卿觉得,此番北蛮派遣使团前来,意欲何为?”宇文元朔开口问道。 他自然不会相信什么两国互为友邦的鬼话,人与人之间都没有永恒的友谊,何况是国与国之间? 此次北蛮派遣使团,当有其他所求。 穆文林略微思索后,开口道:“陛下,北蛮刚刚大败,损失惨重,再过不久便要入冬了,届时北蛮的处境将会无比艰难。” “臣以为,他们此次派遣使团前来,明为求娶长公主,实则是想以此事为介,与我大衍互通边市!” “互通边市?”宇文元朔眯了眯眼,语气不明道:“爱卿以为此事可行吗?” “不可行。”穆文林摇了摇头道。 “哦?”宇文元朔轻笑一声,问:“为何不可行?” 第224章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陛下,北蛮刚刚大败于我朝安北侯之手,此时若轻易派遣公主前去和亲,无异于向他们示弱,有损我国朝威严。” “此风不可长,否则他国亦会效仿,视我大衍为软弱可欺。”穆文林坐的笔直,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地阐述着联姻的利害关系。 宇文元朔闻言,轻轻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地问道:“若是逼急了他们,他们再度派兵南下,我朝边境岂不是又要陷入战火之中?” 他担心的正是这个,北蛮地处北境,那里到了秋末就已经寒冷无比。 往常北蛮都会备好过冬的物资,但今年接连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他们早就元气大伤。 过冬的物资不够,那就要继续南下劫掠,否则这场寒冬将会让他们死上许多人,这远比战争都要艰难。 如今雍州还在打仗,南边刚刚稳定下来,如果北州再来一次,大衍也很难承受了。 这些问题,身为相国的穆文林自然也想到了,但他却仍然保持之前的想法,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那就再打一次,而且要打得他们心服口服,彻底将他们打痛,让他们知道我大衍的土地不是那么好践踏的!” “陛下,和平,应当是通过实力来争取,而非屈尊降贵。” 前陈为何灭亡,因为他们时常派公主去周边和亲,这样以牺牲女子换取来的和平,犹如空中楼阁,顷刻就会坍塌。 只要国朝一朝显弱,四周环伺的群狼便会立刻反目,也许还会一拥而上,蚕食国土! 唯有铁蹄和利剑碾过,他们才会怕,才会真正臣服! 宇文元朔沉默片刻,目光深邃,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缓缓开口:“既然此事不可行,那就想个办法,合理地让他们放弃这个念头,既要维护我朝的尊严,又不能让边疆再起波澜。” 穆文林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陛下,臣有一计。” “且说来听听。” “我们不妨举办一场文会,邀请北蛮使团参与,我大衍文道昌盛,想要娶我朝公主,也当是要有非凡的才学才行!” 宇文元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北蛮未经开化,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穆文林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狡黠:“陛下,咱们大衍什么时候不欺负人了?” “哈哈哈!”宇文元朔闻言,悠然一笑,眼中满是赞赏:“说得好,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说完,他又接着道:“不过,边境互市的事情还是可以谈一谈的,他们的良马和牛羊也是我们所需要的,北州元气大伤,雍州也被战乱所扰,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开通边市有利无害。” 穆文林躬身行礼:“臣必不负陛下重望,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你办事,朕放心。”宇文元朔满意地点点头:“去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臣告退。” 穆文林领命而退,心中已有了计较。 …… 秋高气爽,天空如洗,一片湛蓝,几片悠闲的白云悠然飘过。 学院今日不上学,顾川便闲赋在家,刚练完武,就被苍风拉着出去喝酒了。 一同的还有张顺军和陈武,这两人原本上了战场,如今也都是军中校尉,北州平定后,随苍舒月一同回来。 此时他们也正得闲在家,一听苍风相邀,便立刻响应,一同前往。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这喝酒的地方,是碧清楼,没错,上次死了一名官员的那个青楼。 本来苍风想去云良阁的,张顺军和陈武却提议去碧清楼,这两人像是串通好了一样。 碧清楼,作为皇城内有名的青楼,自是有其独特之处。 可见其内装饰豪华,雕梁画栋,珠帘轻卷,一股淡淡的酒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扑鼻而来。 台上舞女身姿曼妙,正在翩翩起舞,乐声悠扬,令人陶醉。 宾客酒醉其中,搂着莺莺燕燕,当真是醉生梦死,谁道白日不宣淫? 四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待酒菜上齐,张顺军忽然提起陆仁的事情。 “小公爷,陆仁是怎么回事?” 上次那名官员死在碧春楼,陆家被陷害,虽然最后洗清了嫌疑,但陆仁还是离了皇城,去往了幽州。 当时他们还在北州,不清楚此事的内情,如今想起来却想问明白。 苍风闻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该问我姐夫,他应当是都知道的。” 陈武闻言,看向顾川,好奇地问道:“顾兄,你跟兄弟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川喝了一口酒,眼神微眯,缓缓说道:“你们好奇这个做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博弈,陆家不过是遭受无妄之灾罢了。” “这样吗?” 闻言,两人也不再追问,转而欣赏台上的舞女。 陈武和张顺军各自搂着一名青楼女子,好不快活,顾川和苍风倒是没有女子作伴,只是静静地喝酒听曲。 陈武见状,纳闷地对苍风问道:“小公爷,顾兄已经成婚,我能理解,你怎么也这般光顾着喝酒,不叫人陪呢?” 苍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小爷是你们俩吗?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我可没那兴趣。” 陈武和张顺军相视一眼,而后狐疑地看着苍风:“不对劲,十分得有八分不对劲啊。” “小公爷,你今天怎么这般清心寡欲?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苍风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深沉的道:“心事?或许吧,只是有些事情,你们不懂,也不需要懂。” 张顺军和陈武见他这故作深沉的模样,齐齐挠了挠头,张顺军凑到顾川旁边,小声问:“顾兄,小公爷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有了心上人而已,不用管他。”顾川淡笑着道。 “什么?心上人?!”张顺军惊呼一声,一脸惊奇的看向苍风:“小公爷,你瞒着我们有相好的了?” 陈武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好啊,难怪不近女色,小公爷,你瞒得兄弟们好苦啊!”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苍风正要反驳,忽的余光一瞥,口中的话陡然一转,沉声道:“等等……你们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异族?” 第225章 为何要给你面子 只见侧面一处,几个人正围坐一桌,他们一副游牧民族的打扮,身着色彩斑斓的服饰,头戴皮毛帽子,与周围大衍人的风格截然不同。 在他们旁边,还有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却见他面容消瘦,眼神中透着一股精明。 几人推杯换盏,聊得甚是融洽。 “几位远道而来,可要好好尝尝我们这儿的美酒,碧春楼的美酒可是出了名的。” 中年男子满脸堆笑,抬手招呼一旁的丫鬟为几人斟酒,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显然是想与这些人拉近关系。 几个蛮子听了祁大人的话,双眼放光,纷纷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嘶~好酒,都说大衍的美酒好喝,今天总算是尝到了,果然很不错!” “这酒喝起来,感觉比起我们部落里的酒还要好喝啊。” “这一趟跟着阿尔泰大人一起来,算是来对了,不仅能品尝到美酒,还能享受美人,嘿嘿……” 其中一个北蛮人环顾四周,看着宾客们搂着莺莺燕燕,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他低声问那中年男子:“祁大人,这里的女人是不是都可以……” 说着,他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被称作祁大人的中年男子见状,立刻会意,他嘿嘿一笑,说道:“当然,诸位看上哪个,只需要喊一声,她们就会过来陪诸位喝酒。” “就是想要更进一步……只要钱到位了,也是可以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暧昧,显然是对这种交易习以为常。 眼前这几个人,都是北蛮使团的使者,正好这招待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听说陛下对这次北蛮出使大衍极为重视,甚至钦定相国大人负责此事,两国有许多事情都要商谈。 他这个负责招待的,自然也要趁此机会好好表现,若是能将这群北蛮人伺候好了,届时他们一高兴就答应了大衍提出来的条件。 他即便不是首功,也是会受到极大的封赏的。 “哈哈哈,当真如此?”那北蛮人闻言大笑,旋即看向那个正在为他们斟酒的丫鬟。 他指了指那个丫鬟,大声道:“那个女人,过来陪我喝酒!” 那名丫鬟闻言,脸色一变,她后退几步,怯生生地说道:“客人,今天奴婢有点不舒服,只怕陪不了几位了。” 那北蛮人闻言,一脸的不高兴,他冷哼一声,又换了一个目标。 他指了指另一个丫鬟,话中带上了一丝怒意,说道:“那你呢?愿不愿意陪我喝酒?” 被他指着的丫鬟闻言,也跟着摇了摇头,拒绝道:“对不起,客人,奴婢今天也不舒服。” 那北蛮人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他怒视着祁大人,格外不满:“祁大人难道当我们是傻子吗?” 祁大人见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几位息怒!” 说完,他当即看向那几个丫鬟,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狼族的贵客,让你们作陪就作陪,若是惹怒了他们,后果你们碧清楼担得起吗?” 那两个丫鬟闻言,浑身一颤,吓得泪眼汪汪。 就在这时,一个北蛮人当即起身,他大步走到一个丫鬟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便往怀中揽去。 口中还说着肮脏不堪的话:“女人,先陪我喝酒,待会儿让你见识一下狼族勇士的英勇!” “不……我不要!”那丫鬟竭力挣扎,然而她的力气太小,被那北蛮人紧紧地揽在怀中,无法动弹。 “还是个烈性子,哈哈哈哈,我巴图勒就喜欢性子烈的女人!”那北蛮人yin笑着,抬手便朝她脸上摸去。 下一刻——“啊!” 丫鬟一口咬在他手上,巴图勒大叫一声。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他一巴掌打在那个丫鬟的脸上。 “啊!” 丫鬟被打得倒在地上,脸颊红肿,眼中充满了泪水。 巴图勒却毫不在意,他狰狞着脸,冲她怒骂道:“你们这些千人骑万人睡的女人,装什么清高?能陪我们喝酒是你们的荣幸!” 这一幕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有人一脸愤怒的神色,有的则是一脸漠然。 没有人站出来阻止这些北蛮人的恶行,毕竟那祁姓的官员就在旁边。 砰! 便在此时,酒杯摔碎的声音响起,随即便听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他娘的,一帮蛮夷也敢来我大衍撒野,老子受不了了!” 巴图勒还想去抓那个丫鬟,他手刚探出去,还在半空中,就被另一只手给钳制住了。 他当即一愣,抬头看去,却见一名面容坚毅,远比他还要壮硕的青年站在面前,此时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那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和蔑视。 “你……你放开我!”巴图勒想要将手抽出来,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陈武冷冷道:“我大衍女子,便是再如何不堪,也轮不到你等蛮夷说三道四,更轮不到你们这帮蛮夷左右,她不愿便是不愿,你待如何?!” 说着,他手微微用力—— “啊!!”巴图勒当即惨叫出声,表情扭曲的大喊:“你知道我是谁吗?混蛋,快放开我!” 那几个北蛮人见状,也纷纷起身,怒道:“快放开巴图勒!” “你这个该死的南人,我们可是使团的使者,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们!” “祁大人,这就是你们大衍人的待客之道吗?随便一个人也敢欺辱我狼族勇士?” 那祁大人闻言,却没有接话,眼前的壮硕青年他认识啊,这可是陈家得嫡子,一个侯爵府的嫡子,他哪能得罪的了。 可,这几个北蛮人事关他的前途,思索了片刻后,祁姓官员咬牙道:“小爵爷,能否给在下一个面子,放了这位北蛮使者?” 陈武听到他的话,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眯了眯眼冷笑道:“你是谁?小爷为何要给你面子?” “在下祁和光,奉相国之令,负责招待北蛮使团的诸位使者。” 祁和光当即说道:“他们事关两国关系缓和,陛下对此事也颇为重视,小爵爷可要三思!” 第226章 把他们都抓起来 “北蛮?” 听到祁和光的话,陈武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露出一丝狞笑:“原来是北蛮人,刚刚才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不好好的龟缩在自己的狗窝里,跑我们这儿耀武扬威来了?” 他低眼看向巴图勒的手,“刚刚是这只手打的对吧?” 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祁和光脸色一变,开口阻止:“小爵爷……!” 咔! “啊!!!” 巴图勒整个手腕被折断,凄厉的惨嚎响彻整个碧清楼。 “该死!你怎么敢!”那几个北蛮人怒目而视。 巴图勒红了眼,怒吼:“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小爵爷,你……此事是相国大人吩咐的,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祁和光也是目光惊惧,颤声喊道。 “是吗?”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陈武身后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一袭白衣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锦衣少年。 祁和光看到来人,瞳孔骤然一缩,心中暗道不妙,这个人怎么也在?! 顾川缓步走来,瞥了一眼巴图勒,而后看向祁和光,淡淡道:“祁大人是吧?” 祁和光浑身一颤,当即拱手道:“见过顾公子!” 顾川受了他这一礼,开口道:“你刚才说,是相国大人让你招待他们?” “是!”祁和光点头应道,明明他是这大衍朝堂的官员,明明眼前的少年人只是一个举人,没有官职在身,但他却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 至于原因,现在整个大衍朝堂谁不知道,若说如今整个大衍谁是最不能得罪的,非眼前这位莫属了。 看看他周围都是些什么人吧,苍风、张顺军、陈武,一个是英国公府嫡子,另外两个不是侯爵府嫡子便是伯爵府嫡子。 而这些人,都以顾川为主,他的妻子更是安北侯,而且陛下还极为看重他。 还有,他还是柳道州的学生,便是当今相国也是他的师兄。 这样的人脉,这样的背景,谁敢招惹? “相国大人就是这样让你招待他们吗?”顾川继续道:“一群蛮夷,败军之犬,来我大衍乞尾求怜,你身为我大衍官员,如此行径,置我大衍威严于何地?置陛下的颜面于何地?又置那些死去的将士于何地!” “我……我……”祁和光被说的哑口无言,心头一颤,强撑着道:“顾公子,此事事关两国关系,在下也是……” “闭嘴!” 顾川呵斥一声,打断他的话:“你一个卖国求荣之徒,何其无能!身负陛下和相国重托,却心怀私欲,以国朝利益为儿戏,实乃国之蠹虫,民贼也!” “你今日所作所为,非但辱没了祖宗之颜面,更使我大衍国朝蒙羞,让陛下蒙羞,让天下人蒙羞!” “无能至此,尚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不如自裁以谢罪天下!” 话音落下,一旁的苍风和张顺军当即喝彩。 “好,姐夫说得好,这家伙满口的两国关系,实则是想以此为自己谋私利,自私至极!” “顾兄骂得好!这样的人,也能立足我大衍朝堂?真是可笑!” 祁和光听着这字字珠玑的话,只觉得那一字一句皆如同利箭,刺进胸膛。 周围人皆是义愤填膺,怒视着他,祁和光感受着这一切,眼前不由一黑,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来! “噗!” 砰! 他直挺挺的倒下,像是死了。 “啊?”苍风看着躺在地上的祁和光,顿时一惊,立刻上前探了探鼻息。 他回过头看向顾川,瞪着眼不可置信道:“姐夫,你……他……死了!” “死了?”张顺军和陈武闻言,也是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川。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顾川却是浑然不在意,好像刚才骂的不是自己:“许是良心有愧,想以死谢罪。” “呃……”苍风挠了挠头,瞥了一眼那具尸体,起身走到顾川旁边,问道:“那这帮北蛮人怎么办?” “怎么办?”顾川略微思索,而后道:“报官,祁大人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他们在酒里下毒,毒死了祁大人!” 还……还能这样?苍风听到这话,眼神格外的精彩。 陈武和张顺军对视一眼,接着齐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顾兄说的对,祁大人刚才和他们一同喝酒,现在无缘无故就这么死了,他们一定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哼,祁大人向来身体康健,定然是被这群北蛮人谋害!” 祁和光死的这么突然,就连那几个北蛮人也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又听到顾川他们的话,顿时怒气冲天,忍不住破口大骂。 “该死的南人,明明就是你害死了祁大人,休想把罪名推到我们头上!” “没错,这里这么多人都看到,祁大人是因为你们而死!” “你们还打断了巴图勒的手,休想污蔑我们!” 陈武咧嘴一笑,当即松开巴图勒的那只断手,一脚将他踹了过去,张开手面向碧清楼内的众人,大声道:“诸位,你们谁看到我打断了他的手了?” 他话音刚落,当即有人应声道:“我可以作证,刚才那个北蛮人喝多了,自己不小心磕到了桌角,手是他自己磕断的!” “没错,刚才祁大人一直和他们在喝酒,突然就吐血身亡,肯定是这帮北蛮人下毒毒害了祁大人!” “一帮蛮夷,竟敢谋害我大衍朝廷命官,必须要抓他们见官!” 碧清楼内,众宾客纷纷开口,陈武见状,笑容格外的灿烂,看向那几个一脸懵逼的北蛮人:“都听到了?这家伙的手可是他自己摔断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你……你们,你们血口喷人!” 那几个北蛮人有些傻眼,气得脸色格外狰狞。 不过片刻,很快便有官府的人赶来。 “出了什么事?”一名捕头快步走来,看着这有些凌乱的场景,皱眉问道。 “你们快把他们抓起来,我们是狼族使者,这几个人打断了巴图勒的手,还害死了祁和光大人!”一名北蛮人当即大喝道。 那捕头闻言,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旋即看向一旁的顾川等人。 见到他们,捕头神色一变,当即恭敬道:“见过顾公子、小公爷、两位小爵爷。” “嗯。”顾川点了点头,而后道:“这几个北蛮人害死了祁和光大人,大人按我大衍律法行事即可。” 听到这,捕头瞬间就懂了。 他看向那几个北蛮人,在他们不解的目光中,挥手道:“把他们都抓起来,押进大牢!” 北蛮人:“?” “你们……我要告到皇帝陛下那!” 第227章 你带他去青楼了? “秋风起兮叶纷飞,寒气生兮露凝微,吹林梢兮声瑟瑟,拂人面兮意凄凄,草木黄落兮岁华晚,山川萧瑟兮秋气悲……” 相国府,秋风起,穆文林闻林间瑟瑟之声,凄凄之意满溢心怀。 “草木黄落,岁华已晚,山川萧瑟,秋气悲鸣……大衍,何曾不是如此。” 他身穿长衫,站在阁楼上,远眺城中层层庭院,身为一朝相国,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皇朝是什么情况,日渐积弊、如同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 虽然仍如日中天,鼎盛至极,可在这鼎盛的背后,是连年征战留下的暗伤,终有一天,它们会像恶鬼一样扑上来,将这位将军击垮。 人人都说他这个相国很清醒,可他们不知道,越清醒就越痛苦,明明知道这个国家的弊端所在,却没有办法去改变。 “也许真的只有你,才有这样的手段吧……”穆文林呢喃着,却是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似乎也是同样的意气风发,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 他师从柳道州,通过科举进入朝堂,然后一步步的爬上了高位,他是很聪明的,善于揣摩人心,尤其是上位者的人心。 穆文林很清楚,只有得到上位者的看重,才能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只有在这个位置上,他才有机会去做想做的事情。 “老爷!”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 这是府上的管家,跟随他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府上得很多事情都由他打理,是个能做事的。 穆文林没有回头,只听着踩楼梯的声音没有了,转而成了渐近的脚步声,他才开口道:“怎么了?” 老管家走到近前,躬身道:“老爷,碧清楼出事了,祁和光身死,有几个北蛮人被官府的人给抓了。” 穆文林眉梢微挑,轻轻叹了口气:“这皇城内总是不缺热闹的,都有哪些人在?” “顾公子和苍小公爷都在,听说是祁和光邀请那几个北蛮人去碧清楼喝酒,强行让丫鬟陪酒,丫鬟不从,那几个北蛮人便发怒打了人,陈家嫡子看不过去,将那北蛮人的手给折了。”老管家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一遍。 “祁和光是怎么死的?”他又问。 “听说……听说是被顾公子给骂死的。”说起这个,老管家也有些不可置信。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被骂死了呢?那顾川究竟是骂了什么难听的话,才有这般威能啊? “骂死了?”穆文林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平静道:“前一阵子,祁家曾找过大夫去他们府上,那位大夫开的是安心凝神的方子,想来他本就有疾,一时气急攻心死了,也在情理之中。” 说着,他转身便走,对管家吩咐道:“备娇。” “老爷,要去哪儿?” “去衙门,那几个北蛮人不能出事,此次商谈的结果还没有定下来,他们不能死在大衍。” “是!” 宇文元朔已经给此事定下了基调,公主可以不嫁,但是边境互市是一定要开的,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北蛮使者出了事情,这件事也算是没得谈了。 师弟啊师弟,你还真能给我找事做…… 另一边,那几个北蛮人走后,顾川他们几个也没有继续喝酒了,陈武和张顺军还要在碧清楼停留片刻,接受一番询问,顾川和苍风则是直接回家。 “嘿,阿姐,你们当时是不在场啊,没看到姐夫骂那祁和光的场面,真可谓是妙语连珠,字字珠玑,骂的那祁和光是哑口无言,气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东篱居,后院,苍风绘声绘色的说着,他一拍大腿,兴奋道:“等姐夫骂完,你们猜怎么着?那祁和光瞪着眼睛就倒在地上,活生生给气死了!” 便是现在说起来,他还觉得这事儿太过惊奇了些,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人能被骂死呢? 相较于苍风的激动,苍舒月却是关注在其他地方,她看着苍风,含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喊你姐夫一起去了碧清楼?” 碧清楼是什么地方,整个皇城谁不知道?那是最有名的青楼之一,里头不知道多少龌龊事情,那样的污浊之地,以往苍家是绝不允许苍风去的。 “呃……” 苍风闻言,原本激动的脸色顿时便僵住了,他讪讪一笑:“嘿嘿……阿姐,这事儿可不能赖我,本来我是要和姐夫一起去云良阁的,是陈武和张顺军他们俩非拉着我们去碧清楼,都赖他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苍舒月又重复了一遍:“你带你姐夫去了碧清楼?” ……寒冬未至,苍风却忽然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慌了神:“阿姐……这事儿真不赖我啊,是陈武他们……姐夫!你说句话啊!” 他看向一旁躺在椅子上的顾川,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乞求,这事儿你也有份儿,不能全让我一个人承受啊! 顾川那边却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寒冬,而是一副思索的模样,想着什么事情。 听着苍风的话,他才回过神来,看向他问:“你说什么?” “姐夫,咱俩虽然去了青楼,可只顾着喝酒了对不对?其他的什么事都没干!”苍风连忙说道。 顾川点了点头:“嗯,是这样。” “阿姐,姐夫都说了,你也听到了!”苍风面色一喜,对苍舒月道。 便在这时,程仲忽的跑了过来,脸色有些沉:“公子,出事了。” 他这一开口,院中的几人都朝他看去,顾川面色淡然的问道:“什么事?” “那几个北蛮人,在被押往衙门的时候死了,一群江湖人把衙门捕快连同北蛮人都杀了!”程仲回答道。 “死了?!” 苍风听着一惊,旋即皱眉思索了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猛的看向顾川道:“姐夫,这是有人想要陷害我们啊!” 听到这话,顾川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都能想到这一层了?” “姐夫,我又不是傻子。”苍风颇为无语道。 一旁的苍舒月蹙了蹙眉,走到顾川身旁,轻声问:“顾郎……” 却见顾川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此事我心里有数,娘子不用担心。” 嗯,这回是真有数。 第228章 谁要陷害顾川 奸险诡谲,阴谋秘计,布阱设陷,以奸邪为道,用智巧以害人,设机巧之局,诱无辜以入彀,便是连苍风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顾川又怎么能想不到? 北蛮使者身死,最大的嫌疑人是谁呢?毫无疑问是刚和他们在碧清楼内发生冲突的顾川等人。 正巧宇文元朔又极为看重这件事,有心人便想要利用此事,设计陷害顾川他们。 不出所料,很快就有人来了东篱居。 “把这里围起来!”王鸿身穿飞鹰服,望着眼前的宅门,冲身后的一众玄衣卫挥了挥手。 得令的玄衣卫当即四散开来,将整个东篱居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门口,程伯手持漆黑长棍,一脸警惕的守在大门前。 王鸿看了他一眼,握着腰间宝刀走向前去,目光格外的犀利:“顾川可在?” “大人,有什么事吗?”程伯反问道。 “顾川和苍风几人涉嫌杀害北蛮使者,让他出来跟我们走一趟!”王鸿大声说道。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苍风的声音便跟着响起:“王鸿,你放什么屁!” 顾川和苍风还有苍舒月一同走了出来,苍风看着王鸿,不屑道:“北蛮人死了,你不去查真凶,反倒找上我们了?” “哼!”王鸿冷哼一声,语气沉沉道:“你们刚才碧清楼和那几个北蛮使者发生了冲突,最有嫌疑的就是你们,我也是秉公办事,你们最好不要反抗,莫要让我难做!” “什么你们?”苍风大步走向前去,和王鸿对视:“想清楚,你该称小爷什么?” “嘁~”王鸿不屑的嗤笑一声,倒也懒得和他掰扯,摊手道:“那就请小公爷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他看向苍舒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却也没忘了正事:“见过侯爷!” 他又看向顾川,嘴角微扬:“顾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顾川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他这般,倒是让王鸿有些意外,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让顾川跟他们走,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却没成想,顾川变得这么好说话,一点想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出手了。 顾川看了一眼苍舒月,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便从容的抬步走去,苍风跟在他身后。 “我们走!”王鸿挥了挥手,一众玄衣卫立马收拢,向皇城司去了。 …… 皇城司,后堂。 北蛮使者死在了皇城,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衙门可以处理的了,第一时间便由皇城司接手。 此时,堂内几人对坐,穆文林身着官服,手中捧着一杯温茶,他轻啜一口,看向对面正来回踱步的皇城司副司主应梁。 他在听到北蛮人出事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往了衙门,刚到中途,又得知了他们已经身死,然后想都没想就折路来到了皇城司。 “应大人,北蛮人死在皇城,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只怕已经得知此事,不知是何态度?” 应梁停下脚步,脸色愁苦,摇了摇头道:“相国大人,陛下命我等务必彻查此事,必要将真凶揪出来,给北蛮使团一个交代。” “只是,据现在所知的线索,我们还查不到那群江湖人来自何处,无从查起啊!” “应大人不怀疑顾川等人吗?”穆文林淡淡道:“据我所知,那几个北蛮人在死之前,曾和顾川等人发生了冲突。” 应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光,而后道:“他们确有嫌疑,只是这件事情怎么看也是栽赃陷害,那幕后之人便是利用这一点,想要将北蛮使者的死推在顾川他们的头上。” 皇城司办案,自然不能像普通的衙门那样,随便找个人就定性为真凶,似这等案子,牵扯的太深了,必须要有铁证才可结案。 不然,别说是顾川他们不会答应,便是陛下那里也无法交代。 “既然如此,此事与顾川他们干系不大,探查的重心便是在那群江湖人身上,只需要找到那群江湖人,此案便可告破。” 穆文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应大人已经命人去找顾川他们了?” “非我派人去,是向大人命王鸿去找顾川。”应梁摇了摇头道。 几天前,皇城司的另一位副司主便跟司主上言,请调王鸿到他的麾下办事,司主同意了此事。 现在应梁已经指挥不了王鸿了,他行事都由那位向副司主负责。 穆文林并没有接话,皇城司这个机构很特殊,除了皇帝之外,便是他这个相国也不能将手伸到这里。 他这次之所以过来,也只是询问案件,并不会理会皇城司内部的一些事情。 不多时,一名玄衣卫走了进来,对应梁禀报道:“大人,顾川和苍风等人,现在都已经被押入诏狱,向大人亲自带人去审问了。” 应梁不关心这个,他皱眉问:“那群江湖人的踪迹可追寻到了?” 审问嫌犯不是他负责的,他管不着,但是顾川的安危又和他有所关系,毕竟雍王在离开皇城前往封地前特意叮嘱过,要护住顾川,他事关雍王的举事大计。 应梁没办法插手审问之事,想让他安然无虞,那就要赶快将这件事情查清楚,给他们一个清白。 “还没有,那群江湖人杀完人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问了当时周围的人,没有人看到他们究竟去了何处。”玄衣卫如实说道。 穆文林这时站起身来,他看向应梁道:“应大人继续追查即可,顾川他们的事情,我会上书陛下。” 应梁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相国大人慢走。” 待穆文林走后,他才坐下,眼中尽是凝重之色:“若不是顾川他们,又有谁有这个动机,要利用此事陷害他们呢?” 纵观皇城内,和顾川有过节的人,似乎也只有那么几个,难道是王家? 王鸿和顾川有不少的过节,若是有那个机会的话,他倒是能利用王家的关系,做成此事。 还有一位……二皇子? 第229章 阿竹送饭来了 王鸿将顾川等人押入诏狱之后,第一时间便回了家中一趟,待换了身衣服之后,便赶往漆园。 门口的守卫并没有拦他,王鸿一路来到正堂内,二皇子宇文宣早已在此等他。 “殿下,顾川和苍风等人均已押入诏狱,殿下此计果真绝妙,陛下正欲开通边市,现在出了此事,必然要给北蛮使团一个交代。”王鸿有些兴奋的说道。 要说这大衍,谁最恨顾川,那必然是非他莫属。 王鸿无时无刻不盼着顾川身死,可一直都没有机会,每次他的手段都被顾川轻易化解。 那积攒的怨气,已经快要将他的理智给吞没了。 现在看到顾川身陷囹圄,王鸿简直想敲锣打鼓的庆祝一番。 然而,听到他的话之后,宇文宣脸上却也没有任何喜色,反倒是眉头紧皱:“你以为,此事是本皇子谋划的?” 王鸿闻言一愣,不解道:“……难道不是殿下您策划了此事吗?” 在他想来,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如今整个皇城也只有宇文宣有这个动机了。 就和上次派两名宗师伏杀顾川一样,这样绝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不是。”宇文宣摇了摇头,他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这件事情的确不是他策划的,甚至就连北蛮人身死的事情,他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 宇文宣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倒也想过利用此事,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便有人在他之前做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王鸿愣神了片刻,而后开口道:“殿下,不管此事是谁做的,对我们都极为有利,现在顾川身在诏狱,他的命便捏在我手里,还有苍风等人也一样,苍家和苍舒月那边已经不足为惧。” 宇文宣想要起事,首要解决的便是顾川和苍家,只要将顾川和苍风捏在手里,苍舒月和苍镇南就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举事的成功率将大大增加。 闻言,宇文宣思索了片刻,而后对王鸿吩咐道:“你先回去,容本皇子先想想。” “殿下!” 王鸿沉声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此次顾川脱困,我们再想要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本皇子知道,还不用你来提醒!”宇文轩语气一冷,看向外面的天穹:“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即可!” 见状,王鸿再想说什么也不能说了,只得点头应声:“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宇文宣起身负手而立:“你们觉得,此事可行吗?” 一旁的门客闻言,皆面面相觑。 宇文宣看向众人中的楚宽,问道:“楚先生,你觉得呢?” 楚宽是宇文宣的心腹,他和诸葛雄不一样,孑然一人,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听到他的询问,楚宽想了想道:“殿下,在下以为,这件案子一时半会儿破不了,听闻相国欲举办一场文会,届时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文会……” 宇文宣眸光微凝,沉思片刻后道:“派人去查那群江湖人,若是能够拉拢过来,那便拉拢过来!”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若暗中真有一股势力想要置顾川于死地,那他们的利益便有共同点。 “是!” …… 皇城司诏狱,深藏于皇城司内部。 其内阴暗而潮湿,石墙斑驳,岁月在其上刻下了斑驳的痕迹,每一砖一瓦都透露着沉重与压抑。 诏狱铁门紧闭,偶尔传来铁链与门闩摩擦的刺耳声响,如同被囚禁的灵魂在低语。 牢房内,霉味与腐臭交织,空气浑浊不堪,仅有一束微弱的光线从狭小的窗口费力地挤入,却照不亮这绝望之地。 顾川盘坐在石床上,四周稻草散落一地,耳边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惨叫或呻吟。 忽的,一阵脚步声传来。 咔~嚓! 随着一阵开锁的声音,牢房的房门被打开,一名玄衣卫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吃……吃饭了。”那玄衣卫低着头,将饭盒捧在手里,走到顾川旁边坐下,开口说道。 顾川闻声睁开眼,看向一旁的人,却见她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娇俏的脸,一双清澈的眸子在这幽暗的环境中犹如一颗宝石般。 是阿竹。 顾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道:“阿竹姑娘,你连皇城司诏狱也能进来吗?” 阿竹抿抿嘴,点了点头道:“密卫,时常执行任务,什么身份,都要有。” “长公主殿下的手段,也是不简单啊。”顾川感慨了一句,身为一个女子,能有那般的野心,没有能力自然是不行的。 只是,这份能力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太强了。 皇城司作为皇帝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内部自然是密不透风,想要渗透进来必然难如登天。 便是这样,宇文谨手中的密卫也能做到,就是不知道是密卫太强,还是皇城司虚有其表,亦或者……是被某位存在所允许的了。 顾川没有多想,这不是他现在该关心的,他看向阿竹手里的食盒,笑着问:“阿竹姑娘给我带了什么?” 阿竹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饭菜,一碗大白米饭,还有一碗肉、一碗青菜、一碗汤。 卖相不是特别好,但汤一点没撒,可见拿过来的人很小心。 “好香……是阿竹姑娘自己做的吗?”顾川轻轻嗅了嗅,将白饭端了起来,拿起筷子,又问了一句。 “不……不是,买的。”阿竹矢口否认。 “哦?”顾川眉梢微挑,夹了一口肉放进嘴里,嚼了嚼,称赞道:“很好吃,阿竹姑娘,这是从哪儿买的?等我出去了,到时候你带我去再吃一次可好?” 阿竹眨了眨眼睛,问:“真的好……好吃吗?” 顾川沉吟片刻,道:“就是盐放的多了点,阿竹姑娘下次可以少放点盐。” 闻言,阿竹想也没想的点头应道:“好。” 刚说完,她便看到顾川看着自己笑了。 阿竹俏脸顿时一红,又把头低了下去,抱着食盒的手更紧了。 第230章 你们真像啊 这傻丫头心思至纯,是个不会撒谎的,稍微一下套就上当了。 顾川倒是吃的开心,哪怕在这儿人人谈之色变的皇城司诏狱内,他依旧是以平常心对待。 等吃完了饭,阿竹细心的将碗筷收好,又看向顾川,说道:“她们已经走了。” 顾川知道她说的是谁,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来,点了点头谢道:“有劳阿竹姑娘了。” 阿竹摇了摇头,眨眼看他,欲言又止。 察觉到的顾川问:“阿竹姑娘想问什么?” “太危险了。”她说道。 皇城司诏狱,进了这里很少有人能完整的出去,便是权势再如何显赫,到这儿也不管用。 顾川奔可以不用进来的,他能直达天听,若是他和宇文元朔要求,绝对能安然无恙。 但顾川没有,他自己选择了进入诏狱,这下便是宇文元朔也不好说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顾川笑了笑,却是不在意:“若是我不进来,怎么给他机会呢?没有机会,他就不会冒险,豺狼总是谨慎的。” 他想了想,接着道:“阿竹姑娘。” “嗯?”阿竹微微抬头,等着他的下文。 “等你出去以后,还需要告知我娘子一些事情。”顾川思肘片刻,冲她招了招手:“凑近些,我教你如何说。” 阿竹挪了近些,附耳贴上。 顾川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便说,豺狼若还未动,便要表现的着急些,还有苍家和陈家张家那边都要有所动作,这样他就不会有所疑虑了。” 炙热的气息打在耳畔,阿竹俏脸又攀上一丝粉霞,耳根滚烫。 待他说完之后,阿竹点了点头:“知道了。” “好,那阿竹姑娘先回去。”顾川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在这儿很安全,不会有事的。” 不管是宇文元朔,还是皇城司的人,都不会让他有事,便是有人心怀叵测,想置他于死地,也要有那个机会才行。 “那,你小心。”阿竹留下一句话,待他点头后,才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顾川在这边谋划的时候,白鹭书院中,已经有人焦急如焚。 “师兄怎么会被抓进了皇城司诏狱?那地方便是恶鬼进去也要扒层皮下来,师兄那般谦谦公子,怎受得了那样的苦!” 院子里,卢璞玉手抓着腰间宝剑,急得来回踱步。 他瞥眼看向一旁的盛贤,见他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看,叹了一口气道:“盛贤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师兄遭难,我们总该为他做些什么,怎么能在这儿无所事事呢?” 盛贤抬起头来,相比起璞玉的焦急,他倒是脸色平静:“那你说,我们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为师兄申冤!” 卢璞玉不假思索道:“碧清楼之事我早已探明,分明就是那几个北蛮人先逼迫丫鬟陪酒,甚至还出言侮辱我大衍百姓,他们死不足惜!” “更何况,他们死的时候顾川师兄根本就不在案发现场,沿途都有百姓看到,何来嫌疑之说?” 说着,他扭头看向皇城的方向,语气拔高:“分明就是有人想要以此陷害顾川师兄,这等小人奸计,囎能让他得逞?我们该上告陛下,让陛下下令放了师兄!” “你且稍安勿躁。”盛贤闻言,只摇了摇头:“顾川师兄自然是被陷害的,只是上告之事还有待商榷。” “老师方才便已经出去了,应当是为了师兄之事,等他回来再说也不迟。” 正说着,盛贤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书院门口的方向,却见柳道州领着书童一同回来了。 盛贤赶忙起身,行了一礼:“老师。” 他又问:“师兄之事如何了?” “老师!”卢璞玉也跟着行了一礼,而后便看着柳道州,等他发话。 柳道州抚须道:“为师去了苍家,见了国公夫人,只是那位并未与为师说什么,只叫为师不要担心,此事他们自有考量。” “后来,为师又去了相国府,文林告知为师,顾川此事尚未定论,他们只是有嫌疑,便是在诏狱内也不会有什么事。” 盛贤听着,点了点头:“既然相国和苍家都这么说,师兄当无事。”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老师,侯爷那边……” “安北侯……”柳道州沉吟片刻,道:“为师未曾见到,只是听家仆所言,安北侯伤心过度,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他自然是去了东篱居的,只是那时候东篱居大门紧闭,谁都不见。 柳道州也只从门口的护卫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听他说,苍舒月在顾川进了诏狱之后,便因为伤心过度而牵动暗伤晕倒了。 他还特意打听了,的确有一位大夫被请进了东篱居,附近的几家药铺也有顾府的丫鬟去抓过药,想来消息属实。 “什么?!” 卢璞玉听了瞪大了眼睛,愤愤道:“安北侯为了平定北州之乱而身受重伤,便是看在这份功劳上,他们也不该如此对待师兄!” “老师,不若您去见陛下,让他放了师兄,师兄是受小人冤枉的!” “璞玉,不得放肆!”盛贤开口呵斥,而后对柳道州拱手道:“老师,璞玉他也是担心顾川师兄,有所失言,老师莫怪。” “无碍,他也是担心寒舟。” 柳道州倒是不在意,他知晓卢璞玉是个什么性子,也知道顾川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若说自己之于他是老师,顾川之于他便是指路明灯,有些东西,是他这个老师都无法教导的,但顾川可以。 是以,璞玉如此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念及此,柳道州看向盛贤,道:“明德(盛贤的字),你觉得此番,为师可要去见陛下?” 盛贤闻言,思索了片刻后道:“老师,学生觉得,以师兄的性子,他应当不是会主动去诏狱的人,苍家与顾府如今都没有动作,还有陈家和张家那边也不见动静,想来师兄应当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去为师兄做什么,反倒应该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也免给师兄添了麻烦。” 闻言,柳道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们,真像啊!” 这般的性子,几十年前也有一个,而他现在已经是相国了。 第231章 朕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顾川进了诏狱,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毕竟那可是安北侯的男人,他们才刚成婚不久,安北侯是绝不会看着他出事的。 被牵连的还有苍风、陈武、张顺军,这件事就更大了,他们一个是英国公府嫡子,一个是安远侯府嫡子,一个是乐成伯爵府嫡子。 他们背后是三个军中声望鼎盛的勋贵家族,他们出了事情,背后的家族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他们期望看到想看到的,也的确是来了。 安北侯因为忧心而牵动暗伤,当天便晕倒了,顾府请了大夫,将一些上门想要拜访的人都挡在了门外。 英国公夫人进宫见了皇后,其中说了些什么,没有人能打探到,只是有人看到国公夫人出宫之后,便派人去了陈家和张家。 然后,安远侯和乐成伯便从军营中归来,联名上书陛下放了顾川等人。 只是,北蛮使团不答应此事,他们的人死在了大衍,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为此,在朝堂上,安远侯和乐成伯险些动手,直到皇帝开口才制止下来。 顾川他们仍在诏狱,没有被放出来。 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延缓时间的流逝,中秋如约而至。 文会在上林苑开启,相国穆文林亲自主持,便是皇帝和皇后也亲自到场。 宇文元朔还放言,若是此次文会上,北蛮的使者能击败大衍的才子,他们所求之事便皆可应允。 月华如练,上林苑内,灯火辉煌,映照着这一场盛大的文会,琼楼玉宇间,乐声悠扬,丝竹管弦交织成一首首仙音妙曲,回荡于九霄之上。 湖畔的阁楼内,金碧辉煌,皇帝宇文元朔和皇后端坐于龙椅凤榻,其下群臣环坐,衣冠楚楚。 珍馐美味,琳琅满目,玉盘珍羞,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宫女们轻移莲步,穿梭其间。 北蛮使团受邀坐在侧位,阿尔泰看着这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场面,想起的却是自己的家乡。 北境如今已经渐渐寒冷了,北边的风吹不到这里,但只要一想起部落里的同胞正在受难,过往的风就会化作一把无形的刀,刮过他心头。 狼族受苦太久,南人皆弱不禁风,他们怎么配享受这样肥沃的土地,坐拥世间最多的财富呢?这是不公平的。 一旁的黑袍人安静的跪坐着,面前摆满了美酒佳肴,他也未曾看过一眼,就好像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和路边的粪土也没有区别。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包括上位的皇帝和皇后,阿尔泰看向他,问:“军师在看什么?” 黑袍人收回目光,声音沙哑低沉:“阿尔泰大人,如果你的部落被大衍的铁蹄践踏,你的族人被大衍屠杀,你的父亲、母亲、乃至亲族都被杀死,你会不恨他们,不会想记住他们每个人的脸,等待往后再全部还回去吗?” 阿尔泰沉默下来,这个黑袍人不是他们北蛮人,听可汗说,他本是南越人,在不久前他的国被大衍灭了,他侥幸逃过一劫,是为了报仇才逃到了他们北蛮。 上一位可汗很欣赏他,听从他的建议攻打了大衍,但是失败了,连他自己也死在了战场上,后来这位军师又帮新任可汗稳定了局面,再受到器重。 对于这个军师,阿尔泰是不喜欢的,他觉得南人都奸诈狡猾,他们的话不能相信,但是这次出使大衍,他又必须要依仗这位军师。 就比如眼前的这场文会,很显然是大衍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而故意设立的,但他还是来参加了,因为这位军师的文采很好,他有足够的自信赢得这场文会。 想到这里,阿尔泰端起酒杯,对黑袍人说道:“军师,你是我们狼族永远的朋友,只要这次成功求娶到了长公主,等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帮你复国。” 复国……听着这句话,黑袍人双手握成拳,若不是为了这个目标,他又怎么会不择手段的选择投身北蛮呢。 只是,真的有机会吗,这群北蛮人太愚蠢了,只要苍镇南还活着,北蛮就没有击败大衍的可能。 文会正在进行,皇帝宇文元朔却是离了位置,走到了宇文宣所在的地方,随意的坐在了他旁边。 宇文宣面带微笑,眼底深处却是隐着一丝愁绪,一只手藏在衣袖下,已经紧紧握成拳。 “宣儿,你阿姐和大哥都去了封地,如今这皇城内,也只有你能陪朕说话了。”宇文元朔看着他,目光深邃,缓缓说道。 “你知道,为何朕同意你大哥去雍州吗?” 宇文宣闻言,不知其意,只得回道:“父皇做事定然是有父皇的考量,儿臣不敢妄言。” “因为他说自己是大衍先祖的子孙,身体里还流着皇室的血,也愿为天下百姓提刀。”宇文元朔悠悠道。 “他做事向来冲动,朕总是觉得他办不好事情,但这次朕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而是他是朕的儿子。” “谨儿也一样,她想去幽州,朕就让她去幽州,不只是她,还有你、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你们今后想做什么,只要和父皇说,父皇都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宇文宣闻言,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宣儿最近可有看书?”宇文元朔忽然问道。 “回父皇,儿臣最近重读了一遍经义。”他回答道。 “经义?经义好啊。” 宇文元朔点了点头,目光闪过一丝锐利,却又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继续道:“经义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为人之道,当常怀敬畏之心,朕希望宣儿你,今后能以此为鉴,勿使一念之差,铸成千古之恨。” 难道父皇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吗……宇文宣有所疑虑,仍强装镇定道:“儿臣受教。” 便在这时,他的一名门客走了过来,冲宇文元朔行礼:“见过陛下!” 宇文元朔微微颔首,那门客便转向宇文宣,道:“殿下,府上走水了。” 走水,便是失火,听到这个,宇文宣眉梢一挑,讶然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了?” 那门客如实道:“尚未查明,只是火势太大,如今还未扑灭。” 宇文宣闻言,看向宇文元朔,拱手道:“父皇,儿臣去看看。” 宇文元朔眯了眯眼,目光一黯,点了点头:“去吧,莫要让火烧到别处了。” “是,儿臣告退!” 皇子府没有走水,宇文宣也不用去救火,从上林苑离开之后,他回到皇子府,这里的门客早已经在等着他了。 每个人都穿上了甲胄,手里拿着兵器,在大衍,甲胄和弓弩是不允许私人拥有的,一旦被查到便是大罪。 就算数苍舒月的亲卫,也是不会有甲胄和弓弩的,他们平时穿戴的是绢甲,这种甲只具备观赏性,防护能力近乎于无。 但这对于宇文宣显然不是什么问题,他要造反,这些东西自然暗中早已准备好了。 “殿下,府中所有人等都已经到齐,没有人遗漏,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可举事!”楚宽走上前来,对宇文宣拱手道。 这位才子如今也穿上了甲胄,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大衍的书生并非都是柔弱的,若有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用手中的剑杀人。 宇文宣扫过在场众人,门客中有谋士和善战的将军,其余江湖高手和护卫组成军队,即便人数不是很多,但他并非只有眼前这点人,禁军和皇城司玄衣卫皆有可用者。 “好!诸位,今日我等之举,非为个人荣辱,乃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宇文宣神情肃然,高声道:“陛下久不立储,却欲扶幼子上位,此危急我大衍社稷,我若不争,大衍江山便要倾颓!” 他伸出手,一旁有仆从递上宝剑,宇文宣拔剑而出,高举:“尔等,可愿随本皇子一战,一举肃朝堂、清君侧!” “誓死追随殿下!”楚宽当即拔剑响应! 众门客群情激奋,亦高声道:“誓死追随殿下!” 看着这一幕,宇文宣高兴的笑了,眼底深处燃烧着火焰,心中那朵火苗已然烧成熊熊大火。 “伍颜何在?!”他大喊一声。 话音既落,当即便有一人向前一步,他壮硕如熊罴,脸上有一道刀伤留下的疤痕,凶相毕露。 宇文宣看着他,吩咐道:“我拜你为将军,率军攻入上林苑,绝不能让任何一人逃出去,此番事成之后,本皇子为你封侯!” 这人是他一众门客中最会打仗的,他本军中一校尉,曾参与过不少战事,只是因为归家时得罪当地权贵,他杀了人之后便逃了。 是宇文宣接纳了他,将他秘密养在皇子府内,为的便是今日之举! “某必不负殿下所托!”伍颜抱拳沉声应道,早在他被权贵欺压,一身功勋却无用武之地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这群权贵是一条心的。 想要命运不为人左右,他就只能往上爬,以命去搏一个出路。 宇文宣又看向楚宽,开口道:“楚先生,我拜你为军师,随伍将军一同前去,待大事一成,六部尚书之位,必有楚先生一席之地!” 楚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忙问道:“殿下,时机何时成熟?我等已迫不及待欲为大业献身。” 宇文宣闻言,转身看向外边,手中宝剑紧握:“不急,尚需两刻,上林苑文会还没有结束,待到皇城司和禁军那边有了动静,便是我们举事之时!” …… 另一边,卫国公府,王鸿身着皇城司统领的飞鹰服,挺立于大门前,身后紧跟着十数名佩刀的玄衣卫。 沈连城接到家仆通报,匆匆走出,一眼见到王鸿,不禁愣在原地,眼中满是惊讶:“王兄?你不在上林苑,怎会突然来我这儿?” 上林苑文会正在举行,百官和皇帝此时都在那里,而身为皇城司统领的王鸿,自然也要负责拱卫上林苑,他怎么会带着人来了这儿? 王鸿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走近沈连城,压低声音道:“沈兄,我此行,是为了给你送上一份天大的机缘,一个能让你所学所用,大展鸿图的绝佳机会。” “天大的机缘?”沈连城听着他的话,又扫过四周隐隐形成包围的玄衣卫,目光变得凝重起来:“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机缘?” “二皇子殿下要造反了。”王鸿开口道,没有任何隐瞒。 沈连城听到这话,瞳孔骤然一缩,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良久他才颤声开口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刚问出口,他看着王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下就明白了,神色有些恍惚道:“王兄,你……你……!” “没错!” 王鸿肯定了他的猜测,厉声道:“陛下久不立储,却欲扶幼子上位,二皇子一向仁德,本就是储君的不二之选,陛下此举实在糊涂!” “我们要拨乱反正,决不能让国朝陷入危局之中,我欲跟随二皇子殿下起事,沈兄,这是一个机会,若是功成,便是从龙之功,封侯拜相近在眼前!” “你疯了!”沈连城瞪大了双眼,声音颤抖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失败,身死不说,便是亲族都要杀头的!” “我没疯!”王鸿拔出刀来,不再和沈连城废话:“沈兄,我此来不是和你商量,只是想告诉你,卫国公这些年贪污的事情,在皇城司都留有证据,只要这些证据放出去,你卫国公府立刻就要被清算!” “若是不想死,现在就带上府中护院,我亲自为你发放甲胄,你带着人立马跟我走!” 沈连城睁大了眼睛,呼吸逐渐急促起来,王鸿这是逼着他一起造反,现在若是不答应,他绝对会身首异处! “还在犹豫什么?顾川都已经被我们拿捏在了手里,如今禁军和皇城司都有殿下的人,此番必然成功!”见他咋还在愣神,王鸿低声喝道。 “好!好!我跟你一起去!”沈连城咬牙应下,他转身便进了府中,召集护院和家仆百人,当拿到甲胄和兵器的那一刻,他的手都在颤抖。 看着眼前的王鸿,沈连城眼神恍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刚考过乡试,正准备着明年的会试,只要中榜,就能踏入朝堂为官。 怎的忽然之间,风云变幻,皇子造反,王鸿也跟着一起造反,而他,也被逼着一起要造反了! 第232章 造反进行时 外面风云涌动,皇城司诏狱内的顾川却仿佛没有任何察觉,他忙着品尝阿竹今天带来的饭菜,依旧是一碗肉、一盘青菜,一碗汤。 阿竹捧着食盒,清澈的眸子看着顾川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仔细嚼了嚼后咽下。 她静静地看着,就像是一个做事之后,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孩儿,眼底满是期待。 “好,好点了吗?”她小声的问。 顾川转过目光,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笑来,认真的点头道:“很好吃的,阿竹姑娘手艺很好,我很喜欢。” “真的?”她好像有些不太自信,又问了一句。 顾川嗯了一声:“真的,我从来不跟阿竹姑娘说谎。” 其实是淡了些,这丫头应该是不常自己做饭,把控不好放调料的度,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的调味品似乎也不是很多。 便是连盐,也不是细盐,平民能吃到的大多是粗盐,富贵人家能买得起青盐,但即便是青盐,也是有一股淡淡的怪味儿。 顾川倒是知道制盐的法子,但那不是现在可以拿出来的,即便是现在拿出来,往后也不一定守得住,还不如往后稍稍。 听到顾川的话,阿竹眉梢微微上扬,唇角浮现一丝笑意,不过却把头低了些,顾川没有看到。 他吃的很细致,没有浪费一点食物,直到将汤也喝完了,他才擦了擦嘴角,将碗放进食盒。 “外面已经大乱了吧?” 顾川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而后看向阿竹道:“阿竹姑娘,我们出去吧。” 阿竹将食盒盖好,闻言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她也没问顾川为什么要现在出去,也不知道出去以后要做什么,她只知道听他的就好了。 阿竹将食盒下一层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套玄衣,这是玄衣卫的制服,是早已经准备好的。 顾川将自己的衣服脱下,而后递给了阿竹,又接过玄衣换上。 白衣公子霎时摇身一变,成了英姿飒爽的玄衣少侠,顾川面向阿竹,微笑道:“有劳阿竹姑娘施为了。” 阿竹没有说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些肉色的泥,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抠了一块下来,而后抹在顾川脸上,动作轻柔小心,片刻后便将整张脸都覆盖了。 没过一会儿,顾川的模样大变样,一张俊俏的脸变得普普通通,便是扔进人群中都认不出来。 “阿竹姑娘,怎么样?”顾川作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对阿竹问道:“若是我成了这般模样,你还能认得出来吗?” “能的。”阿竹点了点头回道。 “哈?”顾川眉头一蹙,看着那盒子里的泥,有些疑惑:“慕仙儿留下的东西有问题?她不是说只要不是大宗师就认不出来吗?” 在慕仙儿走之前,顾川特意让她留了一部分易容的材料,用于后面的行动。 顾川还特意让她自己实验过,东西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阿竹,狐疑的道:“阿竹姑娘,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阿竹抬手指了指心口,道:“这里,会跳的,很快。” 这是别人都没有的,这个现象不久前她就发现了,她还特意和阿兰凑近了些,也没有,只有顾川有。 应该是因为武功吧,他的武功有些特殊的原因,阿竹是这么认为的。 “心跳的很快?”顾川倒是不疑有他,摇头失笑道:“阿竹姑娘,很多人靠近别人都会心跳加速的,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很正常吗……阿竹点了点头:“嗯。” “好了,既然没有其他问题,那就走吧。”顾川没有再久待,他今晚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有些事情拖了许久,现在也该了结了,前面是因为没有机会,现在趁着二皇子造反这个时机,一次性都解决掉。 等阿竹也易容好了之后,两人便打开牢房门,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至于苍风他们,现在外面那么乱,待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反正也不会出意外,就不用放他们出去添乱了。 上林苑内,歌舞升平,文会进行的如火如荼,穆文林主持,多位才子竞相作诗赋词。 黑袍人也作了一首诗,且是一首极好的诗,一下便让大衍众人默然许久。 大家都很清楚这场文会的目的是什么,北蛮使团想要求娶长公主,但大衍朝野上下都不会容许长公主嫁到北蛮去。 穆文林要用这场文会,让北蛮使团知难而退,只是没有想到,在北蛮使团中,还隐藏着一名才子。 他所作的那首诗,即便是穆文林都挑不出毛病来,这下众人都有些慌了。 作为皇帝的宇文元朔,目无波澜的看着这一幕,他在乎的已经不是眼前这场文会。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宇文元朔的身侧,齐均躬身低声道:“陛下,二皇子殿下已经召集了所有的门客,正欲往上林苑而来,禁军那边也有异动。” 宇文元朔听了,目光变得阴沉,那龙目中怒火酝酿着,将要迸发,他缓缓端起金樽,将酒一饮而尽:“爱卿,朕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他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猜不出朕的意思呢?” 也许不是猜不出,即便是猜出来了,他也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了,箭已上弦,便不得不发,若是这次没有行动,下次说不定就没有了这样的良机。 齐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皇室自己的问题上,他们这些外臣该做的就是少听、少做,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他说道:“陛下,现在便可以将二皇子殿下拿下,暗子随时都可以启用。” “不着急,朕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何种地步,还有那些逆臣贼子,让他们一并显露出来吧,是忠是奸便在今天一并辨认,也好过后面慢慢清算了。”宇文元朔目光渐冷,心底对于儿子的柔情彻底的被掐灭,唯余帝王的冷血。 “是!”齐均领命,便又消失不见,而四周的群臣仍在想办法化解文会上的危机。 第233章 皇帝吐血了 这次造反第一个动手的不是二皇子,就连宇文元朔都没有想到,在乱起之前,首先有动静的是宁王府! 宁王府的人,杀了东门的守卫,将城门打开,而后一支不知何时便等待在城门外的军队入城了。 东门,苍舒月当时得胜归来时,便是从此门而入,当日百姓迎接,热闹非凡。 而此刻,这里又进来了另一支军队,这支军队人数不多,只有三千,但足以将皇城搅个天翻地覆。 宁王骑着一匹宝马,腰挎一柄宝剑,望着眼前的军队,眸子里尽是感慨,他看向皇宫的方向,呢喃道:“皇兄,其他兄弟都赶赴封地就封,唯独我被你囚困在这儿皇城内十五年,十五年啊……” “真要感谢我那侄儿,给了这样一个机会,若非如此,我不知道还要蛰伏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被囚困太久了,身为先帝之子,他本该和其他兄弟一样,有自己的封国,有自己施展的地方。 只是因为宇文元朔的忌惮,便被说在这儿皇城内,做一个闲散王爷,他怎么能甘心呢? 年轻时,他也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本该驰骋沙场,为大衍征战的。 此时,宁王世子驾马而来,停在宁王身前,兴奋的道:“父王!宇文宣那边已经动手,禁军副统领杀死同僚,已经带着五百禁军往上林苑去了,王家那位嫡子连同卫国公府的沈连城,带人去控制勋爵家眷,此时正是良机!” 宁王点了点头,问道:“梁国公府那边呢?” “梁国公府内准备妥当,只要我们这边一开始,梁国公便能一同响应,届时两方夹击,一举拿下二皇子和宇文元朔!”宁王世子回道。 此番举事,自然不只是宁王府孤军奋战,他们也会联合其他有心想要造反的臣子。 梁国公和宁王有旧,两人早就已经暗中密谋,如今时机已到,便一同起兵。 宁王闻言,拔出腰间宝剑,大手一挥:“杀!” “杀!” 王爷领兵,三千军浩浩荡荡的往上林苑杀去,功败功成,便在今夜! 上林苑中,文会正盛,一派祥和之气,这份宁静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寂静,暗藏着无尽的杀机。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禁军匆匆闯入,面带惊恐之色,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不好了!二皇子殿下造反了,已经率人向上林苑杀来!” 此言一出,整个文会内,顿时便安静了下来,曲乐声骤停。 群臣脸色当即一变,而后纷纷看向坐在首位的宇文元朔,却见他脸色格外的平静,只是那双眼睛格外的冰冷。 “反了?很好啊……”他悠悠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穆文林当即道:“陛下,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先回宫吧。” 他说完,又面向群臣,看向那人群中几个武勋:“几位将军,还请即刻率军前往平叛!” 那几个武勋当即领命,匆匆离开,此时上林苑中还有不少的禁军和皇城司的玄衣卫,虽只有数百人,却也足够抵挡住叛军。 穆文林收回目光,看向宇文元朔,却见这位皇帝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冲他招了招手:“爱卿,过来陪朕坐一会儿。” “陛下!”穆文林还想劝。 宇文元朔摇了摇头:“不会有事的,朕心里有数,翻不起浪花来。” 听到他这么说,穆文林明白了,这一切都在这位皇帝陛下的掌控之内,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走过去坐在了一旁。 宇文元朔給穆文林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而后缓缓拿起金樽,长叹道:“爱卿,你说朕的儿子为什么要反朕呢?朕给了他足够的宠爱,便是其他皇子和公主,也没有他这样的优待啊。”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穆文林沉默片刻,而后开口道:“陛下,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即便是给再多也不会满足,今日陛下给了一枚玉佩,明日他便会索求一颗明珠,明日给了明珠,往后他便会想要一柄宝剑……直到陛下不能再满足他为止。” 其实啊,是陛下你给的太多了,让他的欲望一步步滋长至今,当这样的宠爱渐渐被他人夺去的时候,那样的落差,将会让人疯狂。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穆文林懂,宇文元朔也懂,只是身在局中,他却看不明白。 “是朕错了吗?”宇文元朔忽然有些难过,他曾经所做的那些,如今被二子的背叛而全盘否定。 穆文林劝慰道:“此非陛下之错,是二皇子殿下太过贪心。” 就在这时,又一名禁军走向前来,跪地道:“陛下,宁王府的人杀了东门守卫,放叛军进城了!” 皇帝闻言,面色骤变,手中的茶杯猛然落地,茶水四溅,他倏然起身,怒喝道:“叛军?哪里来的叛军!” “不……不知,陛下,宁王已经率军攻来,梁国公府也一同响应,如今东面和西面都是叛军!”那禁军颤颤巍巍的回答道。 “宁王……宁王……他怎么敢!他怎敢!!”宇文元朔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抬手便将面前的案桌掀翻,美酒佳肴洒落一地,群臣皆战战兢兢。 便是宇文宣造反,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可是宁王造反,宇文元朔却怎么也未曾意料到。 他已经被囚困在皇城内十几载,这十几载内,宁王一直都是一副闲散王爷的模样,既不参与朝政,也从未将手伸到王府以外的地方。 这样的宁王,就算是宇文元朔也认为,他没有了异心,虽然仍不敢将他放到封地中去,却也没有时时刻刻关注了。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居然反了,还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支军队! 宇文元朔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只觉得心口堵了一股火,疯狂的往喉咙涌出来。 “噗!” 猛然间,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宇文元朔抬手抹过嘴边,放在眼前一看,猩红刺目。 他,吐血了? “陛下!太医,太医何在!” …… 皇城之内,喊杀声震天动地,如同雷鸣般滚滚而来,响彻云霄。 百姓们紧闭家门,躲在屋内,不敢出门查看这乱世之景。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远处那不绝于耳的兵器交击声,昭示着这场皇城内的动荡。 在某个勋爵的府邸外,一行身穿甲胄的兵士正在围攻,领头的人身穿飞鹰服,那是皇城司的标志。 “开门!” 王鸿朝宅邸内大喊一声,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事实上,门后的家仆们早已经拿着长棍,守在门后,只等叛军破门,便冲上去拼命! 眼看自己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王鸿冷冷一笑,拔出腰间长剑,朝宅邸一挥手。 “放箭!”王鸿大喝一声,周围的玄衣卫闻言,立刻手持弓弩,瞄准宅院,一轮齐射如同乌云压顶,箭矢如雨般倾泻而下。 噗! “啊!!” 宅院内的惨叫声顿时响起,伴随着箭矢穿透肉体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 王鸿目光冷冽,待宅邸内没了动静,他再一挥手,十几名玄衣卫当即上前。 他们从腰间取出钩索,用力一甩,钩索便如同灵蛇出洞,准确地甩进宅院内,牢牢地钩住了院墙。 接着,这十几名玄衣卫沿着绳索借力一跃,轻松地跳了进去。 王鸿紧随其后,伸手一拽绳索便跳进了宅院。 唰! 他尚未落地,一根铁棍便朝脑门上打来,王鸿头也未曾回,手中剑往身后一挥,那护院当即人头落地。 先一步进来的玄衣卫,已经杀了许多人,一部分则去打开了宅门,将外面的兵士放了进来。 这勋爵府邸的护卫们虽然训练有素,但在皇城司的精锐面前,却显得力不从心。 他们拼死抵抗,但无奈人数悬殊,且皇城司玄衣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武道高手。 王鸿手持长剑,剑光闪烁,每一击都精准而狠辣,其剑法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所过之处,人命如草。 宅院内的惨叫声和兵器交击声交织在一起,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这场打斗持续了许久,直到宅院内的护卫们全部被歼灭,王鸿才缓缓收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环顾四周,确认一切都已经结束,然后才转身看向沈连城。 沈连城也杀了人,他脸色有些苍白,持剑的手不停的颤抖,脸上还沾染着血迹。 “大人,家眷都已经抓来了!”不多时几名玄衣卫押着几个老人和妇孺走了过来。 他们都是那位勋爵的家眷,二皇子派人去了上林苑,那里有陛下和百官,而王鸿要负责的便是,将那些有兵权的武将家眷抓住,以此作为要挟,免得后面再出什么意外。 “王兄,下一个去哪儿?”沈连城问道。 王鸿瞥了一眼那些人质,而后缓缓道:“下一个是文勇伯府,我们走!” 唰!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气陡然间撕裂空气,如天星坠地般,直扑王鸿而来。 “王鸿,小心身后!”沈连城就在站他身后,看到那剑光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连忙出声提醒! 然而,一切都来得太快,王鸿根本来不及躲避,那道剑气如同闪电般划过,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右手竟被齐腕斩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啊!我的手!我的手!!” 王鸿惨叫一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左手死死的抓住右手。 沈连城见状,心中大惊,他猛地朝剑气袭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院墙上,两道身影正持剑而立。 那两人身穿玄衣,背后圆月高悬,那一身玄衣还很熟悉,感觉和皇城司的玄衣卫所穿一样。 沈连城皱眉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顾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院中的人,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一旁的阿竹,轻声说道:“这个交给我,那个,你把他削成人棍。” 阿竹闻言,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提剑便如同鬼魅般杀了过去。 顾川则杀向了沈连城,沈连城根本不会武功,他手中的剑在顾川的攻势下,如同枯枝般脆弱,一下就被崩飞。 旋即,顾川手中剑一挥,从前方划过,一道剑光一闪而逝,沈连城只觉喉咙一凉,鲜血便如泉水般涌出。 “呃……嗬~!” 死前,他瞪大了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但是那双眼睛,却给他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是……顾川?! 他心中惊骇欲绝,想说些什么,却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噗通一声,沈连城倒在地上,到死也睁着眼睛,没有合上。 顾川一甩手中长剑,剑尖上的血迹如同红花般绽放,看着地上的尸体,他轻声呢喃:“本来想和你说点废话,但觉得没必要了,浪费时间。” 不管沈家造不造反,沈连城都是一定要死的,而且顾川还必须要亲自来,若是让他死在别人手上,他不太乐意。 此时,周围的玄衣卫已经反应过来,但他们却没有人去搭理已经倒下的沈连城,而是全部围攻向了阿竹。 不过,他们一群连先天境都不是的人,怎么能是阿竹的对手? 三脚猫的功夫欺负欺负寻常人还行,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和蝼蚁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面对前来阻拦的玄衣卫,阿竹手中长剑婉转,剑光闪过,挡在前方的人便已经身首异处。 噗嗤! 人头滚滚,鲜血横流。 王鸿见状,肝胆欲裂,当即选择跪地求饶,声音中带着哭腔:“不管你们是谁,只求饶我一命!我愿意做牛做马,只求活命!” 阿竹眸子依旧清冷如初,手中的剑并没有停下,悍然斩出数道剑气! 在如今的皇城中,她只听顾川的话,其他人,与她何干? 剑气斩过,王鸿的四肢齐齐被斩断,他整个人都倒在了血泊中,凄惨的哀嚎响彻夜空。 “啊!别,别杀我,别杀我!” 顾川一步步走向前来,手中的剑抵在他眉心,平静的声音中尽是冰冷:“数月前,你便也是这般在战场上,向那北蛮人求饶才得以活命的吗?” “你早就该死了,三千玄月军葬送你手,他们在阎罗地狱等你。” 第234章 顾川哥哥 当剑刺进胸膛,鲜血喷溅而出。 顾川杀人了。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杀人,之前那些都不是亲自由他动手,而沈连城和王鸿却是实实在在死在了他手里。 但顾川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就像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也许在对待某些人的时候,他的心就是可以冷下来。 勋爵家中那些家眷,看着这两人,神情中满是惊惧,还是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向前几步,颤声问:“多谢两位出手搭救,敢问两位名讳?日后我万通伯爵府必有重谢!” “老夫人,叛乱未平,你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吧。”顾川看向那老妇人,摇了摇头道。 若不是王鸿和沈连城在这儿,他是决计不会理会的。 “我们走吧。”顾川看向阿竹说道,听到这话的阿竹没有说什么,伸手牵住他,脚尖轻点飞跃上屋顶,两人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皇城是真的乱了,各处都是喊杀声,有不少都是和王鸿沈连城他们一样,派兵攻打勋爵和官员府邸的。 造反的宇文宣和宁王,都是心思缜密的人,他们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敢起兵造反。 控制了官员武勋的家眷,他们就不敢乱动,这样就能一门心思用在夺位上了。 顾川和阿竹沿着庭院屋顶不停的向前,偶尔可听见远处的喊杀声。 不远处的一座府邸,在叛乱中被点燃,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映照着周围都如同白昼。 叛军们肆虐其中,不只是抓人,还有趁机抢夺财宝,残杀无辜的。 顾川恍若未闻,他今夜的目的可不是救人,而是杀人。 很快,两人便赶到了卫国公府附近,前方的宅院中灯火通明,可不见其中有人走动。 其他宅邸都已经被叛军包围,但总有几处无人光顾,卫国公府便是其一。 文景园中。 “小伶,外面怎么样了?”沈矜雪在房中还没有睡,她守在凉亭下,身上披着一件水蓝色的轻纱,眸子里尽是忧虑。 丫鬟小伶手扒着宫门,脑袋往外探去,听到小姐的问话,她回过头道:“小姐,外面没有动静,那些人应该是没有往咱们这儿来。” 沈矜雪闻言,眼中的忧虑稍缓,但很快又蹙起眉头来。 沈连城带着护院走了,她那个时候还在院中看书,等他走了才听到丫鬟禀报,说王鸿带着沈连城一同离开了。 然后,城内就乱了,到处都是乱军,即便是待在家中都能听到那一声声的喊杀。 这一定是有人发动了叛乱,沈矜雪很快就想清楚了,这个时候上林院文会还未结束,陛下的处境很危险。 王鸿来找沈连城,应当是叫他一起去援救陛下,至于另一个可能,沈矜雪是不敢想的,毕竟她大哥就算再蠢,也不会胆子大到去造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心里,有些不安宁,总觉得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小伶!”沈矜雪忽的开口喊了一声。 丫鬟小伶立马小跑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小姐?” “让车夫备好马车!”沈矜雪语气有些急促:“现在就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 小伶听着这话,不由得愣住了,她支支吾吾道:“小……小姐,娃现在外面很乱,我们这个时候出去,太危险了。” “备马车!”沈矜雪重复了一句。 见她一张脸逐渐冷了下来,小伶不敢反驳,只能应道:“……奴婢这就去叫人准备!” 看着离开去准备马车的小伶,沈矜雪抬头看向那轮圆月,口中不由轻声呢喃:“王鸿身为皇城司统领,应当去拱卫上林苑,若是真有人发动叛乱,也该是第一时间护卫陛下,何以来我们府上……” “哥哥,你是这天底下最愚蠢的人,谁都能利用你,你也总是心甘情愿的去做这些蠢事,这次你却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命了。” 说到这里,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道身影来,那一抹白衣在记忆中总是挥之不去,非但没有丝毫的模糊,反而还因为时间越久而越发的清晰起来。 “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不多时,小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好,我们走!”沈矜雪点了点头,毅然朝府外走去,若是和她猜测的没错,待叛军被平定之后,他们卫国公府也绝对会被清算。 若这般死了,她绝对不甘心,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被沈连城那个蠢货给牵连。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走啊?”小伶跟在沈矜雪的身旁,格外不解的问。 沈矜雪没有与她解释太多,只是道:“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叛乱结束后再回来。” 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她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一定正确,若是届时沈连城没事,那他们卫国公府也就没事。 要是沈连城因为叛乱而被杀了,那他们卫国公府也跟着一起完蛋,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呢? 两人一路沿着回廊走到后院,后院中的小门已经打开,一辆马车就停在路边。 小伶先走了上去,然后回过头拉沈矜雪的手:“小姐,上来!” 待上了马车,沈矜雪刚掀开帘帐,一柄利剑便架在了她脖子上。 只听一道声音响起:“想去哪儿?” 这声音……是他?!沈矜雪神情一僵,下意识的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不是他么? 沈矜雪看着那双眼睛,与他对视着,旋即低眼扫向脖子上的长剑。 “你……是来杀我的吗?”她问道:“就因为我利用王鸿,让你和苍舒月睡了一觉,你就要杀我?” “若没有我,你能得到苍舒月这般的女子?她只怕不会看你一眼,早就死在了战场上。” 顾川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淡淡道:“直到现在,你也放不下身段,真是难得。” 听到这句话,沈矜雪面不改色,眼中却被雾气逐渐侵蚀,红了眼凝视他道:“为了你,我不止一次放下身段!” 话音落下,她忽的露出笑容来,泪自眼角滑落,径直向前扑去,将那柄剑揽入怀中,刺进心头。 “顾川哥哥,你若是一开始便展露才华,该多好啊……” 第235章 苍舒月亲至又如何 顾川走下马车,回头瞥了一眼,轻声呢喃:“为了我?为了你自己罢了。” 阿竹站在一旁,她手中的剑滴着血,看向顾川,另一只手里握着一颗饴糖。 迟疑了片刻,她将饴糖收了起来,走到顾川身旁。 顾川将手中剑随手扔下,对阿竹道:“事情做完了,阿竹姑娘,我们回去吧。” 要做的事情,要杀的人,今夜都已经做完、杀完,剩下的就不是他亲自来杀的了。 当然,他们最终都是会死的,没有人会落下。 “好!”阿竹轻轻点头,跟着他往前走去。 “顾川……哥哥?” 顾川脚步微顿,听着身后那小声的呆呆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向阿竹,倏然一笑:“阿竹姑娘听到了?” 阿竹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嗯。” “就当是没听到吧,她与我没什么关系了,自那天开始,我注定要与她不死不休。”顾川摇了摇头道。 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头的人,有些人既然已经远去,那就没必要再去看一眼。 人生若行旅,步步向前行,不舍昼夜。 其间,时有舍弃之物,也常有新得之喜。 舍却应舍之累,追寻可得之愿,如此,才能心轻神明,步履从容,悠然于世间。 这是顾川的生活态度,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是活的很累的,他可不想那么累。 …… 上林苑,宇文元朔气急攻心,吐血之后便晕倒了,群臣乱作一团,关键时刻还好穆文林站了出来。 这位相国在任十几载,在大衍朝堂上有着很高的声望,宇文元朔发生了意外,他就成了臣子们的主心骨。 穆文林先是将臣子全部遣到了阁楼之外,命侍卫把守大门,任何人没有他的准许不得进入。 而后,他又唤来太医,全力为宇文元朔医治。 阁楼内,穆文林负手而立,不停的来回踱步,目光看向雅间内,里面只有太医和皇帝还有几个内侍。 此时太医正在为宇文元朔医治,透过门窗空隙能看到里面的景象,他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不多时,一名内侍走了出来。 穆文林当即问道:“陛下如何了?” 内侍躬身道:“相国大人,陛下他醒了。” “醒了?”闻言,他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缓下来,而后立刻朝雅间走去。 等他进去的时候,宇文元朔躺在榻上,一旁的太医正收拾银针。 “咳咳!”宇文元朔剧烈的咳了几声。 穆文林当即上前,关切的看着他:“陛下!” 宇文元朔缓缓挪过目光,声音格外的虚弱:“爱卿,局势如何了?” “陛下,局势已经稳住,叛军还攻不进来,援军应当快到了。”穆文林眼含热泪的回道。 “咳咳!”他又轻咳一声,看向一旁的太医,问:“卓津,朕是不是快死了?” 太医闻言,浑身一颤,又见到一旁的穆文林凌厉的目光扫来,吓得当即跪地道:“陛下只是龙体欠安,只需修养几日便可无碍!” “你在骗朕,你们都在骗朕。”宇文元朔忽的声音高亢起来,他伸出手来。 “陛下!”一旁的穆文林当即上前搀扶。 待坐了起来,宇文元朔喘息了片刻,才悠悠开口道:“爱卿,此事由你全权负责,这帮乱臣贼子,一个都不能放过,朕要亲自看着他们死!” 穆文林点头应声:“是!” “去吧,朕累了。” “臣告退。” 宇文宣的确没有攻进上林苑,参加文会的武将不少,即便是他们能够指挥的禁军人数不多,远远比宇文宣的人更少,但守卫一个上林苑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宁王那边,他还没有赶过来,在半路上就被一支骑兵给拦住了去路。 宽阔的街道上,两队人马隔空相望,身披金甲的宁王坐在马上,目光颇为凝重的看着前方那一支骑兵。 却见她们一个个身穿绢甲,手持红缨枪,胯下的战马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 这支骑兵人数不多,只有寥寥近百人,可是那通天的气势却压过了宁王身后的三千人。 明明都是女子,那身上的血煞之气,却是连久经沙场的男人也未曾拥有的。 而整个大衍,能以如此人数,还有如此威势的骑兵,整个大衍就只有一支,那位刚刚获封没多久的安北侯,曾经的鬼面将军苍舒月麾下的亲卫军! “不愧是百战百胜的玄月亲卫,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一般可怕。” 宁王开口,看着领头的那名女子,接着道:“想必阁下便是安北侯麾下的亲卫队队长冷月吧?你们为何要拦住本王去路?” 那为首的女子手持一杆红缨枪,脸上戴着一个恶鬼面具,宁王刚开始还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是苍舒月来了。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谁都知道苍舒月在北州终战时受了重伤,浑身经脉尽断,别说是领兵打仗,便是骑马都成了问题。 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呢?顶多也就是她手底下的亲卫领兵罢了。 而有苍舒月的军队,和没有苍舒月的军队,那就是两个概念,若是前者,宁王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哪怕她只有百人,他有三千,也不敢与其对抗,那根本就和送死没有区别。 毕竟,当初的苍舒月,可是带着三千人大破南越十万大军! 而若是后者,那就简单了,三千对一百,即便是玄月亲卫,他宁王也丝毫不怵! 王鸿是废物了点,但三千玄月军被北蛮数万大军全歼也是事实。 便在宁王话音落下之后,领头之人没有作任何回应,只是她缓缓抬起手,枪尖直指前方。 “杀!” 随着一声低喝,其身后的百骑当即向前冲锋,裹挟着冲天的气势,如洪流一般碾压而去! “哼!你以为你是苍舒月?便是苍舒月亲至,本王也丝毫不惧!” 看着对方一言不和发起冲锋,宁王当即冷哼一声,拔剑挥手,高声下令:“放箭!” 咻!咻!咻~! 一声令下,后方的弓弩手当即放箭,数百只箭矢如雨般朝那百骑落下! 面戴恶鬼面具的人一马当先,手中的红缨枪挥舞间,击飞飞射而来的箭矢。 一百玄月亲卫,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精英,无数次跟随苍舒月出生入死,区区箭矢根本就伤不到她们分毫。 百人的玄月亲卫在箭雨中穿梭,即便如此,速度仍然不减分毫。 宁王自然也不觉得一波箭矢就能消灭她们,这只是为了打乱她们的冲锋节奏罢了。 “盾兵上前!斩马刀!” 宁王大喝一声,他的军事天赋在众王中确实是拔尖的,否则也不会被宇文元朔如此忌惮。 迅速做出部署后,宁王自己则驱马退入军阵中。 手持大盾的盾兵如铜墙铁壁般上前,拿着斩马刀的兵士紧随其后,只要前方的骑兵冲过来,一刀下去就能令她们人仰马翻! 忽的,那冲在最前方的人手中长枪一挥,身后的骑兵立刻做出调整,整个队伍如同一个锋利的锥子,直指敌军。 咻~!咻~!咻~! 第二轮箭矢如雨点般射来,面具下那双眸子平静如水,她挥舞着长枪,无视从周遭穿过的箭矢,直突到了盾兵近前。 “咴~!” 她忽然一甩手中缰绳,胯下战马嘶鸣,前蹄一跃而起,连人带马一同高高跃起,踏入敌军阵中! 刹那间,长枪如同闪电,一扫即倒,恐怖的力道令触及之人当即倒飞出去,带出一片碰撞与惨叫声! “啊!”四周的兵士立刻手持兵刃围拢上来,想要将她砍成肉酱,但那杆长枪每一击都能将敌军击退,根本无人能靠近。 在她之后,众亲卫也已经跟着杀到,一行人的身影如同风暴,席卷着敌军。 宁王看着这一幕,心中惊惧不已,他不住的嘶吼:“杀了她们,杀上去!” 然而,面对如此凶猛的玄月亲卫,他的军队根本无法抵挡。 在这群人面前,三千军仿佛成了一个笑话,人命如草芥,顷刻间就被收割。 一个冷月,怎会有如此勇武?宁王双目通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要知道,冷月只是苍舒月亲卫军的一个队长而已,若是苍舒月也就罢了,难道自己举事的大计竟要折在这样的人手里吗? 玄月亲卫左冲右突,配合无间,她们的身影在敌军中穿梭,所过之处,敌军纷纷倒下。 很快,那一面恶鬼面具就杀到了宁王近前,仅凭着手中一杆长枪,她便已经越过数百人,将军阵撕开了一个口子。 “杀了她,给本王杀了她,谁若能杀了此人,赏金千两!”宁王驱马后撤,不停的嘶吼。 财帛动人心,只是现在却没有人敢动心,因为敢于动心的已经死在了那杆长枪下。 她便如入无人之境,手持长枪向宁王杀去,自始至终也未曾说过一句话,连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宁王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试图挥剑抵抗,但那杆长枪如同闪电般刺来,一枪就将他捅了个对穿。 噗嗤! 长枪自前膛刺入,自后心穿出,宁王霎时瞪大眼睛,眼前越发的昏暗。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已经如此缜密的行事,甚至有宇文宣吸引注意力,还是会败? 他还不是败在宇文元朔的手段上,只是一个半路阻击的玄月亲卫,至死,他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败给区区一个百人的亲卫军。 “王爷死了!”随着一声大喝,叛军瞬间崩溃,其他人在愣了一瞬之后,立马就扔了手中兵器,四散而逃。 没有了宁王,他们的反叛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而且眼前这群人太可怕了,再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她们枪下的亡魂。 玄月亲卫并未追击,她们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叛军逃走。 冷月骑着马来到那面戴恶鬼面具的人面前,问道:“将军,要去上林苑驰援吗?” 上林苑此刻也正在遭受攻击,宇文宣带着叛军包围了上林苑,情况十分危急,如果她们赶去驰援,或许立马能够扭转战局。 闻言,那面戴恶鬼面具的人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显露出那张绝世的容颜,她轻声道:“顾郎没有说过,那就不用去,我们先回去吧。” 冷月闻言,立刻应声:“是!” 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只留下了满地的叛军尸体。 …… 上林苑中,烽火连天,战鼓雷动,宇文宣的叛军如潮水般涌来,只要将这里攻下,皇位就是他的了! 几位武勋身披厚重甲胄,手持兵刃,带着为数不多的禁军和皇城司玄衣卫,奋力与叛军厮杀。 然而,叛军人数众多,他们渐渐被包围,形势愈发危急。 与此同时,距离上林苑不远的一条街道内。 噗嗤! 阿尔泰将一名叛军斩杀,将刀拔出,眼中尽是凝重之色,他看向身后,只有一个黑袍人还在。 他们的使团一共派了十个人来参加这次的文会,却在这次叛乱里死了八个。 早在宇文宣发动叛乱的第一时间,黑袍人就已察觉到不对劲,让他们趁乱从上林苑中逃了出去。 他们是外使,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本来是不应该乱跑的,只是此刻皇城一片混乱,根本无人顾及他们。 “呸!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偏偏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阿尔泰吐了一口血沫子,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叛军的。 “军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迎娶长公主的事情应该是不可能了,若是那个二皇子赢了,他会不会同意这件事情?”他冲黑袍人问道。 黑袍人手里也提着刀,轻轻喘息着回道:“阿尔泰大人,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回到驿馆,如果继续留在这儿,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叛军或者被叛军乱刀砍死。” “你说得对!”阿尔泰点了点头,旋即转身朝驿馆走去,然而—— 噗! 身后,寒光一闪,阿尔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双目圆睁,低头看向胸口,只见染血的刀尖从胸膛穿透而出。 噗通! 他就这么死了,黑袍人拔出刀,一双眼中尽是漠然:“什么互通边市,什么迎娶长公主,都不是我需要的,这么好的机会,就该让它更乱才是,不让你们活不下去,又怎么挥师南下呢……” 第236章 造反失败 “杀进去!给我杀进去!” 宇文宣双目通红,他亲自持剑冲到最前方,已经不管自己的安危,想要以此打开突破口。 时间拖得太久了,他想要成功夺位,就必须攻进上林苑,将宇文元朔给拿捏在手里,不然城外的大军很快就会驰援过来。 皇城自然是会有一支军队镇守的,他们负责的便是拱卫皇城,一旦城内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能进城。 宇文宣之所以选择夜半动手也是因为这样,他要足够的时间,抓住宇文元朔,这样即便是援军赶到也没用了。 只是,他终究是算错了,上林苑的抵抗无比顽强,即便他这边有着数倍于他们的人数,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都还没能攻下来。 “后面,后面有人来了!” 忽的,后方有人惊恐的大喊,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惨叫的声音响起,有箭矢飞来,叛军当即死伤一片。 宇文宣停下了手中砍杀的剑,目光茫然的看着周遭混乱的一切。 楚宽和伍颜杀到了他附近,将扑上来的一个玄衣卫斩杀。 “殿下,已经输了,我们快突围出去!”伍颜冲宇文宣大喊,他身上因为厮杀添了不少的伤,不过并没有伤到要害。 宇文宣神色恍然的看着二人,又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剑,上面仍然鲜血刺目,他低声呢喃:“我输了?我怎么会输……怎么能输!” 他脸色忽然狰狞起来,怒喝道:“宁王呢?宁王不是也反了吗,他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没有过来!” 如果宁王也来了,那么上林苑这些抵抗根本就不算什么,此刻他应该已经攻进上林苑,将宇文元朔抓住,逼着他写禅位诏书了! 可是,他等了几个时辰,宁王的大军都没有过来,难道他那个愚蠢的王叔,直接去皇宫举行登基大典了吗!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突围出去,那就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啊殿下!”楚宽不知道宇文宣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赢了。 要是继续留在这里,等着他们的便是诛连九族,现在手上还有一些人,还能组成有效的抗击,有机会突围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青山已经葬送,没有机会了……”宇文宣惨笑一声,他将手中剑奋力摔在地上,整个人都变得颓然。 “楚先生,你带着殿下走,某家替你们断后!”伍颜见宇文宣已经无力抵抗,他当机立断的对楚宽说道。 “好,将军小心!”楚宽点头应下,当即拉着宇文宣往外突围而去,一边突围一边喊:“保护殿下!” 皇城各处,喊杀声渐渐的停歇了下来,躲在家中的百姓,只听到外面的混乱消失了,不知道是叛军造反成功,还是朝廷镇压了叛军。 他们只知道可以安心入睡了,等明日看是天依旧和昨日一样,还是已经改换了一片新天地。 其实,于他们而言,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毕竟不管多么的混乱,不管是谁在那个位置上坐着,好处和坏处都轮不到他们承受。 直至天色渐渐已经明朗,上林苑前,尸体遍地,各处都还在冒着黑烟,有兵士在包扎伤口,有人在抬着尸体。 一行穿着甲胄的兵士,押解一群人进了上林苑,那是逃跑的宇文宣和楚宽等人。 阁楼内,不见宇文元朔的身影,只有穆文林负手而立,百官站在侧位,列成两队。 不多时,一名中年将军走了进来,他身后是叛乱之人。 将军冲穆文林拱手行礼,道:“相国大人,逃走的叛乱之人都已经抓获!” “彭将军辛苦了,此番你护驾有功,陛下定会重重封赏!”穆文林颔首道。 “护卫陛下,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相国大人言重了。”彭将军摇了摇头道。 穆文林朝他身后看去,待每一个都看了一遍后,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彭将军,宁王呢?” 眼前的这些人,有宇文宣、楚宽、伍颜,还有其他一众门客以及几个勋爵,但没有看到宁王,甚至是宁王府的人。 之前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宁王带着三千叛军进了皇城,如今叛乱已经被镇压,怎么不见宁王被押解,难道是逃走了? 彭将军闻言,当即回道:“回相国,宁王已经死了。” “死了?”穆文林眉梢一挑,旋即点头道:“将军辛苦了,如今时局还未彻底稳定,还需将军多费心。” “额……相国大人误会了,宁王并非我杀死的,等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彭将军意识到穆文林有所误会,遂解释道:“听我们抓到的叛军交代,当时宁王带着三千叛军,往上林苑赶来,欲与二皇子汇合,但中途被安北侯的亲兵拦下了。” “怎么可能!” 后面被捆住的宇文宣原本低着头,听到这话后猛然抬起头来,瞪着眼:“苍舒月的亲兵不过百人,即便是各个都是精锐,又怎么敌得过三千军?” 穆文林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对彭将军问:“将军,消息可属实?” “应当是如此,几个被抓的叛军都是这么说,当时领兵的是安北侯亲兵队长冷月,我派人询问了周遭的百姓,他们也有看到手持长枪的骑兵。”彭将军回道。 “安北侯……不愧是我大衍肱骨。”穆文林感慨一声。彭将军询问道:“相国大人,他们要如何处理?” 闻言,穆文林才重新将目光落在宇文宣等人的身上,沉吟片刻后才道:“我会去问过陛下,且先将他们押解诏狱。” “是!” 彭将军得令,当即挥了挥手:“把他们押下去!” “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放开我!”宇文宣忽然挣扎起来,他看向穆文林,红着眼怒喊道:“穆文林,你没有资格动我,我要见父皇!” “殿下,陛下不想见你。”穆文林看着他,眼中格外的淡漠:“陛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由本相处理,你还是省了这条心吧。” 第237章 所谓的仙丹 二皇子怎么会选择造反呢?王昌雄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同时他还有些庆幸,庆幸宇文宣并没有成功。 自从举荐了那位扶龙观的仙师之后,他越来越受到宇文元朔的器重,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高,眼看着就有机会触摸到相国之位。 若是让宇文宣成功上位,那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就要打水漂了,朝堂会迎来一波大清洗,而他在那之前,可从未选择站队宇文宣。 上林苑的战事结束,穆文林遣散了百官,王昌雄也回到了自己府上,只是刚走进家门,就见秦氏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 “老爷,昨晚是不是出事了?”秦氏往王昌雄身后看去,昨夜那般大的动静,她自然也是能听到,一直到后半夜才入睡。 今早等家中仆人禀报之后,她便想要出门探查情况,正好此时王昌雄回来了。 “嗯,二皇子造反,已经被拿下了。”王昌雄点了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看着秦氏,问道:“家中没有出什么事吧?” 他可是知道,那群叛军不只是攻打上林苑,还派人去了各个勋爵官员的府上,目的就是要拿他们的家眷威胁百官。 他身居高位,肯定也不会幸免,昨夜说不定也被叛军攻打过。 只是,他看了周围一圈,相比起一路回来看到的那些被攻打过的府邸,他们王府似乎没被波及过的样子。 “没有,叛军没有来过。”秦氏摇了摇头,终于问出她关心的事:“老爷,鸿儿他没事吧?” “鸿儿?”王昌雄听到前一句,正疑惑着,陡然听到秦氏的话,整个人瞬间就愣住了,他下意识开口:“我……没有看到鸿儿。” 秦氏也是一愣,忙问:“他不是在上林苑吗?” 王鸿身为皇城司统领,上林苑文会自然也是要负责拱卫周边安全的,在叛军攻打的时候,他应当也会带着玄衣卫杀敌。 可,王昌雄全程都没有看到王鸿。 没有人攻打王府……王昌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冰凉,眼中浮现惊惧。 “不……不会的,鸿儿没有那么傻,没有那么傻,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应当是我没看到他,他应当还在上林苑……”他兀自呢喃着,不相信自己猜想的那种可能。 毕竟,那实在太可怕了,若是真的,他王家、不,不只是王家,还有秦氏连同她背后的秦家,都要一同覆灭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人越怕什么,它偏偏就来什么。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响起,旋即是一阵大喊:“开门!开门!” 王昌雄浑身一颤,与秦氏对视一眼,一旁的老管家问:“老爷……要开门吗?” “开……!”王昌雄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 老管家上前,将大门打开,一行持枪的兵士当即蜂拥而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秦氏惊惧的大喊,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强闯当朝尚书的府邸!” “做什么?” 那为首的校尉冷哼一声,道:“王家连同二皇子造反,奉陛下之命,将王家所有人等,全部押入大牢!” “你血口喷人,我们没有造反,没有造反!”秦氏听到造反二字,整个人都傻了,她看向王昌雄,哭着喊道:“老爷!” 王昌雄面如死灰,他忽的惨笑起来,眼中含泪的望着秦氏,指着她的手不停的颤抖:“你……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了,难怪他没有看到王鸿,难怪王府没有受到叛军的攻打,难怪啊……原来他们王家,本就参与了此次造反! 王鸿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甚至没有告诉家中任何一个人,他就这么擅自做主,投靠了二皇子宇文宣,和他一同造反! “拿下!” 校尉一挥手,当即便有兵士上前,给王昌雄和秦氏戴上锁链镣铐。 王家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幸免于难,上下数百口人都要一同被押入大牢。 这次被牵连的,不只是王家,皇子府、宁王府、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勋爵官员,都被牵扯进了其中,一日之内,数千人都被押入大牢。 …… 皇宫,穆文林身着官服,快步走进了寝宫,宇文元朔躺在床榻上,他的脸色依旧很不好,苍白无比。 一旁的太医正在进行医治,穆文林便在一旁等候,直到宇文元朔醒来,让他上前。 “事情如何?叛军是否已经镇压,那些乱臣贼子都抓住了吗?咳咳咳!”宇文元朔坐靠着,看向穆文林道。 “陛下,叛军都已经镇压,皇城内还有少数流窜的贼人,不过大多都已经被押入大牢,只等陛下决定如何处理。”穆文林躬身回道。 “咳咳咳!宇文宣那个混账呢?”宇文元朔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的喉咙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胸膛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但即便是这样,也远不及被自己的儿子背叛来的痛苦,那是他最为宠爱的儿子啊,他怎么会选择背叛自己,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宠爱?! “二皇子已经被押入诏狱。”穆文林回道,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一些事情。 宇文元朔看出他的想法,开口道:“爱卿想说什么就说吧。” 闻言,宇文元朔这才说道:“陛下,王家也参与了此次造反,王鸿在乱军中被杀了,臣已经派人将王府所有人都抓住,此前……” “爱卿不妨直言,朕现在,什么都听得进去。” “臣听闻,此前王大人曾向陛下举荐了一位仙师,那位仙师还向陛下进献了仙丹,臣以为,此事或有蹊跷。”穆文林没有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抛出一个引子。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太明白的,特别是在上位者面前,因为他们往往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给出的结果,而更愿意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 “仙师……”宇文元朔呢喃着,他伸手从旁边摸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打开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所谓“仙丹”,嘴角勾勒出一抹渗人的笑容。 “原来如此啊……” 第238章 顾先生,这就是你说的时机吗 “进去!” 皇城司诏狱内,两名玄衣卫押解着一人进牢房,宇文宣跌倒在地,直到玄衣卫脚步声走远,他才晃悠悠的坐起身来。 他失败了,等待他的将是宇文元朔的审判,不是身死便是流放。 其实流放和直接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这个时代的流放之地,要么苦寒无比,要么瘴气毒虫横生,譬如南越之南,幽州以北。 这两处地方,能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往年被流放的官员,不是死在途中,便是受不了那苦寒之地选择自尽。 “这不是二皇子殿下吗?几天没见,怎么落到了这般的下场?” 就在这时,一旁的牢房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宇文宣一愣,扭头望去,顺着空隙,他看到了那端坐在是床上的一袭白衣。 “顾川?”宇文宣看着他,呵呵一笑:“你又能比本皇子好到哪儿去呢?现在不会死,但总有一天你也会死的,本皇子顶多比你先走一步。” 苍家的威胁终究是太大了,哪怕苍舒月已经成了废人,可昨夜她的亲卫那等表现,仍旧会让宇文元朔感到忌惮的。 宇文宣太了解他的父皇了,猜疑之心已经深入骨髓,他绝不会允许卧榻之侧有一头猛虎酣睡。 即便这头猛虎,曾多次为他征战,还救他于水火之中,但只要他觉得有了威胁,就必然会想尽办法除去。 顾川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死不死不知道,但殿下一定是看不到那一天的。” 宇文宣咬着牙:“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 顾川没有再和他辩解,只是悠悠道:“殿下,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宇文宣闻言,眉头一皱:“奇怪什么?” “奇怪是谁动手杀了北蛮使者,是谁陷害我进了诏狱,又是谁让你知道了陛下有意培养六皇子?” 顾川的声音越发的戏谑,落在宇文宣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他陡然扑上前去,脸色狰狞:“是你?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没错,是我。”顾川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想要隐瞒的意思。 宇文元朔培养宇文裕这件事情,只有他知道、穆文林或许也知道,但唯一能将这层消息传出去的,只有他,穆文林这样的聪明人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然后,自以为无意中得到这个消息的宇文宣,又将这个消息给了宇文宏,想让他做出头鸟,他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顾川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让宇文宏有了除造反之外的另一个选择。 于是,宇文宣就坐不住了,他那颗想要造反的心,无限的开始膨胀,直至顾川亲手给他递上了一把刀。 “呵呵……哈哈哈哈!”宇文宣忽然大笑起来,他瞪着顾川,厉声道:“不愧是圣贤之资、经世之才,原来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可是你算计来,算计去,又有什么用?最终还是一样要死的,他不会容得下你,就像当初容不下苍家一样!” 顾川唇角微扬:“殿下,你应该是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要让陛下容得下我,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大衍没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宇文宣神情变得不解:“那你做这些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顾川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这些。” “是啊,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算计?”宇文宣冷笑:“你就不怕,我将这些话全都透露出去?若是让他知道,你顷刻就要身死。” 顾川闻言,面不改色道:“长公主殿下曾与我说,你是一只豺狼,如今看来,你却是一头蠢猪,陛下连见都不想见你,怎么又听得到你的话呢?”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给你添堵而已,不过是无聊找点乐趣罢了。” 是啊,宇文宣还没有死,但他已经和死人无异了,没有人会听他的话,没有人…… “趁着还有时间,好好体验一下这皇城司的诏狱吧,殿下,似你这般人,这辈子应该也就体验这一次了。” 顾川说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宇文宣侧目看着他,冷冷道:“你在这儿也待的下去?” 都说进了诏狱,就如同半只脚踏入了阎罗地狱,进来的是人,出去的是鬼,可见这里面并不好受。 “怎么会待不下去?我觉得比外面还舒服一点。”顾川笑了笑道。 便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宇文宣听到动静,当即走到牢房门前,大喊道:“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一名玄衣卫走来,宇文宣怒视着他:“禀报父皇,宇文宏和宇文谨意图谋反,顾川是他们留在皇城的暗子,他们要谋反!” 听着他的话,那玄衣卫却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意思,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未曾看过宇文宣一眼,径直走到顾川的牢房门前。 宇文宣眼见着他打开顾川的牢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坐在顾川身旁,为他打开食盒。 顾川看着里面可口的饭菜,笑着道:“阿竹姑娘手艺又进步了,这饭菜看着卖相越来越好了。” “真……真的吗?” “那是自然,我先尝一口。” 是个女子?!宇文宣听着那声音,又听着两人调情的话,整个人都处于呆滞中。 什么时候,皇城司诏狱内还有女子了,而且看样子还和顾川很熟,还亲自给他做饭吃? 说好的阎罗地狱呢? 说好的折磨呢?你们就是这么折磨顾川的? …… 皇城发生叛乱的事情,几乎是以极快的速度,向整个大衍传播而去。 幽州,广阳郡,这里是宇文谨的封地。 早在她来这里之前,这里的官员就已经被整顿过,如今的广阳郡,都在宇文谨的掌控之中。 长公主府,宇文谨身着一袭锦衣,正处理着封地内的公务。 便在这时,一袭翠裙的陆凝香走了进来。 “凝香?”宇文谨抬起头来,看着她,察觉到她眉宇间的凝重,于是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陆凝香点了点头,回道:“殿下,是皇城的消息。” 宇文谨闻言一愣,放下手中的笔,追问道:“什么事?” “二皇子和宁王造反,陛下在上林苑吐血晕倒,叛军当夜便被镇压,宁王身死,二皇子被押入诏狱……”陆凝香如实道。 宇文谨闻言,愣神许久,良久,她闭上双眼,语气沉沉的呢喃:“顾先生,这就是你说的时机吗……” 第239章 静待时机,侵吞天下 顾川和她说,要远离皇城,去往封地,静待时机,方有机会夺取天下。 宇文谨听从了他的建议,她以为这个时机要等宇文元朔死后才会到来,这个时间会比较漫长。 毕竟她的父皇如今还处于壮年,按照大多数帝王的寿命,宇文元朔至少也有十几年的时间。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宇文宣和宁王造反,宇文元朔吐血晕倒。 得到的消息中,他的情况很不好,太医医治之后也不见有太多好转。 再结合顾川的那些话以及布局,宇文谨有种强烈的直觉,她的父皇时间应当不会太多了。 “凝香,这天下,要乱了……”宇文谨缓缓站起身来,负手看向外面,眼中的情绪格外的复杂。 她一直都在期待这样的一个机会,可是为什么,当这个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却感觉不到一点儿高兴呢? 陆凝香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轻声道:“殿下,师兄做了这么多谋划,您也做了这么多努力,这天下绝不能拱手让于他人,大衍需要你,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也需要你。” 宇文谨闻言,目光渐渐坚定下来,她回首看着陆凝香,唇角勾勒一抹笑容:“我知道,也绝不会让这些努力付之东流的。” “对了凝香,少府那边情况如何了?”她又问道。 在宇文谨来封地之前,顾川可不只是和她说了那么几句话,还教给了她一些东西。 就比如方才说的少府,这是一个完全由工匠组成的部门,能进入其中的,皆是身怀绝技的能工巧匠,打造甲胄和兵器只是最基本的,最重要的是这批人还很善于创新。 他们会琢磨兵器要如何改进,才能在战场上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他们会想办法提升甲胄的防御力,他们会去提升农具的效率如何提升。 这些人都是宇文谨在顾川的提点之后,特意花费重金招揽而来。 “殿下,少府如今在想办法打造师兄先前所说的曲辕犁,已经颇具成效,只是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陆凝香回道。 宇文谨点了点头,道:“顾先生说,此物能极大提升粮食的产量,是造福天下百姓之物,若是能够造出来,将来天下大变时,立刻就能收拢民心,是一件利器。” “告知少府,慢一点没关系,但一定要做好,不能出了差池。” 她说着,目光微微一凝,接着道:“我们的时间是最宽裕的,即便是天下大乱,最先乱的也不会是幽州,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准备。” “是!” 陆凝香应下,再说道:“殿下,还有一事,寻矿队已经组建好了。” “好了吗?”宇文谨思量片刻,道:“凝香辛苦了,既然已经组建好,便将他们派出去吧,先找广阳郡内的铁矿,其他的以后再说。” 幽州的布局有条不紊,宇文谨所做的一切,都在顾川提出的建议基础上来的,她的每一步都很稳,从来不会行冒险之事。 整个广阳郡都在默默的发展,在一点点的积蓄力量,只等那个时机真正到来的时候。 与此同时,雍州。 雍王府内,宇文宏身穿一袭玄色蟒袍,他端坐在王座上,下位两列门客左右站定。 自从来到雍州之后,宇文宏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军队的收拢和归整,他先是稳定了战局,而后开始颁布新法。 顾川给的徙木立信之法很管用,他很快就收拢了一批能人到麾下,加上他之前的那些门客,如今的雍王府能人云集。 就在不久前,他派兵攻取了雍州郡城,至此大半个雍州都已经落入他的掌控。 这个王府是原来的刺史府,那位刺史已经被宇文宏给斩了,因为他抛却百姓临阵脱逃,在宇文宏到了雍州后还想着投靠,却没成想直接被他拿来立威了。 “诸位,皇城刚传来消息,宇文宣和宁王于几日前行造反之举,如今宁王伏诛,宇文宣被押入诏狱,陛下当日便吐血晕倒,如今依旧卧病在床,情况不明,你们说,这个时候,我们能做什么?” 宇文宏对一众门客问道,对于宇文宣和宁王造反的事情,他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却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 毕竟,便是在他来雍州之前,宇文宣就已经有了想要夺位的苗头,而且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去做这件事情。 就连他自己,若非有顾川指了一条明路,现在或许也已经成了诏狱里的囚徒,亦或者直接身死乱军之中。 至于宁王,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他那位王叔被囚困在皇城十数载,心中积攒的怨气何其多,造反也属正常。 宇文宏对这些事情不太关心,他唯一关心的是这件事情能给他带来哪些利益。 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公孙先生便走出列队,上前道:“殿下,此番皇城叛乱,于我等有着极大好处,此事之后,陛下定然要肃清朝堂,便无暇顾及他处,正是我们发展的大好时机。” “只是如今局势尚未明确,即便是要做,也要观望一段时日,待确定陛下的情况之后,再另行定夺!” 宇文宏来了封地,肯定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皇城的眼睛一定会跟到这儿,只要他做的太过分,宇文元朔是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之前宇文宏还有些束手束脚,但要是宇文元朔身体不行了,那就没那份精力再管雍州的事情了,宇文宏就能大刀阔斧的去做事。 闻言,宇文宏点了点头:“公孙先生所言极是,那就还是按照此前的计划行事吧。” 待门客们都被遣散之后,宇文宏才缓缓起身,看向一旁的人,那是一个青年,一脸的阴鸷,像是藏在洞中的毒蛇。 宇文宏对他问道:“顾先生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那青年闻言,恭敬回道:“回殿下,庄行首传来消息,顾先生曾无意间言明天下将乱,殿下首要稳定雍州局势,待他人先行起事之后,便可以平叛之名,侵吞天下!” 宇文宏面露笑容,眼中锋芒毕现:“侵吞天下……那本王就按照顾先生说的做!” …… 日升日落又一日,各方云动也搅不乱人们的生活,皇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只是相较于往常,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总归是让百姓小心了一些。 当然,八卦是必不可少的,不少人都在打听中秋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各种各样或真或假的消息便就此传播开来。 “听说上林苑文会的时候,二皇子和宁王造反了,宁王当夜就死了,二皇子如今也被押入了诏狱。” “二皇子殿下怎么会造反呢?还有宁王,他一向是只顾享乐,不像是会造反的人啊。” “这谁知道呢?明明已经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富贵,却想着要造反,真是不明白。” “我知道的还不止二皇子和宁王,还有王家和卫国公府也跟着造反了,如今这两家的人都被抓进了大牢。”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有一个亲戚便在王府做事,是王府的老嬷嬷,如今也遭了难,被连累要杀头了。”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都有人在议论着自己得来的消息,以此作为谈资。 除却造反之事,还有人关注着此前进了诏狱的顾川等人。 “听说了吗?那位顾公子之前被冤枉进了诏狱,还有英国公府的苍小公爷,他们现在都被放出来了。” “我知道此事,当时我还在碧清楼喝酒,那几个北蛮人先找事,陈家那位小爵爷看不过去出手,中间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只知道那位祁大人好像是被顾公子活活给骂死的。” “真的假的?这世上竟有这般死法?” “许是做了亏心事,被骂到了痛处,一时气急攻心就死了呗,这种狗官,死了也就死了,也就是某家不在,说不得当时也要跟着骂上一句!” 百姓们正说着,便见街上几个青年骑马而过,众人望去,却是正在议论着的几人。 为首的青年一袭白衣,温润如玉,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他身后的三个少年却有些不太好,面容都很憔悴。 “这便是那位顾公子吧?不愧是有圣人之资,这般模样果真世间少有。” “也是奇怪,都说走进诏狱就是半只脚踏入了阎罗地狱,那地方就不是人待的,便是连铁人进去都要脱层皮,怎么今日瞧见这位顾公子,好像没有受罪呢?” “你也不想想,这位可是安北侯的夫君,苍家的女婿,陛下眼前的红人,有这般天大的背景,谁敢让他受罪?就不怕等他出来报复吗?” “那为何苍小公爷他们三个如此憔悴?” 骑着马的几人,感受着周围投来的目光,又听着那些议论声,也觉得有些纳闷儿。 苍风驱马上前,和顾川并列而行,格外不解的看向他问道:“姐夫,你在诏狱里待了几天,就没有觉得不自在吗?” “没有啊。”顾川朝他看去,咧嘴一笑:“能有什么不自在?” 苍风撇了撇嘴,想起自己待的那牢房,忍不住怨道:“牢房里湿气那般重,便是连一处好睡的地方都没有,石床硬的要命,若非我身子骨还算硬朗,早就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那是你太弱了,你看陈武和张顺军他们两个,就没有你这般。”顾川说道。 苍风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的确和顾川说的一样,陈武和张顺军虽然也很憔悴,却比他好的多。 实际上两人早已经参过军,在战场上也算是受过磨炼的,诏狱里虽然不好受,却也能扛得住。 苍风不一样,他从未上过战场,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要不是平时练武,只怕这次出来骑马都骑不动。 “许是我的牢房比你们都要差吧。”苍风嘴硬道,他没有选择继续这个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姐夫,如今二皇子进了诏狱,那位宁王也死在了乱军中,咱们应该是没事了吧?” 北蛮使者被杀这件事情,苍风在诏狱里想了好几天,总算是在听到二皇子造反之事后想明白了。 他们是被陷害的,宇文宣就是拿他们威胁他们背后的家族,好给他造反铺路呢。 如今宇文宣造反失败了,他们也被放了出来,这件事按理来说应该算是结束了。 他可不想再进一次诏狱,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嗯,没事了。”顾川点了点头,已经到了路口,他对三人道:“先回去报个平安吧,后面若是还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我。” “嗯!” 苍风点了点头,陈武和张顺军也跟着应声。 见此,顾川收回目光,轻甩手中缰绳,胯下的步景便向前奔去。 马是阿竹牵来的,苍舒月倒是想去皇城司接他,只是如今她还“身体抱恙”,不方便露面,顾川让她在家等着。 算起来,从进入诏狱到现在,已经离开家好几天了,这么久没有见到娘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自己呢? 还有小橘那个小丫头,只怕是急坏了吧。 如此想着,顾川却是骑得更快,如今街上行人稀疏,倒是不用担心会撞着人。 片刻后,他总算是回到了那熟悉的地方,望着眼前的宅门,顾川眼中有片刻的恍惚,感觉像是离开了许久的模样,明明才几天而已啊。 “郎君回来了?” 顾川刚下马,将缰绳递给迎上前来的程伯,便听到旁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他转头望去,却是那位邻家的老先生,他还是那般躺在椅子上,明明已经到了秋天,天气逐渐凉爽起来,他手里还依旧扇着蒲扇。 “老先生,又在晒太阳吗?”顾川笑着点头回了一句。 老先生呵呵一笑,道:“郎君不在这几日,老头子我可是烦闷的紧,都没有人陪着聊天儿了。” “哈哈哈,这几日琐事太多,还真是小子的过错。”顾川躬身道,态度谦逊:“事情已经了了,往后小子一定多和老先生聊聊。” “呵呵,事情了了就好,郎君还是先回家去吧,你那小娘子可是担心的紧。”老先生摇了摇头道。 “好嘞。”顾川拱了拱手,便走进了家里。 才刚踏入院门,一道身影便扑进了怀里。 顾川抱住她,唇角微扬,柔声道:“娘子,可想为夫了?” 只听耳畔传来应答:“嗯~” …… 今日的刑部也很忙,刑部尚书李承泽已经快两脚不沾地了。 这次造反所牵涉到的人很多,像这样的大罪,自然不会只是杀一两个人这么简单。 便是说王家,造反的只是王鸿一人,那么连同原来的吏部尚书王昌雄、王家的其他亲族、乃至秦氏的亲族、都要一同牵连进来。 别的罪责,王昌雄和秦氏都担得起,唯独造反他们只能拿命来担。 李承泽坐在府衙里,手里拿着一本名册,上面都是这次需要处理的名单,该流放的流放,该问斩的问斩。 皇帝只是处理主要的案犯,至于被牵扯到的其他人,自然是由他们刑部来按照律法定罪。 便在这时,刑部主事来报:“大人,相国来了。” 李承泽立马坐直了身子,抬起头来,道:“相国大人?他有穿官服吗?” 主事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点头道:“穿了。” 李承泽嗯了一声,起身正了正头上的官帽:“走吧,随我前去迎接相国大人。” 穿了官服,那就是说公务,这是必须要分清楚的,可不能弄错了,如今相国大人权势鼎盛,遇到他就该更谨慎一些才是。 “是!”主事应了一声,跟着李承泽一同出去,两人刚到府衙门口,便看到了一身官服的穆文林。 李承泽急忙上前拱手施礼,恭敬的道:“相国大人,不知来刑部有什么事吗?” 穆文林点头算是应下,而后开口道:“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请。”李承泽抬手相邀,穆文林便抬脚走了进去,主事和李承泽跟在其后。 三人一同进了府衙,穆文林在主位坐下,看着案桌上的名册,他随手拿起看了一眼。 一旁的李承泽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又看到他在看名册,便道:“方才下官正在整理名册,这上面是此次造反之人的亲族家眷。” 穆文林将名册放下,闻言看向他,问道:“李大人,此次造反牵涉之人颇多,这名册上可有遗漏?” 李承泽闻言,略作思索之状,回道:“如宁王等死在乱军中的人之外,应当是没有遗漏的,还有一些在逃之人,已经由皇城司去抓捕了,想来不日就会到案,相国大人是有什么担忧吗?” 穆文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宁王府与皇子府我倒是不担心,担心的是王家背后的秦氏,陛下已经放下话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乱臣贼子,秦氏自然也是要拔除的。” 听着他的话,李承泽目光微凝,而后猜到:“相国大人是担心,秦氏不会束手就擒,而是会趁乱起事?” “司州内秦氏势大,便是朝堂上也有不少他们的人,朝堂之上本相倒是不担心,已经全部控制住了,但秦氏那边,只怕想要将他们拿下,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穆文林语气沉沉的说道。 “皇城司已经派人前去,倘若在秦氏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拿下,此事当不会出问题。”李承泽如是说道。 他忽的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对穆文林道:“相国大人,下官这里倒是有件事情,不知该如何定夺。” 穆文林眉梢微挑,点头道:“何事?” “与卫国公府有关。”李承泽思忖片刻,而后缓缓道:“卫国公府此次也参与了造反,卫国公之子沈连城连同王鸿,这两人倒是已经身死,不过卫国公府的家眷内,那位大小姐不见了。” “你说的可是那位沈大小姐?”沈连城皱起了眉头。 “却是她没错。”李承泽点了点头,继续道:“刑部的人去卫国公府拿人的时候,只抓住了卫国公和卫国公夫人,没有看到那位沈小姐。” “不过,倒是有人在沈家后门的路边,发现了一辆马车,还有一具尸体,经府中下人辨认,那马车是沈家小姐寻常出门所乘坐的,那具尸体也是沈家小姐的丫鬟。” “马车内,嗨发现了血迹,应该是有人死在了车厢里,那等血迹只有死人了才会有,刑部推测那人应当是沈小姐,只是奇怪的是尸体不翼而飞了。” 说到这里,李承泽顿了顿,看向穆文林道:“相国大人,下官现在想的是,这个人是算她已经死了,还是算作逃犯?” “按照李大人所说,那位沈小姐在中秋当夜,应当是想趁乱逃走,只是却被人堵在了后门,没来得及走就死了。”穆文林摸了摸胡须,接着道:“尸体不翼而飞,莫非是被人盗走?” 至于尸体被盗走做什么,那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毕竟有些父母的确是偏执的可怕,在这种封建的时代这样的事情不算少。 “既然没有看到尸体,那就不能算她已经死了,依旧是逃犯。”穆文林定下此事。 尸体不在,那就不一定是死了,也许是受伤逃离,也许是被人所救,倘若现在将她化做死在乱军中,那若是以后再出来,这罪责又是谁来担? 李承泽点了点头:“那就按相国大人说的来。” …… “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我没有造反,有人要陷害我卫国公府啊!” 刑部大牢内,沈文先一脸颓然的坐在枯草堆中,昔日风光无限的公爵,如今囚服在身,锁链镣铐囚困,浑身散发腐烂的臭气。 囚牢门口,一癫狂的妇人抓着柱子不停的喊冤,口中嚷嚷着“我是卫国公夫人周春兰,你们放我出去”之类的话。 “别喊了!”沈文先无力的怒吼一声,这一声吼好似耗尽了他全部的精气神,整个人都剧烈的咳嗽起来。 周春兰停止了叫喊,转过脸来看着角落里的他,双眼通红,表情狰狞异常:“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诚儿他怎么可能会造反,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陷害我们!” “陷害什么?”沈文先反问一句,呼吸粗重:“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一直苛待川儿,他又怎会和我们撇清关系?” 周春兰闻言一愣,而后又癫狂道:“为什么都要怪我?这不是你默许的吗?沈文先,这卫国公府你才是那个当家的!” 第240章 贬为庶人,流放南疆 对于宇文宣的判决还没有下来,宇文元朔已经好几日没有上朝了,都是穆文林代为召开朝会。 对于陛下会让宇文宣流放,还是直接处死,群臣都猜测纷纷。 朝会之后,穆文林又被召进宫中。 “陛下!” 寝宫,穆文林看着坐在龙床上的宇文元朔,躬身道:“局势已经稳定了,一些在逃的犯人,也大多被抓捕归案。” “咳咳咳!” 宇文元朔咳得很厉害,他几乎是要将体内的内脏都一并咳出来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身体很不好,即便是太医院已经开了许多药,但始终不见好转。 龙床边设了火炉,明明还只是初秋,天气并没有冷到要取暖的地步,但宇文元朔就是没由来的觉得浑身一阵冷意。 待咳了好一阵,宇文元朔总算是缓和了一些,挪过目光看向穆文林,道:“秦氏那边怎么样了?都已经缉拿归案了吗?” 相比于那些在逃的犯人,皇帝总是更在意那些世家大族的,他们在大衍扎根太久了,久到足以让他们的势力触及大衍的各个阶层,便是连朝堂上都有世族的身影。 如今想要将他们拔除,必然会受到反抗,这是宇文元朔所担心的。 穆文林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他宽慰道:“陛下放心,臣第一时间已经让皇城司的人前往缉拿,秦氏没有反应的时间,他们掀不起风浪。” 听到这话,宇文元朔的眉头平缓下来,欣慰的点了点头:“有爱卿这样的肱股之臣,是朕的福气,是大衍的福气,这些事情交给你处理,朕才能放心。” “为陛下分忧,报效国朝,本就是我等做臣子的责任,陛下又何须言此?”穆文林摇了摇头道,旋即又说:“不少朝臣都在尽心尽力的做事,他们也都是大衍的肱股之臣,非臣一人之功。” 宇文元朔微微颔首:“朕知道,等事情尘埃落定,朕会嘉奖他们,不过爱卿也无需推功他人,朝堂能稳定下来,你功不可没。” 穆文林没有再接话,沉吟后问起了另一件事:“陛下,二皇子殿下要如何处理?” 按理来说,造反这种事情,放在任何朝代都是死罪,即便宇文宣是皇子,依照大衍律法,也是要处死的。 但同时宇文宣又是陛下很宠爱的皇子,在封建时代,皇帝的个人意志始终凌驾于律法之上,即便是造反这种死罪,只需要他开口,也能赦免。 宇文元朔沉默良久,闭眼道:“二皇子行此等忤逆之举,实属大逆不道,然朕念他曾经还算仁孝,也有行有益国朝之举,便赦免他死罪。” 他睁开眼,看向穆文林,艰难的道:“贬为庶人,流放南疆吧。”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对自己的儿子,还留有一点点的柔情,不忍他死在自己的面前。 对于这个结果,穆文林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已经早有预料,他点了点头:“一切都由陛下定夺。” “对了。” 宇文元朔忽然开口,对他问道:“苍家和顾府可有什么动静?” 穆文林微微一愣,而后摇了摇头道:“回陛下,苍家在中秋那日遭受叛军围困,有府中护院守卫,倒是没有什么事情,这几日也不见有人外出,安静的很。” “至于顾府……” 穆文林略做停顿,旋即说道:“顾川已经从诏狱内出来了,北蛮使者之事实为陷害,刑部重新审理之后,认为此事乃宁王府亦或二皇子陷害,目的便是以他与苍风等人,要挟背后的家眷,让他们在造反时不敢轻举妄动。” 宇文元朔闻言,默然片刻,道:“朕听说,那天晚上,苍舒月的亲兵拦住了宁王的叛军?” “是。”穆文林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已经很多人都知道了,宇文元朔自然也就知道了,瞒不住。 “即便是没有安北侯,她的亲兵也有这等战力,真不愧是朕的安北侯,百人迎战三千叛军而胜之……”宇文元朔语气不明,口中轻声呢喃着:“便是禁军,也不过三千而已……” 穆文林默声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些都是帝王的考量,不是他该想的。 宇文元朔又说道:“安北侯于此次叛乱中有功,爱卿可以帮朕想想,该如何对她进行赏赐,还有……咳咳咳!” 他又咳了起来,许久后才道:“南越局势已经稳定了吧?” 穆文林点了点头:“已经过了许久,南越想来已经彻底纳入我大衍的版图,陛下是想……?” “既然局势已经稳定,那英国公也没必要继续待在那儿了,将他召回来吧,没有英国公坐镇皇城,朕这心里总是有些慌的。”宇文元朔说道。 他在南越,陛下您才会心慌吧……穆文林轻声应是。 便在这时,皇后也来了。 “陛下。”皇后穿着凤袍走了进来,看到穆文林也在,有些意外的的开口道:“相国也在?那臣妾稍后再来。” 穆文林施礼:“娘娘。” “不用了,事情已经谈完了。”宇文元朔摇了摇头,对穆文林道:“有劳爱卿费心了,你且先回去吧。” “臣告退。”穆文林行礼,转身便走了出去。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收回目光,旋即走到宇文元朔身旁坐下,眼中满是关切:“陛下身子可好些了?” “朕没事。”宇文元朔道,又问她:“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听闻陛下龙体一直欠安,又吃不下饭,便想着给陛下亲自下厨。”皇后回道,转过身从宫女手中拿起一碗汤来,柔声道:“陛下,这是臣妾亲自熬的汤,陛下尝尝看可合胃口?” 宇文元朔看着她,微微一笑:“这些事情,交给御膳房的人做就是了,皇后何须亲自动手?” “先放着吧,朕如今还吃不下。” 皇后闻言,将手中的汤放在一旁,宇文元朔又拉过她的手,说道:“裕儿可受到了惊吓?” 皇后摇了摇头:“未曾,只是他这几日时常来找臣妾,那孩子担心陛下的龙体,臣妾看得出来他很难过,应当是哭过几次的。” 听到这番话,宇文元朔总算是露出了一抹笑容,叹了口气道:“还是裕儿更得朕心,不枉朕那般疼爱他。” 说着,宇文元朔笑着看她,轻声道:“在这件事情上,你做的很好,把裕儿教导成了一个很好的皇子。” “陛下。”皇后摇了摇头,眼中含泪:“臣妾有罪,自宣儿小的时候便没有好好的教导他,如今才致使他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此事过不在你,是那逆子贪得无厌。”宇文元朔声音沉了下来,他目视前方,冷道:“朕给了他很多宠爱,这是其他皇子都没有的,朕希望他可以成为未来储君的左膀右臂,若是可以的话,朕甚至可以让他成为储君,坐上帝位。” “可他辜负了朕的期望,一直和宏儿争斗,他们都想致对方于死地,甚至想造反夺位……咳咳咳!” 说着说着,他情绪激动起来,皇后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伸手轻抚他的胸膛。 “陛下切莫动怒啊,龙体要紧!” 宇文元朔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道:“朕还有一些事情要与皇后说。” 皇后目光轻颤,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凝重,点了点头:“陛下想与臣妾说什么?” “第一件事,今后如果相国有什么命令,你要全权配合他,不得与他作对。”宇文元朔说道。 皇后微微一愣,道:“这……陛下……” “你无需多想,只管听朕的。” “是!”皇后不敢忤逆,只能点头应是。 “第二件事,今后不要再干涉裕儿的事情,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你不要为他做决定。” 皇后忍不住道:“陛下怎么会这么说?陛下在,他该是听陛下的,臣妾又怎么会替他做决定呢?” 宇文元朔沉默片刻,良久才说道:“第三件事情,倘若宏儿将雍州平定,将他召回皇城,谨儿也一样,时机你要自己把握,这件事情我也会告知穆文林。” 这不像是再说事情,倒更像是交代后事,皇后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眼含热泪,扑在他身上,哭着道:“陛下莫要这么说了,臣妾……臣妾会一直陪着陛下,陛下一定会无事的。” 宇文元朔轻抚着她的头发,看着那黑发中掩藏的几根白发,叹道:“你也老了,还记得当初朕还是皇子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你,是在母后的寝宫里。” “母后称赞你温婉贤淑,名门之后,将来定然是贤妻良母,是朕的贤内助。” “母后没有说错,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做的很好,稳定后宫,教导皇子公主,每一件都挑不出毛病来。” 说着说着,皇帝声音渐渐小了些,他将她的脸捧在手里,看着她的眼睛道:“皇后啊,你会怪朕吗?怪朕没有像寻常人家的夫君那样疼爱过你。” “怎么会呢?”皇后含泪而笑:“陛下待臣妾很好,臣妾一直都很感激陛下。” 宇文元朔露出一抹笑容,替他擦拭掉眼角的泪,道:“回去吧,朕有些乏了。” 皇后坐直了身子,抬手擦了擦眼睛,起身告退:“陛下好好歇息,臣妾先告退了。” 等她离开之后,宇文元朔仰着头闭上眼,轻声呢喃着:“只是感激吗……” …… 白鹭书院,一辆马车停在了书院门口,穆文林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没有穿着相国的官服,只有一袭朴素的儒衫。 作为柳道州的学生,穆文林一直都以此为荣,他的老师是这大衍最德高望重的先生,是文道先师,一辈子为大衍建功立业,兢兢业业数十载。 将来,也是要在青史留下一笔的,穆文林始终以此为标杆,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书童迎上前来,行礼道一声见过相国大人。 穆文林回了一礼:“老师如今可在书院内?” 书童点头应答:“在,先生正在与学子下棋。” “好。”穆文林笑了笑,抬脚便走了进去,书童便小跑着回去通报。 梧桐树下,柳道州正在和盛贤下棋,听到书童的通报,抬头看着走过来的穆文林,道:“文林来了?” “老师!” 穆文林走向前,拱手行了学生礼。 盛贤已经起身,冲穆文林施礼道:“师兄!” 穆文林微微颔首,又听盛贤道:“师兄既然来了,那便替师弟与老师下完这盘棋吧,老师棋艺高深,师弟我实在不是对手。” 穆文林闻言,着眼看着棋盘,分明是柳道州的黑子被杀的节节败退才是,他自然也清楚这位老师的棋品,以往倒是会头疼和他下棋,今日有事情要商谈,却是不在意这些了。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了。”他点头应下,在盛贤方才坐的位置坐下,执子落于棋盘。 柳道州一边思索棋路,一边问道:“你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此次过来寻为师,想必又有事情要说吧。” “老师料事如神,学生却有一事想与老师说。”穆文林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第一时间说正事,而是问道:“老师,前些日子的叛乱,没有影响到书院吧?” “那倒是没有,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叛军怎么会放在眼里?”柳道州摇了摇头,落子问道:“你要说的事,与此次叛乱有关?” “嗯。”穆文林直截了当道:“陛下如今身体不见好转,已经有肃清朝堂之兆。” 柳道州闻言,手中执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哪一家?” 穆文林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道:“苍家。” 柳道州沉默下来,又听他继续道:“陛下欲召回镇守南越的英国公,且中秋叛乱时,安北侯亲兵所行之事,也让陛下有所忌惮。” “明明是有功之臣,所行皆是忠君报国之事,却始终要被猜疑,学生不明白。” 柳道州看着他,沉默片刻道:“你明白,只是无力改变,所以又不明白,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所行之路依旧是正途。” “其实为师又何尝不是如此?活了大半辈子,为师如今只知道,所行之事,问心无愧便好,其他的再多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穆文林默然良久,叹声道:“学生只怨自己能力不够,不能做更多,为这天下百姓,谋求更多……” 待一局棋下完,他站起身来冲穆文林行礼道:“学生还有事情未曾处理,便先回去了,老师当保重身体。” “去吧。”柳道州点头道。 盛贤从一旁走来,望着穆文林离去的背影,转过头看向老师,问道:“老师,师兄此来是……” 柳道州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他现在还是为师最得意的学生。” 说完,他看向盛贤,道:“你去一趟顾府,告知你师兄,陛下欲召英国公回朝。” 盛贤闻言,点头应声:“是!” …… 秋日渐浓,皇城因为中秋夜的造反而喧嚣不停,街坊邻里都在谈论着谁谁家遭了难,谁谁谁要一同问斩,哪里又有犯人被抓捕。 这样的喧闹是传不到东篱居的,顾川这几日一直都待在家中,不管外边如何动荡,他依旧还是该练武练武,该看书看书,该与娘子浓情蜜意便浓情蜜意。 又是练完了一次枪法,顾川带着些许薄汗,躺在银杏树下的竹椅上纳凉,扇形的影子扫在他的脸上,秋风带来阵阵凉意。 一条轻纱白袖缠着一根狗尾巴草,从树枝中垂落下来,悄无声息的落在顾川的鼻尖,让他睁开了眼。 便看到树上一袭白衣的慕仙儿,用衣袖将一节狗尾巴草收回,一双狐媚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 顾川坐起身,随手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随手一弹,石子便打在了她屁股上。 “哎~!” 吃痛的慕仙儿一个不稳掉了下来,站定后伸手捂着屁股,眼里的狡黠变成了愠怒:“本圣女是来告诉你消息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本圣女?” “还用那么大劲儿,屁股都让你打开花了……嘶~!” 顾川闻言,却是不以为意,他又重新躺下,头枕着胳膊,淡淡道:“什么消息?” 慕仙儿蹙着眉,小声的蛐蛐一句,一甩衣袖走到他旁边坐下,道:“对于宇文宣的处置已经传出来了,皇帝不想杀他,选择把他贬为庶民,流放南疆,你知道吗?” “不知道,这些我不关心。”顾川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瞥了她一眼道:“你跟我说这个,该不会是你们白莲教对他有想法吧?” 慕仙儿点了点头:“教中想把他半道劫走,几位堂主商议后觉得此人有利用价值,可以为我教所用,届时起事时便可借他的名义。” 顾川闻言,嗤笑一声道:“你们还真是够蠢的。” 听到这话,慕仙儿顿时不乐意了,怒目瞪着他道:“什么叫我们?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顾川往她脖子下瞥了一眼,点头道:“对对对你说的对……” 慕仙儿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目光顿时一僵,不好的回忆开始疯狂攻击她……什么胸大无脑,究竟是哪个混蛋第一个说出来的啊! “说正事!”慕仙儿黑着脸,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强行纠正道:“你觉得此事不妥?” “当然不妥。”顾川理所当然道:“也不想想,宇文宣如今是什么名声?打着他的名号起事,便是连起义二字都沾不上了,你们就差把造反二字写在脸上了。” 慕仙儿闻言眉头紧皱:“说的也是,不过这件事情我和师尊都做不了主,教主他们肯定是会去做的。” 她瞥眼向顾川,问:“你说我们要怎么做?需要阻止吗?” “为什么要阻止?”顾川迎着她的目光,轻笑道:“你师尊不是正愁没有夺权的借口吗?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借口?” “届时便以此为机会,发难于教主,想必其他堂主也不会说什么了。”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问:“对了,你师尊还没有突破吗?” 慕仙儿回道:“突破了,如今还在稳固境界,不过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那就行,不枉费我给她那么多东西。”顾川点了点头。 慕仙儿实在好奇得很,悄咪咪问:“你就告诉本圣女,你给师尊到底写了什么?” 顾川闻言,咧嘴一笑道:“想知道啊?” 你这不是废话?慕仙儿撇撇嘴,已经学会预判了:“又要说什么,告诉我也没用是吧?” 顾川摸了摸下巴,却是道:“倒也不是不行……” 看他这模样,慕仙儿又想起了上次问他时,他跟自己说的那些,俏脸不由一红,啐道:“呸呸呸!本圣女才不想知道,你也无需告诉本圣女!” “不想知道就算了。” 顾川浑然不在意的耸耸肩,眯着眼安静下来。 慕仙儿鼓了鼓嘴,问起另一件事来:“屈大家已经进入巳蛇堂了,她让我告知你,上次北州出手的三个宗师有一个是我们教主。” 顾川没睁开眼,回道:“这事我早就知晓。” 仅仅依靠巳蛇一个人,想要完成夺权还是太过勉强了,所以他特意将屈静白给安插了进去,届时两个大宗师联手,就算是白莲教主再强,也要身死。 更何况,听之前屈静白所说,单一的大宗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曾经北州终局一战,她可是替苍舒月挡下了两个大宗师的。 “哦。”慕仙儿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她看着旁边的顾川,轻轻叹了口气,跟着躺了下去,又偏过头看着他,狐媚眸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忽的,顾川睁开眼,偏过头看了过来。 见她看的出神的样子,不由皱眉:“你看什么呢?怎么还不走?” “啊?”慕仙儿回过神来,又羞又怒:“什么看什么?本圣女在等你说话呢,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顾川抬头望天,思索道:“倒是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慕仙儿嘁一声,起身抚了抚衣袖,问:“什么事情?” “帮我喂鸟。” 慕仙儿:“?” (三合一) 第241章 召回苍镇南的用意 “喂……喂什么?”慕仙儿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喂鸟。”顾川重复了一遍。 慕仙儿眉梢微挑:“喂什么鸟?” “鸽子。”顾川道。 鸽子?慕仙儿想了想问:“那是什么鸟?” “嗯……我想想,在这儿应该叫白凤。”顾川思索片刻回道,看着她又说:“此飞禽有很强的归巢性,只要在一个地方喂熟了,即便是把它带到千里之外,它也能寻路回到喂养它的地方。” “白凤?原来如此。”慕仙儿恍然的点头,接着问道:“你让我喂这个,有什么用处吗?” “你见我做过无用之事吗?”顾川瞥了她一眼,悠悠道:“利用这种归巢性,不管在何地,只需要养上一部分的白凤,就能利用它往来书信,你说这样的书信往来速度,比之快马如何?” 听着这话,慕仙儿一下就明白了,她目光陡然一亮:“天上飞的自然比地上跑的要快,倘若这白凤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奇,书信往来可就要方便许多了,便是我在这儿待着,也不妨碍和师尊传递消息。” “你就想到这个用处?”顾川目光有些古怪,盯着她道:“而且,你要在我这儿待着干什么?” “就是这么说而已,你当真了?”慕仙儿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在你这儿小破院子待着了?不是受气就是干脏活儿累活儿,本圣女是脑子昏了才想留下来。” “最好如此。”顾川咧嘴一笑,没有再说那些有的没的,话题重新步入正轨:“这件事情很重要,你要是做好了,我可以给你一些好处,你此前所求的那些东西,我可以教给你。” 慕仙儿一愣,狐疑道:“真的?” “真的,前提是你得把事情做好。”顾川这次没有戏耍她,认真的说道:“我这个人,对于为我做事的人,向来都是很好的。” 慕仙儿闻言,撇撇嘴:“也不见得,本圣女在你这儿做了多少事,求个武学都不乐意。” “之前不一样,那些事情是你活该做的,那是代价,这次是立功,这个要分清楚。” “知道了,知道了。” 慕仙儿不和他争辩,在这儿院里待了那么久,她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千万不要试图和顾川争辩,他的才学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知道就好。”顾川微微一笑:“现在你可以走了。” 慕仙儿:“……还求着本圣女做事,你就这般态度?本圣女偏就不走了,就要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她索性躺在椅子上,两手环抱胸前,让两座山更加雄伟。 顾川没有搭理她,又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便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的响起。 顾川还以为是程仲有事情来禀报,睁眼扭头侧看过去,却见来人一袭儒衫,长相儒雅随和,面容年轻,眉眼间略显凝重。 是盛贤……顾川有些讶异,站起身来看着他道:“盛贤师弟?” 他这个时候,应该在白鹭书院读书才对,怎么会到了自己这里? 而且,他既然来了,璞玉那小子怎么没有跟着一同前来?以往这两人可是形影不离的,这次居然分开了,也真是有些稀奇。 “师兄!”盛贤向前来行礼,不待顾川开口询问,便先一步说道:“师弟此来是有事想要说与师兄。”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是老师让我来告知的。” 原来如此……顾川点了点头,抬手道:“有劳师弟走这一趟,坐下说吧。” “好!”盛贤应声道,跟着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下。 顾川端起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旋即开口道:“师弟,老师让你与我说什么?” 盛贤略微措辞,回道:“今日午间,我与老师正在下棋,期间穆师兄过来拜访老师,告知了一则消息,陛下欲召回镇守南越的英国公。”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待穆师兄走后,老师便遣我来,将此事告知师兄。” 宇文元朔要召回苍镇南?顾川闻言皱起眉头,而后点了点头:“有劳师弟了!” 盛贤摇了摇头:“师兄言重了,不过陛下此番召回英国公,只怕目的不只是让他回来镇守皇城,此番深意我猜不出来,师兄还当多心才是。” 他哪里是猜不出来,实则是以这样的方式提醒顾川,顾川当然也听的明白,遂笑着点了点头:“我会的。” “师兄,书院尚有学业还未完成,那师弟就先回去了。”盛贤也没有多待,他过来只是告知这个消息,别的以顾川的才智,也足以想到。 “师弟,慢走!” 目送着盛贤离去,顾川眉间紧缩,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 宇文元朔要召回苍镇南,其用意究竟是什么呢?好像也不是很难猜,他现在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而如今,大衍朝的隐患太多了,他怕自己一朝崩天,大衍就会陷入混乱,自然想快些解决掉这些隐患,给后继之君铺好路。 古来帝王大多都会如此,在晚年扫除一些隐患,给新的帝王一个比较好的成长环境,即便是他们死了,也不至于天下大乱。 而宇文元朔选择首要解决的,是苍家,是镇守南越的苍镇南。 南越如今有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都在苍镇南的手中,倘若宇文元朔死了,苍镇南造反,整个大衍都不一定有人挡得住他。 想到这里,顾川目光落在了树下竹椅上的慕仙儿,朝她走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慕仙儿睁开眼,警惕的看着他。 “来活儿了,你应该是不能在这儿待着了。”顾川道:“去帮我传递一个消息。” 慕仙儿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消息?” “想办法告知南越的英国公,让他即便是收到了回朝的调令,也千万不要回来,能拖就拖,即便是到了拖不了的时候,也在回来的路上多耽搁些时日!” 顾川格外郑重道:“这件事情很重要,需要你亲自去做,而且一定要保证英国公得知此事!” 第242章 就让时间停留此处 慕仙儿看出他言语间的凝重,没有再和他置气斗嘴,认真的点头应下:“好!” “那我现在就出发吗?” “现在就出发,越快越好。”顾川看着她道:“等你回来之后,我便教你一种武学,想学什么都可以。” 慕仙儿面露笑容,揶揄道:“难得你对本圣女这般好态度,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的漂亮。” 说罢,她抬手一探,衣袖便飞射而出,缠住上头的树枝,整个人飞身而上。 “别忘了,等本圣女回来,你要教我武学,到时候你可就不能耍我了。” 她的声音传来,身影已然消失不见,顾川没有作回应,见她已经走了,便收回目光,神色中颇为凝重。 “陛下,看来您真的快不行了,要撑的久一点啊,还没看到皇朝崩塌的时候,不然就太可惜了。” 他兀自呢喃着,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这世间之事并非非黑即白,在这黑白中还有一抹灰色。 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只是所站在立场的不同,便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顾川没必要替他人着想,只需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想事情就好。 顾及他人多了,便亏待了自己,这种行为不说愚蠢,但绝对是会很难受的,而他从来不会让自己难受。 …… 金乌渐落,夜色将要降临,赤色的晚霞撒下万丈霞光,笼罩整个皇城,也将东篱居渲染。 吃过晚饭的顾川坐在竹椅上,望着那沐浴霞光而舞枪的倩影,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勒起一抹浅笑。 “少爷,吃些糕点吧。”小橘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过来,她拿起一块,送到顾川的嘴边。 顾川张嘴咬了一口,细细品尝,点头称赞道:“这点心做的不错,是小橘亲手做的吗?” 小橘摇了摇头,道:“奴婢还不会做糕点呢,少爷,这是嬷嬷她们做的。” 现在的院里是有几个丫鬟和嬷嬷的,顾川成婚时,苍家那边和苍舒月一起随嫁过来的。 闻言,顾川点了点头道:“这样啊,以后小橘也可以学着做。” “好的少爷。”小橘笑着应下。 片刻后,苍舒月放下手中枪,她回首看向顾川,俏脸洋溢着笑,随手将手中的月牙递给一旁候着的冷月,她便朝顾川走了过来。 “顾郎在吃什么?”苍舒月在一旁坐下,看着小橘手里端着的盘子,笑问道。 顾川拿起一块,递到娘子唇边,说道:“嬷嬷做的糕点,好吃的很,娘子也尝尝?” 苍舒月薄唇微张,咬了一口,边吃边道:“嬷嬷的手艺很好,便是看上这一点,我才让她一同过来的。” “娘子高瞻远瞩,不愧是能百战百胜的将军。”顾川闻言,哈哈笑道,苍舒月见他这般,也跟着一起露出笑容来。 待吃了糕点,顾川伸出手替她将一缕青丝撩至耳后,望着她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顾郎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苍舒月看出他似有心事,于是开口问道。 “也没有什么事情。”顾川微微一笑,迎着她那比皓月还要好看的美眸,缓缓说道:“娘子,倘若要换一个地方生活,你愿意陪为夫一同去吗?” “顾郎这是说的哪里话?”苍舒月抿嘴一笑,一双眸子里含情脉脉,芊芊素手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道:“不管顾郎要去往何处,我都会陪着,一直都陪着。” 顾川闻言,嘴角微扬,他遥望远处的夕阳,作思索状:“娘子,你在南越待过,你说说南越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南越?”苍舒月闻言,想了想道:“那里山川秀美,时常会下雨,便总能看到云雾缭绕,我喜欢那里的竹子,喜欢那里的水,但不喜欢那里的毒虫瘴气。” “顾郎怎么问起这个?” 顾川看向她,问:“那娘子觉得,我们去南越如何?” “好啊。”苍舒月想也没想的回道。 “娘子不是不喜欢那里的瘴气毒虫吗?”顾川笑着道:“怎的,又愿意去了?” “能陪着夫君,便是刀山火海也闯得,区区瘴气毒虫又算得了什么?”苍舒月如是说道。 “你这般,可叫我如何是好?”顾川倏然一笑,叹了口气:“我这一生,算是栽在娘子你手里了。” 说着,他又哈哈一笑,道:“不过,为夫乐意就是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苍舒月眉眼含笑的望着他,眼里只有他。 “小姐,还有我们呢?姑爷要是带着小姐走了,可别忘了把我们也一并带上啊。”冷月拿着月牙,笑着说道。 “嘻嘻,小橘也要一起的。”小橘也跟着嬉笑说道。 顾川和苍舒月闻言,相视一笑,而后顾川起身一把将苍舒月拉起,将她公主抱了起来,飞快的跑。 “那得看你们追不追得上了,娘子我先抱走了!” “少爷,等等奴婢呀,糕点还没有吃完呢,奴婢一个人吃不完呀!”小橘端着盘子追上去。 冷月拿着枪跟上,喊一声:“小橘给我一块,我也要吃!” 畅快的笑声回荡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悠扬着飘向天空,映入霞光里。 阿竹抱着剑站在屋顶,望着下方的嬉闹,眸子里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唇角微扬。 她从怀中取出一颗饴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儿晕开,落进心头。 …… 翌日,顾川又开始上学了,这次倒是因为有事才来。 “为师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寒舟,这学院往后你也可以不用再来了。”先生看着坐在前方的少年,不由得摇了摇头道。 “你此来,是有事要与为师说吗?” 顾川看着先生,将手中棋子落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回道:“老师此言差矣,正所谓学无止境,学生来书院不是因为老师能教什么,而是在于学生想学什么。” “若是学生想学,即便是与老师就这么坐着,不说一言,不讲一语,也是能学到东西的。” “你呀……”柳道州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跟着点头道:“说的对,倘若世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虚度分毫光阴,便是连为师也未能明白啊。” 说到此处,先生又是一声长叹:“为师没有说错,你的才学在为师之上,这小小的书院关不住你。” “有时候,为师会想,似为师这等人,也配成为你的老师吗?也许只有上天才配做你的老师吧。” “非也。”顾川反驳道:“学生此前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如今学生还是一样的观点,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柳道州闻言,点头认同:“有道理,是为师着于表象了,学生你还是看的更明白。” 他执子落于棋盘,将话题拉了回来,问道:“说吧,你此来想问为师什么?” 顾川并未直接将话题挑明,而是悠悠道:“老师,你说一个为国征战一生的将军,到了晚年却要受到皇帝的猜忌,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不得不走向死路,你说这公平吗?” 将军披甲执戈,为国征战,无数次血染沙场,一生功勋昭昭,这样的国之栋梁,竟不得善终,此岂不是天数不公,人心不古吗? 柳道州听到这,自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沉吟后回道:“将军忠勇,应受万人敬仰,而非晚年凄凉,若走向死路,未免太过薄情,致使人心寒凉。” “只是,这天地间公道自在,英雄血不会白流于世,如今的人和事,自有后人评说。” “何以等到后人评说?”顾川摇了摇头,望着手中的棋子,轻笑着道:“学生倒是认为,现在的事就该现在做,留待后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之举罢了。” “人是活在当下的,往前没有我,往后也不会有我,若是现在都不好好活着,那么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柳道州默然不语,良久才道:“这天下始终是陛下的,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谁也改变不了。” “自然可以改变。”顾川道,他抬头看向天空,眯了眯眼:“若是这天太热,那就要想办法纳凉,若是天太冷,就要多添衣,若是天要我死,那我必,先反了这天。” 柳道州执子的手微微一颤,开口道:“寒舟想如何做呢?” “老师以为……”顾川轻声开口,落子在棋盘上,整个棋局刹那变得扑朔迷离:“天下大乱如何?” 倘若天下大乱,藩王都造反,各地有了起义军,边疆再遭异族劫掠,那么宇文元朔还会杀苍镇南吗? 那定然是不会的。 在世人看来,苍舒月废了,没办法再领兵打仗,若是再少了苍镇南,大衍少了这个镇国柱石,若起叛乱,根本就没有人能快速的将叛乱镇压。 之前的北州之乱,已经证实了这件事情,除却苍家人,再无人有这般战场定乾坤之能。 柳道州闻言,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知道这有违老师的准则,学生也不是非要问先生一个答案。”顾川看着先生,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你与文林,真是走在两端的人啊。”柳道州目光格外的复杂,摇头叹息:“都是为师最得意的门生,走的路却是截然相反,怎会如此?” 顾川闻言,淡淡道:“师兄胸怀天下,有鸿鹄之志,他是天下百姓都爱戴的人,这样的人是值得我敬佩的。” “可是老师,世上之人形形色色,便是江河湖泊也有清有浊,更遑论是人呢?学生我偏是这样的一个性子。” “人不招惹我,我便不惹人,若是有人想要我不好过了,那我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即便是死路,也一定会拉着他一同赴死。” “老师……” 顾川说着说着,却见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眯上了眼睛,传出阵阵轻微的鼾声,像是睡着了一般。 顾川默默看着,不再言语,只是细心的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收进棋篓中,又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给先生披上。 “天气转凉,老师莫要受凉了,学生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看望老师。” 顾川轻声说着,行了学生礼,转身朝书院外走去。 待他走后,先生缓缓睁开眼,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抬头遥望远处碧空如洗的天空,呢喃道:“寒舟,为师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已行之事,莫要回头……” 当天,宇文元朔召见了顾川。 这还是自中秋造反之事后,皇帝第一次召见他,就是连顾川都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宇文元朔能这么沉得住气。 顾川刚回到东篱居,才吃过了饭,就跟着内侍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宇文元朔也很头疼,这个头疼不是病,只是对于顾川这个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索性,将他召进宫,先问话再说。 承恩殿。 大殿内灯火微微,并不像往常一样那么明亮,宇文元朔也没有处理奏折,他面前的龙案从未有如此刻般空旷过。 “咳……”宇文元朔竭力的控制着咳嗽,将自己的身影半掩在背光处,声音虚弱的道:“顾川,知道朕为什么要叫你进宫吗?” “不知。”顾川摇了摇头,他又不是宇文元朔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他或许还能猜测一二,但此时的宇文元朔就是一头病龙,所念所想什么都有可能。 “朕想让你入朝为官。”宇文元朔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道:“裕儿年岁已长,朕欲为他请几个老师,你的才学冠绝古今,整个大衍再无人比你更适合教导他的了。” 当老师?顾川闻言一愣,思索后开口道:“陛下,草民现在还未参加会试,便是上次参加乡试的场面你也看到了,这不合规矩。” “如何不合规矩?”宇文元朔似乎知道顾川所想,他摇头道:“你既已过了乡试,那便是我朝举人,举人可直接做官,谁也不能说什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这事儿我不太乐意……顾川不想给自己找事做,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哪能抽时间给一个稚子教学。 “怎么?你不愿意?”宇文元朔眯了眯眼,眼底浮现一抹浓重的杀意。 第243章 斗胆借天威 “陛下欲赐顾川以皇子太傅之重任,顾川心惶恐,感激涕零。” “然,顾川不过一介举人,骤登高位,恐非朝廷用人之常道,亦非祖宗法度。” “不管是前朝还是我大衍,选拔人才,必经重重考验,方登堂入室,以昭公正,顾川虽不才,亦知规矩之重。” “举人直接授官,实有违常序,恐难孚众望,亦损皇家威严。” 宇文元朔闻言,盯着他的目光逐渐缓和下来:“你不用为朕忧虑,朕只问你,愿否?” 顾川道:“既然陛下委以重任,草民自当有此愿,只是,草民还有一问。” “且说来看看。” “陛下要让草民教皇子什么?”他问道。 宇文元朔轻笑一声,旋即咳了咳道:“咳咳咳……便,教你所有能教的,最好是治国之道、驭臣之道、驭民之道,你这般才学,之前那篇文章不是写的很好吗?还能不知道要教什么?” 顾川微微颔首,拱手一礼:“臣,领旨!” “也不用那么快,在那之前,朕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宇文元朔说着,伸出手从身侧拿起一本奏折来,随手扔到了顾川面前。 “陛下,这是?”顾川伸手拿起那本奏折,打开一看,上面还隐约有些许血迹。 便听宇文元朔的声音响起:“这是扬州传来的折子,中秋前几日才传回来,皇城司死了十几个玄衣卫才将消息得到。” “自三年前,扬州的盐税便已经少了许多,扬州刺史上奏为盗匪猖獗,盐运受阻,朕当时信了,下令让他清剿盗匪。” “第一年倒是好了许多,但去年开始盐税又开始少了,遂朕派皇城司的人去调查此事。” 宇文元朔话音落下,示意顾川看奏折的内容:“事情便如这奏折上所写,只是朕要的不是这个。” 顾川闻言,目光落在那奏折上, “臣奉命前往扬州,细查盐税骤减缘由,历经旬日,终有所获。 扬州盐帮横行,私盐贩运泛滥,致使官盐滞销,税源枯竭。 此帮势力庞大,与当地官员勾结紧密,狼狈为奸,共同谋利,实乃朝廷大患。 然,此事背后,恐有更深渊源,需进一步详查。 臣恳请陛下,遣派大臣,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以正法纪,还扬州盐政清明。 伏乞圣裁。” 简单来说,便是扬州有了一个叫盐帮的组织,这个组织贩运私盐,让朝廷的盐税变少了。 自古以来,盐铁都是官营的,而且是朝廷税收的主要来源之一,这种东西谁要是触碰了,那就是死罪。 但,财帛动人心,也是因为它实在太过暴力,所以一直都有人做走私盐铁的生意。 扬州这次是做的太过了,而且从奏折中,还提到了扬州官员,他们和当地盐帮有了勾结。 念及此处,顾川便已经有了想法,他放下奏折,看向宇文元朔,问道:“陛下是想让草民,去扬州查明此事?” 宇文元朔点了点头:“盐税之事事关重大,若让这所谓的盐帮壮大下去,便会动摇我大衍根基,朕对其他人都不放心,只有你才能处理好此事。” “朕可以给你允诺,等你此次下江南回来,朕便让你做裕儿的皇子太傅,其他赏赐也不会少。” 顾川面露笑容,道:“为陛下分忧,乃草民的本分,能得陛下器重已经是顾川万分荣幸,怎么能奢求更多的允诺和赏赐呢?” 这话听的宇文元朔很舒心,他笑着点头道:“朕知道你有忠君报国之志,看来在柳道州那里,你学到了许多,朕很欣慰……” 忠君报国之志……那是什么东西?顾川心中毫无波澜,甚至对于查盐税这件事情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天知道宇文元朔是在想什么……等等,顾川似乎猜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凝。 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他派去江南,真的是盐税这件事情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人? 最近有什么人,什么事情是和自己有关的呢……苍镇南要被召回来了,宇文元朔要将他除去,那么其中最大的阻碍是谁? 顾川一下就什么都想明白了,给宇文裕当皇子太傅是幌子,去江南查盐税也是幌子。 宇文元朔真正的用意,是让他远离皇城,离的越远越好,这样他就不能再捣乱了。 看来上次夜闯皇宫的事情,给宇文元朔提了个醒,对苍家下手的时候,顾川绝不能在皇城。 至于那份保命的圣旨?皇帝的承诺能信吗? 自古以来,那个帝王不是说翻脸就翻脸,真正的君子坐不上皇位! 莫说是一道保命的圣旨,即便是开国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券,皇帝真要杀你的时候,你拿出来能有用吗? 最终解释权归皇帝所有,这就是现实。 那么顾川能不去江南吗? 恐怕也不行,宇文元朔现在就是疯和不疯的边缘,顾川自己都已经身处危险之中,他若是不走,皇帝很有可能会选择铤而走险。 想要救下老丈人,现在的他反而更应该离开皇城,若是继续待在这里,才会让苍家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顾川看向宇文元朔,道:“陛下,草民择日便出发,只是此事涉及当地官员,草民斗胆向陛下借一借天威。” 宇文元朔自然也有考虑到,他从腰间取下一枚龙形玉佩,顾川伸手接住。 “见此玉佩,如朕亲临,扬州的皇城司玄衣卫都会配合你行事。”他缓缓说道。 顾川郑重的将玉佩握在手里,道:“谢陛下!” 宇文元朔摆了摆手,又将手揣进袖口中,闭上了眼睛:“去见见裕儿吧,在下江南之前,你先给他布置一下课业,也让他知晓自己未来的老师。” “草民,告退!” 顾川起身告退,转身出了承恩殿,待走出大殿后,他侧首回望,又看了看手中的龙形玉佩,目光幽邃不明。 “顾公子,还请随我来。”一旁的内侍开口说道。 顾川点了点头,跟着他前往皇子宇文裕的居所。 第244章 儒、道、法,此三家 宫殿回廊总是冗长,顾川跟着内侍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一座宫殿前停留下来。 景仁宫,这是六皇子宇文裕的住所,皇子成年以前,都是在皇宫内成长的。 “尹公公。”殿外守候的内侍见了一礼,带顾川来的内侍点了点头,说:“这位是顾公子,今后是殿下的老师,殿下如今可在殿内?” 那内侍点头应声:“在,殿下正在看书。” 顾川身旁的内侍看向他,笑着道:“公子,您进去吧。” “嗯。”顾川微微颔首,而后走了进去。 大殿内的布置,和其他的宫殿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这样的奢华、精致,这种奢华精致中又透着皇家的严肃。 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孩童的住所,也许这个时代都是这样的吧,阶层高了便不会拥有童趣,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书房中,顾川又见到了宇文裕。 他身着一袭锦衣,正坐在案桌前,手持毛笔,正在书写着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六岁的稚子,脸上却没有孩童该有的纯真。 反而顾川从他眉宇间,看到了大人才有的深沉,那与宇文元朔有着几分相似的模样里,已经开始潜藏几分锋芒。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宇文裕抬起头来,看到顾川的时候一怔,而后便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对顾川行礼:“顾先生!” 像个小大人……顾川笑着颔首道:“顾川见过殿下。” “先生,是父皇让你来的吗?”宇文裕猜道,他很聪明,知道顾川不会无缘无故来到他这里,除非是宇文元朔要求的。 “嗯。”顾川点头回道:“陛下让我来做殿下的老师,给殿下布置一份课业。” 闻言,宇文裕神色拘谨了些,忙执学生礼冲顾川一拜:“学生见过老师。” 他又抬手相邀:“老师请坐。” 顾川嗯一声坐下,宇文裕坐在了他旁边,抬头问:“老师,那我们今天学什么呢?” 顾川看着他,道:“殿下,这在于你想学什么,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 宇文裕闻言,沉思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道:“学生不知,还请老师都说说,哪些能学吧?” 顾川稍作思索,道:“儒家如何?” “至圣院的儒学吗?”宇文裕问道。 “嗯……我教的应该和他们不一样。”顾川道。 宇文裕沉吟道:“老师,学儒家有什么用呢?” 闻言,顾川悠悠道:“学儒家之道,可得仁智之精髓,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理,儒家经典,如《儒典》、《奇书》,皆蕴藏深邃哲理。 诲人以仁心待人接物,以慧眼洞察世间万象,学者借此可明辨是非曲直,通晓诗书礼仪,秉持中庸之道而行,不偏不倚,和合而各异。 更能领悟天人合一之至高境界,与天地自然和谐共生,心灵得以宁静超脱。 故,学儒家之道,可修身养性,成就君子德行。” 一门好的学问,就该是以修身为前提的,学了之后该是修养自身,而不是以此来规训他人。 顾川对儒并不讨厌,他一向是秉承着好的地方取之,坏的地方弃之的原则,去看待这些学问。 一门学问自是有好有坏的,不能句句是醒世良言,那样的就不是圣人,该是神仙了。 听着顾川的话,宇文裕微微皱眉,而后摇了摇头问道:“老师,可还有别的?” 顾川面不改色,平静道:“还有道家。” “是道宗的那个道家吗?” “相差无几,也有分别。” “那,学道家可得什么?” “学道家之道,可得自然真谛,悟无为而治、顺应天时之大理。 道家典籍之中,皆蕴含大智慧,诲人以虚心实腹、守柔不争之德,以清静之眼观世间变幻。 学者借此可明悟生死之道,超脱物欲之累,以无为之心应万变,达至逍遥自在境。 更能体会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之妙,与大道同行,心灵得以自在遨游。 故,学道家,可修身养性、超凡脱俗,悟无为治世之理。” 宇文裕闻言,思索良久,而后摇头道:“学生身为皇子,肩承江山社稷,岂能沉迷于虚无缥缈的道家?” 他神色认真,看着顾川道:“老师,父皇说过,道家之道,虽蕴含自然真谛,悟无为而治,然治国理政,需有为之策,方能安邦定国。 虚心实腹、守柔不争,非皇子所当行,当以刚毅之心,应万变之局。 学生志在治国安民,非求逍遥自在境,故道家之学,非学生所愿。” 宇文元朔还教了这些,真是难得……顾川神色不变,果然一个好老师也比不过一个好父亲,哪怕这个父亲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以无为治世,也有可取之处的,曾经的汉文帝便是尊黄老之学治国,这位是历史上最顶尖的皇帝,甚至某种角度来说,没有之一。 想了想,顾川叹了口气道:“那就只有法家了,殿下可愿学法家?” “法家?” “嗯,学法家之道,可得治国理政精髓,明法治秩序、强国富民之大理。 治国,当以法治为本,重刑重罚以维社稷,明法度以束臣民。 学者借此可洞悉治乱兴衰之道,通晓权衡利弊之术,以法治之心应世事,不偏私情,不枉法理。 更能领悟法与时转、治与世宜之真谛,因时制宜,变法图强。 故,学法家之道,可安邦定国,垂范后世,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顾川不疾不徐的说着,宇文裕似乎有些听不太明白,他年纪尚小,所涉及到的学问并没有那么多。 能知道儒家和道家,已经是宇文元朔勤加教导的缘由了,显然对于法家,他还没有来得及教。 “学生愚钝,老师可解释的更详细些?”宇文裕有些窘迫的道。 顾川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本就是老师的职责所在,殿下无需如此。” “所谓法家,归结起来不过是三点,一曰以法治国、二曰君主集权、三曰法不阿贵。” 第245章 阿竹姑娘真可爱 宇文裕听的格外认真,待顾川说完三种学问之后,他已经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还请老师教我法家!”宇文裕恭敬的道。 “好。” 顾川微微颔首:“那我们就先从以法治国开始讲解,如果有什么错漏的地方,你也可以指出来,有什么疑惑的地方,也可以提问。” “老师怎么会有错漏呢?”宇文裕不解的问。 顾川微微一笑道:“当然会错,即便是圣人,也是会犯错的,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完人,我们不过是在努力向着完人靠近。” “学生受教。” “好,我们先来解释什么是以法治国,在这之前,我先问殿下一个问题,殿下觉得一个国家想要长治久安,最重要的是什么?”顾川悠悠道。 宇文裕陷入思索,良久才不确定道:“君明、臣贤、民安,此三者可令国朝长治久安?” 顾川摇了摇头:“殿下说的这些,都不是基础,只是从基础上衍生出来的一条条枝杈,一个国朝想要长久的稳定,那就需要一部相对完美的法律。” “民有善恶,民善则国安,民恶则国乱,一些小恶,可以由道德去约束,但当这些恶到了一定程度,道德也无法约束的时候,就需要法来发挥作用。” 顾川给宇文裕讲了许多,而且都是一些很有用的东西,那其中蕴藏的道理,都是一个个先贤智慧的结晶,如果能吃透的话,必然会是一方雄主。 只是,大衍没有给宇文裕成为雄主的机会,也没有那个时间让他去成长。 宇文元朔的时间不多了,等他崩天之后,这大衍朝堂绝对轮不到宇文裕去施展拳脚,自有另外的人会从他手中夺走权柄。 毕竟,纵观整个历史,也没有幼帝当政,年纪是硬伤,他们只能沦为傀儡。 顾川教的很用心,既然已经答应了成为老师,那他就该履行老师这个职业的操守,就像他的老师一样。 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不过是基础,引他成人则是真正的职责所在。 顾川停了下来,对宇文裕说道:“今天的讲课就到这里了,殿下若是有什么疑问,等我回来之后,再来问我。” “多谢老师!”宇文裕起身,冲顾川恭敬一拜。 顾川想了想,又道:“陛下让我给殿下布置一番课业,殿下可以去刑部,旁观那些案件的审理过程,若是其中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矛盾的地方,都可以记下来。” “在我回来之前,殿下可以想想这些矛盾的地方,不妥的地方可以如何改进,如何才妥当,实在想不到的,等我回来再问我。” 宇文裕点头应声:“好,我听先生的!” “我送先生。”他又道。 顾川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笑:“不用了,殿下温习一下方才学习的内容就好,正所谓温故而知新,每次学习后再复习一遍,总会有新的收获,殿下当明白这个道理。” 宇文裕又是一拜,对老师的学问彻底拜服。 顾川就此离开景仁宫,今天的授课便算是完成了。 待出了皇宫之后,他坐上马车,往家中赶去,马车内,顾川拿出那枚玉佩,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宇文元朔的目的很明确了,他不想自己继续留在皇城捣乱,所以安排了这样一个任务。 顾川也将计就计,就此离开皇城,离开那些有心人的目光。 虽然不在皇城,但他依旧可以进行布局,甚至因为人不在局势的中心,不身处棋盘中,更容易看清楚局势的走向。 “老丈人啊,唯一的变数就是你了,可别犯傻啊……”顾川呢喃着,将玉佩收了起来。 若是宇文元朔真的要对苍镇南动手,他想要救下来,最大的变数不是宇文元朔,而是苍镇南。 就像是岳飞一样,他要是自己不想死,赵构也拿他没有办法,前面十一道金牌都扛下来了,却倒在了第十二道金牌上面。 苍镇南此时也一样,他在南越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即便是想要造反都有无数人响应。 但苍家对大衍很忠心,这种忠心往往就会坏事,顾川就怕苍镇南为了苍家这忠君的名声,而甘愿赴死。 若真如此,那就算是顾川把宇文元朔杀了都没用了。 片刻后,顾川回到了东篱居。 “顾郎,陛下召你进宫所为何事?”苍舒月在门口等着,迎上前来问道。 “没事,只是让我担任六皇子的老师罢了。”顾川微微一笑,说道:“此外,还有一事,扬州盐税有异,陛下命我前去查明此事,这段时间我可能不会在皇城,家中的一些事就需要娘子多费心了。” 闻言,苍舒月没有再多问,只点头应道:“嗯,顾郎且安心前去,我会见机行事的。” “还有一事,娘子须知。”顾川看着她,觉得有些事情不该瞒着,于是道:“陛下近日会召岳父还朝,若有异变,娘子切忌轻举妄动,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好。” 苍舒月美眸微颤:“陛下要召父亲回朝?” 顾川嗯了一声,道:“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虽然不确定陛下是何用意,但总要做最坏的打算,这件事为夫心中有数,娘子不必为此担忧。” 苍舒月蹙着眉,眼中忧色掩饰不住,顾川见此,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有我在,一切都会无事的。” 苍舒月埋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嗯。” …… 一日之间,又是风云变色。 这边中秋造反的余波还未平息,另一边又传来了一个重磅的消息,宇文元朔并未参加朝会,但却让穆文林传达了他的口谕,召镇守南越的英国公回朝。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皇帝的身体很不好,脑海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陛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是以,一些之前没有站队的朝臣,开始选择皇子进行站队。 宇文宣已经被废了,宇文宏远在雍州,无缘皇城的斗争,如今整个皇城内,还有竞争力的只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这几位。 其中三皇子年纪最大,已经快要成年,是以支持他的朝臣也是最多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站队六皇子,至于其他两位皇子,没有人支持,因为他们都是庶子,庶子在嫡子面前,是没有任何竞争力的。 …… 顾川离开皇城之前,先安排好了家中的一切,家中有苍舒月坐镇,他是不担心的,只是小橘这个小丫头哭成泪人。 自小两人便没有分别过,如今少爷将要出远门,她却是很担心。 下江南,顾川带的人不多,唯有阿竹一人,他得的是密令,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皇帝,也就只有顾川真正信得过的人才知道了。 离去之前,他还专门去了书院,和柳道州还有盛贤卢璞玉三人道一声别。 老师留下了叮嘱,一人在外不像在家中,行事需慎之又慎,万事多长些心眼。 皇城外,大路旁。 顾川骑着步景前行,一旁的阿竹骑着一匹枣红马。 他回首望向皇城,眸子里不明的意味流转,侧首看向阿竹,感慨道:“阿竹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次离开,要许久才能回来了。” 阿竹默然不答,只上前伸出手,递出一颗饴糖。 顾川接过饴糖,揭开糖纸,将饴糖放入口中,麦芽糖的甜味儿驱散那点混杂的念头。 “走吧!” 他一扯缰绳,调转方向,步景撒开四蹄奋力向前奔去! …… 大衍的江南,和顾川所知的那个江南并不相同,皇城身处司州,江南则包含扬州、魏州、锦州,此三州之地并称江南三州。 司州地处南方偏中部,江南则为东南一带,从司州前往扬州,要经过金州和锦州两州之地,路程足有数千里。 按照正常赶路的时日,最少也需要半个月才能到,即便是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也还需好几日。 顾川自然是不会走那么快的,他是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丝毫没有急切感。 来到此世,即便是没有觉醒宿慧之前,他也没有好好的看过这里的风景,觉醒宿慧之后,又一直待在皇城。 皇城风景是好,可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处地方,怎么看也看腻了。 黄昏时分,天穹渐暗,乌云压顶,雷公隐于幕后,低吟轰鸣。 风卷残叶,狂舞纷飞,电光偶尔划破苍穹,映照出一片苍茫。 司州与金州交界处的一处山道中,一间客栈点燃灯火,两道骑马的身影在此停留。 客栈的小厮迎上前来,看着两人身上的穿着,目光立马一亮,笑容满面的道:“两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住店,开两间上房,再来两个大侠套餐。”顾川将手里的缰绳交给小厮,又叮嘱一句:“对了,喂马的草料要上好的。” “好嘞!”那小厮应下,刚转头又回过身,有些尴尬的问道:“那个……客官,小的没读过书,敢问这大侠……套餐是什么?” “就是二两酒,一斤熟肉。”顾川笑着回道。 “原来如此,多谢公子解惑。”小厮憨笑着道,又冲客栈内大喊:“上房两间!” 不时便有人前来,引着两人去房间内,顾川和阿竹的房间挨着,他打开门进入自己的房间里,刚关上房门没多久,便有敲门声响起。 顾川要的酒和肉到了,小厮送完饭便离开,顾川关上房门,正准备吃饭,就又听到一道轻微的极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 他又回过身去开门,阿竹正抱着剑在门外。 “阿竹姑娘,有什么事吗?” “客栈,有问题。”阿竹轻声说道。 闻言,顾川倒是一点不觉得意外,轻笑着点头道:“阿竹姑娘也看出来了?” “要不要……”阿竹拇指轻轻抵住剑柄,剑出二指,锋芒乍现。 顾川却是摇了摇头:“无妨,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此行在于隐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了。” 客栈有问题,从进客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司州地处大衍中心,皇城所在,治安会相较于其他州郡好上许多。 顾川他们已经赶路几天,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现在才出了司州地界,这几日来倒是风平浪静,并没有碰到什么险恶之事。 这么安逸,也并未让顾川少了警惕之心,他对于这一路的情况还是有过了解的。 便如司州和金州交界这一路,他就知道这一路上时有山匪劫道。 能在这里开客栈的,不是有背景,就是自身实力够硬,而这个客栈显然不是后者。 前者的话,这个背景是什么,那就很容易猜想到了。 但顾川不在意,他只需要一个大雨来临时落脚的地方而已,这个落脚点危不危险于他而言都无足轻重。 阿竹听着顾川的话,点了点头嗯一声,转头又进了自己房间,她拿了酒和肉过来,和顾川一起吃。 就在两人吃饭的时候,外头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夕阳落下,夜幕渐渐攀上,雨珠跃于林梢,与风共舞,声声入耳。 顾川就坐在窗边,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路尽头一行隐约的人影向客栈赶来。 随着他们靠近客栈,约摸二十几人都从夜幕中走进灯火下,客栈门前变得嘈杂起来。 为首的一人摘下斗笠,却是一名少年人模样,他一边甩着衣袖,一边指挥道:“把东西都搬下来,小心点儿,别让雨淋着了!” 那少年人旁边,还有几个持刀的护卫,看样子像是赶路的生意人。 客栈已派小厮招待,这一行人开了好几间房,待货物都搬进客栈了,众人才乌泱泱的进了客栈内。 顾川收回目光,看向阿竹道:“阿竹姑娘,看来这客栈真正的目标,就是这群人了。” 阿竹正低头咬着一块肉,听到他的话,忙抬起头来,嘴里叼的肉,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哈哈哈,阿竹姑娘真可爱。”顾川见状笑了起来。 阿竹将肉吃进嘴里,嚼了嚼,顿顿的问:“什么,是可爱?” “是一种感觉……”顾川尝试着解释,旋即摇头失笑道:“这个我也说不清,就是一看到就会让人很开心的东西吧。” 阿竹眨了眨眼:“我,可爱?” “对,很可爱。”顾川唇角微扬,点头回答道。 “那,以后,多可爱。” “不对,可爱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东西,阿竹姑娘什么样都是可爱的,无关多少。” “哦。” 第246章 这就是江湖啊 这世道是乱,但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什么时候又不乱呢?相对来说,如今的大衍已经算是很安定了,百姓们活不下去的很少。 起码直到现在,顾川都还没有听说哪里有易子而食的事情发生,这才是真正的乱世。 也许北州和雍州有发生过吧,那里发生了战乱,活不下去的百姓许是有的。 但,绝不会在这里,在这间客栈内。 顾川和阿竹吃完了饭,下方还有些许的喧闹声,不多时也没有了,随着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响起,那些人应当是进了自己的房间。 又不知过了多久,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两位客官,今儿晚上下雨,湿气重了些,咱们小店特意为客官熬了姜汤,可以去去寒气,也能睡个好觉。” 还是来了……顾川起身走到门口,不疾不徐的打开门,笑容憨态可掬的小厮正端着两碗姜汤守在门口。 看到顾川,他的笑容更加灿烂,将手中的姜汤往前送了送:“客官,您的姜汤。” 顾川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颔首道:“多谢,有心了。” “客官太客气了,这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能照顾就照顾些。” 小厮笑着说道,他转身欲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过身,声音压低了些:“客官,这山道上时常有盗匪出没,你们晚上可莫要乱走,免得遭了难。” “好,多谢告知。”顾川点了点头,而后当着小二的面,便将其中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给喝下。 那小厮见状,眼中笑意更加浓郁,他叮嘱一句:“那客官您好好歇着,祝晚上做个好梦。”说完就走。 顾川拿着碗,抬脚将房门给合上,转身走向阿竹,将手中的姜汤递给她,笑着道:“这姜汤确实熬的不错,阿竹姑娘也尝尝?” 阿竹看着眼前的姜汤,眨了眨眼:“姜汤,有问题。” “我知道。”顾川点了点头,将空碗放在一旁桌上,抬手竖起一根手指,上面紫气缭绕:“姜汤是真的,里面加了料也是真的,不过是些许蒙汗药,不碍事。” “看他们为了动手,这般煞费苦心得准备了上好的姜汤,不喝岂不是太浪费了?” 这天儿确实湿气重了些,喝碗姜汤去去寒也是不错的,至于什么下药、下毒之类的,这对于顾川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来,阿竹姑娘,手伸出来。”他说着,阿竹乖乖点了点头,伸出手。 顾川手指轻轻点在她手心,一缕紫气便钻入她的体内,开始随着筋脉游走全身。 “现在,可以喝姜汤了。” 阿竹又听话的将姜汤给喝了,喝的时候还蹙着眉,似乎不太喜欢姜汤的辛辣,好一会儿才总算喝完。 顾川看着,正欲说什么,眉眼间的笑意顿时收拢,转头看向门外,阿竹也朝他看来,拇指已经抵在了剑柄上。 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这点声音寻常人许是捕捉不到的,但对于习武之人,尤其是已经达到先天境的两人来说,并不是很难听到。 那脚步声渐近,还有微不可察的虚声交谈响起。 “他们已经把姜汤喝下了吧,别有警惕的没喝,一会儿还能提刀就遭了。” “商队那群人应当是会有不喝的,先前那个富家公子和那个丫鬟,应当是全喝了,我亲眼看着他喝下,现在只怕已经不省人事了。” “呵呵……本来只是打听到夏家的商队,没成想还有意外之喜,那公子哥我看来头不小,应该是司州哪个大官家里的……你停下来做什么?” “你这么说,我有点怕啊,你说他万一是哪个高官的子嗣,咱们对他下手,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这蠢货!就算是官家子嗣,也肯定不是什么高官,估计是小官小吏,你见过哪个高官子嗣出行,就只带一个丫鬟出来的?” “哈哈哈,也对,也对……” 吱~ 交谈声到了门口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房门被小心翼翼打开的动静,透过门缝可见两道寒光在夜幕中闪烁,那是刀子的锋芒。 门被打开,一人先探进头来,左右观察,发现里头漆黑没有动静,他才整个进来,手里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 等他之后,后面那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却是方才给顾川牵马的小厮。 “狗子,你眼睛在晚上灵,看得清那人在哪儿呢?”前方那人开口,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纳闷儿的回过头,借着微光,便看到一柄长剑抵在了口中那个“狗子”的脖子上,令他一动不敢动。 这人眼睛骤然瞪大,下意识抬起手中长刀便要朝持剑的阿竹砍去,侧位忽的飞来一颗石子,咻~的一声打在他身上! 砰的轻响,那人动作顿住,维持着抬手欲砍的姿势,动弹不得分毫。 然后—— 烛火重新亮起,顾川盖上火折子,点完灯走了过来,看着那被定住的人笑了笑道:“我这点穴的功夫,也是进步许多了,阿竹姑娘觉得呢?” 阿竹跟着点头,应一声:“嗯。” “两……两位大侠。”狗子看着顾川,眼中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惊惧,他颤声道:“两位大侠,我们也是被逼的,实在没法子才干了这行当,还请两位大侠高抬贵手,给条活路啊!” “你们是被逼的,我信了,不过你们受的苦难与我无关,不应该因为你们不易,就要加害于我。”顾川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说道。 “我们……我们只是想劫些钱财,不想要大侠的命,大侠想要钱,我们可以给!”狗子连忙说着。 顾川略微思索,还未开口,就听着外面响起一阵骚乱,有打砸的声音,也有武人的怒喝。 “你们是山匪?!” “保护,夏公子!” “乖乖放下兵器,还能饶你们一命不死,爷爷的刀可是不长眼的,小心性命不保!” “杀了他!” 外头乱了,伪装成客栈伙计的山匪已经对刚才那一行人动手。 也是有些不简单,那群人里有走江湖的老人,并没有喝下掺了蒙汗药的姜汤,且对这客栈有所警惕。 外面混乱、打斗不断,顾川房里却是静悄悄的,两个进房准备行凶的贼人欲哭无泪。 本以为负责解决这两个人是份简单的差事,没想到这两位才是真正的高手,刚进门就被收拾了。 两人被点了穴,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还能动,两人看着在面前坐下的顾川。 他手里的石子上下颠着,开口说道:“待会儿我会给你们解开穴道,有些问题需要你们回答,千万别想着喊人,因为阿竹姑娘的剑会比你们的嘴更快。” “如果听明白了,就眨眨眼,不眨眼的会没命。” 你都这么说了,那还有其他选择么……两个贼人都眨了眨眼睛。 咻~一颗石子飞来,打在狗子的身上,他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喘个不停。 发觉到自己确实能说话了,他当即对顾川求饶道:“公子,我们也是被逼的,二当家……” “闭嘴!” 顾川发话,狗子立刻就识趣的闭上了嘴,听他说话:“我对你们的理由毫无兴趣,也不想知道你们背后都有些什么人。” “你只需要回答我,外边儿那群人是什么身份,从哪儿来,又要去哪里?” 狗子闻言,不假思索道:“回公子,他们是夏家的人,扬州夏家,他们一向从司州运货,去往扬州。” 扬州夏家,在扬州也算是一方豪强,他们和柳家这种名门望族不一样,这个家族主要靠行商发展。 顾川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是特意在这儿等着,劫掠他们的货物?” 狗子讪讪一笑:“这周边也没有小村小镇的,也就只能干干半路劫货的活儿了,不然兄弟们只能饿死。” 对他说的这些话,顾川不甚在意,倒是外边的动静起了些兴趣,问:“你们还有高手?那几个护卫实力不低,看来是做足了准备啊。” 狗子闻言嘿嘿的笑起,忽然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立马收敛了笑容,苦兮兮的回答道:“敢劫这种大家族的商队,自然是要有十全的准备,大当家亲自动手,他可是如今潜龙榜二百九十九的高手,打几个护卫绰绰有余。” 顾川闻言,眉梢微挑:“潜龙榜?” “就是三月商会出的江湖风云榜,公子您没听说过吗?”狗子有些惊讶的道。 顾川自然知道,只是他之前出的江湖风云榜,只写过一期,而且只包含三个榜单,分别是势力榜、高手榜、兵器谱。 后来他太过忙碌,事情太多顾不上,索性交给了商会负责更新榜单。 却没想到,现在连潜龙榜都已经出来了,顾川觉得有些趣味,遂问:“你们大当家能上潜龙榜二百九十九,那一定很厉害吧?” “大当家如今可是将要迈入先天境的高手,自然是厉害的。”说到这个,狗子也不由自主的骄傲起来。 这大衍江湖,高手无数,且不奢求高手榜的三十名,即便是能登上潜龙榜,也足以傲世一方了。 顾川点了点头:“且与我说说这潜龙榜。” “呃……公子,你当真不知吗?” 这潜龙榜风靡大衍,只要是江湖上的人,哪个不知呢? “让你说你就说,废什么话?” “是是是!” 狗子不敢再问,即便是疑惑,也强压下去,讲述起来。 “这潜龙榜,一共有三百名,能够登上此榜的,基本上都是大衍江湖内,年纪二十五以下,境界在先天境以下的高手。” 顾川眼中浮现了然之色,点头道:“那这先天境呢?有榜单吗?” “自然也是有的,先天境的榜单名为龙虎榜,榜单共百名,能上榜者皆是我大衍最为强大的先天境高手。” 狗子目露憧憬,语气中带着一丝钦佩:“上次龙虎榜更新,位居前三的为道宗行走、至圣院大师兄、白莲教圣女……” “白莲教圣女?”顾川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号,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侃侃道:“慕仙儿也能是大衍先天境第三了?” 他看向一旁的阿竹,心说这先天境第一或许也不是那什么道宗行走,该是自己身边的阿竹姑娘才对。 境界明明是先天境巅峰,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法,却足以匹敌宗师巅峰。 而且,她目前还没有到最强的时候,剑法一直都在增强,未来或许能将剑法练到大宗师的境界。 “话问完了,阿竹姑娘,送他们上路吧。”顾川起身说道。 狗子一下瞪圆了双眼:“公子,你这是卸磨杀驴,不能言而无信啊!” 噗嗤! 剑光一闪而过,他刚说完,头颅就从脖子上掉落,另一个也是同样的下场。 “总喜欢给我安一些没说过的话,道德绑架这一套已经过时了。”顾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他都已经对自己动杀心了,自然是不能留的。 解决了两人,顾川看向阿竹:“阿竹姑娘,我们去看看吧,让他们这样打下去,今晚可就没有好觉可睡了。” 这客栈的楼有些差,外头的打斗让房间里都能感觉到震动,而且目前看来,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 顾川准备休息了,这么吵闹可睡不着。 另一边,走廊内,三个护卫正在与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大刀客鏖战,双方你来我往,刀与刀碰撞,火星四溅,非常具有观赏性。 “大刀山匪,武功大开大合,只攻不防,你是潜龙榜第二百九十九公山庆?” 三个护卫中,一个中年男子似乎很有见识,终于是认出了那耍大刀的青年的身份。 那山匪哈哈大笑:“居然叫你们看出来了?也是有些见识,既然知道本寨主大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公山庆!我们是扬州镖局的人,护送的是夏家小少爷,你敢对我们动手,难道就不怕事后被报复吗?”其中一名护卫厉声道,试图搬出身后的背景,让公山庆知难而退。 然而,听到这话的公山庆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反倒是将手里大刀抡的更快了些。 “哼,若非如此,我还不一定动手,听说夏家富得流油,绑了他正好换笔赎金!” 话音落下,公山庆大刀一挥,气势如虹,声音如雷,震得廊檐上的沉灰都簌簌落下。 “一同出手!”一名护卫大喝一声,身形一闪,如电般扑向公山庆,刀刃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公山庆要害。 “哼!尔等连潜龙榜都无名的角色,也敢挡我?” 公山庆冷哼一声,大刀一挥,轻轻松松就将那护卫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此时,另外两位护卫趁机而上,左右夹击,刀刃交织一片刀光,让人眼花缭乱。 “雕虫小技!”公山庆见状嗤笑不已,大刀一挥,刀气纵横,将两位护卫的攻势一一化解。 双方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打得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一位护卫突然手中长刀转向,刀刃如龙般翻腾,直取公山庆心口。 公山庆却浑然不惧,身形不退反进,大刀带着破空之声,与那护卫的刀刃狠狠相撞! “铛!”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两人的刀刃相交,气劲激荡,仿佛连空气都被撕裂了一般。 那护卫脸色一变,只觉一股巨力涌来,手中的刀刃几乎要被震飞! 公山庆却趁势而上,大刀一挥,刀气如龙,直劈那护卫。 那护卫大惊失色,连忙挥刀抵挡,但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刀刃竟被公山庆一刀劈断! “啊!”那护卫惨叫一声,被公山庆一刀劈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另两位护卫见状,脸色骤然一变,公山庆已然再次杀来,两人只能仓惶应对。 不远处观战的锦衣少年看的焦急,见护卫被劈倒在地,连忙上前将其扶起,问道:“赵兄,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夏少爷,你快跑,我们不是这厮的对手,快走!”赵姓镖师脸色惨白,他胸口挨了一刀,已经是血肉模糊,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却也险些要了他的命。 “怎能如此?若弃你等逃了,那我夏长君还算是人吗?”锦衣少年摇了摇头,不顾那赵姓镖师焦急的神色,伸手从腰间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打开瓶塞往他身上撒下药粉。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这上好的金疮药,只怕对他这刀伤没什么效果,这般大的伤口,全倒上也止不住血。” 夏长君和赵姓镖师陡然一愣,而后齐齐转过头看去,却见一名身穿素白长衫,一副谦谦公子模样的青年缓缓走来。 在他身旁,还跟着一名怀中抱剑的黑衣少女,模样霎是好看,只是一双眸子清冷的很,给人一种不能接近的感觉。 不像是山匪……夏长君松了一口气,但眼中仍留警惕,问道:“这位兄台,也是留宿客栈的吗?” “嗯,过路歇脚罢了。”顾川点了点头,看向那脸色惨白的镖师,道:“信得过的话,在下倒是有止血的手段。” 闻言,夏长君和那镖师相互对视一眼,旋即他就做出了选择,咬牙道:“我观兄台面善,不似恶人,想来也是宅心仁厚之辈,赵兄多次救我于危难,如今受此伤势皆是因为我……” 顾川觉得有些聒噪,也不等他同意,便走过去伸手点在那镖师的胸前,而后转头看向夏长君道:“等你说完这些,人都死了。” “呃……”夏长君一愣,面露尴尬之色,但很快这点尴尬就被他抛诸脑后,看着赵姓镖师,问道:“赵兄,你好些了吗?” 赵姓镖师点了点头,有些虚弱道:“好……好些了。”他看向顾川,抬手抱拳,想要说些什么。 顾川却抬手打断,道:“不过是些点穴止血的手段,用炁暂时封住你的经脉,待会儿还是要处理的,不然你还是得失血过多而死。” “炁?”夏长君捕捉到关键的信息,望着顾川的眸子一颤,道:“兄台竟是先天境高手?” 武道几个境界中,第一境为后天境,大衍多数的武人都停留在这个阶段,这个阶段的武人,以打熬身体,凝练招式为主,是无法炼炁的。 想要体内诞生炁,那就只有等全身经脉打通之后,修炼武道心法才行,这也是先天境武人的标志。 而方才这青年说,他救治赵姓镖师是用炁封住了经脉,便意味着他是先天境的武人! “高手?先天境也能称之为高手吗?”顾川有些纳闷儿,是自己对先天境有什么误解吗? 夏长君和赵姓镖师闻言,一同哑口无言。 “阿竹姑娘,把他砍了。”没有理会两人,顾川随口对阿竹说道。 “好!”阿竹点头应声。 另一头的公山庆早已注意到突然出现的两人,他是认识顾川和阿竹的,并非知道他们的身份,而是这两人入住客栈的时候,他是亲眼看着的。 “你把狗子他们怎么了!”公山庆一刀劈退两名镖师,大喝一声持刀杀了过来。 他的目标还是夏长君,锋芒直奔这锦衣少年而来,速度快的刮起一阵风。 噌! 剑光乍现,一道璀璨的剑气陡然斩出,从公山庆的身躯穿过,落向夜空消散不见。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公山庆都来不及反应,被剑气贯穿之后,还继续向前走了几步。 停下来之后,他仍然保持着举刀欲砍的姿态,直到眼珠转动,他整个人刹那分作两半倒下,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 嘶~也不知是伤口疼还是如何,赵姓镖师猛然吸了一口气,夏长君和另外两名镖师,也是一脸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三人的脸色由白转红,又渐渐变白,倒不是因为这血腥的场面,他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不会因为这点血腥就如此。 真正让他们变了脸色的,是方才那一剑,这可是潜龙榜的高手啊,就这么一剑给杀了? 没有忙着失神,夏长君已然反应过来,忙对顾川和阿竹拱手行礼:“在下夏长君,幸得二位恩人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他又尝试着问道:“敢问兄台和这位姑娘名讳?” “古川。”顾川淡笑道。 “古兄!”夏长君语气恭敬,又看向一旁的阿竹,等她回应。 阿竹默然不语,抱剑往顾川身侧挪了挪。 夏长君:“……” 第247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古兄,这位姑娘是……”见阿竹不搭理他,夏长君只好看向顾川,向他询问。 “阿竹姑娘是这样的性子,夏兄无须在意。”顾川也没有给他解释什么,淡笑着说道。 阿竹向来是这样的,在陌生人面前,她从来不喜开口说话。 好吧,即便是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也着实不多,即便开口也只有寥寥几字,简洁干脆的很。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性如此,还是因为影衣密卫的训练就是这样的。 后者的话,似乎也不太对,之前院里的阿兰她们话也多的很,两者的性子截然相反。 那就是另有原因了,顾川也不在意,话多话少又不影响什么,他反倒更喜欢阿竹这样的性子,做事干脆不拖沓。 “原来如此。”夏长君恍然点头,而后问道:“古兄,今日幸得你们两位出手相救,我夏家定会厚报。” “厚报就算了,你们是要去扬州?”顾川摆了摆手,问了他所关心的问题。 夏长君一愣,而后点头道:“是,我本是从司州运送货物回扬州,却不成想半路被山匪盯上了。” 顾川唇角微扬,笑着道:“正好,我也是去扬州,明日同行如何?” 他出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好像不太认识路,阿竹姑娘也不认识路。 从司州到这儿,顾川也是一路问过来的,有几次还险些走错了,还是阿竹及时纠正过来。 等出了司州,估计阿竹也不熟了,有迷路的风险,他们想要安然抵达扬州,就需要一个引路人。 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时代,出行想要认识路其实还是有好几种途径的,如果大致知道一个城池的方位,那么只需要根据辨认方向,沿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就是了。 天星、山脉、河流都可以进行辨位,再加上沿途询问,怎么也不会迷路的。 还有,沿路都会设置标记和标识物,标示路线和行进距离,“堠”便是这一类的设施。 还有地图,以及标注了各个路途标识物的书,这些都是帮助这个时代的人认路的东西。 顾川没有买书和地图,倒是会用天星进行辨位,这个东西只要熟悉天上星辰就行,刚好他的老师是这方面的行家,闲谈时也请教过不少。 不过,天星辩位虽然准确,但着实太麻烦,顾川是个不喜麻烦的人,能有个免费的引路人,又何须自己去理会这些事情呢? 夏长君闻言,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反倒是高兴的:“能得古兄同行,那真是在下的福气!” 这一路太过凶险,他这是第一次出来运货,差点就遭了山匪的屠戮。 若非运气好碰到两个高手,明年的今天或许就是他的祭日,他本还在想要如何留住这两位高手,如今这两个高手居然主动要求同行,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异议? 说完,他又开口问道:“古兄,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天色已晚,夜半赶路不方便,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吧。”顾川打了个哈哈,赶路一天还是有些劳累的,不睡觉怎么能行? 夏长君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道:“古兄,你可能有所不知,这山匪来劫货的只有几个人,是为了迷惑我等,实则他们寨子里还有上百号人。” “我们若是在此处停留,那寨子里的山匪察觉到不对劲,全都赶过来的话,只怕……” “怕什么?”顾川摇了摇头,转身便走,抻着腰慵懒道:“夏兄尽管安心休息,而且你那位赵兄伤势严重,也不方便赶路,就在此休息一晚,放心,不会出事的。” 阿竹未发一言,跟着他一同离开。 夏长君看着两人的背影,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收回目光落在赵姓镖师身上,问:“赵兄,你伤势严重,先去处理一下吧。” “嗯。”赵姓镖师点了点头,由他扶着站起身来,伸手捂着胸口,道:“夏少爷,真要在此处待一晚吗?会不会太过危险了?” 虽然顾川和阿竹救了他们,但身为走镖人,自然不会像夏长君一样,轻易的相信别人,他们首要保证的是金主的安危。 正如夏长君之前所说,要是那寨子的山匪察觉到不对,一起过来了,那他们可就要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闻言,夏长君目光微闪,道:“方才那位古兄说的对,赵兄你如今伤势严重,不能长途跋涉,否则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既然那位古兄都不在意,想来是有十全的把握,我们也没必要担心什么了。” 赵姓镖师闻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后也只能点了点头:“全由夏少爷决定吧。” “赵兄,我扶你过去。”夏长君扶着他,往房间里走去。 他们商队没有人死,那几个山匪的目的是劫货,自然是首要解决夏长君和几个镖师,其他人早在动手的第一时间就躲起来了,自然也就没有被波及到。 很快,就有懂些医术的人为那位镖师处理伤口,待到半夜时,客栈才彻底安静下来。 雨声渐渐停歇下来,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翌日一早,屋檐还在滴着水,山间晨雾弥漫,空气格外的清新,只是这清新中尚夹杂这一丝血腥气。 顾川打开房门,深吸了一口气,一侧的房门也跟着打开来,是阿竹。 “阿竹姑娘昨夜睡得如何?”顾川面露微笑,问了她一句。 阿竹点头应声道:“很好的。” “那就好。”顾川颔首,目光落在楼下,前方空地上,夏家商队的人已经在搬运货物。 夏长君担心的山匪,昨夜并没有来,也许是还没有得到消息,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昨夜很平静。 顾川和阿竹两人下了楼,朝夏长君等人走去。 “古兄!” 下方指挥着商队的夏长君见两人过来,立马拱手行礼。 “夏兄!” 顾川还了一礼,又见他抬手朝不远处招了招,便有家仆牵着马走了过来。 “古兄,你这马还真是奇怪,方才你还没有起来的时候,马死活不动,这见了你才肯过来,家仆去牵还险些被踢了。” 夏长君有些讶然道,他说的马自然是步景,这院里马厩中除了他们的马,也就只剩下两匹了。 “哈哈哈,步景是有些脾气,不过轻易不会伤人,它只是有些玩心罢了。”顾川闻言笑了笑道,伸手接过家仆递来的缰绳。 夏长君目光一亮,称赞道:“它叫步景吗?真是一匹好马,在下也算是见过不少好马,古兄这一匹却是我见过最好的,当是千里良驹!” 西域进献而来的马,且能够养在皇家的马场内,还能被皇后作为彩头赐下,自然是有其神异之处,日行千里不过是最基础的而已。 顾川没有再接话,夏长君又命人拿来了干粮,是一些烙好的饼,就着水吃下,也能填饱肚子了。 待吃饱喝足,商队继续赶路,顾川和阿竹也在队伍中,他也不执缰绳,就那么随意的靠坐在步景背上,有种倒骑驴的既视感。 在他手中,还拿着一本书,也是夏长君给的,是最新的江湖风云榜。 除了江湖潜龙榜,这书上还真又出了不少的新榜单,譬如美人榜、龙虎榜、才子榜…… 顾川对于其他两个榜单倒是不甚感兴趣,翻开了后面的美人榜。 江湖美人榜,天下第一美人:苍舒月。 评语:鬼面将军,无双神将,姿容绝世,秀色可餐,诚天下第一佳人也! 其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鼻梁挺秀,唇若丹霞,肤如凝脂,发如乌云,风姿绰约,宛若仙子凌波。 观者无不为之动容,赞叹之声,响彻云霄,真乃倾城倾国,绝代芳华,人间难得几回见! 看着这评语,顾川不由自主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弧度,也不知道是谁排的名次,这夸奖的笔墨用的这样多。 天下第一美人,且不说当不当得起,自己这是要平白多出许多一生之敌来了。 再往下看。 天下第二美人:庄晚云。 评语:江南行首,姿容秀美,婉约动人,诚乃世间佳人。 其性情温婉,如春风拂面,更兼琴艺超群,指下生花,曲声悠扬,闻者皆陶醉其中,忘却尘世烦恼,真乃才情兼备,貌美心慈,人间之瑰宝也。 庄行首也是上榜了,而且还排在了天下第二美人的位置上。 说起来,她倒是一直都在自己的院子里,自从七夕盛会之后便在了,整日也不做别的,只是钻研琴艺。 当然,偶尔也帮自己传递消息,她可是自己和大皇子那边不可多得的纽带。 这天下第一第二美人都是自己院里的,不会这第三还是自己院里的吧? 顾川如此想着,继续往下看去,这一次却是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天下第三美人:秦绯烟。 评语:秦绯烟者,金州奇女子也,绝世而独立,诚乃人间绝色佳人。 其眉如剑锋初露,眼若寒星闪烁,鼻梁高挺,唇色朱红,肤色如玉,发如墨染,风姿飒爽,英气勃发。 性情豪爽,侠肝义胆,心怀天下,常有扶弱济困之举,更兼武艺超群,刀法精妙,出手如电,所向无敌,令敌闻风丧胆。 真乃美貌与英勇并存,才情与侠义兼备,世间罕见之奇女子也! 秦绯烟?倒是个没听说过的名字,侠肝义胆、才情与狭义兼备,能得这样的评语,当为世间奇女子。 正看着,一旁的夏长君驱马向前,与顾川并排而行,望着他手中的江湖风云榜,笑着道:“古兄,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风云榜了吧?” 顾川闻言,目光从风云榜上挪开,看向他道:“夏兄何有此问?” “哈哈哈,只要是行走江湖的人,每个月都会关注风云榜的更新,若非许久不曾看过,古兄又何以看如此长的时间?” 夏长君说道,他又接着说:“古兄只需看那潜龙榜与龙虎榜即可,除却这两个榜单经常更新以外,其他的榜单有时几个月也不见有动静。”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一愣,而后看向顾川,有些疑惑的道:“古兄这般的高手,应当也是龙虎榜在榜的高手吧?还有你旁边的这位姑娘,剑法出神入化,即便是先天境内也该是有数的高手……” 顾川是什么实力,尚且没有见过他出手,夏长君看不出来,但是阿竹的话,就凭昨晚一剑斩杀那大刀山匪公山庆的实力,怎么也能在龙虎榜上争个名次的吧? “能上龙虎榜的,自然都是先天境内最顶尖的高手,我二人不过是寻常武人,怎么会有那等实力?”顾川摇头失笑道。 把阿竹排在先天境内,对其他人来说有点欺负人了,她最少也是宗师那一档,即便是在宗师里,也是绝巅。 至于自己,说实话顾川已经许久未曾动过手了,上次动手还是斩杀王鸿和沈连城的时候。 只是,那时也不算交手,只是单方面的碾压,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出全力,是被那两个宗师伏杀的时候。 与那名宗师对战,他算是一点都没有留手,也是激战了数十个回合而不败。 当然,那次要是没有阿竹拼死相救,他最后的结果也不好说。 听到顾川的话,夏长君不由笑了笑:“古兄过谦了,我观古兄年纪,也比我年长不了几岁,这般年纪便已达先天境,这般天赋,将来定然是榜上有名的。” 他这语气里,有些艳羡,同样都是习武之人,他却只有几下三脚猫的功夫,水平也就是个后天初期。 欺负欺负普通人还行,但凡对上那三个镖师中的任何一个,都绝对不是对手。 顾川笑而不语,目光又落在手中的书上,夏长君侧目望了一眼,却是笑道:“古兄看的是美人榜?莫不是也仰慕咱们大衍的那位苍将军?” “苍将军绝世无双,又是我大衍的镇国神将,谁不仰慕呢?”顾川不置可否的回应道。 夏长君点头认同道:“确是如此,在这美人榜出来之前,我一直以为鬼面将军的面具下,是一张形如恶鬼的容貌,却不成想哪是什么恶鬼,分明是天上下凡的谪仙,戴面具也不过是容貌太过惊世,上了战场要增添些许杀伐之气罢了。” 说起这个,他倒是叹了口气,感慨起来:“只是可惜了,这般的美人,如今却已经嫁做人妇,成了那顾川的娘子……” 正说着,夏长君一愣,看向顾川道:“古兄,说起来,这顾川与你的名字倒是一模一样,只是你们一个姓古,一个姓顾。” “夏兄已经不是第一个如此说的了。”顾川微微一笑道。 商队徐徐前进,向着下一座城池而行,两人便如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江湖风云榜,又聊到了夏长君自己。 据他所说,他是扬州夏家的嫡次子,这次是他第一次接触家中的事务,负责从司州运送货物。 来的时候倒是风平浪静,虽然有过几次麻烦,但都很轻松的化解了,倒是回程遇到了大刀山匪公山庆这样的高手劫道。 若不是恰好碰到了顾川,他就要折在了这里,或是成为刀下亡魂,或是被绑做人质,家族拿钱赎人。 大概率会是后者,毕竟即便是山匪,也绝不乐意将一个大家族得罪死了,况且,杀了一个富家子,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 离开司州之后,进入金州的地界,这第一个歇脚的地方名为无定城。 半山腰处,商队迎着风缓缓行进,往前的视野格外开阔,已经隐约可见那远处的城墙。 夏长君远眺城池,收回目光后对一旁的顾川说道:“古兄,这无定城乃昔年百国时无定国国都,在国灭时举城上下无一人投降,上至朝堂百官与国君,下至百姓庶民,皆一同赴死!” “时至今日,城墙上都还有那一战留下来的血迹,没有人清洗过,这般的血性,也流传到了如今的无定城之人的身上。” “这里极为尚武,城中武馆极多,听说就是连三岁的孩童,也是会几下功夫的。” “哦?”顾川闻言,眉梢微挑,有些惊奇道:“世间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如此尚武,高手定然很多吧?” “这是自然。”夏长君颔首道:“这城内能够开设武馆的,皆是后天境巅峰的高手,甚至还有不少先天境的高人。” “那龙虎榜第七十一位的裴城便在这城中,还有几个潜龙榜的高手也在。” 一旁的赵姓镖师听到两人的话,也跟着说道:“古兄弟你武艺高强,若是有心想要与那位裴馆主切磋一下的话,在下倒是可以引荐一番。” 夏长君讶然的看向他,问:“赵兄,还认识那位裴馆主吗?” 赵姓镖师点头应道:“在下实力虽然低微,但行走江湖多年,认识的人不少,这位裴馆主也算是老相识,能说得上几句话。” 夏长君闻言当即目光一亮,变得有些激动,道:“原来赵兄还有这样的关系,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愁要如何才能见到这位裴馆主,这下不用愁了,有劳赵兄为我引荐!” 顾川听着他这番话,不由笑道:“夏兄还有这般向武之心?” “古兄有所不知。”夏长君叹了口气道:“在下一直便有一个江湖梦,很是仰慕那些江湖高手,此生所愿便是见过那些江湖风云榜上的高人,如此也算是圆了我的江湖梦了。” 他天赋不行,不是习武的料子,自然是没办法在江湖上混的。 既然不能自己亲自去经历一番江湖,那便另辟蹊径,见一见每一个江湖高手,若是能够每一个都见过,也算是经历了一遍江湖了吧? 不得不说,就算是顾川,也觉得这想法很不错。 聊着聊着,很快一行人就已经来到了城池之前,无定城在金州也算得上一方比较大的城池,而且位处金州与司州的交界处。 不管是扬州还是金州的人,亦或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人,若是要去往司州的话,都是要经由无定城歇脚的。 是以,这里非常的热闹,人来人往,而且可见各种风格的穿着。 顾川和夏长风的商队进了城,到了城内便不能再骑马了,众人也只能下马牵着走路前行。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百年前的先天境高手遗留于世的绝学,只要练到高深层次,可于先天境所向披靡,脚踢潜龙,拳打龙虎,只要二十文钱一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客官,你有没有听过一种从天而降的掌法?就是传说中的疾风掌啊,习此掌法,人如疾风,可如轻功一般飞天而起,一掌从天而降,克敌制胜,威力惊人,要不要来一本?” “嘘~这位兄台,我看你骨骼惊奇,一定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我这里刚好有一本双修功法非常适合你……” 街道上人潮汹汹,往来者不知凡几,路边商贩繁多,各种各样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耳边尽是路人的交谈声和商贩的吆喝声。 当然,这些商贩里头,最多的就是贩卖武学功法的,至于那些武学是不是真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和买了练过的人知道了。 “古兄,这些人售卖的武学其实都是真的,只不过都是一些最为基础的招式,那修习之后的效果夸大了一点。”夏长君见顾川将目光落在一个小摊上面,便开口说道。 “那夏兄有没有听说过,有人在这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本武学,修习后发现竟是绝世武功,一跃成了绝世高手?”顾川收回目光,对他问道。 夏长君闻言,骤然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情?古兄,这是真的吗?” 他神情有些激动,目光已经在那些小摊小贩上面流转,那些本来在他眼中只是三脚猫功夫的武学,已经成了一本本可能潜藏着绝世武功的宝藏! 顾川嘴角一抽,无奈道:“那自然是我编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只有话本里才会有,夏兄可不要信了才是。” 这孩子心性纯良,和卢璞玉有些相似,他们一个是对格物学痴迷,一个是有着初出茅庐、不染尘灰的良善。 可别被三言两语,就忽悠着走歪了。 第248章 阿竹:以为你是故意的 秋日的阳光并不晒,只是有些刺目,阿竹给顾川买了一把折扇来。 顾川将折扇唰的一下打开,轻轻扇着,观周围热闹的景象缓缓前行。 夏家的商队已经在客栈落脚,顾川和阿竹也跟着在客栈里定好了房间。 他们准备在无定城停留几日,除却夏长君要去拜访那位龙虎榜七十一的裴城裴馆主的原因之外,还有过几日的无定城武馆大比也要来了。 无定城大大小小的武馆有数十个,这里尚武成风,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大比,各个武馆派出高手上台比斗,以此进行排名。 这不仅仅是那些无名武馆扬名的机会,也是老牌武馆巩固地位的时候,所以场面是极为浩大的。 也正因如此,每年慕名而来观战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外地的武馆会有人前来挑战,江湖人也会来不少,想借此出出风头。 顾川此行是去扬州调查盐税的事情,可他一点都不着急,宇文元朔让他来也不是真心让他查,只是想借此让他远离皇城,不要坏了他的计划而已。 知道他的用意,顾川也乐的给他一个慵懒的假象,一路走走停停,该玩就玩。 “糖葫芦,刚做好的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忽的听见前方有叫卖声,顾川眉梢微挑,看向一旁的阿竹,笑着问道:“阿竹姑娘,可要吃糖葫芦?” 阿竹爱吃饴糖,应当是喜欢吃甜食,只是这个时候的甜食种类有些少,不太容易买的到,饴糖算是最普遍的了。 哪知阿竹听了之后,却是摇了摇头:“不吃。” 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颗饴糖来,接着说道:“有糖。” 好吧,看来是自己猜错了,她只是喜欢饴糖,不是喜欢吃甜食……顾川微微一笑,颔首道:“好吧,那待会儿给阿竹姑娘多买些糖。” 他转过头去,迎面就看到一柄大刀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那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头上一根麻绳扎着高马尾,一张俊脸上有着一道刀疤,肩扛大刀的……女子? 她低着头走路,也没有看到前方的人,直直的便撞了上来。 阿竹正将饴糖收起,也不见她抬头,手腕轻轻婉转,手中的长剑便已经横了过去,剑鞘挡在了顾川面前,将那女子挡住。 “诶?”那女子撞到剑鞘上,却是前进不得分毫,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眼前人,皱着眉粗声问:“干嘛挡老子的路!” 这人眉眼有些英气,只是仔细一些仍能看出来是女子,还有脸上那道刀疤,顾川见过这世间最顶级的易容术,自然能看得出来是真是假。 错漏百出的女扮男装,框框普通人还是可以的,只是瞒不住顾川。 “难道不是你走路不看路吗?”顾川微微一笑,和声和气道:“这路这么宽,莫非只允许兄台一个人走?” “哼!说话文绉绉的,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假惺惺的书生!”那女子冷哼一声,也没有说什么,往旁边越过离去。 顾川没有加以理会,继续扇着折扇向前走去,只是还没有走几步,他便又停下脚步来,低头看向自己腰间。 “有意思……”顾川脸上露出一抹玩味儿的笑,他腰间挂着的钱袋子不见了,关键是他居然没有发觉。 他看向一旁的阿竹,见她也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不由问道:“阿竹姑娘,你也没有发现吗?” 阿竹眨了眨眼:“发现了。” 顾川一愣:“……那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我,以为你,也知道的,是故意的。” 好吧,你真是高看我了……顾川听完不由得扶额,无奈摇头道:“那女子偷盗的手法不一般,便是那么近我也没有看出来,是精通此道的高手。” “那,追?”阿竹问。 顾川微笑着道:“阿竹姑娘大可肯定一些,我可不是吃了亏会咽下去的人,追吧。” …… 不远处,那女子走远了些,她走到一条小巷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伸出手来,手掌一翻,一个金丝银线编制成的锦袋便出现在手中。 看着这奢华的钱袋子,还有那沉重的分量,女子不由的目光一亮,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来:“嘿嘿~真是有钱人,连钱袋子都这般好,这下发达了。” 她将钱袋子收起,往小巷口走了进去,哼哼着道:“这无定城来的还真没错,走在路上也能碰到有钱人,啧~以前真是糊涂,怎么没早点来呢?” 她话音落下,前方忽然冒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怒喝道:“站住!” 女子脚步顿时停住,有些愕然的看着前方两人,那是两个持刀的中年汉子,满脸怒火,此时看着女子的两人,就像是看到了仇人一般。 “两位大哥,我们应该没有见过面吧?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女子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其中一名汉子怒目而视,挥着刀道:“你放屁!前两日你在酒楼撞了我兄弟,你还记得吗!” 我一路撞了那么多人,哪会每个人都记得……女子一听他这话,顿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是失主找上门来了。 “两位大哥,你们真是认错人了,我今天才来的无定城,之前撞你们的可能是别人。”女子说着,脚步一点点的往后挪去。 两名中年男子看出她的意图,当即怒喝一声:“想跑?把钱给我拿出来!” “钱给你们就是了!”女子大叫一声,忽然往他们的方向抛出一个钱袋。 两人见状,伸手就要接住,却见那钱袋子在半空中打开,忽的撒出一大片红色粉末,瞬间将两人淹没! “啊!!好辣!好辣!” “辣死老子了,混蛋!” 两人立刻捂着眼睛,凄厉的哀嚎起来,女子一下就跑出老远,得意的回过头看着两人,悠哉悠哉的走了。 “哼,到我手里的钱还想拿回去?下辈子吧!” 她哼声哼气的说着,话音未落,便听耳边一道声音响起。 “哦?这位姑娘,不知道在下能不能试试?” 顾芳瑜从没被人吓过,自小她胆子就很大,不然也不会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偷盗之术。 但今天她却是被吓到了,刚从两个前来寻钱袋子的苦主手中逃脱,正洋洋得意的时候,就听到耳边忽的响起一声。 这声音,还有些熟悉,好像片刻前才从那人手里取得一个钱袋子…… “谁!?”女扮男装的小偷猛的转过头去,一道熟悉的面容便映入眼帘,一袭素白长衣的谦谦公子,正手持折扇,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 今天是倒了什么霉,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快找上门来了? 不过,好在不是那些江湖人,一个书生倒是不难缠。 她一眼就看得出来,眼前这人是个雏儿,当然,这里的雏儿,指的是那些初入江湖的人,他们为了让自己行走更安全些,总喜欢扮成江湖豪客、温润公子的模样。 实则,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轻易就会着了别人的道,比如刚才那两个中年男子,就是此中典型。 顾芳瑜缓了口气,故作怒气冲冲的看着顾川道:“小子,刚才你拦老子去路还没找你算账,你追上来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她挺起胸膛,晃了晃肩膀上扛着的大刀,刀身微微晃荡,阳光的反射下显露几分锋芒。 “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可是秦绯烟,龙虎榜排行三十一的高手,你想试试老子手里的刀锋利否?” 看着她这般狐假虎威的模样,顾川眼中的玩味儿更盛,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秦绯烟在美人榜第三位。 这位不仅是美人榜有排名,还是龙虎榜上的先天境高手,这小偷倒是没有说错。 只是…… “姑娘,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秦寨主虽是山匪出身,可一身武艺高强,从不欺凌弱小,她一向侠肝义胆,更不会做此等偷鸡摸狗之事。” 顾川微笑看着她,道:“所以姑娘你绝不是秦绯烟,你说我说的可对?” “对……对个屁!”顾芳瑜被说的脸有些微烫,仍不死心的辩驳道:“你又没有亲眼见过,怎知秦绯烟就是风云榜评语说的那般?” 她越说还越自信了,轻笑一声继续道:“老子就是秦绯烟,那些装出来的东西你们这些人还真信了?难道死在我刀下那些亡魂都是假的吗?” “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呢?谁又想分清呢。” 顾川嘴角仍噙着一抹笑:“姑娘,我不关心你是谁,只是那钱袋子,却是要还给我的。” “什么钱袋子?” 顾芳瑜眼睛瞥向他处,嗤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老子与你素未谋面,你的钱袋子丢了与我何干?要找上别处找去!” 闻言,顾川也不着急,只问道:“我这里有两杯酒,姑娘想吃哪一杯?” 顾芳瑜一愣:“什么酒?” “这两杯酒一杯叫敬酒,一杯叫罚酒,姑娘可任选一杯,当然喝下的后果都是不一样的。”顾川将折扇一拍合上,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话中的意思,顾芳瑜自然听的明白,冷笑道:“老子哪杯都不想吃,你待如何?” “那姑娘就是选了罚酒。”顾川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阿竹,道:“阿竹姑娘,帮这位姑娘服毒。” 服……服毒? 顾芳瑜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帮自己服毒,这家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心肠却是如此歹毒。 就算自己真偷了他的钱,也不至于要致自己于死地吧? 一旁的阿竹已经要走向前去,她手中的剑微微出鞘,锋芒毕露。 “等等!”顾芳瑜回过神来,连忙喊停,她颇为无奈道:“算我输了,钱还给你,真是……”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锦袋,顺手抛了过去,口中还念念道:“你那金钱袋我给丢了,钱都在这袋子里,自己看吧。” 顾川抬眼望向半空中的钱袋,唇角微扬,手中的折扇噗一声打开,而后向那钱袋一扇。 一股劲风裹挟着炁吹去,那钱袋子方才打开,内里的红色粉末还没来得及出来,就被风给硬生生吹了回去,向顾芳瑜落下! “啧~高手!”顾芳瑜见状,转身就跑,后背已经沁出冷汗,就这一手,她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实力不低的高手,说不得还是先天境。 毕竟,她隐约间好像感觉到了炁,只有先天境才能炼出炁来。 只是,她还未曾跑出几步,就停下了脚步,一柄剑横在她面前,那森森寒光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像是针扎在眼睛里,让她下意识眯了眯。 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女,顾芳瑜心里咯噔一下,就要将肩上扛着的刀抬起劈过去,只是还未有动作,那横在眼前的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好,好快的剑! 哐当!大刀落在地上,顾芳瑜毫无包袱的转过身,对顾川道:“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偷你的钱,这就还给你。” 说着,她伸手进怀中,却被一把折扇给按住了手,待愣神的抬起头看去,顾川已经站在眼前。 “怎……怎么了?”容颜如玉的谦谦公子近在眼前,与他的那双眸子对视,顾芳瑜心里暗暗道一声太近了些,她忙撇开目光看向一旁。 但这样似乎堕了气势,显得自己柔弱可欺,她又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顾川的折扇还按在她手上,见她这般反应,脸色毫无变化,道:“这钱袋子你先帮我拿着,等我要用的时候你再给我。” 什么意思?这下轮到顾芳瑜茫然了,她不解道:“你钱不要了?” “当然不是。”顾川摇了摇头,又淡笑着道:“刚才在下说要给姑娘服毒,做人讲究的是一个言而有信,自然是要履行说过的话。” 顾芳瑜:“……你这钱我不要了,就当我没有见过你,从今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唔!” 她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一旁的阿竹便伸出手,叩在她脖子上,只是微微钳制,顾芳瑜便张开了嘴,旋即一颗朱色药丸就落入她口中。 阿竹再往下一划,她跟着合上嘴,将药丸咽进了肚子里。 “咳咳咳!你……你给我吃的什么?”顾芳瑜咳了好一阵,看着顾川。 “不是已经与姑娘说过了吗?毒药啊。”顾川理所当然的回道。 “毒药?”顾芳瑜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真要杀我?” “怎么会呢?”顾川摇了摇头,折扇轻轻扇动:“这不是能立刻置人于死地的毒药,需要三个月才会发作,三个月后若是不服用解药,姑娘才会毒发身亡,所以不必担心。” 不担心……个鬼啊!顾芳瑜气的牙痒痒,怒视着他:“人面兽心的家伙,我只是拿了你的钱袋子,都说了要还给你了,你却如此对我,不当人子!” “这就是姑娘的不对了。”顾川悠悠道:“倘若我身患绝症,那些钱是我的救命钱,却被你拿了去,那岂不是因你而死?” “哼!你又没有身患绝症,这是诡辩!”顾芳瑜一点不上当,根本理会他这套说辞。 顾川浑然不在意道:“诡辩也好,明辩也罢,总之姑娘现在已经落在了我手里,说话做事都要考虑一下自己的性命,莫要再有不好的念头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道:“阿竹姑娘,走吧。” 阿竹立刻跟上,也不理会待在原地的顾芳瑜。 就这么走了?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原地的顾芳瑜愣神了片刻,想着自己要不要趁机溜走,但刚才顾川的话又在她脑海中回荡。 他的钱还在自己身上,却这般任由自己选择,是有恃无恐还是在玩心计? 顾芳瑜不敢赌,赌赢了还好,若是赌输了那就是命没了,她还是很惜命的,跺了跺脚后便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一后的在街道上前行,顾川和阿竹在前面走着,顾芳瑜一个人坠在后头,不一会儿就耐不住了,追上去走到他身旁。 “喂,你怎么不把我杀了,为什么还留着我?”她侧过脸去,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人既然能做出给人服毒这种事,而且手法如此娴熟,定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自己要什么没什么,他应该杀了自己拿回钱袋子才是,为什么会想着留下自己? 难道……是觊觎本姑娘的美貌?顾芳瑜刚冒出这个念头,瞥了一眼他身旁的阿竹,顿时打消,好像有这样的俏佳人陪着,也没有必要。 “相较于姑娘问的这个问题,在下倒是更好奇,你为什么要冒充那位秦寨主?”顾川饶有兴致的问道。 顾芳瑜撇撇嘴,目视前方,很洒脱的道:“很简单啊,因为她是这江湖上最厉害的女子,龙虎榜第三十一位的高手,名震天下啊。” “哦?江湖上最厉害的女子?”顾川微微一笑,道:“据我所知,秦绯烟可远远算不上最厉害吧,且不说那高手榜的宗师,便是龙虎榜的第三位慕仙儿,也远比秦绯烟更强,不是吗?” “若是名震天下,安北侯不是比她更要有名,你为何不冒充她呢?”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举例的都是些什么人……顾芳瑜嘴角微微一抽,无语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自从三月书坊那一则讨贼檄文发布之后,整个白莲教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要是假扮那位白莲教圣女慕仙儿,还敢露面吗?” “还有你说的那什么安北侯,人家是什么人,谁不知道鬼面将军的大名,不说我有没有那本事,有没有那条命?” “而且,她男人是顾川啊,三月商会背后的东家,有圣人之资的才子,我假扮她,还得找个比得上顾川的才子吗?” “有何不可呢?”顾川微微一笑,道:“这天底下比顾川更有才的又不是没有。” “嘁~”顾芳瑜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他:“就是似你这等自比天高的人多了,才让人觉得顾公子那等才子多么难能可贵。” 听着两人的话,后头的阿竹抿了抿嘴,眸子飘向顾川,神色里有些许的古怪。 “怎么,姑娘觉得那顾川很好吗?”顾川露出笑容来,问道。 “比你那是好多了。”顾芳瑜不假思索道,旋即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着顾川:“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顾川看向她问。 “顾芳瑜!”她说着,冷笑一声:“和那位顾公子一个姓。” “那你再猜猜,我家在哪儿?” 顾川见她这般神色,眉梢微挑:“你不会是想说,你来自锦州临川郡,是顾家的人吧?” “哟,还有些见识,居然知道临川顾家?”顾芳瑜有些意外,而后面露得意之色道:“没错,本姑娘是顾家人,那顾公子算起来可是我表哥,你现在这么对我,当心到时候我告知他,以他的本事,你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说的是真的,那确实是这样……不过,顾川现在对顾家没有什么印象,想来不会是很好,毕竟是自己爹娘宁愿托付给卫国公府,也不愿意让同宗亲族抚养的家族啊。 能让自己爹娘都不信任的家族,能好到哪儿去? 此前顾川在皇城,没有打算理会过顾家,就算其中有什么恩怨,以后随手覆灭便是,难道还要为此特别谋划吗? 却没想到,在自己不在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疑似顾家的女子。 念及此处,顾川看着顾芳瑜道:“据我所知,那顾川自小被养在皇城卫国公府内,与顾家并无关系,他能管得了你?” “你连这都知道?”顾芳瑜有些意外,接着说道:“总归是同出一族,他再怎么样都是姓顾,怎么会不管?” “再者说了,当初他爹娘被人陷害所杀的时候,还是我爹将他们的尸体背回去的,就凭这件事,他也得管……你,你干什么?!” 顾芳瑜说着,忽然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罩而来,再看顾川,此时的他目光如万年寒冰、冷的出奇,像择人而噬的野兽。 “你刚刚……说什么?” 第249章 孟子他老人家也来了吗 顾川的禁忌不多,自己、娘子、朋友、老师、已亡故的爹娘,他对爹娘的记忆不多,但尤为珍贵,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爹娘的死因,在他的记忆中是一段意外,无关阴谋诡计,只是命运不公,是以一直也没有去深究。 但现在从顾芳瑜口中,他却忽然得知,爹娘的死似乎是因为他人陷害,这怎能不让他在意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爹娘对他很好,他也该对他们很好,若是明知他们死于陷害而不去追究,便是不孝。 “我……我……”顾芳瑜被他那双眸子盯得浑身发冷,没想到这温润如玉的公子还有这样可怕的一面,一时竟吓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见着她这般模样,顾川渐渐冷静下来,他将手中折扇合上,淡淡道:“不着急的,姑娘可以慢慢的回忆,但一定是要告诉我的,这对我很重要。” 顾芳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从那股被洪荒猛兽盯着的感觉中缓和过来,忽的又觉得不太对劲,狐疑道:“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顾川。” “姑娘有所不知。”顾川重新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来,说道:“我从司州皇城来,此前在皇城中见过那位顾公子,与他有几分交情,他将我视为好友,对于他的事情,我便也上心了几分。”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顾芳瑜小声嘀咕。 “姑娘说什么?” “没……没什么。”顾芳瑜一惊,这说话的声音自己都快听不到了,他居然还能听到,这耳朵是有多灵啊。 顾川听清楚了,却也不在意,他轻声问:“姑娘现在可想起来了?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可好?” 不知道为什么,顾芳瑜觉得现在的顾川格外虚伪,但他的神情又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就显得有些矛盾。 “具体我也不知道,也只是听我爹无意中说起过,当初顾公子他爹创建了商会,后来做大之后,整个顾家都要仰仗商会提供的钱财。” “那位顾伯伯是个商业奇才,他的商会越做越大,在顾家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但有一天突然就出事了,那位顾伯伯和伯母都身死,临死前还将顾公子托付给了卫国公。” 听着她的话,顾川脚步微微一顿,问:“就只有这些吗?” 顾芳瑜白了一眼,理所当然道:“当时我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呢,也是听我爹无意提起,他哪会跟我说的明白,也许我爹知道的也不多。”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说道:“时间太久远了,即便是现在追究也不好追究,毕竟这样的事情,那陷害之人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当年都无人看出什么来,现在就更不可能查出什么了。” “凡过之处,凡做之事,必留痕迹。”顾川眼中浮现一抹思索,听着她的话后,随口道:“就像姑娘一样,即便是手段再如何的高超,不一样还是被失主寻到了吗?” “这……这与我有什么关系?”顾芳瑜被说的脸有些烫,嘴硬道:“我这是劫富济贫,性质都不一样,两者怎能混为一谈?” 顾川倏然一笑,盯着她道:“劫富我可以理解,这济贫……姑娘这是济的哪家贫,自家吗?” “难道我看着不够贫吗?”顾芳瑜眨了眨眼,自上而下摊手道。 你开心就好……顾川笑而不语,转过身扇着扇子往前走去。 顾芳瑜瘪瘪嘴,口中嘀咕着一些难听的话,却是不敢有声音,只有嘴型。 一路上走走停停,顾川又询问了不少的事情,譬如顾芳瑜的实力,她只是个后天的小菜鸟。 就这样的实力,也已经是很强的了,足以支撑她独自行走江湖,即便是在这儿尚武成风的无定城内,年轻一辈也鲜有能打得过她的。 就如方才那两个拦住她的中年男子,便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因为懒得动手,用阴招更省事而已。 她藏在钱袋子里的红色粉末,是辣椒面,这倒是让顾川有些意外,这里居然有辣椒这种东西,为何之前在皇城没有见到过呢? 在皇城里,顾川也只见到过花椒、茱萸、姜这三种含有辣味儿的调味品,辣椒倒是头一次看到。 “这是我师傅的独门之物,外面自然是看不到的。”说起这个,顾芳瑜有些得意道,和眼前这书生待在一起,她总感觉自己占不到上风,如今总算是扳回一城。 虽然这个扳回一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但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心理慰藉了。 “哦?”顾川笑了笑道:“那看来令师,也是个奇人了。” “那是自然,我师傅可是……”顾芳瑜下意识便要脱口而出,临了却又止住了,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顾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可是什么?” “我师傅是隐士高人,自然是厉害,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怎么会懂,与你说了也是白说。”顾芳瑜轻哼道。 顾川不与她较真,将话题落在别处:“你这辣椒面有多少?到时候予我一些。” “你要做什么?”顾芳瑜蹙眉道。 “做饭。” “?” …… 顾芳瑜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毕竟这东西正如她所说,是师傅交给她的独门之物,整个大衍朝也只有她师傅手里才有。 听师傅说,此物乃是他年轻时,在东海之畔捡到一只漂洋过海而来得猴子,从它腹中所得之物,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种下种子,后来便得到了这东西,被她师傅取名为辣椒。 辛辣远超其他椒,故取名为辣椒,也算是误打误撞了,似乎顾川前世的辣椒也是因此而得名的。 “你……真拿来做饭啊?” 客栈后院,顾芳瑜看着顾川用从后厨拿来的锅碗瓢盆捣鼓,目瞪口呆的说道:“都说君子远庖厨,你这般人还会做饭?” 顾川正将辣椒撒进盆里,听着她的话,不由的道:“孟子他老人家也来这里了吗?” “什么孟子?”顾芳瑜一脸茫然。 “没什么。”顾川摇了摇头,旋即道:“所谓君子远庖厨,是说君子对于禽兽,看到它们活蹦欢跳的,就不忍心看见它们死去;听到它们哀叫悲鸣,就不忍心再吃它们的肉。 本意是让人要有仁慈之心,不轻视万物生灵,而不是真的让君子远离厨房。” 能够流传于世的话,大多都是有深意的,并不能简单的以表面去理解它,正如这一句一样,要联系上下文去理解。 其实许多的话,都是被后来人曲解了其中的意思,这便是断章取义。 顾芳瑜听懂了,却又不可能承认顾川厉害,只撇嘴道:“你们这帮书生,说话总这般文绉绉的,人家说一句你要说一大片出来,显得你懂得多吗?” “不以懂得多而有骄傲之心,不以懂的少而理所当然的愚钝,在别人指正错误的时候,当虚心接受,这是为人处事的道理。”顾川摇了摇头道。 “我与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可以懂,若是说了也不会懂的人,我不会多说一句。” 哪些人值得说,哪些人不值得,顾川分的很清楚,真正愚蠢的人,他是从来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 “那我还得谢谢你瞧得起我。”顾芳瑜嘀咕一句,不想再和他说这个话题,目光落在了那盆上,问:“你这是在做什么菜?” 顾川不假思索道:“火锅。” “好吃吗?” “还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做。”顾川笑了笑道,他对于吃的并没有那么多追求,如今这里连铁锅都没有,菜的种类也是只有少数的几种,即便是这样,他也吃的习惯。 现在想搞火锅,也是得知有辣椒这种调味品后,一时兴起想尝试一下而已。 顾芳瑜不说话了,对于他口中的这火锅也失去了兴趣,她是个会做饭的,手艺也算过得去,正因如此,才知道第一次下厨的人是多么不靠谱。 当初还跟着师傅的时候,自己第一次做的菜险些没让自己都吐出来。 她都这样了,顾川又能好到哪儿去? 而且,顾芳瑜对于辣椒到底能不能吃秉持怀疑的态度,不管是她还是她师傅,可是一直将此物当做毒药来用的。 即便是毒性不大,那也是毒药啊,他师傅只尝过一次就涕泗横流、惨不忍睹,她可不想那样。 阿竹帮顾川切肉,她的剑术足够精湛,手中的长剑削铁如泥,切个肉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样的剑法,用来切肉,你也是做得出来。”顾芳瑜有些无语道。 “学以致用,知道什么意思吗?”顾川淡笑着道,将花椒放进盆里,再加上其他调味品,这一锅汤也算是差不多了。 “我只知道暴殄天物,剑法就该是用来对敌的,拿来切肉成何体统?”顾芳瑜道。 顾川看向阿竹,笑着问:“阿竹姑娘觉得呢?” 阿竹想了想,回道:“我,愿意。” “你看。”顾川目光落向顾芳瑜,“当事人都不介意,你怎么这么多话?” 顾芳瑜正要反驳,又听他吩咐起来:“过来把菜洗了,洗干净点。” 顾芳瑜愤愤道:“我又不吃,凭什么让我来做?” “就凭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你有拒绝的权利吗?”顾川理所当然的说道:“姑娘可要考虑清楚,现在的拒绝,换来的是三个月后的求饶啊。” 顾芳瑜听到这话更气了,却又说不出狠话来,他说的是事实,自己现在身中剧毒,不想死就只能由他摆布。 她忽然有点怀疑,这三个月自己真的还能是囫囵的吗?他会不会让自己做更过分的事情? 顾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专心的准备着自己的午饭。 秋风瑟瑟,黄叶纷飞,天地间一片萧瑟之景,秋风带着凉意,拂过面颊,似能吹散心中愁绪。 天边雁阵南飞,鸣声凄切,更添几分秋意,客栈后院一汪池塘泛起涟漪,映照着秋景。 此时此景,恰如前世古人云:“秋色连波。” 炉火微微跳动,映照着顾川悠闲的身影,要吃火锅的是他,忙碌的却是顾芳瑜。 “真是造孽,怎么叫我碰上你。”顾芳瑜脸有些黑,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将一篮菜洗好后,赌气似的扔在桌上。 “碰上我算是好的,若是其他先天境的高手,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说话吗?”顾川淡笑着道。 “其他先天境也不会似你这般,他们哪能察觉的那么快。”顾芳瑜白了一眼,也有些纳闷儿,顾川实力不显,看年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就算是天赋异禀,也该是先天境。 她的手段不说多么高超,至少也是精通了,若是先天境都能察觉到,她早就死在别人手上,毕竟这些年她偷过的先天境,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但偏偏就是这样,还让顾川给逮住了,真是想不明白。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顾川摇了摇头,道:“如果可以的话,姑娘今后还是少做这种事情为妙,损人利己,迟早要被仇家寻上门。” 顾芳瑜嘁一声,浑然不在意道:“我师傅做了这一行数十年,也不见得有仇家寻上门去,左右不过是点银钱,我们偷的也是似你这等不缺钱的主儿,能有什么大事?” “更何况,我辛苦练了十几年的绝技,就因你一句话便荒废,岂不是那十几年的辛苦都白费了?” “那姑娘你开心就好。”顾川不再与她争辩,有些话提一句就能知道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既然她自己都不在意,说了也没什么用,索性由她去吧。 不一会儿,吃火锅前的准备工作就已经完成了。 不大的小方桌上,各式各样的食材琳琅满目,宛如一卷色彩斑斓的画卷。 鲜红的肉片薄如蝉翼,整齐地码放在洁白的瓷盘中;翠绿的蔬菜鲜嫩欲滴,散发着自然的清香;还有那金黄的豆腐,切成方块,静待热汤的拥抱。 一旁,几碗蘸水排列得整整齐齐,吃火锅要是没有蘸水的话,那是没有灵魂的,顾川曾经得意之处,便是能调出一碗不错的蘸水。 锅中的汤已开始欢快地翻腾,顾川在桌前坐好,冲阿竹招了招手:“阿竹姑娘,过来一起吃。” “嗯!”阿竹抱着剑走了过来,在他一旁坐下,顾川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在她的碗里,接着轻声解释:“阿竹姑娘,这个叫蘸水,是用来蘸着食材吃的,等放进锅里的食材熟了,夹起来沾上蘸水,味道会好吃很多。” 阿竹跟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顾川又看向不远处正擦拭着大刀的顾芳瑜,她将菜备好了就往那蹲着,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 “顾姑娘,要一起吃吗?” 听到他的话,顾芳瑜抬起头来,探头瞥了一眼翻腾的火锅,瞧见里面红红的一片,顿时露出嫌弃的神情:“看着都不好吃,我才不吃。” “那真是太可惜了,姑娘准备了这么久,却不能尝一口这人间美味。”顾川故作可惜的说道,没有再说什么,开始往锅里下食材。 将一片肉下入锅中,不过片刻就夹了起来,顾川自己先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占据口腔,各种味道轮番的在味蕾绽放。 那种感觉,实在是奇妙,顾川觉得自己这次做的是很成功的。 他又夹了一片放入阿竹碗中,见她夹起放入口中,然后嘴巴不动了,一双眸子望着碗中。 见她这般,顾川不确定的问:“阿竹姑娘,味道如何?” 阿竹看向他,微微张开了嘴,呵出一口气来,“辣……好,好吃的。” 不知是辣的,还是本来就如此,感觉阿竹姑娘不知道是说辣还是要说好吃,还是根本都有。 “哈哈哈!”顾川笑出声来,阿竹俏脸微微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辣的,眼巴巴的看着他。 顾川又夹起一块烫好的肉片放进她碗里,阿竹继续吃了起来,这次小口了一些,还是怕辣的。 不远处的顾芳瑜看着两人吃的欢心,鼻子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火锅味儿,口中不由自主的分泌口水,她喉咙微微蠕动,竟也有了几分食欲。 “那个……真的好吃吗?”她开口问道。 顾川朝她看来,唇角微扬,道:“姑娘不是不想吃吗?那这好吃与否,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你说对吧?反正不管难吃还是好吃,姑娘都不会吃的。” “谁问你了,莫要自作多情,我是问这位姑娘。”顾芳瑜好像被戳中什么似的,嘴还是那么硬。 阿竹小嘴鼓鼓的,看向她道:“好,好吃的。” “阿竹姑娘,我们继续吃。” “好~” 该死的书生,我的意思这般明显,你就猜不出来吗?顾芳瑜咬牙切齿的想着,他肯定猜出来了的,一定是故意这般。 又纠结了半晌,她总算是做出了决定,心想这菜都是自己备的,出了那么多力,尝一口怎么了?那是应该的! 顾川看着在对面坐下的顾芳瑜,也没有挖苦她,笑着问:“需要教你怎么吃吗?” “哼,本姑娘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没有见过?你这个什么……火锅,我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吃,何须你来教我?”顾芳瑜哼声道。 实则是在一旁看了这么久,就算是不会也看明白了,不就是拿食材往锅里烫熟,然后沾上蘸水吃吗? 她学着顾川的模样,将一片肉放入锅中,待烫熟后再拿出来,沾上蘸水,而后放入口中。 “唔~!”刚一入口,烫的她险些没把肉给吐出来,但一想着不能在这书生面前落了下乘,又硬生生的忍住了,憋的脸涨红。 “你怎么了?这也没有酒啊,怎么脸这么红?”顾川看着她憋着的样子,忍不住道。 总算是等肉凉下来了,她边吃边道:“只是太辣了而已,本姑娘平时不喜吃辣,第一次吃有些接受不了,怎么?不行啊?” “自然行,你高兴就好。”顾川嘴角微微上扬,也不揭她的短,兀自吃着菜。 有一说一,抛开这臭书生那气死人的性子不谈,这火锅味道确实很不错,顾芳瑜第一口就已经被折服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明明都是一些很寻常的食材,平时也没有少吃,怎的到了那锅里一烫,就成了世间美味呢? “好吃吗?”耳边传来一声询问。 顾芳瑜下意识点头应道:“好吃,太好吃了,简直就是我吃过……” 她的话戛然而止,快乐一下就收敛回去,抬眼就看到顾川那玩味儿的笑。 这书生模样长得俊俏,武学天赋也不错,是江湖上少有的先天高手,就是唯独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让人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呸呸呸……顾芳瑜暗自啐一口,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自己就更不可能了,他该是那种人嫌狗厌的才是。 一顿火锅吃的很慢,这种东西就该是一个慢慢享受的过程,是以等夏长君他们都回来了,顾川他们才堪堪吃的差不多。 “古兄,你们这是在吃什么?”夏长君领着三位镖师一同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桌前吃火锅的三人,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不对,三人……夏长君笑容一滞,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大快朵颐的顾芳瑜身上,不由好奇的对顾川问:“古兄,这位兄弟是?” “这是我刚收的小弟,姓顾。”顾川简短的介绍道。 “原来如此!”夏长君面露恍然之色,江湖儿女嘛,遇到志同道合的一起,或是拜把子、或是归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能得古兄欣赏,想来这位顾兄也是江湖好汉,在下夏长君,见过顾兄!”夏长君对顾芳瑜拱手道。 “见过,见过!”顾芳瑜头也不抬,只是举了举手又放下,便算是打过招呼。 于她而言,这少年还不如眼前的美食更有意思,不值得她去关注。 夏长君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后在顾川身旁坐下,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眼前一亮道:“古兄这是吃的什么?我才刚从裴馆主吃了饭回来,竟又有些饿了。” “此物名为火锅,夏兄可以尝尝。”顾川抬手示意道。 闻言,夏长风也不客气,拿起筷子端起碗道:“哈哈哈,既然古兄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学着顾芳瑜的模样,将食材放进锅中,等待时又与顾川说起方才在裴氏武馆的见闻。 “古兄,你不与我一同前去,真是有些可惜了,你知道我在裴氏武馆见到谁了吗?” 顾川眉梢微挑,笑问:“谁?” 夏长君嘿嘿一笑:“美人榜上、天下第三,秦绯烟!” 第250章 不要跟个娘们似的 按照风云榜上的评语,和一些流传的事迹来看,这位天下第三美人秦绯烟的确是一个奇女子。 她出身寒微,恰逢大旱年时成为流民,后来落草为寇,成了占山为王的山匪。 虽然是山匪,却有着一副侠义心肠,从来不干打家劫舍的活儿,不欺凌百姓,只劫不义之财,对自己的弟兄也时常有规束。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女子,有自己坚守的底线,而且武功高强,久而久之便在江湖上有了名声。 只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这位秦寨主舍弃了自己山匪的身份,成了浪迹江湖的女侠,行走多年,做的尽是锄强扶弱之事。 听着夏长君的话,顾川并不言语,既然这小子说起这个话题,那自然是有后话的。 果不其然,夏长君接着又神秘兮兮的道:“古兄,你猜这位秦寨主为何来了无定城?” “不知。”顾川摇了摇头。 “听那位裴馆主说,是秦寨主得知有人在冒充她,干偷鸡摸狗之事,便想来探查一番,将那冒充她的人揪出来,免得坏了她的名声。” “裴馆主在江湖上人缘极好,广结天下,这位秦寨主与他也有几分交情,是以便暂时在裴氏武馆落脚。” 说到这里,夏长君轻笑一声道:“也不知那冒充之人是怎么想的,我今日见到那位亲寨主,当知传言非虚,生的如天仙一般,虽然出身山匪,身上却无半点匪气,反倒是颇有大侠风范。” “这般奇女子,常人又怎么能假扮的了?一眼便能看得出来不是本人了,估计也就能诓骗一下那些没亲眼见过秦寨主的人。” 正在认真干饭的顾芳瑜,不由自主的将头埋低了些,动静比方才小了许多,生怕引起注意。 顾川还是将目光冲她挪去,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旋即扬了扬下巴道:“夏兄且看看,我这位小兄弟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听到这话,夏长君下意识看去,而后不由一愣,上下打量顾芳瑜一番,点头道:“还真如古兄所说,这位顾兄弟的打扮,真有几分那位秦寨主的模样。” “同样的粗布麻衣,同样的阔刀在手,除了脸上的刀疤外,便是这模样也有几分相似,英气十足。” 说着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奇的对顾芳瑜问:“顾兄弟,你不会是与那位秦寨主有亲吧?可是也不对啊,你们一个姓顾,一个姓秦……” 顾芳瑜简直想骂人,她抬起头看向顾川,却见他一脸的笑容,有种小人得志的意味在里面。 臭书生,你不挖苦我会死啊……顾芳瑜暗自怒骂,瞥向夏长君,瞪眼怒道:“你才和她有亲,老子长这样关她何事?这天底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有亲的吗?” 夏长君被怼的哑口无言,又格外不解为什么顾芳瑜会发这么大火,不是就不是,干嘛这么大气性? 他却没看到,顾川那竭力憋笑的模样,已经快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真是太有意思了,假扮别人,结果正主都快要找上门来了。 不知道这位顾兄弟是个什么性子的夏长君,还以为他便是这般喜怒无常,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和她搭话,索性又跟顾川聊起来。 “古兄,这几日你是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随便看看。”顾川是真没有什么打算,他下江南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按照宇文元朔的意愿远离皇城。 只有远离了皇城,宇文元朔要做的事情才能进行下去,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顾川也就能将计就计,从中斡旋,其实主要还是看他那位岳父是什么态度,他好从中制定计划。 说起来,早在决定离开皇城的时候,顾川就已经定下了两个计划。 若是苍镇南是个精忠报国之人,类似于岳飞那样有点愚忠的,那就假死脱身救人,他的紫气足够支撑这一点,只是操作难度有点高,但他有把握。 另一个便是假如苍镇南不回皇城,亦或者按照他让慕仙儿传达的那样,尽力拖延时间,这种情况就更好办了。 苍镇南违抗皇命,必然被打上乱臣贼子的标签,宇文元朔说不定会派人讨伐。 顾川在皇城已经留下了嘱托,娘子和苍家那边都不用担心,他大可启动暗子,将整个天下搅个天翻地覆。 届时天下大乱,宇文元朔那时死没死不说,肯定是顾及不上苍镇南的事情了。 而不管是这两个计划的哪一个,都和他顾川去江南这一程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这一程,他大可当做给自己放个假,一路游山玩水过去,查税之事也不用上心,有兴趣就查了,没兴趣放任了也无所谓。 夏长君见他这般,不由道:“若是一直待在这客栈,未免太闷了些,这几日无定城最是热闹,不出去看看太可惜了。” 顾川笑了笑道:“夏兄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夏长君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凑近了些,小声问:“古兄,听说无定城的青楼很不错,便是整个金州也颇有名声,不如一起去看看?” 话音刚落,顾芳瑜和阿竹便同时朝他投来目光,夏长君没注意到阿竹,只看道一旁的顾芳瑜,还以为她也想一起,不由挤眉弄眼道:“顾兄弟也想一同前去吗?” 顾芳瑜一脸的嫌弃,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提着大刀起身,道:“老子才不去那种地方,你们这些人尽是留恋那等肮脏之所,也不嫌脏,呸!” 还给你装起来了……夏长君张了张嘴,辩驳道:“我也是听说啊,不去就不去嘛,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嘁~假清高。”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顾兄弟根本就是个性子古怪的,夏长君也是出身豪门,哪能一直受气,如今也不惯着她了。 “哈哈哈,夏兄勿怪,我这位小兄弟涉世未深,性子难免横冲直撞了些。”顾川哈哈大笑。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顾芳瑜的肩膀,道:“夏兄说的没错,不要像个娘们儿似的,不就是青楼吗?行走江湖避不开,看看又如何?” 顾芳瑜瞪眼看着他……我是不是个娘们儿你不知道吗?! 无定城这几日因为武馆大比之事,格外的热闹,从各地慕名而来的人有许多,街道上可见身穿各色服饰的外地人。 顾川和夏长君出了客栈,一边往青楼去,一边望着路边的景象。 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士子文人手持纸扇,谈笑风生,步履间透着儒雅之气。 又有闺阁女子身着华服,佩戴珠饰,顾盼生辉,犹如仙子凌波微步。 身旁不时有孩童跑过,在人群中穿梭嬉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街角处,一队杂技艺人正在表演,有吞剑吐火的壮士,引得众人惊呼连连;有轻功卓绝的侠客,跃上竹竿如履平地,身姿飘逸。 观众围成一圈,掌声雷动,喝彩声此起彼伏。 “古兄,这样的热闹,若是不出来看看,着实是有些可惜了,你觉得呢?”夏长君看着那卖艺杂耍的一伙儿,好奇欣喜的紧,不由对一旁的顾川说道。 顾川跟着点头,手中折扇轻轻扇动,道:“市井烟火,也别有一番风味,江湖不止是打打杀杀,也要有这些烟火气才是。” 正说着,他瞥见一旁的顾芳瑜,见她盯着人群中一个身穿武服的少年看个不停,顿时想到了什么折扇往她手上一拍。 啪一声,她“嘶”的吸了一口,嗔怒道:“你打我做什么?” “一些心思收敛些,既然做了我的小弟,那就要守规矩,不要将以前的恶习留到现在了。”顾川轻声道,却是只让她一人听得见。 顾芳瑜撇撇嘴,驳道:“什么叫心思收敛些,我能有什么心思,就只许你们看,我不能随便看看吗?” 你那叫随便看看吗?你眼睛都快贴到人家钱袋子上了……顾川摇了摇头,只道:“自己有分寸便好,莫要惹了麻烦,不然三个月后,解药可就没有了。” 可恶……顾芳瑜绷着脸,气憋在了肚子里,不敢再与他反驳,这臭书生说的话只怕是真能做到的。 一行人没有看多久,又继续前行,顾芳瑜落在了后头,和阿竹并肩而行。 看着前方的顾川,顾芳瑜转头目光落在一旁的阿竹身上,这黑衣少女怀里抱着剑,脸色总是清清冷冷,看着比那臭书生还要神秘一些。 而且,之前在客栈看她用剑切肉,一手剑术应当是十分高超,也是个剑道高手,甚至自己之前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一剑架在了脖子上。 顾芳瑜想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做了那臭书生的侍女? “喂。”好奇之下,她冲阿竹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跟这种人?也被他下了毒?” 在她想来,那臭书生除了一副臭皮囊,其余的都是缺点,这样的人除了用下毒这般下作手段,也没有其他办法让一个剑道高手跟随了。 阿竹正吃着饴糖,听到她的话侧首看去,也没有开口回答,只是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玉瓶,拿在手里晃了晃。 “这是什么?”顾芳瑜疑惑道。 “解药。” 阿竹只说短短两字,又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将玉瓶收了起来。 顾芳瑜:“……” 明明是可以直接回答的问题,为什么要拿出解药气自己一下,你这剑道高手也跟着那臭书生学坏了吗……盗门高人顾芳瑜胸口又被堵了一下。 正想着,前方的夏长君和顾川已经停下了脚步,几人停在了一家青楼前。 只见前方高楼红绸轻扬,脂粉香气弥漫于街巷之间,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青楼内,丝竹声悠悠响起,如泣如诉,勾人心魄。 “古兄,这锦瑟馆乃是无定城最有名的青楼,即便是在整个金州,也是久负盛名。” 夏长君对顾川说着,眼中满是期待之意:“听说里面的舞可谓一绝,以前总听人说起,今日总算是能亲眼看看了。” 顾川闻言,笑着道:“夏兄以前没有来过青楼吗?” “那……自然是去过的。”夏长君脸色有些窘迫,似乎是被戳中了真相,但又不愿落了下乘,嘴硬道:“扬州的青楼我都去过好几次了,不过里面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哦?”顾川微微一笑:“我记得那位江南行首,便是从扬州青楼出来的,夏兄不觉得她琴艺非凡吗?” “庄行首……那自然是琴艺非凡。”夏长君支支吾吾,良久才说道:“只是我那时年岁尚小,等到可以去青楼的年纪,庄行首已经被人给赎了身了。” “哎呀,古兄,既已经到了这里,那就不要说其他的事了,咱们赶快进去吧。” “哈哈哈,好好好!” 青楼门前,几位身着华服、容颜俏丽的女子,手持花扇,轻移莲步,笑语盈盈。 她们眸光流转,似是在寻找着某位特别的客人,忽而,那站在门前的两名少年人,便吸引住了她们的目光。 “哎呀,这位小哥,可真是俊俏呢!”一位女子走上前娇声笑道,手持花扇轻轻遮住半张脸庞,眼中闪烁着邀请之意。 其余女子也纷纷围拢,笑语连连,争相邀请夏长君和顾川入内一叙。 夏长君这雏儿哪遇到过这种阵仗,顿时就红了脸,当即说道:“诸位姐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此行只是来喝酒的,无需诸位姐姐相陪了。” 言罢,他冲顾川使了使眼色:“古兄,走了。” 只是,那几位女子好像并不想放过他,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随即更加热情地围住夏长君,娇声软语,百般挽留。 其中一位更是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扯住夏长君的衣袖,眼中满是恳求之色。 “小哥,难得来一次,何不同奴家一起坐坐?我们姐妹定会让你不虚此行。”她柔声说道,语气中满是诱惑。 夏长君被缠的没有办法,只能冲顾川投去求助的目光,小少年要招架不住了。 顾川看的有趣,见他实在扛不住了,这才开口道:“几位姑娘,我这位兄弟今日身体不便,就饶过他吧,待过几日我们来时,再要几位相陪如何?” 说着,他将几块碎银子放在手中折扇上,递了过去。 那几名女子目光一亮,顿时舍了夏长君,去拿银子,得了银子的她们果然没有再继续纠缠。 两人就此进了青楼。 顾芳瑜跟在后头,听着他刚才说的话,不由撇嘴道:“装正经,都来青楼这种地方了,还装什么?” 说到这里,她看向一旁的阿竹,眼睛一转道:“姑娘,你看他这般风流成性,定是好色之徒,待会儿进去了肯定会和别的女人睡觉。” “这般不堪之人,你还跟着他做什么?不如舍了他,你我一同离去如何?” 阿竹闻言,看了她一眼,而后摇了摇头:“不会。” 顾芳瑜一愣:“什么不会?” “他,不会。” 这次顾芳瑜听明白了,无奈道:“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我跟你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平时正经都是装出来的,不然他怎么会来青楼呢?” 阿竹未曾思索便道:“我,相信他。” 顾芳瑜:“……”好吧,这姑娘应该是没救了。 一时又有些丧气,她说那些除了想挖苦顾川以外主要还是得知解药在阿竹的手里。 只要将她给说动了,得到了解药,自己就不再受制于人,从此恢复自由身。 这个抱剑的黑衣少女一直沉默寡言,即便是说话也不会多说一个字,顾芳瑜还以为她性子迟钝,可以忽悠一下。 却没想到,她早就被那臭书生给忽悠实了,自己说什么都没什么用。 进了青楼,立马就有龟公迎上前来,夏长君大手一挥就包了个二楼的雅间,倒是没有叫姑娘陪着喝酒。 四人在雅间坐下之后,便欣赏起舞台上正在起舞的舞女,看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嘿嘿,古兄,我说的没错吧,这锦瑟馆的舞当真是一绝,便是在扬州也见不到这样的舞。”夏长君手里举着酒杯,笑着对顾川说道。 “确实很不错。”顾川认同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锦瑟馆的招牌,还是因为无定城尚武成风的原因,那舞台上的舞并没有多少柔美,反而更多的是江湖侠气。 那一曲红裳的女子们,一个个好似都成了江湖中的女侠,格外赏心悦目。 就在他们欣赏着台上的舞时,锦瑟馆的老鸨却是领着几个姑娘走了进来。 “几位客官,我们这儿新来了几位姑娘,她们才来不久,还没有叫人碰过的,几位客官独自喝酒少了些兴致,要不让这几位姑娘陪客官喝酒如何?” 老鸨年近五十,脸上施着浓重的胭脂水粉,好叫那眼角的皱纹平去。 听着她的话,夏长君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了她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姑娘身上。 姑娘们倒是没有羞涩之态,一个个俏脸微红的望着顾川和夏长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那个……古兄,可以吗?”夏长君有些意动,他看向顾川,对他征求道。 终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也正是会幻想的时候,若是在外头还好,进了这样的地方,又怎么经受得住考验? “我就不陪你一起了,夏兄请自便。”顾川轻抿了一口酒,淡笑着说道。 “那……那好吧。”夏长君见他不肯,也只能无奈放弃了给他点一个的想法,于是便偏过头去,开始挑选自己钟意的姑娘。 自从那老鸨进来,顾芳瑜就已经板着脸了,心道这些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了。 在外头装的多么高洁,进了这样的地方,还不是一样要原形毕露? 却是没想到,顾川居然拒绝了,这倒是让顾芳瑜有些意外。 谁能想到,看着像是烟花之地老手的顾川,比夏长君这个第一次进青楼的纯情少年还能坚守,面对烟花之地的莺莺燕燕,也能气定神闲的拒绝。 正想着呢,顾芳瑜眉梢一挑,忽然看向雅间门口,却见一名丫鬟走了进来,对那老老鸨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就看到那老鸨顿时笑颜如花,立刻一拍大腿对顾川和夏长君道:“两位客官,好消息啊。” 夏长君正想着要哪位姑娘留下来陪自己喝酒,听到这话不由一愣,而后不解道:“什么好消息?” 老鸨解释:“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锦瑟馆啊,近日来了一位新姑娘,这位姑娘叫紫衣,还从来没有见过客人呢,一直都在闺房里苦练功夫。” “我这还在愁,这姑娘想要陪的是什么客人,方才她却是叫人来传话,想邀这位公子一见,不知公子可有兴致?” “紫衣姑娘,还会功夫?”夏长君自动捕捉到话里的重点,他目光不由一亮,追问:“这位紫衣姑娘都会什么功夫啊?” 老鸨笑意盈盈的回道:“那自然是很厉害的独门功夫,保准公子你啊,看了还想看!” 夏长君听不懂言外之意,他倒是颇有兴致,看向顾川道:“古兄,我还未曾说过青楼女子会功夫的,还是独门功夫,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夏兄,此功夫非彼功夫,你确定要去看吗?”顾川却是听出来老鸨说的是什么了,眼中浮现一抹玩味儿的笑来。 “看啊,为什么不看。”夏长君说着,站起身来道:“既然行走江湖,就是要见识一下这世间的种种奇事,更何况,我们又只是看看,这有何妨?” 话音未落,他便将顾川拉起。 那老鸨见此,顿时道:“呃……公子,紫衣姑娘只邀请了你一人,不如就让这位公子留下来等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长君打断,他直接将一锭银子拍在了桌上,对老鸨说道:“这些银子够了吧?既然是功夫,两个人看和一个人看有什么关系?” 顾川在门口露那一手,他如今也是学会了,知道在这种地方,遇事不决拿银子就行。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啊……看着走出雅间的两人,老鸨有些欲哭无泪,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对身后的几个女子道:“领着他们去吧。” 反正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都不会是那位的对手,一同收拾了也不碍事。 第251章 找男人也不会找你 那边,顾川和夏长君在一名青楼姑娘的引路下,已经走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 “两位公子,紫衣姑娘就在里面,进去吧。”那青楼姑娘抿嘴一笑,旋即便转身离去,留着顾川和夏长君在门口站着。 “呃……”夏长君挠了挠头,看了看房间,又看向顾川:“古兄,我是该敲门,还是直接进去?” “不是夏兄你拉着我过来的吗?怎么反倒是问起我来了?”顾川揶揄道。 “那就敲门。”夏长君也觉得自己这扭扭捏捏的不像样,总归只是个青楼的姑娘,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什么好怕的? 想通了,他抬手就要敲门,刚抬起手来—— 嘎吱~一声,门便开了。 只见一个身穿紫衣,面带轻纱的姑娘映入眼帘,那双眸子如远山含黛,魅惑十足。 她看着门口的两人,而后就锁定在了顾川的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夏长君还没有察觉什么不对,正欲打招呼:“紫衣姑娘……”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那位紫衣姑娘伸手拉住顾川,将他拉进了房间里,接着又反手将门关上。 夏长君:“……”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那紫衣姑娘邀请的不是自己么,怎么把古兄给拉进去了,难道是认错人了?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句话……我应该在房里,而不应该在门外。 “古……古兄,你没事吧?”想了想,夏长君还是开口喊了一句。 倒不是很在意那紫衣姑娘认没认错人,主要是担心顾川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行走江湖,还是多点警惕的好,要是顾川出了什么事,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话音落下,房里便传来顾川的声音:“我没事,夏兄你先回去等我吧,我先与紫衣姑娘聊些事情。” 咱俩一起来的,有什么事是不能同我一起聊的……夏长君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无奈的应了一声,旋即便转身离开了。 什么不需要姑娘陪,原来也只是因为没有看得上的罢了,这不遇到了一个貌若天仙的,便是古兄这样的才子也把持不住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涉世未深的少年郎不由得感慨。 此时,房间内,景象却与他所想的有那么一些不同。 顾川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淡然的看着站在前方的紫衣姑娘,不由纳闷儿道:“我不是派你去南疆传递消息了吗?你怎么来无定城了?” 面前的女子进房之后,便将脸上遮的面纱摘去,显露出其下的容颜来。 一双狐媚眼,再加上那张长相姣好的脸,除却慕仙儿还能有谁? 只是,顾川在离开皇城之前,明确与她交代过,让她亲自赶往南越给苍镇南传递消息。 这时日算起来还没过去多久,从皇城赶往南越,即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近十日的时间。 顾川从皇城到金州,满打满算也就几日,难不成慕仙儿并未去往南越,无视了自己的命令? 他这正疑惑着,面前的慕仙儿却是噗嗤一声笑了,捧腹道:“原来你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啊?” 这声音,与慕仙儿有些相似,却不太像……顾川眉梢微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仔细的端详片刻。 旋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来,“原来如此,这易容术还是有些门道,不专门看还真看不出来。” “哦?”‘慕仙儿’闻言,却是有些讶然的看着他,不确定道:“你猜到了?不会是想诓我吧?” 顾川笑而不答,手指轻轻的点在桌面上,问道:“你突破大宗师了?” “你当真猜到了?”‘慕仙儿’一下瞪大了眸子,而后叹了口气道:“唉,没意思,还以为能让你多猜一会儿呢。” 只见她抬手往脸上一抹,那狐媚眼和俏丽的少女面容陡然变幻,霎时成了一副成熟女子的面容,眉眼虽也有魅惑之意,却是给人一种风韵十足的感觉。 巳蛇坐在了一旁,看着眼前的青年,道:“你是怎么看出本座来的?” “你们一个是人间绝色,一个平易近人,自然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顾川微笑着说道。 巳蛇一愣,下意识问:“什么人间绝色、平易近人……”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注意到顾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某处,不由顺着低下头看去,顿时僵住了。 那么问题来了,谁是人间绝色、谁又是平易近人? 正想着,她忽的又觉得不对,自己怎么会想这种问题?差点着了这小子的道。 “你派仙儿去南越做什么?”巳蛇没有再扯谁平易近人的话题,将话引到了别处。 顾川不疾不徐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她去之前没有告知你吗?” “本座那时已经在金州,与她又不顺路,哪能那么快得到消息?”巳蛇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的道。 顾川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皇帝有意对英国公出手,我让她去传递消息。”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来金州,也是出于谋划了?”巳蛇并未问皇帝为什么要对苍镇南出手,她知道顾川的性子,这些事情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愿意的时候问也没用。 顾川摇了摇头:“那倒不是,皇帝让我去的是扬州,金州也不过是顺路而已,在这儿无定城内停留几日就要离开了。”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话说起来,这个问题我才是该问你的,你不是准备夺权了吗?据我所知,白莲教的总部应当不是金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她,啧啧道:“还特意扮作慕仙儿的样子,邀请良家少男进闺房一叙,想找男人了?” “呸!”巳蛇啐了一口,瞪眼看着他道:“你也算是良家少男?本座来此不过是因为计划而已,怎么会是像你说的那般?” “还有,本座怎么会找臭男人,就算是真的要找,也绝不会找你这样的!” 顾川微笑着颔首道:“那真是太好了。” 巳蛇:“……” 先前在东篱居的时候,巳蛇便已经领教过这人嘴皮子的本领。 本以为是自己身陷囹圄不由己而招致脾性差了,没想到现在依旧是这样。 大宗师无缺无漏,寻常毒药已经对他们没了效果,顾川之前给她服下的毒,如今已经被彻底消磨,再也不能以此为掣肘。 巳蛇自是觉得自己不必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受气便也无从说起,但事实却不如她所想。 这人仍然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即便是成了大宗师,巳蛇仍在他身上讨不到半点好处。 所以,自己服毒和不服毒根本没有任何区别,那之前的毒药不是白服了? “你方才说,皇帝派你去扬州?”她挑起别的话题,有些好奇的问:“皇帝为何要派你去扬州,你又为什么要答应他?” 顾川也不理会她如此生硬的将话题转移,悠悠道:“不过是一个理由而已,明着是叫我去扬州查盐税的事情,实则只是想用此事将我调离皇城,不能干扰他要做的事情。” 个中深意他不想多说,将手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姿态颇为慵懒道:“不要问我,先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如今无定城内最大的事便是三日后的武馆大比,你此行是为了此事?” “是也不是。”巳蛇摇了摇头,取过茶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道:“秦绯烟你知道吧?” “美人榜第三,龙虎榜三十一的秦绯烟秦寨主?”顾川点了点头:“这几日听的多,她出现在无定城,在裴氏武馆落脚,你就是为了找她才来的无定城?” “嗯。”巳蛇点头应声。 这下轮到顾川有些疑惑,问:“据我所知,秦绯烟不过是先天境巅峰,怎劳烦你亲自走这一趟?” 如今巳蛇最主要的事情,便是将白莲教教主的位子夺过来,彻底掌控白莲教。 而这件事情,想要对她有所帮助的,最少也得是宗师境界的高手了。 毕竟,整个白莲教内,十二位堂主中,除却教主和如今已经踏入大宗师的巳蛇外,其余堂主都是宗师高手。 届时他们自然也是会参与其中的,想要在这样的夺权事件里起到作用,怎么也得是宗师才行。 一个先天境的秦绯烟,竟然值得巳蛇亲自过来找她一趟,这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看来你所知的还不多。”巳蛇轻笑一声,而后解释道:“秦绯烟并不是先天境巅峰,她的境界尚处于先天境后期。” “哦?”顾川眉梢微挑,起了几分兴致:“那龙虎榜上的评语说,她曾力战数位先天境巅峰的高手而不败,并且还将其中一位斩杀,又再重伤两名先天境巅峰,而后安然离去……”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唇角微扬:“难道这秦绯烟有这般的天赋,将刀法练到了宗师境界?” 他想起来一个人,也是能以先天境巅峰力战宗师而不败,甚至如今已经足以匹敌宗师巅峰,或许还能与大宗师碰一碰。 阿竹的剑法很强,在顾川遇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是,迄今为止,他也只见到了这一个,余者都是内外功境界相等的,即便是他自己也是这般。 但现在,好像又听到了一个这样的天才? 巳蛇好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无奈摇头道:“怎么会?你身边那位阿竹,能以先天境练就宗师级剑法,举世也仅此一人,她是真正的剑道天才,其余人怎么可能有她这般天赋?” “那秦绯烟没有这样的天赋,只是武功有些特殊。” 巳蛇思索了片刻,措辞后说道:“根据我们的人得到的情报,她每每对战之时,实力都会提升许多,本座怀疑她的武功有短暂提升实力的效果。” 顾川听明白了,他微微颔首:“所以,你来无定城,只是想从她手里得到武功,以增加自己后面行动的成功率?” 巳蛇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不然本座为何要专门跑一趟无定城,吃饱了撑的吗?” “那你找她就找她,为何要在这假扮成一个青楼女子,还邀请夏长君进闺房?”顾川又问,接着道:“以你如今大宗师的实力,就算整个无定城的高手加起来只怕也不会是你的对手,那裴氏武馆挡得住你?” “呵呵……”巳蛇却是嗤笑一声,道:“你把天底下的高手想的这么简单?本座现在有点怀疑皇城里,那个算无遗策的你是不是假的了。” “你也说了,那是在皇城里。”顾川却是浑然不在意,随意的往后倚靠,头枕着手臂道:“动脑子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嫌麻烦,既然你能替我解答,为何还要费神的去想呢?” 说着,他摸了摸肩膀,道:“说起来,这几日赶路,还真有些劳累,腰酸背痛的。” 巳蛇权当没有听到,兀自说道:“无定城表面上虽然只有三个宗师,但曾经死在这里的宗师却不少,有人怀疑无定城内隐藏着一位大宗师。” “更何况,这一次可不只有我来了,教主也来了无定城,如今在秦氏武馆。” 顾川听完,开口道:“我有办法让你得到那秦绯烟的武功。” 陡然听到他这话,巳蛇不由侧目,忙问:“什么办法?” 顾川不答,只是抬手拍了拍肩膀:“有点酸,不是很想说啊……” 巳蛇:“……” 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没憋好屁,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堂堂大宗师的巳蛇堂主瞪着美眸,气的牙根痒痒。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美眸一转,道:“你先说,说了本座就给你奖励,如何?” 顾川不说话了,双眼已经微微闭上,只有阵阵轻微的呼吸声,格外的平缓,一点也不急。 他不急,自然有人会急,巳蛇看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已然柳眉倒竖。 这个该死的混蛋……她愤然起身,走到顾川身后,抬起手,又忽的顿在半空中,始终都落不下去,那眸子里满是不自然。 迟疑了好半晌,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将手放在了顾川肩膀上。 从零到一的突破总是最艰难的,从一到二的突破就简单了许多,手放在肩膀上以后,揉捏起来也就不那么的膈应了。 “不错,力道还需要小一些,动作轻柔一些。”顾川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语气慵懒道:“还是有些天赋的,以后有机会可以找小橘学习一下。” 真把姑奶奶当成让你呼来喝去的丫鬟了啊!巳蛇怒目而视,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现在就把这两条胳膊给卸了。 “你现在能说了没有?”她一边揉捏,一边开口说道,已经快不耐烦了。 “着什么急啊?”顾川轻笑着,缓缓说道:“你知道秦绯烟为什么要来无定城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找那个夏家的小子询问消息,不然本座为何要费那么大劲儿,在这扮演什么青楼女子。”巳蛇理所当然的道。 她这次来无定城,可不是和白莲教教主一同来的,她们的目标是同一个,但目的却截然不同。 白莲教教主找秦绯烟,也是要拿到她手里的武功,却是为了增强他手底下堂口教众的实力,以此来增强他在教会中的话语权。 实力,就代表了话语权,实力越强,话语权也就越强。 而巳蛇虽然也是为了得到武功,却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倘若秦绯烟的武功对大宗师也有效果,那么后面的夺权行动就更加稳妥了。 顾川闻言,微微颔首道:“秦绯烟之所以来无定城,是因为得知有人假借她的名号,到处为非作歹,她此行前来,便是为了将那人给揪出来。” “而这个人,现在就在我手中,我可以借此接近她,找机会将她的武功给套出来。” 巳蛇眉梢一挑,狐疑道:“套出来?你不用毒了?” 顾川仰头,目光看向她,忽的感觉头顶触及了一片柔软,巳蛇揉肩膀的动作一顿,垂首看来,两人的视线交汇。 顾川当做没有察觉,也没有把头挪开,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只会用下毒这种手段吗?” 巳蛇绷着脸,强忍着那股不自然,硬邦邦道:“不是。” “那不就成了?”顾川缓缓说道:“我之前说过,下作的手段用在下作之人的身上,便不为下作,这叫术适施于人。” “秦绯烟素有侠名,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这样一个侠肝义胆的侠女,不适用那些卑劣的手段,就该是以真心换来真心。” 巳蛇目光更加古怪了,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自然是有一定的信服度,但是从顾川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完全变了味儿。 他的真心,好像和别人的真心一直都不一样,如果能剖出来,他的心应当是漆黑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你会帮我去做吗?”巳蛇不由开口问道。 “不是。”顾川不假思索的答道。 ……巳蛇一点儿不意外,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嘴,又开口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届时我会放出消息,将秦绯烟引出来,然后你要想办法将秦绯烟的行踪告知白莲教教主,届时我们再找时机出手。”顾川说的很清楚,细节也很明确。 巳蛇目光一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说什么真心换真心,你这颗真心实在是太黑了点。” 这计划该怎么形容呢? 就是设下了套子,不只是将秦绯烟给套了进去,还将白莲教教主也一并算计,堂堂一教教主,也成了计划的一环,这真是…… 果然是自己想错了,这混蛋只是想闲下来,不是没有了掌握一切的能力。 只要他想,一切都还在他的算计之中,当真可怕啊,自己当初怎么会想着能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全身而退的呢? 都怪那个逆徒,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陷入如今的境地。 等她回来,一定要找她再算下账! 正想着,胸前忽然传来一股异样,巳蛇脸色一僵,低眼看去,却是顾川轻轻晃着脑袋,闭着眼睛享受……不是按摩! 这混蛋,竟然还享受上了?! 她触电般的后退一步,侧过脸去,道:“既然已经定下了计划,等行动之时你通知我即可,这几日都会在这,随时都可以……没事儿别找本座。” 顾川睁眼侧坐,脸色如常的看着她,淡笑着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我随时都可以来找你?” “你在做什么梦?”巳蛇连忙矢口否认,下意识要躲避他的目光,却又怕他看出来异样,绷着脸道:“这里是我巳蛇堂一处暗中的据点,还未暴露,不过以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少来为妙。” “这话不应该是我来说吗?”顾川眉梢微挑,唇角微扬,把她的话换了个意思道:“巳蛇堂主,你也不想计划有什么闪失吧?” 巳蛇:“?” “哈哈哈,行了,外边儿还有人等我,就不久留了。”顾川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模样,不由大笑着起身。 行至门前,他忽的停下脚步,侧首望向巳蛇。 巳蛇脸色一僵,问:“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巳蛇堂主这按摩的手法很好,进步的空间很大,以后可以多练练。”顾川笑着说道,旋即转身洒然离去。 巳蛇望着他的背影,轻哼一声,心中腹诽:什么进步空间巨大,以后找谁练?本座堂堂大宗师境的高手,给你天天按摩,这像话么? 一念及此,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自己胸口,抬手环抱了一下,心道是不是有些大了,刚才那混蛋都碰到了……不对,自己在想什么? 巳蛇抬手贴脸,是有些烫的,看来这秋天还没有完全除去夏日留下的热气,这房中竟能让她这个大宗师都觉得有些闷热。 …… 另一边的雅间内,等顾川回来的顾芳瑜,总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第252章 美人榜第三秦绯烟 “你那是什么眼神?”顾芳瑜看着顾川,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这人回来之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容貌身材姣好让他给看出来了? 顾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道:“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 顾芳瑜心头一跳:“什么事?” “假扮秦绯烟。”顾川说道。 “?” “什……什么?”顾芳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一句。 顾川笑着道:“你没听错,我让你假扮秦绯烟,去街道上继续你之前做的事情。” 顾芳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脸有些黑:“你之前还说,不要叫我做以前那些事情呢?” 刚刚才说过的话,这就当成屁给放了?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臭书生说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而且,现在做这件事和之前可不一样,两者不可相提并论。”顾川摇了摇头道。 顾芳瑜撇撇嘴:“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偷盗么?无非是以前我自己主动偷,现在是你叫我去偷。” “自然是不一样的。”顾川悠悠道:“你自己偷,目的便是偷取他人财物,我叫你去偷,目的是为了将秦绯烟引出来,这叫手段。” “等等……” 直到这时,顾芳瑜才听出来不对味儿,看着他蹙眉道:“你要我把秦绯烟给引出来?” “对啊。” “你知道她现在在找我,你还叫我把她给引出来?那不是叫我去找死吗?”顾芳瑜压低了声音,怕别人听到,眉目间满是怒火。 顾川嘴角微扬,道:“什么叫送死?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放心,便是那秦绯烟找上门来,我也保你安然无恙。” 顾芳瑜冷笑道:“人家秦绯烟龙虎榜第三十一,斩杀过数位先天境巅峰的高手,敢问古公子,你又是龙虎榜第几啊?” 顾川撇眼看她,淡淡道:“莫说是龙虎榜三十一,便是龙虎榜第一来了,我还是一样的话,保你安然无恙。” 顾芳瑜翻了个白眼:“我说我家牛怎么在天上,原来是你吹的。” “你不信?” “信不了一点。” “那就不信吧,反正你一样要去做这件事,信不信都无所谓。” 顾芳瑜气炸了,恨不得现在就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可她偏偏又打不过顾川! …… 裴氏武馆,雕梁画栋,巧夺天工,檐角飞翘似欲翔空。 秋风轻拂,带着几分凉意与萧瑟,穿堂过户,卷起一阵阵落叶的叹息。 枫叶如火,绚烂而短暂,随风翩然而落,如同红尘中飘零的残梦,铺就一地斑斓。 于这廊间,一道身影孤然坐于围栏之上,背倚华柱,身姿挺拔。 她背负长刀,刀鞘古朴,沉凝着岁月的痕迹,其目光穿越眼前纷飞的枫叶,投向那片枫林深处,眼眸清澈又深邃,似藏着无尽思量。 枫林如火海,红浪翻滚,与天边残阳相映成辉,美得令人心悸。 而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仿佛在这一刻,世间万物皆已静默,唯有她与这枫林,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风,继续吹拂;叶,依旧飘落。 忽的,身后传来一阵稚嫩的呼唤,方将她从这景象中唤醒,转头望去。 “秦姐姐,秦姐姐!” 却见一个约摸十岁的女童跑了过来,扎着两个冲天鬏,身上穿着白色武服,再其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负手而来的中年男子。 “欢儿,怎能如此打搅你秦姐姐?”中年男子无奈摇头,近了些后对那女子歉意道:“秦姑娘,裴某管教不严,这妮子缠着要来找你,裴某也是没法了。” 秦绯烟却是不在意的,她轻笑着道:“无妨,我也很喜欢欢儿呢。” 她伸出手,摸了摸裴欢儿的头,笑问:“欢儿武功练的如何了?” 小妮子闻言,举起粉拳得意的道:“秦姐姐,欢儿已经把拳法练到第三重了,按照爹说的,只要再过几个月,欢儿就能练到第四重,欢儿是不是很厉害?” 裴氏武馆,在无定城的名声很响亮,作为馆主的裴英是这城内三位宗师高手之一,而其所修炼的武功自然也是极为高深的。 裴英听到自家闺女的话,却是摇头道:“不过是基础拳法第三重而已,你这妮子怎的如此骄傲自满?” “裴馆主,欢儿还小,这样的年纪能将基础拳法练到第三重,可见天赋也是超群。” 秦绯烟笑道:“想当初我在这个年纪,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欢儿比我可厉害多了。” “嘻嘻~”裴欢儿笑的开心,道:“欢儿以后也要成为秦姐姐一样的女侠,锄强扶弱,侠行仗义!” 秦绯烟笑意盈盈道:“欢儿一定会比我更厉害的,将来定然是名震天下的女侠!” 裴英抚须一笑:“那你可得好好练武才行,若是懈怠了,可成为不了你秦姐姐这般的人啊。” “哼!爹爹少瞧不起人,欢儿一定努力练武,将来定会名震天下!” “好好好,爹信了,哈哈哈!” 回廊中一片欢笑,裴欢儿仰着头,看着秦绯烟道:“秦姐姐,听爹爹说,你来无定城是要找什么人吗?” “嗯。”秦绯烟伸手刮了刮小妮子的鼻子,道:“姐姐来找一个小偷。” “小偷?” 裴英这时开口道:“秦姑娘,你托在下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近日无定城中,却有不少武人被人偷了钱财,且有人亲眼见过那名贼人。” 说到这儿,他目光有些古怪,望着秦绯烟道:“正如秦姑娘所说,那贼人扮作姑娘的模样,被人寻见了便报出姑娘的名讳来,还真有不少人信了。” 这些事情秦绯烟早就知晓,闻言也不恼怒,笑问道:“不知那贼人现在何处?” “在下正在派馆中弟子寻找,只要那贼人还在这无定城中,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裴英回道。 秦绯烟微微颔首,道:“有劳裴馆主了。” “诶,能帮到秦姑娘是在下的荣幸,有何劳累?更何况,对于这等损坏秦姑娘名声的贼人,在下也是深恶痛绝,怎能容许这等人继续为非作歹下去。” 浪迹江湖的儿女,总是对志同道合的人天然带有欣赏,这叫英雄惜英雄。 裴英为人正直,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在无定城内的声望也是鼎盛,他广结天下英豪,人脉极为宽广。 数年前,便已经与秦绯烟有过交集,那时的秦绯烟还只是刚脱离山匪身份的后天巅峰武人,与无定城中一名先天境高手结下仇怨。 是裴英出面调解,秦绯烟才算脱离险境,这份恩情也让秦绯烟铭记至今,后来数年间,多次帮了裴馆主的忙。 “秦姑娘,三日后便是无定城武馆大比,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一观大比?” 裴英又说道,他抚须一笑:“听闻这次大比来了不少人,便是北边那些势力也有许多高手前来,应是极为热闹的。” “哦?”秦绯烟闻言,眉梢微挑,笑问道:“不知都有哪些高手前来?” “幽州的赤霞庄大弟子燕庭、北州追风阁申屠庆,还有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势力都有人来,想来这两日便会到无定城内。” 裴英说着,顿了顿后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还有一位,是才子榜第五的孟溪山公子,这位前两日便已经到了无定城,现在雷氏武馆中住下。” “孟溪山?” 秦绯烟听到这个名字语气有些诧异:“是那位有文顾川,武溪山之称,与司州皇城顾公子齐名的武学奇才?” “正是他!”裴英笑着点头,肯定了她的话。 天下风云榜之才子榜,这一榜单囊括了天下间有名的才子。 位居第一的,自然是有着圣人之资、才学古今未有的皇城顾川顾公子。 他的才名,早已经无需多言,也不会受到他人的质疑。 毕竟,能够以一己之力,求得一道保命圣旨,又能作出那等绝世的诗词和文章来,他还是柳道州先生的学生。 不管是身份,还是自身才学,都完全当得起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头。 至于孟溪山,这位在才子榜上的排名是第二,他的才学应当是与那位江南才子萧郁处于同一水平。 之所以能有文顾川,武溪山的名头,是因为他在武道上的天赋极高。 只是及冠的年纪,便已经有了先天境巅峰的实力,并且他还曾以一己之力独战两位先天境高手,并将其击败。 这样的天赋,放眼整个大衍也是不多的,再加上他文道上的成就,是以才有了和顾川齐名的资格。 毕竟,顾川虽然在文道上一骑绝尘,可也仅仅只是文道,在武道上,可没有听说那位顾公子有什么天赋和成就。 秦绯烟略带疑惑的问道:“先前听闻这位孟公子要去司州皇城,找那位顾公子讨教,怎的如今却来了无定城?” 这事说起来有些好笑,在才子榜发布的时候,便有不少人讨论顾川和孟溪山究竟谁更厉害。 有人说自然是顾公子更厉害,他的诗词文章皆是传世之作,孟溪山虽然创作出几首好诗词,可与顾川的相比起来,那就差的太远了。 这话正好被孟溪山所听到,他当即便扬言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顾川何德何能位居才子榜第一?孟某定要去皇城向他讨教一番!” 后来,他便真的离开了幽州,往皇城去了。 只是,如今他却出现在了金州,这和他之前的路线可不相符啊。 难不成,这位孟公子,临时改了主意,不去皇城找顾川了? 裴英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孟公子还是要去皇城的,他已然放下话来,若是不去便会有损名声。” “他来无定城,也是受人邀请,雷氏武馆的馆主与孟家那位老太爷有交情,便想着邀请他前来,为此次大比助阵,也算是给雷氏武馆涨些声望。” 秦绯烟笑了笑,直指本质道:“说到底,也不过是利益往来。” 那位孟公子可以借此在大比上露个脸,而且极有可能会有人对他发起挑战。 毕竟,他在龙虎榜上的排名也极高,位居天下先天境第七。 而雷氏武馆,可以借着孟溪山本来的声望,将此次大比的影响扩大,更有利于往后的发展。 那些向武之人,在踏入武道的时候,如果想加入某个势力,自然是会选名声更大的那一个。 “文顾川,武溪山……” 一旁听着两人谈话的裴欢儿,不由得呢喃了一句,旋即抬起头来看向秦绯烟,对她问道:“秦姐姐,孟溪山欢儿听爹爹说过,是个很厉害的公子,那这个顾川呢?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秦绯烟将目光投向她,想了想回道:“秦姐姐还没有见过他,不过从传闻来看,他应当是个极为厉害的人。” “有多厉害?” “嗯……天下风云榜欢儿知道吗?” “知道,爹爹总是告诉欢儿,能够在天下风云榜上留名的人,都是这天下最厉害的那些人,以后欢儿也要将名字写在天下风云榜上!”秦欢儿激动的道。 “你爹爹说的没错,能在天下风云榜上留名的,都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秦绯烟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又说道:“那欢儿可知道,这天下风云榜是何人所写?” 裴欢儿摇了摇头:“这个爹爹没跟我说过。” “是那位顾公子。”秦绯烟语气中有些钦佩:“他以一则讨贼檄文,让白莲教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将他们的计划化解。” “又发布了这天下风云榜,拢尽天下英雄,让江湖陷入无尽的内耗。” 说到这里,秦绯烟叹了口气:“他虽然不在江湖,却能够将整个江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才是那个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啊。” 裴欢儿听的一知半解,她年纪还小,懂得并不算太多,只能以自己理解的来提问:“那秦姐姐,他是不是个坏人啊?” “好坏与否,秦姐姐现在还不知道。”秦绯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即便是他让江湖陷入内耗,让天下高手为了争夺榜上的排名而相互征伐,也很难说这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我目之所及,皆是这天下英雄榜的好处,那些恶人有了限制他们的东西,对百姓出手,也有了诸多顾忌。” 一卷风云榜,稳了江湖,稳了天下,秦绯烟所能看到的不多,她能够看到的,是江湖恶人对百姓的恶行变少了。 风云榜时常更新,上面的评语会随着上榜之人的事迹而变,许多恶人的恶行都被披露。 这是好事,秦绯烟出身寒微,她本就是这天下百姓之一,所想自然也是这天下百姓。 …… 顾川他们并没有在锦瑟馆待多久,夏长君邀请他来的目的,本也就是为了赏舞,在欣赏了青楼舞蹈、酒过三巡之后,便也就离开了。 这位富家公子是很开心的,头一次来青楼的体验很不错,等回去之后,也能向几位兄长吹嘘一番,还有扬州那些伙伴们,届时便是夏公子人前显圣的时候了。 有人开心,那自然就有人不开心,顾芳瑜从锦瑟馆和顾川聊过之后,就一直黑着脸,一直等回了客栈之后,才复笑颜。 院子里,顾川正吃着买来的水果,前面坐着的顾芳瑜又在擦拭她的那柄大刀,口中念叨着什么。 顾川听到了,那是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你很喜欢这篇文章?”顾川目光有些古怪的问道。 顾芳瑜抬起头来,看向他,不屑的嘁了一声:“这可是我表哥的大作,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欣赏得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表哥的称呼,顾川总有种怪异的感觉,他不由问道:“你和那顾……川,亲戚关系很近吗?” “也不算很近吧。”顾芳瑜这次倒是回答的比较认真,她仔细的想了想,回道:“他爹算是主脉,我们是旁系,往上数十代人才是同一个祖宗。” 远到姥姥家了……顾川嘴角抽了抽,总从她口中听到表哥这个称呼,还以为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合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要再加两杆子才能归拢。 这顾家也是很厉害,数十代的旁系和主脉都还能算作一家。 只能说,封建时代的世家豪强太过可怕,普通百姓三代以后就分的找不着北,世家却能积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人脉资源。 没有再和她聊这个话题,顾川询问起正事,“据我所知,顾家算是临江郡一方世家大族,即便是旁支也会比寻常百姓好活很多,你怎么一个人浪迹江湖?” 顾芳瑜闻言,理所当然的道:“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我就想在江湖上混,待在家族里除了刺绣便是看书识字的,太无聊了。” “就这么简单?” “嗯……”顾芳瑜手撑着脸,道:“主要还是我从小便被师傅收入门下,继承了他的衣钵,出山之前我曾和师傅说过,要将此道发扬光大,让盗门再次名震江湖。” 所以,前面的都是胡诌的,这才是真正的原因……顾川点了点头,道:“你这偷盗的手法确实不错。” 顾芳瑜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我师傅曾经可是被誉为盗圣的石乌子,若是没有几分本事,怎能拜入他老人家门下?” “盗圣?没听说过。”顾川仔细想了想,没有从记忆中找到关于这个名字和名号的半点信息,想来是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了。 果然,顾芳瑜听他这么说,立马道:“你自然是没听说过,我师傅已经退隐江湖二十多年,江湖上早就没有了他的传闻。” “若是老一辈的高手,想来还是知道他老人家的。” 顾芳瑜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提着刀极为嫌弃的看着顾川:“我怎么会与你说这些?臭书生,有时间多看看我表哥的文章诗词,学学他的为人处世,做个真君子,莫要成了伪君子。” “在你看来,顾川是真君子?”顾川有些想笑,道:“你又没有见过他,怎知他是真君子,不是小人?” “天下才子榜第一怎么会是小人?若他是小人的话,又怎么可能娶得到安北侯那等奇女子?”顾芳瑜不假思索的道。 好似顾川说的话让她颇为不喜,又忍不住瞪眼竖眉:“背地里诋毁顾公子那等君子,我看你才是真小人。” “对,我是真小人。”顾川欣然点头认同。 顾芳瑜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能如此坦然的承认,复又笑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证明还是有救的,现在把解药给我,还能挽回一些。” 顾川呵呵一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阿竹正抱着剑横卧在树干上,眸子望着这边,他道:“解药在阿竹姑娘手里,你想要找她就行,只要她肯给你,我也不会说什么。”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顾芳瑜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那使剑的少女跟你是穿一条裤子,你不发话,她能将解药给了? 见激将法不成,顾芳瑜也没有了和他继续说话的兴致,扛着剑就走了。 顾川唇角微扬,收回目光,又细细品尝水果。 秋风一阵阵的吹过,将太阳从天边吹落,最后一缕余火也熄灭了,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客栈的灯熄灭,客人们也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入睡,顾川和夏长君的房间在后院,是单独的房间,价格比起别的自然是要贵一些的。 但不管是夏长君还是顾川,都是不差钱的主儿,能住便要住最舒服的。 便在夜深人静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打开了房门,悄无声息的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她左右探了探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见没有任何异样,她才沿着墙根缓缓的朝另一处房间走了去。 “哼哼,臭书生,你姑奶奶我怎么可能就此束手就擒?我师傅可从来没有教我这个,待我拿到了解药,一定要让你好看!” 顾芳瑜一路走到窗户下,从怀中取出一根两边通透的小竹子,而后轻轻用手指将窗户纸捅破,旋即将竹子放入口中,另一头对准窗户。 正要吹气,忽的另一头一股气先吹来,竹子里藏着的灰白粉末当即糊了她一脸! 顾芳瑜:“?” 晕~ 第253章 怎么睡在外头了 就在顾川在无定城定计的时候,皇城也已经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宇文元朔的身体越发的差了,自从那次吐血之后,便一直都没有见好转。 不知为何,那位之前显露仙术的仙师,被推出去斩首了,清风观的道长又被重新请进了皇宫中。 但即便是他们,对于宇文元朔如今的身体状况,也是束手无策。 按照他们所说,宇文元朔本就有头痛的毛病,又服用了“仙丹”,将本就不多的元气消耗一空,如今是神仙难救。 他们也只能炼制之前的丹药,尽力给宇文元朔续命,让他有机会做完想做的事情。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人知晓,但朝臣中,还是有人预感到了什么,已经在做一些准备。 不过,今日的早朝,宇文元朔却破天荒的上朝了。 他又坐在了那张龙椅上,群臣打量着他,观察着这位陛下的脸色。 虽然有些虚弱,但看上去好像没有传言中那般严重,不是会死的模样。 “咳咳……”宇文元朔咳了几声,他将那股咳意压下,面向群臣之首的穆文林,问道:“爱卿。” 穆文林当即拱手:“陛下。” “对英国公的召令发出去多久了?”他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记忆也大不如前,对于时间的感知已经很模糊了。 “回陛下,已经有七日了。”穆文林回答道。 宇文元朔仰着头,声音很轻:“七日了,按照路程,消息也该传回来了,英国公启程了吗?” 穆文林闻言,眸光格外的深邃,回道:“已经回程了,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后英国公便能回到皇城。” “半个月吗?半个月……”宇文元朔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 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时间所剩不多了,即便是有清风观炼制的丹药续命,按照那些道长所说,最多也就撑半个月。 倘若他没有撑到苍镇南回皇城,那事情就会变得很糟糕,他等不起了。 “再传旨,让英国公务必在十日内返回皇城,朕……有要事要让他去做!”宇文元朔开口道。 穆文林垂首应声:“是!” “就这样吧,退朝……” 待朝会结束,穆文林从走出殿外,外面有不少官员都在互相交谈着,离他最近的几个官员的谈论声,一字不落的落入他耳中。 “诸位,陛下方才所言让英国公从南越赶回皇城,是何用意?” “此前都在猜测,陛下龙体……欠安,会不会是要对苍家动手了?” “怎么会?苍家还有顾川此前求得的一道圣旨,终此一朝不能对苍家动手。” “宋大人怎会如此天真?有些事情又怎会因为一道圣旨而改变呢。” 穆文林轻咳一声。 几名谈论着的官员当即停下,转头看向他,而后纷纷拱手行礼道:“相国大人。” 穆文林颔首道:“几位大人,有些事情还是少谈论为妙。” 闻言,其中一个长相粗犷的官员便开口道:“相国大人,您给我们透个底,陛下他是不是……” 话没有说完,但穆文林已然明白他的意思,目光顿时一凝,沉声道:“这不是我们该想的事情,即便是真的,诸位大人也该像如何让天下安定,让百姓不会因此而波及。” “相国大人所言极是。”另一名官员点点头认同,旋即对那粗犷官员说道:“宋大人,我们还是不要妄自揣测了,陛下行事自然是有考量的。” 几个官员遂不再说什么,就此道别离去。 穆文林站在白玉阶上,望着一众官员的身影,又回过头去看向那大殿,眼中神色颇为复杂。 “陛下,您错了,不过,臣不会让您错下去的……” …… 另一边,金州,无定城。 客栈内,晨曦初露,一道身影倒在墙角,毫无形象的睡着。 一滴水忽的落在她脸上,顾芳瑜一脸茫然的醒来,眼中尽是朦胧。 “嗯?下雨了?” 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一片微凉,又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顾川拿着一根竹枝站在面前,枝头还是湿的。 “……” 顾芳瑜唰的起身,上下摸索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后,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旋即,她又看向顾川,见他一脸饶有深意的笑,脸色颇为不自然起来。 顾芳瑜自是清楚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昨晚她想从顾川手里偷到解药,为此还专门准备了迷香。 却没成想,这迷香没吹进房间里,倒是反被吹到了她自己的脸上,当场就晕倒在了外头。 “姑娘晚上还有梦游的习惯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幸好这次是睡在了我屋外,若是不小心走到了别人的床上,那可就危险了。”顾川笑着说道。 顾芳瑜瞪了他一眼,道:“谁梦游了?” “那姑娘怎么会睡在外头?”顾川说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姑娘是觉得房里太热了,想在外头吹吹风凉快凉快?” “凉快你大爷!”顾芳瑜听出他在嘲讽自己,羞愤欲绝,怒骂一声转身就走。 只是还没有走两步,就又被顾川叫住了。 “且慢!” 顾芳瑜气的跺脚,转过身来不耐烦的看着他,问:“做什么?” “今日有事要做,你忘了?”顾川道。 “你真让我去偷东西啊?”顾芳瑜当然没忘,只是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她不过就是拿了这臭书生的钱袋子,若是旁人或许还了也就没事了。 偏偏这人像个狗皮膏药,黏上了就无法脱身,她堂堂盗门继承人,还要受这种寄人篱下的气。 受气也就算了,自己半夜偷个解药,没有得手也罢,反倒是被他给放倒了,毫无形象的在院里睡了一夜。 现在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也不知道多少人看到自己睡着的样子,白挨了嘲笑讥讽。 如今他还让自己去涉险,委屈都快泛滥成河,顾芳瑜一个没忍住瘪起嘴:“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先休息一日再做事吗?” 顾川面不改色,缓缓的说道:“迟则生变,有些事情拖不得,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这个道理姑娘应当是明白的。” “我不明白!”顾芳瑜撂下一句话又转过身,走进自己房间内。 她是去洗漱了,在顾川的手里她反抗不了一点,只能乖乖由他摆布。 顾川微微一笑,转身也去洗漱,旋即便在院中打起拳来,也不是练武,只是晨起打一遍太极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古兄!” 夏长君忽的走来,他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裹起来的东西,另一手拿着一个烧饼,一边吃一边朝顾川走来。 见顾川在打拳,他便将油纸包放在一旁的桌上,而后坐在椅子上观看起来。 待一套拳打完,顾川收拳看向他,问:“夏兄倒是起得早。” “行走在外,早起是最基本的,到了时候便是想继续睡也睡不着了。”夏长君嗐了一声,又道:“倒是古兄这般,不管身在何处都能睡得香的坦然之态,才是叫我羡慕。” “对了,古兄方才是在练武吗?”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过是强身健体的一门拳法,没什么好说的。”顾川随口答道,也不在意他看到了自己的拳法。 在大衍这里,拳法一旦到了先天境的层次,再练的时候就不会被他人学了去,那种神韵不是旁人能学走的。 所以,即便是顾川从头再打一遍,夏长君将一招一式都记住了也没法学会,更加不敢学。 少了那分神韵,倘若练错了,可是有走火入魔的风险的,没人会这么蠢去做这种事。 “强身健体?”夏长君点了点头道:“似古兄这般的读书人,虽然没有时间习武,但练一练强身健体的武功也不错。” 他没有再说什么,将那油纸包提了起来,笑着道:“古兄还未吃过早饭吧?我给你买了几个包子和烧饼,味道很不错,尝尝看?” “有劳夏兄了。”顾川谢过一声,也没有拒绝,跟着在一旁坐下打开油纸,开始吃了起来。 顾芳瑜也过来了,她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拿了一份就吃。 等都吃饱喝足之后,几人又一起出门游玩,这次不是去青楼,而是去隔壁街上的茶楼听书。 这个时候的茶楼,作为时代缩影的一部分,是一个集休闲、社交、娱乐于一体的场所。 它不仅是品茗之地,更是文人雅士聚会交流、商贾洽谈生意、百姓休憩闲聊的地方。 “古兄,刚才我买烧饼的时候特意打听过,这茶楼近几日讲的都是三月书坊的话本。” 夏长君好像对什么都很有兴致,说起话本来就更兴奋了些,好像孩童对大人炫耀自己喜欢之物时的模样一般。 虽然他这个年纪,也确实是个小小少年,着实有些难以想象,夏家会把生意交给他来做。 “古兄喜欢三月书坊的哪一本话本呢?”夏长君问道。 顾川扇着扇子,想了想道:“应该是狐女婴宁那一则吧。” 虽然这些话本都出自他手,但也是有自己喜好的,在如今出版的一众话本里,他最喜欢的还是聊斋里狐女婴宁这一则。 夏长君闻言,笑着道:“古兄这样的读书人,自是更喜风雅一些的故事,似我这等人就不一样的,还是天龙八部更得我心。” “那乔峰、段誉、虚竹三人的兄弟情义着实让人羡慕,还有话本里那个精彩的江湖,真是让人向往,倘若我能成为书中人,亲眼去看看那个精彩的江湖该多好啊!” 顾川微微一笑,看着他道:“夏兄,这大衍的江湖,未必就比那天龙八部逊色,有道是人生无处不青山,又何必在意书中所写的人或事,而忽略了眼前的光景呢?” 人生无处不青山……夏长君闻言一愣,而后细细品味这句话,虽然有些想不明白,大抵也是年纪太小,体会不大,但总归是没有那么纠结话本了。 “古兄说的极是,大衍的江湖也很精彩,若今后有机会,我自是要亲眼见识这江湖。” 两人一边聊着,很快就到了隔壁街道。 街市喧嚣,古色古香的茶楼,矗立于这街中一隅,青砖黛瓦间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门口墙边,有几个粗布麻衣的百姓蹲在地上,或是靠坐在墙角,等着听书。 他们是没钱进茶楼的,也买不起昂贵的话本,但又想听书,便只能来这茶楼的墙角偷听。 茶楼的小厮却也没有赶人,这些人围拢也能给茶楼提升人气,没必要将他们赶走。 顾川和夏长君等人交了钱,便由小厮引着进入茶楼内。 却见楼内,雕花木窗半掩,透进几缕阳光,与淡雅的茶香交织,营造出一种时光静好的氛围。 堂中,几张八仙桌错落有致,桌上铺着蓝印花布,显得朴素而不失雅致。 早有不少茶客前来,或低声交谈,或独自品茗,一派悠然自得。 顾川和夏长君他们调了一个不错的位置,便坐下开始准备听书。 角落里,一位说书先生正轻敲醒木,开嗓讲述着昨日话本末尾的内容概述,声音抑扬顿挫,引得众人侧耳倾听。 “各位客官,咱们书接上回。 话说萧峰大侠,行侠仗义,一路风尘仆仆,行了十余里地,忽见路旁有座小巧庙宇,便步入其中,寻得一清净之地,倚壁小憩,沉沉睡去。 两个多时辰后,疲惫尽消,精神焕发,遂再次踏上北行之路。 又行数十里,翻过几座山,越过几条河,终至北边重镇长台关。 此关乃交通要冲,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萧峰大侠初到此地,首要之事自然是寻一酒家,解解渴,填填肚。 他大步流星,走进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酒店,开口便道:“店家,速速取来十斤白酒,两斤牛肉,外加一只肥美烧鸡!” 言罢,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看那萧峰大侠,饮酒如饮水,吃肉如嚼菜,一派豪迈气概,真乃英雄本色也!” 一段说书,可谓是绘声绘色,瞬间便将茶楼中的客人拉入那书中的世界,一个豪迈的江湖大侠便映入脑海中。 炉火上,铜壶中的水咕嘟作响,茶香四溢,小二穿梭其间,手提长嘴茶壶,技艺娴熟地为客人斟茶。 夏长君这小少年,听到好的地方,便同其他客人兴起的呼喊叫好一声,听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一旁的顾川倒是还好,这故事他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不只是书,还有电视剧之类的,对于其中的人物和情节都能倒背如流了。 真正让他新奇的,还是这说书的方式,他倒是头一次接触。 皇城的酒楼茶楼里,自然也是有说书人的,只是那时候顾川事情太多,没有顾得上去听。 现今来了无定城,却是有了这个闲暇的时间,来体会一下同一个故事,不同的表达方式。 “萧峰大侠心中暗自思量:“此人与我并无冤仇,虽然他初见面便对我痛下杀手,但我又何必非要取他性命不可呢?” 念及此处,他猛然间收敛内力,心中一股慈悲之意油然而生,决定放此人一条生路。” 那台上说书人还在继续讲述,顾川却听同一侧不远处的位置上,有人发出一声轻笑。 他不由投去目光,却是一面如冠玉的公子,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凡的英气。 其身着一袭青衫,衣襟与袖口绣着精致的云蛇图案,随风轻轻摆动,更显其飘逸脱俗。 腰间悬挂一柄长剑,剑鞘以黑玉制成,简约而不失华贵,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碧绿的宝石,熠熠生辉。 发束玉冠,配以一缕淡雅的墨色发带,步履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举手投足间,既有书卷之气,又不乏江湖豪杰的豪迈,却与周围的商贾富人子弟截然不同。 “喂,你也看到那人了?”顾川正观察着那公子的时候,却听身后坐着的顾芳瑜的声音响起。 他收回目光,微微侧首,道:“姑娘认识吗?” “算是吧,早听说他来了无定城,还想着会在哪儿碰上,没想到就在这儿看到了。”顾芳瑜微微点头,不过听她语气,对此人却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顾川眉梢微挑,道:“且与我说说看?” “就一个伪君子,有什么好说的。”顾芳瑜撇撇嘴,嘴上是这么说,说完也跟着解释道:“此人名为孟溪山,是幽州孟氏子弟,他不仅在文道上颇有建树,在武道上也是天赋超群,可谓是文武双全。” “自从有了江湖风云榜之后,便有了文顾川、武溪山的说法,便是说他可以与皇城那位顾公子齐名。” 顾川听着觉得颇为有趣,他倒不是在意自己和他齐名什么,而是对顾芳瑜的态度很感兴趣:“听你这么说,这个孟溪山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你为什么是这般模样?” 顾芳瑜翻了个白眼:“你当他是什么好人吗?人人都说他和顾川齐名,甚至江湖上孟溪山名头更盛,可在我看来,他给我表哥提鞋都不配。” “你是不知道,那日才子榜发布,此人得知别人将他与我表哥放在一起比较,便恼羞成怒的扬言要去司州皇城讨教,你说这般争强好胜的人是不是伪君子?” 顾川轻笑一声,道:“年轻难免气盛,若是我在他这个年纪有这般的成就,也不会自认弱于他人,这不是什么伪君子,是真性情才对。” “呵呵……”顾芳瑜扯了扯嘴,不屑的看了一眼顾川:“所以说你们都比不了顾公子,他可从来没有在乎过外界如何评价他,对于此事也从未说过什么。” 那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顾川嘴角携着一抹浅笑,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在皇城忙的脚不沾地,各种事情就像下雨一样落在头上,根本就无心去关心皇城之外的事情。 就像这个劳什子和他齐名的孟溪山,若不是这次撞见,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和自己被人放在一起讨论。 “他在江湖上名气大吗?”顾川对顾芳瑜问道。 顾芳瑜一脸的无语,回道:“他都能和我表哥齐名,你说他名气大不大?现如今明面上来无定城的高手里,也就只有秦绯烟能和他比一比名气了。”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待会儿你就找他下手。”顾川微微颔首道。 顾芳瑜听着一愣,有些傻眼,似乎是不确定,“什……什么?” 不等顾川重复一遍,她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开了:“你让我去找他下手?这跟让我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你之前不是偷我钱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是在送死?”顾川撇眼看着她,问道。 顾芳瑜脸色一僵,硬邦邦的回了一句:“那是因为不知道你这臭书生有先天境的实力,不然我才不会挑你下手。” 顾川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略微思索后继续说道:“你还得让他发现自己的东西不见了,必须让他与你产生纠葛。” “若是他想动手,那就搬出秦绯烟的身份来。” 顾芳瑜脸色格外阴沉,“你知道那孟溪山是什么境界吗?若是叫他发现,只怕还没来得及搬出身份,我就已经被他打死了!” “有我在,不会的。”顾川笑着道:“待会儿动手的时候,我会给你点东西,有了那样东西,保准你能与他战成平手。” 你就吹吧……顾芳瑜权当他是在吹牛,压根就不相信顾川的话,只是嗤笑道:“既然你有这般的手段,那干脆让我打得过他好了,干嘛要战成平手?” 顾川瞥了她一眼,轻声一笑:“你多菜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顾芳瑜一顿,问:“什么菜?” “就是说你一个后天境的武人,即便是让你有了先天境巅峰的内力,外功也是不行的。”顾川微微摇头叹气。 他的紫气是能够渡给他人,本身那就是一种极为强大的炁,被渡炁之人,相当于有了短暂的磅礴内力。 以顾川的实力,给顾芳瑜推到先天巅峰高手的层次并不难,难的是她的外功提升。 “你觉得我会信吗?”顾芳瑜压根不信他的鬼话。 顾川无所谓的摊了摊手:“信与不信,反正去送死的又不是我,于我有什么关系呢?” 顾芳瑜:“……我能信你一次吗?” 第254章 原来是万年老二 “自然,我做事从来滴水不漏。”顾川淡淡道。 顾芳瑜眨了眨眼:“真的?你能不能看着我的眼睛保证一下?” 顾川没看去,只道:“如果漏了那就是意外。” 顾芳瑜:“……所以这个死我是非送不可对吧?” “对也不对。”顾川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便说道:“你且放心,一切有我,便是信不过我,还有阿竹姑娘给你兜底。” 顾芳瑜闻言,看了一眼旁边抱着剑的阿竹,忽然就安心了不少。 的确是这样,比起顾川,她更相信这个跟哑巴也差不了多少的少女一点。 就在两人小声交谈的时候,另一边位置上的孟溪山,也在与身旁的跟随者交谈着。 “公子何故发笑?”一名身着紫色武服的青年看向孟溪山,笑着对他问道,言语中多有恭维之意。 孟溪山拿着茶杯抿了一口,轻笑道:“我笑那乔峰是妇人之仁,行走江湖就是要心狠一些,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遭遇不知多少险阻,却还有这般妇人之仁,往后自会酿成大祸。” 说到这里,他不由摇了摇头:“不过……这是话本,又不是这大衍江湖,后面如何全凭那写话本之人所想而来。” “呵呵……公子说的极是。”旁人也跟着发笑认同道。 就在这时,一声讥讽传入几人耳中。 “有些人自以为是,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便将天下人都想作是那般人。” 孟溪山与几位跟随者神情一滞,转过头看去,却见一身着锦衣的青年正斜目望着他们,眼中尽是不屑的神色。 “小子,方才是你在说话?”那身着武服的青年皱了眉头问道。 锦衣少年扬了扬下巴:“除了少爷,这里还有旁人说话吗?” 那青年还想说什么,却被孟溪山一个眼神制止,他看着那锦衣少年,也不恼怒,反而笑着问道:“不知阁下是?”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扬州夏家,夏长君是也!”夏长君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夏长君?”孟溪山呵呵一笑,语气中略有玩味儿:“还以为是江湖上的高手,原来只是无名之辈,扬州夏家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家,那么阁下便也是商贾之身?贱籍尔!” 士农工商,商贾的确是贱籍,虽说这天下间不论是谁,都离不开钱财,但一般有身份的人,是不会亲自下场经商的,只有那些落魄的家族会想着走商贾一道。 于夏长君而言,这也是一直以来的硬伤,在扬州倒是没人敢这么说,江湖上也没有人会在意身份,主要是孟溪山那“贱籍”二字,着实有些刺耳。 夏长君当即便恼怒,顿时拍案而起:“你又是什么东西?” 见他发怒,孟溪山面露微笑,也不作答。 但他不说,自会有旁人替他开口,那武服青年便是一声冷笑道:“这位你都不认识?真是孤陋寡闻,可曾听闻龙虎榜第七,大衍文武全才的孟溪山孟公子?” 听着旁人的话,孟溪山脸上的笑容更盛。 装逼这种事情,自己装出来的,自然是没有旁人帮着装出来的效果更好。 便是这一通介绍之后,茶楼内便有不少的客人投来目光,皆是惊讶、钦佩的神色。 他很受用,这就是名声带来的好处,走到哪儿都能收获旁人的仰慕。 夏长君自然也是知道此人的,只是现今自己却不能输了气势,当即便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万年老二,急着要去司州皇城受辱的孟溪山啊?” “怎么,孟公子不是要去皇城找顾公子讨教吗?如今怎的来了无定城?莫不是怕到了皇城会被顾公子羞辱,所以怕了不敢去了?” 他也是个腹黑的,一语便击中了孟溪山最为脆弱之处,让他脸色当即便阴沉下来。 “你说什么?!” 孟溪山还没有急,便有人替他急了,那紫色武服的青年站起身来,怒视着夏长君道:“孟公子是受我雷氏武馆邀请而来,他这般文武双全之人,又怎会怕顾川?若真是如此,孟公子也不会不远千里赶去皇城!” 顾川本来还想着帮夏长君化解一下,没想到这小子还能应付,便按下了出手的心思,专心看起戏来。 “他为何来无定城关我屁事?” 夏长君懒得和他们继续说,冷笑道:“便说方才他说的话,什么叫乔峰是妇人之仁,你却不知那是侠义心肠,真正的大侠就该是这样的,倘若见人就杀,那与邪道中人有何区别?” “你……” 那雷氏武馆的弟子还想争辩,却被孟溪山抬手拦下。 他缓缓起身,面无表情道:“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与他争辩有什么意义?这话本着实一般,此前还一直听人说是什么绝世之作,如今看来却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我们走吧。” 话音落下,他又看向夏长君,深深的盯着他:“扬州夏家?商贾的嘴皮子果然利索,只是行走江湖,还是少些锋芒的好,免得给自己招来麻烦。” 夏长君双手交叉胸前,咧嘴一笑:“这话应当说给孟公子自己才对。” 孟溪山没有再说话,转身就走。 却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扛着大刀的身影,与他交错而过,孟溪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没有察觉到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 “公子,怎么了?”旁人见他愣神片刻,不由的问道。 孟溪山微微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一行人出了茶馆,直向着雷氏武馆走去,便走了一段路后,孟溪山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伸手一摸腰间,目光骤然一凝,转身看向那茶楼,道:“方才从我身边走过去那人,是个小偷,他把我的钱偷走了!” “什么?!”那雷氏武馆的弟子闻言,满目惊诧,但紧接着又怒道:“好好好,敢在无定城行此等龌龊之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当我雷氏武馆好欺不成!” “孟公子,我这就派人去……”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风便吹过,孟溪山已然奔袭而出,声音跟着传来。 “不用了,行走江湖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偷到本公子身上来,本公子会让他知道,有些人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孟溪山觉得自己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江湖上不少恶人都对他很忌惮,碰到了转身就会跑的那种。 所以,会被偷了钱财,也是让他有些意外,甚至起了一丝兴趣。 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走钱财,这偷盗的手法已然出神入化。 怕那小贼跑了,孟溪山第一时间就赶回了茶楼,目光四下搜寻,忽的锁定在了中间位置的一道身影上面,眼神一下就愣住了。 却见刚才偷了钱的那人,正不偏不倚的坐在位置上,还有闲心品茶听书,一点也没有盗贼的模样。 居然没走……孟溪山唇角微扬,缓缓朝着那人走了过去,他自然不会怀疑是自己感觉错了,那钱财定然是眼前这人拿走的,不可能有别人。 奇怪的是,这人既然偷了钱财,却没有选择第一时间逃走,反倒是依旧留在此处,莫非是对自己的偷盗手段足够自信,觉得他发现不了吗? 啪一声响起,台上的说书人一敲醒木,娓娓道来: “萧峰这眼神,简直是洞若观火,他一看,哎呀,这条绿火可不是去烧阿紫的小身板的!反而呢,就听到“嗤嗤”几声轻响,你猜怎么着? 阿紫两手轻轻一掰,嘿,那铁铐就像被法术碰过一样,从中间断开了!但是,两个铁圈还是乖乖地套在她手上。 然后啊,那绿火“嗖”地一下缩回去,又“嗖”地一下射出来,这次目标是阿紫脚上的铁镣!” “好!” 顾芳瑜跟着人群叫一声好,随手端起茶抿了一口,正要放下茶杯,目光却是挪向一旁,只见一袭青衣的孟溪山正朝自己走来。 她小拇指微微一颤,面不改色的将目光落在台上,手轻轻将茶杯放下。 孟溪山还是过来了,他与一旁的客人说了几句,而后放下一锭银子,那客人便笑呵呵的让出了位置,拿着银子走了。 “兄台很缺钱吗?”孟溪山瞥了一眼顾芳瑜,也看向台上的说书先生,悠悠道:“不问自取即为偷,兄台有没有觉得这钱在手里有些烫手?” “你在说什么?老子怎么听不懂?”顾芳瑜一副自己听不明白的模样,蹙眉望向他:“怎么,你丢了钱财找到老子头上了?” “呵呵……是不是兄台偷的不重要。”孟溪山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重要的是兄台为何偷了东西后又不逃走?” 砰! 顾芳瑜拍案而起,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手已经握住背后大刀的刀柄:“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你说我拿了你的钱财,有什么证据吗?” 话音未落,她便冷笑着道:“还有,老子可是秦绯烟,你当自己是多有钱,才会觉得老子偷了你的钱!” 秦绯烟? 听到这个名字,孟溪山目光微凝,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眼前的顾芳瑜,不确定的道:“你说你叫秦绯烟?美人榜上第三的秦寨主?” “怎么?不像吗?”顾芳瑜瞪眼道。 “呵呵’……哈哈哈!”孟溪山忽然大笑起来,良久才道:“原来是女扮男装的黄毛丫头,我当是什么人物。” “那位秦寨主可是美人榜第三位,整个大衍也没有几个美人比她更好看,可是你?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和她有何相似之处!” 虽然孟溪山对于风云榜的排名并不认可,但那是对于他自己而言,于他人而言,榜单上的人排名都很真实。 譬如天下第一宗的道宗,对于将这个势力排在第一大势力的位置,并没有人有意见。 毕竟,道宗之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是有人质疑也没有人找得到。 再加上往些年的道宗行走,的确都很强大,天赋超群,这第一的名头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还有这天下美人榜,第一位乃是那位驰骋疆场的鬼面将军苍舒月,早前便有人传出消息来,摘了面具的苍舒月便是人间绝色。 秦绯烟在第三位,就算是比不了天下第一,但肯定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再看顾芳瑜这身打扮,粗布麻衣就算了,阔刀也能理解,可是你脸上那道疤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人,也敢自称天下第三美人吗? “不相似就不相似,老子的事情要你管吗?”顾芳瑜冷哼道,才不在乎这劳什子榜单排名。 她现在就想快点完成顾川交代的任务,这蠢货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动手? “确实不关我事,但你拿了我的钱,就必须要付出代价!”孟溪山笑的格外淡然,语气中却是暗藏锋芒。 噌的一声,阔刀出鞘的声音响起,顾芳瑜手持大刀,看着面前的孟溪山,冷冷道:“那不知孟公子,想要如何让我付出代价?” 孟溪山不作答,只见他从腰间拿起一把垂挂的纸扇,唰的一下在手中散开,又对顾芳瑜扇了下去。 呼~内力裹挟着罡风吹落,直奔她而去。 “哼,还学人扇扇子,你扇的明白吗!”看到他这使扇子的动作,顾芳瑜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某个臭书生的身影。 学人精,学谁不好,偏偏学那臭书生扇扇子! 一咬牙,她挥舞手中的阔刀,将袭来的罡风尽数挡了下来,旋即手腕一转,又朝孟溪山劈去! 砰! 霎时间,放茶杯和零嘴儿的桌子,一下就四分五裂,孟溪山大喝一声:“店家,这桌子值多少银子,我都赔了!” 话音未落,他便手持折扇欺身上前,冲顾芳瑜杀了过去,手中的折扇只是轻轻一扇,就有罡风吹起,刮得人脸庞生疼。 若不是顾芳瑜已经今非昔比,还和之前一样依旧是后天境的实力,只怕这罡风她都扛不住。 但现在不一样,她只觉得自己体内拥有一股十分强大的内炁,这内炁强大到给她一种谁都能打的错觉。 是以,即便孟溪山袭来,顾芳瑜也没有选择后退,反倒是挥舞着手中大刀迎上前去! “既然孟公子这么大方,那不妨将自己的命也赔了吧,你打扰老子听书的账也要算算!” “哼,不自量力!”孟溪山冷哼一声,手中扇子合上,以此代剑对上那阔刀。 他自恃有先天境巅峰的实力,眼前这人既然行小偷小摸的勾当,那实力定然不强,不然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还有,观其招式,也是破绽百出,看着连先天境的实力都没有,这样的对手,甚至不值得他拔剑。 刹那间,刀与折扇相碰。 但听“噗”的一声,孟溪山手中裹挟了内力的折扇当即被斩的粉碎! 上一刻还云淡风轻,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孟公子,脸色当即就变了,见刀锋锐势不减的朝自己劈来,他第一时间选择了侧身躲避。 砰! 阔刀沉沉劈在了地上,顾芳瑜面色一喜,心头却是有些吃惊:这臭书生到底给自己传的什么内力,怎么如此可怕? “你放心,我给你一样东西,保准叫你能和他打个平手,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她脑海中不由想起了方才顾川对自己说的话,如今却是证明,他的确没有在吹牛! 乖乖,后天境逆战先天境巅峰?这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顾芳瑜忽的战意盎然,她抬头看向孟溪山,眼中尽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你在发什么呆?看老子的刀!”讥笑一句,她再次提刀杀去! 孟溪山已然回过神来,眉眼中格外凝重:“原来还有些本事,倒是我大意了,很好,你值得死在本公子剑下!” 噌!他陡然拔出腰间长剑,那剑身是如墨一般的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剑身挥舞间,一股银白之气萦绕锋刃之上,这是炁的加持。 两人就此战作一团,孟溪山的剑法高超,招式比之顾芳瑜要精妙的多,但耐不住一力破万法。 顾芳瑜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干脆就把大刀抡圆了劈,叫孟溪山近不得身。 早在两人打起来的时候,茶楼内不管是听书得客人还是台上说书的老先生,全都一溜烟的跑了。 江湖比斗,这在尚武成风的无定城内实在太过常见,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时候千万不要想着凑热闹观战,要是被波及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整个茶楼都空旷下来,只是在不远处,却有几人还没有离开,仍留在原处坐着观战。 “嘶~古兄,你这个小兄弟什么来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实力?”夏长君看着和孟溪山打的有来有回的顾芳瑜,不由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道。 孟溪山是什么人?才子榜第二,龙虎榜第七的先天境巅峰高手啊! 听说他曾力战两名先天境巅峰,还胜了,可见他在先天境巅峰里也是极强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被顾川不知道从哪儿收来的一个小弟,打成了平手? “这江湖上的天才如过江之鲫,即便是风云榜也没有囊括所有人,某个角落里蹦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手也很正常嘛。”顾川看着两人打的你来我往,倏然笑道。 “古兄说的极是。”夏长君认同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被这战斗吸引,聚精会神的好似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场中,孟溪山越打便越是心惊,这人招式烂的跟刚学武的三岁孩童一样,内炁却是比他这龙虎榜第七的先天巅峰还恐怖。 这样矛盾的现象,是怎么出现的,难道这人平时只练心法不练外功吗? 砰! 又是一刀劈来,将孟溪山打的后退几步,顾芳瑜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奋力一刀斩去,边笑道:“只会躲避的鼠辈,老子不跟你玩了,走了!” 她转身就跑,到了一处院墙边便一跃而起,直接越过高墙落在了街道上,一溜烟钻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孟溪山手有些抖,他低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已经生疼,有要裂开的趋势。 “这心法……有些意思……”孟溪山眸光深邃,口中低声呢喃一句,旋即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当即便飞身而起,硬生生横跨数十米飞出了茶楼的院墙,向逃走的顾芳瑜追了去。 方才那一击,他已经看出来顾芳瑜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再打下去,她的内力定然要消耗一空。 没了这唯一的依仗,顾芳瑜绝对不是孟溪山的对手。 直到他们都已经离开了,顾川这才缓缓起身,将一锭银子拍在了桌上,接着对夏长君道:“夏兄,这书是听不成了,你先回客栈吧,我待会儿再在城中逛逛。” 夏长君从两人离去的方向收回目光,瞥了一眼顾川放在桌上读完银子,有些不解的道:“古兄,你怎么给这么多钱?” 顾川微微一笑,道:“刚才那孟溪山扬言要赔付这茶楼中被破坏的桌椅,现在看来他是拿不回自己的钱袋子了,可不能叫店家白白受了损失。” “他拿不回钱,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这店家的损失是他造成的,又不是咱们造成的。” “自然是有关系的,因为这钱最终会落在我手里。” 夏长君:“?” “什么……什么意思?古兄,我怎么没有听明白呢,快被绕晕了,什么叫这个钱会落在你手里?”少年一脸的疑惑和茫然。 顾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走吧,我们回去了。” 他当然不会回客栈,也不是在城中闲逛,等和夏长君分别之后,顾川就领着阿竹朝城外走去。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他渡给顾芳瑜的那两缕紫气支撑不了多久,在茶楼里打上一阵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就只能落败。 顾芳瑜可以落败,但不能在城内,所以她会打一半就跑路,孟溪山定然会追出去。 “哪里走!” 无定城外,一处松树林中,顾芳瑜扛着大刀跑的气喘吁吁,身后一道身影如同一阵风般奔袭而来,眨眼间就已经到了近前。 “看刀!” 顾芳瑜陡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持刀,一刀就朝近身的孟溪山劈去。 孟溪山抬剑一挡,一股巨力袭来,却是早有准备,借着这力道往后滑出好一段。 第255章 真秦绯烟来了 “死书生,臭书生,帮你办事真是活受罪,等姑奶奶拿到解药,定要连本带利全都讨回来!” 顾芳瑜喘着粗气,心里已经把顾川从头到尾问候了一遍。 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孟溪山,受了一刀的他站定原地,正望着顾芳瑜。 “怎么不继续跑了?”孟溪山轻笑一声,看出她已然是强弩之末,便又恢复了先前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当老子怕了你?”顾芳瑜也不怵他,一点没有示弱,当即将刀一横,厉声道:“有本事你就过来,看看老子的刀还锋不锋利!” 她这样,倒是叫孟溪山有些惊疑不定,毕竟方才追击的时候,顾芳瑜就出其不意的回身劈了好几刀。 她这快要耗尽的炁是真坚挺,难不成还有什么后手?亦或者,是装出来的,目的便是让自己放松警惕? 孟溪山忽的又反应过来,自己在乎那么多作甚?她就算再如何,也只是和自己打个平手罢了! 念及此,他不再迟疑,持剑便杀了过去:“装模作样,本公子就试试你这秦绯烟是真是假!” “孟公子且慢!” 忽的,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 孟溪山微微侧目,当即收了剑停在原地,转过头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一袭红色武服的身影踏着松枝而来,身形飘逸,转眼就到了两人面前。 是一个女子,面容姣好,眉眼间英气十足,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莫名气势。 那人翩然落地,她先是看了一眼顾芳瑜,又面向孟溪山,开口道:“孟公子,此人与我有些渊源,还望公子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望着那人,孟溪山目光略有凝重,开口问道:“你又是谁?” “秦绯烟。”女子答道。 孟溪山闻言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顾芳瑜身上,转眼上下打量秦绯烟,忍不住露出一抹玩味儿的笑来:“这倒是奇了,此人与本公子说她叫秦绯烟,如今你又说自己是秦绯烟,这天底下叫秦绯烟的人这么多吗?” 话音刚落,他眸光渐冷,手中剑显露锋芒:“还是说,你们都将本公子当成了蠢货,是人是狗都能前来愚弄一番?!” 唰! 忽的,秦绯烟拔出身后背负的大刀,一柄刀身刻着血凤图案的奇刀显露于人前。 只见她随手一挥,血色的刀气斩出,身侧一棵松树霎时被斩断! 斩了一刀,她又将大刀收入背后刀鞘中,对孟溪山道:“模样可以假扮,但这嗜血刀法,总归是无人能够模仿,这下孟公子可信了?” 孟溪山脸色缓和下来,眸中闪烁着思索之色:“血凤刀、嗜血刀法,却是秦绯烟的绝学,看来阁下当真是秦寨主。” 能够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高手,自然是有着自己的独门绝技,还有特别的兵器,可叫人更好的辨认。 顾芳瑜假扮秦绯烟,也只是随心之举,并没有刻意的打听过有关她更多的消息,只是扮了个大概。 如今看到正主来了,她有些心虚,目光四下的扫视,像是在找什么人。 “臭书生,你说的救命的人,不会是秦绯烟吧?你要害死我了!” 她简直想骂娘,在出手之前,他将计划全盘说了一遍,前面的顾芳瑜都执行了。 当时顾川说,只要她逃一段路,在内炁彻底耗尽之前,绝对会有人来救。 顾芳瑜还以为是顾川身边那个抱剑的黑衣少女,却没成想等来的是秦绯烟! 自己可是假扮她做了不少好事,要是落在她手里,岂不是完蛋了? 一旁的两人不知道这假秦绯烟的内心戏。 孟溪山看着秦绯烟,问道:“秦寨主想保下此人?你可知道此人偷了本公子的钱,叫我在他人面前落了面子,这笔账总是要算回来的。” 就算是秦绯烟,他也不能就这么退让了,一个龙虎榜三十多位的先天境,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孟公子误会了。”秦绯烟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假扮我的名号,四处进行偷盗,我一路追踪至此,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孟溪山唇角微扬,看向顾芳瑜,冷声道:“便让我在此处了结了她,而后便由我替秦寨主澄清此事,你看如何?” “不可!” 秦绯烟想也没想便否决了。 孟溪山眯了眯眼:“有何不可?” “此人虽然做了些坏事,假冒我之名号,却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便是偷盗也罪不至死。”秦绯烟摇了摇头道。 “而且,我听孟公子所说,她只是偷了你的钱,孟公子身为天下第二才子,绯烟听闻公子在文道上建树颇高,也应当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 “何不给这位姑娘一个改过的机会?” 孟溪山闻言,呵呵一笑:“都说秦寨主侠义心肠,最喜好行侠仗义,如今看来却是传言非虚,果然是仁慈得很!” “她都这般败坏你的名声了,你居然还要帮着她说话。” 秦绯烟淡淡一笑:“名声而已,之后澄清便是,只是一条活生生的命若是没了,那就是真没了,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可惜?” 孟溪山语气一冷,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秦寨主觉得可惜,本公子却不觉得可惜,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前提是能知错,我观此人不是会知错的人,继续留她在世上只会害人!” “孟公子这意思,是不打算放过她了?”秦绯烟问道。 孟溪山道:“不然呢?秦寨主要阻拦本公子吗?” 秦绯烟抽出背后血凤刀,身上的气势攀升:“听说孟公子一手墨玉剑法高深莫测,绯烟也想讨教一番。” “那就让本公子看看,是你嗜血刀法厉害,还是我的剑法更胜一筹!”孟溪山不甘示弱,一挥手中墨玉剑说道。 唰! 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同时动了,刀剑的锋芒刹那碰撞! “这……这就打起来了?”顾芳瑜有些懵,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就看懂了两点,孟溪山要杀自己,但秦绯烟不让,这样看来,这位传言中侠肝义胆的秦寨主,却是真正的侠女。 所以…… 那臭书生呢?他怎么还没来啊! 秦绯烟打不过孟溪山的啊,你再不来我可就要完蛋了! 秦绯烟的确打不过孟溪山,前者的境界是先天境后期,后者则是先天境巅峰,这两者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具体来说便是一个还处于积攒炁的阶段,而另一个已经在用炁淬炼体魄。 虽然打不过,却也不会落败的太快,甚至因为嗜血刀法大开大合,攻势威猛,秦绯烟一时还能压着孟溪山打。 “不愧是龙虎榜有名的高手,刀法着实厉害。”孟溪山以剑挡了一刀,后退了些许,看着秦绯烟道:“只是,秦寨主的心法不算高深,我知你有短暂提升实力的法子,还不打算用吗?” 秦绯烟一挥大刀,轻笑道:“又不是什么必分生死的战局,何须那般?孟公子也不想与我在此处斗个两败俱伤吧?” 孟溪山目光微微闪烁,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此地远离无定城,他刚才追出来的时候可有不少人见到。 若在这儿和秦绯烟打个两败俱伤,然后有人来了,那就危险了。 更何况,再过几日就是武馆大比,届时他还要在大比上接受挑战呢,为了一个小偷这般,着实有些不值当了。 “既如此……” 念及此处,孟溪山打算就此罢手,正欲开口,忽的又传来一道笑声。 “孟溪山,秦绯烟?两位都在啊,此地还真是有些热闹。” 孟溪山和秦绯烟听到这声音,目光皆是一凝,纷纷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行黑衣人从林间走来,为首的一人脸上戴着一个龙形面具,行走间无声无息,周身隐隐萦绕着一股罡风,将脚下的落叶松针吹至一旁。 怎么又来人了? 顾芳瑜看着这一行人,心中一阵突突,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她以为这次的事情顶多也就孟溪山和秦绯烟两人参与进来,没成想又来了个第三方势力。 话说那个臭书生人去哪儿了? 不会是忽悠自己到这儿,就扔下不管了吧? 她在想要不要先趁机溜走,待会儿要是打起来,自己想走怕是都走不了了。 顾芳瑜正在胡思乱想,一旁的孟溪山却是看着那行人,目光落在为首之人身上,语气沉沉道:“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为首之人没有看孟溪山,直接无视了他,看向秦绯烟道:“久闻秦寨主侠名,在下仰慕已久,此来只为邀请秦寨主一叙,不知秦寨主能不能给在下这个面子?” 秦绯烟嘴角微扬,道:“邀请他人之前,难道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我连在下是谁都不知晓,又如何能答应呢?” “在下邵空鸣。”那人悠然开口道,刚说完,又是一笑:“也是,邵空鸣这个名字应当有许多人不知道,但白莲教教主这个名头,秦寨主应当听说过。” 白莲教教主? 秦绯烟和孟溪山目光同时一颤,眼中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天下间的大宗师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除却那些隐世的大宗师之外,最有名的便是江湖风云榜上的那些个大势力的宗主了。 而白莲教教主,在风云高手榜上,排名第四,整个大衍江湖上,能比他强的不超过三个! “不知教主邀请在下,有什么事吗?”秦绯烟开口道,她手中的刀握的紧了一分,已经随时准备出手。 大宗师,她至今还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存在定然极为强大,但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了。 邵空鸣全当没有看到秦绯烟的动作和神情,淡笑着说道:“不过是想要秦寨主帮我一个忙而已。” “哦?这倒是稀奇了。”秦绯烟微微一笑道:“在下不过是先天境,教主堂堂大宗师都搞不定的事情,在下又怎么能帮得上忙呢?” “当然可以,而且这个忙也只有秦寨主才能帮的上。”邵空鸣说道:“若非如此,本教主也不必亲自动身来无定城,就怕秦寨主不答应啊。” “那教主且说说看,是要我帮什么忙?” “你的武功秘籍。”邵空鸣直截了当道。 秦绯烟摇了摇头:“那这个忙在下恐怕没办法帮了。” “可惜了,秦寨主这般侠肝义胆之人,却不懂得审时度势。” 邵空鸣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挥了挥手:“既然不答应,那就只好得罪了。” 话音落下,十数名身着黑袍的白莲教教徒一拥而上,将秦绯烟团团围住,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哼,早听闻白莲妖教大名,如今一见,果真都是恶徒!” 秦绯烟冷眼望着周围的黑衣人,暴喝一声,手中的血凤刀猛然挥出,刀光如血龙出海,瞬间划破长空,直冲其中两名教徒而去。 只听“嚓嚓”两声,刀光过处,血花四溅,两名教徒应声倒下,其余之人见状,纷纷朝秦绯烟杀去。 秦绯烟身形轻盈,宛如柳絮随风,在刀光剑影中游走,血凤刀在她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 然而,白莲教徒人数众多,且实力都是不俗,秦绯烟虽刀法凌厉,一时间却也没办法冲出包围。 “区区一个先天境,也敢拒绝教主邀请,不知所谓!”一名教徒狞笑,手中长剑毒蛇般刺向秦绯烟心口。 她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但背后却传来一阵凉意,又有数柄兵器同时攻至。 唰! 秦绯烟手中血凤刀一挥,将那几人全都逼退。 正当此时,又是一掌打来,那手掌上裹挟着强大的炁,秦绯烟反手一拳打去,拳掌相砰。 这次却是秦绯烟被打的后退了好几步,待站定之后,她看向方才交手之人。 也是一个黑衣人,但年纪却是大上不少,脸上已经被岁月刻下痕迹。 “宗师?”秦绯烟目光格外凝重,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面一道绯红的血印刺眼。 “秦寨主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的好,免得白受苦头!”那宗师开口道。 他缓缓走向秦绯烟,一身的气息强得可怕,让秦绯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看着眼前的宗师,她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想着的却是心法。 刹那间,她体内的气血仿佛被点燃,一股股血煞之气自她体内汹涌而出,环绕周身,一身气势骤然攀升,双眸也变得赤红如血,宛如修罗降世。 就在这须臾之间,她的实力提升了许多,气息比之那名宗师也不遑多让! “来吧,让我看看白莲教的宗师,究竟有几分斤两!”秦绯烟怒喝一声,血凤刀上血气缭绕,刀芒暴涨,她身形暴起,主动向那宗师杀去。 “好胆,你不会以为,实力提升一些,就能是宗师的对手吧?” 宗师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同样不退反进,二人瞬间交锋,刀光掌影交织,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 秦绯烟的嗜血刀法在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威能,每一刀都夹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而那宗师则凭借着深厚的内力和极强的体魄,应对的游刃有余。 四周的空气仿佛被二人的激烈交锋点燃,狂风四起,飞沙走石。 “果然有些奇特,能以先天境逆战宗师,让实力提升这么多,也是难得。” 邵空鸣在一旁看的饶有兴致,却没有出手的打算,虽然秦绯烟现在看着不落下风,但也只是这一会儿而已。 她催动心法将内炁提升到了和宗师同一层次,但其余不管是武功招式,还是体魄强度,都远不及宗师,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等她心法强化的时间过去,他手底下的那名宗师,顷刻间就能将秦绯烟击败。 噌! 突然,一道剑光骤然闪烁,墨玉剑如同幽魂探出的鬼爪刺向邵空鸣的后心! 孟溪山于此刻选择出手,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好,也是个正派人物,与白莲教这种邪道之人走不到一块去。 如今秦绯烟和这些人发生冲突,他没看到也就罢了,现在这种情况,定然是要出手相助的。 不然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他这个墨玉剑孟公子? “孟溪山?天赋不错,仅此而已。”邵空鸣微微侧首,嗤笑一声,旋即抬手一挥。 一股罡风霎时吹起,眨眼间就落在偷袭而来的孟溪山身上。 “噗!” 他当即如同被重物重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落在了远处的松针落叶丛中。 “大宗师……”孟溪山捂着胸口,嘴角流着血,一脸惊骇的看着一动未动的邵空鸣,浑身都不由得颤抖。 一招,仅仅只是一招而已,自己便被打的没了还手之力,刚才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该是此人没有动杀心,否则自己只怕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孟溪山正想着,忽的听到旁边传来动静,扭头看去,却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捡起了抛飞出去的墨玉剑。 “?” “你……你做什么?!”孟溪山瞪圆了眼睛,怒视着顾芳瑜,这种时候,居然还打算偷了他的剑?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喊什么喊?” 顾芳瑜蹙眉看着他,嫌弃道:“还什么天下第二才子,龙虎榜第七的高手,就这点实力?叫人一巴掌给扇飞了,真是丢人。” “噗!”孟溪山一个没憋住,胸中郁气堆积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来,又忍不住想要怒吼:你行你上啊! 那是大宗师,他敢亮剑就已经很有胆气了,打不过才是正常情况,天底下哪个先天境能是大宗师的对手? “你,拿我的剑做什么?!”他咬牙切齿的道。 顾芳瑜走了过来,将剑扔在他手边,撇嘴道:“你当我是那臭书生啊,什么下作的手段都用?姑奶奶是帮你捡回来,拿了剑继续上,总不能叫秦寨主一个人孤军奋战吧?” 要我死直说好吧……孟溪山心头一万只铁蹄踏过,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还有,什么臭书生? 便在这时—— 噌! 一声剑鸣陡然响彻,一道璀璨的剑气如同匹练般从林中飞射而来,直奔那正在与秦绯烟激斗的宗师。 那宗师眉头一跳,他都敢直接以掌对碰秦绯烟的血凤刀,如今却对这道剑气感觉无比危险,下意识便往后暴退躲开,根本不敢试其锋芒! “谁?!”那宗师看着剑气斩落,回首阴沉的喊道。 话音落下,一道青年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回应他的。 “教主真是好雅兴,居然没有动手,还有闲心在旁边看戏?” 场中之人闻声望去,却见一白衣公子缓缓走来,在他身侧还跟着两个女子,一个身穿黑衣,面容娇俏清冷,怀中抱着一柄长剑。 另一个身穿紫衣,身姿曼妙,面上戴着轻纱,叫人看不到容颜。 “臭书生,你可算是来了!” 顾芳瑜看到来人,面色一喜,当即就跑了过去,不由大吐苦水:“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那个孟溪山追着一路到这儿,好几次险些就没命了。” “还有,秦绯烟也来找我,刚才他们俩打起来了,刀光剑影的,我差点就……” 她话还没有说完,顾川的折扇就已经横在她面前,打断道:“打住,等我办完正事儿,你再与我说,可好?” 顾芳瑜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偏过头古怪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可好?真是奇了,你居然也会说这种好话?” “好吧。”顾川一副无奈的样子,摇头道:“那你把嘴闭上,不然解药没有了。” 顾芳瑜:“……” 很好,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臭书生,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敢问阁下是?”邵空鸣看着顾川,眉梢微挑,开口问道。 顾川目光看向他,笑着道:“在下古川。” “古川?”邵空鸣想了想,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只是明知自己的名头,还敢来掺和一脚的人,想来不是什么简单之辈。 遂开口问道:“古公子此来,是想阻拦本教主吗?” 不待顾川开口,默不作声的秦绯烟便道:“这位公子,他们是来寻我的,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走吧。” 她说完,顾川却是轻笑着道:“秦寨主有所不知,我这人很奇怪,最喜欢多管闲事了,特别是和白莲教有关的事,那就必须要插一手!” 第256章 白莲教教主退走 “公子……”秦绯烟一时愣住,想说这不是管不管的事情,而是能不能管的事。 这可是白莲教教主,天下有名的大宗师强者,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啊。 但她刚开口,便又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转念一想,此人既然知道是白莲教教主,仍然敢这么说,必然是有所依仗。 是之前那一剑吗?秦绯烟的目光落在顾川身旁的那两名女子身上,最终锁定了阿竹。 那紫衣女子手里无剑,斩出刚才那惊世一剑的,应当是这黑衣女子了,看着年纪也没有多大,剑法却强的可怕,连宗师也能逼退,当真不凡。 “阁下要多管闲事?”邵空鸣闻言,呵呵一笑道:“那我倒要看看,阁下要如何管这桩闲事了。” 他刚说完,那一侧的宗师便悍然出手,身形化作一抹黑风向顾川杀来。 他双掌攀附罡风,沿途的松针都被吹开,气势一时无两。 “公子小心,此人掌法颇为……”秦绯烟出声提醒,就这一会儿,她的内炁已然恢复成了先天境的层次,且陷入了短时间的虚弱期,不能再如方才一般出手了。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顾川身侧的阿竹便已经出手,却见她骤然拔剑,一剑向那宗师斩落! 剑已落下,剑气纵横,一道剑气分化成两道,以左右夹击之势,分别飞射而去。 “这是什么剑法?!”那宗师身形陡然停下,骇然的望着那两道剑气,手中动作也没有慢,双掌裹挟罡风迎了上去! 铛~一声巨响,罡风与剑气碰撞,那宗师霎时被击退数步,剑气消散,罡风也随之不见,他双手颤抖,抬起来一看,掌心两道血痕浮现。 “大宗师……不对,只是接近大宗师层次的剑法,果然是有几分本事。”邵空鸣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他给了那宗师一个眼神示意,而后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那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若是常人连捕捉到都不可能,落在秦绯烟这等先天境眼里,也只能大概看到一抹痕迹。 邵空鸣的目标很明确,他直奔顾川而来,几乎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近前,而后抬手便朝他天灵盖上拍去,一击便要置顾川于死地! 顾川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的折扇轻轻扇着,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于生死之间,刹那之时,身侧的紫衣女子也动了,抬手以指作剑,瞬间挥出一道紫色的剑气来! 邵空鸣早有提防,他动作未停,另一只手便要将这剑气挡下,只是刚抬手就瞳孔一缩,连忙收手暴退! 刚才那黑衣少女的剑气,不过是接近大宗师,他自信可以凭一手接下,可这紫衣女子的剑气,却是实打实的大宗师境! “大宗师?”邵空鸣惊疑不定的看着那紫衣女子,却是在想着这人是谁? 江湖上,大宗师的强者拢共也就那么几位,个个都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少有无名之辈。 可是,他却想不到,有哪个大宗师会出现在如今的金州,而且,这样的强者,居然会保护一个弱书生,由他驱使。 “我们走!” 想不明白,邵空鸣当即便决定退走,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是!” 其他人应声,跟着他迅速离去。 “就这么走了?”顾芳瑜看着离去的白莲教等人,有些傻眼。 还以为接下来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呢,毕竟那可是大宗师啊,气势汹汹的前来,不打一场就走,不会觉得脸上无光吗? “不走还能如何?”顾川微微一笑,始终都是那般恣意,即便面对的是白莲教教主这等绝世强者。 顾芳瑜闻言,目光却是落在了一旁的巳蛇和阿竹身上,咋舌道:“你是怎么忽悠她们跟着你的?” 着实有些难以想象,这手段下作的臭书生,身边能跟着这么多的强者。 一个阿竹也就算了,还能说是心思单纯,年纪不大被骗了。 现如今这新出现的紫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能让白莲教教主主动退走,说不得也是个大宗师,这般强者也能被他给忽悠了? 顾川闻言,淡笑着道:“什么叫忽悠?我以真心待人,人必真心待我,她们可都是自愿的。” 这话让巳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话你说起来就不觉得有一丁点的羞愧吗?还自愿,要不是那院子里布下的天罗地网,本座才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顾川当然不会羞愧,他看着巳蛇道:“看来这东西对他们也没有那么重要,这么轻易就走了。” 巳蛇摇了摇头:“并不是,此前教中有传言,教主在北州受了重伤,现在看来那并不是传言,他真的受了伤,想来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养好,所以才不会轻易出手。” 这事儿顾川知道,屈静白从北州回来的时候,就与他说过了。 正聊着,一旁的秦绯烟走了过来,她收起了血凤刀,冲顾川抱拳道:“此番多谢公子仗义出手了。” 她确实是该感激的,这白莲教是冲着她而来,目的就是她的功法,这件事和别人没有什么关系,但顾川却愿意出手相助,替她解了这生死危机。 秦寨主侠肝义胆,最是讲究江湖义气、知恩图报。 不等顾川开口,她便开口道:“古公子若有所求,稍后可来裴氏武馆寻我,只要要求不算过分,绯烟都会答应。” 她这话,倒是让顾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绯烟是看出来了,她很聪明,明白天底下没有掉馅饼儿的事,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顾川做这些,都是有所求的,这些她都明白,与其顾川提出来,倒不如她主动言说,也免得弯弯绕绕,再麻烦了。 “好!”索性,顾川也没有遮遮掩掩,点头应下:“那稍后,在下便上裴氏武馆拜访秦寨主!” 秦绯烟没有多留,她一转身便走了。 顾芳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疑惑的对顾川问道:“什么有所求?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顾川没有和她多说,收回目光后道:“听不明白就不要听了,我们也回去吧。” “你看不起谁啊?”顾芳瑜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愤愤不平道:“本姑娘好歹帮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就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吗?” 第257章 阿竹:剑,我的 顾川停下脚步,顾芳瑜跟着站定,就见他回首望来,悠悠道:“感谢?你想让我感谢什么?” 顾芳瑜鼓起嘴,道:“便是不说感谢,那你说话的语气能不能好点?我又不是和你有深仇大恨,总是明里暗里挖苦我做什么?” “你不也明里暗里骂我臭书生?” “你怎么知道……”顾芳瑜脱口而出,下意识捂住嘴,反应过来的她一时羞愤:“才没有,你不要胡乱揣测,我何时骂你臭书生了?”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有的不会有,有的也不会没有……”顾川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顾芳瑜嘁一声跟上,小声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就刚才那句,什么有没有的。” “胡诌的,别当真。” 顾芳瑜:“……那你说出来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来问了吗?这就是意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故作神秘,给你一种我很厉害的错觉,这样你平时就不会再胡乱找我问东问西,因为你压根也听不懂,明白了吗?” “……我明白你大爷,臭书生,你不耍我会死啊!” 顾芳瑜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挥舞大刀给眼前这该死的书生一刀劈成两半。 一行人就这么缓缓的朝无定城走去,半途中,顾芳瑜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纳闷儿的挠了挠头,回头看了一眼。 “臭书生,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没……应该是记错了,总觉得好像落下了什么人。” 松林中,一道身影颤颤巍巍的起身,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拄着墨玉剑,才堪堪站稳。 望着空无一人的松林,孟溪山目光有些茫然,就这么全都走完了? 所以,自己在这个事件里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路人甲?炮灰乙? 甚至是连存在感都没有了是吗?秦绯烟也是,那个什么古公子也是,全都没在意自己根本受没受伤,能不能走回无定城! “咳咳……白莲教,我孟溪山与你们势不两立!”他咬牙切齿的怒吼一声,拄着剑一点点的挪动回城。 …… 回到了无定城,顾川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裴氏武馆拜访秦绯烟,而是先回了客栈。 首先是刚经过了大战,秦绯烟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总要给人调理的时间,等状态好了之后再登门,这样也不会显得无礼。 再有就是,如果表现得太过急切,可能会让这件事有所变故,顾川既然答应了巳蛇要将武功拿到手,那这件事就是一定要办成的。 他说过的话,从来都是要实现的。 待休整了一日,顾川正式去了裴氏武馆,特意托夏长君买了点礼物,一同拿着过去拜访。 裴氏武馆。 说实话,按照这家武馆和那位裴馆主在江湖上的名声,顾川本以为会是在一处闹市,或是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等到了之后,才发现与猜测截然相反,武馆所处的位置在无定城的一个角落,周围比较僻静,人烟相较于他处自然是稀少许多。 门前种着两棵树,郁郁葱葱,入秋了也是绿意盎然,高大的门扉上挂着一面鎏金牌匾,上书‘裴氏武馆’四个大字。 门口站着两个持棍的武馆弟子,见到一白衣公子携两位女子前来,看着着实有些出尘不凡,当即便有一人上前询问。 “不知公子找谁?” 顾川拱手道:“在下久仰裴馆主大名,早有拜访之意,却又苦于没有机会,昨日有幸受秦寨主相邀,今日特地前来拜访,还望通传。” 那弟子一听是来拜访的,又是受秦绯烟邀请,便没有了疑虑,当即说道:“公子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禀。” “有劳了。” 待那弟子进了武馆中,顾川身侧的顾芳瑜却是不由问道:“昨天那个紫衣女子呢?她今天怎么没有跟着你了?” 顾芳瑜换了身行头,她没有再扮作秦绯烟的模样,毕竟正主都已经找上门来了,再扮下去可就不太礼貌了。 今日的她,下身马面裙,上身锦绣衣裳,头发高高束起,手里的大刀也不见了,换成了腰间的一根黑色长鞭。 “她有她的事情要做,而且并不方便露面。”顾川瞥了她一眼说道,旋即又问:“你这鞭子是你的兵器?” “那不然呢?”顾芳瑜理所当然道,又反问:“难不成是你驱马的马鞭吗?” 顾川却认真的点头道:“看着有点像。” “你才像马鞭!”顾芳瑜一脸无语的解释:“我这鞭子乃是由玄铁丝编织成的,是我师傅的独门技艺,寻常刀剑触之即断,水火不侵,是神兵!” “这么厉害?”顾川故作惊讶道。 “哼哼,知道厉害了吧?”顾芳瑜见他那惊讶的表情,不由扬了扬下巴,总算是得意了一番。 忽的,她眼睛一转,笑着道:“诶,我看你好像还没有一柄趁手的兵器,不如求求我,到时候我就去找我师傅,叫他打一杆好的兵器给你?” 听到这话,不等顾川开口,一旁的阿竹却是先说话了:“不,不行。” 她这一说话,让顾川和顾芳瑜都是一愣。 顾芳瑜看向她,问:“姑娘,怎么就不行了?” 顾川也是淡笑着望向阿竹,却见她眨了眨眼,道:“戟,有了,剑,我的。” 他已经有了一杆神兵了,那剑是自己要给的,怎么能让别人再抢走,不行的。 “呃……”顾芳瑜有些没听明白,索性看向顾川,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戟啊剑啊的?” 顾川当然听的明白,他没有回答顾芳瑜,而是对阿竹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会等着阿竹姑娘送我一把好剑的。” 说起这个来,他忽的想起了什么,又是摇头道:“只是有些可惜了,阿竹姑娘第一次送我的剑,已经不能用了。” 阿竹教他练剑的时候,曾送过他一柄剑的,虽然只是一柄普通的长剑,却是顾川第一次练武接触到的兵器,也算是两人情谊的见证。 第258章 拜访秦绯烟 之前皇城外那一战,他的剑落入水中,后来事情尘埃落定后,顾川也去寻了一番,算是将他的剑和阿竹的剑都捞上来了。 只可惜,剑泡了许久的水,拿上来已经是不能用了。 顾芳瑜看着两人,目光不停的流转,目光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身上有什么秘密,而且还是那种很值得打听的秘密。 不过,这臭书生肯定不会告诉自己,她也就没有多嘴问。 不多时,那进去通报的武馆弟子出来了,将顾川等人邀请了进去。 “公子,秦寨主就在这院里。”武馆弟子将他带到一间院落前,便离开了。 说是拜访裴馆主,其实也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罢了,人家是来找秦绯烟的,那么说也只是给主家一个面子。 裴馆主不是不识趣的人,便也没有摆什么架子非要见上一见,索性让弟子直接将人带去秦绯烟这里。 顾川穿过拱门,走进院中,绕过一座假山之后,便看到了院子里的秦绯烟。 她正挥舞着大刀,练着刀法,血煞之气萦绕,一招一式间大开大合,威能颇深,看着就很不凡。 顾川在一侧找了张石凳坐下,静静地等待起来。 没过一会儿,刀锋停止,血煞之气尽皆收敛起来,秦绯烟收了刀,看向顾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她提着刀走了过来,将血凤刀随意放在一旁,跟着在顾川对面坐下,道:“倒是叫公子久等了。” “秦寨主言重了。”顾川微微一笑,说道:“能亲眼目睹秦寨主的风姿,也是一种享受,便是多久也不算久啊。” “公子倒是风趣。”秦绯烟轻笑一声,旋即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几人都倒了一杯,而后才开口说道:“公子所求是什么?” 她倒是开门见山,没有多扯什么客气的话,这就是侠女的干脆。 顾川见此,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道:“古某只求一物,只是这个要求只怕有些冒昧,还望秦寨主勿怪。” “公子不妨说说何物?” “无他,唯秦寨主实力提升之法。”顾川回答道。 秦绯烟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笑道:“其实绯烟一直很好奇,为何许多人都想求得那提升实力的法子?” “虽说能短暂的将实力提升,可这对身体的损耗也是极大的,每次我用完,都会有很长一段的虚弱期,这期间甚至连原本的实力也维持不了。” 顾川悠悠道:“秦寨主,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天才,有那等越级而战的能力,倘若有人告诉他们,这世上有能够让他们成为天才的办法,你说他们会不想得到吗?” 秦绯烟道:“这个道理绯烟自然也明白,可我曾经说过,我这武功只能从头开始练,若是已经练过其他武功的,便只能废了武功重来。” 这个顾川倒是不知道,巳蛇也没有对他说过,想了想后问道:“秦寨主,这件事情许多人都知道吗?” “那倒不是,只是曾经一些对我这武功有所觊觎的人,对他们说过。” “那些人后来呢?” 秦绯烟理所当然道:“都被我砍了。” 顾川:“……” 好嘛,难怪没有人知道呢,是知道的人都死了,这消息自然也就传不出来了。 看来巳蛇这次注定要空手而归,顾川面不改色,道:“那不知秦寨主能否给古某看看这秘籍?” 秦绯烟看着他,沉默良久,道:“古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按理来说,这点要求并不过分,便是要绯烟以命涉险,那也是义不容辞。” “只是,此秘籍乃是我从一老人手中得到,他与我说过,不要将武功轻易显露于人前,除非……” 说到这里,秦绯烟语气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 顾川眉梢微挑,问道:“除非什么?” 秦绯烟看了他一眼,舒了一口气道:“除非是自家人,能够交心之人。” 这却是那老者的原话,这秘籍乃是她在一个快死的难民手中得到的,据说是老人家的家传绝学,已经上百年没有人练成过了。 秦绯烟当时也只是收下,算是了了老人家一个临死前的心愿,不让家传绝学失传。 后来,机缘巧合下,她练成了这门武功,而且越练越高深,将这武功发扬光大。 能够交心之人……顾川听到这话,也是沉默下来,而后道:“既然如此,那是古某孟浪了,此事就此作罢……” 他刚说到这,秦绯烟却是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不能给古公子,只是绯烟有件事情,要与古公子商量,若是此事成了,绯烟可将武功秘籍双手奉上。” 顾川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事情还能有转机,遂开口问道:“何事?” 秦绯烟这次没有直说,只是道:“不急,此事我还没有探查好,等三日后或许会有答案,届时我再去找古公子,你看如何?” 顾川闻言,想了想后便点头道:“好,古某便住在悦来客栈,秦寨主可随时找来我。” 既然事情已经说定,他也就没有继续多待。 不过,等出了裴氏武馆之后,憋了许久没有说话的顾芳瑜总算是忍不住了,对他问道:“所以,之前都是你的算计?” 顾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终于反应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想不到呢。” “哼!本姑娘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想不到?” 顾芳瑜轻哼一声,但旋即又反应过来,恼怒道:“你让我去招惹孟溪山,借他的名头将消息散播出去,好叫秦绯烟追上来,然后你再出手给她解围,好接近于她,这就是你的计划吧?” 此前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顾川会让她再去偷钱,而且还专门挑的孟溪山,她还以为是顾川和孟溪山有仇呢。 结果,刚才听到顾川和秦绯烟那一通谈话,她全都想明白了! 这所有的一切,根本就是顾川的阴谋,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接近秦绯烟,借救命之恩来向她索要武功秘籍! 好心机的臭书生,果真是为了目的能不择手段,难道自己的命就不是命吗,要是中间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第259章 阿竹是什么境界 “嗯。”顾川微微颔首,坦然承认。 “那你现在的计划算是落空了?”顾芳瑜嘻嘻笑道。 顾川眉梢微挑,轻笑一声:“你怎么看出来我计划落空了?” “你看,你求的是秦绯烟的武功秘籍,目的是想用她的武功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她说那武功只能废了功力重新练,这不是落空是什么?”顾芳瑜说的有理有据顾川哈哈一笑:“对,你说的没错,计划的确是落空了。” “只是……” “只是什么?”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人嘛,要懂得随机应变,这武功虽然练过武的人练不了,但没有练过武的人却可以。” 顾川悠悠道,他将折扇打开,迎着顾芳瑜那有些不解的目光,继续说道:“我观秦绯烟的武功,提升实力时周身血煞之气缭绕,关键就在于血煞之气。” “若是能够求证这一点,证明两者之间确有关联,那这次的计划就还没有完全落空,这武功秘籍仍然是有价值的。” 顾芳瑜像是听天书,她疑惑的挠了挠头,问:“我怎么没有听懂,血煞之气和武功有关联的话,怎么就有价值了?” “你不需要懂。” 顾川摇了摇头,没有再和她作更多的解释,眼见已经到了街道分叉口,他说道:“你先回客栈,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又想背着我干坏事?”顾芳瑜蹙着眉,道:“什么事情还非得瞒着我才能做?” 顾川瞥了她一眼,唇角微扬:“姑娘,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认清楚自己此时的身份地位,不要总想着做一些违抗我的事情。” 顾芳瑜一时无言,冷哼一声:“走就走,臭书生你最好死外边儿!” “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得跟着一起死?” “凭什么?” “凭我活着你才能拿到解药。” 顾芳瑜:“……”好像、的确、真是这样?那自己还不能咒他了? 顾川没有再搭理她,转身折了方向,向锦瑟馆走去。 片刻后,到了青楼门口的他,便被一名丫鬟迎了进去,这次倒是没有青楼女子拦着他们了,想来是巳蛇早已经发过话。 还是那个房间,顾川刚打开门走进去,就看到一袭紫衣的巳蛇坐在窗边,目光落在繁嚷的街道上。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收回目光,看向顾川,而后起身有些急切的问:“怎么样?功法拿到了吗?” 顾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快拿到了。” 巳蛇一愣,问:“什么叫快拿到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猜测道:“所以,你这次过去,秦绯烟没有把武功交给你?” “嗯,没有。”顾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那位秦寨主让我帮她一件事情,具体是什么并没有说,要三日后才能知道。” “等这件事情做完之后,她便会将武功交给我。”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对了,秦寨主说,想要练那心法,必须没有习过武的或者废除功力重修才行。” “你想要拿那心法增强自己实力这件事,应该是不成了。” 巳蛇闻言,蹙紧眉头:“未练过武,或者废功重修才行?如此说来,倒是不适合我练了。” 她看向顾川,问:“既然用不到,那你怎么还答应了她提的要求?” “只是你用不到,不代表我用不到。”顾川微微一笑,道:“若是我的猜想没错的话,这武功于我而言,更加有用,而且是大用。” “什么大用?”巳蛇好奇的问。 “不确定的事情,现在说了也无用,等事情落定之后再看吧。”顾川摇头道,并没有明说。 “遮遮掩掩,不说算了。”巳蛇白了一眼,拂袖走到软榻上坐下,姿态颇为慵懒道:“邵空鸣现在还没走,依旧在那武馆中落脚。” “哦?”顾川眉梢微挑,轻轻扇着手中的折扇,目光深邃道:“那看来,这位白莲教教主此次来无定城,除了秦绯烟的武功秘籍外,还别有所求。” “两日后便是无定城武馆大比,难道他是想在这次大比中搞事?” 巳蛇听他这么说,仔细想了想,分析道:“无定城武馆大比会有许多江湖势力前来,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我白莲教的人露面,邵空鸣应当也明白这一点。”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没有利益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我实在想不到这大比上有什么利益,让教会名声更臭么?” 听着她的分析,顾川微微沉吟道:“那就是其他的事情了。” 一念及此,他忽的想起秦绯烟说的来,顿时心头一动,难道这二者还有什么关联不成? 要是他们为的都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有些精彩了,届时只怕真会有一场大战。 能担任白莲教教主,即便是武力占比更大一些,邵空鸣想来也不是太过愚蠢之辈。 他定然能想到,顾川出现在那松林中不是偶然,定然也是有所求的。 而且,极有可能会插手之后的事情,即便是这样,他依旧选择留在此处,可见那件事情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最起码,是要比秦绯烟的武功更重要的。 想到这儿,顾川说道:“巳蛇堂主可以再留几天,到时候只怕还有你出手的时候。” “不用你说,本座也已经猜到了。”巳蛇颇为无奈道。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像棵松树矗立着的阿竹,狐疑的对顾川问:“你这侍女现在是什么境界?” “境界?”顾川闻言,看了一眼阿竹,而后想了想回答道:“应当是先天境巅峰。” 巳蛇翻了白眼,无语道:“谁不知道她是先天境巅峰,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在东篱居待了那么长时间,她怎么会不知道阿竹的武道境界?这姑娘的实力可不能单看武道境界,毕竟她的一手剑法,超过武道境界太多了。 真把她先天境巅峰,必然是要吃大亏的。 “应该是大宗师吧?”顾川野不太确定,毕竟阿竹现在还没全力出手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宗师。 巳蛇有些不信:“真的假的?她这个年纪,大宗师?” 第260章 巳蛇的名字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顾川轻笑着道:“而且,有必要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实力这种事情没必要撒谎,这是最容易被拆穿的,不是吗?” 的确,其他的都可以用谎言掩盖,但唯独只有实力,是没办法遮掩的,因为只要一交手,别人就知道你是几斤几两。 巳蛇默然片刻,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顾川,叹一声道:“想必,这也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真是无法想象,这天底下有人能够批量的创造出大宗师这样级别的武道高手来。 整个大衍,总共才多少的大宗师啊,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那些大宗师又有哪一个不是修了几十年的武道,再加上远超旁人的天赋,才最终达到了那一层境界。 而顾川呢? 如今在他手里诞生的大宗师,已经三个了,第一个是乐道大贤屈静白,顾川的几曲琴谱便令她踏入了大宗师境界。 第二个便是巳蛇她自己,那几本书中,尽是对于武道的感悟,只要是天赋不差,都能以此进行顿悟,她借此成功踏入了大宗师的境界。 第三个,便是眼前这黑衣的阿竹,她的武道境界仍处于先天境巅峰,但剑法境界却已经达到了大宗师的层次。 当真是可怕啊,若是天下江湖人知道有人可以这般创造大宗师,那该是何等的震惊? 只怕,届时他将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谁要是拥有了他相助,谁便是注定的大宗师。 “巳蛇堂主在想什么?”顾川看着她一脸复杂的模样,不由淡笑着问道。 巳蛇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如你这般的妖孽,怎么会真实存在于世上的?” “一切都是注定之事而已。”顾川呵呵一笑,没有再停留于这个话题,将其引到了其他地方,“我有个问题想问巳蛇堂主。” 巳蛇秀眉微挑,问:“什么问题?” “你们整个白莲教,现在只有十个宗师级强者对吗?”顾川问道。 如今巳蛇已经踏入大宗师,那就不能算作宗师之列,再加上邵空鸣这个本来的大宗师,整个白莲教十二堂主除去其二,那就只剩下十个宗师了。 似乎猜到了顾川要问什么,巳蛇道:“你是想问此前松林中,陪同邵空鸣出手的那位宗师吧?他并非我白莲教中人,是那武馆的馆主,与邵空鸣应当是利益关系。” 说到这,她旋即皱眉,摇了摇头道:“不对,可能是有把柄握在了邵空鸣手里,且将他当做辰龙堂的人吧,如今看来和一个据点也没什么区别了。” “辰龙堂?”顾川饶有兴致的问:“这个辰龙堂,便是那白莲教教主自己的堂口?” “对。”巳蛇点了点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莲教教主是从十二个堂主中选举出来的,向来是谁实力更强便由谁来担任教主,这并不是秘密,他之前也告知过顾川。 “没什么。”顾川微微摇头,唇角微微勾勒一抹弧度:“只是有些好奇,为何巳蛇堂主直接以巳蛇为名,而那邵空鸣作为辰龙堂堂主,却不叫辰龙?” 还以为是什么,结果就这?巳蛇翻了翻白眼,解释道:“我白莲教中,除却教主以外,所有堂主都是以代号自称,这是为了方便属下记得简单些。” “还有,本座叫巳蛇只是代号,本来的名字又不是这个,以后成了教主,也会用回本名的。” “原来如此!”顾川面露恍然之色,旋即笑着看向她:“那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巳蛇闻言,并没有作答,反倒是面露羞怒之意,语气硬邦邦道:“本座为何要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就是个名字吗?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就算不好听又没人会嘲笑你。” 顾川见她这般,不由的摇了摇头,也没有再刨根问底,起身道:“算了,不问了,等行动了我会通知你,先走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 “哼,想知道本座的名字,等本座成了教主再说吧。”巳蛇说了一声。 顾川却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没兴趣,不想知道,以后一直叫巳蛇就好了。” 装起来了?巳蛇嘁一声,等他刚踏出房门,一挥手就把门重重关上。 …… 顾川自是不在意巳蛇的名字,真是随口一问而已,也不知她在羞怒个什么劲儿。 难道真是特别难以启齿的名字,譬如二丫、傻妞这种?若是这般倒是情有可原了,他一般不会笑,除非是忍不住。 秋风起兮叶纷飞,路边的枯叶追着人走,顾川悠悠缓缓的回了客栈。 他才刚踏入后院,就听到一阵‘啪啪啪’的炸响,像是放鞭炮一样,只是频率又没有那般密集。 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顾芳瑜正在树下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手腕婉转间,长鞭犹如一条灵蛇,鞭挞在空中,炸响阵阵! “嘶~古兄,你回来了?”夏长君忽然从一侧走了过来,他表情有些痛苦,一只手还背向身后,像是在挠痒痒。 顾川见他这般,有些好奇的问:“夏兄这是怎么了?” “嗐,别提了。”夏长君一脸的无语,眼神瞥向顾芳瑜,声音压低了说道:“也不知道谁惹到她了,刚才回来就看到她在那冲树挥鞭子。” “你看到那树上几个鞭痕了吗?几下差点给树抽断了,我好心提醒抽断了要赔钱的,结果话才说到一半,鞭子就落在我背上了。” 夏长君语气委屈极了,他只是好心提醒,招谁惹谁了。 “是吗?” 顾川闻言皱了皱眉,那还在抽着空气的顾芳瑜时不时的将目光看向这边,暗自偷听着,然后就听到一声:“过来。” “嘁~”顾芳瑜闻言,扯了扯嘴,当即停下挥舞的鞭子,极不情愿的走了过来,眼神望天,道:“叫本姑娘做什么?” 顾川眼神示意,道:“给夏兄道歉。” 顾芳瑜还没有说话,夏长君先有反应了,他目光一颤,忙道:“这……这就算了吧,古兄,其实也就抽了一下,虽然疼了点但是没有伤到,只有个红印儿,顾大姐已经留手了。” 顾芳瑜看向顾川,问:“现在能抽了吗?” 夏长君:“?” 第261章 无定国中无定城 “呼~” 顾川咬了一口烧饼,眼看着一旁的阿竹也吃了一口,朱唇微张,呵出一阵热气来,消散在半空中。 见他看来,阿竹嘴嚼了嚼,冲他眨了眨眼:“怎么了?” “看阿竹姑娘吃东西呢。”顾川呵呵笑道,也是说的直白。 阿竹又咬了一小口,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有些好奇,吃饭有什么好看的呢? 好像也好看的,自己也喜欢看他吃饭,把肚子填饱也是一种很开心的事情吧。 只要他开心,她就喜欢看,这么一想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古兄,今日武馆大比,你要一同去看吗?”夏长君走了过来,他手里也拿着一个烧饼在吃。 这小子总是起得早,一行人的早食基本上都是他上街买来的,客栈倒是有提供粥和包子之类的早点,但他不喜欢吃。 顾川问过他原因,他说早上不喜清淡,他们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总得有点滋味儿才能吃得下去。 他们在客栈已经停留了好几日,今天便是武馆大比的时候,夏长君是要去看的,他留在这儿就是为了这个。 顾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不了,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夏兄去观大比了。” 秦绯烟已经给他传了消息,待会儿要一同去做一件事情,他们会在那日的松林里汇合。 由此看来,这件事情和无定城武馆大比并没有什么关联,目的地在城外。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了。”夏长君颇为惋惜道:“无定城大比虽然每年都有,但是今年特别热闹,错过了可不一定能再遇到了。” 各种江湖势力齐聚一堂,便是连北边州郡的高手也来了不少,可谓是热闹非凡。 这样的场面真是几十年难得一遇,许多人都是奔着这个来的无定城,顾川却因为有琐事缠身不能去看,夏长君为他感到惋惜。 顾川自己倒是不在意,笑了笑说道:“热闹哪里都会有的,又不只是这一处,与我而言,这样的场面还不如大家一起吃火锅更好些。” “古兄说的有些道理。”夏长君点了点头,道:“虽然不知道古兄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但想来是极为重要的,祝你马到功成!”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哈哈哈,不过还是借你吉言。” 待一行人吃过了早食,夏长君和商队的一行人便离了客栈,往大比的地方赶去了。 顾川则是同阿竹和顾芳瑜,一同往那日的松林赶去,顾芳瑜本来是不去的,是顾川不打算带着她,但她硬要跟着。 “我能不能骑上去?”身穿马面裙,上身锦绣衣裳的顾芳瑜看着身侧的金色神驹,眼里冒着小星星。 脑海中想象的,尽是自己骑着这神驹,那英姿飒爽的模样。 这臭书生居然还有这样的神驹,金色毛发的马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心痒痒的想骑上去试试。 顾川微微侧身,看向她笑着道:“你若是能骑上去,也算是你的本事了。” 步景是难得的好马,而一般来说,好马都是有些脾气的,它们懂得认主,旁人想要骑上去可不容易。 “哼,不就是一匹马吗?看不起谁呢?”顾芳瑜听到他这话,一时有些不服气。 她牵着缰绳,看向步景,伸手抚了抚它的脖子,轻声道:“好马儿,你可别乱动啊,让我骑稳当了,以后我给你喂最好的草料,好不好?” “你这是在做什么?”顾川目光古怪的看着她。 “交流感情啊?没听出来吗?”顾芳瑜理所当然的说道:“我这般与它说好了,它就不会乱动了。” “有道理。”顾川点了点头道:“你该是进宫当皇家驯马师,那些驯马师没一个比你更厉害的了。” 顾芳瑜撇撇嘴,没有和他再说话,试了试马鞍的高度之后,当即便一个翻身上马。 一下就成功了,她面色一喜,大笑道:“嘿嘿!臭书生,看到没有,本姑娘就说这办法有……” 咴~!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步景便陡然扬起前蹄,嘶鸣一声,旋即又重重落下,而后疯狂的甩动起来。 “哎~!” 顾芳瑜猝不及防的被摔了下去,屁股落地的摔在地上,疼的她不住的倒吸凉气,立刻爬了起来,伸手捂住屁股揉了揉。 将她甩了下去后,步景打了个响鼾,偌大的眼睛里好似有一抹不屑。 顾芳瑜:“?” 嘿~臭书生看不起我也就算了,你一匹马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儿? “哈哈哈,还是不要试了,小心另一边屁股也摔开了花。”顾川笑着说道。 “嘶~”顾芳瑜吸了一口气,却是不敢再试了,要是再来一下,非得和这臭书生说的那样,另一瓣屁股也得摔开花。 她老老实实的牵着缰绳,同顾川朝那松林走去,一行三人很快就赶到了上次的地方。 秦绯烟早就已经在此处等候,她双手环抱,倚靠在一棵松树上,见他们来了,当即便抱拳道:“古公子!” 顾川也跟着抱拳行礼,道:“来的晚了些,让秦寨主久等了。” “古公子哪里的话,绯烟也不过是刚刚才到。”秦绯烟小车摇头,而后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阿竹和顾芳瑜一眼,旋即问:“古公子,只有你们三人来了吗?” 顾川知道她想问什么,笑着道:“还有一人,应当马上就到了,劳烦秦寨主一同等上片刻。” 秦绯烟想问的是巳蛇,毕竟那位是能够逼退邵空鸣这个白莲教教主的大宗师。 此行在她看来有些危险,如果有个大宗师陪同,就更加的稳妥些。 听到巳蛇也来,秦绯烟面露笑容,点头道:“没事,这点时间不算什么,正好我先给公子讲一下此次行动。” 顾川嗯了一声,道:“洗耳恭听。” 秦绯烟在一旁找了块大青石坐下,顾川跟着坐在一旁,便听她开口道:“古公子可知无定国?” “略知一二。”顾川点了点头道:“昔年百国之乱时,这无定城方源千里的大国,无定城便是当初这无定国的国都。” 秦绯烟面露钦佩之色:“果真是读书人,知道的就是比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多些。” “古公子说的没错,这无定城便是昔年无定国的国都,而我们要做的事情,便与这无定国有关。” 第262章 寻找王陵的目的 “当初无定国覆灭之时,整个无定城上至朝臣君王,下至百姓黔首,无一人投降,与国同赴死,那一战杀的血流成河。” “近十万人死在这一场战争中,那些人的尸骨最终都被收拢起来,一同埋葬了。” 秦绯烟说起这一段她所了解的历史,也是面露感慨,这样的故事,这样的悲情壮阔,任谁得知了也会动容的。 顾川早已经在史书上得知了这一段历史,虽然也有些情绪,却没有表露于面上,他点头道:“所以,秦寨主是想要找到这个埋葬了近十万人的葬坑吗?” “嗯。”秦绯烟应声肯定,而后道:“传闻这十万人葬于某个无定国国君的王陵之侧,绯烟想进入这王陵中,不会打扰那十万无定国子民的亡魂。” 顾川沉吟片刻,问道:“我想知道,秦寨主为何要进入那王陵,只是有些好奇,还望见谅。” “没什么,这件事告知公子也无妨。”秦绯烟摇了摇头,倒不是很在意,她开口解释道:“绯烟的武功,公子想必也知道它的奇特之处,运功时便会有血煞之气。” “许多人都以为这是绯烟武功练出来的,实则却不是,这血煞之气是在一场场的战斗中得来的,血煞之气不经历杀戮,又如何凭空练出来呢?” “有这武功,我便能吸收血煞之气,而这血煞之气吸收的越多,实力便会越发的强。” 听到这里,顾川大概明白了,说道:“所以,秦寨主想通过那十万人的葬坑,吸收其中蕴藏的血煞之气,来提升实力?” “没错。”秦绯烟十分的坦然,一点也没想着保留,在她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 行走江湖多年,她早已有了分辨人心的能力,从顾川的眼睛里,她看不到任何的恶念,倒是充满了真诚。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真君子,是能够相信的人,而她向来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巳蛇总算是赶到了,她来了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一言不发的站在顾川身旁。 “秦寨主,现在可以动身了吗?”顾川对秦绯烟说道。 秦绯烟笑了笑,道:“公子,绯烟已经不是山匪了,今后便不用再以寨主称呼绯烟。” “好吧,秦姑娘。”顾川微微点头。 秦绯烟这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我在无定城这几日,已经寻了许多天,并没有发现王陵的所在,不过倒是有了另一个发现,似乎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寻那王陵。” 顾川眯了眯眼:“秦姑娘可知道那群人是什么身份?” 秦绯烟想了想,猜测道:“与那日的白莲教妖人有些相似,不过我只远远瞧见一眼,并不能确定就是他们。” “哦?” 顾川闻言,和一旁的巳蛇相视一眼,现在事情明朗了,邵空鸣之所以会继续留在无定城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 “他们也是冲着那血煞之气去的吗?”一旁的顾芳瑜插嘴道。 顾川和秦绯烟同时摇了摇头,道:“应当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皆是一愣,而后倏然一笑摇了摇头,顾川道:“秦姑娘,且说说你的猜测?” 秦绯烟颔首,说道:“若真是白莲教的妖人,那他们寻找那王陵,目的应当是王陵中陪葬的金银财宝,不会是那些血煞之气。” 这猜测有理有据,而且可能性很大,毕竟血煞之气对于常人来说一点用都没有,除非是像秦绯烟这样有特殊的武功在身。 相较于血煞之气,王陵中陪葬的金银珠宝对白莲教作用更大,他们可是想着推翻大衍的,一直都在暗中发展势力。 而要发展势力,钱财就是必不可少的了,白莲教在大衍还是有不少产业的,能够养活现有的教众。 但后续扩张的话,需要的钱粮将是海量的,那点产业就不够看了,那就得想其他搞钱的办法。 还有什么,比盗墓来钱更快呢? “果真是邪道,连死人的钱都不放过,真是丢江湖人的脸。”顾芳瑜对这种事情似乎极为唾弃。 顾川听到她这话,不由侧目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古怪。 顾芳瑜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明白他那是什么意思,脸色有些不自然道:“看什么看?我们盗门可是有底线的,穷苦者不偷,侠义之人不偷,正直之人不偷,你当我们是那等不择手段的人吗?” “那你为什么会偷到我身上?”顾川呵呵笑着道:“难道我看着不像好人?” 顾芳瑜白眼一翻:“你从哪儿看着像好人?好人会给人下毒,好人会逛青楼?” “好人下毒给坏人,那还是好人,至于青楼……也没有规定好人不能逛青楼,姑娘这是狭隘了。”秦绯烟微笑着道。 顾川认同的点头道:“秦姑娘说的没错。” 他笑看顾芳瑜,揶揄道:“你看,连这般侠肝义胆的侠女都这么说,你可得好好学学。” 顾芳瑜脸一黑,撇嘴不再说话,心里却是不停的嘀咕:什么侠肝义胆秦绯烟,却也轻易就被这臭书生三言两语给忽悠了,还不如自己看的明白呢。 没有再浪费时间,秦绯烟带着顾川等人朝那日发现白莲教之人行踪的地方走去。 就在这松林的另一端,有一片湖泊,这湖泊并不算大,一眼能够望到对岸。 湖泊的岸边有不少的柳树,垂下的万千柳条随风摇曳,一行黑衣人便站在这柳条中,在这雅致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显眼。 顾川等人半伏在一处隆起的土包后面,望着那一行黑衣人。 “果真是那日白莲教的妖人,那个老头儿就是那天和秦寨主相斗的宗师!”顾芳瑜沉声道,她看向一旁的秦绯烟和顾川,却见两人同时看向自己。 她当即一愣,茫然的问:“怎么了?怎么都这么看我?” “这里和那些人相距至少有两里地,你这都能看的清楚人的长相,眼力不错嘛。”顾川惊讶的道。 顾芳瑜轻哼一声,洋洋得意道:“基本功罢了,能入盗门的人,没有这般眼力,如何能从万千人中,寻得值得下手的人?” 这话说的,你还挺骄傲?顾川嘴角微微一抽,有点搞不清她的脑回路。 第263章 龙脉水口,墓门所在 “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寻找墓门。”顾芳瑜看了看四周,又望向白莲教之人所在的地方,猜测道:“而且,大概已经有了眉目,快找到了。” 顾川看着她这样,眉梢一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盗门手段罢了。” 顾芳瑜扬了扬下巴,又给几人解释:“一般来说,王陵选址都极为讲究,你看这湖,恰似天地间的一颗明珠,巧妙融入道家了“天人合一”的意思。” “若我是那位给无定国君选王陵之地的相师,一定会选择这个方位。” 她伸手指了指白莲教之人左侧一点点的位置,接着说道:“陵寝选这儿,背靠连绵起伏的青山,形如巨龙蟠踞,山之阳面,阳光充足,寓意龙脉生生不息。” “面朝碧波荡漾的湖水,水为财,象征江山永固,财源广进,更妙的是,陵前一片开阔地,远望如镜,近观则草木葱郁,既得“明堂”之广,又享“案山”之美,实为风水绝佳之地。” 话音落下,顾川目光古怪的盯着她,道:“你这盗门,不是偷盗的盗,是盗墓的盗吧?” “盗门之盗,自是包含万千,又岂是偷盗就能涵盖的?”顾芳瑜蹙了蹙眉,却不想说太多:“哎呀,不要问那么多,待会儿他们找到了墓门要怎么办?” 顾川闻言,想了想对她问道:“你既然这么厉害,能不能先一步找到墓门?” “当然可以。”顾芳瑜撩了撩额前发丝,冲顾川笑道:“你求我啊?求我就能找到了。” 顾川给她一个笑脸,不疾不徐道:“这事儿着急的不是我,你该是问秦寨主,看她会不会求你。” 秦绯烟看了两人一眼,而后淡笑道:“我也不着急的,白莲教所求金银,而我只是进入王陵寻找血煞之气浓郁的地方,目的并不冲突。” “便是让他们先进去也无妨,他们找他们的金银,我找我的血煞之地。” 顾芳瑜听着两人一唱一和,眼见不能戏耍顾川,顿时瘪瘪嘴道:“你们倒是默契,不成一对儿真是可惜了。” 她这玩笑话,落在顾川耳中倒是没什么,毕竟一直都知道顾芳瑜是嘴上没把门儿的。 秦绯烟闻言,却是目光变得有些不太自然,将头偏向一旁,默然不语。 “要寻得墓门所在,必先解其风水,根据我盗门的藏书记载分析,墓门应藏于“龙脉”与“水口”的交汇之处,即青山尽头,湖水流入之处。 此地,既是天地灵气交汇之所,也是阴阳两界之界限,最为适宜作为通往陵寝内部的门户。” 顾芳瑜说着,看向顾川道:“听得懂吗?” 顾川轻笑道:“龙脉便是这山脉,水口即为河入湖泊之处,那么这墓门当是在那白莲教众往东的那处高地,我猜的可对?” “你也懂风水?”顾芳瑜惊诧的看着他,所谓隔行如隔山,有些专业术语,不是没有接触过此道的人能听的懂的。 就比如不学史的人,跟他讲百国之乱,他压根都不知道百国是哪百国,又为什么而乱,需得仔细看过史书,才能准确的了解其中的每个大事件,和关键人物。 放在这里便是,顾芳瑜说龙脉和水口,常人会连龙脉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山为龙脉,那又哪分得清头和尾呢? “我什么都略懂一点,看过相关的书罢了。”顾川悠悠道:“书中自有黄金屋,看的书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莫不是在诓我?”顾芳瑜撇撇嘴,一点都不信:“你什么来头,能有这么多书看?” 顾川却是不想和她继续废话,看向秦绯烟道:“秦姑娘,让白莲教的人先找到墓门,让他们将墓门打开之后,我们再进去吧。” 正如秦绯烟方才说的,他们来这陵墓的目的不一样,并没有冲突。 他们找他们的金银,顾川他们找他们的血煞之地,没必要碰到一块儿。 更何况,这金银是用于白莲教的举事资金,反正最后都是巳蛇的,让他们拿走也没什么。 秦绯烟点了点头:“好,就按古公子的意思来。” 另一边,邵空鸣站在一棵柳树下,目光却是看着搜寻着的教徒。 没过一会儿,一名教徒跑了过来,邵空鸣当即问道:“陵墓的入口找到了吗?” “回禀教主,已经找到了!”那教徒恭敬的回道。 邵空鸣闻言,一脸微笑的点头道:“好!马上将人全都喊回来,准备挖开入口!” “是!” 陵墓的入口和顾川猜测的一样,就在距离他们所在方位的东边几百米的地方,那里相较于湖边其他平地而言,要高出一些。 白莲教所有教徒全都汇集了过去,围拢成一个圈,在这中间,一块形似龟背的巨石已经被挖的显露出来。 它孤零零地埋于泥土中,四周很大一片都没有长草,光秃秃的有些显眼,也正因这异常的现象,白莲教的人才能这么快找到。 邵空鸣身旁,站着那名宗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他身穿长衫,一副老先生的做派,撵着长长的胡须,看着这龟背石道:“教主,这便是“水口”的标志,意味着其下必有玄机。” “据老夫所知,龟为长寿之象,其背负之石,往往隐藏着通往幽冥世界的通道,常设于陵墓入口。” 邵空鸣闻言,却是不解道:“水口?这里距离那条河与湖泊交汇之地有些距离,怎么是水口呢?” 老先生呵呵一笑,说道:“沧海桑田,时移世易,山川地脉总是会变化,大江大河也会改道,这湖泊水位下降也是常事,教主不必怀疑老夫所学。” “这龟背石所立之地,确实是当初那条河汇入湖泊的入水口,不然它就不会被放在这里了。” 邵空鸣轻嗯了一声,旋即道:“本教主不关心这个,现在能挖开入口了吗?” 老先生抬头看了看时辰,点了点头道:“已经将到正午,阳气正盛,可以开挖了!” “不过,教主需记得,太阳落山之前,必须要从陵墓中退出来,否则恐生变故。” 第264章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挖开了,他们怎么还没有进去?” 顾芳瑜看着白莲教等人将通道挖开,显露出下方的一扇石门,虽然门被打开,但是却没有进去,目光有些疑惑。 “你们盗门的书籍上没有记载吗?”顾川看着她道。 顾芳瑜瞥了一眼,噘噘嘴:“记了我也没怎么认真看,怎么,你知道啊?” “当然。”顾川点了点头。 顾芳瑜有些不信:“说说看?” 顾川悠悠道:“之所以不能立即进入,原因有三。” “一者,古墓历经千秋,岁月尘封,其内空气久不流通,稀薄且或含毒气。 朱砂等防腐之物,历经时光侵蚀,极易挥发,一旦吸入,恐有中毒之虞。 古人有云:“慎之又慎,以防不测。”故此,需待空气流通,毒气散尽,方可安步入内。” “二者,古墓内微尘遍布,贸然进入,恐伤及身体,引发不适。 再者,古墓结构复杂,历经沧桑,或有坍塌之虞,若急于求成,践踏其间,或伤自身,故需静待尘埃落定,观察清楚,再行探索。”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准备挑毛病的顾芳瑜倒是说不出什么挖苦的话来,便问道:“那第三呢?” 顾川看向她,微微一笑道:“三者,古墓乃先人之安息之所,应怀敬畏之心,古人云:“死者为大”,对逝者尊重,乃人之常情。” “不过这第三条,对白莲教的人应该是没有意义的,不然也不会想着来盗墓敛财了。” 待说完之后,他看着顾芳瑜,唇角微扬问:“怎么样,我说的可对?” “对对对……”顾芳瑜无奈的应声,目光看向王陵所在,转移话题道:“他们快要行动了,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不急,让他们先进去,古墓中大多有防止盗墓的机关,他们先将机关触发了,我们也免得涉险。” 没过一会儿,邵空鸣等人陆续进入了古墓入口,门外仅留了几个负责看守的白莲教教徒。 见此,顾川他们又等了稍许,而后他才起身道:“可以了,我们也准备进去吧。” 话音落下,他先行往前走去,顾芳瑜和秦绯烟她们跟在身后。 “什么人?!” 待他们靠近,那几个看守通道的白莲教教徒立刻就发现了,其实也没有遮遮掩掩,就直接走来,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没人说话,秦绯烟拔出背后的血凤刀,一个踏步飞奔过去。 那几个白莲教徒见状,拔剑准备抵抗,却见英姿飒爽的女侠迎面横劈一刀,血色刀光闪过,几个白莲教徒哀嚎一片,纷纷倒地! 干净利落的解决了看守,秦绯烟收起血凤刀,转身看向顾川道:“古公子,我们可否留人在墓门外看守?” 留人是一定要留人的,就怕里面出了什么意外,触及到那种没办法从里面打开的机关,留在外面的人也好想办法营救。 顾川正思索着,一旁的顾芳瑜立马举手道:“那个……我留在外面吧?你们进去,我帮你们望风!” “不行。”顾川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 顾芳瑜瞪着眼,道:“为什么不行?你难道还怕本姑娘跑了吗?我解药还没拿到,要是跑了岂不是必死无疑?” “不是怕你跑了,只是这古墓内机关重重,我们这儿就你有经验,不带你进去要是在里面碰到什么机关,也没人知道解决之法。”顾川说道。 风水他还能说道说道,毕竟也是看过不少书的人,但是里头那些机关什么的,可就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你不是什么都略懂吗?”顾芳瑜闻言,哼哼道:“这天底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了?” “略懂就是略懂,意思就是什么都懂一点,但是什么都不精。”顾川随意的说道。 顾芳瑜叹了口气,问:“那我进去了,谁在外面守着?总不能叫你这两个侍女守在外面吧?没了她们,若是碰上白莲教那帮人,谁来抵抗?” 她话音落下,一旁的巳蛇便开口道:“本座可不是她的侍女!” “本座?”顾芳瑜讶然的看着她,面向顾川:“你这侍女来头还不小?” 顾川点点头:“是有些来头,所以不太方便露面。” 巳蛇:“……” “行了,也不用商量谁进去了,我们都进去,守在外面的人我自有选择。”顾川索性说道。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秦绯烟也忍不住问:“古公子,我们都进去,那还有谁能守在外面?” 顾川将目光落在步景身上,扬了扬下巴示意:“喏,这不就是吗?” “它?”众女看向步景,都是瞪大了双眼,顾芳瑜尤其不可置信:“你确定让一匹马守在外头?要是我们遇险了,你确定它能搬来救兵吗?” 顾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冲步景道:“步景,要是太阳下山之前,我们还没有从古墓里出来,你就回悦来客栈,找夏长君过来,知道了吗?” 顾芳瑜:“……” 秦绯烟:“……” 巳蛇看了一眼旁边的阿竹,见她好像并不意外的模样,便也就安心下来,这个一直跟着他的哑巴都不担心,那想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或许、可能、应该,这匹马真能听得懂人话? “听懂了就点个头,下次还给你用紫气淬炼一遍。”顾川补充一句道。 步景一双偌大的眼睛顿时一亮,打着响鼾点了点头。 “它……它真能听懂你的话啊?”顾芳瑜见此一幕,一脸震惊的问道。 “别纠结这个了,再不进去可就没时间了。”顾川倒是没有多做解释,转身朝墓门走去。 顾芳瑜和秦绯烟闻言,都是从步景的身上收回目光,而后立即跟上了顾川的脚步。 “原来你把这匹马带过来的目的是这个?” 顾芳瑜这才恍然的说道,她就说又不是特别远的路程,顾川为什么来的时候还非要带上一匹马。 “嗯。”顾川微微颔首,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道:“记住了,我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了那就一定会有意义。” “你说话就说话,敲我作甚?” “这也是意义。”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顾芳瑜涨红了脸,满腔的怒气堵在嗓子口,差点没骂出来。 第265章 让我一剑劈开算了 刚靠近王陵的通道,便有一阵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入口处,两尊庞大的石像巍然屹立,岁月的风霜在它们身上刻下了斑驳的痕迹,仿佛是忠诚的守卫,千百年来未曾离岗。 它们身上沾染着泥土,长眠地下许久,顾川望着它们的双眼,似乎可以与当初雕琢的匠人对视。 “这是镇墓兽,墓门左右两边各一个,寻常的富家翁死了也会弄的,不过没有这般大罢了。”顾芳瑜见他好像有些兴致,便开口讲解道。 顾川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 说完,他便走了进去。 顾芳瑜瘪瘪嘴,看着顾川的背影小声嘀咕:“知道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忽悠谁呢。” 穿过石像,一条幽长的甬道展现在眼前,甬道两旁,石壁上的浮雕栩栩如生,描绘着古代战场的英勇和荣耀,以及宫廷生活的繁华和细节。 每一幅画面都仿佛是一个故事,诉说着王陵主人的传奇一生。 步入甬道后,顾川等人就开始变得小心起来,即便是白莲教的人已经先行进去了,但也要小心会不会有其他的机关未曾触发。 轻微的脚步声落在耳边,脚下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回音在甬道中久久回荡,如同幽魂的低语。 甬道两侧凹槽处,一盏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四周映照得朦胧。 顾川特意将其中一盏油灯取下,看了一眼灯芯后道:“东西是老的,油和灯芯却是刚添上去的,看来白莲教为了盗取这个王陵,还做足了准备。” “有油灯照明,还能以此作为记号,也免得王陵布了迷阵而迷路,这伙人里有行家在。”顾芳瑜跟着说道。 能将这些细节考虑到的,定然是在这一道上有一定经验的人,不然不会准备的这么充足。 “他们的目的就是盗取王陵,自然是会以此做足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顾川不觉得奇怪,拿着油灯继续往前走去,“走吧,也不知道这王陵大不大,若是寻常的王陵,只怕马上就要和白莲教的人碰上了,都做好交手的准备。” 随着深入,甬道逐渐变得宽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突然,甬道的尽头没了灯光,映入顾川眼帘的是一大片漆黑。 他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直到走了数十步之后,顾川终于停了下来,旋即转身看向身后的顾芳瑜,道:“没路了,你过来看看。” 顾芳瑜闻言,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信,她轻启朱唇:“不可能啊,刚才进来的地方明明就是墓门所在,理应直通墓室,怎么会没路了?” 顾川见她坚持,侧过身让出位置来,示意道:“你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顾芳瑜依言上前,目光掠过前方半掩在黑暗中的石壁,脸色渐渐凝重:“还真是,前路已被封死,难道我们走错路了,或者中间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 秦绯烟在一旁,黛眉轻挑,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若是此路不通,那白莲教众人又是如何消失的?难道他们有通天彻地之能不成?” 顾芳瑜闻言,沉吟良久,盯着那石壁看了许久,旋即摇了摇头道:“这里肯定有机关,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给我些许时间,找到机关所在应该不难。” 顾川闻言,目光在四周游走,忽地,他眼神一凝,发现了一处异常。 角落里几个按钮组成的图案若隐若现,顾川走过去蹲下看了看,发现数量正好二十七个。 而且,这二十七个按钮,还都处在不同的方位,看着毫无规则可言。 看不懂,顾川就让懂得人过来看,当即扭过头去,沉声道:“你们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顾芳瑜与秦绯烟闻声而动,二人身形一闪,已至顾川身旁。 顾芳瑜定睛一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了然:“依我看过的书上所记载,这应该是百国时,王陵中最常用的机关锁。” “看这个机关锁的样式,上应二十七星宿,想要打开的话,那就需按特定顺序按下,方能解锁。” 秦绯烟闻言,秀眉微挑,问道:“是全部都要按一遍,还是只有几个需要按?” 顾芳瑜看了她一眼,而后回道:“应当是后者,只要按错一次,只怕这扇墓门就永远都不会再打开了。” 说完,她哼哼道,“不过,本姑娘有办法知道刚才白莲教的人按的是哪几个按钮。” 话音落下,她便衣袖中取出一包白色粉末,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此乃面粉显影之法,你们可得学着点。” 语毕,她轻吹一口气,那白色粉末如雾般散开,覆盖于按钮之上,瞬间,几个清晰的手指印显现无遗。 “怎么样?这办法可还入得了你的眼?”看着自己的杰作,顾芳瑜得意洋洋地向顾川炫耀道。 顾川却未接茬,反而沉吟道:“之所以建王陵,旨在让君王安息,为何又设开启之法?岂非多此一举?若真想永绝人迹,何不使之永远无法开启?” 顾芳瑜刚鼓起嘴准备生气,听到这话也不由陷入思索,接着不太确定的道:“按照古籍来看,每位帝王的陵墓都有开启之法,或许,是为日后重见天日做的准备?” 她这话,倒是得到了秦绯烟的认同,她跟着说道:“绯烟也曾听说,不管是今日还是往时的帝王,都会追求长生不老,或许,这是为他们留下的一线生机,待得长生之后,再行复出吧。” “异想天开,这世间何来长生之说?不过是帝王一厢情愿罢了。”顾川摇了摇头。 顾芳瑜难得认同他的话,点头道:“确实,长生之说虚无缥缈,还不如眼前机关实在,你们往后站一点儿,我先解了这机关锁。” 顾川和秦绯烟往后捎了捎,看着她在那儿研究捣鼓着。 巳蛇这时候小声开口,对顾川说道:“我觉得这石壁要是机关的话,直接一剑气过去给它劈开就行了,左右不过是一扇石门而已,应该不是很难打开,何必这么费劲?” 第266章 石壁机关,王陵迷宫 “如果世上的事情都能靠蛮力做成,那就太好了。”顾川呵呵一笑,对巳蛇说道:“那大概,我会是这世上最粗蛮的人。” 巳蛇蹙了蹙眉头,问:“你的意思是我很粗蛮?” “没有,你只是想法简单。”顾川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顾芳瑜,道:“这墓室内有这样的机关,你猜当初设计机关的人有没有想到你说的用蛮力破开?” “倘若真这么做了,一旦破坏了机关的某一环,又没有将这石壁打开,那这扇门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打开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而后道:“也不是不行,但需要花费的代价,远比破解机关大的多。” 巳蛇不说话了,他有些话虽然难听,但在讲道理这方面好像一直都很正确,听他的是没有错的。 “好了!” 过了片刻,蹲在那研究机关的顾芳瑜忽然说了一声,接着便站起身来,退到同顾川他们同一个位置,面向紧闭得石壁。 众人寻声也望了过去。 轰隆隆~! 随着一阵低沉的机括转动声,众人眼前的巨大石壁忽的裂开一条缝隙,成了一扇石门的形状。 巨门缓缓开启,如同沉睡千年的巨兽缓缓睁开了它的眼。 门轴转动的吱嘎声,在这寂静的甬道内回响,显得格外刺耳,也平添了几分不祥之感。 石门完全打开,一个东西忽的倒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定眼望去,却是一具尸体。 “啊……”顾芳瑜被吓了一跳,刚要叫喊就被顾川给捂住了嘴,尖叫声戛然而止。 “是白莲教教徒,没事的。”顾川看了一眼,冲她摇了摇头,旋即走向前去观察了一下。 秦绯烟一同跟去,看着尸体上的几根铜箭道:“应是入了此门后,触动了里面的机关,被射中死了。” 顾川嗯了一声,起身抬眼看向前方,呢喃道:“这王陵看来远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埋葬在这里的那位君王不想有人找到他的墓室。” 入眼并不是墓室,而是两个延伸到不同方向、四四方方的通道,墙壁上都是由石砖砌成的,也不知当初建造这陵墓时,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顾芳瑜抿了抿嘴,走过来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座迷宫,王陵的墓室应该就藏在这迷宫的某一处。” “从刚才那具尸体来看,这迷宫中肯定还有不少类似的机关,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沿着白莲教之人走过的路走。” 顾芳瑜说着,偏过头看向顾川问:“白莲教的人走的是左边,我们要跟上去吗?” 如何判断白莲教之人走的那条道?很简单,因为那条道里被点上了油灯。 “不,走哪儿不是我们来决定,而是由秦姑娘决定。”顾川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提议。 旋即,看向秦绯烟道:“秦姑娘,既然要寻找血煞之地,你的的武功应当可以寻着煞气找过去吧?” 秦绯烟一愣,好似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沉吟道:“我且试试。” 说完,她闭上双眼,而后开始催动心法,一时间,她周身煞气萦绕。 良久,秦绯烟睁开了眼,看着顾川道:“是右边。” “好,那我们就走右边的这条路。”顾川点了点头,果断做出了决定。 他看向巳蛇,道:“有劳堂主探路了。” 这里就属巳蛇的实力最强,不管是反应还是遇险后的自救能力,她无疑都是最好的探路人选。 “跟着你,本座也是倒了八辈子霉,福还没享到,苦全都先吃了。”巳蛇吐了口苦水,甩袖便朝左边通道走去。 刚踏出两步,就被顾川给喊停了下来。 “稍等一下。” “怎么?良心发现了,觉得这样做对不起本座了?”她回首望来,冲顾川挑了挑眉道。 但紧接着,又觉得顾川不是这种人,撇撇嘴道:“算了,指望你这么想,还不如指望明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话音落下,也不等顾川再说话,她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没入黑暗中不见身影。 “你叫她是想说什么?”顾芳瑜有些好奇的问。 顾川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油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也进去吧。” 几人朝着右边通道走了过去,手中的烛火微明,照不透迷宫入口的深邃与阴森。 四周寒气逼人,似能凝固时光,让一切生灵在此颤抖,灰尘厚积,石壁之上,斑驳点点,似有千年痕迹。 没走多远,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是巳蛇,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停在了原地。 顾川走到她旁边,皱眉问:“前面有机关?” “没有,我忽然知道你刚才喊住本座是为什么了。”巳蛇摇了摇头,低眼看向他手里的油灯,一把抢了过去。 “太黑了,而且阴森森的,没有灯有点吓人。”她语气硬邦邦的,说完就拿着油灯继续往前走去。 “哈……”顾芳瑜见到这一幕,当即就要笑出声来,却看到顾川横过来的眼神,当即就闭上了嘴。 “咳咳,小声些,我懂的。”她小声的应道,在这种机关遍地的地方,还是要轻声轻语些。 顾川没有说什么,一行人继续往前,没过一会儿,又见停下来的巳蛇。 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叉口,和之前一样是左右两个通道,她听到脚步回过头来,问:“往哪边走?” 顾川没有说话,看向一旁的秦绯烟,却见她再次闭上双眼,感应一番后睁眼道:“这次是右边。” “好。”巳蛇闻言,抬步向右边走去。 只是,这一次没有走多久,忽的前方传来阵阵脚步声,夹杂着低沉的诵咒之声。 “还有多久才能找到墓室?我们的时间不多,这墓室里机关很多,再待下去这点人可就要耗空了。” “咳咳,教主,再给老夫一点时间,应该马上就能找到,这个迷宫确实有些大了,不太好确定方位。” “你给本教主透个底,还需要多久找到?” “应当不超过两个时辰,无定国只是统御千里的国朝,没有那么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支撑建造太大的王陵。” “嗯?什么人?!” 些许的交谈声传来,紧接着是邵空鸣的惊诧声。 第267章 剑道天才阿竹姑娘 顾川和秦绯烟相视一眼。 “是白莲教的人,这迷宫通道相连,想来他们是从另一边无意中走到这儿来了。”秦绯烟说道,已经将背后的血凤刀拔出握在手里。 几人并未多言,直接走向前去,刚好碰见巳蛇和邵空鸣对了一掌。 两人掌力对碰,大宗师强大的内炁直接令周围刮起罡风,吹起一阵烟尘,那股巨力让两人皆后退了几步。 邵空鸣几步落脚稳住身形,巳蛇则是顺势往后倒滑一段落定。 “哼,又是你们,真是阴魂不散!”邵空鸣看着赶来的顾川,目光尤其的冰冷,杀意迸发,“当日秦绯烟之事也就罢了,本教主好心放你们一马,奈何你却不知感恩,反倒还要来坏本教主好事!” “教主此言差矣。”顾川迎着他的目光,巍然不惧,眼中格外的淡然:“这里是昔日无定国王陵,又不是你白莲教之物,既然是无主之物,那为何只许你们前来?天底下也没有这般道理吧。” “嚼舌根有什么用,手底下见真章吧!”邵空鸣根本不想废话,他已经认定顾川等人就是来和他抢这王陵中的金银财宝的了。 话音落下,他一身出手,一旁立刻有教众递上一柄阔刀,那阔刀比血凤刀还要大,看上去极为沉重,刀身有龙形刻印,端是不凡。 阔刀在手,邵空鸣一身气息暴涨,当即闪身杀向前来。 “阿竹姑娘,你和堂主一起对付他吧。”顾川对一旁的阿竹说道。 邵空鸣身为白莲教教主,毕竟是老牌的大宗师,已经踏入此境多年,实力当是雄厚。 巳蛇虽然也已经踏足大宗师境界,但只是刚进入此境没有多久,根基尚未稳固,就算是打不过也算正常。 阿竹剑法已经踏入大宗师级,全力出手足以限制住邵空鸣,再配合巳蛇,将他击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阿竹点了点头,并未使用怀中长剑,反倒是将剑递给了顾川。 她当日顿悟过后,剑与她已然不重要了,手中无剑胜有剑。 顾川也是知道的,但巳蛇不知道啊,她抬手以指代剑,斩出一道剑气来,旋即扭头看向顾川和阿竹,道:“没有剑,她拿什么帮我?” 巳蛇能以指代剑,是因为她已经步入大宗师,体内内炁源源不绝,而且到了大宗师之后,内炁外放几乎成了本能,不用像宗师的时候那样有所限制。 还有一点,她在这儿不能暴露身份,本来是有一柄紫剑的,可是不能用,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出手。 那阿竹呢?她一个先天巅峰,剑不在手就用不了大宗师级的剑法,拿什么帮她? 顾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阿竹已经给出了答案,就见她抬起手来,在巳蛇的目光注视下,同样以指代剑,向邵空鸣斩落! 唰! 霎时间,一道远比巳蛇斩出的剑气更璀璨的剑气激射而出! “什么?!”看到这一幕,巳蛇一双美眸差点没瞪出来,“她当真是先天巅峰?你莫不是在骗我!” 她扭头看向顾川,不可置信的道,在巳蛇的观念里,能够这般斩出剑气的,应当只有大宗师才能做到才是! 剑法等级是剑法等级,以炁化剑气,还能不凭借剑身斩出去,这是大宗师才能有的手段啊,她一个先天巅峰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啊,那日我就跟阿竹姑娘说了几句话,她顿悟之后就这样了。”顾川很无辜的说道:“真没骗你,她真是先天巅峰。” 顿悟……巳蛇默然无语,又见邵空鸣连续两刀劈散了剑气,已经杀向前来,遂也不继续跟他废话,当即抬掌便迎上前去。 阿竹跟在一旁,一袭黑衣在这黑暗的环境中如同幽灵一般,只是那一身凌厉的剑意却让人无法忽视。 铛!铛!铛! 剑气与刀气碰撞,整个通道一时间烟尘四起,周围的墙壁也被波及,一时间有不少烟尘散落,还打出了几处大洞。 唰! 忽的,烟尘中紫色剑光斩向那群白莲教之人,一人当即就被波及到了,剑气既过,身首分离! 噗嗤! “找死!”邵空鸣怒声大喊,一刀向顾川他们的方向劈落过来,刀气横空,眨眼间就横跨数十步的距离斩来。 噌! 却又有剑光闪烁,一刀匹练般的剑气横斩而来,对上那刀气,两者瞬间消弭。 “还是太弱了些,这般的战斗,却是插不上手。” 秦绯烟看着那激烈的打斗,有些感慨道:“自从上了江湖风云榜,又在江湖上所遇没有多少高手,便以为自己也算是天才,如今与古公子身边这两位比起来,绯烟方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她是那江湖龙虎榜上的三十多位,在这天下所有的先天境中,也是顶尖。 即便是对上龙虎榜第七的孟溪山,秦绯烟都能自信的斗上一斗,且还不一定会落败。 在她所想中,便是那些再怎么天才的人,应当也就与自己相当了吧?就算强一点,也不会强出太多。 但,眼前的阿竹和巳蛇两人,却真真是将她这般的念头打的粉碎。 观阿竹年纪,只怕还没有自己大些,却已经有了能和大宗师匹敌的实力,那一手剑法,当真惊天动地。 再观巳蛇,正儿八经的大宗师,和白莲教教主这样的天下第四打的有来有回,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顾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秦姑娘无需妄自菲薄,你这般的天赋,已然是绝顶了。” “阿竹姑娘有些特殊,她本就是天生的剑道天才,古往今来有这般天赋的也决然不多,更何况她还有几番机遇,自然就远超常人。” “至于堂主,她比你早入江湖十几年呢,年纪比你大上许多,不能相提并论。” 正说着,巳蛇忽的从烟尘中飞出,落在不远处,皱着眉头瞪眼道:“本座在这儿帮你打生打死,你在那儿和别的女人蛐蛐本座年纪是吧?” “咳咳……”顾川轻咳一声,而后道:“好吧,是我的不是,回头跟你道歉。” 闻言,巳蛇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又加入战局中。 第268章 本姑娘都是你的人了 轰! 一声炸响,通道墙壁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巳蛇和邵空鸣战至其中,身形消失不见,阿竹紧随其后进入其中。 “这迷宫不会被他们给打塌了吧?”顾芳瑜咽了咽口水,有些担心的说道。 这实力未免也太恐怖了些,连厚重的石墙也挡不住他们,竟是将通道都给打通了。 除此之外,顾芳瑜还有些担心,这般打斗会触动这迷宫内的机关,到时候出来些什么东西,那就不好说了。 许是陷阱,许是传闻中的断龙石,亦或者满通道的箭雨…… 如此想着,顾芳瑜往顾川的身旁站了站,悄声道:“现在我们怎么办,是在这儿等他们打完吗?” “你当是过家家吗?”顾川瞥了她一眼,而后冲前方扬了扬下巴:“这里可还有人呢,接下来可闲不住。” 先前是因为大宗师的战斗,让两方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大宗师都已经打到别的地方,两边人自然也就对上了。 那宗师领着人看向顾川等人,他向前走了一步,双掌微张,内炁缭绕其上,开口说道: “秦寨主,上次叫人搅了局,这次应当不会有人打搅了,老夫且试一试你这龙虎榜三十一位的实力。” 秦绯烟目光微凝,血凤刀煞气攀附,道:“愿领教阁下高招!” 顾川却是轻笑一声道:“秦云,秦馆主是吧?” 那宗师目光一转,望向他:“阁下是?” “在下古川。”顾川拱手道,而后又说:“秦馆主身为武道宗师,却欺负我们这样的小辈,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无名之辈,少说废话,本馆主先杀了你这聒噪的东西!” 上次就是因为顾川,才让计划落空,这次他可不会再放过机会了。 话音未落,秦云身形暴起,一掌直逼顾川面门而来,掌风呼啸,气势磅礴。 “秦馆主脾性太差了些,念头如此不通达,也难怪止步于宗师了。”顾川挖苦了一句,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古公子,让我来吧……”秦绯烟正要劝一句,毕竟她还没有见顾川展露过实力。 而且这个年龄,和自己相仿,只怕不会是秦云的对手。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顾川转头笑道:“秦姑娘,在下也略懂些拳脚和剑法,姑娘在一旁给我压阵,等过过手瘾后姑娘再上,如何?” 过过手瘾?秦绯烟张了张嘴,还想劝说一下,毕竟这可是宗师,一个不慎就是身死,这手瘾太危险了。 只是,不等她开口,顾川就已经冲了上去。 面对秦云那磅礴的宗师气势,顾川不退反进,手中长剑挥舞。 待秦云一掌杀向前来,他手中长剑剑尖巧妙一转,借力打力,竟将秦云的掌风引偏。 秦云见状,冷哼一声,掌法变换,掌影重重,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顾川则以太极圆转,剑光流转,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化解了攻势。 一时间,通道内,剑影与掌风交织,二人身形如电,招式变幻莫测。 顾川的剑法越发柔和,每一剑都蕴含一种莫名的意境,饶是秦云的掌法刚猛,却拿他没有办法,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 “古公子这剑法……”秦绯烟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看着看着却是越发的惊奇起来。 闯荡江湖这么久,她自然是见识过各种武学,不管是强大的还是基础的,该领教的也都领教过了。 可顾川这剑法,却和她之前所见过的那些,全然不同,能以对方的力道返还回去,着实有些神奇。 “这剑法,似乎自成一道。”秦绯烟看出些许门道,但其中深奥又有些不太明白,故而看向一旁的顾芳瑜。 “看我作甚?我又不知道。”顾芳瑜也是蹙着眉,她是知道顾川会武功,但不知道他这么强! 那秦云可是宗师啊,顾川居然能和他打的有来有回,该不会他也是个宗师吧? 场中,正当双方斗得难解难分之际,顾川突然剑势一转,剑招变幻,剑尖轻点秦云掌心,借力一旋,竟将那庞大的掌力化为无形。 秦云身形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秦馆主,承让了。” 顾川收剑入鞘,淡然一笑,而后转身后退至秦绯烟身旁,与她说道:“宗师还是厉害,有点打不过了,秦姑娘上吧,你的本家宗师交给你了。” 打不过吗?秦绯烟听到他这话,又见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刚才的战斗甚至都没有让他喘气,看上去轻松无比,这能是打不过的样子? 不过,她倒是也没有说什么,挥刀就冲了上去,与秦云战作一团。 “那个……臭……咳咳!”顾芳瑜凑近了些,脱口而出就要喊臭书生,临了又连忙止住,换上笑容道:“书生,你是不是宗师啊?” 顾川正观看着秦绯烟和秦云的战斗,陡然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道:“不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现在离宗师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实力虽然已经快赶上了,但内炁的修炼是一个积攒的过程,所耗时间很长,若是没有外物相助,很难在短时间内暴涨。 “不是宗师?”顾芳瑜听到这个,并没有失望,反倒是目光一亮,道:“那你刚才那个剑法——” 她说着,抬手比划了几下,继续道:“是不是一套很厉害的武学?” “嗯。”顾川点了点头,挑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咳咳……能不能……”顾芳瑜扭捏的开口。 不等她说完,顾川抬手打断:“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 顾芳瑜皱眉,噘嘴道:“怎么了嘛?我都是你的人了,还不能……” 她刚说,就见顾川瞪大了眼睛,顿时就意识到了什么,脸颊绯红,忙找补道:“咳咳……本姑娘的意思是,我的命捏在你手里,咱们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教教我怎么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顾川也是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喜欢上本公子了,这可比古墓还阴间。” 第269章 屁股卡住了 “呸呸呸!”顾芳瑜俏脸一红,手中鞭子朝空中啪的一甩,羞怒道:“本姑娘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等臭书生,便是找路边乞丐也不会喜欢你。” 顾川笑着点了点头:“当是如此。” 见他这般,顾芳瑜有些庆幸,也算是找补回来了,同时又有些许的失落,也不知是何原因,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他处。 忽的—— “臭书生,小心!” 她惊呼一声,手中鞭子已经朝顾川抽了过去,他微微偏过头去,破空声响彻耳边,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鞭子重重打在一名白莲教徒身上,抽出一条血痕来,整个人倒退而回。 顾芳瑜松了一口气,看向顾川皱眉道:“便是说话,也该是当心些,怎能如此放松警惕?” 顾川唇角微扬,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背向身后的手收回,掌心紫气已然消散,嘴角携着的笑容却还未散去。 两人并未继续交谈,而是看向秦绯烟和秦云的战斗,掌与刀连连碰撞,虽然没有巳蛇和邵空鸣那般大宗师造成的动静大,却也是惊心动魄。 砰!砰!砰! “书生,你说秦寨主能打得过这秦云吗?”顾芳瑜握着手中鞭子,目光有些凝重的问道。 顾川略微沉吟,而后摇了摇头:“宗师和先天境本就存在天堑,虽然秦姑娘是天骄,而且有提升实力的武功,但想击败宗师还是有些困难的。” “秦云早已经步入宗师多年,一身实力在宗师里虽算不上顶尖,也绝不是先天境能撼动,秦姑娘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他这话,顾芳瑜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那待会儿咱们岂不是危险了?” 大宗师之间的战斗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他们的内炁源源不断,想要战出个结果来,只怕要打上很长一段时间。 倘若巳蛇和阿竹腾不出手,等秦绯烟落败之后,那还有谁能阻止秦云? “慌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吗?”顾川一脸淡然的说道,他倒是一点都不慌。 顾芳瑜有些无语:“你又不是宗师,还能打得过他吗?” “打不过。”顾川坦然承认。 “打不过那你还说?” “可以撑一会儿啊,等阿竹姑娘和堂主与那白莲教主分出胜负就行。” 顾芳瑜:“……” 正交谈间,秦云一掌将秦绯烟打的倒退而回,她一个转身半跪在地,手中血凤刀杵在地上,嘴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来。 “咳……不愧是宗师,全力出手之下,纵然是我以血煞之力强行提升实力,也不是对手。”秦绯烟轻咳一声说道。 说完,她又扭过头看向顾川和顾芳瑜两人,“古公子,我还能撑一会儿,你现在和这位姑娘一同离开。” “哼!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想替他们断后?”秦云闻言,冷哼一声,抬步便杀了过来:“真是异想天开,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秦绯烟见状,又要举刀相抗,却在这时,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轰隆隆! 整个通道忽的摇晃,一行人面露惊愕,连同秦云和秦绯烟在内,一时间都停止了动作,不敢再轻易出手,随时警惕着可能到来的危险。 “怎么回事?这迷宫怎么会这般动静?” “不会是谁无意中触碰到机关了吧?老杨头,你快说说该怎么办!” “会不会是教主和那两个人打斗的动静?” 白莲教徒那边猜测纷纷,顾川身旁的顾芳瑜却是一脸焦急,她有些稳不住身形,直接抓住顾川的手臂,大声喊道:“书生,这不是大宗师闹出来的动静,应当是有人触动了机关,很有可能是方才他们打破了那面墙壁,将迷宫机关激活了!” 顾川巍然不动,听到这话后问道:“那要如何做?” “我……我不知道啊,都是根据书上写的猜的,这还是我第一次下墓,怎么知道现在该怎么办?”顾芳瑜有些慌了。 她就是个只会说,但做起来就不会的主儿,你要问她这古墓里的知识,那是知道不少,可遇到突发情况要怎么办,那就两眼一抹黑了。 轰喀! 众人还在惊疑不定,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脚下的地面忽然就裂开了,旋即向着两侧落下,显露出左右两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不好,是机关!!” “小心!” “救我,快救我!” 另一侧的白莲教徒一下跌落到脚下的洞中,凄厉惊惶的惨叫声回荡出来。 “啊!书……书生!” 顾芳瑜只觉得脚下一空,忙整个抱住了顾川,如同猴子抱树,两人一同落入洞内。 “古公子!”秦绯烟眼疾手快的叩住缝隙,以至于没有掉下去,等她扭头望去的时候,顾川和顾芳瑜已经不见了踪影,整个通道中都只剩下了她一人。 呼~ 忽而,一阵放气的声音响起,秦绯烟耳朵微微一动,寻声望去,却见通道墙壁上显露出一排小洞,有风灌了进来。 她只吸了一口气,脸色骤然一变,忙闭气不再呼吸,转头看向另一边,却见整个通道的墙壁上,都是同样的小洞。 见此,秦绯烟不再迟疑,低头看了一眼身下幽邃的漆黑的洞口后,果断松开叩住缝隙的手,一跃落入其中。 唰! 落入其中,并不是想象中垂直的洞,而是往斜下方有些角度的坡,只是这个坡有些陡,而且几经折转。 洞越来越狭窄,一开始容许好几个人通过,到最后近乎只容许两人得身位。 咔! 终于,一同落下的两人卡住了。 “哎~哟!”顾芳瑜痛呼一声,忙问道:“怎么回事?卡住了吗?” 顾川脚动了动,发现后面的位置并没有触碰到东西的感觉,再往下就是空荡荡的,不出意外,只要再往下一点点就出去了。 可现在,他和顾芳瑜是面对面,方才落下来的时候,顾芳瑜整个抱住了他,以至于他也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来。 “等等……书生,别动!”就在顾川探着脚下空间的时候,顾芳瑜忽的喊停。 顾川眉头一挑:“怎么了?” “我……嘶~”顾芳瑜吸了一口气,闷声闷气,声音小小道:“我屁股卡住了,你一挤我疼~” 第270章 你还藏了活物? 顾芳瑜扭了扭屁股,本来就挤的空间,一下就更挤了,又疼了一下,她立时不敢再动弹。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些不太对劲。 两个人屁股和以上部位是卡在通道里的,面对面的挤在一块儿,她和顾川胸膛贴着胸膛,头顶着下巴。 而且,她抱着顾川,手被挤在两边,根本动弹不了。 “完了……现在怎么办?”顾芳瑜苦涩的道:“咱们俩不会要死在这儿了吧?” 顾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头看了看上方,却见不着半点光芒,而且也没有动静传下来,想来没有人和他们落入同一个通道。 亦或者,这通道中间有分叉口,人都被分化到了不同的洞中。 “书生,你说话啊?”顾芳瑜见他不回应,又开口说起来。 “我先想想。”顾川总算回答了一句,忽的又皱起眉头来:“你别乱动!” 这一动,胸前就有异样,让他都有些静不下心来。 “我……”顾芳瑜俏脸一红,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异样,轻咬薄唇,声若蚊蝇道:“我不舒服,手也卡的疼了。” “书……书生……” “嗯?” “你也在动啊,光说我……不是脚?你身上还藏了东西?是活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双眸陡然间瞪大了,一张脸红的宛如熟透的蜜桃,温度一下升高,不由自主的把头埋低些,又进了他胸膛。 …… 顾川无奈道:“你别说话了,让我冷静一会儿,有办法出去的。” “那能怪我吗?现在是你在动了,它……你能不能控制一下啊!”顾芳瑜羞怒道。 “自然反应,你又不是牛鬼蛇神,放心,我没有歪心思。”顾川语气平缓,十分淡然的说道。 听到这话,顾芳瑜不再言语,只是脸颊却越来越热了,忍不住闷哼一声:“唔~” 通道内越来越炽热,温度渐渐升高,顾川只觉得面前的人像个加温的茶壶。 就在这时,上方忽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川抬头望去,上面隐隐有灰尘落下来,他又低头,开口道:“可是秦姑娘?” 感应之下,有血煞之气,整个古墓之内有这般气息的,也就只有秦绯烟一人了。 而且,从刚才三人站的方位来看,也只有秦绯烟会落入同一个洞中。 果然,他这一开口,上头的声音一下没了,紧接着便传来秦绯烟的声音:“古公子?你们在下面吗?” 顾川回道:“秦姑娘,这下面的通道有些窄了,我和顾姑娘卡在了这里,你看能不能在上面推一把?” “卡住了?”秦绯烟的声音有些错愕,但很快又道:“可是古公子,我这里也不好转头,没办法推啊。” 这下面的通道本就狭窄,到了上头一点的位置就只够一个人勉强通过。 秦绯烟是一点点的挪下来的,那上面有毒气漫下来,她还没办法再上去找宽阔的地方调转身位。 “那就直接下来吧,没关系的。”顾川果断道,都到了这份上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行!” 秦绯烟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话音落下便果断松开手落了下来。 砰! 一双脚踩在顾川肩膀上,重量一下让顾川和顾芳瑜两人往下落去,总算是脱离了那通道。 下方并不算高,大约只有一丈,顾川轻松落地,顾芳瑜就没有那么好的功夫了,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 “哎呀!”她从地上爬起来,皱着脸揉着屁股,疼的呲牙咧嘴。 秦绯烟也同时落地,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亮起,总算让这漆黑的地方有了些光芒。 她看向正在整理衣物的顾川,歉意道:“古公子,实在有些对不住了。” 顾川闻言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无所谓道:“没关系,方才那种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反倒是要多谢秦姑娘搭救,不然,只怕我和顾姑娘都要困死在这。” 说到这儿,他看向顾芳瑜,问:“顾姑娘,没事吧?” “有事,疼死我了!”顾芳瑜呲牙咧嘴的驳道,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又是揉肩膀又是揉屁股的,忍不住抱怨一句:“你一个书生,长那么大块头做什么?还有……” 说到这里,她不往下说了,瞥了一眼他下头,噘噘嘴将脑袋偏过一边去。 那没办法,天生的……顾川也不接话,而是转过头看向周围。 “古公子,方才应当是有人无意间触碰到了迷宫里的机关,才让我们落入这陷阱里。” 秦绯烟分析道,接着又说起她的发现:“还有,我下来之前,原本的迷宫通道里,有释放毒气的风口,上面应当是不能去了。” 那毒气有些厉害,刚吸了一口,她就有些不适,若是再待久些,绝对要死。 “毒气?”顾川恍然点头,他就说秦绯烟怎么会那么迟才下来。 她本来是没有落入陷阱的,只是因为迷宫被毒气笼罩,迫不得已才跟着跳了下来。 这样的话,想要原路返回那是不可能了,只能再另找出口。 “也不一定是陷阱。”这时,顾芳瑜说了一句。 顾川和秦绯烟闻言,同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却见她扬了扬下巴,望向前方:“你们看前面,这通道是不是和上面的迷宫不一样?” 两人又寻着她的视线望去,前方却是一个通道,而且和上面四四方方的通道完全不同,这通道的顶部是拱形的。 “你的意思是,这才是真正的王陵所在?”顾川略微思索后猜测道。 “如果我猜想的没错的话,就是这样的。”顾芳瑜点了点头,接着道:“建造这王陵的无定国君的确聪明,上面的迷宫用作迷惑盗墓之人,将真正的王陵藏在这下方。” 顾川闻言,忽然看向秦绯烟,道:“真假与否,秦姑娘你感应一番便知,倘若王陵在这儿,那离血煞之地也是不远的。” 秦绯烟听后一怔,接着点头道:“古公子说的极是,那容我先感应一番。” 旁边,顾芳瑜不由得撇撇嘴,小声嘀咕:“本姑娘说的不信,非得信她的什么感应,哼!” 第271章 让权利在幽冥继续 “古公子,这里的确有很浓的血煞之气,而且是从这通道中传来,这位姑娘的猜测没有错,真正的王陵就在这里。” 良久,秦绯烟睁开了眼睛,对顾川说道。 “哼,本姑娘怎么可能说错?”顾芳瑜轻哼一声,看向顾川。 却见他点了点头,接着道:“那我们先找到秦姑娘需要的血煞之地,等你做完事情之后,我们再寻离开王陵的办法。” 秦绯烟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而是问道:“古公子,迷宫中已经被毒气笼罩,那毒气厉害得紧,你的那两位朋友……” “无碍。”顾川淡笑道,知道她说的是阿竹和巳蛇,脸上却没有半分担忧。 阿竹和巳蛇对战邵空鸣,即便是无法将他杀了,也绝对是不会败的。 至于毒气,他早在来之前就已经留下了后手,相信阿竹和巳蛇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有了他给的东西,再加上两人本就足够强的实力,足以安然离开王陵。 “好吧。”秦绯烟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既然顾川已经做出安排,那就按照他说的做好了。 三人没有继续停留原地,朝着那通道中走去,秦绯烟手持血凤刀走在最前面,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顾川和顾芳瑜紧跟其后,一个接过秦绯烟递来的火折子,一个目光落在通道四周观察。 忽的,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唰! 秦绯烟一刀劈了过去,将那人瞬间劈做两截,却并没有任何哀嚎和惨叫响起,只有物件掉落在地的声音。 “不是活人?”秦绯烟皱眉道,她方才一刀劈砍过去,就像是砍在一根木头上一样。 三人凑近了一看,一个浑身干枯只剩下皮包骨的尸体映入眼帘,已经干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死在这里多久。 “应该是当初建造这陵墓的匠人。”顾川说着,踢了踢干尸身侧的一柄小锄头,锄头早已生锈腐朽,木柄也不见了。 通道里的干尸,还不只是这一具,继续往前还有,或是手持小锄头,或是拿着一柄铁剑,全都已经没了生息。 顾芳瑜看着周围那一具具张牙舞爪的尸体,望着那狰狞恐怖的面容,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一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书……书生……”她小声的开口。 顾川瞥了她一眼,挑眉问:“怎么了?” “我……我想……解手……”顾芳瑜夹了夹腿,颤声道。 “后面够黑,你就在这儿解手,我们去前面等你,怎么样?”顾川道。 顾芳瑜往后看了看,确实无比漆黑,可是这地儿是能解手的地方吗? 想象着四周都是干尸……顾芳瑜晃了晃脑袋,忙拉住顾川的衣袖,道:“那……还是算了吧,我憋会儿。” 通道并没有很深,走了大约几百米之后便已经到了尽头,挡在三人前面的又是一扇石门。 秦绯烟走到石门前,抬手用力推了推,整个石门忽的动了动,散落下来一片尘土。 她回过头,对两人说道:“古公子,这石门可以打开。” 顾川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顾芳瑜,她无奈抿抿嘴道:“能打开就直接打开了,真正的王陵里机关很少,就算有也不会这么明显。” 这是为了保证陵墓的完整性,如果有机关的话,前面也已经布置完了。 “秦姑娘,打开吧。”顾川说道。 “好!”秦绯烟闻言,没有再迟疑,双掌都贴在了石门上,接着用力一推—— 轰隆隆! 整个石门缓缓被推开,伴随着轰鸣的机栝响动声,门后的景象逐渐呈现在三人的眼中。 这是一个巨大的墓室,在这儿墓室中,他们的正前方,数百个兵俑宛如活生生的军队,静默肃然地陈列着。 这些兵俑,个个栩栩如生,面容坚毅,铠甲鲜明,虽历经千年风尘,却依旧不失其雄浑之气。 它们或持长矛,或握利剑,阵列整齐,仿佛随时听候着某位古老将军的号令,准备再战沙场,守护这片沉睡的王国。 时间好像在这里静止,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从石门挤入,为这冰冷的空间添上了一抹柔和的金辉,让那兵俑们的身影更添几分庄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与古木混合的气息,让闯入这里的顾川三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些兵士。 “是兵俑!”顾芳瑜看着眼前的兵俑,语气莫名的震撼,道:“我在古书上看到过这个,是专属于帝王的陪葬品,每一个都是由能工巧匠烧铸出来的,看着近乎与真人无异!” 顾川看着却没有多少的震撼,这数百个兵俑甚至没有让他觉得有所触动。 毕竟,当初他看过的兵俑,可比眼前这些要震撼的多,那真是一个庞大帝国的底蕴和威严,远不是一小王国能比的。 秦绯烟叹了口气道:“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帝王,死后也要如此劳民伤财。” 修建一座王陵,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巨大,时间也是以十年或十数年来计算。 有这样的人力财力,都不知道能挖多少条水渠,开垦多少的荒地,为王国带来多少的财富了,却将其用在了建造陵墓上。 顾川闻言,笑了笑道:“秦姑娘,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往往并不会随着拥有的越多而减少,反倒是拥有的越多,就越怕失去。” 建造墓穴,初衷何在? 或许,寻常人是为了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那份归宿,但帝王铸造豪华陵墓,其背后蕴含的深意,不能仅仅以此解释。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帝王建造陵墓的目的,实则是为了延续他们的统治。 他们深信,活人有活人的世界,而死人亦有亡者的幽冥界。 既然无法阻止死亡,那便要想办法在亡者的世界里,继续维持他们的无上统治,手中依旧紧握那无上的权力。 如此,豪华陵墓不仅仅是他们肉身的安息之所,更是他们灵魂继续主宰的殿堂。 在这片幽冥之地,帝王们期望着,即便化为尘土,也能永恒地掌控一切,让权力与威严,跨越生死,永不消逝。 “古公子说的极是。” 秦绯烟认同的点了点头,她对这句话倒是感触颇深,这些年来行走江湖,她见过太多因为欲望而身死的人。 自己已经拥有的不珍视,不是自己的却要想尽办法去得到,到头来只会两头空。 “什么这些那些的,你们还找不找血煞之地了?”顾芳瑜看两人聊得火热,不由开口道。 顾川微微颔首:“先找血煞之地吧。” “等等!” 刚走几步,顾芳瑜就叫停,顾川和秦绯烟同时向她投去目光。 顾芳瑜看着地上的石砖,道:“你们看这石砖,和其他的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闻言,顾川低头望去,她说的那块石砖的确和其他的有些区别,颜色要更深一些。 除了这一块,前方还有零星的几块石砖都是这样。 “会不会是因为用的石料不一样?”秦绯烟猜测道,倘若建造王陵的时候,寻常石料不够用了,用其他的替代也是正常的吧? 顾芳瑜摇了摇头,蹙着眉道:“建造王陵这种事情,是很严格的,怎么可能会发生石料不够用的情况?若是检验不合格,工匠的亲族都要死。”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一处机关,我先想想这要怎么走……” 顾川看着地上的石砖,又看向前方的兵俑,这里的兵俑分布很有讲究,最前方是盾兵,后方则是持枪的枪兵,最后面则是弓弩手。 便在这儿空隙间,可见那弓箭兵手中的弓弩正对准了三人,那手里的弓弩可不是木头的,看其还依旧完好,当是青铜制成。 “星宿……应该是这样!”顾芳瑜说着,转过头来对顾川和秦绯烟道:“你们两个跟着我,待会儿我走哪里你们就走哪里,千万别踏错了。” “嗯。”顾川点了点头,旋即跟上她的脚步。 三人沿着那颜色深一些的石砖前进,走的每一步都踏在深色石砖上,但每一步又极有规律,整个墓室内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直到墓室尽头,顾芳瑜忽然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的两块石砖。 “怎么了?”看出她的迟疑,顾川轻声问道。 顾芳瑜收回目光,说道:“这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石砖了,但是按照星宿排列,最后一步应该踏在它旁边才对。” 方才他们过来的每一步,都是踩在深色石砖上,现在这最后一步,按照规律却是应该踩在它旁边,是以顾芳瑜才会陷入纠结。 究竟是选择按照星宿排列,还是按照之前的深色石砖? 顾川略作思索,道:“继续在深色石砖上走。” “啊?”顾芳瑜诧异的看着他,道:“前面的排列都是按照星宿来的,这个会不会是他们故意布下的陷阱,就是想让我们踩在黑色石砖上?” 顾川微微一笑,道:“你说一般能找到王陵的是什么人?是专业的盗墓者,还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呢?” “那自然是盗墓者更容易找到。”顾芳瑜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它之所以故意错漏,就是想让那盗墓者陷入两难的境地,然后选择相信自己知道的?” “对。”顾川颔首道:“就像你一样,倘若是你,换做现在这种情况,你是更相信你自己推断出来的星宿排列,还是这个深色石砖?” 顾芳瑜沉吟道:“自然是相信我自己推断出来的,毕竟前面又没有出错,这最后一个应当也是不会出错的。” 顾川闻言,笑着道:“这就是大部分盗墓者的想法,当初设计这王陵的人自然也能想到,他就偏偏在这儿设计了这样的一个陷阱。” “有道理啊……”顾芳瑜点着头,接着问:“那踩深色石砖?” “你让开。”顾川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顾芳瑜疑惑着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一个身位。 顾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直走向前去,却没有踏在最后一块石砖上,而是直接一跃而起,向前腾挪好几步之后落地。 没有任何动静,并未触发机关。 顾芳瑜:“……” “哈哈哈,古公子当真聪明,既然不知道哪一块是陷阱,索性都不踩就好了。”秦绯烟大笑一声,赞叹了一句,紧跟着也是一跃而起,几步腾挪间便落在了顾川身旁。 “哼!显得你聪明是吧!”顾芳瑜哼哼一声,也跟着跳了过去,不过她实力不太够,只能落在顾川后面一步的距离。 真不怪她,已经是全力的结果了,有炁和没炁的区别就是这么大。 墓室之后又是一个墓门,秦绯烟上前将手贴在墓门上,同样是能够推动的。 “古公子,我能够感觉到,血煞之气很浓郁,这后面的墓室应该就是我要找的地方了。”秦绯烟一边推动墓门,一边对顾川说道。 “秦姑娘,我有一事想问。”顾川道。 秦绯烟动作一顿,道:“古公子但说无妨。”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顾芳瑜,而后问道:“这血煞之气,对普通人可会有所影响?” 闻言,秦绯烟愣了一下,而后不确定道:“说实话,这个问题绯烟也不知道,不能给古公子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过,我这些年来,并没有因为自身的血煞之气,而有所影响。” “秦姑娘有专门针对血煞之气的心法,又是心灵坚定之人,自然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顾川说着,看向顾芳瑜道:“为了稳妥起见,你待会儿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我们出来。” 顾芳瑜一听,立马瞪大眼睛,道:“你……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啊?” “什么叫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顾川摇了摇头,冲那前方的墓室扬了扬下巴道:“就隔了一扇门,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还有,也不止你一个人,这墓室里不是还有几百个人一起陪你吗?”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顾芳瑜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阴森的兵俑,不由咽了咽口水,拉着顾川的衣袖道:“书……书生,带上我嘛,不会有事的,我一个人在这儿,怕~” 顾川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眨着眼睛望着自己,想了想点头道:“好,那你把手伸出来。” “伸……伸手做什么?” “让你伸你就伸,哪那么多问题?” “哦。”顾芳瑜不敢再问,乖乖伸出手,顾川抬手在她指尖一点,一缕紫气渡了过去。 顾芳瑜立刻便察觉到体内多出的那一缕紫气,这熟悉的感觉,令她一下瞪大了眼,压低了声音道:“是上次你给我的那个?这个有什么用?” “现在还不知道对煞气有没有用,不过应该是没问题的,有了这个你进去应当就不会受到影响了。”顾川说道。 听到他这不太确定的语气,顾芳瑜心里打鼓,但和守在这里比起来,还是进去比较好一点,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轰隆隆! 墓门打开,秦绯烟回过头来说道:“古公子,墓门已经打开了,现在进去吗?” 顾川微微颔首道:“进去吧。” “好!”秦绯烟应声,第一个走了进去。 顾川和顾芳瑜紧随其后,她一手捏着顾川的衣袖,小声问:“书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顾川挑眉道。 “你给我渡过来的是炁吗?”顾芳瑜问道,她一直都很好奇。 “嗯。”顾川也没有隐瞒,点头算是承认了。 “真的是炁?”顾芳瑜得到肯定的回答,顿时一怔,旋即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的炁这般强?” 上次顾川只给了她几缕,凭借着那几缕内炁,就能够和孟溪山打的有来有回。 顾芳瑜还没有听说过有人的内炁能这般强大,即便是那些大宗师,只怕也是做不到这点的。 “不要问那么多,知道的多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顾川语气淡淡道:“而且,记得嘴巴严一点,要是泄露出去了,你还能不能有命在,我不敢保证。” “放心,我知道的。”顾芳瑜不觉有他,郑重的点头道:“谁都知道我顾芳瑜的嘴是这天底下最硬的,你这个秘密我吃一辈子!” 顾川瞥了她一眼,意识到什么的顾芳瑜连忙改口:“呃,我的意思是保守一辈子!” 两人没有再说话,墓室通道的尽头到了,前方的墓室显露于三人眼中。 这是一间更加庞大的墓室,墙壁皆是由青砖砌成,在其上,还有龙凤雕刻,有壁画刻印。 烛火摇曳,照亮了一墙壁画,画中人物衣袂飘飘,似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哀愁。 墓室中央置一巨大石棺,其上覆以织金锦被,岁月虽久,锦被上的金丝仍熠熠生辉,昭示着墓主人非凡的身份。 四周则列有陶器、玉器、金银器等陪葬之物,琳琅满目,无一不彰显着古墓的奢华。 “好……好多金子,好多银子,好多珠宝!”看到眼前这奢华的景象,顾芳瑜一双眼睛都在放光。 然后一只手就将她的眼睛遮住了。 “诶?书生,你挡我做什么?”顾芳瑜将他的手拨开,万分不解的问。 “金钱不过粪土,这里的东西最好不要动。”顾川摇了摇头说道。 说着,他又看向秦绯烟,却见她已经走到了那口石棺前,待仔细闭眼感受之后,睁眼对顾川说道:“古公子,我能够感觉到,这墓室中的血煞之气极为浓郁,而最好的练功之地,便是这石棺!” “那秦姑娘你尽管修炼,我们在这儿为你守着。”顾川说道。 秦绯烟闻言,也不矫情,点头应道:“那便有劳古公子了。” 说完,她抬手撑在石棺上,一拍跃起盘坐其上,而后开始运转心法,吸收那虚无缥缈的血煞之气。 顾川反正是看不到的,只是能通过感知察觉到一些,其他的有什么特殊之处也感觉不出来。 见秦绯烟已经入定,进入了练功的状态中,顾川便寻了一处阶梯,稍微吹吹后便坐下了。 顾芳瑜跟着在一旁坐下,她看了一眼石棺上的秦绯烟,又收回目光望向顾川,双手撑着脸颊问道:“书生,你说她要练多久的功啊?” “不知道。”顾川摇头回道,旋即又说:“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她,那就要说到做到才是,即便是再久,我们也要等着。” 顾芳瑜皱着眉,鼓鼓嘴:“你对我怎么没有这么好?” “你?”顾川瞥了他一眼,旋即道:“不合适。” 顾芳瑜:“?” “什么……叫不合适?” “不合适就是,秦姑娘这样侠肝义胆的人,才值得我来这么对待,你不一样,你本来就是自恃小聪明又骄横的性格,就需要调教一番。”顾川淡淡说道。 短短的几句话,让顾芳瑜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顾川给了她一个眼神:堪不堪你自己不知道吗? “算了,不说这个了。” 顾芳瑜莫名有些烦躁,索性终结话题,接着问起另一件事来:“书生,等此行结束之后,你要去哪儿?” 顾川想也不想的道:“自然是去扬州。” 顾芳瑜微微愣了一下:“扬州?你要去扬州?” “嗯。” “去那儿做什么?” “查案。” “那……我能跟你一去吗?”顾芳瑜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顾川闻言,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怎么?我还打算此行之后把解药给你呢,你想跟我去扬州?” “别误会啊。”顾芳瑜撇撇嘴,道:“我只是顺路而已,听说扬州的风景很不错,也想去看一次,正好你也要去的话,那我就一同跟着去了。” 顾川微微一笑,道:“脚长在你自己身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也管不着。” “也是……”顾芳瑜咂了咂嘴,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顾川,又很快挪开了,撅了噘嘴将头埋了下去,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忽的,她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过头瞄去,却见他正从袖口拿出一样东西,剥开之后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她忍不住问:“书生,你在吃什么?” “饴糖,你要吗?” “你还带着糖?” “嗯,不过现在不能给你,等回去后再说吧,剩下的要留给阿竹姑娘。” 不给你说个屁啊……顾芳瑜无语得很,心里又莫名有些吃味儿。 第272章 即将宗师的秦绯烟 秦绯烟盘坐在石棺之上,她双眸微闭,呼吸悠长而深邃,宛如一朵暗夜中的幽莲。 随着她的心意流转,墓室之内游离的血煞之气开始缓缓汇聚,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渐渐向她周身缭绕。 “嘶~!”顾芳瑜搓了搓双臂,吸了一口气,接着看向一旁的顾川道:“书生,你有没有觉得冷了点?” “没有。”顾川摇了摇头,他是一点都没有觉得冷,体内紫气充盈,游离全身,时刻都是暖洋洋的。 顾芳瑜撅了噘嘴,嘀咕一声:“就我冷吗?她这武功也是有点邪门儿,非要吸收什么血煞之气。” 话说回来……她说到这里愣了一下,问道:“书生,你知道什么是血煞之气吗?” 顾川听到她的问题,想了想道:“所谓血煞之气,常人理解的便是一种阴冷、暴戾之气,蕴含着不祥与灾厄。” “它非自然生成,而是由极端负面情绪、惨烈之事或是强大怨念所凝聚,经久不散,潜藏于幽暗之地,如古墓、战场遗迹之中。” “此气一旦形成,便如同无形枷锁,束缚周遭生灵,使人心神不宁,运势受损,甚至可能引发血光之灾、疾病缠身等不幸之事。” 顾芳瑜诧异的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懂得这么多?” “书上都有写的,我也不过是看的书多了些罢了。”顾川淡笑着说道。 “其实也并非什么都懂,就像是你知道的一些,偷盗的手段啊,盗墓的手段,我都是一知半解,即便是看过,也只是了解了浅表的,而不知更深的东西。” “说起来,书生你是不是不喜欢像我这类的人?”顾芳瑜将头埋在膝盖间,偷偷侧过脸望向他。 顾川将饴糖吃剩下的油纸叠起来,随意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像我这类人,都是见不得光的,只会做些在别人看来鸡鸣狗盗的事情,是会让人唾弃的。”顾芳瑜说的小声了些。 顾川闻言,不以为意道:“我曾经送过一个人一句话,如今这句话也可以送给你。” “什么话?” “卑劣之术用于卑劣之人,则术不为卑,这世间没有什么手段是下作的,即便是下毒,只要用的人心术是正的,那便是堂堂正正之道。” 顾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落下结语:“关键在于你的心,它是不是正的,心正则术正,心邪则术邪。” 听着他的这些话,顾芳瑜忽然笑了起来,不过刚出声又怕惊扰秦绯烟,便憋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笑什么?”顾川也扬起嘴角,有些诧异道。 “我是笑你在给自己开脱啊。”顾芳瑜抿着嘴笑,看着他道:“下毒这样的手段,也就只有你这般没心没肺的人才用的这般熟练了,还给自己开脱呢。” “我是心肺俱全,又怎会没心没肺?”顾川浑然不在意,他看向秦绯烟,将话题扯开:“应当也快了。” 在他的感知中,这聚集而来的血煞之气越发的浓郁了。 起初,这些血煞之气只是稀薄如雾,轻轻拂过他的身侧,带来一丝丝寒意。 但随着石棺上,秦绯烟的呼吸愈发深沉,这些气息也愈发浓厚,仿佛实质化一般,化作一道道暗红的流光,在她周身盘旋、缠绕。 她的面色在血煞之气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苍白,但那双眸却逐渐睁开,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宛如两团燃烧的火焰,将这黑暗的墓室照亮。 与此同时,秦绯烟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但她却咬紧牙关,坚持着吸收这些血煞之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墓室之内的景象愈发诡异。 那些原本静止的陪葬品仿佛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开始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秦绯烟身上的气息愈发强大,她的周身仿佛被一层暗红色的光环所笼罩,将她衬托得宛如一尊来自地狱的修罗。 终于,某一刻,秦绯烟猛地睁开双眼,周身血色罡风横扫,那风啸声宛如一声野兽的低吼。 她的身形一跃而起,落在顾川身侧,那种种异象也随之消匿。 “多谢古公子为我护法,绯烟感激不尽!”秦绯烟第一时间对顾川拱手道谢。 “我也没做什么,秦姑娘言重了。”顾川摆了摆手,而后问道:“秦姑娘如今只怕已经是宗师了吧?” 秦绯烟之前的境界就已经是先天境后期,她功法特殊,需要不断的吸收血煞之气才能提升实力,如今吸收了十万人的血煞之气,这实力还不蹭蹭往上涨? “哪有那般快?”秦绯烟摇了摇头,道:“如今也只是先天境巅峰,这血煞之气我也未能全部吸收完,只是将它们暂时存储在经脉中,待日后再慢慢炼化。” 换而言之,她想要突破宗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那也差不多了,在下倒是要提前恭喜秦姑娘突破宗师!”顾川笑着道。 “那便借公子吉言。”秦绯烟点头道。 一旁的顾芳瑜开口:“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能出去了?” 这古墓里头实在阴森,她实在不想在这里待久了。 “嗯。”顾川点了点头,看向秦绯烟道:“秦姑娘,应该没有其他事情了吧?” “没有了。”秦绯烟摇头道。 “好,那我们先找出去的路。” 这墓室很大,而且看着这里陪葬品奢华至极,想来便是这王陵的主墓室,那石棺中葬着的定然是那位无定国君。 三人寻找着除来时路的其他出路,倒还真让顾芳瑜找到了一处机关。 “书生,这里应当就是出去的路了。”顾芳瑜看着角落里一处石砖,她伸手敲了敲说道。 “要怎么打开?”顾川问。 “先让我找找机关在哪儿……” 片刻后,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的顾芳瑜,忽的扣住一个缝隙,而后将那块石砖往外一拉,整个墓室忽的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顾芳瑜有些惊诧的看着这动静,喃喃道:“难道这不是出去的路?” 秦绯烟蹙着眉,忽的耳朵微微一动,抬头看向墓室顶部,却见上面显露出了一排排的洞口,与之前那毒气的风口一模一样。 而且,已经有风声响起,她脸色骤然一变,喊道:“古公子,是毒气,小心!” 本以为是开门的机关,却没成想是释放毒气的陷阱,这让顾芳瑜和秦绯烟有些猝不及防。 顾川倒是一点不慌,自从七夕盛会之后,他就对毒这种手段不甚在意了。 紫气不仅能疗伤,还能解百毒,他特意让步景试过各种各样的毒,每一样都能轻松化解。 这件事情,他只跟苍舒月说过,本来也是要说给阿竹的,但她不听。 不听,就不知道,不知道,就能不报,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了——这是阿竹姑娘的原话。 她先是影衣密卫,然后才是阿竹,宇文谨的命令她不能违背,一些对顾川无利的事情也不能做,那就只能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 这丫头是有些傻的,其实顾川对这个也不在意,毕竟宇文谨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想法。 至少,在得到天下,坐上那个皇位之前是不会有想法的。 墓室轰鸣,烟尘四起,毒气释放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顾芳瑜和秦绯烟同时捂住了嘴和鼻子,看向临危不乱的顾川。 见他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也不闭气,扭头扫视四周,还在找寻着出去的办法。 顾芳瑜有些急,忙喊道:“书生,你愣着做什么,快闭气啊,要是吸入毒气,你会没命的!” “没关系。”顾川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忽的一道身影挡在了前方,她一把拉住顾川的手,扭头对顾芳瑜道:“我有办法,顾姑娘,照原路返回!” 秦绯烟很果断,顾川当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很正常。 那这个时候,就该自己站出来了,他于自己有恩,虽然只是利益交换,但总归是还没将东西给他,那么这份恩情就还在,可不能叫他死在这儿。 “哦,好!”顾芳瑜愣神刹那,紧接着便点了点头,朝着原来进来的地方跑去,很快就进了那通道内。 秦绯烟拉着顾川,眉头紧蹙,沉声道:“古公子,这毒气很厉害,你先闭气,我们照着原路能回去的。” 只说完这句话,她便没有再开口,以免吸入毒气。 顾川数次想要开口,声音却被那轰鸣盖过去,秦绯烟神情又专注前方,根本注意不到他有些无奈的表情。 待出了墓室,三人又到了那原来的墓室中,情况很不妙,这墓室上方也显露出一排气孔,不断的排着毒气。 顾芳瑜憋红了脸,她站在那深色石砖前方,回过头看向秦绯烟和顾川,指了指自己的嘴,那意思是快憋不住了。 秦绯烟冲她点了点头,接着扭过头看向一旁的顾川,神情有些严肃,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忽的仰着头贴近—— 一片温润的唇贴上,顾川一下瞪大了眼睛,旋即就感觉一口气度了过来,他一下就明白秦绯烟在做什么了。 这就像是落水的两个人,在水中憋不了的时候,可以嘴对嘴换气一样,可以将憋气的时间大大延长。 而如今墓室中充满了毒气,三人置身其中,就像是在水里无法呼吸一样,只需要嘴对嘴就能延长闭气的时间。 不愧是行走江湖的侠女,做起事情来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办法也是极为有效——如果顾川没有紫气,那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可他有紫气啊?秦姑娘你能不能先听我解释,你这一起手我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顾川这边正在愣神,那头的顾芳瑜看的脸更红了,一双眸子已经瞪的如铜铃,又是怒又是羞的。 怒是秦绯烟这传言的侠女也如此不知羞耻,竟然在这儿古墓里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羞的是,秦绯烟亲完就轮到自己了,这种事情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难道就要这般交代了吗? 过后,他会不会只当是解决之法? 如此想着,那边秦绯烟和顾川唇分,却见这位豪迈的侠女也是脸颊绯红,看着他的眸子里满是歉意。 顾川又想开口,忽的又是一人扑了过来,顾芳瑜实在憋不住了,踮着脚就贴了过来。 好嘛,又是一口气度了过来,让顾川根本就没办法开口解释。 而且,现在看这样子……好像不解释才是好的,不然自己可能会陷入很尴尬的境地。 嘶~! 顾川忽然感觉嘴被重重咬了一口,见着顾芳瑜已经后退几步,用羞怒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绯烟往前指了指,示意照着原路返回,顾芳瑜没有再迟疑,当即照着之前推测出来的规律,反着走了一遍。 顾川和秦绯烟紧跟其后,嗯……他全程都没有闭气,这样还能让她们俩闭气的时间更长一点。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跟上,待过了墓室之后,到了那通道口,顾芳瑜又憋不住了。 亲一口,再继续往前走。 然后——秦绯烟再换一次气。 两女的脸颊都是红扑扑的,只管埋头往前走,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即便是换气的时候,也是低着头过来,等近了才闭上眼睛仰头贴近。 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之前他们下来的那个地方。 秦绯烟皱了皱眉,看向顾川和顾芳瑜,现在有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这往上的通道有些狭窄,很长一段距离都只容许两个人通过。 一旁的顾芳瑜做出手势,秦绯烟先上去,然后是她,再然后是顾川。 等上去一小段距离之后,通道足以容纳两个人,这样就能换气了。 到时候顾芳瑜先换一次,然后往上爬一段距离,把秦绯烟换下来,这样两个人轮换。 秦绯烟看懂了,冲着她点了点头,接着一跃而起,攀上那洞口,十分利索的钻了上去。 待她上去之后,顾芳瑜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走到顾川面前,抬手指了指自己,接着仰起头来闭上眼睛。 明明刚刚才换过一次……顾川嘴角微微一抽,却也将头低了下去。 良久,唇分,顾芳瑜红着脸不敢看他,转过身走到那洞下,旋即也跳了上去。 这下真是造了老孽了,顾川摇着头,跟着一跃而起,上了那洞中,一手持火折子,双脚撑着四周,飞快的往上爬去。 有内炁护持,火折子却也未曾灭了,只是火光渐渐微弱,已然将要燃尽。 嗯?什么东西这么软? 他忽的一愣,头顶到了什么,仰头其实啥也看不到,好在他一只手里还有光亮,微微侧过头就看到一张羞怒的脸。 顾芳瑜正往上爬,她本来实力就不如秦绯烟和顾川,速度自然就慢了些。 还在往上爬着呢,屁股就被顶了,这家伙爬的时候不看路的吗? 顾川面无表情,抬手示意继续往上,顾芳瑜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往上爬去。 再往上了一段,通道渐渐宽阔了,已经足够容下两个人的身位,顾芳瑜已经停了下来。 这次顾川倒是注意了,没有再顶到屁股,与她面对面的停住。 顾芳瑜鼓着嘴,怒冲冲的看着他,接着又闭上眼睛凑近过来。 好嘛,生气归生气,还是要换气的,活命要紧。 接着,她往上爬去,秦绯烟在上头等着,顾川又和她来一次。 几次之后,终于到了尽头,三人同时爬了上去。 唰! 一道身影忽的出现在顾川面前,秦绯烟第一时间拔出背后的血凤刀,就要出手,但当看清来人之后,立即便放下了刀。 巳蛇一袭紫衣,看着从通道中爬出来的顾川,低眼看了一下,皱眉问:“你们掉进这陷阱里面了?” 秦绯烟和顾芳瑜同时瞪着眼看向她,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这通道内毒气还在排着呢?她竟然可以毫无顾忌的说话? 也对,大宗师百毒不侵,这些毒气对她没有效果,真是让人羡慕,有实力就是能为所欲为啊。 她们正这么想着,巳蛇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又见顾川也不说话,就闭着嘴,顿时蹙眉道:“干嘛不说话?” 秦绯烟指了指上面的排风口,示意有毒气,说不了话。 巳蛇无奈道:“你们两个说不了话我知道,他又不是你们,怎么,你把那东西都给阿竹了?” “没有,只给了阿竹姑娘几道。”顾川摇了摇头,他这一说话,旁边的秦绯烟和顾芳瑜彻底傻眼。 特别是顾芳瑜,她听懂了巳蛇话中的意思,一下长舒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不确定的对顾川问道:“臭书生,她刚才说的意思是,那东西可以解这毒气?” 其实不用问,就这一会儿,她吸了不知道多少口毒气了,就这都还没有中毒,可见顾川给她的那道炁是真能解毒! 完蛋了,自己怎么那么蠢,明明不会中毒,还跟他换什么气啊! 这下好了,便宜全都让他给占完了! 一旁的秦绯烟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忽然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她倒是没有怪顾川不说,仔细回想起来,他好像几次都想解释来着,是自己脑补了,还主动凑过去和他…… “古公子,我……” 秦绯烟刚开口,顾川便将其打断:“秦姑娘,把手伸出来,你没有紫气,吸了毒气还是要中毒的。” 没关系了,知道就知道吧。 秦绯烟一愣,而后点了点头,伸出手来。 顾川抬手一指点在她手心,将一缕紫气度过去,接着道:“好了,现在可以随便说话了。” “书生,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刚才在下面为什么不说,故意让我们……”顾芳瑜说着说着,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咬着唇一副羞怒的模样。 顾川无奈的看着她,摊手道:“你们俩也没有给我说的机会啊。” 巳蛇看着这三人,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但又猜不出来。 “你们……在下面都做了什么?”她索性直接开口询问。 秦绯烟和顾芳瑜相视一眼,紧接着又迅速挪开了目光,分别看向两旁,根本不敢多言语。 这种事情,怎么能宣之于众,那也太尴尬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顾川却是无所谓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些误会。” 说着,他看了看周围,又问:“阿竹姑娘呢?” “真没什么?”巳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一遍。 顾川无语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嘁~不说算了。”巳蛇见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答道:“刚刚我和她一同将邵空鸣逼退,阿竹去追了,我感应到你的气息,第一时间过来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道身影从远处飞速掠来,接着站在了顾川身侧。 “他,跑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顾川侧过头看去,阿竹一手持剑站在身侧。 “跑了吗?”顾川点了点头,无所谓道:“跑了就跑了吧,在这里留下一个大宗师也不现实,只是……” 他说着,看向巳蛇道:“这一趟叫他白跑了,里面的金银却是拿不出去,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 巳蛇显得不太在意,她双手环抱,望着顾川道:“那不是还有你吗?不过是些钱财,对于你来说这应当是小菜一碟吧?” “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顾川闻言笑了笑道,这点钱财,于他而言却是算不得什么,只是些陪葬品罢了。 三月商会的生意做的很大,已经快要笼罩整个大衍,而且除了书坊之外,还有许多生意都没有做起来,如今还在准备的阶段。 等那些生意拿出来之后,那才是真正赚钱的时候,届时别说是些许陪葬品,便是如今的大衍,又有几家能比他更有钱? “此间事了,也该回去了。”顾川道。 几人出了古墓,外面除了几具白莲教徒的尸体,并没有其他什么。 白莲教的人跑了,邵空鸣很果决,见事不可为,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撤走。 湖边,顾川牵着马走在前面,步景时不时低头吃几口嫩草,秦绯烟就在一旁,阿竹和巳蛇还有顾芳瑜三人,则是坠在了后面。 顾芳瑜看着前面两人,撅了噘嘴,将手中的鞭子一甩,打断几根野草,又瞥向一旁看着阿竹和巳蛇两人。 她眼睛一转,问道:“你们两个谁是阿竹啊?” 第273章 她的嘴没有你的软 巳蛇不答,看了一眼身侧的阿竹。 顾芳瑜便看向阿竹,仔细打量了一眼,点头道:“确实是美人,生的如此清丽,也难怪那臭书生念念不忘。” 她还没忘墓室里,那臭书生拿出糖来吃的时候,自己想要还不给,说什么留给阿竹姑娘的。 少女的心思总是有些复杂的,这会儿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问谁是阿竹也不过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再多想些乱七八糟的,乱了自己的心。 可是,这心已然乱了,再如何转移注意又如何能不念着呢。 顾芳瑜见阿竹不说话,也没有再问什么,头一抬又望向前方的牵马的书生,看着他身旁的秦绯烟,却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古公子,那墓室中的事情……”秦绯烟总算扭头看向一旁的顾川,向他开口。 两人走了这么一段,实则都是默默向前没有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川倒是一直很淡然,本来就是误会,解了也就罢了,身在江湖,谁又能避免这种事情? 秦绯烟本也是那种豁达的性子,只是初经历这样的事情,一时心乱了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略微思索的一番,便也想通了,秦寨主还是那个秦寨主,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她话说到一半,见顾川看过来,不由露出笑容,大大方方道:“那墓室中的事情,是绯烟一时疏忽,反倒叫古公子难做。” “此事绯烟并未放在心上,古公子也无需有所芥蒂,只是那位顾姑娘,我见她似乎心乱……”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而后摇头一笑:“罢了,古公子这般人,当是有自己的办法,绯烟倒也不便多说。” 她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递到顾川面前,说道:“这是古公子所求的武功秘籍,其中包括绯烟所习心法与嗜血刀法,还有我的一些注解,此间事了,便将此物交给公子了。” 顾川伸手接过,并未第一时间将秘籍打开查验,而是看向她道:“秦姑娘可是要走了?” “嗯。”秦绯烟点了点头,道:“来无定城,本就是冲着血煞之地而来的,那位顾姑娘假扮之事,也不过是我寻的一个由头。” “既然血煞之地已经找到,煞气尽皆吸收,便要寻一处地方好好练功,准备突破宗师。” 顾川轻笑道:“只怕下次再见到秦姑娘,已经是这大衍宗师之一了。” “希望吧。”秦绯烟跟着笑了,接着对顾川拱手:“与古公子相交几日,绯烟也获益良多,江湖路远,愿公子一路平安,万事顺遂,我们来日再见!” 顾川拱手道:“秦姑娘,这江湖上,良善者众多,卑鄙者更甚,你孤身一人,还需多多保重才是!” “会的。”秦绯烟点头应下,转过身便朝松林走去,步履间皆是恣意,未有丝毫踌躇,她的路在这江湖。 顾川停下脚步,见她轻功施展,很快就已经不见了身影,一旁传来顾芳瑜的声音。 “走了,还看呢?” 顾川收回目光,看向一旁,她正勾着嘴角携一抹笑:“舍不得啊?秦女侠的嘴是不是很软,很香?以后亲不到了,难过吗?” 闻言,顾川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倒是唇角微扬,视线往下移道:“那倒是没有盗门传人的更香、更软,还会咬人呢,这样更有趣味儿,不是吗?” 顾芳瑜脸色一下变了,耳朵霎时绯红,脸烫的像刚从蒸笼里拿出来的包子,她瞪眼看着顾川:“你……你……你不知羞!” “哈哈哈哈!”顾川见她如此,不由畅快的大笑一声,挥手展开手中折扇,轻扇着大步向前走去。 巳蛇跟了过来,凑近了顾芳瑜,盯着她羞怒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姑娘,不要试图在嘴皮子上斗过他,听我一句劝,多顺着他吧,不然总是要吃亏的。” 她这倒是实话,已经是千百遍试出来的道理了,不过这一点巳蛇目前还没有做到。 也真是奇怪了,不在这家伙身边的时候,自己脾气好得不得了,不管是教中的人,还是江湖上的敌友,都不能让她这位巳蛇堂主心绪受到影响。 但只要一待在这家伙身边,也不知怎的,三言两语就被他把脾气搅坏了。 难道这人真有这般邪门儿,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一定要受气不成? 想到这儿,巳蛇看向一旁的阿竹,这丫头是个例外,好像从来没见她受气过,反倒是清冷的妮子看他时时常露出笑容来。 顾芳瑜听着她的话,挑眉问:“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我?”巳蛇一愣,倒是真被问住了,自己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了想,她沉吟道:“你且看做是好友吧。” 嗯,虽然是利益捆绑,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朋友了吧? 好歹是能时常交谈,还有一些周密的计划也能互相探讨,怎么能不算朋友呢? “朋友?”顾芳瑜撇撇嘴,嘀咕道:“我怎么看着你像他的侍女呢。” 巳蛇:“……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顾芳瑜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忽的一颤,连忙矢口否认。 她才想起来,这位她口中的“侍女”,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宗师来着。 一想起这件事情,顾芳瑜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她眼睛一转,问道:“那个……姐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这一句姐姐,倒是叫的巳蛇心情舒缓了不少,暂且忽略掉她前面的话,说道:“什么事?”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顾芳瑜看向前方的顾川,悄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她实在有些好奇得紧。 按理来说,武道天赋不俗,先天境就能与宗师对战而不败,身边又能跟着两个大宗师级的人物,这样的人,定然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 但是奇怪的是,顾芳瑜却从未听过江湖上有古川这号人物,即便是囊括天下高手的江湖风云榜,也不见他在上面。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知道,但是不能说,这个你得问他。”巳蛇摇了摇头,看向前方的顾川道:“他不想说,没人会说,也没人敢说。” 顾芳瑜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人这么厉害,连大宗师都这么怕他吗? “其实你问也没用,还是等他自己想跟你说的时候吧。”巳蛇语重心长道。 “等他自己说,那得到猴年马月。”顾芳瑜嘀咕一句,随即将手中长鞭收拢,道:“本姑娘也不稀罕知道。” 他是什么身份重要吗?总归是能跟着了,那就总有知道的那一天,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又似是织女遗落的锦缎,斑斓而温暖。 秋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却更显得这夕阳温柔,落叶纷飞,与光影共舞,宛若这世间最悠扬的乐章。 步景也披上了金辉,它本就金光熠熠的毛发更是如同黄金一样绚丽,一行人踩着金色霞光踏入无定城中。 待回到客栈的时候,夏长君正端着一杯热茶靠在树干上,见顾川他们回来了,立马迎上前去。 “古兄,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夏长君一句话刚说完,又有些激动有些惋惜的道:“今日这武馆大比着实热闹得紧,那位裴馆主与雷氏武馆的馆主也出手了,他们比试了一番,不愧是宗师级强者,那般声势当真是惊天动地。” “还有那位孟公子,也是被北边来的那几个天骄挑战,他好似受过伤,却也能将挑战之人全部击败,不愧是龙虎榜第七的高手。” “还有还有……” 夏长君这一说起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从武馆大比刚开场的人声鼎沸,讲到夕阳快落时的谢幕。 讲了天骄之间的比斗,也有宗师对战的浩大场面,描绘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让人如临现场。 许是不久前才听过说书先生说书,遣词造句间也得了几分神韵,这般的记忆和口才,确实是做商人的料。 顾川脸上泛着一抹淡笑,耐心的听他讲完整个武馆大比的过程,又听他叹气道:“古兄没有看到,着实太过可惜,这错过了可不知要等上多少年了,可不是每次武馆大比都能有今日盛况。” “哈哈哈,这有什么关系。”顾川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虽然没有亲自前去,但有夏兄替我去看了,如今又这般全盘讲了出来,跟去了也没有区别不是吗?” “那总归是不一样的。”夏长君摇头道。 “好了,却也没什么可惜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也另有一番际遇,何必着于那武馆大比?” 顾川悠悠道,旋即淡淡一笑:“总而言之,今日我玩的很开心,这人活着便是要一直自在,只要自在了,那所行之路、所做之事,就是值得的,夏兄觉得呢?” 夏长君闻言,眼中浮现一抹思索之色,抬手挠了挠头道:“古兄此言有理,是我太过执着了,也对,只要人自在,那所做之事就值得。” “古兄,这无定城大比也算结束了,你在此间之事可了了?”他又问道。 顾川点了点头:“嗯,事情都做完了。” “那我们明日便继续启程如何?” “自无不可!” 秋夜幽静,月挂中天,如银盘倒悬,清辉洒落,万物皆沐其泽。 风拂叶、声瑟瑟,悠扬致远,天穹上星辰点点,闪烁夜空,似明珠镶嵌,熠熠生辉。 夏长君要了个火盆,在院子里点着,蹲了片刻又觉着困了,便回房睡觉。 橙红的炉火摇曳,也不知烧了什么木头,有一小朵尾端的火焰是翠色的,还有些许神异。 下巴杵着手的顾芳瑜本来盯着火焰,看的出神,忽的瞥见这异景,眼睛一下瞪大,伸手扯了扯一旁顾川的衣袖,压低声音惊呼道:“书生,你看,你看,这火怎么是绿色的?” 顾川正躺在椅子上,仰望着天上倒悬的星河,突然听见她的话,抬头瞥了一眼,还真是翠色的火焰。 “嗯。”他应了一声,也不觉得奇怪,继续仰头看向星河。 顾芳瑜见此,瘪瘪嘴,有些不太高兴了:“你不是号称什么都略懂一点吗?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绿色的火是怎么回事?” 顾川瞥了她一眼,道:“你是想听科学的还是玄学的?” 顾芳瑜一愣,眨了眨眼问:“什么是……科学?” “科学的就是,这火焰是因为烧的柴火中含有金属离子,这些金属离子在高温下和氧气发生了反应,也叫焰色反应。”顾川随意的道。 “听不懂,能不能说点能听得懂的?”顾芳瑜皱紧了眉头,摇着头道。 顾川微微抬眼,思索片刻道:“也就是说里头有铜,一烧就成了这个颜色,听懂了吗?” “好像懂了……”其实也没有听懂,但她乐意听这些东西,又问道:“你说了科学的,那玄学的呢?” 顾川不假思索道:“有脏东西。” “什么?”顾芳瑜一怔,接着窜起身来,往他后边儿一躲,离那火盆远了些,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这火是……鬼火?” “对。”顾川认真的点了点头,补了一句:“白天我们惊扰了那王陵中的冤魂,现在他们找你来了。” “啊?!”这回她是真听懂了,眼中有些惊惧,但旋即又瞥见顾川那憋笑的模样,顿时就明白了什么,气鼓鼓的鼓着嘴道:“臭书生,又故意吓我!” 顾川无辜的摊手:“是你自己要听玄学的,这可怪不得我,难道这不是玄学吗?” “哼!”顾芳瑜轻哼一声,又在一旁蹲下,道:“就算那王陵中真有冤魂,要找也是找你和那秦绯烟,就数你们两个最是惊扰,反正怎么也找不到本姑娘头上来。” “那是你不知道,冤魂也会欺软怕硬,在场中就你最弱,他们不找你找谁?”顾川淡笑道。 顾芳瑜目光一颤,压下去的恐惧又被他一句话给勾起来了,呜声道:“臭书生,混蛋,你就非得吓我是吧,本姑娘要是晚上睡不好觉,跟你没完!” 一点都不好玩,这家伙一开口就是气死人的话,也真是奇了怪,这般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绝世的高手跟着,还对他那般百依百顺。 若是换做她有大宗师的实力,定叫这书生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鬼神之说虚无缥缈,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兴许这世上就没有鬼神。” 顾川起身打了个哈欠,对她说道:“回去睡觉吧,已经很晚了,记得晚上别再梦游了,小心又睡在外头,着凉了可没人照顾你。” “哼!本姑娘梦不梦游关你什么事儿?就算是睡在书上你也管不着!”顾芳瑜气的牙痒痒,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想反驳回去。 顾川浑然不在意,他打着哈哈伸着懒腰往自己房里走去:“随姑娘如何,可别影响他人就好,你就是睡马厩也与我无关。” 什么与你无关,从今日开始就与你有关了……顾芳瑜撅了噘嘴,看着他的身影,目光些许复杂。 秋日清晨,天高气爽,云淡风轻,碧空如洗。 晨曦初露,微光洒于古城,落于院中,照在树上,树叶间露珠闪烁,犹如点点明珠。 鸟鸣声声,清幽悦耳,唤人间苏醒。 顾川他们起了个大早,夏长君还是如往日一样,买了烧饼回来,商队已经在客栈前头休整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吃了早食,顾川又让顾芳瑜将步景牵过来,她倒是很喜欢步景,时常凑在马耳朵旁边嘀咕着什么,眼神时不时瞟向顾川,像是在说坏话。 顾川选了个商队拉货的板车,随意的靠坐在箱子上,另一侧是夏长君,两人有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从司州皇城,聊到金州,从商贾之道聊到大衍江湖,最后夏长君好像说累了,两人也就沉默了一阵。 马车悠悠的前行,出了城之后便朝大路一路向东赶,速度也不快,就像是寻常人赶路一样。 虽然有些颠簸,但对于顾川这等武人来说是没什么的,夏长君也是走过许多路的人,虽然出身豪门,却也已经经过一些历练,倒也耐得住。 少年忽然叹了口气,开口道:“古兄,我许是不适合入江湖的,离开扬州久了,就忍不住想念,若不是已经踏上回家的路,只怕我现在脑子里都是家里的人和事呢。” 他有些想家了,自打出生以来,他就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出过这么远的门。 他想念父亲、母亲、爷爷、和一众兄弟们,还有扬州的那条大河,河边的小吃,那里熟悉的一草一木。 往常司空见惯,只道寻常的场景,如今入目望去,想找一处与记忆中重叠的也无,陌生将他全部笼罩了,隔绝了和家乡的一切联系。 顾川默然不语,只望着某个方向怔怔出神,他又何尝不想呢? 也不知家中如何了,小橘是不是时常跑到宅门口望着街头街尾,盼着自己归去,晚上打雷了还会不会怕? 许是怕的吧,毕竟自己不在身边,小丫头胆子一直很小的,也从未离过自己。 还有娘子,她的武功恢复的如何了,会不会在得知了岳父的事情后,整天深思此事,会不会念着自己呢? 会的吧,他与她从来都是心意相通的,也许此时娘子也同他一样,望着天边出神呢? 阳光灿烂,天气晴朗,只有远处一朵云,如同一个持枪的女将军。 顾川就望着那朵云,唇角微扬,淡笑着道:“要是有个相机就好了,这云与我家舒月真像。” …… “像吗?” “夫人,什么像?” “你看那朵云,像不像顾郎?” 皇城,东篱居,银杏树下。 一袭素白长衣的苍舒月坐在顾川时常坐着的那张竹椅上,望着东方天际的那朵云,对一旁的小橘问道。 小橘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去,却见一朵白云飘在天上,独独只有那一朵,像是一个一手抬着,一手背在身后的白衣书生。 “像,真像少爷。”小橘露出一抹笑容,回过头说道:“夫人,你说少爷现在是不是也在看我们呢?” “嗯,定然是的。”苍舒月淡笑着点头,一双眸子望着那朵似他的白云,怔怔出神。 明明只是离开了没有许久,仅仅几日而已,却好似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院里什么也没有变,却也像什么都变了,没有了顾郎的身影,也少了许多欢声笑语。 没有他的东篱居,只是一个普通的院子而已,原来这里是因为有他,才有不一样的意义。 “都很想你,顾郎,何时才回来呢?”她轻声呢喃着。 …… 金州与锦州之间,相隔数百里,这条路也算是有些远,而且比起前头要难走许多。 只是因为此二者之间,横贯一条山脉,此山为云雾山,横贯数百里地,将整个金州和锦州一分为二。 有古人云:“云雾山分金锦州,一脉东去望江南。”便是说一条云雾山将金州与锦州分隔,山脉往东便是江南之地。 山路难走,一条栈道如长蛇蜿蜒,破陡峭山岩,过嶙峋乱石,商队自栈道缓缓前行。 内里是崖壁,外头则是悬崖,一摔便是粉身碎骨,尸身难寻,是以需要走的格外小心。 “古兄,你知道这云雾山为何会唤作云雾山吗?”夏长君指着前方,说道:“只是因为这山中时常云雾缭绕,待我们再往上走一段路,就该到了那起雾的地方了。” 顾川寻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却是见着前方那高耸之处,已经有云雾缭绕,半数的山峰皆隐于云雾之后。 分割处,有古松探出枝丫来,伸着郁郁葱葱的枝叶,好似在冲这远道而来的旅人招手。 吱~的一声,马车又坐上来一人,顾芳瑜没有牵着步景,任由它走在旁边跟着,自己则是坐在了顾川旁边。 “书生,你饱读诗书,见此风景,就不想吟诗一两首吗?”她扬了扬下巴说道。 顾川挑眉,淡淡道:“你行你来?” 第274章 云雾山中凌霄观 “吟诗作对是你们读书人的干的事儿,和我这盗门传人有什么关系?”顾芳瑜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她凑近了些,语气变了变:“你……该不会是作不出来吧?多大点事啊,作不出来就作不出来呗,大方的说出来,没有人会嘲笑你的。” “你啊,又不是我表哥那等天下第一的才子,传世诗词随口就来,没关系的。” 顾川没有接话,只是目光看向那山峰,沉吟了片刻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云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念完,他看向一旁的顾芳瑜,道:“如何?” 上一刻顾芳瑜还在那儿偷笑,骤然听到这一首诗,顿时不嘻嘻了,脸拉了下来。 她哪听得懂什么诗词,又不是读过多少书的人,以前看过的那些书都是和盗门传承有关的。 至于什么诗词经意,那是一窍不通,这就是上天给开了一扇门,必然会给你关上一扇窗。 “你不会是乱念一通,故意唬我的吧?”顾芳瑜蹙眉道。 坐在另一侧的夏长君却是将那首诗听的清清楚楚,现在已经埋首念叨着。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云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好!” 他忽的目光一亮,惊呼一声拍着大腿道:“好诗啊,古兄,你这首诗着实是太好了,将这云雾山写的恰到好处!” 这云雾山,偏偏就是乱石嶙峋,到处是悬崖峭壁,可不就是横看成岭侧成峰? 且这云雾山常年云雾缭绕,若是人置身其中,如何能看得见这山脉的真正面目? 这可比古人所念的那一句“云雾山分金锦州,一脉东去望江南。”什么的,还要好的多了! 倘若传出去,只怕今后无人再不识云雾山,此诗当为传世之作! 顾芳瑜见着他如此激动,心里有些打鼓,不确定的开口问:“真有这般好?” “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夏长君显得有些激动,好似第一次认识顾川一样,看着顾川道:“我只以为古兄博览群书,肚子里墨水足,却不曾想,也是张口便是千古名诗的大才子啊!” “以古兄这般才学,也当是那才子榜上有名才是,那江湖风云榜如今看来,也不全然拢尽天下英雄豪杰,还能漏了古兄这般天骄,真是不应该!” “名利皆粪土,为何要以此而牵累自己呢?”顾川淡笑着摇了摇头,目视前方的高山云雾道:“我只向往逍遥自在,有无名利又如何?” “嘁~自视清高。”顾芳瑜撇撇嘴,见不得他这么装的样子,扭过身子不看他。 顾川往后倚靠,姿态慵懒些:“你当我是自视清高,为何不是本就清高?” “你清高,你了不起啊,你在墓室里……”顾芳瑜脱口而出,话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只瞪眼看他。 顾川轻笑一声,道:“在墓室里什么?说出来,大胆些。” “说你个大头鬼,休想占本姑娘便宜,臭书生!”顾芳瑜气急败坏,跳下马车和步景交流感情去了,不再搭理他。 顾川乐的清闲,头枕着手臂,悠哉悠哉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口中吹着口哨,一曲旋律便从口中传出,萦绕这山间。 “古兄这是在吹什么曲子,虽然与其他曲子风格截然不同,听着却也别有一番趣味,不过却只有曲没有词吗?” “小众的曲子罢了,也是有词的,不过不合适在这儿唱。” “哦?那此曲何名?” “烟花易冷,夏兄要是喜欢的话,到时候我写出来送给你,自己学着唱也可。” “那就先谢过古兄了,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这音律不全之人可学不了,等到了扬州,叫那青楼里的女子唱给我听。” 谈笑声渐渐远去,马车已经进了云雾中,只传出几道笑声来,又消弭在了山间。 天色渐晚,待他们快到了那山顶的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这山中时常有豺狼虎豹出没,晚上尤其危险,自然是不能再继续赶路。 不过夏长君在上山之前便已经说过了,等到了山顶上,自然是有落脚的地方。 便于崇山峻岭之巅,有道观巍然屹立,名曰“凌霄观”。 四周群峰环抱,云雾缭绕,如临仙境,夕阳渐落,霞光万道,观宇熠熠生辉,恍若天宫遗落人间。 山风轻拂,松涛阵阵,与远处鸟鸣相和,奏出天籁仙音。 观内建筑依山势而建,错落有致,皆以青石为基,青砖砌墙,覆以青瓦,古朴典雅,尽显道家清静无为之风。 “古兄,这凌霄观也是奇了,能够在这种地方建如此道观,也不知道当初那些工匠是如何将这些材料运上来的。” 商队停在了道观前,望着前方的道观,夏长君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是第二次于此处落脚,来的时候也在这儿歇过一晚,但饶是如此,再看一次还是有些莫名的震撼。 道观中,有道童迎出门来,将一行人接引了进去。 踏入观中,可见前方正殿巍峨,雕梁画栋,供奉三清神像,香火虽然不算鼎盛,却也因为时常有旅人落脚,并没有断过。 两侧配殿、钟楼、鼓楼,各司其职,布局严谨,在此处还可见更高处的后山。 那是一座高峰,其上有园,植奇花异草,养仙鹤数只,悠然自得,更添几分仙气。 一条石板小路连通几处建筑,沿途碑刻林立,记录着历代高人逸士事迹,令人心生敬仰。 眼中所见,云雾缥缈,顾川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比之他处,这里的空气都更为清新,体内的紫气格外的活跃。 此时此刻,唯余心旷神怡,恍若隔世之感,难怪要在此处修建道观,真乃修身养性、探寻大道绝佳境地。 “几位居士,侧殿已经打扫出来,居士们可随意挑选休息之地,除了后山不能去,其余无不可参观之地。”小道童打过招呼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古兄,怎么了?” 夏长君见顾川一直望着正殿的方向,怔怔出神良久,一动不动像是木头人,不由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顾川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 “古兄在想什么?”他不解的问。 “不知道夏兄知不知道道宗?”顾川问。 夏长君一愣,接着点了点头:“风云榜上天下第一势力,谁人不知?古兄问这个做什么?” “那夏兄可知,那道宗供奉的是哪位神明吗?” 这倒是把夏长君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苦笑着摇头道:“古兄,你这也太为难我了,那道宗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连风云榜上对其也记录甚少。” “江湖上也从未传出过有关道宗的消息,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供奉的哪位神明呢?” “也只是随便问问,夏兄莫要放在心上。”顾川会心一笑,不甚在意道。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为难人,顾川也没想着夏长君能知道,只是一时想到了问一嘴而已。 他对这个很好奇,毕竟三清之名如雷贯耳,前世就是道家至高神,大多数正经道观供奉的也是这几位神明。 可这里是大衍,在大衍也出现了三清神像,那就有些神奇了。 如果这三位也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中,那皇城南山的清风观,为何没有供奉呢? 他们供奉的反而是自己的祖师,也就是乘坐七色彩莲飞升那位。 倘若道宗也供奉的三清,那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便证明这只是巧合,清风观只是些许特例。 没有再困于这个话题,顾川随夏长君他们挑选了自己的房间,旋即又出了偏殿,沿着那石板路慢悠悠的走。 此处于山巅,入夜后风声萧萧,也许是离天更近一些的缘故,那天上的漫天星辰格外的清晰。 一条星河好似渲染在画布上一般倒挂天穹,点点星辰便有了主体,更加的赏心悦目。 哒哒哒的脚步声自他身后传来,顾芳瑜一蹦一跳的过来,直到他身旁,侧首望着顾川道:“书生,怎么只有你,你的那两个侍女呢?” 顾川侧首看她,道:“阿竹姑娘一直都在,不过寻常的时候你看不见,至于巳蛇堂主,她有事在身,自然是不能一直跟着我。” 说到这儿,他挑眉淡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只是好奇罢了。”顾芳瑜微微晃了晃脑袋,跟着他的脚步慢慢的走。 片刻后,她忽的停下了脚步,后知后觉的惊道:“书生!” “嗯?”顾川看向她:“怎么了?” “你刚刚说,那个紫衣女人叫什么?”顾芳瑜瞪着眼,语气格外的震惊:“巳蛇?我应该是没听错吧?你刚刚说她叫巳蛇?” “对,巳蛇堂主,白莲教十二堂主之一。”顾川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话。 “我的天!”顾芳瑜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低声惊呼道:“你……你竟然能让巳蛇帮你一起对付白莲教教主?” 说到这,她忽的一顿,疑惑道:“不对啊,据我所知,那位巳蛇堂主不过是宗师境,江湖风云榜上次更新也未曾变过,她怎么成大宗师了?” “刚突破没多久,江湖风云榜又不是什么都知道,一时半会儿没有更新也是正常。”顾川淡笑着解释。 顾芳瑜看着他的目光越发不对劲:“不正常,很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 “这样的高手,你是怎么说服她帮你的,而且……我看她那样子,对你还很忌惮……” 顾芳瑜越说眉头皱的越深,她忽的挑眉猜测道:“我知道了!” 顾川笑着看她:“哦?你知道什么了?” “你一定是某个大势力的弟子对不对?你的师傅一定是这大衍江湖上某个很厉害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巳蛇这样的强者对你如此忌惮,不敢忤逆你的命令!” 顾芳瑜自以为猜到了答案,得意的露出笑容来,咧嘴嬉笑:“嘻嘻~书生,我猜的没错吧?” “呃……哈哈哈哈!”顾川听着她的话,先是一愣,而后连连点头:“对,你猜的没错,我是有个很强大的师尊,只是他老人家从未在这江湖上显露过,我这一身的本事啊,都是他教给我的。” 而且啊,他老人家还活了上下五千年呢,现在还是好好的,而且会一直都存在。 顾川如此想道,这话却是让顾芳瑜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凑近了些道:“书生,那你跟我说说怎么样?放心,你知道的,我这人嘴一向很严,保准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顾川闻言,没有作答,只是摇头一笑,兀自往前方走去。 “怎么了?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你倒是给个准话啊。”顾芳瑜捉摸不透他的态度,一跺脚跟了上去。 “这件事情,谁都不会知道的,至今也没有除我以外的人听我说过,你觉得你能得到答案吗?”顾川总算做出回应。 这件事情太过惊世骇俗了,即便是他说出来,也绝不会有人相信的。 哦,或许还是有人会信,小橘、娘子、还有阿竹不知道会不会,但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且将那当做是上天赐他的黄粱一梦,反正也并未有牵挂和遗憾留下,好好在这里活下去吧。 顾芳瑜闻言,这次却是没有和他犟嘴,只是点了点头:“行吧,不说就不说。” 她还是拎得清的,有些事情不能刨根问底,反正也问不出个结果,继续下去反倒惹人嫌弃。 两人就这么走着,忽而一道苍老的声音随风一同飘来,那般的清幽飘渺,仿佛源头在远处山头,又似是在耳边细语。 “心藤绕绕梦难休,月照清幽意未收。 云水悠悠何所系,随风散去任浮沤……两位居士,夜已深了,天凉,还需记得添衣才是。” 顾川和顾芳瑜闻言,循声望去,却见一道身影正盘坐在石板路尽头,一处凸起的巨石之上,背负星河,手持拂尘,长须随风飘舞,端的是道骨仙风。 身着道袍,手执拂尘,想来是这凌霄观的道士了。 顾川行了一礼:“见过道长。” 老道士回了一礼,又道:“相遇即是缘,居士入夜为何不早些歇息?山路多艰难险阻,明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不休息好了可不行啊。” 顾川并未答,只是笑了笑道:“那敢问道长,年岁已长,又为何会在入夜后独坐此处,还有那般慨叹?” “非是慨叹,只是些许闲言碎语罢了,正如贫道所言,且让执念随风而去,莫缠己身。”老道士和颜道。 顾川又道:“且敢问道长,何谓执念?岂非心之所系,念之所钟,难以割舍,久而不忘者乎?” 道长点点头:“诚如居士所言,执念即心之所系,念之所钟,如藤绕树,难以割舍,历久弥新,久而不忘者也。” “既然如此,敢问何以忘怀?何以割舍?心之所系,念之所钟,岂非难断如藤,不易去怀乎?” 老道士轻甩拂尘,悠悠道:“忘怀之道,非一朝一夕之功,割舍之法,在于明心见性,知万物之皆空,悟诸法之无我,心无挂碍,则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方能渐次忘怀,终得割舍。” 顾川闻言,摇了摇头:“看来道长所修之法,与我理解的道家精髓有所出入。” 老道士看了顾川一眼,道:“何为道家精髓?还请居士详解。” “在我看来,道家之旨,在乎顺应天意,顺应天意者,即无为之道也!”顾川双手负于背后,悠然道:“何谓无为?无所为而无所不为矣,于执念而言,乃执之可起,亦放之可下,非一味放下执念之谓也。” 这老道士刚才的话,有点佛家的味道,而不太符合道家的宗旨,也不知道是此方道士都是这样,还是只有他走歪了一点点。 “无所为而无所不为?”老道士听到顾川的话,忽的陷入深思中,口中兀自呢喃着。 良久,他忽然舒展眉头,呵呵笑道:“想不到,贫道空修数十年,不如居士一言,这句话当真深蕴大道!” “还未请教居士姓名?” 顾川微微颔首,答道:“在下姓古,单名一个川字。” “古居士?”老道士点头道:“居士这般的悟性,当是入我道门的好料子,不知居士可有兴趣,留在我凌霄观中修炼?” “贫道凌霄观观主凌霄子,在武学上面,或许可以指点居士一二,观中还有许多道家典籍,倘若居士有意,皆可一观。” 一旁的顾芳瑜听着两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但是却听懂了老道士后面的几句话。 臭书生好像把这老道士辩赢了,但就这三言两语,这个臭老道士居然要忽悠书生出家?这怎么行? 她当即上前一步,语气不善道:“臭道士,你怎么脸皮这般厚,说不过就要忽悠人家入你道观,做你弟子?” “你刚才都没有辩赢他,又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师尊?” “还有,他已经有师尊了,轮也轮不到你来收徒弟!” 老道士闻言,也不恼怒,只是笑着道:“这位女居士,贫道在辩论中却是输给了这位古居士,不过自恃还有几分实力,且修得几门道门绝学,江湖中只怕鲜有人能胜过贫道,难不成如此还教不了这位古居士吗?” 顾芳瑜冷哼一声:“道门绝学?我也修得几门盗门绝学,算的了什么?” “你说江湖上鲜有人能胜的过你,那我问你,白莲教教主邵空鸣你可能胜得过他?” 你是道门,我也是盗门,一样的叫法,我会的绝学也不比你少,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呢? 它还没从这臭书生身上找回场子,那些被占的便宜还没有占回来……这个忽略掉,那些受得气都没有让他受回来,怎能叫他入了道门? 老道士闻言,摇了摇头道:“白莲教主入大宗师境久矣,贫道虽自恃有几分实力,却也不足以与他抗衡。” 天下第四就是天下第四,这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考验的,虽然邵空鸣这个第四有些水分。 比如还没有更新榜单信息的屈静白,还有不知深浅的顾川岳父苍镇南,以及藏在皇宫不知实力的那位大宗师。 除此之外,江湖上能有几人有邵空鸣那样的实力? 凌霄观不过是一个半隐世的道门分支,在这云雾山巅潜修,也不入江湖争什么。 一来是因为道家的宗旨本就如此,二来则是它的确没有道宗那样的强大实力。 “打不过?”顾芳瑜嗤笑道:“打不过你装什么?且不知那邵空鸣遇到了本姑娘……和这臭书生,也要落荒而逃,你有什么资格收徒?” “不得无礼!”顾川看着老道士快被说的红了脸,当即喝止,免得继续说下去又要麻烦。 “我……”顾芳瑜委屈的的瘪瘪嘴,小声嘀咕:“本姑娘帮你说话,你这臭书生对我凶什么,真是好心喂了狗!” 顾川摇了摇头,面向那老道士道:“道长,你说有几门道家绝学?” 老道士脸色舒缓了许多,颔首道:“皆是我凌霄观传承之绝学,便是将其中一门习得,也可在那风云榜上占据一席之地,若是能够全部习得,不说天下无敌,同境界之内也罕有敌手了。” 顾川听后面不改色道:“那道长可演示一番?也好叫在下考虑一下,值不值得拜入道长门下,您说呢?” “好,那便给居士看看我凌霄观绝学。”老道士淡笑着点头应下。 他站起身来,抬手从拂尘手柄处拂过,一缕银光乍现,却见那手柄处拔出一柄细剑来。 “此剑为我凌霄观镇观之宝,是历代观主佩剑,名为凌霄,乃昔日祖师托铸剑大师用地下赤玄铁精打造而成。” 老道士望着手中细剑,耐心的介绍着,而后道:“接下来,贫道便用此剑,为居士展示我凌霄观绝学!” 第275章 阿竹的剑有了 “且慢!” 老道长正要展示自家道观的绝学,忽的又听顾川开口打断,他抬剑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顾川,道:“居士还有什么要说吗?” 顾川笑了笑道:“在下有一个想法,不知道长可否应允?” “居士请说。” “既然道长对自家绝学如此自信,那否与在下打个赌?”顾川说道。 打赌? 老道士挑眉,道:“居士且说是什么赌?” “既然是用剑展示,那么想必道长这绝学是剑法?”顾川说着,接着道:“既然是剑法,正好在下有个朋友也是修剑的,不若这样,让她与道长互相展示一番,且看你们二人的剑法谁更胜一筹。” “哦?”老道士须眉微挑,目光落在了顾芳瑜的身上,但很快又挪开,注视着顾川道:“既然是赌约,那便有赌注?” “却是如此。”顾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赌注也简单,倘若道长的剑法更胜一筹,那在下便随了道长的愿,拜入凌霄观,今后愿做这观中一小道士。” 老道士呵呵一笑:“若是贫道输了呢?” “若是道长输了,在下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只需要道长应下一个要求就好。”顾川说道。 老道士闻言沉思良久,旋即点了点头道:“好,这赌约贫道应下了。” 在他看来,自己并不会输,首先是对自家观中绝学的自信,其次便是这次入观的人当中,他并没有看出剑术高超之人。 倒是有个抱着剑的女子,但年纪不大,便是从娘胎开始学剑,十多二十年的功夫,天资再高一点又如何能比得过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苦修呢? 在老道士看来,这场赌约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顾川唇角微扬,抬手道:“那就先请道长展示吧。” 待他话音落下,道长已经手持细剑,准备展示剑招。 只见他浑身气势散发而出,飒飒风声顿时萦绕周围一片,手中细剑在低鸣,剑身隐隐散发出淡淡赤芒,犹如龙吟浅唱。 他垂下手,剑尖轻点地面,周遭空气似乎都为之一凝,旋即双眸微闭,赤霄子心神沉入深处。 睁眼的刹那间,天地仿佛与之共鸣,顿时风起云涌,万物皆屏息敛声。 噌! 随着一声清啸,道长剑指苍穹,剑招骤然起势,只见剑气如龙,腾空而起,带着撕裂空气的轰鸣,直冲云霄。 那剑气之威,竟使得天穹为之变色,星光亦为之黯淡,仿佛天地间唯有这一剑之光。 紧接着,剑势一转,一道道剑招紧随其后,赤霄子身影消失在巨石上,身形飘忽于周围,一时间剑光如织。 每一道剑气都似狂风中的利刃,切割着空间,留下道道肉眼难见的裂痕。 剑气所过之处,山石震颤,草木俯首,最终一式,却见赤霄子剑指一引,全身剑气汇聚于剑尖一点,那一刻,天地似乎都为之静止。 随后,剑光爆射,如同天际流星,划破长空! 良久,剑气消散,周围也恢复了宁静,赤霄子重新落于巨石之上,仍旧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居士,此乃我凌霄观绝学之一《赤霄剑法》,乃是当初观中祖师所创,此剑法一共三十六式剑招,每一剑皆可夺命,修至高深处,可入大宗师!”他抚须笑道。 顾川啪啪的拍着巴掌,仍旧面色淡然:“不愧是绝学,果真是惊天动地,道长之前所言,的确非虚!” 老道士笑呵呵的道:“居士过誉了,贫道天资愚钝,还未能将此剑法修至高深处,不过若是以居士的天赋,倘若能静心潜修二十年,定然可以将此剑法修至绝巅。” “如何?居士可愿入我凌霄观?若是愿意,贫道明日便可将剑法教于居士。” 顾川倏然一笑,摇头道:“道长,我那位朋友还未展示呢,可莫要着急啊。” 老道士颔首道:“那就请居士的朋友展示吧。” 顾川收回目光,落在某处黑暗中,说道:“阿竹姑娘,你要的剑已经有了。” 噌! 便在他话音落下之际,一道璀璨的剑光陡然乍现,而后狂风骤起,如剑刃般凌厉的风刃充斥整个前庭! 只见一道黑影自黑暗中缓步而出,正是抱着剑的阿竹。 阿竹缓步至庭院中央,面对老道士,她轻轻抬手,双指并拢,宛如握着一柄无形的剑。 刹那间,整个天地似乎都成了一柄剑,万物皆为剑,散发出凌厉无匹的剑意。 她身形未动,指剑却已蓄势待发。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凝固,连风都为之停滞。 阿竹双眸微眯,心神沉入剑意之中,那一刻,她仿佛与天地共鸣,与万物同呼吸。 倏然,她双指一划,无形的剑气骤然爆发,犹如龙吟虎啸,直冲云霄! 那剑气之威,竟使得天地为之色变,仿佛连星辰都为之黯淡! 剑气如织,每一道都似狂风中的利刃,切割着空间,留下道道肉眼难见的裂痕。 山石震颤,草木俯首,阿竹的指剑仿佛化作了天地间最锐利的剑锋! 她的剑法没有固定的招式,每一划、每一刺都随心所欲,却又恰到好处。 剑意所至,万物皆为其所用,皆化作了她的剑。 “手中无剑?!” 凌霄子早已瞠目结舌,什么时候,江湖上出现了如此剑道天骄,无剑也能令剑法拥有如此威能? 他从未见过如此剑法,如此剑意,万物皆可为剑,剑意存乎一心,这是何等剑道境界? 终于,一式终了,阿竹收指而立,周遭万物复归宁静。 凌霄子呆立许久,良久才回过神来。 “居士,是贫道输了。”他长叹一声,心中却无半点不甘:“诚如贫道方才所言,居士可随意提出要求来,贫道都应下了。” 顾川淡然一笑,并未第一时间提出要求,只是道:“道长,还是有了执念,若非不想在下拜入观中,也不会输这一场。” 凌霄子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居士方才所言,既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贫道想让居士入观中修行,是拿的起,如今输了也认,便是放得下,输一场又何足道哉?” “道长说的极是!”顾川倏然一笑,旋即说道:“那在下可就提出要求了?” “居士尽管提。” “也没有其他想要的,在下看这柄剑很适合阿竹姑娘,便求道长手中之剑如何?”顾川缓缓说道。 凌霄子闻言默然,看了一眼手中之剑,道:“居士可知,此剑乃我凌霄观镇观之宝,已经传承数百年的时间?” “自然是知道的,道长方才说过。”顾川点了点头,道:“倘若道长觉得为难的话,在下也就不强求了。” “诶,贫道并非这个意思。”凌霄子闻言,摇了摇头道:“愿赌服输,只是这传承之物干系重大,居士想要求取,这赌约也有些不太够。” 说着,他沉思片刻,才接着道:“这样,贫道可以做主将此剑赠与这位女居士,但居士也要给我凌霄观留下一物,如何?” 靠一个赌约,要人家传承之宝,确实有点不太厚道。 凌霄子提出的这个要求也算合理,顾川点了点头道:“可以,那我便留下一门剑法,用以换取道长手中的凌霄剑,道长以为如何?” “可!”凌霄子欣然点头。 顾川看向一旁的阿竹,对她说道:“阿竹姑娘,借你的剑一用。” 阿竹点头,将怀中的剑递给了顾川。 接过剑,他便对凌霄子说道:“道长,我这门剑法,也出自道家一位高人,当是不逊色你观中绝学。” “那贫道可要好好看看。”凌霄子闻言,露出笑容来,倒不是觉得顾川有夸大其词,毕竟刚才那个黑衣少女已经给他上了一课。 夜幕低垂,月影婆娑,道观之内,一片清幽。 庭院中,顾川手持长剑,剑身隐隐泛着寒光,与他一袭素衣相映,随风轻轻摇曳。 他双眸微闭,心神沉浸,渐渐的周身散发出一股宁静而深邃的气息。 忽而,顾川缓缓抬手,长剑轻挥,于虚空之中舞动。 刹那间,整个道观仿佛都融入了一种玄妙的意境之中,万物皆与之共鸣,共舞于这剑下。 剑光流转,每一道都蕴含着阴阳交替、刚柔并蓄的奥妙,宛如一幅流动的太极图谱。 那一招一式,宛如天地间最柔和又最坚韧的笔触,每一划、每一刺,皆带起一阵微风,引得四周草木轻轻摇曳,仿佛也在随着顾川的剑法舞动。 身形轻似风,脚下踏乾坤,其剑光所过之处,空气似被一分为二,留下一道道隐约可见的剑气轨迹。 时而如春水涓涓,柔和而连绵,时而似夏雷轰鸣,激烈而迅猛。 剑法之中,蕴含着顾川的感悟,每一式都仿佛是一名剑者在细心传授,道尽太极的奥秘。 “这剑法……” 凌霄子早在顾川起手时,便已经看出这门剑法不凡。 如今看顾川演示,这剑法特点甚明,细腻严谨,轻柔和缓,见演练之时,动作连绵,如行云流水。 一招一式之间,刚柔并济,以柔克刚,剑走轻灵,避实击虚,以静制动,后发先至,当是融入了道家武学的精髓! 终于,剑法终了,顾川收剑而立,一切都归于沉寂。 庭院之中,只留下剑法的余韵,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 “如何?道长可记下了?”顾川面向凌霄子,笑问道。 “好!很好!”凌霄子猛然回过神来,抚须大笑道:“居士此剑法,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此中奥妙贫道一时无法参悟,果真不凡!” 高兴是真的,激动也是真的,这剑法的确比得上他们凌霄观中的绝学,不,应当是要强出许多的。 而且,此剑法深蕴道家至理,太适合当做观中的传承了。 “居士真不是我道门中人吗?”凌霄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这剑法如此深谙道家至理,定然是某个道门势力的传承之法,而能够习得此剑法的顾川,真的和道门没有关系吗? 顾川笑着摇头道:“道长,在下真不是道门之人,只是此前遇到过一位云游的道长,机缘巧合下由他传授。” 凌霄子闻言,也不疑有他,只是问道:“那……”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川给打断了:“道长不必有所顾忌,那位云游的道长传授我时说了,此剑法乃失传已久的绝学,他也想让此剑法发扬光大,继续传承下去。” “道长特别与我言说,若是今后遇到可传承之人,不必顾忌太多,大可传授出去,若是天下人人都识得太极剑法,也算是给当初那位创出此剑法的高人一个慰藉了。” 听到这话,凌霄子心中忧虑这才消散了去,欣然叹道:“真是我道门高人,如此豁达,贫道不如也。” “既然如此,此剑今后便是居士的了,只愿居士能够珍视此剑。” 他说着,不再有丝毫的迟疑,将手中的凌霄剑扔了过来。 顾川抬手便接住,抬手拔出剑来,赤红的剑芒一闪而逝,锋锐的细长剑刃闪烁着点点赤芒,端的是神异无比。 “好剑!” 顾川目光一亮,旋即对凌霄子拱手一礼道:“谢过道长了。” “这是居士赌约赢得,何必言谢?”凌霄子呵呵一笑,旋即一甩拂尘道:“天色已晚,居士明日还要赶路,便回去休息了吧。” 顾川微微颔首,只见凌霄子一跃而起,落在道观高墙上,悠然踏步离去。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顾川刚收回目光来,一旁的顾芳瑜回过神,便一脸激动的凑近了想要看看凌霄剑。 她才刚伸出手,顾川便一个转身,让她扑了个空。 “这剑不是我的,是阿竹姑娘赢下来的,你想看要问过阿竹姑娘才行。” 他说着,将手中剑递到了阿竹的手里:“阿竹姑娘,一柄好剑当配一名好的剑客,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柄剑的了。” 阿竹却没有伸手去接,她看着顾川道:“我,送你的,说好了的。” 很早很早就已经想过了,要送他一柄好剑,现在有了,刚刚好。 “有阿竹姑娘,我要这剑也没用啊。”顾川却是摇头道:“拿着,虽然阿竹姑娘不需要剑也很强,但有剑不用和无剑可用是两回事。” 一柄好剑,是可以极大的增强一名剑客的实力的,不然为何那些神兵利器会那么受人追捧? 一柄好的兵器,就该配一个好的主人,顾川虽然也修剑,但是却并不精。 他练武,但不是一个喜欢动武的人,这把剑给阿竹才是正好,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阿竹摇了摇头:“说好了,送你的,我,再找就好了。” 这次顾川没有再和她多说,拉过她的手,强行放在她手里,道:“给阿竹姑娘的,只管收好就是了,再说了,谁说阿竹姑娘没送我剑了?” 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长剑,笑着道:“我觉得这柄剑就挺好的,阿竹姑娘时常抱着它,拿着可比这老道士的剑舒服多了。” 说着,顾川学着阿竹平时抱着剑的模样,将剑抱在怀中,剑身竟飘来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 “竹香?哈哈哈哈!”顾川闻着这清香,笑道:“果然,我还是更喜欢阿竹姑娘送的剑,这下晚上睡觉也会更香了。” 阿竹呆呆的看着他,忽的低了低头,脸有些烫烫的。 她没有再说什么,将凌霄剑收了起来,既然他喜欢,那就随他吧,这样似乎……很好。 “哼!”顾芳瑜看着两人这般,心里忽然酸酸的,像是被打翻了醋坛子,绷着脸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她像是多余的了,臭书生喜欢的哪里是剑,分明就是百依百顺的阿竹姑娘。 顾川在观中又走了一段,待到星河换了位置,他才悠悠往偏殿走去。 等到门口的台阶上,忽的看到一人坐在上面,下巴杵着手,仰头看着天。 顾川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叹了口气道:“哎呀,还以为你已经去睡觉了,怎么又坐在这里发呆,是在想什么人吗?” 顾芳瑜瞥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乎乎道:“本姑娘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 顾川耸耸肩道,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道:“那姑娘你继续坐着,我先回去了。” “你!”顾芳瑜见他起身要走,一时又急了,忙开口:“站住!” 顾川身形一顿,偏过头看向她:“怎么?姑娘还不想让我睡觉了?” “诚如姑娘之前说的,你做什么和我没什么关系,那我做什么,是不是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顾芳瑜嘴一瘪,呜声道:“你怎么这样,臭书生,你诚心气我是不是!” 顾川见状,无奈的摇头,又陪同坐下,侧首看她:“那你且说说,我怎么气你了。” “你……”顾芳瑜要开口说,一时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哪里是他气自己,其实是自己在和自己置气罢了,他一路走来对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好像也没有,下毒是因为自己偷了他的钱财,一报还一报,被放倒在院子里睡了一晚,是自己先想对他用迷香。 古墓里的事情……也是秦绯烟的失误,而且好像还是自己凑上去的,自始至终他也没有主动想着占便宜。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自己要生气呢? 是看不得这臭书生那得意的样子,是不甘心自己被臭书生摆了一道,是被他占了便宜……好像又不知道了。 顾芳瑜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忽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一颗心顿时就跳的快了。 她低下头,埋进双臂,又抬了一点点头,让眼睛露出来,能瞥见顾川的脸。 “书生。” “嗯?” “我想走了。” “这大晚上的,山上豺狼虎豹出没,你想去送死吗?”顾川语气淡淡道:“别给老虎撑死了,到时候尸骨还要吓坏路过的人。” 顾芳瑜撇撇嘴:“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没有人在乎。” 顾川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她问道:“姑娘这是后悔跟着来了?” “是啊。”顾芳瑜不假思索道:“要是本姑娘一个人,逍遥自在的多好,为什么要跟着你这臭书生,好处一点都没有捞着,气一点没少受,真是遭了孽,让我这辈子遇到你这么个臭书生。” “既然如此,那等明日下了山,我给姑娘解药,姑娘便自行离去吧。” 顾川忽然说道。 顾芳瑜抬起头,眉眼睁开了些,不确定道:“真的?你会给我解药?” “我可从来不骗人的,姑娘。”顾川点了点头道:“说给你解药就会给你解药,绝无虚言,其实这一路来姑娘也帮了我许多,那偷盗钱财的事情,也早就解了。” “在无定城的时候,我便想将解药给了姑娘,让姑娘离开,只是姑娘自己提出要跟着。” 顾芳瑜听着听着,沉默下来,没有再接话。 忽的,她站起身来,手中鞭子狠狠甩了过去,抽在顾川身旁的地板上。 啪!一声炸响,将地板打出一条裂缝来,气急道:“死书生,臭书生,倒成本姑娘的不是了,那就随你的愿好了,本姑娘明天就走!” 说完,她快步跑进偏殿中,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犯什么毛病了,走还不开心?”顾川一时摸不着头脑,索性也没有放在心上,起身摇了摇头也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夜幕低垂,月挂苍穹,万籁俱寂之时,山巅的凌霄观宛如仙境遗世,孤悬于云海之上。 忽而,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遥望山道,只见一道身影,踏着皎洁如练的白绫,宛若御风而行,飘然而至。 那身影轻盈灵动,衣袂飘飘,宛如仙人降世,不染尘埃。 随着临近道观,那身影在空中轻盈转折,犹如燕子掠水,姿态曼妙,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凌霄观的院墙之上。 “在这儿歇脚,也是叫本圣女好找,真是服了你了,我的顾少爷,帮你做事真是累死人。”那身影回头看了一眼,不住的摇头叹息。 那一双狐媚眼忽的又微微眯起,笑声响起:“这次可算是帮你把事情办的漂亮,若是不给本圣女点好东西,本圣女可不答应了。” 第276章 慕仙儿带来的消息 话音落下,她环视道观一圈,接着锁定那偏殿,而后白袖一甩,飞掠数十丈,紧接着轻点脚尖,踏着白袖凌空虚渡。 眨眼间,她便落于殿外,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柱三声,声音几乎微不可察。 下一刻,一道声音自偏殿一侧传来,那一双狐媚眼一亮,转身悄声走了过去。 不过,半道上,她忽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院墙,只见院墙上一道手持拂尘的身影飘然走过。 “哼,识趣。”轻哼一声,慕仙儿收回目光,走到偏殿侧边,而后推开一扇窗,一跃便进去了。 “哎呀!” 刚跳进去,她便撞上一道身影,她揉揉脑袋,抬头不见人影,直到旁边火折子亮了,才看清楚面前的是什么。 顾川低头看着她,手里拿着火折子,摇头转身去点灯,边说道:“眼睛长屁股上了,前面这么大个人没看到?” “哼!”慕仙儿气的甩袖,在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下,气呼呼道:“本圣女帮你做事,辛辛苦苦奔波这么久,就换来你这样的态度吗?” 油灯点燃,顾川将火折子盖上,而后道:“别废话,让你带的话带到了吗?” 慕仙儿闻言,白了一眼:“带到了,亲口告诉他的。” “如何?” “什么如何?”慕仙儿疑惑道。 顾川道:“我老丈人他听完之后,是怎么说的?” “他什么也没说。”慕仙儿回道。 “什么也没说?”顾川皱了皱眉。 慕仙儿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他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说着,她从腰间将一封信取了出来,递给顾川。 他伸手接过,而后取出里面的信纸,打开来看,却见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寒舟,你与月儿要好好的,老头子会为你们铺好路,此事之后,便去幽州吧。] 只有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会为他们铺好路,自己要走的什么路老头子你知道吗? 顾川眉头皱的更深了,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慕仙儿看着他那有些沉重的脸色,小声问道:“怎么了?” 顾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将目光从信纸上挪开,而后长叹一声:“您老还是选了一条让我更难走的路啊。” 他将信收了起来,接着看向慕仙儿道:“明日随我一起回皇城。” 江南去不了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的猜想是苍镇南会选择拖着回皇城的时间,但看到这封信之后,他就已经明白,苍镇南并没有选择这条路。 这下,就不能按照之前的计划了,还是要暗中回皇城救人才是。 慕仙儿闻言,想问点什么,但最终没有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道:“好。” “与我说说,你这一路都看到了些什么?”顾川在一旁坐下,问道。 慕仙儿挑眉:“什么看到了什么?” “就是南越,有没有什么变化,军营里。”顾川解释道。 慕仙儿皱了皱眉:“我哪懂这个?” 她就一个江湖人,去的时间又不久,几乎是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赶路上,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传来消息? “也对,问你也白问。”顾川毫不意外的点头道。 慕仙儿:“……” 她伸出手。 顾川挑眉道:“做什么?” “说好的东西呢?”慕仙儿好没气道:“之前说好的,本圣女帮你做完这件事情,你就给本圣女武学,现在事情做完了,也该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 顾川低眼看了她的手,问:“鸟呢?” “鸟?已经派人养着了。”慕仙儿知道他问的什么,不假思索道。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一瞪眼道:“你不会是想说,这件事情还没有做完,等做完之后再给吧?” “真聪明。”顾川微微一笑,颔首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用不着解释那么多。” 慕仙儿:“……” “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用这个吊着本圣女,帮你累死累活的做事,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慕仙儿气的牙痒痒。 顾川摇了摇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人就在这儿,又不会跑了,说给你的就一定会给你,你看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少了吗?”慕仙儿白眼一翻道,还不知道谁上次答应一个宗师,转头就把人家给毒死了,现在坟头草都好几米高了。 真要信了你的鬼话,那才是倒了大霉,慕仙儿已经吃过苦头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聪明的很。 “不信我?”顾川轻笑一声,淡淡道:“你看你师傅,她替我做事,所以现在成了大宗师,若是没有我,也不知还要多年才能熬到这个境界。” 慕仙儿不跟他辩驳,应该是说从吃过亏之后,她已经很少和顾川对着干了。 索性叹了口气,道:“那可说好了,等白凤能用了,你可就得教我武学,要最好的!” “放心,答应你的不会赖账的。”顾川点头道。 慕仙儿忽的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窗外,有些诧异的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被这道观里的一个老道士给看到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那老道士的实力还很强,隔着老远慕仙儿能够感觉到那股深不可测的气息,实力应当有些强,最起码现在的她肯定不是对手。 “凌霄子道长?”顾川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道:“没事,道长与我相熟,他应当是察觉到你并无恶意,而且来找的是我,所以并未出手。” “你倒是人缘广,走到哪儿都有熟人。”慕仙儿撇撇嘴,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问道:“你不是一直在皇城没出去过么?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吧?哪来的熟人?” 顾川淡笑着道:“刚刚认识,但我们已经很熟了,道长还送了我一件礼物,难道这不能称之为熟人吗?” “刚见面就送你一件礼物?”慕仙儿挑眉,有些好奇:“他送你什么了?” “一把剑,好像叫什么凌霄?”顾川不甚在意道:“只是人情往来罢了,我也送了他一门剑法。” “……凌霄观,凌霄剑,你确定这把剑不是人家的传承之宝?”慕仙儿表情古怪。 “是啊。” 顾川道:“他把传承之宝送给我了,我又还他一样足以当做传承的武学,难道这交换不对等吗?” “好好好!” 慕仙儿一听,莫名的火气就上来了,唰一下站起身来,一双狐媚眼瞪着他。 “你随随便便就把高深武学教给别人,本圣女帮你累死累活的干这么多事情,找你要个早就承诺的武学,你还得等我再把剩下的事情做完,如此厚此薄彼是吧?!” “什么叫厚此薄彼?”顾川摇了摇头,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后面要教你的武学,只会比教给他的更强。” 慕仙儿一愣,不确定的问:“真的?” 顾川认真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哼。”闻言,慕仙儿算是将火气散了,轻哼一声,不再纠结:“本圣女暂且信你了。” 夜阑人静,月隐星匿,偏殿内幽寂异常。 慕仙儿和顾川相对而坐,两人交谈完便陷入沉默中,圣女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脑袋趴在手臂上面,顾川则伸手从一旁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籍来,捧在手里看着。 室中仅点一盏油灯,火光摇曳,映照四壁,昏黄微光勉强驱散了周遭黑暗。 灯油燃烧的声音,细微可闻,与室外稀疏虫鸣相和,更添几分静谧。 慕仙儿借着灯光望他,又抬头看向房间内。 室内陈设简朴,一几一榻,几上尘埃未染,似有人常加拂拭,榻上铺陈简陋,却整洁有序,显是修行之人所居。 四周墙壁,挂有几幅水墨画卷,画中山水清幽,意境深远,似能引人神游物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使人闻之,心神宁静,俗念全消。 这偏殿虽然没有华丽的装饰,却自有一股超脱尘俗之气,圣女也心静了下来,却不是因为这观中的环境,而是身旁看书的人。 也不知道怎的,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待在他身边就会有种莫名的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什么事情都不用想了。 他会做好一切的安排,自己要做的事,要走的路,他全都会想好,即便是做错了也没关系,他也从未真正责备过人。 这是怎么了? 自己堂堂白莲教圣女,何时成了这般享受安心的人了? “喂。”慕仙儿回过头看向顾川,微微抬头道:“本圣女晚上要睡哪儿?” 听到她的话,顾川抬起头来,目光从手中书挪到她身上,道:“练武之人,一时半会儿不睡觉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慕仙儿闻言,无奈道:“你当我是怎么这么快过来的?前面几天都没有合过眼,要不是实力尚还过得去,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现在本圣女是强撑着的,不睡一觉再赶路,那可真要死了,你不会连这点要求都不许吧?” 顾川抬手指了指床榻,道:“我还没有躺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上去睡一觉,明天启程的时候再叫你,如何?” 慕仙儿一愣,看着那床榻,瞪眼道:“你的意思是,让本圣女和你睡一张床?” 顾川挑眉,揶揄道:“怎么,你想和我睡一张床?” “你还真想啊?”慕仙儿愣住了,片刻后忽的反应过来,起身道:“你若是愿意,本圣女又有什么想不想呢?” 她一步一扭的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双手撑着床榻,媚眼如丝的微笑道:“连命都被你捏在手里,睡一张床罢了,难道本圣女还能反抗不成?”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饶有兴致的望着顾川。 他现在可是有妇之夫,自从成婚之后,慕仙儿就没有被他调戏过了,这家伙现在可是正人君子。 以前自己可是在这方面受过不少气,现在好像可以趁机找回场子? “哦?”顾川转过头看向她,旋即起身走了过来,在她那有些惊诧的目光中接近,缓缓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要是不这么做,似乎有点不解风情了?” 说着,他在慕仙儿身旁坐下,而后抬手就要宽衣解带。 圣女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一般,一下窜了起来,一个横挪老远,瞪大眼睛道:“你……你来真的?!” 顾川手中动作一顿,看着背过身去的慕仙儿,嘴角微扬:“不然呢?难道你不是来真的吗?” 来你个大头鬼,只是口嗨,你别当真啊!慕仙儿胸前起伏,心怦怦跳:“你……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可别当真了,本圣女怎么可能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顾川当然知道她只是口嗨,也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只是找个借口回自己的床上。 “既然你不愿,那就只好我自己睡床咯。”说着,他便已经躺下了,侧身睡姿闭上眼。 慕仙儿:“……你,你能不能起来?” “怎么?”顾川睁开眼看着她,轻笑道:“你不睡,还不准我睡了吗?” “你刚才不是说床给我睡吗?” “嗯,不过现在我反悔了。” 慕仙儿:“?” “行了,自己找房梁,用你那袖子做个秋千,挂上面睡觉吧。”顾川打了个哈哈说道:“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慕仙儿一听这话,当即不可置信道:“什么叫做个秋千挂上面睡觉?你见过这世上有人这么睡的?” 还什么我能做到,本圣女是能做到,可那是人睡觉的姿势吗?有床不睡要睡秋千上,她脑壳有包才这么干? “见过啊。”顾川点了点头,认真的回答道:“而且那人跟你一样漂亮,也是个仙子。” 慕仙儿一听,愣神片刻,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有,你可以心安理得的霸占床……慕仙儿瘪瘪嘴,道:“别骗人了,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你且说说是谁这么睡的?” “你应该是不认识的,那人叫小龙女,也是个高手,不仅会用衣袖,还会使剑法,且容貌似天仙。”顾川煞有其事的说道。 他诚心让出床来,还想着体恤一下,结果慕仙儿非要发这个騷,那他也就没必要再体恤了。 “小龙女?”慕仙儿仔细想了想,发现并没有任何印象,蹙眉道:“你不会是随便编个人来唬我的吧?这江湖上哪有你说的什么小龙女?” “她不在这片江湖,而是另有江湖,没听过不是很正常吗?”顾川说完,翻了个身,摆了摆手道:“睡吧,已经不早了,睡一觉明早好赶路。” “喂,你……”见他好像真的不再搭理自己,慕仙儿气的鼓起嘴。 忽的,她目光微凝,侧目看向房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旋即,她眼睛一转,眼角微微上扬,面色缓和道:“也罢,既然你都提出要求了,本圣女就满足你。” 她说着,缓缓走向前去,抬手放在了胸前衣领上,声音极其妩媚:“谁让你就是这样的人呢,本圣女又反抗不了,只能任由你摆布了。” 她凑近了些,呵气如兰:“官人~可要好好疼惜人家呐~” 嘎吱~! 她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忽的一声响,从外面被人一把推开,旋即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就响起:“哪来的騷女人,在这儿勾引男人!” 顾芳瑜皱着眉,进房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慕仙儿,手中的鞭子当即就抽了过来,口中还骂骂咧咧:“偷男人偷到这里来了,当真不要脸,吃老子一鞭!” 慕仙儿望着顾芳瑜,脸上笑意盈盈,抬手将那甩过来的长鞭抓在手中,接着玩味儿道:“几日不见,你又上哪儿勾搭了女人来?还生的如此泼辣的性子。” “你才泼辣,你全家都泼辣!”顾芳瑜涨红了脸,想要将鞭子收回,却发现如何都扯不动,索性抬起另一只手,反手便扔出一包东西来。 “哟?还会用暗器?”慕仙儿挑眉笑着,抬手挥出衣袖,将那东西卷住,顺势扔了回去。 什么?这么强?顾芳瑜惊诧莫名,见扔出去的东西又回来了,连忙侧过头抬手挡住。 唰! 那东西半空中散开,化作一阵白色粉末,落了她一身。 “你们想吵,出去吵,莫要打扰了我睡觉。”顾川终于开口,翻过身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人。 “你一个先天巅峰,人家后天境,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他对慕仙儿说着,又看向顾芳瑜,接着道:“还有你,大半夜不睡觉,偷听墙角做什么,好玩儿吗?” “还不是因为你!”两女闻言,异口同声的道。 刚说完,两人一愣,接着齐齐一哼声,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我做什么了?顾川搞不懂,摇了摇头:“算了,今天够累了,别折腾了,再不睡觉你们俩都别睡了。” “臭书生,你认识这个女人?”顾芳瑜将身上的白灰拍掉,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不等顾川回答,慕仙儿便微笑道:“是啊,我们不光认识,还是认识了很久,应该是比你久的哦,小妹妹。” “叫什么小妹妹,你也不见得比我大!”顾芳瑜不乐意道。 慕仙儿一手托胸,道:“反正比你大就是了。” 顾芳瑜瞥了一眼她那两坨肉,又不着痕迹的扫过自己的,忽然就不说话了……好像是比自己的要大了不少。 不对,真是个騷女人,自己说的是年纪,你回的是什么?这个大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成天挂着那么大两坨肉不累吗? 两个女人一台戏……顾川听的有些不耐烦,摇头道:“你们俩一个房间睡去吧,想吵也回房去吵。” “谁想和她在一个房里?”顾芳瑜撇撇嘴,将鞭子扯了回来,气鼓鼓道:“本姑娘是关心你才来看看,既然认识,那你们做什么都和本姑娘没关系了,想做什么就做吧!” 她说着,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慕仙儿双手环抱,托着胸,饶有兴致道:“你这手段也是不简单,这么快就叫这小妹妹迷的神魂颠倒了,晚上还不放心你,来偷听墙角?” 顾川却是轻笑一声,道:“你听她胡诌吗?不过是身为盗门之人的习惯,夜里也不安分罢了。” 之前在无定城的时候,这小丫头就夜里对他出手过,还想用迷香迷晕自己来着。 她会出现在房门外,顾川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很正常。 “道门之人?”慕仙儿有些好奇:“哪个道门势力的?” “偷盗的盗。”顾川不假思索回了一句。 慕仙儿一愣,而后白眼一翻,合着是这么个盗,还以为是什么正经势力呢。 “你真没看出来,她对你……”慕仙儿又开口,话没有说全,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顾川面不改色,淡淡道:“活着已经很累了,再去揣测和想那么多就更累了,我什么都不想去多想,一切都随意吧。” “该来的自然会来,不会来的你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你说呢?” 慕仙儿闻言,撇撇嘴小声嘀咕:“你这话总挂在嘴边,可本圣女从来不见你对你那娘子和你的阿竹姑娘还有小橘这样过。” 顾川笑了笑:“小橘是我的亲人,娘子那更不用说,早已托付终身,阿竹姑娘护我许久,她们都值得我对她们好。” “那本圣女呢?”慕仙儿下意识脱口而出。 说完,她便看到顾川那张笑脸,顿时意识到此话有些不妥,僵着脸道:“和你说这么多作甚,本圣女困了,去睡觉了。” 她转过身,就要从窗户上离去,便听着身后顾川的声音响起。 “你还差点。” 差哪点?她差点没忍住问出来,蹙了蹙眉后又没能开口,只哼一声一跃而出。 顾川见状,没有说什么,翻过身便入眠。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顾芳瑜抱着双腿缩在床榻上,脑袋埋在双膝间,一脸的委屈。 怎么又多了个女人,这臭书生到底招惹了多少女人,还一个个全都比自己厉害。 “师傅,你说入江湖历练,过重重难关之后,便能一身轻,可……您老人家也没跟徒儿说,这难关有这么难啊!” 她好像叫这臭书生给绊住了,过不去咋办。 第277章 本圣女也得学学你 晨曦初破,曙光微露,矗立山巅的凌霄观,渐从夜色中苏醒。 观外云海翻腾,雾气缭绕,宛如仙境,古木参天,松柏挺立,叶间露珠闪烁,犹如点点星辰。 清风拂面,带来山间的清新与凉意,令人心旷神怡。 道观内,钟声悠扬,回荡于山间,似乎在唤醒沉睡的大地,也将旅人从梦中惊醒。 “什么?古兄,你要走?” 夏长君一声惊呼,看着眼前的顾川,面容间有些惊愕。 方才顾川与他说,今日便要离去,本已经说好要一同去扬州,怎的这就突然要走了? 顾川嗯了一声,道:“有些事情需要去做,暂时不能去扬州了。” 夏长君默然片刻,而后笑着道:“既然古兄有事,那就去吧,等待将来有缘,我们江湖再见。” 顾川笑了笑道:“也不用等待有缘,只是离开一阵日子,等事情做完之后,也许我还得去扬州一趟呢?” “哈哈哈,那可就说好了,届时我在扬州等着古兄,定拉着在扬州城好好玩一趟。”夏长君开心的大笑道。 顾川拱手道:“那就这样,来日再见,我且先走了!” “古兄一路小心!”夏长君关切道。 顾川点了点头,抬步朝观外走去。 慕仙儿跟在一旁,道:“你不叫那盗门传人的小妹妹么?” 顾川瞥了她一眼,微微摇头道:“此行凶险,我们是去救人的,不是去游玩,她实力低微,不太合适一起去。” “怎么就不合适了!” 顾川话音刚落,一道有些气愤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顾川和慕仙儿同时停下脚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 却见顾芳瑜迎面走来,手里的鞭子卷成一圈握在手里,大步走来,表情愠怒:“臭书生,本姑娘实力是没有你们高,可对付寻常江湖人也是可以的啊,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她走近了些,瘪瘪嘴:“还打算不叫醒本姑娘偷偷的走,咱们一起走过这么多路,就换来你这样的作态吗?” “不是我不叫你,只是此行实在凶险,我自己尚且不能保证安全,你去我还要护你安危。” 顾川颇为无奈的道:“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便跟着夏兄一起去扬州,等我做完事之后,会再去扬州的,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他接着补充道:“也许,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还没有到扬州呢。” “我……”顾芳瑜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她沉默良久,才道:“那你可别死了,叫我白跑一趟扬州。” 顾川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好!” 慕仙儿在一旁,听着她的话轻笑道:“小妹妹你可放心,若论这世上谁人最难死,绝对非他莫属,便是千般险,万般难,也是落不到他身上的。” “谁关心他了,本姑娘是怕他死了,又白跑一趟扬州,而已。”顾芳瑜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慕仙儿看着她的身影,转过头去对顾川道:“我刚才有说她关心你吗?” 顾川笑了笑,转过身去,抬步便走:“无心之言,那么在意作甚?” 事情一件跟着一件,需要放在心上的太多了,他一个偷闲的人,要是连一句话,一个字都要放在心上,那可太累了。 慕仙儿摇了摇头:“摊上你,也是这小姑娘的福气,今后可有受不完的气,吃不完的苦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哦。” “你呢?”顾川边走边问道。 “我?”慕仙儿轻笑一声,毫不在乎道:“本圣女也得学学你,半梦半醒的多自在,想梦便梦,想醒便醒,全看你这一颗心。” “学我?”顾川呵呵一笑,道:“你知道上一个学我的是什么下场吗?” 慕仙儿一愣,问:“什么下场?” “半只脚踏进棺材了,马上就要入土。”顾川淡淡道,又问:“还学吗?” “……学一半行不行?半梦不醒。” “那你还学什么?现在不就是了?”顾川说着,也不顾怔住的慕仙儿,大笑着走出道观。 慕仙儿望着他,忽的噗嗤一笑,狐媚眼眯着:“那是本圣女乐意,你管得着么?” 观外的古道上,阿竹靠着一棵参天的古松,手里牵着步景的缰绳,手中是那柄刚得来的赤霄剑,怀里则抱着送给顾川的长剑。 在一旁,还拴着一匹马,是从夏长君那借来的商队的马,虽然不是什么好马,但现在用来代步也可以。 “阿竹姑娘,一起回去了。”顾川走近了说道。 阿竹点了点头:“好!” 她是从来不问顾川要去哪的,反正去哪她都会跟着,不用多问。 “……这就两匹马,我们这三个人,怎么坐?”慕仙儿看着那两匹马,有些疑惑的问道。 顾川道:“阿竹姑娘不会骑马,她与我一同乘步景,另一匹马就你来骑。” “她不会骑马?”慕仙儿挑眉,有些不相信道:“阿竹剑法这般高超,轻功也好的很,都能与我相比了,居然不会骑马?” “的确如此。”顾川点了点头肯定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阿竹身为影衣密卫,应该是什么技能都会一点,比如易容术之类的,骑马这种基础技能不该不会。 但事实就是如此,叫她骑马根本不会上去,但是可以和别人同乘一匹马,这个顾川已经证实过了。 那天被刺杀,就是两人一起同乘步景回家的。 “行吧。”慕仙儿无奈道,不情不愿的骑上另一匹马,一扯缰绳调转方向,直接驾马向下山的栈道而去。 许是不想看到两个人那亲密的模样,丝毫没有回头看的意思。 顾川骑上步景,接着伸出手,道:“阿竹姑娘,上来吧。” 阿竹点点头,伸出手搭在他的手心,被拉着骑在了后面,上了马,顾川朝后伸出手:“阿竹姑娘,剑挂在侧边,给我吧。” 阿竹将手中剑递上,待顾川挂好了剑之后,又抓住了她的手,将其拉到自己腰间,说道:“阿竹姑娘,下次直接抱着就好了。” 阿竹抱着他的腰,抿了抿嘴,应声:“好。” “那阿竹姑娘抱紧了,步景,驾!”顾川一甩缰绳,步景顿时嘶鸣一声,向前方疾驰而去。 …… 秋风萧瑟,草木摇落,晨雾弥漫,露尤似霜。 夏家的商队离了凌霄观之后,便一路下山,缓慢前行。 顾芳瑜换上了一袭黑衣,怀中抱着一柄剑,夏长君则跟一个扮作白衣书生模样的家仆聊着。 顾川临走前并非什么都没有做,他还是落下了嘱托,让夏长君找人扮作他的模样,一路往扬州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夏长君还是依旧照做,命自家的家仆换了衣裳,又让顾芳瑜给易了容,如此有了七八分像。 前面的夏长君从板车上跳下,走到顾芳瑜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她问道:“顾姑娘,你这是扮成那位姑娘的模样?” 顾芳瑜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行啊?” 夏长君笑了笑,道:“没有,只是古兄没有交代过,想来是用不着的,姑娘却也如此上心。” “哼!”顾芳瑜轻哼一声,撇撇嘴:“那臭书生想的也不尽全,倘若真要掩人耳目,那就得做的全须全尾,只扮一个人如何能瞒的过有心人?本姑娘这是替他考虑,可别因此而坏了事。” 说到这里,她看向夏长君,好奇的问:“你和那臭书生应该是半路遇到的吧?” “嗯,在司州将要进入金州的路上,那夜大雨,夏某找了一个客栈落脚,却不成想受了山匪的埋伏,若不是古兄出手相救,想必夏某已经遭遇不测。”夏长君如实说道。 顾芳瑜一愣:“他还救了你的命?” “是啊,姑娘想说什么?” “没有,只是有些不相信,这样的人还会救人,当真是稀奇。”顾芳瑜道。 夏长君倏然一笑,说道:“其实古兄是很好的人,走过这么多路,一路上我遇到的人里,也只有古兄让我觉得,这江湖不尽是阴险狡诈、奸佞小人。” 顾芳瑜闻言,不屑道:“你倒是叫他忽悠的团团转,他实则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小人。” “那姑娘呢?” 顾芳瑜一愣,嘴硬道:“我是迫不得已,若不是那臭书生用了下作的手段,本姑娘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对对对,你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还想跟他一起去,整天书生长书生短挂在嘴边,等哪天请我喝喜酒了也是身不由己…… 夏长君心中不由腹诽,口中道:“姑娘,往前便是锦州,届时可能要在锦州停留一段时间,商队有些货物需要卸下。” 顾芳瑜点了点头,又问:“是要等他吗?” 说什么来着,三句不离他……夏长君有点想笑,少年人藏不住事儿,嘴都快歪了,用力点了点头:“是,不过也确实有些生意要处理,顺便拖拖时间等古兄。” …… 地分南北,话亦西东。 顾川等人一路向皇城赶去,三个人,两匹马,他和阿竹骑着步景在后面,慕仙儿则在前头带路。 总是要照顾一下寻常的马匹的,不然以步景的速度,这寻常马匹只怕早就被甩在了不知道多远,连屁股都看不着了。 前方的慕仙儿忽的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来到顾川身侧,说道:“先歇会儿吧?已经过了无定城,连夜赶路累得不行。” 顾川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同意道:“好,我记得前面有个客栈,去那儿暂时歇歇脚。” 其实也不着急,等他到的时候应该是刚好赶上,毕竟苍镇南回去也是要时间的,而且速度不会比他们更快。 他翻身下马,阿竹也跟着跳了下来,慕仙儿下来之后揉了揉腿根,本来还想揉揉屁股,但一想到顾川在旁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动手。 “你骑这么久,不疼吗?”慕仙儿看着气定神闲的顾川,有些好奇的问道。 “什么疼?”顾川牵着马悠悠前行,忽的听到她的话,不由疑惑道。 慕仙儿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屁股和腿,没有颠疼吗?” 顾川一愣,想起她刚才揉腿根下一下,目光怪异道:“你不用内炁护着的?” 慕仙儿无奈憋嘴:“一直用内炁护着,若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行走江湖就该保持全盛状态,不然哪次阴沟里翻船了都不知道。” “有道理。”顾川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步景背上的垫子,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把马鞍给弄出来。 大衍的马,是没有马鞍的,马镫倒是有,和一块软垫缝在一起,倒是有点雏形,但相比起马鞍,还是有所不如,没有那么稳。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得?”慕仙儿又开口,有些惊奇的看着他道:“给马钉上铁蹄这种办法也能想出来?” 在无定城的时候,顾川去找了一个铁匠铺,然后让铁匠打了一对马蹄铁,钉马蹄这活儿倒是顾川自己来干。 练武这么久,钉个马蹄铁还是轻松的,主要是这东西技术含量太低,倘若被知道用途,很快就会全天下都知道。 “人要穿鞋,马自然也可以穿鞋。”顾川淡笑着道:“马蹄最是容易磨损,倘若一匹好马,却因为马蹄磨损太快而不能再用,岂不是很可惜吗?” 步景很早就已经钉上了马蹄铁,总是被他骑着,顾川自然也要对它好些的。 慕仙儿目光古怪的看着他,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我记得你好像问过这个问题了?” “有吗?” “嗯,可能还不止一次。”顾川点了点头,说着看向前方,转移了话题道:“前面就是客栈,过去休息一下吧。” 慕仙儿不置可否的扬了扬柳叶眉,跟着他牵马朝那客栈走了过去。 夕阳西下,天边残留的晚霞如同醉酒的剑客,挥洒着最后一抹不羁。 三人踏着落日余晖,朝前方客栈缓缓行去。 客栈前,一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乞丐蜷缩在角落,眼神中满是渴求的望着过路人。 顾川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轻轻撒落在乞丐面前,铜板落地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谢谢,谢谢善人,善人一定会有好运的!”那乞丐感激涕零,将那几枚铜板揽入怀中,连同地上的泥土灰尘一起。 “你还有这善心?”慕仙儿侧目,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与调侃。 顾川微微一笑,道:“随心而已,也不是所有乞丐都帮的,有时候,这钱,便是买命钱。” “买命钱?”慕仙儿一愣,秀眉微蹙,显然对这话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顾川轻轻摇头,没有过多解释:“没什么,世间事,不可言尽,进去吧,天色不早了。” 说罢,他率先迈开步伐,阿竹紧随其后,慕仙儿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也只好压下,随二人一同步入客栈。 客栈内,烛光摇曳,小二眼尖,一见有客上门,立刻迎上前来,满脸堆笑,热情得如同秋日里的凉风:“三位客官,里面请!想吃点什么?咱这儿的招牌菜可是一绝!” 顾川淡淡一笑,环视四周,这客栈虽不大,但布局精巧,显然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来三个大侠套餐。”他吩咐道。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来!”小二应了一声,转身忙活起来。 客栈离无定城不远,往来过客倒也有,只是并不算太多。 此刻,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余者寥寥几桌客人,不时有阵阵交谈声响起,却也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顾川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晚风轻轻吹拂,带着一丝凉意,却也让人心旷神怡。 “待会儿准备动手。”刚坐下,顾川就开口道。 慕仙儿一愣,压低了声音:“什么动手?” “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是什么吗?” 慕仙儿回忆了一下:“大侠套餐?呃……话说这大侠套餐是什么?江湖上出了什么新的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吗?” 顾川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道:“连你都不知道大侠套餐是什么,这店小二是怎么知道的?” 甚至问都没问一下,虽然他在沿途落脚客栈都这么说过,但这家客栈却没有落脚。 那时候到这儿时间还早,可以赶到无定城,也就没有在此歇脚。 “所以,大侠套餐到底是什么?”慕仙儿不太关心有没有埋伏,对这个倒是穷追不舍。 顾川无奈解释道:“就是二两酒,一斤熟肉。” 慕仙儿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哈,我见过那些装成大侠行走江湖的汉子,很多也这么说。” “大侠套餐?倒是很贴切。” 顾川没有再跟她多掰扯,不过片刻之后,小二端着热腾腾的菜肴,脚步轻快地走来。 “三位客官,你们要的菜来了。” 他放下菜,笑呵呵的说着,却在眨眼间,脸色骤变,猛然抽出腰间隐藏的利刃,向顾川刺去。 “去死!” 顾川早有防备,手腕一翻,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小二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还以为你们会在酒菜里下毒,等我们中毒了再动手呢,未免太着急了些。” 小二面色一狠,大喊一声:“动手!” 顿时,客栈内其他看似普通的客人纷纷抽出刀来,杀气腾腾地向三人扑来。 慕仙儿眼波流转,长袖一挥,瞬间将扑来的几人打飞出去,眉头微蹙道:“这些人不像是拦路山匪,全都是先天境的实力!” 顾川淡然一笑:“当然不会是山匪,山匪哪有这么着急动手的?背后之人,恐怕另有图谋。” 一旁的阿竹也已经动手,她手中剑光一闪,寒芒掠过,一剑将一名敌人劈成两半,剑气余威不减,继续向前斩去,好几人顿时身死! 唰! 突然,一根铁棍破空而来,带着呼啸之声。 顾川眉眼一凝,侧身一躲,同时抬手握住那飞来的铁棍,借力打力,铁棍如离弦之箭,反向飞回! 一只布满沧桑的手稳稳接住铁棍,伴随着悠悠之声:“善人好功夫,竟然能如此轻易接下在下的这一棍。” 顾川目光一转,只见刚才那个乞丐不知何时已站起身,眼中再无半点乞求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冷冽。 “他是宗师。”慕仙儿低声说道。 顾川面不改色,似乎早有预料,他负手而立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乞丐咧嘴一笑,露出狰狞之色:“无可奉告。” “既然无可奉告,那就只有死了。”顾川语气一冷,目光落在一旁的阿竹身上:“阿竹姑娘,全都杀了吧,一个不留。” 乞丐冷笑更甚:“都杀了?就凭你们?” 顾川轻轻点头:“就我们,而你的命,我亲自来收。” 话音未落,阿竹已如鬼魅般杀向乞丐。 “我是宗师,你能杀得了我?”乞丐大喝一声,手中长棍迎向阿竹,棍风如刀,炁翻如龙! 噌! 赤色剑气霎时斩出,乞丐横棍便挡。 咔嚓! 那铁棍和赤色剑气相撞,但听一声清脆声响落下,乞丐脸色骤然一变,怪叫一声暴退而回。 再稳住身形,手中的铁棍已然断做两截,不待他反应过来,阿竹的身形出现在了前方,凌霄剑赤芒乍现! 噗嗤! “啊!!!” 几剑落下,乞丐的四肢已被斩断,阿竹手腕翻转,剑柄打在他胸膛,乞丐顿时吐血倒地,躺在地上哀嚎不已,全无还手之力。 另一侧,慕仙儿一人独战十几位先天境,衣袖翻飞,无一人能够近的了身。 顾川没有管她,径直朝那乞丐走去。 “不是说你来收吗?”乞丐痛苦地喊道。 “噗”的一声,铁棍精准无误地插入了乞丐的胸膛,顾川看着瞪圆了眼睛,一脸狰狞的乞丐,淡淡说道:“的确是我收的,那钱,就当你去地府的路费吧。” 不消片刻,整个客栈尸横遍地,顾川重新落座,将这顿饭重新吃完,这才擦了擦嘴起身。 慕仙儿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可置信道:“这……你也能吃得下?” “视美人如骷髅,视骷髅如美人,皆由我心,饿了就要吃饭,岂能因为环境而影响?”顾川轻笑着道,浑然没有在意旁边就是尸体横陈的场面。 “走吧,该回去了。” 他话音落下,朝外走去。 既然没有落脚的地方,那就尽快回去吧,不浪费时间了。 第278章 这条路,我也可以走 司州,皇城。 秋是夏与冬的驿站,每一次的落叶归根是为了来年更好的生长,生命如此,皇朝如此,帝王陨落,权力更迭,也意味着皇朝往后的一系列政策会随之改变。 但穆文林似乎看不到大衍会拥有更美好的未来,反而真正要凛冬将至。 是夜,城中庭院都在夜色中沉沉入眠,便是连聒噪的虫儿也不再喧嚣,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睡得着的。 穆文林披着褂子,坐在阁楼上,望着皇城东门的方向,他的眼中带着些许红血丝,紧蹙的眉间萦绕着一缕愁绪。 “昔年太祖定鼎天下,曾俯首拜军神,乃有大衍现在的鼎盛基业,如今陛下猜忌,英雄蒙冤,竟要蒙冤而死,这难道不可悲吗!” 他好像乏了,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英国公到哪儿了?” 身后的老管家声音有些沉,道:“老爷,已经快到皇城了,不出意外,明日就会进城。” 穆文林微微垂首,宇文元朔召回苍镇南的用意,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测得到,那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军不可能猜不到的。 “老爷,英国公为何要回来,陛下的身子如今越发差了,太医院都没了办法,只能让清风观的道人炼丹续命,只要再拖上一些时日,等陛下……不就万事皆休了吗?”老管家有些想不明白。 “蝼蚁尚且偷生,他为何这般慷慨赴死?” “你也说了偷生的是蝼蚁,英国公乃我朝军神,定国柱石,他又岂会在乎自己的性命?” 穆文林却是看的明白,苍镇南回来不是因为所谓的忠君报国,他当是有其他考量,也许是为了苍家和顾川。 想起顾川……穆文林问道:“顾川已经离开多久了?” “快有半个月了。” “半月……”穆文林眯上眼,往后倚靠着,悠悠道:“我那师弟才学极高,陛下这是为了不让他像上次苍舒月那样,破坏了他的计划。” “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吗?还是故意如此。”他摇了摇头,又兀自道:“就算想到了,这件事情也改变不了什么,陛下心意已决,没有人能改变的。” “老爷,苍家和顾家那边,都没有什么异动,还是如常日那般,就像是不知道此事一样。”老管家适时道。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问:“您,要做些什么吗?” 穆文林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望着皇城的庭院灯火,说道:“我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就是为了做想做的事情吗?如果不是如此,为何要位极人臣?” “英国公这样的人不能就这样死了,有他在,大衍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不然又要掀起不知多少战火,死去多少人。” 如今的大衍看似繁荣鼎盛,可这鼎盛之下,是已经逐渐腐烂的根基,各地藩王、和那如白莲教一样的反贼势力,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大衍的崩塌。 是有苍镇南的威慑,才让它们蛰伏起来,倘若苍镇南死了,那么这些牛鬼蛇神就全都跳出来了。 “既然为官,就要惠及百姓,不做那尸位素餐者,总要做出些功绩来的。” 将要九月,入夜后天气清凉许多,老管家却只觉得胸膛中有一团火在烧,他颤声道:“只怕这一遭太过凶险,老爷牵扯其中,不是好事啊。” 穆文林一点儿不在乎,既然已经说出来,那他就不在乎再多说些。 “好事?坏事,要做的事情又管他好坏,只是想求一个好的结果罢了。” “甚至,结果是好是坏也不重要,做了才无愧我这一生。” “大衍啊大衍,陛下志在千秋,英明神武,到头来也免不了古来帝王的老毛病,猜忌之心一旦开始,便无有终时。” “想要为新帝铺好路,扫平阻碍,岂不是如果没有苍家,新帝还能不能坐稳帝位?这宇文家的江山,还能不能姓宇文呢?” “就不能……罢了,总归是要试试的,即便是为此而死,百年之后,史书上也能留下一笔,那便足够了。” 穆文林有些自嘲的意味,他对史书上怎么写不重要,那都是身后之事了。 若是追求那青史留名,这么多年来如何要那般兢兢战战。 他是心境通明之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官场上逢来迎往、尔虞我诈、阴谋诡计皆不沾身。 往前几十年,那般明哲保身,到了时候却也要涉险一回。 “这件事情,最在乎当是那顾公子,不知他有没有所谋划。”老管家说道。 穆文林略微沉默,而后道:“他却是最该在乎的,只是陛下已经将他派往江南,一路上应有人监视,若他半路上折返,陛下必然还有后手。” “他还年轻,有些事情现在做不得,也不能去做,就像许多人所说那样,圣人之资,尚且还不是圣人呢。” “更何况,就算是成了圣人,又怎么改变陛下要做的事情?” “闯皇宫那次……也不过是陛下欣赏,还有老师去求情,否则他早已经身死了。” 穆文林复往后靠在椅子上,手轻轻点着扶手,沉声道:“待英国公回皇城之后,陛下定然会对他动手……” “那时,你便带着桐儿离开皇城,往扬州去吧。” 老管家不解:“扬州?老爷,为何要去那?” 穆文林出身不在扬州,就算要去也是去出身之地,为何要去扬州,难道是投靠柳家吗? “顾川在那儿,他会给你们安排好一切的,倘若你觉得他靠不住,那就再去其他的地方,天下之大,何处皆可去得。” “不过,我那师弟当是靠得住的,师兄我给他做了这样的事,总不能一点人情不念吧。” 老管家默然良久,才躬身道:“老奴明白,老爷放心。” “去吧,做些准备。” 夜色沉沉,秋风潇潇,穆文林在阁楼坐立良久,某一刻站起身来,紧了紧肩上的披衣,转身离去。 “百姓……百姓,我也是百姓,谁人又不是百姓呢,这条路谁都可以走,我又何尝不能走上一走。” 夜色已深,皇城内有人无法入眠,城外也有人还没有睡。 白鹭书院传来几声敲响,柳道州穿着厚衣服走出门来,问旁的书童道:“璞玉还没有睡,他在做什么?敲敲打打的……” 书童道:“先生,卢公子近日没有烧茶壶了,改锯竹子了,他昨日才扛着一段竹子进了书院。” “锯竹子?” 柳道州皱眉问:“他锯竹子做什么?” “不知道,公子没有说。”书童回道。 柳道州摇了摇头,叹一口气:“当是又从寒舟那里听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是这般孩子心性,碰到什么不知道的,总要探究一番才好。” “盛贤还没有回来吗?”他又问了一句。 “已经去了许久,该是要回来了。” 书童的话刚落下,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老师”,柳道州和书童抬头望去,就见盛贤匆匆的走来,脸上还挂着汗珠,脸色稍显沉重。 柳道州走上前,有些急切的问:“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明日英国公就要入城,我去的时候看到不少皇城司的玄衣卫出城,还有披甲执戟的兵士一同出去,想来是为了迎英国公。”盛贤一边喘着气,一边将自己所得的消息讲了出来。 柳道州默然良久,只道:“要是相迎就好了,就怕不是相迎,而是……” “盛贤,你在书院看管好璞玉,为师要出去一趟。”他说着,对书童吩咐:“备好马车。” 盛贤闻言,问道:“老师,您这是要去哪儿?” “莫问,总是要走上一遭的,这个糊涂不能犯,犯了可就要天下大乱了。”柳道州没有与他多言说。 盛贤却已经猜出他要去做什么,遂道:“学生与老师同去。” “不妥,此行凶险,你在书院看护好璞玉。”柳道州摇了摇头,看向那敲竹子声音传来的屋子,语重心长道:“璞玉是个冲动的性子,为师知道你稳重,把他看住了,不要去做傻事。” “老师!”盛贤红了眼,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待我如亲子,我怎能让老师涉险?” “即便陛下真要对英国公动手,那也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相救,老师不必如此涉险。” “你放心,为师不会有事的。”柳道州淡笑着拍了拍盛贤的肩膀道:“陛下不会拿我如何,反倒是你们,若是参与其中,才是真的危险。” “贤儿,你是要考取功名的人,将来也要站在朝堂上,为天下百姓谋福。” “你们才是这大衍的未来,为师已经老了,如果有些事情还不去做,那余生只会在悔恨中度过。” “且放心吧,明日,老师还要考校你呢。”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敲竹子的声音停了下来,脚步声响起,卢璞玉大汗淋漓的走来。 看着盛贤和老师都还没有睡,他活动了发酸的肩膀,好奇的道:“老师,盛贤师兄,你们怎么还不睡觉?” 柳道州没有说话,只是同书童朝着院外走去,另一名书童已经备好马车。 “师兄,老师这是要去哪儿?”卢璞玉看着上了马车的柳道州,转过头不解的对盛贤问道。 “没事。”盛贤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喃喃道:“老师要去做些事情,我们在书院中等他回来就好了。” 马车离开书院,向皇城疾驰而去。 书童看了一眼闭目沉思的柳道州,好像有问题想不明白,索性小声开口:“先生,英国公如何,好像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先生又为何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涉险呢?” “没关系吗?”柳道州睁开了眼,悠悠道:“怎么能没有关系呢?只要是生在大衍的百姓,哪一个不是因为有英国公才有如今的安定?” “没有英国公,如今的大衍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南越时常进犯大衍疆土,杀我大衍子明,封地的藩王拥兵自重,恨不能夺取天下,坐上皇位。” “这些人,都是因为有英国公在,所以才不敢有所乱动,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在英国公面前,没有宵小能掀起风浪来。” “况且,老夫只是去求个情,又算得了什么涉险呢?” 书童声音小了些:“先生当初从朝堂退下来,不就是为了不再陷入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里,如今怎么又要参与其中?” 柳道州呵呵一笑:“是啊,老夫本是明哲保身之人,只是有个好学生,让老夫明白人活着的意义。”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的真好啊。” “倘若后世读书人皆能以此为准,鞭策自己,那该是何等的一番光景?” “越老越精,呵……老夫也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次,且为我后世读书人,开出一条路来!” …… 今夜的皇城倒是热闹,不是明着热闹,是人心热闹。 英国公将要回皇城,现在谁都知道陛下身体抱恙,已经许久未曾上朝了,这个节骨眼上,将他召了回来,谁又能猜不到其中是什么缘由? 还不是苍家势大,倘若让苍镇南再镇守南越,手握十万重兵,等到陛下真要殡天之时,那还有谁治得了他? 所以,必须要将他召回来,至于召回来之后要如何处理,是做那朝中重臣,还是卸甲归田,亦或者……都不好说,全看皇帝一念之间。 忽的,一则消息一下传开来,正是紧张之时,一些风吹草动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有人进皇宫了,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神武门,人就被禁卫迎了进去。” “看清楚是谁的马车了吗?” “难道是顾川回来了?陛下将他秘密派出皇城,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他了,应当是陛下怕他又像上次一样来个夜闯皇宫,莫非是他回来了?” “若真是他,那就好了,此事和苍舒月出征不一样,谁也没办法改变陛下的想法。” “是白鹭书院的柳道州先生。” “柳先生?他去见陛下做什么?顾川是他的学生没错,但苍家与他可没关系,还能是为苍镇南求情吗?” 柳道州这一入皇宫,让原本就无法入眠的人,一下更睡不着觉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万众瞩目的老先生又离开了皇宫,乘上马车离去。 他和陛下说了什么? 许多人关心这件事情,但最终都没有能打探出消息来。 “老爷,先生已经走了。” 相府,老管家站在穆文林身后,对他禀报道。 穆文林站在窗前,听到这话之后,凝重的眉眼舒缓开来,松了一口气:“老师终究是德高望重,陛下不会对他如何。” “只是,老师为何要这个时候见陛下呢?苍家与他关系不大,这个时候该明哲保身才是。” 老管家又说:“宫里没有消息传出来。” 穆文林不觉得意外,嗯了一声道:“这种时候,没消息才是正常的。” “好了,夜深了,去睡吧,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 “喂!喂!师兄,能听到吗?” 书院中,盛贤在墙边站着,手里拿着一个竹筒,末端连着一根线,线一直延伸到了屋里,他将竹筒凑在耳边,只听里面传来很小的声音,还有些模糊。 卢璞玉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有些激动又期盼的问道:“师兄,方才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盛贤望着手中竹筒,笑着点了点头道:“听到了,此物叫什么?” “叫……”卢璞玉正要作答,却又想了想道:“我还没有起好名字,不过没关系,等顾师兄回来了,再让他起个名字就好了。” “是师兄教给你的吧?”盛贤微笑着问。 卢璞玉抬手挠了挠头,憨笑:“是走之前告诉我的,师兄只说了一嘴,我今日想着试一试。” “也不知道师兄多久回来,没有他,许多事情我想问都没有机会了。”他叹了口气,就要再进去试验一下自己新做出来的成果。 就在这时,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盛贤和卢璞玉一眼认出是老师的两个书童之一。 书童走到盛贤耳旁,与他小声的说了几句。 “什么?!!!” 盛贤听后,脸色骤然一变,一双眼睛瞪得从未有此刻这般大。 卢璞玉被吓了一跳,看着师兄的脸色,他有些惊惶的问:“师……师兄,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的,你现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盛贤语气有些颤抖,不只是语气,就连嘴唇、手臂也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没有再和卢璞玉说话,抬脚就往前走去,可刚踏出一步就险些栽倒在地,一旁的书童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这才没有倒下。 “师兄,到底出什么事了?”卢璞玉意识到事情不对,他皱紧了眉头,脸色越来越凝重,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否则以师兄以往稳重的性子,不可能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又看了看那书童,再想起了不久前柳道州出门的举动,好像一下就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猛然扭头看向院外。 盛贤拨开书童的手,重新站稳后快步走了出去,脚步匆匆,那样的焦急。 “老师!老师怎么了?!” 卢璞玉远没有师兄的稳重,在他猜到了自己所想的可能之后,已经没办法保持平静,发了疯似的冲了出去。 等他越过盛贤,跑到了书院门口的时候,便看到老师瘫倒在马车前,由书童扶着,已经闭上了眼。 那书童哭着喊着“先生”,可先生没有一点回应,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面容那般平静。 “老师……老师!” “你哭什么?你在哭什么?!天这么凉,老师赶路累了,还不快把老师扶进去休息?” “老师,这外边儿凉,莫要睡了,咱们进去睡好不好?” 卢璞玉眼泪一下崩了,决堤般涌出来,他扑上前去,抓着先生的手。 好凉啊。 “老师,呜呜呜,璞玉不吵您了,您睁开眼看看璞玉好不好?” “您的茶壶我又买了个新的,明日要送给您的,它比原来的还要好……” 先生每天都要骂他,卢璞玉每次都装作没有听到。 可这一次,他多希望先生再骂他一句,他一定会认真的听着。 盛贤一步一步走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原本昏暗的天如浓墨一般,再见不到一点光,马车上那盏灯也驱不散。 这位大衍德高望重的鸿儒,走了。 只是因为去了一趟皇宫,回来之后便再也没有醒过来,白鹭书院的哭声在黑夜中回荡,盛贤的稳重也没能支撑住他,璞玉不知哭了多久,不知何时晕死过去。 …… “你说什么?” 刚入睡的相国,才睡着没有多久,便被小厮的声音惊醒,在听到这消息之后,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一颤的往后倒去。 小厮忙扶住他,道:“书院的书童刚来了,柳先生是回去之后离世的。” “备马车,快备马车!”穆文林大吼一声,扯过一旁的披衣便走出去,他又喊:“备马!备马!”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穆文林一时慌了神,他走到府门前,接过家仆递上前的缰绳,上马之后回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眼神是那样的惊骇。 柳道州刚入皇宫,回去之后就死了,这件事若是没有任何关联,任谁都不会相信。 可是穆文林又不敢相信,因为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代表宇文元朔已经疯了。 柳道州是什么人?他是文道泰斗,桃李满天下,就连他穆文林都是柳道州的学生。 这样一个大衍读书人心中的老先生,这般死在了宇文元朔的手上,那会引发多么严重的后果? 倘若不是疯了,那是什么? 穆文林不敢想,他现在只想去确定一件事情,其他的都不想去想了。 “怎么到了这样的地步,怎么会这样?你……怎能如此!” 夜风如刀,一刀一刀的割在穆文林的心头,刺骨的寒意,将一腔热血扑灭,这天太冷了…… 第279章 少爷回来了 秋雨半夜起,下了整整一夜,雨过之后,屋檐滴着水,东篱居的宅院门前街道上,汇聚起一洼一洼小水坑。 孩童们聚在小水坑前,围拢着玩着用叶子做的小船,玩的不亦乐乎。 “虎子娃,来吃糖了。” 小橘拿着一捧饴糖,抬手招了招,孩童们立马嬉笑着凑上前来领糖。 “小橘姐姐,郎君什么时候回来呢?”虎子娃吃着糖,仰头对小橘问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时常在门口发呆的郎君不见了,给他们发糖的成了这院里的小橘姐姐。 小橘听着他的话,微笑着道:“少爷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了,你们可要再找他玩儿呀。” 少爷是喜欢热闹的,不是别处的热闹,是门前孩童们的欢笑。 小橘看的真,少爷喜欢的她也喜欢,时常见他给孩童们发糖,那他一时不在,这件事就由她来做了。 “郎君,郎君,我也要糖!” “好好好,都有的,都有的。” “他刚刚多拿了一颗,郎君!” “哈哈哈,那我可没有看到,已经没了,下次再来吧。” 忽的,小橘好像听到了少爷的声音。 她扭头看去,只见远处另一群孩童围住了一个白衣青年,他背着身,背影有些像少爷。 “少爷!” 小橘目光一亮,忽的笑着跑了过去,踩起一片水花。 “郎君,郎君!”虎子娃他们也围了过去。 那青年回过头来,看着跑过来的小橘,有些诧异道:“姑娘刚才是在叫我吗?” 小橘脚步忽的停住了,她看着那张有些陌生的脸,愣在了原地。 见着她这般呆愣的模样,青年唇角微扬,大笑了起来:“小橘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小橘骤然反应过来,红了眼,又复笑:“少爷什么样,小橘都认得。” 是他的,除了自家少爷,没有人会这样了,她一开始就认出来了的。 “少爷,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你回来了!”小丫头喜笑颜开,立刻就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的苍舒月。 “去吧,不过可不要太大声了。”顾川笑着点了点头,悄声道:“少爷是偷偷回来的,可不能叫太多人知道了。” “嗯嗯,奴婢知道的!”小橘重重点了点头,折身往回小跑进了院子里。 “顾郎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苍舒月第一时间走了出来,当看到那在门口和孩童们逗趣的身影,笑容立显。 顾川也回过头来,望着一袭素白长裙的娘子,他走向前去,上下看了看道:“怎的穿了这身?没有买新衣服吗?” 苍舒月笑了笑:“顾郎,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顾川想了想,挑眉道:“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身?”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云良阁。 想起那日的景象,苍舒月忽的红了脸,轻嗯了一声。 她忽的想起了什么,问道:“顾郎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知道。”顾川摇了摇头:“岳父大人今日回城,也不知陛下会如何,我回来便是为了应对此事。” 苍舒月顿时明白,点了点头,说道:“顾郎,那我该如何做?” “这件事情稍后再说,为夫连日赶路,有些累了,回家了先歇会儿。”顾川笑着道。 他正要进屋,忽的又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的问:“刚才我进城时,听到许多人在谈论着死了人,不知道是哪家的人死了?” 他回来太着急,什么都没有理会,一路马不停蹄的回来。 在进城的时候,偶然听到路边的人交谈,好像死了个人,不过却是没有听到名字,他也就没有理会。 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问了一嘴。 苍舒月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川眉头一皱:“娘子,是谁死了?” “是……柳先生。”苍舒月迟疑着说道,这件事她昨夜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不知该如何跟顾川开口。 那是他的老师啊。 “老师……死了?”顾川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低声的呢喃着,眼中尽是恍惚。 “顾郎……”苍舒月想安慰一句。 他骤然折身跑了出去:“等我回来!” 门外,戴上斗笠的阿竹牵着步景,见他跑了出来,立刻将缰绳递上。 “走!” 怎么会这样呢? 顾川想不明白,他谁都考虑到了,甚至最初就已经考虑到苍镇南,可能会抱着那忠君报国的念头,不愿意行忤逆君命之事。 所以他回来了,便是要改变这一切。 可是,岳父还没有死,老师却先死了。 发生了什么? 先生虽年岁已高,老则老矣,却无病无痛,是个长命百岁的,怎的会突然离开人世? 策马,疾驰,一路不敢停,出了皇城便直奔书院而去。 书院前头,已经有不少车马停驻。 顾川下了马,望着书院门头前挂着的白绫,眼眶一下红了,眼中有泪泛起。 门前书童穿着白裳,跪在地上遇人便俯首而拜,顾川走向前去,将一名书童扶起。 那书童忍着悲痛,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青年,问:“公子是哪家的人?” “扬州人。”顾川回道。 书童不疑,抬手相邀:“先生就在里面,公子请进。” 顾川不再作声,在一旁阿竹的陪同下一步一步走了进去,里面隐隐传来哭声,他的脚步越发的慢了,从未有此刻,觉得这每落下一步有如此沉重。 重若千钧呐。 朝中,不少得到消息的官员都来了,他们穿着素衣,有的面容沉重,有的悲痛万分,有的不住叹息。 窸窣的交谈声入耳:“柳先生这般人,怎的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呢?” “陛下……唉,现在只怕是谁沾染了英国公的事情,便要遭受清算了。” “嘘……慎言,你又岂知这里面有没有皇城司的眼线?有些事情知道就不要说出来了,免得惹了麻烦上身。” “哼!怕什么?柳先生仗义执言,读书人就该是这样的,畏危而不敢言,哪能是我辈读书人!” 灵堂布在学堂内,前来吊唁的人在院中站满,堂内却没有多少人,顾川穿过人群,走向前去。 学子们跪在两侧,全都满含热泪,嚎啕大哭,盛贤和卢璞玉跪在最前方,一个始终跪拜着,一个哭的不停,悲痛欲绝。 顾川没有看他们,只向着那木棺走去,身躯一颤一颤,双脚像灌了铅。 直至近前,他终于忍不住跪下,红着眼重重一拜:“老师,学生……来迟了。” 泪再也无法收住,如洪河决堤般流下,一颗心绞痛万分。 明明临走时,老师还好好的,那一声声关切的叮嘱犹在耳畔。 要是自己早来一天就好了,早来一天,老师就不会死,早来一天,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一名书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跪在前头的顾川,又走到盛贤的耳旁,说了些什么。 就见跪地的盛贤抬起头来,木然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光彩,他那忍了许久的泪,终究是流了下来。 “师……”刚开口,又止住,只道:“兄长,莫要自责,此事……是老师自己的选择。” 他已经知道了,步景就在院外拴着,他时常骑着来上学,书童自是认得的。 顾川将泪擦去,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红着眼道:“有些事情,我要问你。” 盛贤一怔,随后应了一声,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道:“兄长请随我来。” 他与顾川一同走出灵堂,向老师的屋子走去,待进了屋中,盛贤关上门。 回过头看着顾川,他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师兄,老师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有拦住老师,若我昨夜将老师劝下,他就不会死了!” “莫哭!”顾川忍着泪,沉声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你需全部告诉我。” “昨日,老师让我去打探英国公的消息,等我回来之后,将消息告知老师,他便说要进宫一趟,待几个时辰后回来,老师他就……” 盛贤没能说下去,他睁大了眼,仰头望着,无比悔恨:“倘若我将老师劝住了,那他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啊!” “师弟何错之有?”顾川愧从心来,“错的是我才对,是我没有想到。”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终究是没有考虑到,老师会为了苍镇南而去进宫面圣。 更没有想到,宇文元朔会到了这样的程度,一个文道泰斗说杀就杀,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做会有何后果。 也许是为了敲打、杀鸡儆猴,做给那些敢站在苍家一列的人看,令他们知道站队苍家的下场。 他也的确是成功了,柳道州这一死,皇城的权贵没有一个再敢言说要为苍家求情。 就连相国穆文林,也没有了声音,这灵堂之上甚至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他连吊唁的胆子都没有了。 “这件事情,你和璞玉二人不要再管,只消等扬州来人之后,将老师的灵柩交给他们,一同运回扬州就好。”顾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平静说道。 柳道州是扬州人,自然不会葬在司州皇城,待到柳家来了人之后,将他的棺椁迎回扬州再下葬,此为落叶归根。 盛贤欲言又止,终究是开口问道:“那师兄……你呢?” “我?”顾川目光一凝,望向皇城方向,幽幽道:“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要讨回一个公道才是!” “师兄,是师兄回来了吗?”门外忽然传来卢璞玉的声音,他豁然推开门,望着里面的顾川和盛贤。 顾川看向他,叹了口气,他早已察觉这小子凑过来,在门外已经听了有一段时间,索性也没有避着他。 卢璞玉已经知晓眼前就是顾川,他大哭着走了过来,哽咽道:“师兄,一定要为老师讨回一个公道,我与你一同……一同去!” “师弟!”盛贤泪复流,抓着他的肩膀,沉声道:“听师兄的话,不要使性子!” “我没有使性子!”卢璞玉摇着头,哭着道:“若是明知老师死于非命,我却什么都不能做,那还能算是老师的学生吗?” “师兄,你知道吗,我再也听不到老师教训我了……” 他又哭的撕心裂肺,盛贤也很悲伤,顾川默然望着,叹道:“让他哭吧,哭出来会好些的。” 吊唁完,他便又赶了回去,老师身死,他这个做学生的,却连最后一眼都没有能看到,何其可悲。 “就这样疯狂吗?想给幼帝留下一份好基业,心狠到可以为此杀了大衍镇国柱石,连同牵扯其中的人也不放过,这样的王朝怎么能不灭亡,怎不会倾覆?” 顾川骑在马上,闭上眼仰着头,任由风迎面吹过。 还未入城,远远便看到一队披甲执戟的兵士,拱卫着一辆马车向着城门而去。 道路两边,早有玄衣卫驱赶路人,城门口的百姓望着那辆马车,皆是肃然的神情。 “是英国公,英国公从南越回来了!” “英国公啊,如今南越已经平定许久,那里也当不需要他去镇守了,回来休息也好啊。” “呵呵,有英国公在,咱们大衍一点儿不怕那些宵小!” 百姓们热议纷纷,马车很快入了城,顾川就一路跟在后面。 “你老丈人回来了。” 慕仙儿混在人群中靠了过来,她入城后便去了白莲教的据点,已经从长老那儿了解到了近日皇城发生的事情。 也总算明白,顾川叫她去给苍镇南传话的用意,原来是那皇帝要死了,想要解决苍镇南这个大患。 瞧着那明面上被兵士拱卫,实则是押解的马车,她不由得讥讽道:“不管是当官的,还是权贵,都是一样的趋利避害。” “这样为国征战的将军,将要落得悲惨下场时,却无一人敢站出来说句话,呵呵……” 顾川瞥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人站出来说话呢?”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那前行的披甲持戟兵士和玄衣卫就停了下来,前方被人挡住了去路。 “何人拦路?还不快让开!”后方的校尉怒喝道。 前方兵士来报,迟疑道:“是……是相国!” “相国?!”校尉惊呼一声,脸色凝重的往前走去,就看到前方的路上,穆文林领着一群人,将去路拦住。 他没有穿着官袍,身着一袭素衣,校尉看着他,又看向他身后那群人,脸色骤然一变,认出这群人都是御史台那群言官。 校尉忙拱手行礼:“见过相国、诸位大人!” 穆文林没有与他说话,绕过他看向后方的马车,高声道:“老将军,这条路,有人陪你一起走!” 哗~车帘被掀开,苍镇南探出头来,如老农般沟壑横生的脸上满是无奈:“何必要趟这趟浑水?” “已经有人先趟过,水清了不少。”穆文林笑着说道:“老将军且去,我等随后就来!” 他一抬手,身后的十多位御史台的官员退至两旁,一同让开路来。 见无人阻拦,那校尉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良久见穆文林真的没有了动作,他才挥了挥手:“走!” 苍镇南仰头望了望天,长叹一声,也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这群人。 待马车前行,穆文林等人便跟着前行的马车,往前走去,口中高呼:“臣有谏言,还望陛下纳谏! 伏以老将军忠心,为国征战,驱除蛮夷,平定叛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英勇之姿,忠义之心,实为天下之士所共仰……” 他这一开口,身后的一众言官也跟着一同念了出来:“老将军之功,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若陛下不念其功,恐伤天下将士之心,亦令大衍百姓失望。 臣愿陛下深思熟虑,莫因一时之念,而忘老将军忠勇。 伏望陛下纳臣谏言,勿使功臣含冤,勿使将士心寒,勿使天下百姓失望!” 马车内,听着那一声声念诵的谏言,苍镇南忽的笑了起来,眼泪也笑出来了。 这事儿可不像是一个相国能做出来的啊,就像是那稚童一般,将一件事宣之于众,想逼得人不得不妥协一样。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穆文林想像柳道州一样,进宫面圣,为此即便是身死也无所谓。 可,老师死了,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不能再如此行事,那就只有最后一条路。 他可以死,但希望自己的死,能换来苍镇南活。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顾川在后头看着,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老师如此,师兄穆文林如今也是如此。 “现在这样的局面,是不是有点超出你的掌控了?”慕仙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 “嗯。”顾川点了点头:“没有人能够将一件事情想的面面俱到,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不是神仙,所以也有想不到的时候,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现在想怎么做?”慕仙儿问。 顾川微微沉吟:“还是依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老师的事情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如今师兄穆文林的做法,也出乎预料。 在这一刻,顾川好像才恍然发觉,未来的事情好像并不完全会像他所预料的那样进行。 人心,也不会像初时揣摩的那样一成不变,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也是他唯一拿捏不准的东西。 老师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穆文林以死谏言,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老师他没能救下来,如何能叫师兄再赴死? “师兄!”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穆文林,恍惚间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呼唤,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他未曾停下脚步,只是侧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牵着马的白衣青年也看着他,青年身旁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和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少女。 穆文林眼中疑惑闪过,但紧接着又听那青年开口:“师兄,这件事情自有我去做,你何必要这般?” 是他,是顾川啊……穆文林倏然一笑,对那少年微微颔首,而后又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只道:“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若走的是一条路,又何须拦我?怎能半途而废,且叫我先把它走完再说!” 顾川再道:“死也无惧?” “何惧之有?”穆文林大笑着:“有句话说的好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就该是我辈读书人做的事情,老师因此而死,我今亦如此,死又何妨!” “只是……” 他语气一顿,再说道:“我这人好诗,若是能有一首诗就好了。” 顾川往前跟着,听到他这话愣了愣神,而后道:“墨浓纸淡笔香浅,近书斋、闻吟咏,傲骨嶙峋冲霄汉,绝无媚态,铸成铁砚,未许浮名换。 深闺静锁幽人院,旧日诗笺心血满,试问蹈海志何远,只须梅蕊,一枝傲立,早早酬君愿!” 穆文林脚步微顿,大笑着往前走去,高声诵念着刚得的诗:“傲骨嶙峋冲霄汉,绝无媚态,铸成铁砚,未许浮名换……” “好!好啊!能得此诗,便是死也无憾了……” 顾川脚步停了下来,目送他离去。 慕仙儿看向他,问:“他是不是要死了?” “不知道。”顾川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他之前的想法很好,苍镇南就算真的要被宇文元朔清算,那么他靠着自己的布局,也能将他救下。 这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 他可以允许中间出现一些意外,但柳道州和穆文林他们的选择是顾川没有料到的。 要做的事情更多了,要救的人好像也更多了。 忽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手心里多了一样东西。 顾川回头望去,阿竹就在身后,她开口道:“糖。” “阿竹姑娘,糖你先收着。”顾川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对她道:“等事情做完了,我再吃。” “好!”阿竹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人群拥挤而去的方向,目光中闪烁着微光,不知在想什么。 往前的事情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苍镇南,柳道州先生身死,穆文林竟率领一众御使台言官,当街宣读谏言。 往后的事情,也出乎意料,苍镇南不出意外的被押进了诏狱内,而带着言官门一路往皇宫去的穆文林,在半道上便已经被玄衣卫截了下来,他连带着那些言官,一起被当街拷走。 第280章 那就让这天下大乱 柳道州身死,英国公苍镇南被召回后入了昭狱,相国穆文林当街谏言被拷走,同样被押入昭狱内。 两天之内发生了如此多的大事,这让整个皇城的人,上到朝臣百官,下到全城百姓,心路历程像是上山又跳崖一样起伏跌宕。 还有,街道上巡逻的,从衙门的捕快换成了披甲执戟的兵士,气氛沉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如何,英国公、相国的最终结局又是什么样的? 东篱居内,顾川回来之后便将自己锁在了书房中,直到夜幕即将垂落。 嘎吱~ 房门被打开,苍舒月端着饭食走了进来,望着那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的夫君,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顾郎。” 听到她的声音,像木头人一样的顾川总算是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去,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娘子。” “顾郎,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先吃点东西吧。”苍舒月开口道。 “我不饿……”顾川摇了摇头。 苍舒月道:“天已经黑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顾郎莫把身子熬坏了。” “天黑了?”顾川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很晚了,他脑子里一直都在想事情,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他又看向苍舒月,点了点头:“好。” 苍舒月不担心吗? 他应该是比自己还要担心的,那是她的父亲,是她的至亲。 顾川不知道她现在心中是多么的担忧,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将苍镇南救下。 拿起筷子,他顿了顿,看向苍舒月道:“娘子,你相信为夫吗?” “顾郎为何要这么问?”苍舒月说着,又点头道:“自决定要嫁给顾郎那一刻开始,我这一颗心便皆系于顾郎身上,又说什么相信不相信的话?” “那若是我说,想要救下岳父大人,这天下便要大乱,舒月可会怪我?”他又道。 苍舒月摇了摇头:“天下大乱非一人可为,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既定之事,又如何能是顾郎之过?” 顾川无声叹息,道:“与娘子相比,为夫才是那小人了。” “顾郎,可否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苍舒月看着他说道。 顾川默然许久,方才开口:“陛下死了。” 苍舒月目光微颤:“顾郎……如何得知?” “猜测。”顾川道:“倘若他还没有死,不会这么着急将岳父下了昭狱,他也绝不会对老师下手,更不会将师兄也一同押入昭狱,那是自掘根基。” “还有,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行此险招,他当是会先让我死,再做这些事情。” “除非,那皇宫内下令的人,已经不是陛下,而是他人……” 宇文元朔再如何糊涂,又怎么会做这些自毁根基之事? 他是想要扶持新帝,是想要为他扫平一切障碍,可绝不会做这些蠢事,那无异于给大衍自掘坟墓。 顾川之前还没有想通,可就在刚才,他好像一切都想通了。 宇文元朔很有可能,没有撑到他所设想的时间,现在驾崩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应该是有人将消息压了下来。 这件事情,一定是宫内的人做的,而且朝中还有人在帮着一起做这件事情。 “顾郎是不是因为顾忌我?”苍舒月听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他问道。 “总要想着的,不然怎对得起你托付的这颗心?”顾川道。 自家娘子心系天下,她是战场上无双的神将、百战百胜的鬼面将军,却不是因为喜欢战争,而是为了百姓不能输。 这样一个人,倘若知道自己让天下大乱,会怎么想呢? 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吧,顾川便是想着如此,才没有将一些事情做绝。 苍舒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那样的倾城绝世,她柔声道:“这世间的路没有哪一条是不能走的,都是人走出来的罢了,夫君要走什么样的路,便无需顾忌任何人,尽管走罢。” “即便是上了绝路,还有我呢?这双手尚且拿得动枪,我也能为你杀出一条路来。” 顾川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嘴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什么珍馐有这般美味了。 “娘子。” “在。” “我会将岳父救出来,待行动时,你便率亲卫将苍风和岳母她们接走,若遇阻拦,任何人都可杀得。” “那你呢?” “我?”顾川将碗筷放好,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微笑着道:“我自有安排,届时娘子出了皇城,便一路去北州。” 苍舒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北州?不应该直接去幽州吗?” 她知道顾川已经站队长公主,若是要离开皇城,去的也是如今长公主的封地。 顾川摇了摇头:“不能直接去幽州,此番之后,我等皆是逆臣贼子,天下通缉,直接去幽州,便是让长公主陷入众矢之的,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成果也要作废。” “夫君的意思是,以北州入北境,从草原绕行进入幽州?”苍舒月听明白了。 顾川点了点头:“娘子很聪明,这样就能掩人耳目,即便是有人猜测到了,那也没有证据,不能以此作为攻伐幽州的借口。” 现今皇室那掌权的人,定然是不会放过他们所有人的,甚至很快就会对苍家和他动手。 那么,就要在那之前,将这件事情做完,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没有再说话,苍舒月将碗筷端着出了书房,顾川站在窗前望着夜空,眼中浮现一抹思索之色。 苍镇南为什么甘愿赴死呢? 也许是他觉得只要自己还活着,苍家就会一直处于危险的境地,只要他死了,一双儿女才能有活着的希望。 他一死,天下大乱,皇室没有理由,也没有那个精力去对付苍家和顾川了。 “老爷子,你还是不信我。”顾川叹了口气,苍镇南的想法没有错,只是这个方式有点极端了,他也许没有想到,很多人并不想让他死。 老师如此,相国如此,他亦是如此,还有这天底下千千万万的人,都不想让他死。 夜,深沉而寂静,月光如水,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泛着幽幽的冷光。 宫内,灯火摇曳,映照着皇后那张端庄却带着几分冰冷的脸。 她身着华贵的凤袍,步履轻盈,身侧宫女陪同,后面还有禁卫跟随,一路向着景仁宫走去。 “娘娘。”殿门守着的内侍见皇后前来,当即垂首躬身行礼。 “裕儿可曾用过晚膳了?”皇后望向内侍,眼神中满是询问。 那内侍身子微微一颤,连忙低头回话:“回禀皇后娘娘,殿下已经用过晚膳,此刻已经睡下了。” 皇后闻言,眉宇间的忧虑似乎消散了一些,她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从昨日开始,宇文裕就不吃饭了,也不知道是何缘故,许是自己将他从刑部叫了回来,不让他再出宫去。 只是,一个被视为储君的皇子,怎么能去刑部那种办案的地方? 身为皇子,就该好好的在宫里待着,直到接任皇位才是。 “谁说我睡下了?我还没睡呢!”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宇文裕一身锦衣,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目光炯炯地望着皇后。 皇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她轻声问道:“裕儿,为何还不睡?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宇文裕却并未直接回答,他反问道:“母后,为何不让我去见父皇?我已经好几日未曾见到他了。” 皇后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她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裕儿,你父皇近些日子都在处理要事,身体也有些不适,需要静养,不能见人,待他身体康复了,自然会见你的。” 宇文裕闻言,眼神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便转身走进了大殿。 皇后望着宇文裕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却没有丝毫的愧疚,随着那灯火的闪烁而愈发的冷了下来。 “拉下去,杖毙!” 两名禁卫走出,将那守在殿门外的的内侍架走,内侍高声大喊“皇后娘娘饶命!殿下!殿下!” 呼喊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景仁宫内静悄悄的,连灯火也未曾亮起一盏。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再回首,她并未回自己的寝宫,而是转身走向了承恩殿的方向。 这是宇文元朔时常处理公务的地方,如今皇帝不在,这里显得格外冷清。 皇后来到殿外,守着大殿的内侍忙开门,她径直走了进去。 承恩殿内,龙案上的笔墨纸砚还未来得及收拾,仿佛宇文元朔刚刚离开不久。 皇后走到龙案前,缓缓坐下,眼神一片漠然,仿佛在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温柔的皇后,而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龙案上的每一寸纹理,感受着那份属于皇帝的威严和权力。 “裕儿,你还太小,不懂这世间的残酷,为了你的未来,母后必须做出一些决定。”轻声呢喃在大殿中回荡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皇后眉头一皱,凤眸微眯,随即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一道身影悄然走了进来,他身着一身金丝玄衣,步履从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气势。 “臣,参见皇后娘娘。”齐均微微躬身,对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轻轻抬手,示意他免礼,随后屏退旁众宫女,待殿内只有两人,她便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齐均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派去的人没有传回消息,想来已经是遭遇了不测。” 皇后的眉头随之紧锁,她凤眸微眯,透出一股凌厉的锋芒:“也就是说,那顾川当真回来了?” 齐均点了点头,沉声道:“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既然知道苍镇南回来,必然会猜到他回来之后的下场。” “之前他能为了苍舒月夜闯皇宫,如今也必然会为了苍镇南违抗皇命,暗中搭救。”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阴沉道:“苍镇南必须要死,顾川也一样!” 她想了想,又问:“现在他们都在皇城之中,能不能直接动手?” 齐均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 皇后闻言,怒意更甚,她凤眸圆睁,厉声道:“为何不行?倘若不在这个时候动手,难道要让那顾川和苍家想办法救苍镇南吗?” “你今日也看到了,那穆文林带着一群御史言官当街谏言,他们谁还把陛下放在眼里?置皇室颜面于何地?” “这样的乱臣贼子,倘若继续活着,这朝堂之上,还不知要有多少从众!” 齐均微微叹了口气,解释道:“娘娘息怒,正是因为现在这种情况,所以才不能对顾川动手。” “苍家倒是没什么,但现在顾川关系到长公主和雍王,若顾川此时死了,他们只怕不会再进皇城,到时候,我们想要控制局面就更加困难了。” 皇后的怒意并未消散,但也明白齐均言之有理,沉默片刻后,她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等着,倘若苍镇南被救走,那时可就什么都晚了。” 齐均沉吟片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了一句:“娘娘,陛下如今怎么样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皇后瞥了他一眼,而后缓缓说道:“已经昏迷几日,清风观的道士直言无力回天,也就这两日的功夫了。” 宇文元朔终究是没能撑到苍镇南回来,他的打算是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甚至连遗诏也未曾立下。 皇后趁机将消息封锁,皇城司司主齐均与她曾有旧识,在他的帮助下,这件事情并没有除两人以外的人知道。 柳道州的死,也是齐均的手笔,那天晚上他并没有见到宇文元朔,而是被皇后召见。 齐均身为皇城司司主,本身武力便冠绝皇城,否则也镇不住手底下那群人,他是货真价实的大宗师。 皇城两位大宗师,他便是其中之一,另一位上次回来,直到现在还在闭关养伤。 以齐均的手段,想让柳道州一个普通人悄无声息的死,太简单了。 “以毒酒赐死苍镇南如何?”齐均想了想,又说道:“待陛下驾崩之时,便可伪造遗诏,令六皇子殿下继承大统。” “借此机会,让各地藩王回皇城吊唁,趁机收了他们手中兵权,如此局势便可稳住。” 皇后听着这番话,眉头舒展,微微颔首:“那就依你的计划行,不过那穆文林又该如何处理?” “穆文林还不能死。”齐均回道,似早已经有所思量:“他若是死了,朝堂群龙无首,也没有替代的人选。” “等苍镇南死后,娘娘可下旨将他赦免,再任相国之位。” 皇后不解:“他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留着他做什么?若赦免之后,再起风浪,岂不是打了本宫的脸面?” “他不会的。”齐均胸有成竹道:“穆文林这个人,表面上处事圆滑,实则心里有自己的坚守,陛下若死,他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大衍的江山社稷,也绝不会再做不利于国朝之事。” “六皇子继任大统,他自然会尽心尽力的辅佐。” 皇后默然片刻,悠悠道:“希望如你所言,先下去吧,本宫乏了。” “臣告退。”齐均躬身一礼,转身退走。 …… 苍镇南下了昭狱,这件事绝不止顾川一个人在想办法,还有人比他更着急。 就比如苍风,他一早来了东篱居,想要找阿姐想个办法营救父亲。 如今姐夫被派去了江南,肯定是顾不上了,现在整个皇城里,可能有办法的只有阿姐。 “阿姐!阿姐!”苍风在回廊里喊着,忽的脑后挨了一下,顿时痛呼捂着头。 他还以为是阿姐敲的,也不敢骂一句,转过头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姐……姐夫?”看着眼前的人,苍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许久,才总算回过神来,惊疑不定道:“姐夫,你……你不是被陛下派去江南了吗?怎么……” 顾川放下手,语气平缓道:“倘若我不回来,到时候就该给岳父大人守孝了,放心吧,我是偷偷回来的,没人知道。” 就算知道也没什么,会有人看到他一路往扬州去的。 苍风揉了揉脑袋,抱怨一句:“姐夫,你回来就回来了,敲我做什么?还下那么重的手。” “你阿姐昨夜睡得晚,今日我让她睡久些,你一大早喊什么?不敲你敲谁。”顾川理所当然的道。 苍风撇撇嘴,旋即说起正事:“姐夫,父亲他现在被押进昭狱了,你能不能想办法把父亲救出来?” “实在不行,我直接带人打上皇城司,把人给抢出来,我就不信他们能是我苍家亲兵的对手!” 他有些义愤填膺的道,这几天的心情像是在洪水中滚过一样,本以为父亲要回来团聚了,他为此高兴了好几天。 再后来,他隐约听说陛下召父亲回皇城,是想对他们家动手,为此苍风一夜没睡着觉。 前日夜里,柳道州先生进了皇宫,等回到书院后就死了,第二日父亲回来了,他想要去迎接,却被母亲拦住。 父亲被下了昭狱,连同谏言的相国也一同被押了进去,苍风慌了。 关键是从始至终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些事情背后的意义,他不知道该怎么做,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将他整个笼罩了。 但是现在,看到顾川回来,少年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就落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姐夫,他就觉得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他会有办法解决的。 “你在想什么?”顾川翻了个白眼,抬脚往前走去,道:“且不说皇宫中的三千禁军,便是皇城司的上千玄衣卫,凭你那百来号人能打得过吗?” “况且,除却这些人,还有城外大营的数万军士,皇城中若有变故,他们随时都会入城平叛。” 说到这里,顾川摇了摇头:“你不是宁王,也不是二皇子,没有他们在军营中的那般人脉,可以拖住一时半会儿,掩人耳目。” “若真带人前去,除了送死之外,别无其他可能。” 连他都没想过带兵硬抢,因为这在皇城是决然行不通的,即便是强如苍舒月,也不可能在玄衣卫和禁军,还有城外数万大军的围攻下营救苍镇南。 苍风一时无言,挠了挠头憨笑道:“那我这不是说说嘛?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有姐夫你在,自然是不会如此兵行险招。” 他快步走近了些,悄声问:“姐夫,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顾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些事情你不需要去想,等回去之后,便准备好要带的东西,照顾好你母亲就行了。” 苍风眉梢一挑,似乎猜到了:“姐夫,你的意思是到时候我们要走?” “不然还继续留在皇城等死吗?”顾川停下脚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岳父我会去救,等行动的时候,你便带着你母亲来东篱居,同你阿姐一起走。” “那姐夫你呢?” “我自有办法离开,不要多问了。” “哦。” 这一天似乎过的很平静,但暗处的潮水却从未停止汹涌。 入夜后,东篱居后院内,顾川换上了一袭玄衣卫的服饰,身旁有慕仙儿、阿竹,还有背负着古琴的屈静白,三人皆是玄衣卫的装扮。 “现在就动手吗?”慕仙儿看着顾川,问道:“不再等等?” 顾川摇了摇头,道:“等不了了,刚才皇城司传来了消息,宫中有内侍进了昭狱,只怕是有人已经忍耐不住要提前动手。” 慕仙儿闻言有些惊讶:“你在皇城司也有眼线?” 顾川转过身去,看向回廊,那里有三道身影走来,淡淡说道:“准确的说不是我的眼线,是大皇子的眼线。” 皇城司副司主应梁,已经投靠雍王,作为他在皇城中的耳目,而身为雍王心腹兼造反指导老师的顾川,自然也能搭上这条线。 第281章 你学她的还是我的 走来的是苍舒月、小橘和庄晚云三人,如今的娘子穿着一身将军甲,手中拿着月牙,脸上戴着恶鬼面具。 “娘子,苍风他们过来了吗?”顾川问道。 苍舒月回道:“已经派人去接了,应该马上就能过来。” “那就好。”顾川微微一笑,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眼中尽是欣赏:“好,娘子穿上铠甲,又成了无双的鬼面将军,此行定然是平安的。” 苍舒月走近了些,顾川张开了手,她便将脑袋贴上他的胸膛,柔声道:“不管如何,夫君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若事不可为……” 顾川没有让她说下去,抬手抚着她的长发,笑着道:“你夫君我福大命大,这世上没有人能要了我的命,岳父我是一定会救出来的,你且放心。” 苍舒月闻言,嗯了一声,从他怀中挣脱,转身看了一眼小橘,说道:“我去准备,小橘应该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她轻拍了拍小橘的背,而后便提着枪向西院去了。 “少爷……”小橘看着顾川,满眼都是担心,明明千言万语在心头,最终也只说出一句来:“少爷要小心啊。” 小丫头想要跟着少爷一起去的,她一直都在努力练武,如今也是后天境了。 可这还不够,还帮不上少爷的忙,要是跟着去了会成为拖累。 聚少而离多,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能和少爷待在一起的日子渐渐的变少了。 顾川最是心疼小丫头,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轻声说道:“会小心的,小橘的字还没有学完,少爷还要继续教小橘识字。” “还有答应教给小橘的武功,也没有教完,只是少爷好像食言了,又要小橘这般担惊受怕。” 小橘埋首在他怀中,眼泪流了下来:“没有的,少爷已经对小橘很好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就不是少爷所愿,又怎么能怪的了少爷呢?”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露出笑容来,仰头道:“少爷且放心去吧,奴婢会和夫人一起,等少爷回家。” 顾川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点头道:“好!” 同小橘说完,他看向一旁的庄晚云,说道:“庄小姐,你届时便同我家娘子一起去幽州,若是遇到了危险,小橘就拜托你看护了。” 庄晚云也有些实力,先天境虽然不算强,但比起后天境却强出不少。 她们此行出城,一路上肯定不会太平,到时候混战起来,苍舒月要看顾的人太多,不一定能护住所有人,所以还是要叮嘱一句才放心。 “顾公子放心,只要晚云还活着,小橘姑娘就不会有事。”庄晚云应声道。 “多谢了。” 顾川道谢一声,转过身去,对阿竹她们说:“走吧。” 阿竹将怀中剑扔来一把,顾川抬手接过,却是凌霄,而不是那把普通的剑。 顾川摇了摇头,回首再看了一眼小橘她们,旋即也不再停留,转身一跃而起,翻过院墙便离开。 “你怎么没学轻功?” 慕仙儿和阿竹三人落在他身旁,圣女有些疑惑的问道:“像你这般靠内力强行跳起来,看起来有点傻。” “阿竹姑娘的轻功不能外传,屈大家的轻功路数又和寻常的武功有天壤之别,我也学不了,我家娘子更不用说,学的尽是在战场上用的杀伐之技。” 顾川有些无奈道:“没有人教,上哪儿学去?” “你身上不是有那么多武学吗,难道就没有一门轻功?”慕仙儿更疑惑了。 顾川闻言,不假思索道:“有是有,不过全都不算顶级,像我这种人自然要学就学最好的,不然岂不是浪费时间?” 慕仙儿轻笑道:“那你打算找谁学?” 顾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瞥了她一眼,慕仙儿一下就懂了,脸顿时一黑:“你不会是在打本圣女武功的主意吧?” “没有,我对你的武功没有兴趣,不过这身轻功倒是有些想学。”顾川说的很直白。 要说轻功,顾川见过的这么多人里,最具有观赏性,又最好的,当属是如天仙一样飞来飞去的慕仙儿了。 靠着一缕白绫,她所能飞的距离很远很远,阿竹的轻功如鬼似魅,虽然也很强,但两者是完全不同的路数,她在空中滞留的时间也远不如慕仙儿。 更何况,就像顾川说的,阿竹的武功是不能教给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影衣密卫的规矩限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顾川找阿竹要她教自己武功,她从来是想都不想就拒绝。 没办法,他脑子里是有轻功秘籍,但相比起来,的确不如这里的轻功。 慕仙儿刚要拒绝,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哼哼道:“现在没戏,等你什么时候把答应的武学教给本圣女了,本圣女再考虑把轻功教给你。” 一旁的屈静白忽然开口道:“顾公子,在下倒是认识江湖中不少的轻功好手,如果公子有所求,我也可以卖出面子为公子求得一门来。” 顾川闻言,眉梢一挑,顿时笑道:“既然屈大家都这么说,那我要是拒绝就太不好意思了。” 慕仙儿一听,一下就不乐意了,蹙眉愠怒道:“什么求不求的,又不关你的事儿,你插什么嘴啊!” “怎么?”屈静白也不恼怒,笑道:“圣女不愿教,还不能允许在下为顾公子求来一门了吗?” “本圣女什么时候说不愿意教了?”慕仙儿气急道,两片柳叶眉倒竖:“本圣女已经明说了,等他教我武学,我就教他轻功,这是说好了的!” “那也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屈静白又道:“等此间事了,在下便为顾公子求来轻功,公子以为如何?” 圣女瞪了一眼屈静白,噘着嘴,气鼓鼓对顾川道:“等离开皇城,本圣女就教你,你是要学她的还是我的?” 顾川看了看她,又看向一旁的屈静白,却见那斗篷下显露出来的半张脸,唇角微微扬起,衣袖下的一只手伸出一个手势来。 有人被激将法了。 第282章 将军百战未死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要是不答应,岂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顾川呵呵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好了,等此间事了,你教我轻功。” “哼。”慕仙儿冲屈静白哼一声,忽的一愣,回味了一下方才顾川和屈静白两人的话,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但不等她想通,顾川就开口将她的思绪拉回:“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慕仙儿回过神来,将方才的念头抛到一边,回道:“你让我弄来的东西,我已经派人弄来了,等我们到了皇城司,他们就会行动。” “那就好。”顾川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要是办成了,你功不可没。” 救人,还是救苍镇南这样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重要的人,光靠他们几个自然是不够的,需要外力介入,将局势搅浑。 正好,白莲教在皇城内留下的人手不少,可以用来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他们经常干,还是专业对口,到时候他们先将皇城搅个天翻地覆,顾川他们再去皇城司营救就会容易许多。 而且,皇城乱了,苍舒月她们离开的时候,遇到的阻碍也会少一些。 顾川不会轻功,只能由阿竹带着,几人的身影在庭院楼顶穿梭,如同鬼魅一般。 “你让我带的那东西是什么?”慕仙儿抽空问道,着实有些好奇。 他说有了那东西,整个皇城都会陷入混乱,不然仅凭白莲教的那些人,可做不到搅乱整个皇城。 顾川回了两字:“火油。” “火油?”慕仙儿蹙了蹙眉,“这个你之前说过了,我的意思是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慕仙儿不知道那东西,只是叫了些人来让顾川吩咐,所以到现在还不知道。 “你只要知道有大用就对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顾川没有跟她浪费时间的去解释。 慕仙儿闻言,也没有继续问,只跟着他赶路。 …… 皇城司昭狱,最深处。 昏暗的烛火摇曳着,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霉变的味道,令人窒息。 墙壁上有水珠不断滴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与远处隐约可闻的铁链拖拽声交织在一起,格外的压抑恐怖。 牢房内,一道佝偻的身影盘坐在石床上,面容枯瘦,双眼紧闭。 他一身囚衣,身上也没有伤,并未遭受过任何折磨,当然,也没有人敢折磨他。 因为他是这大衍的镇国柱石,是天下间少有的大宗师强者,是战功赫赫的军神,是所有将士们心目中的高峰。 踏踏踏。 一道杂乱无章的脚步,从牢房的铁柱缝隙中透入,传到苍镇南的耳中,一双眼角已经布满痕迹,却依旧精神奕奕的眼睛睁开来。 随着一阵咔咔的声音响起,那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了,紧接着是一行人走了进来,有皇城司玄衣卫,有皇宫禁卫军,还有两个内侍。 其中一个端着盘子,盘子上是一个酒壶和一个杯子,另一个内侍则从袖口取出一卷明黄卷轴,而后在苍镇南的面前缓缓展开。 好不等他念出来,苍镇南便忽然开口:“不必念了,总归是那些难听的东西,老头子我不想听。”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肩膀,吓得那内侍往后退了一步,玄衣卫和禁卫军同时拔出剑来。 “呵呵……”苍镇南瞧见他们这般惶恐的模样,忍不住嗤笑:“这般胆小如鼠,如何能护得了大衍的江山?” “倘若战场上都是你等这般,那敌军早就踏破了我大衍的皇城!” 说着,他又觉得有些无趣,无奈道:“好了,老头子不会与你们动手。” 众人闻言,见他真没有要动手的打算,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位老将军真是可怕,即便是手中无兵器,身上无铠甲,也依旧如猛虎一样恐怖。 大宗师啊,若是动起手来,他们还真只有死路一条。 “临了还有酒喝,真不错。”苍镇南呵呵笑着,走过去将那壶酒抄起,也没有拿杯子,只是轻抚了一下,便仰头倒了一口喝下。 “好酒,是宫里的,许久没有喝到过了。”苍镇南畅快的笑了起来,也不管那群看着他的人,转身走到石床上坐下,兀自喝起酒来。 就像一个寻常的老农一样,只是累了喝口酒解解乏,就像……这手中的酒,也如寻常酒。 见他真的喝了下去,两名内侍相视一眼,对苍镇南躬身一拜,旋即转身窜了出去。 牢房门被锁上,黑暗中回荡着老将军的一声叹息,还有那细微的吟诗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炽,五十弦翻塞外声……” “寒舟,你这首诗作的真好啊,老头子我很喜欢,本来还想找你要更多诗的,可惜没这个机会咯。” “长公主……嗯,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容得下你们。” “可不要像柳道州那个老东西一样,还有穆文林那个蠢货一般,想着来救我老头子,只有老头子死了,你们往后才能好好的活着,你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颜儿……莫要怪我啊!” 阵阵呓语之后,是长久的寂静无声,于某一刻,又大声传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至此,牢房中再也无声音响起,就像是外人所传言那般,真如幽冥地狱一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那通道的尽头。 一名靠在墙角站守的看守,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明明人从他身旁走过,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人一路走来,没有脚步声,如游魂,似仙神,一路到了那牢房门前。 他一抬手,那牢房门便悄然打开,而后他走了进去,房门又自动关闭了。 “死了?好像还没有死,大宗师还是活的久些,不似那女娃娃一样。” “谁叫老头子我欣赏他呢,罢了罢了,给你续上一续,唉!麻烦,麻烦,怎的这般麻烦!” “走了!” …… 夜色渐浓,皇城却忽被烈焰撕裂了宁静。 四处火光冲天,如同愤怒的巨兽,吞噬着每一寸安宁。 百姓们惊慌失措,尖叫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城中顿时乱作一团。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一位老者颤巍巍地指着远处被火光映红的阁楼,眼中满是绝望。 “快跑啊,火势太大了!”年轻的母亲紧抱着孩子,拼命地向远处逃去。 官兵和巡逻军士穿梭在慌乱的人群中,试图维持秩序。 “所有人听令,全都拿上东西,救火!”一名捕快大声喊道,但他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如此微弱。 “快,救人,救人!” “这火是怎么起的?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人要紧!” 府兵、巡逻兵士,眼看着各处起火,全都前往救火救人。 起火的大部分都是富贵人家,少数百姓民房被波及到,四处火光冲天,浓烟尽起, 一时间,整个皇城都被火光与慌乱所笼罩,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水已经被搅浑,该是摸鱼的时候了。”皇城司不远处的房顶上,顾川眼看着大批玄衣卫被派了出去,口中轻声呢喃着。 “发生什么事了?” “城中有贼人纵火,大人有令,将贼人全都抓住,不要放跑一个!” “该死,趁夜里纵火,罪不可恕,谁这么大胆子!” 待最混乱之时,四名玄衣卫混迹其中,大摇大摆的进入皇城司中。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慕仙儿看着从容的顾川,见他好像知道昭狱在哪儿,目光古怪的问道。 他当然知道昭狱在哪儿,毕竟不久前才进来过,随口回了她一句:“一回生,二回熟,路还是记得的。” 很快,几人便到了昭狱前。 “站住!” 门口的玄衣卫将几人拦下,问道:“可有令牌?司主有令,无令牌者,不得入昭狱!” 顾川默然不语,那玄衣卫眉头紧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正要开口大喊。 噌! 一道剑光骤然乍现,锋利的剑锋从玄衣卫脖子上划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割喉,一脸愕然的倒了下去。 顾川从尸体上翻出钥匙,旋即打开门走了进去,昭狱修建在地底,而且分好几层。 顾川从楼梯上走下,并没有去其他的几层,直奔昭狱最深处。 似苍镇南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关押在上面的几层,定然是关押在最底层,昭狱的最深处。 一路遇到几个看守,都被阿竹一剑解决,以她如今的实力,这些玄衣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要被一剑封喉。 直到最后一层,顾川忽然停下了脚步,前方一道身影负手而立,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对面的四人。 “顾川?”齐均开口问。 顾川望着眼前人,皱了皱眉,他好像没有见过此人,是副司主……还是司主? 顾川拱手道:“见过司主大人。” 没必要演戏,此人故意等在这里,定然知道能走到这儿的都是些什么人。 齐均笑了笑,也不急于动手,他悠悠道:“就只有四个人吗?这样的大事,该布局更周密一些才是,怎的就想着浑水摸鱼呢?” 外头的事情他自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意识到那动手之人的意图是什么,索性直接在这里守株待兔。 “四个人,足够了。”顾川淡淡道。 齐均摇了摇头:“不够,远远不够,你该多带点人来。” 他话音落下,顾川等人身后忽的响起一阵脚步声,一行人冲了过来,手持兵刃,将四人围堵。 屈静白回头看了一眼,盯着那为首的中年人,轻声道:“一个宗师。” 顾川微微颔首,而后道:“屈大家,待会儿这人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屈静白应声。 “顾川,还不快束手就擒!”身后,那宗师大喝一声,持刀便杀了过来! 齐均同时动手,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突然出现在了顾川身前,抬手便朝他肩膀抓去。 铮~! 一道琴音陡然响彻,音流化作炁刃,向齐均杀去! 齐均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外,他当即收手,往后退一步,双手握拳打出,罡气横生! 轰! 罡气与音流碰撞,轰然炸响,齐均目光微凝,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看向顾川身旁的屈静白,冷冷道:“听隐星说,安北侯有大宗师护身,老夫还以为是苍家的大宗师,却没想到,这大宗师会跟随顾公子!” 隐星去北州那一遭,他自然也知道,而且比起旁人来,他还从隐星口中得知了那场战斗的全部。 那时候三位大宗师一同出手,苍舒月本是必死之局,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大宗师给搅了局。 那大宗师厉害得紧,一人独战两名大宗师,非但没有败,反而将那两名大宗师打成了重伤。 隐星倒不是败在屈静白手中,他是被苍舒月率领亲卫军打成了重伤,当然,苍舒月也被他拼着重伤给废了。 “皇城司司主?领教了!”屈静白话音落下,一手持古琴,一手搭在琴弦上,扫弦而过! 铮! 又一道音流杀去,齐均眉目凝重,他比隐星更强,却也不敢托大,只得全力应对。 “皇室两位大宗师,看来这便是其中之一,而且当是皇城司司主。”顾川看着齐均,顿时就猜想到了。 在他身后,那宗师已经带着一群玄衣卫杀了过来。 顾川侧首望着,开口道:“阿竹姑娘,抓一个活的。” 阿竹闻言,手中剑陡然出鞘,一剑便斩了过去! 唰! 凌厉无匹的剑气陡然激射而出,向那宗师斩去,那宗师瞳孔一缩,抬刀就挡! 咔嚓! 刀与剑气碰撞,剑气穿刀而过,划过他的一条胳膊。 噗嗤! 一条胳膊顿时斩断,那宗师脸色一变,往后倒去,惨叫哀嚎:“啊!!!” 唰! 一条白袖飞来,将他绑住,周围的玄衣卫想要上前帮忙解围,又一条白袖飞来,将几人打的吐血倒飞出去! 那宗师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被拉了过来,阿竹又是一剑,将他另一条胳膊也齐根斩断! “啊!!!” 第283章 给我也能逆战大宗师 “什么?” 那宗师这么快就落败,是齐均没有想到的,看到他落入顾川等人手里,顿时就要上前夺回。 “你的对手是我,就不要顾及其他人了。”屈静白开口道,她衣袂飘飘,手抚古琴,面容沉静如水,仿佛世间纷扰皆不能扰其心。 铮! 琴音响起,音流化作刀刃杀去,齐均一点儿不怵,当即大喝一声,一拳迎上前,也无罡气护体,便直直与音流碰撞! 砰! 霎时间,空间炸响,齐均仅仅后退半步便已经停下,他微抬双手,沉沉压下,将那股力道卸去。 “乐道大宗师,数十年也未曾听说过了,莫非阁下是水月宫的人?”齐均目光有些凝重的问。 以乐道入武道,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不说没有,也是鲜有耳闻,近些年来,也只有一个屈静白有些名气。 但,眼前这人不会是屈静白,毕竟据他所知,屈静白入宗师也才没几年,哪能这么快入了大宗师? 而倘若不是屈静白,这大衍之内还有能以乐道入大宗师的,也就只有那传言中的琉璃雪山,水月宫了。 “阁下猜错了。”屈静白闻言,淡淡道:“在下与水月宫,并无关系。” 她确实和水月宫没有关系了,甚至很有可能将来还要反目成仇。 她的那位来寻的师妹,死在了她的手里,水月宫不一定会放过她。 “是与不是,阁下说了不算。”齐均眯了眯眼,瞥了一眼顾川等人,骤然咬牙狰狞道:“以音律为武,今日我便要以这双铁拳,破你琴中幻境!” 他沉声喝道,双脚一蹬,身形如箭般射向屈静白。 齐均乃横练大宗师,这条路本就很难走,一旦真正走通之后,实力会远超同境界的大宗师。 也是因为如此,齐均才敢如此托大,他并不觉得屈静白能是自己的对手! 屈静白微微一笑,手指轻拨琴弦,一曲琴音悠然响起,那琴音中似有山川壮丽,又藏风雨变幻,好像瞬间将狭窄的通道化为无垠天地。 铮!铮!铮! 齐均只觉耳边风声、水声交织,眼前景象忽明忽暗,步伐不由自主地一顿。 “哼,区区幻音,也想阻我?”他忽的怒吼,体内的炁在涌动,皮肤下隐隐泛起金属般的光泽,正是他苦练多年的横练功夫。 齐均双拳挥动,空气轰鸣,硬生生地在琴音斩出的攻击中撕开一道裂口,直冲屈静白而来。 屈静白面色不变,琴音陡转激昂,滚滚音流激荡而出,每一个音符都如利剑般锋利,直刺齐均。 齐均只觉心头一震,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耳边奔腾,胸中气血翻腾,不得不放慢攻势,凝神对抗这无形的音波攻击。 “好一曲琴曲,但若只凭此,还不足以胜我!” 齐均暴喝,体内真炁沸腾,拳风更盛,每一拳都夹带着撕裂空气的爆响,硬生生地将琴音中的杀伐之气一一击溃。 通道内,拳风与琴音交织,形成了一场盛大的奇景。 屈静白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琴音再次变换,一曲琴曲如惊雷般炸响,每一个音符都化作实质般的杀机,将齐均团团包围。 “阁下且听听,我这新做出来的曲子?”她口中呢喃着,那琴音将整个通道内都充斥着。 “什么?!” 齐均大惊,横练功夫运转到极致,浑身肌肉鼓胀,双拳不停的挥舞,硬生生地在这音波杀阵中撕开一条生路,但已是气喘吁吁,衣衫尽湿。 琴音未停,齐均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落入了下风,他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屈静白。 “不愧是如今的乐道第一人,这实力越来越强了。”顾川有些感慨的说道。 一旁的慕仙儿撇撇嘴,小声嘀咕道:“要不是你教给她的那些东西,怎么会叫她出尽了风头?给我我也能逆战大宗师!” “别蛐蛐了。”顾川无奈摇头,随后往前走去:“既然屈大家让那皇城司司主无暇顾及我们,我也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去救人。” “那这个人棍怎么办?”慕仙儿看了一眼地上,被白袖包裹着,却依旧还在反抗的人。 他两只手都被阿竹所斩,虽然腿还没被砍下来,但和人棍也差不太多了。 “当然是带上,他应该知道我岳父关在哪座牢房,留他一命便是为了此刻!” 一旁的齐均被屈静白缠住,他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横练大宗师,能被一个乐道大宗师打的如此狼狈。 他忽的察觉到了什么,一拳将一道气刃打的消散,猛然扭头看向一旁,却见顾川几人朝通道深处走去,顿时冷哼一声:“想救人?先过老夫这关!”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闪,向顾川杀去。 阿竹回过头,手中剑陡然出鞘,刹那间剑意起,无尽的剑意化作剑气萦绕周身,随她手中剑斩落,齐齐落向那接近过来的齐均。 “剑道大宗师?!” 齐均瞳孔骤然一缩,眼见剑气斩来,他立刻双手交叉于身前,也不躲避,以自身硬抗这剑气! 铛!铛!铛! 剑气与肉身碰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最后一缕剑气袭来,齐均终于支撑不住,身形被逼得暴退。 “嘶~!” 他散开交叠的双臂,低眼看去,却见上面留下一道道血痕,最后一道已经深入血肉。 好恐怖的剑气! 铮! 琴音再起,齐均心头一跳,转身双拳打去,音流与罡气碰撞,炸响响彻整个通道内! “还有心思留人?再听我一曲……”屈静白将古琴横于身前,手未曾托着那古琴,琴却兀自悬于半空中。 所奏——日月同天! “你给她的究竟是什么?这么厉害?”慕仙儿有些吃惊,看着那已经彻底被音流所笼罩的一片区域,眼睛都瞪大了。 “几首曲子,几句话而已。”顾川没有多给她解释,不再关注齐均和屈静白的战斗,目光落在通道最深处。 “我岳父被关在哪儿?”他一边走,一边对那被捆住的宗师问道。 “有本事弄死老子,就算你去了又如何?苍镇南已经饮下毒酒,他必死无疑!”那宗师忍痛道。 顾川目光一凝,脸色瞬间冰冷下来——唰! “啊!!!” 凌霄剑出鞘,赤色剑芒一闪而逝,那宗师的伤口被削了一道,疼的他惨嚎不止! “有要求,自然要满足,此为待客之道也。”顾川淡淡说着,手中凌霄又缓缓抬起:“那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剑尖从血肉上划过,痛楚让那宗师一直惨嚎,后面好像嗓子哑了,只发出‘赫赫’的嘶吼。 唰! 顾川再落下一剑:“说吗?” “啊!!!我……我说,我说,最后一个牢房,就是苍镇南被关押的地方!”宗师再也坚持不住,这凌迟的刑法时常被他用在昭狱的犯人身上,如今却没想被人用在了自身。 他以往还觉得那些犯人撑不了多久,多少是有点没骨气,可自己挨了这一遭,才发现那种痛苦哪是人能承受的。 一剑不成,便再来一剑,便是铁打的肉身也扛不住。 “很好!”顾川收了剑,径直朝最深处走去,脚步飞快,接着又飞奔起来,虽然得到了关押之地,却没有一点儿高兴。 终于,顾川很快就看到了这通道的尽头,正前方的那座牢房,由铁铸成,只有略微通气的缝隙,那扇铁门看着格外的厚重。 顾川上前靠近牢房,提起全身的炁,汇聚于双拳之上,直接两拳打在了门上。 轰! 沉闷的声音响彻,那门豁然打开了,顾川顾不得手上的血肉模糊,直接冲了进去。 那宗师已然傻眼,这铁门是由百炼玄铁铸造而成,别说是宗师,就算是大宗师来了那也不可能打得开,即便是齐均这样的横练大宗师也不行。 这青年什么来头,居然能一拳就把大门给轰开? 阿竹跟着顾川走了进去,慕仙儿却有些好奇的停留了片刻,看了一眼那铁门,忽的眉头一皱。 上面的锁居然坏了? “难道是有人来过?还是苍镇南试图越狱?”慕仙儿暗自思量,这牢房既然用来关押苍镇南这样的大宗师,那定然是不容易被打开。 她对于顾川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的,不一定能打得过宗师,打开这扇铁门也不太可能。 算了……她索性没有多想,也跟了进去,一进牢房,便看到顾川正拖着一人,正抬掌贴在他后背。 那是一个如老农一般的人,慕仙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传言中的大衍柱石,镇国军神,此前还以为长得应是凶神恶煞,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和蔼的模样。 只是,现在这位大衍军神的情况不太妙,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动静,而且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气息,像是死了一般。 顾川目光如万年玄冰,冷的有些吓人,他看着眼前毫无声息的老头子,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老头子,你可千万别死,要是死了,让我怎么和娘子交代?!”他沉声呢喃着,将全部紫气渡了过去。 现在他的所有希望,都在紫气上面,期望苍镇南大宗师的实力,还有一息尚存,用紫气还能救得回来。 只是,紫气入体,便如泥牛入海,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动静。 顾川呼吸越发的急促,他猛然回过头,看向那宗师,冷冷问道:“你刚才说的毒酒,是怎么回事?” 受了活剐的痛苦,宗师已经不敢不答,连忙说道:“今天黄昏时,宫里派了人送来了毒酒,陛下赐死苍镇南,他喝下了毒酒,神仙也难救!” 赐功臣活着逆贼毒酒,皇室的老手段了,历史长河多少的臣子和宗亲都死在了这上面。 顾川默然无言,一杯毒酒,便让苍镇南死了,这能说明他愚蠢吗? 不能这样算的,他所想的是自己死了,那么苍家和顾川就能活下去,所站的角度不一样。 这与那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可若说他聪明,那也算不上。 这件事情,他本来可以按照顾川说的去做,倘若他不来皇城,不喝这杯毒酒,就算是在南越自立为王了,顾川也有办法将苍家和苍舒月她们转移出皇城。 总归是想的不一样,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顾川忽的目光一颤,度炁的手微微一顿,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但紧接着又消失不见了。 他没有多想,将所有的紫气全部都渡过去之后,便将苍镇南背了起来,而后对阿竹和慕仙儿道:“走!” “那他呢?”慕仙儿问了一句,看向被捆着的宗师。 顾川不假思索道:“留着他一条狗命,就当是带路的报酬!” 慕仙儿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心说这可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往常不都是斩草除根吗,正常操作也是喂下一颗毒药了事,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了? 但也就那么一刻,她就想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迟疑,将衣袖收回,给他放了。 “苍镇南是不是还活着?”慕仙儿跟上顾川,小声的问道。 顾川一边背着苍镇南飞奔,一边回道:“还不确定,但是我必须要把他救回来!” 虽然只是微弱的气息,而且一闪而逝,但顾川想不了那么多,只能寄希望于有了自己全部的紫气,老头子能支撑到他找到解救的办法。 这世上那么多奇人异事,总会有个神医什么的吧?到时候打听打听,看能不能起死回生。 慕仙儿闻言,顿时了然,她就说顾川怎么会留那宗师一条命,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 特意将他留下,就是为了让他给其他人传递假消息,苍镇南已死的假消息。 不远处,屈静白和齐均还在打斗,两人打的天崩地裂,通道周围坑洞密布,还有满地的碎石砖,裂痕如蛛网一般密布。 “走了!”顾川低喝一声,一旁的阿竹闪身越过,手中剑杀向齐均。 正激斗的齐均心中警觉大震,当即一个闪身向旁边躲过,而后又是一拳轰去! 铛! 拳头与剑相碰,阿竹浑身剑意爆发,齐均瞳孔骤然一缩,不敢再硬碰硬,身形赫然暴退! 便是这片刻的功夫,顾川已经背着苍镇南离去,屈静白和阿竹各自收起古琴长剑,转身跟随离去。 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齐均看着这一切,脸色沉得如同寒潭。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那通道最深处,身影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数息,他已经到了那牢房前,铁门不出意外的被打开,他走进其中,只看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那名宗师。 苍镇南不见了,石床上有空了的酒壶,齐均脸色更加阴沉,他猛然看向那倒地的宗师,走过去伸手抓起他的衣领拉近。 那宗师浑浑噩噩,齐均一指点在他胸口,内炁度去,这才让他睁开了眼。 “苍镇南死了没有!”齐均开口询问。 那宗师脸色狰狞道:“大人,已经……察觉不到气息,他喝下了毒酒,那么长的时间,谁都救不回来,属下方才探查过,已经死透了……” “哼!”齐均闻言,脸色稍缓,松开手将他扔下。 很快,一群玄衣卫驰援而来,齐均沉声吩咐:“将所有人全都派出去,一定要将顾川给抓回来,不要放跑一个!” “是!”玄衣卫得令,当即蜂拥而出。 齐均背负双手,微微眯了眯眼:“顾川,就算你闯了皇城司又如何,谋划这么多,救出去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尸体你也得给我留下来,你,也逃不出皇城!” 苍镇南死了,那么这次他们的谋划就没有失败,即便是之后出了些意外,也是可以接受的。 顾川现在固然不能杀,却也不能让他再逃离,不然又是一个心腹大患。 …… 皇城之中的混乱还在继续,只是那火势已经稍稍的缓和了下来。 而在皇城司被闯入的时候,城门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苍舒月的亲卫,护卫着一辆马车,将城门的守卫杀穿,而后带着人出了城。 顾川背着苍镇南,直接奔着城门去,彼时的城门刚被苍舒月打通,还没有关闭。 趁着混乱,又有屈静白和阿竹两个大宗师的战力,城门那些兵士根本拦不住。 杀了几个拦路的之后,几人顺利出城,出了皇城,顾川等人一路向外奔去。 便在一处山道上,一群骑着马的人在此守候,阿竹正要出剑,忽的又停了下来,没有了动作。 有人上前来,是穿着铠甲,手持月牙的苍舒月,她身上染了血,枪尖还有鲜血滴落,显然是刚进行了一场恶战。 “夫君!” 苍舒月迎上前,顾川看着她,问道:“我不是让你们先走吗?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不放心你,我已经命冷月先行离去,若是你不能闯出来,还要带人杀回去,总不能让你出事的。”苍舒月说道。 顾川闻言,眼中浮现一抹柔光,将背后的苍镇南放下,沉声道:“娘子,岳父他饮下了毒酒,我赶到的时候,只察觉到一丝气息,我以紫气暂时稳住,不知能不能救回来……” “若是再早些……” 苍舒月浑身一颤,她看向自己的父亲,手中的枪险些没有拿稳,声音哽咽道:“此事不怪你,夫君已经尽力了,是父亲他自己的选择……” 顾川望着她这般,想了想道:“娘子不要伤心,岳父大人他或许还有救,既然紫气能治愈你的伤势,一点毒酒便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岳父喝下毒酒的时间太长,只剩一息尚存,想要治愈不是那么简单。” “有紫气在,那一缕气息不会散,岳父先交给你,我且去寻救治之法!” 他将苍镇南交给苍舒月,而后继续说道:“娘子也有紫气,等我所留紫气消耗完了之后,再为岳父续上,可等我寻来救治之法。” 苍舒月点了点头:“好!” “为夫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娘子且先带着岳父,去幽州等我。” “夫君还要回去?”苍舒月问。 顾川嗯了一声,慨叹一声:“师兄为了救岳父,不惜舍命谏言,如今他也被关押在昭狱内,不出意外是要被处死的。” “老师已经为此而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也死了。” “可如今皇城戒严,全城都在搜捕,此时再回去,只怕羊入虎口。” 苍舒月说着,却没有再劝,只道:“夫君一人去太凶险,我陪你一同前去,再杀一个来回。” 顾川摇了摇头:“不必,我闯了皇城司,此时那里定然是没人了,全都派出来搜捕,正是营救师兄最好的时机。” “娘子若是去了,反而目标太大,不好杀出重围,听为夫的话,带岳父走。” 苍舒月听他这般说,便没有再坚持,只点了点头道:“夫君,一切小心。” 顾川轻笑一声,应道:“会小心的。” 说着,他折身往回走去。 苍舒月望着自家郎君的身影,凝望许久,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背上苍镇南,上马道:“走!” 一行亲卫,策马离去。 …… “这个时候再杀回去,你胆子是真大,就不怕陷入重围,折在这了城里?” 慕仙儿格外不解的问:“那穆文林上奏谏言,他的确是个好官,但和你关系又不大,何必要为此舍命搭救?” 顾川没有说话,一旁的屈静白却是开口道:“在下倒是觉得,顾公子此举大义,若是不去,反倒是叫人看不起了。” 慕仙儿闻言,白眼都要翻到头顶,这话不是说别人,倒是在说她不仁不义。 这时,顾川才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义不大义,我只知道师兄因为要救岳父才落到这样的地步,我必须要救他。” “你是仁义了,却要拉着我们三个一起陪你送死。”慕仙儿颇为无语道。 屈静白笑了笑,道:“圣女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不也毫不犹豫跟着顾公子涉险吗?” 慕仙儿听到这话,脸微微一红,呸一嘴道:“本圣女是怕他死了,他答应的武学还没有给的,本圣女可不想吃亏!” 几人再入城,城中已经到处都是兵士和玄衣卫的身影,到处都在搜查。 顾川几人躲在暗处望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停留的朝皇城司赶去。 第284章 人固有一死 和顾川所猜测的一样,他们前头刚闯了皇城司,将苍镇南救走,等他们再折返回来的时候,整个皇城司空无一人。 倒也不是空无一人,还是有些看守的,只是主力都已经去城中搜查了,那些看守自然不会是顾川他们的阻碍。 杀了几个守卫,顾川他们又成功潜入昭狱中。 昭狱上层,穆文林坐在石床上,外头的混乱并没有传到这里,他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想着事情。 “师兄在想什么?” 忽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穆文林倏然睁开了眼,却看到牢房外站着几个人。 那为首的一人,浑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就见他拿着钥匙,打开了牢房门走了进来。 穆文林目光有些呆滞,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道:“师……师弟?” 顾川拉下蒙着脸的黑布,将脸露了出来,冲穆文林点了点头道:“师兄受苦了,我来救你出去。” 穆文林闻言,却是恍然回过神,急忙道:“不可,你快走,待会儿若是被发现了,可就走不了了!” 顾川微微一笑:“师兄不必担心,如今整个皇城混乱,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的,你现在跟我走就是了。” “方才我听到有人喊贼人闯入,原来是你们……”穆文林好像现在才想到了什么,口中呢喃着。 他又问:“英国公怎么样了?” 顾川既然进了昭狱,穆文林怎么都能猜到,必然不是特意为了他来的,定是为了营救苍镇南而来。 “岳父他……”顾川顿了顿,说道:“他喝下了陛下赐的毒酒。” “什么?!” 穆文林陡然瞪大了双眼:“毒酒……毒酒……” 他颤声说着,逐渐红了眼,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颓然道:“老将军……终究还是没能救下老将军啊,陛下糊涂啊,大衍……天下要大乱了……” 苍镇南死了,他先前所做的努力、老师以死所求,全都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们什么也没能改变的了。 这让这位心系天下百姓的相国,如何能接受得了,他这些年的辛苦经营,还有未来的那些念想,全都化作泡影。 “师兄,岳父的事情以后再说。”顾川摇了摇头道:“你先跟我走!” 穆文林恍惚抬头,摆了摆手:“师弟,不必救我了,你们且走吧,别再拖累了你们。” “若我同你们一起走了,这灾祸便要落在你们身上,更何况……”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陛下不会杀我的,即便是要驾崩了,也会留我一条命。” “师兄,若是那宫中如今做主的,不是陛下呢?”顾川沉声道:“也许陛下已经死了,只是消息被封锁,有人趁机夺权,不然又怎么会做出这么多蠢事来?” 穆文林愣了片刻,长长叹息一声道:“是啊,连你也猜到了……齐均此前与我说,待新帝登基之后,便会恢复我的相国之位,我就已经隐约猜到了。” 慕仙儿听着两人这话,皱了皱眉,问:“到底还走不走了?直接打晕了拖走算了。” 顾川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主意。” “师弟!” 穆文林突然开口:“我知道师弟想救我,但师兄我还要留在这儿,不能离开,若是就这么走了,便是陷师弟于危难!” “而且,那夺权之人,想要扶持傀儡登基,人选只能有六皇子一个,我留在皇城,还能周旋一二。” 他已经想好了一切。 顾川默然良久,开口道:“师兄可想好了,一旦走了这条路,便无法再回头,将来也必然会身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山,或轻于羽。”穆文林释然一笑,冲顾川拱手道:“只希望,我这一生,所做之事,无愧于心。” “也希望,师弟今后扶持一人,再造一个新的天地,还天下百姓一个盛世,师兄我,便也死而无憾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慕仙儿格外不理解,蹙着眉道:“我们好心来救你,还不乐意走了,难道死了比活着还好吗?” 顾川给了她一个眼神,慕仙儿顿时撇撇嘴不说话了,她就是想不通这些人的脑子怎么想的。 “师兄。”顾川见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言,拱手道:“保重!” 穆文林回以一礼:“保重!” 顾川没有再继续迟疑,转身便走,没有回头,慕仙儿三人见此,也跟着一同离开。 离开皇城司,几人于庭院屋顶间穿梭,慕仙儿错后一步,回头看了一眼皇城司,叹了口气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有活着的机会不好好珍惜,反倒是一心要留在这儿凶险之地,甘愿赴死呢?” “如果你能明白,可能就也成了他这样的人。”顾川语气平静道:“人活一世,本向死而生,生者何为?惟图无愧于心,终时无憾,师兄他所求的便是一个无憾。” 他就是看的明白,所以没有再劝,这个世上也需要这样的人出现,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在为这个文明一点点的铸起魂与骨。 皇城的混乱依旧继续。 顾川他们出了皇城,慕仙儿对他问:“我们现在是去追上你娘子吗?” 顾川摇了摇头道:“不,你和屈大家回教会,已经到了动手的时候,告诉你师傅,务必一举掌控整个白莲教,然后等合适的时机进行举事。” 慕仙儿闻言一愣:“那你呢?” “我自然有我的安排。”顾川不假思索道:“岳父的伤势很严重,即便是还有救治的机会,仅凭我很难治愈,只能另寻他法。” 他解释了一句,看向屈静白道:“有劳屈大家再跑一趟了。” 屈静白本来已经被他派往白莲教配合巳蛇夺权,但因为皇城之事又将他叫了回来,如今皇城之事也算结了,接下来就是白莲教的事。 “公子言重了。”屈静白回道。 “就这样吧。”顾川点了点头,对阿竹道:“阿竹姑娘,你还是跟我一起。” “好。”阿竹应声。 随后,顾川吹了一声哨,远处立刻响起一道嘶鸣,步景破开黑暗飞奔而来,停在了顾川跟前。 他即刻上马,拉着阿竹同乘。 “走了!” 话音落下,步景当即疾驰而去。 皇城司和禁卫军抓捕了一晚上的贼人,最终却只抓到了几个白莲教的教徒。 只是他们皆已经服下毒药,进了昭狱之后还没来得及行刑,就已经毒发身亡。 齐均后知后觉的想要去抓苍家人,等他们赶到英国公府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不用说,另一边的东篱居也一样。 还有三月商会,早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全部搬离了皇城,什么都没有给皇城司和皇后留下。 当然,生意顾川是不可能放弃的,三月商会不能以这个名字继续在皇城行商,那就换个皮吧,自有其他新的商会重新登场。 皇城内,如今顾川的眼线还是挺多的,不说牢牢掌握在手中的白莲教,即便是大皇子那边的人脉、长公主那边的人,也都够用了。 还有陈武和张顺军等勋爵贵族,虽然他们在此次事件没有做什么事,出什么力,那也是顾川的选择,并不会让他们牵扯进来。 首先是他们参与进来也没什么用,反而给了暗中之人一个清洗他们这批勋爵的借口。 其次是他们继续待在皇城的作用,比成为逃亡者更大一些。 这些顾川都有考量,救人固然要步步为营,但救了之后的事情,更是要慎之又慎,接下来的路才是最难走的。 翌日,皇城的混乱平息,百姓们还没有从这件事情中回过神来,又很快被另一件事情给震到了。 陛下,驾崩了! 寿昌十五年,秋。 这位在位十五年的帝王,走完了他的一生,纵观他这十五年,年轻时从夺嫡中胜出,成功击败众多兄弟们登上皇位。 初为帝王,他意气风发,想要纳四海、平蛮夷,将日月所照的土地,全都纳入大衍的版图。 他对内励精图治,花费十年的时间,将太祖和两位先帝留下的痹政扫除,把江南和司州周边治理出了一番盛世景象。 国库充盈,民富力强,便开始着手征讨四周蛮夷,先收取北州,将狼族驱赶到了拒北关之外,又攻南越,将南越彻底收入大衍的版图中。 他的下一步,是将西域打下来,给大衍一个前所未有、远超历代皇朝的广阔疆土! 只是,上天并没有给予他足够的时间,终年四十八岁。 帝王陨落,天下缟素,百官吊唁,灵堂之上,皇后拿出了一则遗诏。 宇文元朔立六皇子为新帝,又考虑到六皇子尚且年幼,便让皇后垂帘听政,皇城司司主齐均、相国穆文林为辅政大臣。 穆文林当天被赦免,官复原职,他又成了大衍的相国。 对此,百官大部分都没有异议,总还是有跳出来反对的。 有官员认为,自古以来,便是立嫡立长为先,雍王尚且还在,这皇位应当是雍王继承,越过雍王立六皇子,这于祖制不合。 那名上谏的官员,当场就被拉了出去,直接杖毙于神武门外。 至此,再也没有官员敢置喙这道遗诏。 皇帝驾崩,各地藩王自然也是要回皇城吊唁的,召回各地藩王的消息,很快就往四面八方传去。 【皇诏】: 朕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今我皇考弃天下臣民而去,朕心哀痛,举国同悲。 皇考在位期间,德泽广布,功烈昭彰,今忽遭大故,实乃国家之不幸,臣民之深痛。 朕承继大统,遵奉先皇遗志,欲行丧礼以尽哀荣。 念及诸藩王,皆为先皇骨肉,同气连枝,当共赴国难,同襄哀典。 故特此诏令: 一、令天下诸藩王,无论远近,皆需即刻启程,赴皇城吊唁。 二、沿途官员,需妥善安排藩王行程,确保安全无虞,速达京师。 三、藩王抵京后,需遵礼制,参与丧仪,共表哀思。 此旨意下达,望诸藩王闻诏即行,以彰孝悌之心,共维皇室之尊。 钦此! …… 雍州,雍王府。 “公孙先生,你觉得本王该去还是不该去?”雍王看着手中的这封诏令,目光幽邃异常,声音低沉的问道。 父皇驾崩,他虽然有些意外,但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得悲伤,反倒是隐隐的有些兴奋和激动。 宇文元朔活着,他就没有机会争夺天下,始终都要龟缩在这儿一州之地,甚至于招兵买马,改革兵制这些事情都要暗中进行。 如今父皇驾崩了,那么他就能够抓紧时间大力发展,将整个雍州彻底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后趁机侵吞天下! 至于六皇子宇文裕继承皇位,他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的,只是仍然有些不甘心而已。 他早就知道,父皇会将皇位传给宇文裕,根本就不会做别的选择。 一旁的公孙先生闻言,沉吟片刻道:“藩王入皇城吊唁,乃是祖制,按理来说殿下是一定要去的,只是……” 宇文宏眯了眯眼,问:“只是什么?公孙先生可以直说!” 公孙先生这才道:“只是先帝驾崩,新帝年幼,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如今做主的是太后,值此非常时期,朝廷一定会做些什么来稳固局势……” 宇文宏想了想道:“公孙先生的意思是,母后会趁此机会,削弱各地藩王?” 公孙先生躬身道:“只是臣的一些猜测,去与不去还是在于殿下。” 闻言,宇文宏思索了片刻,而后冷笑一声道:“本王自然要去,为何不去?若是不去,便是给了朝堂一个攻伐的借口。” “倘若真如公孙先生所言,不管去与不去都是正中下怀,那不如走这一遭,看看本王那位如今垂帘听政的母后,要耍什么花招!” 他说着,忽的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安北侯和顾先生去了何处?” 纵火皇城,将整个京都搅了个天翻地覆,就为了去皇城司救苍镇南,而且根据放出来的消息看,苍镇南还饮下了毒酒,已经是个死人了。 便是说,顾川只救了一具尸体出去,即便如此,还能够带着家人全身而退……像是顾先生能做出来的事情。 “根据探子回禀,安北侯带着家眷出了皇城之后,便一路往北州而去,各地都隐约见过她们的行踪,并未刻意遮掩。”公孙先生说道。 “北州?安北侯带人去北州做什么?”宇文宏皱了皱眉头,疑惑之色浮现于眼中,又追问:“那顾先生呢?” “顾先生……”公孙先生稍微愣了一下,思量片刻才回道:“殿下,我们的人并没有看到顾先生的行踪,他和安北侯并没有一起走。” 宇文宏眉头皱的更深,而后说道:“那顾先生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有。”公孙先生应声,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来,递给雍王:“殿下,这是顾先生刚派人传来的消息。” 宇文宏立刻接过纸条,看向上面的内容,却见上面只有一行字:“时机将至,殿下尽快做好准备!” “顾先生的意思是,已经到了争夺天下的时候吗?”宇文宏看着那一行字,仔细斟酌着其中的意思。 他皱起的眉头渐渐舒缓,脸上泛起笑容来:“那就按照顾先生的意思,尽快将雍州改革完成,本王已经迫不及待率领我雍州铁骑,踏破神武门了!” “公孙先生,本王回皇城的这段时间,雍州就交给你打理了。” 公孙先生闻言,当即郑重道:“殿下放心,臣定然会替殿下守好雍州!” “好,公孙先生做事,本王放心!” …… “殿下!” 幽州,一广阔的平地之上,一袭翠裙,披着貂绒披挂的陆凝香小跑着过来。 “凝香来了?”宇文谨一袭锦衣,同样裹着绒衣,如今秋天将要过去,幽州靠北境,天气已然转凉。 再往北的一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起了霜,是以她们才裹得厚厚的。 “凝香,来来来,你看这个是不是顾先生所说的那东西?”宇文谨站起身来,拉着跑过来的陆凝香,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地方问道。 那里围拢着不少的人,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工具,或是锄头,或是木桶,看上去倒是有些专业。 陆凝香却顾不上去看,而是语气有些沉重的对宇文谨道:“殿下,皇城有人传旨来了。” 宇文谨闻言一愣,才看到她手中拿着的那道明黄布帛。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一黯,又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的问:“是……父皇的消息?” 陆凝香迟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还是殿下自己看吧。” 宇文谨接过圣旨,将其缓缓打开,当看到那诏令上,开头的几段字,她便感觉到天地一片昏暗。 父皇的身体不好,她一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但宇文谨并没有想太多,毕竟她父皇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也许只是因为宇文宣的事情而气急攻心。 即便是真要死,也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可实际上哪有那么长时间呢,左右不过是一个月而已…… “父皇……”宇文谨痛苦的闭上眼,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不管如何,他终究是自己的父皇。 而自己,也始终都是他最宠爱的女儿,相比于其他的公主。 自己这个长公主,已经受了太多的宠爱。 “殿下,节哀。”陆凝香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说了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谨才从悲伤中收拾起心绪来,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圣旨,对陆凝香问道:“凝香,收拾一下,准备回皇城。” 陆凝香点了点头:“是!” 她正要走,转身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殿下,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宇文谨问道。 “顾先生派人来传了话,近日安北侯会带着家眷,从北境进入幽州。”陆凝香说道。 “什么?北境?”宇文谨一脸的诧异,她转头看向北边,有些想不通:“怎么会从北境进入幽州?” 要不说长公主最是聪明,她只是想了想便明白了顾川的用意,恍然道:“绕过北境进入幽州,如此便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线,谁也不知道她们究竟去了哪里。” “呵呵……明明可以直接来幽州,却还要为本宫考虑,宁愿要自家娘子走更凶险的路,也不给朝廷落下攻伐的借口,顾先生啊顾先生……” 宇文谨面露微笑,失去父亲的哀伤被冲淡了些许。 她转过头对陆凝香说道:“既然顾先生已经有所安排,那就按照顾先生说的做吧,叫人在边境日夜巡逻,务必第一时间迎接到安北侯和其家眷!” 这是将来助她争夺天下的大将,虽然苍舒月自己已经废了,但她还有一支亲卫军。 传闻宇文宣和宁王造反的当夜,冷月率领亲卫军将宁王带领的三千叛军击溃,救宇文元朔于危难之中。 那亲卫不过百人,便能够将三千人击溃,若是扩充到一千人,经由苍舒月调教之后,岂不是能力敌三万军? 便是抛开这一层不谈,光是以顾川和苍舒月的关系,宇文谨也必须要认真的对待。 她可以谁都不要,但顾川是必不可少的那一个,自己如今所走的这条路,都是由顾川指引,若是少了他,宇文谨还真不一定能夺得了这天下了。 宇文谨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陆凝香问道:“凝香,你只说了安北侯,那顾先生他自己呢?” 陆凝香一怔,而后蹙眉道:“殿下,这个顾先生倒是没有明说,只是说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等做完事情之后,自会前来幽州。” 闻言,宇文谨微微颔首,她倒是不怀疑顾川跑去投靠了别人,毕竟连苍舒月都要来幽州了,家眷都在这儿,他还能撇下不管吗? 对于回皇城吊唁这件事情,各地藩王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藩王并没有疑虑,在接到召令的第一时间,便启程前往了皇城。 还有一部分的藩王,特别是那些手握重兵,实力强大的藩王,则是先召集门客商议,在经过一番分析后,有决定前往皇城者,也有抗旨不尊者。 其中,甚至已经有决定起兵反叛的藩王,在努力的招兵买马,并且勾连其他有异心的藩王。 第285章 扬州挺好,也不及书生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半个月后,扬州顺时城,这里距离锦州很近,再过几日便能回到扬州城。 一家客栈内,顾芳瑜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双手撑着脸颊,仰头望着天上的星辰。 她身上还穿着一袭黑衣,扎着长长的高马尾,怀中不是鞭,而是一柄长剑,鞭子被她缠在了腰间。 “臭书生,说好了很快就回来,这都快半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回来?不会真丢下本姑娘不管了吧……” 她轻声呢喃着,蹙着眉头,眉宇间尽是幽怨之色。 “嘀咕什么呢?” 忽的,身旁一道声音响起,顾芳瑜听着这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机械式的转过头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却是那个心心念念的臭书生,他回来了。 “你……你……”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有些语无伦次。 顾川笑了笑,道:“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哪有!”顾芳瑜回过神来,鼓起嘴来,哼声道:“本姑娘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呢,还知道回来,说好的很快就回来,这都快到扬州城了!” 顾川听出她语气里的幽怨,哈哈一笑道:“这不是还没有到吗?所以不算食言。” 他说着,忽的扔来一样东西。 顾芳瑜接住一看,却是一颗饴糖,顿时疑惑的看向他:“给我糖做什么?” “无定城答应送给姑娘的糖。”顾川回道:“姑娘不想要吗?不想要的话那还给我吧。” 他伸出手,顾芳瑜心里一甜,却不成想那日古墓里随口一说的话,他居然还记着。 又听他后面的话,顾芳瑜将饴糖紧握,轻哼道:“既然是你答应给本姑娘的,为何不收?想要回去,没门儿!” 正说着话,忽的院子里一扇房门打开,夏长君便走了出来,惊喜的道:“我好像听到了古兄的声音?是古兄回来了吗?” 顾川伸出手招了招:“夏兄,别来无恙啊!” “古兄!”夏长君目光一亮,三两步跑了过来,笑着道:“我这几日总想着古兄该回来了,果然直觉没错,古兄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上叫我好等啊!” 顾芳瑜见着两人凑在一起,不悦的鼓着嘴,自己这都还没有说上几句呢,你跑过来凑什么热闹,就你一个人苦等吗? 她想着,低头看向手里的饴糖,又看向夏长君,却见顾川没有拿出糖来,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忽的,又转念一想,自己和一个少年争什么?真是…… 顾川回来,夏家的商队第二天就又启程了,这一路上停停歇歇,也该是尽快赶回扬州城。 ……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碧波荡漾的运河穿城而过,舟船往来如织,商贾云集。 大河支流如一条条碧绿的绸带,蜿蜒穿城而过,河面波光粼粼,映照着两岸的烟柳画桥与古朴园林。 桃红柳绿,云树笼纱,佳景天成。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果然不负盛名。 顾川看着眼前盛景,心中暗道。 若是娘子也能一同就好了。 美景与爱人共赏,才是人间美事。 顾芳瑜看他心不在焉,不禁嗤笑一声。 “怎么?你这个书生又在想哪个美娇娘了?” 顾川回过神来。 “你猜。” 顾芳瑜被气得小脸涨红。 “哼,臭书生!” 顾川没理会她,只是看向了身后的阿竹。 “阿竹姑娘觉得这扬州怎么样?” 阿竹被顾川问了个猝不及防,却也认真的地点头应了一声:“啊?很好的。” 其实她哪里欣赏的来什么风景,一路上那么多美景,也不从未让她将目光从身旁的白衣书生身上挪开过。 夏长君折扇轻摇,絮絮叨叨念起了诗。 “扬州春色浓如酒,琼花观里香满袖,烟波江上舟行缓,翠幕风帘映碧流,商贾云集繁华地,诗书传颂雅韵长,古城风韵今犹在,梦回扬州忆旧游。” “扬州,某些方面比起皇城来还要繁华,古兄既然来了,可要好好游玩一番才行。” 顾川看向他,倏然一笑:“却没想到,夏兄还有这般文采?” “比起你的如何?”一旁的顾芳瑜问了一嘴。 这话让夏长君脸一红,讪讪笑道:“顾姑娘说笑了,不过是随口一念,与古兄的诗比起来,自然是远远不如。” 他自己什么水平自己知道,读过那么一些书,有些墨水,但是不多,偶尔作一两首听着像那么回事的诗,可真要和顾川比,那根本就没得比。 云雾山那首诗,太绝了。 “好了不说这个,咱们还是先回家吧,许久未曾回来了,我已经命人通知家里,想来备好了酒菜,还望古兄不要嫌弃。”夏长君邀请道。 来了扬州,顾川他们就是客人,他是主家,自然是要安排好住处的,正好,他们夏家的院子多。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顾川微笑应下。 “古兄,请!” 一行人再出发,夏家乃扬州豪族,既然是宗族所在,自然是极为奢华的。 远远便能瞧见豪华院落,待到了门前,见着那大门,才真正诠释什么是高门大户,门前还有护院守着。 商队的人去了商铺,自有安排,夏长君则领着顾川三人直奔夏家来。 门口护院瞧见夏长君,连忙迎上前来行礼:“小少爷,您回来啦!” “嗯。”夏长君点了点头,接着转过头介绍道:“这位是本少爷的好友古川,另外两位是他的侍女,今后眼睛放亮点,莫要叫人冲撞了本少爷的贵客。” 两个护院闻言,连忙对顾川行礼:“古公子!” 顾川点头应声,夏长君拉着他就往里走去:“古兄,赶了一天的路,我这饿的快不行了,也不知道我母亲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走走走!” 迈进那扇雕花大门,进了夏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蜿蜒的青石小径,两旁青砖黛瓦,墙头斑驳,青苔攀附其上。 小径两侧,花木扶疏,茉莉与栀子的香气交织缠绵,清新而不失雅致。 “这花能摘吗?”顾芳瑜看着满庭院的栀子花和茉莉,忍不住问了一句。 夏长君回过头,笑着道:“花开在那儿,本来就是叫人欣赏的,为何摘不得?” 他又看向古川,有些遗憾的说道:“古兄,只可惜来的时节不对,若是我们能再早几个月,这满庭院的花正值花期,那才是真好看。” “如今虽还开着,却已经是末期,最后一次盛开了,便少了几许滋味。” 顾川目光从花上挪开,淡淡一笑:“世间万物,美岂止在巅峰辉煌?” “花期末尾,虽近黄昏,犹自绽放,其坚韧不拔之志,初期之花也无可比。” 夏长君一愣,倏然一笑点头道:“古兄所言极是,与古兄相处,真是让我受益良多。” “古兄,我好像听到父亲的声音了。” 他说着,带人继续往前走去。 “这宅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顾芳瑜望着周围,亭台楼阁重重,圆月石门洞洞,真是看不到头,可见奢华至极。 夏家还不是这扬州最鼎盛的家族,要是换做柳家,又该是何等的光景? 只是柳家虽然鼎盛,却不在扬州城内,而是在另外的郡城中,而且,柳道州如今已死,他们的鼎盛还能不能维系也是两说。 顾川听着顾芳瑜的感慨,笑着问了一句:“比之顾家如何?” 顾芳瑜闻言,撇撇嘴道:“顾家在锦州,城池繁华比不得扬州,宅邸自然不会有这般气派奢华。” “那顾家不是拿了顾川他父亲经营的商会吗?”顾川语气平静的道:“据我所知,那商会曾经也是遍布周围几个州郡,怎会连夏家都比不上?” 顾芳瑜蹙了蹙眉,有些无奈:“你问我,我上哪儿问去?我自小就随师傅上山,入了盗门,几年才能回家一次。”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有些幽怨的盯着顾川道:“本来这次是要借机回家一趟的,又碰着你这臭书生,偏偏路过锦州也错过了,真是倒霉……” “哈哈哈哈。”顾川放声笑了笑,旋即说道:“会有机会的,等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回去。” 顾芳瑜听着这话,却是会错了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你……你同我一起回去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不然还能是提亲吗?”顾川轻笑一声道。 提亲……顾芳瑜一下瞪大了眼,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就站在那儿失了神。 顾川见她不走了,一脸诧异的回过神,问:“怎么不走了?” “啊?”顾芳瑜倏地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却是埋着头跟鹌鹑似的不做声,心里头砰砰的直跳。 这丫头却是山里头待久了,只在师傅那学了些闯荡江湖的本事,还有盗门的看家本领,却没有学到一点儿与人相处的手段。 一颗心像是没有染尘的树脂,晶莹剔透像宝石一样,若是落了只虫儿进去,那便叫它胡乱挣扎,搅个天翻地覆。 正如此念着,一行人穿廊而过,再越过圆月门,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一池碧水映入眼帘,池面如镜,几尾锦鲤悠然自得,偶尔跃出水面,激起层层细腻的波纹。 池畔,假山石错落有致,流水潺潺,待绕过池塘,步入一座精巧的亭台,亭顶覆盖青瓦,四角飞檐翘起,随风轻摇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父亲!” 前头的夏长君忽的高声喊了一句,已经雀跃的想要奔跑过去,但又想着后头的顾川等人,只得压下与亲人相见的激动心绪,只是脚步却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许多。 夏长君是夏家嫡子,属于主脉,其父自然便是这夏家如今的家主。 主宅前头,一名灰白长衫的中年人站在屋檐下,身旁还跟着一个贵气的妇人,在落后一步的位置,还有一个模样与夏长君相仿的青年。 三人翘首相望,见到夏长君回来,妇人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走向前去。 夏长君瞧见妇人上前,忙行礼:“母亲!” “莫讲什么礼数了,快来让为娘瞧瞧,你这去了几个月,可瘦了些?” 妇人将他拉起,定眼上下打量,瞧着他与临走时黑了许多,脸上也没了那份娇气,忍不住热泪盈眶:“我儿,这一路上受苦了!” “母亲,孩儿不苦。”夏夏长君也忍不住眼眶微微湿润。 却听一声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好了,孩子回来应当高兴才是,哭哭啼啼的算个什么事儿?” 夏家主几步走来,认真的审视自己的儿子,忍不住点头道:“嗯,看着精神许多,也长高了不少,看来这一趟让你获益良多。” “哈哈哈,弟弟,路上可有碰见什么江湖高手?又有多少奇人趣事,且与哥哥讲讲?”锦衣青年走上前来,笑着对夏长君问。 “父亲,大哥。”夏长君对两人一一问候,旋即转头看向身后站的顾川,为三人介绍道:“父亲、母亲、大哥,这位是古兄,幸得路上他出手相救,否则你们如今见到的便不是孩儿,而是孩儿的尸体了。” 顾川向前一步,冲三人拱手道:“在下古川,见过夏家主、夫人、公子。” “古公子!”夏家主听的清楚,知道眼前这位青年救了自己儿子一命,面露感激道:“多谢古公子仗义出手,救了我儿一命,我夏家上下感激不尽。”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顾川态度谦和,又说道:“夏公子福大命大,想必没有在下出手,也会化险为夷的。” 这话让夏家主眼中欣赏之色更浓,救命之恩重如山,这位公子却能如此谦逊,这么会做人,是个值得深交的。 另一头的夏长君,被自家母亲拉着,让他讲述路上遇到的事情,夏长君便简短的说了一遍。 着重讲了客栈那一遭的凶险,三人听着不免心头直跳,方知刚才夏长君所言非虚。 若无顾川出手,那客栈一遭,只怕夏长君已经成了山匪的刀下亡魂,哪里还能囫囵的回到扬州? “多谢古公子出手相救,也辛苦你一路护舍弟了。”夏家兄长郑重的对顾川躬身一拜,他们这一脉只有两兄弟,自小感情就很好。 而他又是个不争不抢的,只爱寄情山水,平时喜欢吟诗作对,对行商却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兄弟两个也不会因为谁继承家业而产生嫌隙。 “夏公子言重了。”顾川笑了笑道:“江湖儿女,行侠仗义是本分,不足言谢。” 夏家兄长还想说什么,却被夏家主打断:“好了,古公子和你弟弟一路上舟车劳顿,有什么事情想说的后面再说。” 他看向古川,抬手相邀:“古公子,酒菜已经备好,正好为公子接风洗尘,请。” 顾川微微颔首:“有劳了。”便抬脚走了进去,顾芳瑜和阿竹紧随其后。 饭菜是很丰盛的,琳琅满目的扬州菜看的人目不暇接,待吃完了饭,天色也不早了,夏家主还有事情要处理,夏家兄长吃过饭就不见人了,便由夏长君带顾川去了客房。 “啧~早听说扬州菜鲜美,今日吃了之后果然如此,一路辛苦,终于是吃了回好的了。”顾芳瑜咂了咂嘴道。 顾川没有反驳,而是点头认同道:“即便是皇城的菜,也有些比不上扬州这里这般丰富。” 该是与扬州商业繁盛有关,值得一提的是,夏家在前朝时,也曾是勋爵权贵之家,到了大衍建立之后,这爵位自然也就是不做数了。 爵位不在,家道不免中落,无奈走上商贾之路,听夏长君说,他们太爷是一位商贾奇才,正有他力挽狂澜,才有了如今夏家这庞大的家业。 “那是,我们家的厨子,可是专门请来的,做菜的手艺比起寻常的酒楼饭馆还要高出不少。”夏长君嘿嘿一笑道。 他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家厨子手艺虽好,却也算不得顶尖,要说这扬州城哪里的菜最好吃,绝对非摇光楼莫属!” “这摇光楼是我们扬州最好的酒楼,那里的菜才是绝顶,古兄若是有兴趣,明日我便带古兄去吃一次如何?” 顾川呵呵笑着问:“会不会太麻烦夏兄了?” 夏长君摇了摇头:“怎么会?既然回来了,家中事务自有我父亲处理,现在还没有到我事必躬亲的时候呢,回来这一次好好玩就行了。” 很快,夏长君领着顾川他们来到了一个院子,这里与夏家其他处比起来,倒是雅致许多,一汪池子在院子里,水面上铺满了荷叶。 中间空出一段来,倒映出天上的晚霞,霎时绚丽,夏长君笑道:“知道古兄不喜太过奢华吵闹,便挑了一处安静的院子,环境也算清雅些,还望古兄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顾川微微摇头,道:“夏兄有心了。” “今日有些晚了,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古兄已经劳累,便不多打扰了,古兄早些休息。” 夏长君没有多待,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顾芳瑜见他走了,便凑近了些,问:“书生,你打算在这儿住多久?” “应该会有一段时间,怎么了?”顾川回了一句,又问。 “没什么,不过话说回来……”顾芳瑜摇了摇头,蹙眉问道:“你来扬州是做什么的?总归得与我说说吧,也不枉本姑娘陪你走了这么远的路。” “若这都还瞒着,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顾川瞥了她一眼,轻笑道:“本来是来查盐税的,现在改了,找神医。” “查盐税?找神医?”顾芳瑜听着她的话,整个人顿时一愣,而后眉梢挑起,道:“盐税……这事儿不是朝廷的事儿吗?你……你是朝廷的人?” 盐税,那是朝廷管的,顾芳瑜虽然在山里住久了,可这常识还是知道的,而能够查这些事情的,便只有朝廷的人了。 难道这臭书生,是朝廷的官员? “不是。”顾川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准确来说,他现在属于反贼那一类了。 只是奇怪的是,有关于他和娘子的通缉令却始终没有动静,如今宫中掌权的那位,难道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吗? 只怕不是,夜闯皇城司,纵火皇城,救走苍镇南,虽然在他们看来只救了一具尸体,但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了,不可能没有针对性的动作的。 也许是有别的考量,也许是已经有了动作,总之接下来顾川的生活不会太过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顾川不是朝廷的官员,顾芳瑜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胸脯,道:“吓本姑娘一跳,还以为你是朝廷的人呢。” 顾川微微一笑,问道:“若我真是朝廷的人,你会害怕吗?” “怕个甚?”顾芳瑜硬气道,旋即又有些不确定,“你……不是吧?” “不是。” 顾芳瑜又放了一次心,她是什么?说好听点是盗门传人,说不好听点那就是职业小偷! 小偷最怕的是什么?自然是衙门捕快,那就是朝廷的人,若顾川是朝廷的人,那有一天抓她充业绩怎么办? “行了,天色不早了,准备洗洗睡吧。”顾川打了个哈哈,看了看院里的几间房子,指了指最大的那间道:“我睡这间,阿竹姑娘睡旁边那间。” 他看向对面那间,对顾芳瑜道:“顾姑娘,那间就是你的了。” 总共三间院子,顾芳瑜冲他指着的那间看去,又瞥了瞥顾川睡的旁边那间,不高兴的瘪瘪嘴。 又不敢有什么异议,先不说打不打得过阿竹,便说她一直跟着顾川,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这书生做什么都带着她,可见两人关系不一般。 就这么定下了,顾川进了自己的房间内,到了太阳完全落下之前,有夏家的丫鬟前来点灯。 顾川又要了笔墨纸砚,作为贵客,这些要求自然是一一满足的,很快就有人送来了。 灯火微漾,一缕微风从窗外飞来,而后一袭白衣便站在了顾川的旁边。 他头也没抬,执笔继续书写,开口道:“研墨。” 刚坐在旁边椅子上,屁股还没有坐热的慕仙儿:“……” 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第286章 把你划到不无脑那一类 “我这刚来,你就不能让我歇一会儿?”慕仙儿好没气的说着,跺跺脚走到旁边拿起墨条研墨起来。 顾川抬眼看向她,问道:“事情成了?” 知道他问的什么,慕仙儿嗯了一声,回道:“成了,屈大家和师傅联手,将邵空鸣打的重伤吐血,不过人没有死,他早有准备,还是让他给逃了。” 顾川倒是不觉得奇怪,点头道:“想要杀死大宗师还是有些难度,他一心想要逃跑,还真没有人能杀得了。” “也不重要了,只要把白莲教掌握在手里就行,接下来的事情也能进行了。” 他话音落下,慕仙儿又说道:“还有件事情需要和你说一声。” “什么事?” “邵空鸣本是辰龙堂堂主,他逃走之后,整个辰龙堂也脱离了白莲教,自成一个势力。” “他们随邵空鸣一同离开了白莲教,根据我们一路上的探子得知的消息,他们是一路往扬州来的。” 顾川闻言,眉梢微挑:“他们来扬州做什么?” 慕仙儿想了想,说道:“可能与你的目的是一样的,听说扬州有个神医,有妙手回春之能,那邵空鸣虽然逃走了,伤势却是极重,若是不医治的话,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好的了。” “说起这个,他也是挺倒霉,此前去北州一趟挨了屈大家一顿毒打,伤势还没有好完,又被师傅和屈大家联手毒打。” 她说着,忍不住噗嗤一笑,又见顾川看来,连忙收敛表情。 “扬州那位神医在何处,我现在还没有头绪,听闻他住在山间,近些年来也只出现过一次,是前些年宇阳城瘟疫的时候。” 顾川说着他打探来的消息,道:“那位神医的确妙手回春,即便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瘟疫,在他的一剂药之下,也在半月便消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再来扬州的,而是直接去锦州。 岳父的气息有紫气吊着,前些天传来的消息,并没有出现尸斑和其他一些死人的特征,如今处于活死人的状态。 那就证明,还有救,既然有救,他就一定要想办法救回来。 慕仙儿听着他的话,没有继续往下接过话头,而是问起另一件事来:“你找神医,为什么要亲自来?我白莲教在天下都有人,更何况……” 说到这,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手头还有商会,还有宇文谨那边的人脉,亲自来是不是有点太……” 她话没有说完,顾川替她说完了:“太蠢了?” 慕仙儿点了点头,顾川摇了摇头:“所以我说你胸大无脑,嗯,好像比之前还要更大了些。” 慕仙儿闻言,低头瞥了一眼,俏脸顿时一红,连忙抬手捂住,啐一口道:“呸,登徒子!” 顾川面色平静,眼中无邪光,只有一点笑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莫要放在心上。” 你都阐述事实了,还叫我不放在心上?慕仙儿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中吐槽,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你才会把这种话用寻常语气说出来。 明明是调戏孟浪的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舒服,真真也是奇怪了。 孟浪归孟浪,这人却是看起来比谁都正经,到头来不对劲的倒成了她自己了。 顾川没有再扯其他,回答起她的问题:“不是我不用那些人脉,之所以亲自前来,是为了给雍王那边一个假象。” “雍王?”慕仙儿闻言一愣,接着瞪眼:“你还和雍王有关系?” “你不是知道吗?”顾川反问道:“我记得他第一次去东篱居的时候,你也在。” 慕仙儿撇嘴:“那时候你不是拒绝了他的请求?还与我说什么要和他撇清关系之类的。” “有吗?” “有!” “那就是我忘了。”顾川浑然不在意,迎着慕仙儿无语的目光,接着道:“他之所以去雍州封地,是我让他去的。” 慕仙儿开始有点听不明白了:“你让他去雍州做什么?你不是长公主那边的吗?” 她这话一出,让顾川也不由一愣,而后目光古怪道:“你居然能看出来我站长公主?” 慕仙儿一听,唇角微扬,哼哼道:“还说本圣女那个……大无脑吗?聪明人都看得出来好不好,不然你为什么要让你娘子去幽州?” “可以的。”顾川笑着点了点头:“现在可以把你划到不无脑的那一类了。” 也就是说,还是胸大?慕仙儿脑子里不由得冒出这么个念头来,但很快又心头一阵羞涩,暗啐自己在想什么,定是叫这人给带坏了。 顾川不知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兀自说道:“这话你可别跟你师尊说,不然到时候有些事情可不好做了。” “你当我师傅不知道啊?”慕仙儿有些无语道:“谁都看得出来,你是拿我白莲教当棋子,只是所行之事,是师傅所求的而已,她就是赌自己会赢。”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痴傻愚笨的人,即便是有,也不会坐上高位,更不可能历经江湖十几年成为天下有名的高手。 顾川给予她那么多,巳蛇又怎么会看不明白?但是她愿意如此,成为棋子下这一局棋。 加入白莲教的初衷是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当初走投无路时,有了一口饭吃,也许是因为年纪渐长之后所见之事越来越多,目之所及皆是苦难之人,所以就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总之,一个能够让苦难之人脱离泥沼的办法摆在眼前,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以上,都是慕仙儿给师傅的猜想。 实则她每次在顾川面前都一败涂地,和他说的一样,巳蛇比慕仙儿还要胸大无脑,有限的思考能力在顾川面前被缩减到了极低的程度。 慕仙儿没有继续说自己师傅,将话题转了回来:“还是说雍王吧,你来扬州是为了给雍王一个假象,什么假象?” “假象就是,我依然还是站在他那边,是真心为他谋划。”顾川悠悠道:“如此,他才会坚定不移的走上我给他铺就的路。” “若是我现在去了幽州,那么他便会明白我所站的是长公主,他还会不会继续改革便是两说。” 白莲教只是掀起天下大乱的序幕,接下来必然是群雄并起的局面,各地藩王、世家,皆会揭竿而起,或是趁乱起兵,或是打着镇压叛乱的名义壮大自身。 群雄并起,逐鹿天下,当白莲教起义失败,各地叛军都被镇压之后,便需要另一个吸引所有人火力的强者。 雍王就是这样一个强者,顾川选择让他快速崛起,成长为一只战争兵器,以雍州为起点逐鹿天下。 他会很强,强到让群雄都害怕,到时候便是群起而攻之,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此消彼长,幽州的宇文谨能够毫无顾忌的发展,按照顾川所给出的路子,一步一个脚印走的无比扎实。 待外面狗脑子都被打出来的时候,已经完成原始积累的幽州,就能起兵一统天下。 有强大的后勤,有远超这个时代的科技,有着战场上无双的神将,她拿什么输? 慕仙儿听着他的话,双眼微眯,只觉得眼前这人真是好生可怕,天下格局在他手中犹如棋盘,便如雍王这等一等一的权贵也只能沦为棋子。 还好自己和他是站在一边儿的,若是站在对立面,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想到这儿,慕仙儿忽的一愣,而后有些复杂的道:“顾川,你的意思是师傅最后会输吗?” 他既然站队宇文谨,以这样的手段,这样妖孽的布局,岂不是最终赢得天下的只会是宇文谨? 那她们白莲教,那她师傅怎么办? “我有说你师傅会输吗?”顾川轻笑一声道,并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慕仙儿一瞪眼:“你都站队宇文谨了,说没说有区别吗?” “是,她会输。”顾川点了点头。 慕仙儿:“……” “不过她肯定不会死,完成这件事情之后,自然会有另外的事情交给她去做。”顾川迎着她有些无语的目光,补充道。 慕仙儿撇撇嘴:“希望如此。” “对了。” 顾川将面前写好的东西抖了抖,确定墨迹已经干透了,这才将其折了起来,而后递给慕仙儿:“将这个交给你师傅。” “这是什么?”慕仙儿有些疑惑的伸手接过,并未打开看,直接对他问道。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顾川简短的回了一句,道:“便辛苦你再走一趟了。” 慕仙儿闻言,眉梢微挑:“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赶我走?” 她说着,又往两侧瞅了瞅,哼笑道:“本圣女走了,然后好和你的美娇娘温存是吧?” “哪里来的美娇娘?”顾川诧异的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慕仙儿身上,道:“你算吗?” 慕仙儿翻了个白眼:“我呸,本圣女才不是你的美娇娘,现在可不是白日,不是做梦的时候。” 话音落下,她却没有离开,而是伸手探进袖口,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来。 是个活物,拿出来的时候还在咕咕的叫着,一只灰白色的飞禽。 顾川看到那模样和鸽子一般无二的鸟,顿时明白了什么,笑问道:“让你办的事情,这么快就办好了?” 慕仙儿扬了扬下巴,得意道:“区区养个飞禽而已,又不是多难的事,本圣女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边说着,她将那张纸叠的更小了,用一根细绳扎好,接着绑在了鸽子的腿上。 “找师傅去吧!”她对鸽子呢喃一声,双手摊开,那鸽子停留片刻便展翅飞出了窗外,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顾川望着那只鸽子飞离,旋即收回目光,对她问道:“这白凤你养了多少了?” 慕仙儿想了想,回答道:“司州养了一些,江南三州也都正在培养,教会总部那边最多,其余的已经派人前去了,怎么?” “可以。”顾川微微颔首,给予赞扬:“这件事情你做的很不错。” 慕仙儿眉眼舒展:“既然做的不错,那你有没有考虑给本圣女一点儿奖励?” “确实应该给。”顾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房间足够大,你可以打个地铺,这个奖励怎么样?” 慕仙儿柳眉倒竖:“这也能算奖励?你该让出床位来,让本圣女好好休息!” “呐,这可是你说的?”顾川笑着接过话来,对那张大床抬手道:“这张床归你了,放心,足够大,怎么打滚儿都没事。” 慕仙儿气得不行,咬牙道:“你是不是想赖掉答应本圣女的武学?” 顾川有些惊讶:“你看出来了?” 慕仙儿:“……顾!川!不耍我你会死啊!” “好了,不开玩笑了。”顾川抬手示意打住,说道:“答应你的武学自然会有,但是你之前也答应过我,要先教轻功,这样吧……” 他顿了顿,而后认真说道:“等你教会我轻功了,我就把武学给你,绝无虚言,你看怎么样?” “你这样和那些江边钓鱼的老翁有什么区别?”慕仙儿气的鼓起嘴,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圣女不和你玩儿了!” 说着,她转过身,纵身一跃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诶,这床你不睡了吗?” “睡你大爷,留着你自己打滚儿吧,本圣女有住的地方,才不上你的当!” 见她离开,顾川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好,口中呢喃着:“还想教你武学呢,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一些言语都受不住,又如何取得真武学呢……” 唰~! 一道身影去而复返,慕仙儿双手怀抱胸前,鼓着嘴道:“谁说本圣女受不住的?你说要教我武学,可是说话算话?” 顾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圣女不是走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走了,没完全走,就想听你这家伙背后会不会说本圣女的坏话!” 慕仙儿哼哼两声,又走近了凑过来,悄声问:“你不会再耍我吧?真教我武学啊?” 顾川倏然一笑,没有再跟她打趣,点了点头道:“真的。” 慕仙儿闻言,展颜一笑:“那现在就教!”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少年巴哈缓缓地从温暖的帐篷中醒来。 他掀开帐篷的一角,放眼望去,泛黄的草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远处的羊群仿佛点点白帆,在草的海洋中漂浮。 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悠闲地游荡,仿佛与地面上的生灵遥相呼应。 巴哈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中充满了对大草原的敬畏和感激。 他想着,今天又要去放牧,让羊群在这片肥沃的草地上自由奔跑,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只是,这样的日子好像很快就要离他远去了,狼族那位新的可汗似乎又要南下打草谷。 前些天偷听父亲和叔叔的谈话,狼族派往南方的使者被杀,可汗震怒。 而且冬天要来了,按照惯例,每个部落都要出一些精壮的男人,组成骑兵大军南下打草谷,掠夺一些过冬的物资。 巴哈年纪快到了,经过上次南下,他们部落的男人回来的很少,他这次肯定也是要一起去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和父亲一起去。 南方是什么样的? 巴哈不知道,但听那些曾经去过的叔叔们说,那里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土地肥沃,粮食满仓,有数之不尽的财富,还有像神女一样美丽的女人。 巴哈有点心动了,他在想自己要是能南下立功,就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帐篷,有属于自己的女人和财富,还有自己的牛羊。 如此想着,他走到羊圈前,正准备打开栅栏,赶着几只羊去吃草,忽然就看到前面有个人骑着马过来。 巴哈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去,因为常年日晒风吹而粗糙黝黑的脸上泛起笑容,那是他的叔叔阿勒泰。 他是部落里最强壮的男人,曾经跟着可汗南下好几次,每次都活着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很多黄金和好几个女人。 巴哈是很羡慕叔叔的,他的梦想就是成为叔叔那样的男人,远处的阿勒泰在疯狂的招手。 巴哈以为是和自己打招呼,他也跟着扬起手,大喊:“阿勒泰叔叔,今天要去哪儿啊!” 阿勒泰叔叔好像在说话?越来越近了,巴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察觉到不太对劲了,阿勒泰一直在招手,而且还在喊什么。 只是离得太远了,他根本听不清楚,耳边风声呼呼的,风向南方吹,吹不来那边传来的声音。 “快跑!快跑!快跑!”他终于听清楚了,巴哈整个人愣住了,他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一双眼睛瞪大。 在阿勒泰身后,那一处山坡上,一群骑着马、身穿玄甲的骑兵毫无征兆的出现,他们手里拿着红缨枪,像是索命的幽魂一样疯狂奔来。 “巴哈,快通知族人,跑!” 阿勒泰喊破了嗓子,声音在草原上传出很远,身后一根利箭陡然飞射而来,精准的没入他的后心。 噗! 阿勒泰一个趔趄摔下马,临死前还在大喊:“玄月军、鬼面将军来了!快跑啊!” 巴哈猛然回过神来,他收回目光,也不管那些羊了,转身疯狂的跑向部落,口中大喊:“快跑,南人来了,鬼面将军来了!大家快跑啊!” 他跑回帐篷,拿上一柄弯刀,而后向着马厩跑去,这是他父亲的武器,在没有成年之前,他是没有资格拥有武器的,这些都是属于他父亲的财富。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可是鬼面将军啊,自从老可汗死在了南边,鬼面将军的名号便在北境各个部落传开了。 有人说那是从幽魂地狱来的鬼神,又有人说那是从血海中复生的修罗,她是上天降下的灾难,老可汗就被她所杀。 可……长生天的使者不是说,鬼面将军已经被长生天给消灭了吗?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 巴哈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只想骑着马逃跑,那群骑兵看着太可怕了,比他曾经见过的那些草原骑兵还要可怕无数倍! 他们说的没错,那些都是从幽魂地狱来的鬼神,是尸山血海里的修罗,根本不可能战胜的! 部落里很快乱了起来,有男人组织起来,但数量只有几十个。 玄月军亲卫近百,还有苍家的亲卫军,加起来足有数百人,最前头的是戴着鬼面具的女将军。 她手持一柄月白长枪,那枪头还染着血,显然前不久已经杀了人。 望着前方冲锋而来的数十名北蛮人,苍舒月面具下的眸子格外的平静,像是一汪不起波澜的清泉。 她挥动手中月牙,传出低喝:“杀光,一个不留!” 玄月既过,人畜不留。 自北州进入草原之后,已经有十几日的时间,她们在这大草原上如入无人之地,一路上已经摧毁了好几个草原部落。 苍舒月一直按照顾川吩咐的,往幽州的方向行进,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人,都是要杀死的。 斩杀异族,对她来说没有任何负担,若是遇到了不杀光,那么往后便是她大衍的百姓死在这些异族的手上。 这场战斗并没有什么悬念,不过瞬息就已经分出胜负,玄月亲卫没有损伤一人,这个部落的人,不管老幼全部被斩杀。 “将军,没有人逃走,按照您的吩咐,全都杀干净了。”冷月骑马近前,恭声汇报道。 苍舒月嗯了一声,而后道:“原地休整,补充物资,稍后继续出发。” “是!” …… 与此同时,扬州城夏家。 翌日清晨,顾川晨起在院子里打拳,太极拳柔美至极,与周围清雅的环境相得益彰,观赏着十分有美感。 “哈……唔!”旁边的房门被打开,顾芳瑜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抬手伸了个懒腰,接着就看到了前面打拳的顾川,她动作不由得一顿。 “臭书生,起这么早?”她放下手,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打趣道:“看来你昨天夜里睡的挺好?” 顾川收拳,看向她道:“那你就错了,昨晚可不算睡的好。” “什么?”顾芳瑜一愣,正要问什么,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转头望去,是顾川的房间,一个穿着白衣的人从他房里走了出来。 等等……顾芳瑜眼睛一下瞪大了,看着走出来的那人,又挪向顾川,呆立当场。 第287章 什么是真正的天才 “你……你……你们?!”顾芳瑜抬手指着慕仙儿,又看向顾川,一时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们我们的?”慕仙儿听到她的话,忽的眼睛一转,狡黠一笑道:“不就是睡了一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妹妹,你以后就习惯了。” 顾芳瑜:“?” “她在江湖上被称为妖女,你要听信她的话,可就上当了。”顾川淡淡道。 顾芳瑜看向他,问:“那她怎么从你的房里出来?刚来的?” “不是。”顾川答道:“昨夜来的。” “……所以,你们在一个房里待了一夜?” “嗯。” 顾芳瑜再次瞪大了双眼,“我就说你们关系不一般,原来不一般到了这样的程度,都不避着人了……” 顾川叹了口气:“你在脑子乱想些什么?不过是教她一些武学而已。” 顾芳瑜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你骗鬼呢?教武学白天不能教吗?非要夜里教?” “不信就算了。”顾川摇了摇头,懒得和她解释:“你以为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顾芳瑜蹙着眉,气冲冲的从石凳上起身,走向前来道:“臭书生,之前本姑娘求你教武功,你还不答应,这个……妖女,你便乐意教了是吧?” 顾川诧异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本姑娘也要学,你教我!”顾芳瑜挑眉道。 慕仙儿听到她这话也是一愣,而后忍不住捂嘴一笑,看向顾川,语气酥酥道:“少爷~你就应了这小妹妹嘛,她都这般求你了~” “再騷,今晚就把你绑秋千上睡!”顾川瞥了她一眼道。 慕仙儿顿时闭嘴不再言语,她懂,既然说出来他就绝对做得出来。 “到底能不能教?”顾芳瑜不依不饶道。 顾川看着她,淡笑道:“想学武功?” “想!”顾芳瑜点了点头。 顾川摸了摸下巴,道:“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嘛……” “只不过什么?”她追问。 “想学我的武功,是有代价的。”顾川说道。 顾芳瑜蹙眉,问:“什么代价?” 却见他上下打量,顾芳瑜一瞪眼,连忙捂住胸口:“你……你在想什么?本姑娘绝不可能为了一门武功出卖自己的身体,你死了这条心吧!” 顾川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在想什么?就你这没屁股没胸的,要什么没什么,我惦记你作甚?” 顾芳瑜:“……” 好气啊……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慕仙儿,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好像确实有很大的差距。 该死的妖女,吃什么长那么大,天天托着那么大两坨肉不累吗! 不对,自己想这个作甚,难道还真要和她一样用身体交换武功?她顾芳瑜铁骨铮铮,就算是饿死,也绝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不行,你现在还不够。”顾川摇了摇头,迎着她气呼呼的眼神道:“等以后吧,现在暂时没有教的想法。” “哼!”顾芳瑜冷哼一声:“不教就不教,本姑娘也不稀罕!” “哦?”慕仙儿呵呵笑道:“小妹妹可不要过早的下言论啊,你若是真得知他的武学是什么样的,只怕会后悔现在说的话。” 顾芳瑜闻言,撇撇嘴不屑道:“无非是比寻常武学强一点而已,以先天境逆战宗师,他有这样的武学,不也还是先天境?” 慕仙儿只觉得好笑,又道:“那你可知他这能与宗师匹敌的实力,是练了多久得来的?” “多久?”顾芳瑜挑眉问。 慕仙儿伸出三根手指来。 顾芳瑜有些不确定道:“三年?不对,江湖上就算是那些龙虎榜上前位的年轻高手,也是修了十几年才有那样的实力,你是不是少伸了根手指?” 三年?莫说三年,便是六年也不可能修成这样的实力,十三年还差不多。 “怎么可能三年?”慕仙儿唇角微扬,忽然有种逗弄别人的快意,虽然她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就是了。 顾芳瑜闻言,倏然一笑:“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才三年?若是十三年,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江湖上许多天才也能做到。” “不是三年,是三个月!”慕仙儿这时开口道。 顾芳瑜愣住,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多少?” 慕仙儿微微抬头,无比确信道:“从他练武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如今能匹敌宗师!” 三个月,从普通人到宗师级实力,谁敢想呢? 慕仙儿也觉得不可置信,但放在顾川身上,好像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毕竟他不止武道天赋妖孽,文道更是旷古绝今。 那些所作的诗哪一首单拎出来,都足以传世千年,真真是羡煞旁人。 顾芳瑜已经听傻了:“三……三个月?你没有唬我?” 哪有人能三个月从普通人练到力战宗师的?大宗师带着武学感悟投胎来的吗?那也做不到啊! “唬你做什么?”慕仙儿看着她的反应,满意的笑了笑,看向顾川扬了扬下巴道:“不信你问他自己啊。” “真的假的?”顾芳瑜目光落在顾川身上,冲他眨了眨眼:“书生,你告诉我这是她编出来的。” “对,是她编的。”顾川点了点头道。 “我不信。”顾芳瑜一听立马摇头,“你这么说,肯定就是真的了。” 顾川:“……” “行了,不要纠结在这个问题上。”顾川不想多说,他甩了甩衣袖,转身朝房里走去:“洗漱吧,待会儿还要出门。” “那武学呢?”顾芳瑜追了上去,缠着不放问道。 顾川不厌其烦的回了一句:“方才说了,合适的时候会教你的。” “那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合适的时候就是……合适的时候。” “……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那就是我也不知道,正所谓时至则至,可求而不可得,勿急也。” 顾川的笑声在小院里萦绕不散,慕仙儿双手环抱胸前看着,撇过头又望向一旁的院墙,阿竹坐在上面,怀抱着两柄剑吹着风,嘴里鼓鼓的含着一颗饴糖。 想了想,慕仙儿若有所思:自己是不是该学学这个哑巴,好像她才是最得顾川信任的那个? 顾川叫了夏家的下人送来热水,花了些时间洗漱,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长衫素白,头发只用绑带扎好。 着装简朴,却也是翩翩公子,腰间挂着一枚玉佩,那是他家娘子送的,得了这礼物后便时常佩戴着了,从未离身过。 没过片刻,夏长君便来了,见着顾川理好仪容的模样,他笑着夸赞道:“若非知道古兄是江湖人,只这一眼,便以为是哪家出门踏青的贵公子了,古兄这般气态,真不似行走江湖的侠客,该是那学堂里朗诗颂词的书生才对。” 顾川闻言哈哈一笑,拱手道:“夏少侠谬赞了。” 夏长君听到这一声“少侠”,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也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古兄这一声真叫我听的爽利,走走走,今日少侠我做东,请古兄尝尝这扬州的名菜!” “少侠邀请,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顾川又道。 一行人便这般嬉笑着出了门去,夏长君也带了个小厮,是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 反观顾川,身边跟着抱剑的阿竹,持鞭的顾芳瑜,还多了个戴着面纱、一袭素白的女子? 前面两个夏长君倒是都认识,这后面的慕仙儿他只觉得有些眼熟,回想后才想起来凌霄观的时候见过。 “古兄,这位姑娘……也是你的丫鬟?”夏长君凑近了问道。 顾川看了一眼慕仙儿,点了点头:“嗯,我让她去做了些事情,昨夜才回来。” “古兄真是好福气,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是如此绝色,真乃我辈楷模也!”夏长君闻言,冲他暗暗竖起大拇指。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顾芳瑜跟在顾川旁边,见两人接头交耳悄声交谈的模样,不由蹙眉道:“说话就不能大声点,还怕本姑娘听了去吗?” 两人相视一眼,继续小声交谈,没有理会她。 顾芳瑜:“……” 扬州与皇城是截然不同的两番景象,街衢熙攘,人声鼎沸,几人走在街上,繁华盛景便映眼帘。 脚下青石板路延绵不绝,两旁店铺林立,檐角飞翘,朱红漆柱,雕梁画栋,尽显古色古香。 街边,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货摊上琳琅满目,珠翠玉饰熠熠生辉,丝绸锦缎流光溢彩,更有珍馐美味香气扑鼻,诱人垂涎。 车马往来如织,行人摩肩接踵,或驻足观赏,或讨价还价,欢声笑语交织其间。 不时有孩童嬉戏追逐而过,糖葫芦、面人儿手中把玩,乐此不疲。 就在几人前方,有一个少年人站在一个小巷口,身旁跟着两个仆从,他脸偏圆润,身材有些胖,穿着一袭棕色武服,一只脚踩在石头上。 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着,忽的瞥见人群里走来的夏长君,先是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紧接着便露出一丝笑容,嘴里哟哟两声。 “夏长君,好长时间都没见你,听说你去了皇城运货,难道是怕了小爷,所以特意出去躲躲吗?”他走向前去,大喊一声道。 正在和顾川聊着扬州特色的夏长君,听到这声音立马看了过去,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忍不住嘁了一声。 “樊正平,小爷我离开扬州这么久,看来是好几个月没有挨打,让你这竖子忘了疼啊!”夏长君毫不给脸的怼了一句回去。 话音落下,他又笑着对顾川解释道:“古兄,此人名叫樊正平,是扬州刺史樊诃的儿子,与我年纪相仿。” “他从小习武,却是个没天赋的,即便是家里请了教武学的教头,也没能有多大长进!” “他自小便与我相识,七岁就约着打架,这么些年来一次也没有赢过我。” “待会儿他定然要来挑战我,古兄可在一旁看着,等我教训了他一顿,咱们再去摇光楼美美吃上一顿!” 说着,夏长君将手中折扇丢给跟着的小厮,两手撸起袖子走向前去,边走便笑道:“正好小爷许久没有打你了,还真有点想念揍你的感觉。” 被当众揭开伤疤,小胖子樊正平脸一黑,冷哼道:“你得意什么?小爷以前输是因为学的武功不行,如今重新拜了老师,已经习得武学精髓,定要叫你将以前小爷所受的那些毒打,全部都加倍还回来!” “好,那小爷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加倍还回来!”夏长君摆好架势,冲樊正平勾了勾手:“嘬嘬~孙贼~过来挨打!” “狂妄!”樊正平怒而抬拳,胖胖的身子却并不笨拙,反倒是还有些灵活,这一下速度挺快。 夏长君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认真起来,一拳头打来他便一个后靠下腰躲过,反身一掌撑在地面,一脚已经朝樊正平腰间踹了过去。 砰! 樊正平被踹中倒退好几步,却没什么大碍,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又狰狞着脸冲了上来。 “没倒?看来你还进步了不少!”夏长君有些意外,却并不慌乱,起身便挥拳迎了上去,两人顿时打作一团。 顾川打开折扇,就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 顾芳瑜有些没眼看,望着两人的菜鸡互啄,忍不住撇撇嘴不屑道:“这样的货色也要与他周旋这般久,若是本姑娘,一鞭子下去就叫他跪下了。” 听着她这话,顾川笑了笑不做评价,只问道:“那依姑娘之见,他们两个谁会赢?” 顾芳瑜闻言,先是看了一会儿两人你来我往的打斗,而后沉吟道:“虽然夏长君一开始占据优势,但也不过是那小胖子一开始应对不及,如今却是越打越焦灼。” “你这位夏兄弟,只怕是要落败的,他不会是这小胖子的对手。” 事实正如她所说,夏长君已经渐渐落入下风,樊正平则是越打越顺,出招越发的迅猛。 夏长君也发现了这一点,暗自焦急起来,他以往都是压着这死胖子打,樊正平是什么水平他很清楚,怎的才几个月不见,实力强了这么多? 可不能落败了,若是输了这次,死胖子指不定要如何笑话他呢! 然而,越是心急,便越是容易出错,两人交手间,夏长君一时露出破绽。 樊正平抓住机会一拳打来,正中他左肩,夏长君闷哼一声倒退而回,落在顾川前方才稳住身形。 “这死胖子,几个月长进居然这么大?嘶~”夏长君揉了揉肩膀,忍痛吸了一口气,心头却是格外的惊诧。 明明几个月前两人还对打过,那时这胖子还不是他的对手,甚至招架不住他几招就要落败。 如今几月过去,情况却反过来了,他居然有些招架不住樊正平的招式! 两人的武道境界差不多,都是后天境,樊正平是有体型优势的,力气比夏长君大不少。 但他武学招式不精,不如夏长君一些,如今短板弥补,这优势便体现出来了。 樊正平一击击退,也不着急继续打,而是学着夏长君方才的样子摆出架势,冲他勾了勾手指:“孙贼~小爷的拳头好吃吗?” “我吃你母!”夏长君怒而冲拳过去,樊正平不急不慢的接招,二人身影交错,拳风呼啸。 夏长君虽已出全力,但面对樊正平那势大力沉的攻势,渐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额头青筋暴起,每一次躲闪都显得异常艰难。 樊正平则是越战越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玩味儿,每一拳都直逼夏长君要害,意图一举将其击溃。 就在夏长君越发焦急时,耳畔却传来顾川的声音:“夏兄,勿急勿躁,他攻你左,你便以右脚为轴,左旋身避开,同时反手撩他下盘!” 顾川的声音仿佛一股清泉,瞬间浇灭了夏长君心头的焦躁怒火。 他听着那番话,眼神一凛,身形随之微变。 只见樊正平一拳如猛虎下山般扑来,夏长君身形一旋,竟真如顾川所言,以右脚为轴,身形轻盈地左旋,巧妙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击。 同时,他反手一挥,指尖几乎擦过樊正平的小腿,虽未真正击中,却也让樊正平身形一晃,攻势受阻。 一番拳脚相交,顾川的声音又再次落下。 “趁他重心不稳,以‘燕子回巢’之势,攻他胸口,切记,要快、准、狠!” 夏长君心中默念,身形骤然加速,仿佛一只归巢的燕子,轻盈而迅速。 他身形一闪,已至樊正平胸前,一掌拍出,掌风凌厉,直击要害。 “啊!!” 樊正平猝不及防,胸口挨了一掌,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尘土四溅。 胜负已分,只有樊正平的痛呼声回荡在空中,旁边观战的家仆见状,立马焦急的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少爷,你没事吧少爷?!” 夏长君收势而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望向顾川的眼神中满是感激:“多谢顾兄指点,若非你及时相助,我今日怕是要输在这死胖子手里了。” 他拱手致谢,语气诚恳道。 顾川摆了摆手,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咳咳!夏长君,你胜之不武!”樊正平已经被家仆扶了起来,他捂着胸口,狰狞着脸道:“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和小爷打上一场,靠别人帮忙算什么本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你是蠢货吗?”夏长君鄙夷的看着他,道:“又不是正经切磋,你来打小爷,小爷没叫人一起打你就不错了,还堂堂正正打一场?你配吗!” 不等樊正平反驳,他又接着说道:“再说了,小爷我去了皇城,一路上没时间练武,你苦练了几月邀战,难道不是趁人之危?” 几句话落下,怼的樊正平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憋红了脸:“你……你……!” “你什么你,怎么?还想吃小爷一拳不成?”夏长君挥了挥拳头,作势就要上前。 樊正平身旁的家仆见状,立马架着他就跑:“少爷,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咱们养好伤了再来!” “别拉我,我要再和他战上一场!”樊正平口中怒吼,脚下却比家仆走的还快,看似挣扎,实则顺势开溜。 “嘁~”夏长君看着落荒而逃的樊正平,也懒得纠缠,对顾川道:“古兄,走,咱们吃饭去!” “好!”顾川点头应声,目光从樊正平那收回,跟着他向前走去。 身边少了一个人,是顾芳瑜,不过片刻后她又回来了。 “书生,你说这个是什么?”顾芳瑜手里拿着一个玉牌,有些疑惑的对顾川问道。 顾川有些无奈的摇头道:“又去施展你那盗门绝学了?” 顾芳瑜闻言,讪讪一笑:“看到好东西了,忍不住手痒,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说着,她忙转移话题:“哎呀,你快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龙飞凤舞的看不太清,是不是个值钱玩意儿?” 顾川闻声看去,见那玉牌翠绿异常,当是一块上好的玉,上面雕刻着一条龙,龙身绕着一个字——辰。 一旁的慕仙儿听着她们的话,也忍不住看了过来,见到那令牌后,却不由皱眉道:“这好像是……辰龙堂的身份令牌?” “辰龙堂?”顾川看向她,等着详解。 顾芳瑜一知半解,不由问:“你说的是白莲教那个辰龙堂吗?” 慕仙儿瞥了她一眼,道:“不是,辰龙堂已经脱离白莲教,自成一个势力了。” “什么?”顾芳瑜一瞪眼。 慕仙儿却没有再多说,而是对顾川解释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这枚令牌,应当是辰龙堂用来证明身份的令牌,一般只有堂口中的高层才有。” 她说着,狐疑的看向顾芳瑜,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顾芳瑜不假思索回道:“就刚才那个小胖子身上的,挂在腰上好几个玉佩,我就拿了这个最好看的。” 慕仙儿目光古怪的看着她:“没看出来,你还身怀绝技。” “哼,你没看出来的还多着呢!”顾芳瑜得意的哼哼一声,像是找回了一次场子。 他看向顾川,拿着玉牌问:“书生,这玉牌有用吗?” 顾川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片刻后说道:“你先收着吧,后面说不定会有用。” “哦,好!”顾芳瑜点头应下,将玉牌好好收了起来。 第288章 阿竹也要擦嘴 扬州刺史樊家,和辰龙堂有关? 顾川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樊正平身上有辰龙堂的身份令牌,那这东西绝不会是他无意中得来的。 慕仙儿昨夜说过,辰龙堂脱离了白莲教之后,一路冲着扬州来了。 两者联系起来,不难猜到,此时樊家只怕已经和辰龙堂勾结上了。 至于其中有什么交易,那便不得而知,还需探查一番才能知晓。 却也是之后的事,现在还是享受将要到来的美食要紧。 摇光楼,在扬州久负盛名,盖因这酒楼内的菜味道一绝,只要尝过一次便叫人久久不能相忘。 夏长君说的绘声绘色,从菜品卖相到味道说了一个遍,口水都快漫出来了。 “古兄,到了!” 夏长君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笑着说道。 顾川循声望去,前方矗立着一栋极为奢华的阁楼,只见楼前人潮汹涌,往来者络绎不绝。 门匾上书“摇光”二字,写的龙飞凤舞,一笔一划间尽显大家风范。 夏长君迫不及待的领着顾川走了进去,酒楼内人声鼎沸,丝竹盈耳,雕梁画栋间,宾客满座,觥筹交错,笑语连连。 珍馐美味香气扑鼻,佳酿醇香绕梁不绝,仅仅看着这般景象,便知传言非虚,这摇光楼却有真东西。 酒楼虽然宾客满座,但夏长君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又是夏家嫡子,身份贵不可言,他早早便命人定了一个包厢,几人便在酒楼小厮的引路下走了进去。 不过片刻,一道道菜肴便端了上来,摆满整个桌子,还有美酒。 “古兄,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夏长君给自己和顾川倒满酒,笑呵呵的敬了一杯。 顾川欣然同饮,一旁的顾芳瑜可不管那么多,闻着那菜散发出来的香味儿,早就已经忍不住了,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好吃!”这一吃,她目光陡然一亮,便再也不管其他,大快朵颐。 慕仙儿和阿竹倒是吃的缓些,不似她那般没有形象,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的模样,顾芳瑜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了仪态。 将满嘴的菜缓缓嚼了嚼咽下去之后,她也学着两人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细细品味。 但吃着吃着又觉得有些不耐烦,瞥了一眼顾川,见他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索性放心的又风卷残云大吃特吃。 这看的慕仙儿目瞪口呆,心道这家伙是顾川从哪个难民窝里拉出来的,怎的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几辈子没吃过饭了吗? 片刻后,顾芳瑜停了下来,旁边传来一声:“吃饱了吗?” “吃饱了!”顾芳瑜下意识点了点头,接着一愣,扭头看过去,就见顾川正笑呵呵的望着自己。 她脸顿时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夏长君看着她,正要说什么,却被顾川忽然出声打断:“顾姑娘以前生活贫苦了些,时常吃不饱,想来是这摇光楼的饭菜太好吃了,别说是她,便是我也忍不住想多吃些。” 顾川笑着说道,夏长君闻言,顿时哈哈一笑接过话去:“正如我之前说的,古兄,这摇光楼的菜乃是扬州一绝,多吃些当属正常。” 听着这番话,顾芳瑜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顾川,心头忽的一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突然,顾川转过头看向她,伸出手到了她嘴边。 顾芳瑜顿时愣住,怔怔的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这臭书生要做什么?该不会是趁人之危吧?本姑娘刚才还感动的不行,你这就要行轻薄之举了? 却见顾川没有碰她,而是将她嘴角一粒饭拨去,收回手后哈哈笑道:“可不能留到晚上再吃啊。” 顾芳瑜:“……” 坐在顾川身旁的阿竹忽然偏过头看向他。 顾川一愣,见她不说话,问道:“阿竹姑娘,怎么了?” “我,脸上,有没有?”阿竹眨了眨眼问道,把脸往顾川近前凑了凑。 顾川闻言,愣神片刻,而后唇角微扬,伸出手来在她嘴角一抹道:“好了,阿竹姑娘。” 如此,阿竹微微点头,一言不发的转回头去,又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还能这样?慕仙儿看着两人这操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碗…… 好吧,她做不出来这种事,不过莫名觉得有点意动是怎么回事? 夏长君默默把头埋在碗里,眼不见,耳不听,只当自己是来干饭的。 吃过饭之后,几人也没有回去,这酒楼里也不光是能吃饭喝酒,既有这样好的生意,也不全靠味道一绝的菜肴,还有那台上的说书。 说书先生醒目拍桌,开口便道:“话说那日,燕赤霞云游归来,采臣便迫不及待地将近日所遇之蹊跷事一一向他道来。 燕赤霞听后,眉头紧锁,断言道:“此事定是那幽冥之鬼所为,不可小觑。” 采臣闻言,却是笑而不信,言道:“世间何来鬼神之说,兄台此言,岂不是引人发笑乎?”……” 说书先生讲的是倩女幽魂,包厢里,听着这故事的顾芳瑜却忍不住撇撇嘴,道:“这故事虽然好听,却也是老套了。” “自三月书坊出了这画本,整个大衍各地酒楼茶馆里,全都是天龙八部和其他几则故事,若是三月书坊不出新的,便是一直都讲那几个。” 慕仙儿听到她的话,目光忍不住看向顾川,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这些故事,可都是出自眼前之人的手里,她还为此研过好几次墨呢。 正如顾芳瑜所说,他已经许久未曾更新过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再写新的。 顾川听着她的吐槽,摇头一笑道:“人总有才思枯竭的时候,你却不能指望人家时时都能才思泉涌,想不出新的,自然也就只能说老的了。” 慕仙儿就笑笑不说话,这人嘴里谎话说出来从来不带重样的,什么叫想不出新的,你那是想不出来吗? 怎么她看他每次写的时候,一点顿笔都未曾有过,下笔如风,一整篇故事写出来都不带歇气修改的,这叫想不出来新的? 懒就是懒,别找借口! 顾芳瑜听着他的话,眼睛一转,冒出一个念头来,张嘴道:“书生。” “嗯?”顾川望向她,挑眉问:“怎么了?” “你既然有那样的文采,能作出足以传世的诗词来,也是有些笔墨在身,会不会写故事啊?”顾芳瑜说道。 顾川闻言,嘴角微微勾勒一抹笑意:“你想听故事?” “这说书先生说的老套,忒没有意思。”顾芳瑜说着,见他笑盈盈的模样,又怕他起了什么歹心思,便又补一句。 “你若是说不出来就说不出来,可别又打什么坏主意,让本姑娘用什么交换,本姑娘可不上当。” “姑娘多虑了,你真没什么好值得我惦记的。”顾川摇了摇头,说了句扎心的话,让那盗门传人柳眉倒竖,气的直咬牙。 这臭书生,时有心时无心,真是叫人气也不是喜也不是。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那就讲一个。”顾川一展手中折扇,说着又瞥了她一眼,道:“不过可不是讲给你的,是给阿竹姑娘的。” 我什么时候求你了,面皮怎么这般厚……顾芳瑜无语归无语,却也有些期待他能讲出什么来。 夏长君听到他们的话,却是笑道:“古兄纵横江湖这么久,又有那等绝世的文采,这讲出来的故事,那定然也是极好的。” 他这话,又引得顾芳瑜一阵腹诽,什么绝世的文采,不过是侥幸做出一首好诗而已。 且不管她想什么,顾川拈起杯子喝了一口醒酒茶,润了润嗓子道:“我这则故事,却不与三月书坊的那些话本一样,是新故事。” 慕仙儿双手环抱,哼笑一声,她就知道这人之前都在胡诌,什么才思枯竭,都是偷懒的借口。 “昔时,有杭州西湖,碧波荡漾,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乃人间胜景也。 湖畔有村,名曰许村,村中居一少年,名曰许仙,性情敦厚,心地善良,以采药为生。 一日,许仙行至西湖边,忽见湖面雾气蒸腾,白光闪烁,似有异物出没。 惊疑间,忽闻轻柔之声,如春风拂面,抬头望去,但见一白衣女子,容颜绝美,飘然若仙,自雾中缓步而出。 女子名为白素贞,实为修行千年之白蛇,因前世许仙于她有救命之恩,如今修炼有成,特来相会,以了尘缘……” 顾川的声音,在包厢里回荡,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的确是一则从未写出来的故事。 而且,还和其他的有很不一样的风格,骤然听到这样新奇的故事,不管是顾芳瑜,还是慕仙儿,都是一下便沉浸了进去,陷入这唯美的爱情故事中。 故事很长,顾川便长话短说,一些能够省略的地方便省略了去,只挑精髓的地方讲,即便是如此,也讲了好几个时辰。 待快要讲完,便已经到了正午,又是吃饭的时候了。 “后至端午,许仙听信谗言,使素贞饮雄黄酒,现原形,惊惧之下,许仙魂飞魄散,濒死之际,幸得素贞舍命相救,往昆仑山盗仙草,历尽艰险,终得灵芝,救回许仙性命。 然世事难料,法海和尚以除妖为名,将素贞镇于雷峰塔下。 许仙闻讯,悲痛欲绝,誓守塔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情可悯,其志可钦。 终有一日,天地感应,雷峰塔崩,素贞得脱,与许仙重逢,二人历经磨难,终得团圆,共赴天涯,成就一段千古佳话,世人皆叹其情之坚,爱之深,传颂不衰。” 最后一字落下,顾川喝了一口茶,而后看向几人道:“故事讲完了。” 直至此时,几人还没有从那故事的波折起伏中回过神来,听着这则故事,几人方才的心情便是如山洪一样起起落落。 到那悲处时,便忍不住红了眼,到了喜悦时,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又听到许仙被人所骗害了自家娘子,也害了自己,几人跟着愤愤不平。 恨不能自己化作那许仙,将白素贞的雄黄酒夺下,还有那法海和尚,当真顽固不化! 待良久之后,夏长君第一个反应过来,不由感慨道:“好,古兄文采斐然,这故事也可与那三月书坊所出的那些相媲美了!” 顾芳瑜愤愤道:“那许仙也忒蠢了,不信自家娘子,居然会去信一个外人,白素贞怎会喜欢上这样的臭书生!” 她说着,看向顾川道:“臭书生,你莫不是把自己写了进去,你也是个臭书生,就想着有这样的美娇娘平白无故嫁给你对不对?” “你既然写了,为何又不把许仙写的像你一样聪明些,为何那般痴痴傻傻,以你的能耐,白素贞又岂会落到那法海的手里?平白受了那么多苦难!” 顾川看着她那愤愤的表情,凑近了些道:“破防了?” “什么破防?”顾芳瑜一愣,而后愠怒:“你嘲笑本姑娘是吧!” 说着,她一拳轻轻打来,顾川往后仰躲过,轻笑道:“你却不知,那许仙前世救了白蛇一命,她此来也不过是为了一报还一报而已。” “那法海呢?就那般不知变通,什么斩妖除魔,人妖不能相恋,我看他是私心作祟,身为佛门之人,却这般固执,也是尘心未除!” 顾川摇了摇头,淡淡道:“白素贞偷了人家的金丹,阻碍他成佛,换做是你,只怕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只是抓她镇压塔底几年,有何不可?” “正所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不过是因果报应而已。” “而且……” 他看着顾芳瑜,道:“不过是一个编出来的故事,又不是真的,姑娘不要入戏太深才是。” 顾芳瑜听着他这番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怒火,问道:“你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那按照故事中所写的,白素贞之所以嫁给许仙,也是因为许仙前世救过他。” “那他们此世的缘分,便是前世种下的因结出的果咯?” “嗯,正是如此。”顾川点了点头,不知她要说什么。 顾芳瑜又问:“书生,你觉得这世间缘分,都是早已注定?” 顾川瞥了她一眼,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也许吧,世间之事,有因便有果,姻缘也是如此。” 顾芳瑜看向慕仙儿和阿竹,撇撇嘴嘟囔:“那你身边这么多女人,难道上辈子你都救过她们的命吗?” 顾川哈哈一笑,道:“她们又不是妖精。” “我看也差不了多少。”顾芳瑜道,着重看了一眼慕仙儿,江湖妖女,这般诱人姿态,不是妖精是什么? 慕仙儿:“?” “我劝你还是想好了再说话。”她握了握拳头,冷冷一笑道。 顾芳瑜一下就闭嘴了,顿时不敢再说什么,这妖女实力强的很,她不是对手。 “哈哈哈。”顾川忍不住畅快的大笑,手中折扇一扇道:“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你才是恶人,你是这世上最大的恶人!”顾芳瑜一时难忍,气呼呼道。 顾川没有再搭理她,故事讲完了,夏长君又叫摇光楼的小厮上菜,几人便在这酒楼里又吃了午饭。 期间,顾芳瑜也不在乎自己什么淑女形象了,化悲愤憋闷为食欲,吃了个大饱。 待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便又往夏家回赶。 半途中,慕仙儿朝顾川凑近了过来,望着前方领先一段,气愤踢着路边石子的顾芳瑜说道:“这小妹妹,是不是对你有心思?” “有吗?”顾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我看,她怕不是恨不得一拳头打死我。” “哼哼,你也真是不解风情,若是换做我,早就坦然接纳了,怎会如此气人家?”慕仙儿一副她很懂的表情说道。 顾川瞥眼看她,轻笑一声:“若是你,也是畏畏缩缩不敢近前,只当那草地里的鹌鹑,躲起来不敢相见。” 像是被戳中了真心思,慕仙儿一下瞪大了眼,压低声音怒道:“本圣女坦坦荡荡,快意恩仇,怎么会如你所说?” “坦坦荡荡,快意恩仇?我看不然。”顾川摇了摇头,声音模模糊糊:“也不知是谁当初在那院里偷偷摸摸,还易容成小橘的模样,来勾引我呢……” 慕仙儿听到这话,脸唰一下就红了,美眸顿时一呆:“你……你……” “别那么惊讶。”顾川看出她的心思,很淡然的说道:“你的易容术虽然精湛,却不知我多了解小橘,你可以易容她的模样,却没有她那颗系在我身上的心。” 慕仙儿闻言,翻了个白眼,她不想再说这个,聪明的转移了话题:“我问你,你说要找神医,却又在这儿浪费时间寻欢作乐,是何用意?” 顾川看出她在转移话题,却也不在意,回道:“找人又不急于一时,你该知道一句话才是。” “什么话?”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可以所求反而不得,若是太过着急心切便是落了下乘。”他悠悠道。 慕仙儿细细品味他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要是神医一直不出来呢?” 顾川脚步微顿,手中折扇啪一下拍在手中,复又前行道:“我记得之前我说过找到那神医的办法了。” 慕仙儿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疑惑道:“你有说过吗?” “有的,就在昨天夜里。” “不是,本圣女想了你昨夜说过的话,没有哪句是找那神医的办法啊?你骗我呢?” 顾川无奈摇了摇头,复述了一遍昨夜的话:“昨夜我与你曾说,那神医在几年前出现过一次。” 慕仙儿皱了皱眉头,他的确是说过这话,可这和找到神医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能回到几年前不成?又或者那神医还能几年都待在一个地方吗? 若是如此,那他为何会好几年都不见踪影?这几年也定然有人找寻过,可都没有听见成功的。 见她还不领会,顾川只能又道:“他上次出来是因为什么?” “瘟疫?”慕仙儿回了一句,话音刚落她就又愣住了,紧接着目光一颤,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顾川:“你……你该不会是要……!” 制造瘟疫? 然后把那神医逼出来?慕仙儿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忍不住身躯颤栗,这家伙该不会真要做这么绝吧? 就为了救一人,而牺牲那么多普通的百姓?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顾川见她这般,一脸无语,手中折扇敲在了她头上:“你在想什么?我是会做那种惨绝人寰之事的人吗?” 慕仙儿抬手捂着头,满眼幽怨的看着他,认真的点头道:“你是!” 要不要看看往前你都做了什么?到处给人下毒,给白莲教起义之法,让雍王去雍州等着起兵造反,站队宇文谨,要助她登上皇位。 除了第一个,后面的哪一件不是让天下大乱,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的事情,还说你做不出来? 顾川摇头叹气道:“你太肤浅,看事情太过片面,既然瘟疫能让那位神医出现,那么就不需要一场真的瘟疫,只要这件事情让别人相信是真的发生了就够了。” 慕仙儿听着,目光一亮:“你是说,传出流言去,若是那神医听信了流言,便会出手?” “对。”顾川微微一笑:“和你说话有点累,还是我家娘子更好些,从来不需要我多言,她便明白。” “算了,天底下能比我家娘子聪明的也没有几个,如何能奢求你有那般才智,是我太苛刻些。” 他摇着头往前走去,慕仙儿留在原地咬牙切齿,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啐一口:“本圣女又不是你家娘子!” 待回到了夏家,夏长君到了院子门口,没有跟着进去,只是开口道:“古兄!” “嗯?”顾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夏兄,怎么了?” 夏长君抬手挠了挠头,道:“今日在街上,多谢古兄出手相助了,不然我便真败给了那死胖子。” 不等顾川开口,他又紧跟道:“那死胖子来日定然还要来挑战,近些日子我便要努力练武了,不能带古兄出去游玩,还望古兄见谅!” 顾川倏然一笑:“夏兄言重了。” “在下对武学有些所得,若是夏兄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他又说道。 夏长君闻言倒是心动,但想了想后,最终还是拒绝了。 第289章 你管这叫寻常武学 “多谢古兄好意,古兄已经帮了我许多,如何能再多求?” 夏长君笑了笑道:“我夏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家中却也请了教头,也是先天境的高手,有他教我,也足以打败那死胖子了。” 顾川实力高强,身边有那么多高手,夏长君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猜得出来他身份不一般,绝不是什么普通游历江湖的人。 既然有背景,其所学便是家中传承,他不能因为两人的情谊便得寸进尺。 即便是兄弟,也是需要保持些距离的,如此不逾矩才能让这交情更长久些。 他是真认顾川这个朋友,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情而有所影响。 顾川自然也听的明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却不甚在意道:“不过是一些寻常的武学,都是我从江湖上得来的,便是传给别人也无妨,夏兄无需有所顾虑。” 夏长君闻言一愣,而后颇为不好意思道:“古兄,那……” “我现在就可以教你,虽不算上乘,对付那樊正平却是绰绰有余。”顾川抬手相邀。 听到这话,夏长君也没有再拒绝,面色欣喜感激道:“多谢古兄指点!” 两人进了院子,顾川一手背向身后道:“我观夏兄方才与那樊正平交手,皆是拳脚功夫,便传夏兄一门拳法如何?” 夏长君点头道:“全凭古兄做主,古兄教什么我便学什么!” “好!”顾川微微颔首,接着摆出架势来,道:“那夏兄可看好了,此拳法名为通背拳。” 此时阳光正好,有微风拂过,顾川衣袂随风轻扬,他深吸一口气,双目如炬,缓缓起势,正是通背拳的开招——“怀中抱月”。 “此拳法,讲究背发力,臂如鞭,力透指尖。”言罢,顾川身形一展,双手自胸前划弧而出,仿佛怀抱明月。 又瞬间转换为“铁背靠山”,背部肌肉紧绷,宛如山岳般沉稳,一步一拳,每击空气都似被撕裂,嗡嗡作响。 “通背十响,响一声,力增一分。”他说着,拳风呼啸,已至“白猿献果”,身形灵动如猿猴,手臂伸长,拳尖轻点,模拟摘果之态,却蕴含千钧之力。 紧接着,“大鹏展翅”,顾川双臂大开,身形腾空而起,旋转间双腿连环踢出,犹如大鹏翱翔天际,气势恢宏。 落地瞬间,迅速衔接“猛虎下山”,一拳轰出,空气爆鸣,仿佛真有猛虎下山,威猛无匹。 “通背拳,重在内外兼修,意动形随。”顾川边打边解,拳速愈快,却丝毫不乱,每一拳都精准到位,力透背脊,直达拳锋。 最后一式“回马枪”,他猛然转身,一拳回溯,犹如战马回蹄,既快且狠,收势之时,余劲犹存,令人心悸。 一整套通背拳打完,顾川收拳而立,气息平稳,周身汗气蒸腾。 “这……好!好!好!”一旁观看这拳法的夏长君,已经是目瞪口呆,拍着巴掌连道三声好,已经无法再想出该用什么词来夸赞。 这拳法,当真是寻常武学? 怎么感觉,比他看过的那先天境教头展示过的传承之法,都还要厉害的多?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慕仙儿目光古怪,你管这叫寻常武学? “夏兄,现在你来试试。”顾川对夏长君说道:“跟我学就行。” “好!”夏长君既紧张又激动的走过来,站在一旁摆好了架势。 顾川开始为他演示通背拳的一招一式,这次不是演示,而是教学,速度自然就放慢了许多,而且周身散发出武学的意来。 夏长君也被这种意所影响,跟着他开始学习一招一式,这属于外功,并没有内功心法,但对于他的提升也是巨大的,招式的境界在此刻飞速提升。 在武道一途,天赋很重要,一个好的师傅同样重要。 夏长君此刻便感觉,他眼中的顾川就像是一个武学宗师一样,将招式中的精髓一点点掰碎了喂到自己嘴里。 从未有哪一刻习武时,像现在这样的舒畅,难道自己也是武道天才?只是以前没有好的师傅? 他想了想,立马将这个念头掐死,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自己在武道上什么天赋很清楚,也就是寻常水准。 那么就是顾川的原因了,他的这位古兄,当真是武道上的绝顶天才,不仅是实力,在教徒弟这方面也是颇为老练。 没过多久,顾川教完了一整套的通背拳,他收拳而立,看向一旁的夏长君道:“拳法我已经悉数传授,夏兄后面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多谢古兄!”夏长君抱拳躬身一拜,满眼感激,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太郑重,他双膝一曲就要跪在地上,行学生礼。 却被顾川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对夏长君摇了摇头道:“夏兄与我而言,虽不是亲人,却胜似手足兄弟,不过是区区一门拳法而已,夏兄又何必行如此大礼?” 说着,他故作愠怒道:“难道,夏兄觉得你我之间的情谊,还比不上一门拳法吗?” 夏长君正要解释,又听到他后面的话,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少年本就感性,一时间胸膛被这股义气充斥,畅然大笑道:“古兄说的极是,是我不对,我给古兄赔个不是!” 他再躬身一拜,接着便一脸肃然道:“今后古兄便是我的手足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一声就好,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夏长君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顾川面露微笑,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兄弟,那就不要说那么些客气的话了。” “哈哈哈,是!”夏长君笑着应下。 他并未久留,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拱手告辞。 正如他方才所说,那樊正平在街上被击败了一次,日后必然还要找他挑战,他需要抓紧时间练武。 毕竟,不是每一次都有顾川在一旁指导的,还得靠他自己才行。 顾川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待收回目光之后,就看到慕仙儿和顾芳瑜站在不远处。 一个双手环抱、托着胸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一个则是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一脸气鼓鼓的模样,一双眸子都快瞪出火星来。 第290章 该利用还是要利用 顾川面无表情,眼中古井无波的看着两女。 慕仙儿哼笑一声道:“你这寻常武学还真是够寻常的,随便教人的一套拳法都能够修习到大宗师境界。” 身为白莲教圣女,自小就被师傅带在身边培养,她混迹江湖也算是有十年光景了,见过的武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眼界和眼光自然都有。 顾川方才拿出来教给夏长君的那门拳法,哪里是什么寻常拳法,分明就是能够修炼到极高境界的宗师级拳法。 便是说,夏长君就算天赋平平,只要内功境界到了,他的拳法境界也能自然而然的突破到宗师级。 而若是还有什么机缘,达到大宗师也是不无可能的。 也就是夏长君天赋不怎么样,要是教的是个如阿竹那样的武道天才,将拳法练到大宗师级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过是一门拳法,又不是心法,有什么好说的?”顾川满不在乎的说道,类似这样的武学他多的很,一门两门教出去也无伤大雅。 而且,他一个人不可能将所有的武学全部练完,自然只能挑最好的练,想要让前世那些武学在此世大放异彩,自然就只能拿出来教给别人。 更何况,他又不是随随便便挑一个路人就教了,即便是自己不练的武学,教的也是值得教的人。 便如夏长君这样的,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这少爷却也愿意为此而在半路上等他许久,即便是他自己心切归家也能忍住。 这样的义气,值得他深交、认下这个朋友。 “你倒是慷慨。”慕仙儿轻笑一声,而后眯了眯眼道:“不过,我记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快与本圣女说说,又有什么谋划?” 在她看来,顾川可不是那种会做无意义之事的人,按照以往的作风看,他做的事情就一定会有想要达成的目的。 那么,教给这个少年武学,又是什么目的? 难道是以此来收拢人心,通过这位夏家嫡子,来掌控夏家这个庞大的豪门世家么? 慕仙儿不由自主的发散思绪,顾川却是无奈摇头道:“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那般追逐利益之人吗?” “不是吗?”慕仙儿歪了歪脑袋,不假思索的问道,你以往做的那件事情,不是奔着达成某种目的去的? “肤浅!”顾川瞥了她一眼,悠悠道:“夏兄此前所行之事,对于我来说便是一种莫大的信任,他做事也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我很喜欢交这样的朋友。” “这样一个能够交心的人,便是赠他一门武学也是情愿,又有什么好谋划算计?” 他摇着头道:“你呀,所思所想之事太过肤浅了,又怎么能理解我们之间的情谊?” “哦?”慕仙儿挑了挑眉,眯笑道:“那你后面不会利用他吗?” “什么叫利用?”顾川目光古井无波,脸不红心不跳:“我与夏兄相交莫逆,找他拜托一些事情也是很正常的,这怎么能归为利用?” 慕仙儿闻言,翻了个白眼:“嘁~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顾川不加以理会,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顾芳瑜身上,诧异道:“你……瞪我做什么?” “臭书生!” 顾芳瑜憋了许久,终于等来他问,一腔怒火怨念一下就被点燃:“你为什么教他武学!”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顾川走到一旁,在石凳上坐下,手撑着头支在石桌上,望着她道:“怎么?你也想被利用一下?” 顾芳瑜一呆:“利……利用?” 他刚刚还不是这么说的来着,还说什么相交莫逆啊,怎么这会儿又改口了? “得到什么,必然失去什么,受了我的武学,自然就是承了我的人情,他后面还不是要尽心尽力为我做事?”顾川说起这话来,丝毫不觉得羞愧。 慕仙儿涨红了脸,看着这个反复无常的男人,气道:“本圣女就知道,狗改不了吃shi!” 顾川没搭理他,顾芳瑜却是走了过来,坐在他对面,鼓着嘴道:“书生,你都教他了,能不能也教教我?” “大不了……大不了本姑娘也承你一个人情,你后面想吩咐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犹犹豫豫的说着。 “真的?”顾川一听,嘴角微微上扬:“吩咐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话听着不太对味儿……顾芳瑜本来微微低头,抬头看向他,就见那张意味深长的笑脸,顿时就抬手捂着胸口道:“你……你在想什么?除了这个不行!” “你才是在想什么?”顾川有些无语,长叹一声转而看向天上:“教你武学这事儿就不要想了,正如之前所说,时候未到。” 顾芳瑜蹙眉道:“你总说时候未到,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到了?” “时候到了自然就到了。”顾川道。 顾芳瑜:“……”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说了,我要去练剑了。”顾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顾芳瑜撇撇嘴,“你还需要练剑?” 顾川回首望向她,轻笑道:“自然是要练的,不然又哪来的如今这般实力?天才便是九成九的汗水加那一点的天赋。” “武学之道,不进则退,若是懈怠,如何能登临绝顶,领略一览众山小的风光呢?” 顾芳瑜听不懂,只觉得他满嘴都是深奥的大道理,慕仙儿听了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阿竹从院墙上跃下,将怀中抱着的长剑递给了顾川,即便是已经到了如今的境界,他的剑法还是由阿竹来指点的。 没办法,他顶多匹敌宗师,阿竹却是实打实靠剑法登临大宗师了,在剑道上超出他太多。 庭院内,顾川舞剑,普通的长剑在他的手中不停婉转,于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剑影重重,身影横挪,步法乾坤。 阿竹在一旁随时指正不足之处,并将自身的剑意散发而出,以让顾川随时参悟。 顾芳瑜就坐在一旁的石桌上,眼中流露出些许的忧色,她拿出腰间的一枚玉牌,望着上面的辰字,若有思索。 第291章 那书生白净俊俏 扬州刺史樊龙,整个扬州权力最大的官员,总揽一州军政大权。 他在扬州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刺史,十几年来也算是兢兢业业,将整个扬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在众多大衍朝的官员中,樊龙算不上特殊,也并非拔尖,他原本的志向是进入朝廷的中心,成为朝堂诸公。 于他而言,只为一州之地的刺史算不得什么,只有那些站在朝堂之上的人,才是大衍权力的顶峰。 事实也的确如此,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想做出一番成绩,好得到皇帝赏识,以此晋升。 只是,他的出身有些低,便是坐上刺史之位,也是因为曾经受到了六部尚书的赏识,而那位六部尚书早在十年前便已经年老辞官,他的后台也就没有了。 朝中无人,便是做出了一番政绩又如何?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根本落不到皇帝的眼中。 眼见晋升无望,樊龙也没有就此认命,他由此转变了想法,试图通过钱财来收买朝中官员,以此得到上升的机会。 于是,扬州贩运私盐的便越来越多了,盐帮也因此而猖獗,每年上缴朝廷的盐税开始逐渐缩减。 入夜,樊家灯火通明,一身儒衫的刺史大人坐在书房中,就着灯火看着手中的书。 不多时,一名身躯微微佝偻的老管家走了进来,恭敬的禀报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樊龙目光微抬,语气平淡的问:“那混账又去哪里惹是生非了?” “倒也没有,不过听少爷身边的护卫说,今早在街上碰见了夏家的公子,少爷和夏公子切磋了一番。”老管家如实说道。 “夏长君?”樊龙不觉有异,问道:“那夏家小子去了皇城,如今回来了?” “是,昨日回来的。”老管家点头道。 “结果如何?” “少爷不敌,输给了夏公子。” 闻言,樊龙眼中浮现一抹异色:“那混账受了辰龙堂的高手指点,已经有些时日,不是说他实力长进许多,怎的还打不过夏家那小子?” 老管家回想了片刻,才说道:“老爷,非是少爷不敌夏公子,听说是那夏公子与少爷交手时,旁边有高手指点,所以才落败了。” “高手?”樊龙眉梢微挑:“是夏家的教头?” “不是。”老管家道:“那两个护卫见过夏家的教头,是个上了年纪的,今日所见那人却是个年轻人,而且从未在扬州城见过,应当是从外地来的。” 樊龙默然片刻,问:“有查到身份吗?” “没有。”老管家摇了摇头:“那人身边带着三个丫鬟,应当是有些身份,但与那些江湖上的公子对照却都不像,想来是刻意隐藏了身份。” 等他说完,樊龙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道:“应当是那夏家小子在路上碰到的,不必在意。” “是!”老管家应声,转身便要出去,但刚转身他又顿住了,而后回过身来。 樊龙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老爷,少爷身上的令牌不见了。”老管家说道:“辰龙堂的身份令牌。” “什么?”樊龙神色微变,他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那混账在哪儿?” “少爷回了院子。” “哼!混账东西!” …… 院子里,刚刚从外头回来的樊正平正躺在椅子上,享受着丫鬟的捏肩捶腿。 “少爷,要不要再去找找?老爷要是知道了……”一旁的小厮有些担忧的说道。 樊正平微微抬手,不甚在意道:“怕什么?不过是一枚令牌而已,丢了就丢了,少爷我弄丢的东西还少吗?爹他不会说什么的,顶多是训几句话罢了。” 小厮想说这不是寻常的物件,那可是辰龙堂的身份令牌,辰龙堂那是什么势力?是白莲教的一个堂口。 虽说辰龙堂如今已经脱离了白莲教,但里面的人总归还是属于反贼,他们和反贼勾结,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本来这样的东西,也不是随便带在身上的,可这位樊少爷对此从来就不在意,见着那令牌样式好看,便时常带在身上。 樊正平对于令牌丢了这事儿没放在心上,却对白日里输给夏长君始终耿耿于怀,他哼声道:“那夏长君如今不是我的对手,若不是有高手助他,今日小爷非将他打的不能下床!”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小厮,问:“辰龙堂的那位高手又答应本少爷的话吗?明日叫上他一同前去,小爷就不信,一样有高手助阵,他还能是小爷的对手!” “呃,少爷……”小厮正要回话,便听一声冷哼响起,紧接着是樊龙那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 “哼,混账东西!” 听到这声音,樊正平诧异的抬起头来,望向门口,却见樊龙背负双手走了进来,脸黑的如同锅底。 他心头一跳,慌忙从椅子上起身,讪笑道:“爹,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小厮和丫鬟恭敬行礼,樊龙走上前来,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逆子,你是要害死我樊家吗!”樊龙瞪着眼,看着一脸茫然捂着脸不知发生何事的蠢儿子,怒道:“你将那令牌掉在哪儿了?” 樊正平一时心虚,也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支支吾吾道:“爹,我……我不知道啊,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你派人找了吗?” “早先派人去找了,沿路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许是叫人捡去了。” “混账!”樊龙怒骂一声,抬手便要再来一巴掌,但刚抬起手,顿在了半空许久,终究没有再落下。 他皱紧了眉头,问:“今日你与那夏长君比斗,他旁边跟着高手?” 樊正平都已经眯上眼准备迎接巴掌,等了半晌却发现没有落下来,他又睁开眼睛,听到父亲的询问,忙点头道:“对,爹你都知道了?” “他是何模样?” “很厉害。”樊正平话音刚落,又挨了一巴掌,樊龙咬牙道:“老子问你他是何模样,没问你他实力如何!” 樊正平这才反应过来,回想了一下道:“生的白净,模样俊俏,有一股书生气,像是读书人,却又能指点夏长君将我击败……” 说着,他又愤愤不平道:“爹,若不是他指点夏长君,我早就赢了,怎么会输给那竖子!” 第292章 夜探刺史府 樊龙看着自己这蠢儿子,只觉得一阵头大,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会有这样痴傻蠢笨的儿子? 刺史大人暗自叹了口气,心道罢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便是痴傻蠢笨了些,也还是个正常人。 自己还年轻,四十多岁正是闯的年纪,如今又是百年未有之变局,先帝驾崩,幼帝登基,皇后把握朝政。 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实在不可多得,以往那些不能做的事情,现在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做。 说不得,还能再更上一层楼,给这庶子在皇城中说上一门亲事,各方扶持之下还能有些作为呢? 如此想着,樊龙没有再与他多说,只教训了几句便出去了。 “老爷,夏家那边是不是要派人去问问?”老管家跟在樊龙身后,小声道:“若是被夏家得了去,他们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那令牌是什么。” 樊龙闻言,摇了摇头道:“如此太过打草惊蛇,那夏通河未必就不知道,若是让他有所察觉,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老管家顿时不再做声。 樊龙脚步微顿,忽的问道:“他们可有派人来说什么?” 老管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当即回道:“没有,倒是那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知道了。”樊龙点了点头,吩咐一句:“若是他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满足就好,一些事情你随时向我禀报。” “是!”老管家应了一声,旋即又迟疑的道:“老爷,不过是一群反贼,又是逃亡败犬,何以要与他们扯上关系?” 樊龙冷哼一声,幽幽道:“你懂什么?有些事情不要多问。” “老爷恕罪,是老奴多嘴了。”老管家战战兢兢道,不敢再多言。 …… 夜深,扬州城内灯火依旧,这里商业繁盛,也体现在了晚上,皇城的宵禁在这里是不曾有的,是以夜晚也是极为热闹。 尤其当属青楼和酒楼这些地方,还有那赌坊和角斗之地,皆是人声鼎沸。 却也有僻静的地方,一道黑衣身影悄无声息的从小巷间穿梭,最终停在一处高大的院墙下。 远处就是远门,门口站着两个持棍的护院,正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臭书生,说什么时机未到,本姑娘是那种苦等时机的人么?” 顾芳瑜靠在一处院墙拐角,探头瞥了一眼那院门口读完护院,她拿出腰间的令牌来,嬉笑:“没有时机就创造时机,本姑娘就不信,帮你探查清楚这樊家的虚实,你还不肯教本姑娘武功?” 说完,她便将令牌又重新收了起来,而后仰头看了一眼院墙,接着便一跃而起落在了那院墙上。 上了高处,樊家庭院尽收眼底,她小心翼翼的爬伏着,望着在庭院中走过的护院,却不由皱起眉头来。 “寻常人家哪有这么多巡逻的护院,看来这樊家还真藏了不得了的秘密,定是做贼心虚……” 心里念叨着这话,顾芳瑜又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就是贼啊,她也从未心虚过,此话不妥。 摇了摇头,没有多想,顾芳瑜悄悄的往那有灯火的院子摸了过去。 就在她行动时,却不知那身后不远处的屋顶上,三道身影悄然而立。 “她是有多执着让你教武学,居然大半夜一个人跑来探查刺史府?”慕仙儿目光古怪的看着前面鬼鬼祟祟的黑衣身影,对顾川说道。 顾川摇了摇头:“不知。” “跟上去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探查一番。”他说完,一旁的阿竹便拉着他一跃而起,飞向樊家院墙。 晚风清凉,樊家的某处较大的院子里,灯笼烁烁。 两道声音在院中回响。 “我邵空鸣天资绝顶,便是在那江湖风云榜上,也是天下第四,何以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仓惶逃亡,战战兢兢,好似那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咳咳……” “教主,您忘了吗?” “什么?” “您早就不是天下第四了,如今的天下第四是皇城司的司主齐均,您也不是第五,第五成了乐家大贤屈静白。”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好似要将肺叶都咳出来,邵空鸣咬牙切齿的声音随之响起:“那屈静白不是在皇城吗?何以入了巳蛇堂,还与那巳蛇联手了!” 他又叹气:“终是败了,便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不甘心,待伤势养好之后,还要卷土重去。” “教主有此心便是好的,那巳蛇一届女流之辈,便是入了大宗师又如何?以她眼界,只会让教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只有教主您才能让教会蒸蒸日上,带领教众改换新天。” “你这话深得我心,不过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巳蛇能突破大宗师,她是得了何等奇遇?” “属下不知,不过从打探来的消息看,那巳蛇自从皇城回来之后,便着手突破了大宗师,想来是在皇城有所机遇。” “皇城?皇城能有什么机遇?难道她还能投靠朝廷,靠着朝廷的扶持突破境界吗?” 邵空鸣如此说着,他现在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已经没了大宗师的风采。 那一战,让他险些丧命,若不是留有后手,只怕现在别说站着,早就化作枯骨了。 一旁有宗师陪同,是一个模样形似瘦猴,眼窝凹陷的老者,这是他辰龙堂的长老,跟着他许多年,从未在外显露过实力。 老者正欲作答,忽的目光一抬,望向院墙,厉声道:“大胆,何人来此!” 他话音落下,便已经飞奔向前,一脚踏在地上,整个人腾空而起。 唰! 忽的,那前方院墙上一道爬伏的身影显露,一柄犹如门板的大刀从背后抽出,抬手便斩落一刀,血色的刀气刹那间落下! “宗师?!”望着那刀气,老者一瞪眼,半空中止住身形抬手便是一拳打去,罡气化作拳影迎向刀气! 砰! 刀气与拳影相碰,掀起一重气浪,那老者顺势倒飞而回,落在地面后退两步卸去力道,这才定眼看向那院墙上的身影。 借着灯火微光,可见那人一袭黑衣,不见真正模样,老者却皱眉喝道:“刀气如血,血煞之气浓郁,江湖有此刀法唯有一人,你是秦绯烟?!” 第293章 书生,你们怎么来了 所以说,行走江湖的时候,如果想要隐藏身份,就不要用看家本领,因为真的很容易被认出来。 秦绯烟行走江湖多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所练的刀法就这一门,而且就算是用别的刀法,只要提炁了就会暴露。 血煞之气,这太特殊了,整个江湖现在还没有听说过除她以外的人有,这要是看不出来才怪。 眼见已经隐瞒不了身份,秦绯烟索性摘了脸上的面罩,显露出其下真容来。 “秦寨主已经突破宗师?看来在那儿古墓中所获不小。”邵空鸣看着秦绯烟,轻咳了一声道:“不知秦寨主夜半来此,所为何事?” 秦绯烟持刀而立,闻言淡淡开口道:“不过是武学有所精进,想找人切磋一番而已。” “那真是怪了,江湖上那么多高手,便是风云榜上都有不少宗师,秦寨主怎么偏偏找上我们?”邵空鸣冷笑道。 “难道是那日无定城之事,秦寨主还耿耿于怀,不肯放过我们吗?” “既然知道原因,那就不要有那么多疑问了,手底下见真章吧!”秦绯烟不打算废话,提刀便杀了过来。 她飞身而来,手中的大刀裹挟浓郁的血煞之气,犹如一柄染血的利箭飞射向最前方的老者。 “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宗师与宗师也有差距,你刚入宗师便如此嚣张,看来老朽还得给你长些教训!”老者不慌不忙起势。 随着内炁调动,他原本干瘪的身躯鼓胀了些,一双拳头上罡风萦绕,周身刮起狂风,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铛! 刀气与罡气碰撞,秦绯烟大刀随之挥舞,嗜血刀法已入宗师级,施展起来血气化刀,整个院子都好似沦为血煞地狱,而她则是宛如地狱中走出的修罗。 对面的老者面容格外的淡然,他入宗师已久,即便是在众多宗师里也属于顶尖,自然不会怕一个刚入宗师的秦绯烟。 双拳翻飞间,那斩来的刀气被尽数挡下,又抓住刹那的破绽,反身蓄力一拳打向秦绯烟胸口。 秦绯烟反应迅速,将手中大刀一横,拳头便打在了刀身上,恐怖无匹的力道传来,让秦绯烟不由倒退了十数步才停下。 她双眸浮现一抹凝重之色,自己虽已经入了宗师,但和老牌的宗师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即便是用上血煞之气提升实力,也不见得会是这老者的对手。 而且周围,已经被辰龙堂的人围拢,一个个皆是先天境的高手,这摆下的阵势还极为考究,竟有几分军阵的味道。 “咳咳!秦寨主,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留在我这儿做个护法如何?” 邵空鸣再度开口,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来,对秦绯烟抛出橄榄枝:“听说你还没有师傅?邵某不才,在这儿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望,整个大衍比我强的也没有多少,自认还是能教导秦寨主一二的。” “武道一途,有个教导的师傅很重要,可以少走许多弯路,秦寨主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秦绯烟闻言,忍不住嗤笑道:“学教主被人打成重伤,如丧家之犬一般到处躲藏吗?” 邵空鸣脸色一黑,阴郁的挥了挥手:“既然秦寨主不识抬举,那就莫怪邵某心狠了,给我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老者再度杀了过去,周围的辰龙堂成员也提着兵器围杀过去! 今夜是一场恶战,秦绯烟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微微闭上眼,她身上的血煞之气刹那间释放出来,一身气息瞬间暴涨! 以血煞之气暂时提升实力,这是她的看家本领,待睁开眼,秦绯烟手中血凤刀抡圆,圆月般的血色刀气杀向四周! “还敢抵抗!”那老者暴喝一声,双拳挥舞成风,一道罡风化为的拳影打向血色刀气,将那刀气刹那抵消。 噌!却于这刹那间,秦绯烟已经破开刀气,来到了老者的近前,刀锋直逼他的要害! 实力竟然提升这么多?老者心头一跳,不敢试其锋芒,一个闪身躲过,身后的辰龙堂成员便遭了殃,三两个化为刀下亡魂! 一时乱战,整个院子都化作血煞浓郁之地,拳风刀影不时显露,打的不可开交。 邵空鸣坐在不远处观战,他如今身受重伤,却是不便出手,如今这样的情况,却也无需他出手。 秦绯烟突破宗师是他没想到的,这位江湖有名的侠女听闻几年前刚突破先天境,如今也才几年时间。 就算是上次无定城所见,也不过是先天境后期,连巅峰都不是。 却没想到,短短半月不见,她已经成了宗师了,至于其中缘由,邵空鸣除了那古墓,想不出其他来。 想必是在那古墓中,秦绯烟得到了某种机缘,有此契机才能短时间内境界迅速提升。 不过也不重要了,今夜若只有她一人前来,便注定要留在这儿。 等拿住了她,再慢慢的从她嘴里把突破的秘密给撬出来,还有早就该得手的血煞功法! “嗯?”正想着,邵空鸣目光微凝,忽的转头看向另一边读完院墙,他眉头紧锁,脚下撩起一颗石子,裹挟着内炁踢向那处! 咻~! 他是受了重伤,可依旧是大宗师,短暂提气还要不了命,但这颗石子绝对能要了那院墙上躲藏之人的命! 院墙上,爬伏着还在观战读完顾芳瑜,全神贯注的看着秦绯烟和那群人的战斗,根本就没注意到有颗夺命的石子袭来。 她正瞪大了眼睛观望,忽的背后一道剑光闪烁,紧随而来的是一道璀璨的剑气! 唰! 剑气如虹,从顾芳瑜头上斩过,将那颗袭来的石子化为齑粉! 顾芳瑜猛然反应过来,猛然看向前方,却见坐在椅子上的邵空鸣正盯着自己这边。 她又回过头去,身后是一棵树,树杈上正站着三道身影,斩出一剑的阿竹已经归剑入鞘。 慕仙儿白绫横空探去,顾川由她带着飞了过去,落在了顾芳瑜的身旁,阿竹紧随其后。 “书……书生,你们怎么来了?”顾芳瑜站起身来,有些心虚的问道。 第294章 强行出手,伤势加重 “我若不来,你刚才就已经死了。”顾川看着她,无奈道:“到底是怎么想的,独自一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顾芳瑜微微低头,支支吾吾道:“还不是你不愿意教我武功,这不是想着帮你做点事情,这样你就没理由拒绝教我了吗……” 顾川闻言,翻了个白眼:“便是要做什么事情,也该与我商量,这样贸然前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也亏得秦姑娘也在,有她先帮你吸引了注意力,不然你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发现,我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了。” 宗师的感知力是很可怕的,便是秦绯烟也入了宗师,依旧没办法在那老者的面前隐藏,无奈现身。 顾芳瑜一个先天境都不是的小菜鸟,之所以能成功摸到这里,还真得感谢秦绯烟。 没有她,顾芳瑜绝对要被发现。 顾芳瑜被说的俏脸绯红,她低头揉搓着衣角,忽的又反应过来,问:“书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怎么来了?” “哎呀!你打我做什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顾川就已经敲在了她脑袋上。 “下次若是有什么事情,先与我商量,莫要再行此等凶险之事,知道了吗?”顾川语气认真的说道。 顾芳瑜见他如此,不敢再顶嘴,鹌鹑似的低下头小声应了一句:“哦~知道了。” “哼!” 屋檐下的邵空鸣已然看清楚了顾川等人,他眯了眯眼,阴恻恻道:“又是你们,上次坏本教主好事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咳咳咳!” 顾川抬眼望向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这不是白莲教教主吗?您这样的大宗师,无敌江湖的人物,怎的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还需要坐在椅子上了?” 此话一出,邵空鸣脸色黑的如同锅底,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会逞口舌之利,今日你们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来吧!” “那倒是不必了,教主既然有伤在身,自是不好叨扰。”顾川淡笑着回了一句。 另一边,秦绯烟也注意到顾川等人,她愣神了片刻,便被那老者抓住机会,迅猛一拳打来。 “与人交战,还敢分心?找死!” 秦绯烟反应过来,刀已经来不及提,便抬起另一手应对,同样握拳打去! 砰! 秦绯烟脸色一白,身上的血煞之气已经到了时间,实力霎时间倒退,受不住这一拳的力道,倒退了好远一段距离。 她手臂轻颤,拳头上已然血肉模糊,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势。 “有贼人闯入?快!” “东边的院子,来人,将贼人捉拿!” 与此同时,远处已经响起一阵骚动,樊家的护院和一些持刀兵的兵士蜂拥而来,正在向这边赶。 顾川瞥了一眼,对一旁的阿竹道:“阿竹姑娘,有劳你出手了。” “把秦姑娘救上来吧。”后一句是对慕仙儿说的。 圣女目光有些古怪,她不知道顾川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一个女子,而且实力好像还很强? 时间紧迫,不敢耽搁,一旁的阿竹已经拔剑出鞘,周身剑气纵横,随着剑光闪烁,万千剑气杀向院内的众人! 秦绯烟还未反应过来,身后一条白袖便将她腰间裹住,她也不挣扎,任由那白袖将她拖上了院墙。 “古公子!”秦绯烟脸色不太好看,却也冲顾川抱拳道:“多谢古公子出手搭救!” “道谢就不必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顾川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那已经赶来的兵士和护院上。 闹出了这样的动静,这里是不能继续待着了,而且看着秦绯烟这样子还受了点伤,需要及时医治才行。 阿竹一出手,院中的辰龙堂众人全都被漫天的剑气惊到,饶是那老者也忍不住心头一阵猛跳,他内炁全力调动,周身形成护体罡气。 “让开!” 一声暴喝猛然响起,老者扭头一看,却见邵空鸣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一身大宗师的气息散发而出。 “教主!”老者瞪大了眼睛,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邵空鸣已然抬掌朝那剑气打去! 轰! 无尽罡风吹起,化为掌与那剑气对碰,刹那间两者都消弭于无形! 再望去,院墙上已然没有了顾川等人的身影,想来是趁着机会逃走了。 “噗!” 邵空鸣忽的喉咙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他已经站不住了,眼前一黑仰头向后倒去! 身受重伤,强行出手,哪怕是大宗师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他这一次出手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但方才那样的情况,他也不得不出手,那剑气太过恐怖,这院子里的都是他辰龙堂的精英,若是就这般损失殆尽,那他也不要说什么卷土重来的话了,直接自裁更干脆些。 “发生什么事了?” 樊龙这位刺史大人姗姗来迟,他带着一群护院冲了进来,便看到院内一片狼藉,还有倒在了老者身上的邵空鸣。 他目光一凝,几步走了过去,沉声问:“教主怎么了?” 老者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有江湖高手前来,教主强行出手,伤势加重。” 樊龙瞪大了双眼,怒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夜闯我刺史府!” 他转过身去,吩咐道:“给我搜,一定要将那贼人抓住!” “是!” 一群兵士领命,转身出去追查。 樊龙又转过头来,看着昏迷不醒的邵空鸣,有些迟疑道:“教主他……” 不等他说完,老者摇了摇头,沉声道:“教主无碍,只是伤势更重了些,樊大人,那神医还要快些寻得才是。” 樊龙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只是那位神医已经数年未曾现身,想要找到他,只怕需要一些时间。” “我那府库中还有些珍贵的药材,不若先找大夫来为教主稳住伤势,您看如何?” “也好,有劳樊大人了。” “小事而已,言重了。” …… “咳咳!” 夜幕下,顾川几人在屋顶穿梭,忽的秦绯烟停了下来,重重咳了两声,捂着肩膀摇摇欲坠。 第295章 秦姑娘,得罪了 “秦姑娘,你没事吧?”顾川停了下来,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道。 秦绯烟抬眼看向他,摇了摇头道:“没事,方才受了那宗师一拳,内炁入体,一些小伤而已,只要调息一番就好了。” 她说着,便欲运气将体内那股乱窜的内炁压制,但刚运功便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噗!” 本就摇摇欲坠,这般再一遭,便支撑不住了,身躯一晃便朝后倒了下去。 下一刻,便落入一人怀中。 顾川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望着脸色苍白的秦绯烟道:“秦姑娘,你现在的情况可不太好,还是不要逞强了,我先带你回去疗伤吧。” 秦绯烟躺在他怀里,侠女愣了那么片刻,却也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古公子了。” “说什么有劳,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顾川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慕仙儿道:“多带一个,不碍事吧?” 慕仙儿闻言,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什么?顶多带一个人,两个人带不动。” 她也才先天境而已,带人是要运气的,带一个人和两个人是两个概念,又不是抓着肩膀就走的那种。 顾川闻言,看了看四周,想了想道:“现在没有人追上来,倒也不用那么急了,走回去吧。” 说着,他又看向秦绯烟道:“秦姑娘,得罪了。” 说着,他将秦绯烟扶正,而后背在了背后,接着对慕仙儿和阿竹还有顾芳瑜道:“走吧!” 话音落下,他朝一旁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了街道上。 秦绯烟被他这么背着,两人的身躯紧贴,温度便也传了过来,有些滚烫,侠女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 “秦姑娘,你怎么会在樊家?”相比于秦绯烟,顾川倒是比较在意这个问题。 他记得秦绯烟自从无定城之后,便不知道去哪儿了,听她离去时说的是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突破境界。 如今却也是突破了宗师境,只是怎的也来了扬州? 秦绯烟闻言,有些思绪乱窜的脑海霎时清醒过来,声音虚弱的回道:“我本来是要去冀州,但中途遇到了辰龙堂的人屠杀村民,一路追查至此。” “屠杀村民?” 顾川扭头看向一旁的慕仙儿,问:“这是怎么回事?” 慕仙儿翻了个白眼,好没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辰龙堂已经脱离了教会,他们做什么都与教会无关。” 说到这,她接着道:“想来是逃离的仓促,又没有什么准备,半路上只能靠抢夺财物维持了。” 顾川听着这话不做声,只对秦绯烟道:“所以,秦姑娘你就一路追到了扬州,然后去找辰龙堂的人,想为民除害?” “嗯。”秦绯烟点了点头,道:“这般残害百姓之人,若是不除去,只怕还要有更多的人丧命,我既然已经得知,便不能坐视不理。” 还真是个侠肝义胆的侠女,顾川摇了摇头道:“即便是为民除害,也该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辰龙堂这样的势力,非一人所能抗衡,我知秦姑娘有济世救民之心,但也该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这语气是在怪我吗?秦绯烟听着他的话,不由得埋低了头,却是贴在了他身上,又忙抬起头来,很干脆的道:“我……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探查了消息就来了。” “到了!” 正聊着,顾川开口,几人已经到了夏家门前。 那门口的护院受了吩咐,自然认得出顾川他们,见几人来了,立马打开了门。 “古公子,你们这是出去了?”那护院有些诧异的问了一句。 顾川点了点头,随口道:“一个朋友来了,去将她接了过来。” 护院闻言,便没有再多问,几人就此进了门。 回到院子里,顾川将秦绯烟放在床上,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伤,道:“秦姑娘,你这伤还是重了些,我去叫大夫来给你医治,你看如何?” 秦绯烟却摇了摇头道:“不……不必如此麻烦,我自己来就好了。”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也时常受伤,正所谓久病成医,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妥,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她还是练就了一些处理伤势的本事的。 “好吧。”顾川闻言,便没有再多坚持,只道:“那秦姑娘便在此好好休息,若是有事情,可以随时唤我。” 秦绯烟点头应道:“好。” 顾川打开门走了出去,院内慕仙儿和顾芳瑜的目光当即落在了他身上。 “秦绯烟,那个龙虎榜三十多位的天才?”慕仙儿没有见过她,回想着从江湖风云榜上得来的信息,诧异的道:“你什么时候和她认识了?” “而且,我记得她不是先天境么?这样的年纪,怎的就突破了宗师境?” 说着说着,她忽的蹙起眉头来,盯着顾川道:“你……不会是也传授了她什么了不得的武学吧?” 顾川有些无语的看着她:“你在想什么?我会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他走到那石凳上坐下,而后道:“不过是无定城的时候相识一场,帮了她一个小忙,非我传授她武学,是她自己得了一番机缘。” “真的?”慕仙儿有些不太相信。 顾川点头:“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顾姑娘,她当时也在。” 听着他这话,慕仙儿便看向了顾芳瑜。 顾芳瑜撇撇嘴:“是,臭书生说的没错,就是在古墓里亲了人家好几口罢了……” 后面一句说的挺小声,她自己都要听不见了,下意识说出来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被亲的不止秦绯烟,还有她来着。 “你说什么?”顾川皱眉问道,实在没听清楚。 就在这时,秦绯烟所在的房间里,忽的传出一道吐血声,紧接着是一阵轻咳。 慕仙儿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顾川道:“你这位朋友,看样子脾气有些倔,都这样了还想着不麻烦你。” 顾川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还是帮她一把吧。” 说着,他又重新走了进去。 但下一刻,他就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 房间里,正解了半边衣裳,手搭在肩膀上准备运炁的秦绯烟一时呆愣。 第296章 给秦绯烟疗伤 侠女本是恣意潇洒的真性子,也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却不知为何被顾川看了一眼后有些异样。 片刻后,那门外边才传来顾川的声音:“咳咳……秦姑娘,在下刚才听到你似乎有些不适,一时心急才不打招呼就进去查看,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勿怪。” 还解释上了,秦绯烟不着痕迹的将衣裳理好,摇头道:“无碍,只是这伤势我有数,无需古公子劳心了。” 倒也不像嘴上说的那么简单,那宗师的内炁浑厚,她一时半会儿还消除不了,只能一点点的抵消,好在她血煞之气也不俗,能有效进行压制。 但也只是压制,若是要快点养好,那就不太可能了。 顾川站在外头,看着目光有些古怪的慕仙儿和顾芳瑜,这俩人应该是要误会什么了。 他再度开口道:“秦姑娘,我看你伤势严重,在下却还懂些医术,若是方便的话,在下帮你医治一番可否?” “古公子还懂医术?”秦绯烟有些诧异道。 他点头回道:“略懂,治疗一些伤势不在话下。” 秦绯烟忽然想起来,之前在那古墓中的时候,毒气笼罩整个墓室,顾川却给了她一道内炁,有那内炁护持,即便是毒气也无法侵蚀她分毫。 也许,这位古公子还真懂医术。 想到这里,秦绯烟便也没有再坚持,应声道:“那就有劳古公子了。” “那我可进来了?”顾川不确定的问道。 “嗯。” 听她应下,顾川这才转过身来,放心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绯烟盘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一只手随意的垂落,手背上的血倒是止住了。 顾川心无旁骛,径直过去坐在了她身后,秦绯烟嘴皮动了动,“古公子,我要怎么做?” “姑娘静心凝神即可。”顾川说着,将手贴在了她后背,调动几缕紫气进入她经脉中。 秦绯烟闻言,便闭上了眼,抱元守一,静心凝神,进入平时练内功的状态中。 顾川驱使这那一道道紫气,找寻那些在经脉中乱窜的内炁,将其一一清除,虽是宗师的内炁,但在顾川的紫气之下,就像是铁水遇到了冰雪,顷刻之间便消融无踪。 将内炁梳理之后,紫气又沿着经脉进入肩膀和手臂,修复伤势。 整个过程中,秦绯烟只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流在流淌,顺着经脉流遍全身,那受了伤的肩膀和手臂上,更是如冬日浸入温暖的热汤中,舒适极了。 “嗯~” 忽的,她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旖旎的闷哼,顾川的声音随之响起:“姑娘,有什么不适吗?” 秦绯烟反应过来,俏脸微微一红,语气中含着一丝羞意:“没……没有。” 却是这内炁太过神奇了些,即便是疗伤起来这过程也叫人舒服的不行,又是放空心神的状态,自然而然就忍不住哼出声来。 热的侠女心头一阵羞意,脑子里又冒出来许多事情,有古墓里自己擅作主张的度气、有方才自己解衣时的突然闯入……总之乱糟糟的。 她忙转移话题道:“古公子这内炁着实神奇,绯烟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江湖上有这般功夫。” 顾川不置可否一笑,说道:“秦姑娘的吸收血气之法也很神奇,这江湖上应当只此一份吧。” 秦绯烟闻言一愣,倏然笑道:“古公子说的在理,这江湖太大,奇人异事数之不尽,便是再如何神奇也是寻常。” 话音落下,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顾川耳朵微动,瞥眼看向窗外,却见透过烛光,可见外头两道影子。 他主动开口找了话题:“秦姑娘。” “嗯?”秦绯烟应一声。 顾川问道:“这天下受苦的百姓有许多,便是那偏远之地就不知有多少人在受苦受难,你一人之力,如何能管的过来呢?” “倘若所过之地,所见之不平事,都要管上一管,岂不是太累?” 秦绯烟却是摇头一笑:“古公子,绯烟也不是什么事都会管,若不是害人性命,太过伤天害理之事,绯烟也只睁一眼闭一眼。” “但,有些事情,即便是两只眼睛都闭上了,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她说着,声音沉了下来:“古公子,我之所以来扬州,便是为了替那村子的人鸣不平。” “那日当绯烟路过时,还有一人并没有死去,那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我在她家中买过一些吃食,她叫了我几声姐姐。” “绯烟想救她的,可是她受的伤势很重,重到常人立刻就要丧命,但她还是撑着想要爬到她爹娘的身边。” 秦绯烟偏过头,问:“……古公子,若是你遇到了,不会想让那些恶徒付出代价吗?” “会吧。” 顾川不假思索道:“我会找到那些恶徒,将他们全部抓住,不会让他们立刻死去,待千刀万剐,一身血流尽之后,再用他们的命去祭奠亡魂。” 秦绯烟听着这番话,忽的一声笑了,片刻又收敛,一脸忍俊不禁道:“倒是难以想象,似古公子这般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秦姑娘怎可以貌取人?”顾川故作无奈道:“兔子急了尚且蹬鹰,书生一怒,血溅五步,被逼急了谁都会做出些疯狂的事情来。” 他将手从秦绯烟背上收回,而后起道:“好了,秦姑娘只需要静心养伤,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之后便能大好。” 他用紫气给秦绯烟受伤的地方都梳理了一遍,将那些残存的内炁也都抹消干净,又留了一道紫气在。 以紫气强大的治愈能力,一晚上温养之后,那点伤势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秦绯烟查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手臂,发现已经没有了那般疼,又看向手背上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当真是有些神奇。 她由衷对顾川道谢:“多谢古公子。” 顾川抬手:“不必多谢,秦姑娘这样侠肝义胆的侠女,换做是谁都会出手相助的,古某不过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夜深了,秦姑娘好好歇息,在下就不打扰了。”说完,他便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 房间里,秦绯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勾勒起一丝好看的弧度来。 第297章 书生,我知道错了 门外,顾川刚出来,就看到两个做贼心虚的往后靠。 “现在该说说你的问题了。”顾川看向顾芳瑜道。 顾芳瑜本来还想问他在里面做什么,却没想自己先被问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问题?” 顾川长吁一口气,往前走去,在那石凳上坐下,顾芳瑜和慕仙儿也跟了上来。 他侧过脸,对顾芳瑜道:“那刺史府凶险万分,你一个后天境,是怎么有胆子一个人摸过去的?” 顾芳瑜闻言,有些不服气的鼓起嘴:“你……怎么又旧事重提了?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都应你下次商量了。” 顾川哼笑一声,悠悠道:“我怎么知道你还藏着小心思?若是再不听劝告的去找死怎么办?” “不会了,不会了。”顾芳瑜撅了撅嘴,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晃了晃:“你信我嘛,书生~” 顾川不着痕迹的抽回手,面无表情道:“你近几日都不要出门了,就在这院里待着,免得惹出祸事来。” 顾芳瑜瞪大眼:“你要囚禁本姑娘?” 慕仙儿忍不住噗嗤一笑,顾川瞥眼看向她道:“就由你来看管她,莫让他再跑出去。” 慕仙儿:“?” “关我什么事?”慕仙儿笑容收敛,不乐意了:“要看你自己看,又不是我的人。” “就这么说定了。”顾川不理会她的抗议,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往顾芳瑜的房间走去。 “今天晚上你们另找房间睡觉,这个房间我征用了。” 慕仙儿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和他作对,目光落在顾芳瑜身上,无语道:“现在知道违抗他的下场了吧?害得我也要一同受罚,哼!” 她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 顾芳瑜像个做错事的孩童,满脸的委屈,明明她也是为了那臭书生,想帮他做些事情。 只是一时没做好对策,差点陷入危险,那臭书生也是绝情,自己冒着这样的危险去帮他做事,还要让自己受罚。 她看了看离开的慕仙儿,又瞄向进了房间的顾川,眼睛一转,走了过去。 “书生?” 嘎吱~门打开,顾川低眼看着站在门口的顾芳瑜,道:“还不去睡觉?” “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关着我了?”顾芳瑜眼巴巴的望着他,伸手拿出腰间的令牌,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嘛,好不好?” 顾川抬手揉了揉眉心,看着她拿出来的令牌,道:“就是你不是故意的才只关你几天,叫你知道自己错了,下次才不敢再去行这样的凶险之事。” 他叹了口气,又道:“你岂不知,探寻刺史府这样的事情,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去做。” “那便是做好万全准备,绝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这样反倒是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备。” 顾芳瑜闻言,好似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低下去头呐呐道:“我知道错了。” 见她像个鹌鹑一样,顾川沉默片刻,方才开口:“真知道自己错了?” 顾芳瑜抬起头来,奋力点了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 “那好,你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别打扰我。” “那你不关我了?” “嗯。” “嘻嘻~书生,你真好!”顾芳瑜顿时露出笑容,转过身一蹦一跳的走了。 见着她这般,顾川无奈摇头。 …… 时间在这宁静的夜晚中悄然流逝,就像那沙漏中的细沙,无声无息地滑落。 转眼间,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夜幕悄然退去,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翌日一早,顾川修炼完心法之后,便在院中开始练习拳法。 慕仙儿和顾芳瑜从院外走来,盗门传人今天心情很不错,而且还颇为殷勤,抢过了夏家家仆的活儿,给顾川端来了一盆洗漱的温水。 待顾川收拳,走到那水盆前洗漱的时候,一旁的慕仙儿目光古怪的问:“你……昨晚给她施了仙术?” 顾川抬起头,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不然似她这等刁蛮的丫头,能做这样的事情?还给你端了水来,殷勤的跟下人一样。”慕仙儿道。 顾川看了一眼不远处在水塘里玩水的顾芳瑜,那丫头还时不时将目光瞥过来,他不由摇头道:“不过是解了她的禁闭,生怕我反悔罢了。” 慕仙儿只觉得有些好笑:“待这回过后,她该是知道要老实些了,不能再有小心思。” “你倒是经验丰富。”顾川洗漱完,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 这话一落,叫圣女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她柳眉倒竖:“你这气人的本事也一样,到底是谁教你的?” 人明明也没比自己大,却总是能张口就气死人,难道书里也教这样的本事吗? “气人吗?”顾川摇了摇头:“非也,明明是你的心乱了,若是心不乱,便是我说什么也会无动于衷的。” 心乱了?慕仙儿一愣,目光逐渐古怪起来,这话似乎意有所指,难道这家伙看出什么来了? 过了一会儿,夏长君来了。 “古兄!” 夏长君见着正在喝早茶的顾川,走到他旁边坐下,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昨夜有贼人进了刺史府,还杀了不少刺史府的人,今日城中全都是衙门的捕快在搜查贼人……” 不等他开口发问,顾川便先开口认道:“是我。” 夏长君一愣,而后目光一凝,沉声道:“古兄,是不是樊家有猫腻?” 顾川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夏兄难道就不怀疑,是我怀有歹心吗?” “怎么会?”夏长君嗐了一声,斩钉截铁道:“古兄这般侠义心肠之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去探查刺史府?定然是那樊家有什么事情,才叫古兄忍不住出手。” “而且……”他接着说道:“那樊家在扬州十几年,樊龙身为刺史更是一手遮天,这其中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事。” 顾川笑了笑:“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那樊家和辰龙堂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辰龙堂?”夏长君皱了皱眉,问:“古兄,说的不会是那白莲教的堂口之一吧?” 第298章 忽悠夏长君 “没错。”顾川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隐瞒。 “樊家,竟然和辰龙堂勾结?”夏长君瞪大眼睛,惊诧异常。 说起辰龙堂,这江湖上似乎没有太多的人知道,但若是说起白莲教,那便是如雷贯耳! 整个大衍皇朝中,就数白莲教最是让人厌恶,是明确被打入反贼的队列的。 若是在三月书坊的讨贼檄文出来之前,他们或许还处于亦正亦邪之间,但在那则檄文之后,他们就彻底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而辰龙堂,便是白莲教十二个堂口之一,堂主以辰龙为名号。 本来这样的势力,和官府应该是势不两立才对,樊家身为刺史官家,更要和这样的势力撇清关系,却没想到两者居然勾结在了一起。 夏长君目光有些凝重,对顾川问道:“古兄,你想要做什么?” 顾川并未第一时间作答,想了想后才说道:“夏兄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吗?” “什……什么意思?”夏长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 顾川淡淡一笑:“换句话说,夏兄想要让这扬州,姓夏吗?” “让扬州……姓夏?”夏长君睁大了眼睛,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古兄,你还是直说吧,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扳倒樊家!” 夏长君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却也没有被这话冲的头脑发昏,他沉声道:“古兄有所不知,樊龙在扬州任刺史已经有十余年,整个扬州都是他的人,樊家的势力根深蒂固。” “若只是一个勾结反贼的罪名,只怕不足以将他扳倒,更何况……” 夏长君说着,长叹一声道:“即便是将樊家的罪行公之于众,又有什么办法将他扳倒呢?扬州军政大权皆在樊龙手中,无人能与他抗衡。” 一个在地方上经营了十几年的刺史,如果他没有想着继续上升,而是一直稳固自己的基本盘,其所积蓄的力量是很恐怖的。 这样的底蕴,已经不亚于一个藩王了,关键是扬州还没有藩王,无人分走樊龙手中的权利。 想要动摇这样一个封疆大吏,仅靠勾结反贼的罪名,能扳倒吗? 答案是不能。 这些问题顾川又怎么能想不到,但他依旧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道:“夏兄,你该是知道,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扬州,有许多畏惧樊龙权势的人,选择趋炎附势、攀附于他,但也有不同他一条心的人。” “倘若勾结反贼的罪名,不足以将樊龙扳倒,那就是这筹码还不够,我们就要拿出更多的筹码来,让那些人看到更大扳倒的可能!” 夏长君听着他这番话,面露思索之色,只是还不得其要领:“古兄欲如何行事?” 顾川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没有回他,而是问起另一件事情来:“夏兄可听说过盐帮?” “盐帮?”夏长君微微颔首,道:“盐帮之名在扬州无人不知,古兄问这个做什么?” 扬州本就临海,是产盐之地,贩盐的利润那么高,自然就会引来狂徒铤而走险,做那走私之事。 若是以前,樊龙还有上进心的时候,竭力打压贩运私盐之举,这样的事情自然就很少。 但自从得知晋升无望之后,樊龙对贩运私盐之事便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扬州的盐贩都开始做走私之事。 盐帮也在此壮大,这个组织本来就存在,只是一直都被打压得不到壮大的机会,而扬州对此不管不顾之后,这个组织便开始迅猛发展了起来。 “就在不久前,我在皇城时听闻过一件事情。”顾川悠悠道:“陛……先帝曾有意查办江南盐税之事,而且还专门派了人前来。” “后来那负责查办之人,将盐税的内情送到了先帝手中,据说是官府和盐帮勾结,纵容走私,以至上缴朝廷的盐税逐年骤减,先帝得知后震怒!” 他说到这里,看向夏长君道:“如今先帝虽已经驾崩,但新帝即位,自然也是要做出一番功绩来,江南盐税不是小事,若是能够拿到官府勾结盐帮的证据,上交朝廷,你说樊家会不会倒?” “这……古兄此言当真吗?”夏长君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可是古兄,如今先帝驾崩,朝廷如今还在丧期,能管得了江南之事吗?” “朝廷不管,那就扬州自己管。”顾川目光幽邃道:“正如我之前所说,只要让那些观望之人看到扳倒樊家的希望,他们自然会一同出手的。” 夏长君听后,思量许久,他心一横道:“既然古兄要做,那我也没有退的道理,樊家勾结反贼,那是他们该死!” “只是古兄,我没有什么头绪,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事能帮到你?” 或许有脑子一热的成分在里面,但夏长君也有自己的想法,首先他承了顾川的人情,本就是有救命之恩,顾川没道理拉他跳火坑。 还有,顾川刚才问过他,想不想让这扬州姓夏? 想自然是想的,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这扬州他樊家一手遮得天,难道他夏家便遮不得了吗? “不着急。”顾川道:“你且先与我说说,这扬州盐帮的情况如何。” 夏长君听到这话顿时一愣,紧接着抬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呃……古兄,我就只知道盐帮的名头,没有真正打过交道。” “不过我们家有一个人知道盐帮的情况,他应该可以给古兄你说清楚。” 顾川挑眉问:“谁?” “我二叔!”夏长君道:“我二叔是扬州城守尉,负责的是扬州的城防之事,他也是官场之人,肯定多有和其他官府的官员打交道,问他应该没错。” “哦?”顾川眼中浮现一抹惊诧,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了。 一城守尉,掌握整个城池的守卫军,官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本以为夏家就是纯粹行商,却没想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些。 有了财富之后,自然是要索求权利的,夏家也不例外,这位夏家二爷便走上了官途。 第299章 夏家二爷夏永安 时至中午,烈阳正盛,夏家院中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回来,门前的家仆接过他递来的帽子,亦步亦趋的跟着进去。 家仆瞧见他脸上的汗水,对一旁的丫鬟吩咐一句:“去打盆水来。” 丫鬟应声去端水,夏永安坐在椅子上,立刻便有丫鬟上前来倒好茶水。 “爷,今日城中是不是出了事,我瞧见外头好多衙门的捕快,走的匆匆。”家仆小声问道。 夏永安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受着丫鬟替自己擦拭脸上的汗水,沉声道:“是出了些事情,昨夜有贼人闯刺史府,杀了府中好些人,樊大人今早便派人来了城防卫,让城防军也配合着搜捕贼人。” “还有人敢夜闯刺史府?”家仆惊呼一声,似是被吓到了:“这……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夏永安眯了眯眼,悠悠道:“能出什么事?不过是一些江湖人而已,在这扬州,怎么也翻不起浪来的。” “估计再过不久,那夜闯刺史府的贼人就要被抓捕归案。” 正说着,那丫鬟已经打来了一盆温水,夏永安没有再说,简单洗了把脸。 又过一会儿,外头有人来报:“爷,小少爷来了。” 夏永安有子嗣,不过却只有一个女儿,夏家除了家主之外,便只有他这一支脉,所以能称为小少爷的也只有夏长君一个了。 听着下人禀报,夏永安脸上泛起笑容来:“那小子前些日子才从皇城回来,昨儿不找我这个二叔,现在倒是想起来了?请他进来吧。” “是!”下人应声退去。 片刻之后,夏长君便领着顾川来了。 “二叔,我来看你了!”还在门外,夏长君便嚎了一嗓子,接着走进堂内。 夏永安看着他,又瞧见了跟在身后的顾川,眉梢微微一挑,目光又落在他身上,起身微笑道:“你这混小子,前些天回来了怎么也不找我?现在倒是来了?” “嘿嘿嘿~二叔,我那不是刚回来,事情有些多吗?这不刚闲下来就找你来了?” 夏长君嘿嘿笑着,见他的目光看向顾川,便介绍道:“二叔,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古川兄,多亏他在半路上出手相救,不然小侄我可就死在山匪手里了。” “古川小兄弟?”夏永安听着他的话,仔细打量了一番顾川,笑容洋溢:“我早就听说此事,正想找个时间见识一下救了我侄儿的恩人,如今得见,果真是仪表堂堂、颇有侠义风范!” 顾川也没有端着,拱手对夏永安行了一礼:“古川见过夏二爷。” “我与夏兄一见投缘,不说什么救命之恩,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还是夏兄福缘深厚。” 听着这番话,夏永安眼中浮现一抹欣赏之色,不骄不躁、谦逊有礼,当是不凡。 “小兄弟无需如此谦逊,你于我夏家有恩,今后在这儿扬州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夏永安呵呵笑道:“想必我的情况,长君也与你说过了,在这儿扬州城我说话还是管用的。” “咳咳,二叔。”不等顾川说话,夏长君便开口道:“我这次过来还真有事找你。” 夏长君眉眼一凝,嘴上却是淡笑道:“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 “坐下说,坐下说。”夏长君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让两人坐下。 三人落座,丫鬟倒好了茶水,夏永安轻啜一口,这才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夏长君这才道:“二叔,我想跟你打听一些事情。” “什么事?” “和盐帮有关的事情。” 夏永安一顿,皱了皱眉道:“盐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夏长君没有回话,而是将目光看向顾川,他不是主要人物,顾川才是那个行事的人。 见此,夏永安目光挪向顾川,他面色淡然的开口道:“二爷既然担任扬州守尉,想来对扬州官府的官员都极为相熟,不知二爷可知道盐帮与哪些人有勾结?” 夏永安沉默了片刻,不过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我能知道,小兄弟打探这消息是为了什么吗?” “扳倒樊家。”顾川也不隐瞒,直言不讳的道。 “扳倒……樊家?”夏永安一愣,他眉头忽的紧缩,而后用眼神屏退堂中下人,待只剩下三人之后,他才沉声开口。 “古公子想要打探盐帮和樊家勾结的事情,然后以此让樊家倒台?” “没错!”这倒不是顾川出声,而是夏长君,他有些激动的道:“二叔,那樊家与盐帮勾结,此事若是能够拿到证据,那樊家就离死不远了,届时扬州便是我们夏家说了算,这是个好机会啊!” “机会?什么机会?”夏永安面无表情,并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夏长君一声愣住,语气迟疑道:“呃……扳倒樊家之后,我们夏家崛起的机会啊?” “愚……”夏永安想骂一句,又硬生生忍了下来,他摇了摇头道:“长君,你去了一趟皇城,怎么一点都没有长进?” “怎么了二叔,难道此事不可行吗?”夏长君格外不解道。 “何止是不可行?”夏永安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我劝你不要再想此事,如果只是依靠盐帮勾结樊家这些事情,根本不足以扳倒樊龙。” “若是你们去做了,反倒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莫要再提此事了!” 他话音落下,夏长君又想说什么,却被顾川眼神制止,接着开口道:“二爷,其实此事并非夏兄想做,而是在下要去做。” 夏永安并没有任何意外,以他对夏长君的了解,自然知道自家这小侄儿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而是根本就想不到。 那么这背后便是他人在撺掇,除了顾川以外,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夏永安脸色稍缓,对顾川态度还算好些:“古公子,若是换了旁人,我定是不会多言的,但你是我夏家的恩人,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有些事情碰不得,还是及早收了念头的好。” 第300章 不装了,我摊牌了 樊家和盐帮勾结颇深,而且整个扬州官府,也不只是樊家一家与盐帮有关联,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不知道多少都牵扯其中。 不然,仅凭一个樊家,又怎么可能将扬州的盐税搞到令朝廷也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这世上的关系就像是一张织好的蛛网,每一处连接的地方,都牵涉着万千的线,樊家便是扬州这蛛网的中心,由此延伸出整个扬州的官场和暗中势力。 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如是。 夏永安不想牵涉进这件事情,也不想夏长君去想这件事情,至于顾川,他能做的只有劝谏。 救命之恩是没错,但若是涉及到了自身利益,那么有些情谊也是能够摒弃掉的。 顾川看得出来他的想法,总之就是明哲保身,什么也不去沾染。 “二爷是在担心樊家势力太大,若是我们查了这件事情,整个扬州都会容不下我们?”他淡笑着开口道。 夏永安点了点头:“我观古公子气态不凡,想来也是聪明人,当是能想到此中利害。” “嗯,的确。”顾川微微颔首:“樊家在扬州根深蒂固,想要撼动并非易事。” “既然古公子看的明白,为何还要……行此等凶险之事?”夏永安本来想说不自量力,一个江湖人居然想着去和一州刺史作对,这无异于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二叔!”夏长君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些忍不住开口道:“樊龙这般鱼肉百姓,到时候朝廷清算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便是连我夏家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倘若不在此时将其扳倒,难道要等他把扬州荼毒之后,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吗?二叔身为扬州守尉,也算是父母官,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贪官污吏继续逍遥下去?” 夏永安一时语塞,他呼吸急促起来,道:“不然能如何呢?长君,这世上之事不似你闯荡江湖那般简单,只需要依靠武力就能解决!” “这里的事情很复杂,庙堂也并非江湖,我身为扬州守尉,要考虑的事情许多,不只是我,还有我们整个夏家!” 夏长君愠怒道:“我看二叔你就是怕了樊家,不敢和他们作对,什么考虑我们夏家……” “夏兄!”不等他的话说完,顾川便开口制止,再让他继续说下去,怕是叔侄二人要翻脸了。 夏长君听到他的话,顿时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夏永安脸色有些阴沉,已经忍不住要赶人了。 顾川起身道:“二爷的忧虑在下知道,只是此事在下非做不可。” “既然如此,那古公子便去做吧。”夏永安语气冷了下来,也不说什么劝谏,道:“只是古公子行事时,莫要将我夏家牵扯进去便好。” “二叔!”夏长君又忍不住要开口,顾川抢先道:“二爷,此事还需要你出手才行。” “不可能。”夏永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二爷先别急着拒绝,先看了在下这件东西再说。”顾川笑了笑,在他的目光中将手伸进袖口,取出一物来。 那是一枚令牌,上面雕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流光溢彩,霎是神异,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物。 夏永安看着那令牌,眉头紧锁,却是认不出那是什么,只是望着顾川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有些迟疑,便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二爷一看便知。”顾川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的令牌递了过去。 夏永安目光疑惑的接过,紧接着看向手中令牌,仔细的打量,正面看不出来什么,就是雕刻的精致了些。 再翻过来,后面就可见一行小字,他定眼望去,先是一怔,紧接着瞳孔骤然一缩。 他拿着令牌的手猛然一颤,险些将其跌落在地,反应过来后又死死的抓在手里,背后惊出冷汗来! 只见上面写着——见此令牌,如朕亲临! 这是皇帝的令牌,而且绝不是什么假冒出来的,因为这令牌的材质,根本不是寻常势力能有的! 更何况,顾川有几个胆子,敢去造假皇帝的令牌?若是被人识破,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古……”夏永安噗通一声跪下,额头浸出汗水,他抬头看向顾川,那冷然的姿态已经消失不见,转而是谨小慎微的态度。 “古大人,您是……?”他小心翼翼的将手中令牌退还给顾川,悄声询问。 顾川昂首,面无表情的道:“奉陛下之命,前来扬州彻查盐税之事,凡见此令者,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夏大人,你既然在扬州担任守尉,对此事也有所了解,接下来还需你配合我进行调查,你看如何?” 夏永安不敢违抗,连连点头道:“下官定然全力配合!” 一旁的夏长君早就看傻了,他看向顾川,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自家二叔,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上一刻自家二叔还一副决然不会参与的姿态,甚至要和顾川撇清关系,而顾川拿出一枚令牌后,二叔就跪在地上了?还毫不迟疑的答应了此事? 什么奉碧玺之命?所以说,其实古兄你是陛下派来专门彻查扬州盐税的,你是朝廷的人? 夏长君瞪着眼,喉结滚动,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古……古兄,你……” 顾川看向他,唇角微扬:“夏兄,非是我不愿意提前透露给你,而是此事非同小可,如无必要,我也不想暴露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让樊家和盐帮有所防备。” 夏长君听到这话,却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情绪,反倒是目光一亮,兴奋道:“原来如此,古兄竟然是陛下派来的人,怪不得要对樊家动手!” 他看向夏永安,道:“二叔,你也看到了,如今是朝廷要对樊家动手,这样的大好机会不容错过啊!” 夏永安汗颜,不用说他也知道,自己之前拒绝是因为仅凭几人之力难以撼动樊家,如今得知顾川隐藏的身份,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只是…… 第301章 顾川的计划 他站起身来,就这么一会儿,已经从刚才的战战兢兢中反应过来了。 望着顾川手中那一枚令牌,他心中一抹疑虑诞生,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古大人,是何时奉命前来的?” 顾川闻言,挑眉笑道:“自然是半月前奉命前来,我知道夏大人在想什么,你尽管放心,此事是当今陛下亲自下令!” 听到这话,夏永安这才算是放下心来,点头笑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下官定然全力配合古大人调查盐税之事!” 令牌是谁的,这显然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很敏感,先帝驾崩没多久,新帝刚刚登基。 倘若这令牌是先帝给的,那如今还有没有用便是另说,倘若是如今的陛下给的,才算是真正管用。 毕竟,人死政消,先帝的命令可不一定还能管用,也许在朝廷还有效,但在远离皇城的地方,就根本起不到效果了。 “既然如此,那夏大人现在便与我说说,这盐帮和扬州官府的情况吧。”顾川将令牌收了起来,语气颇为平静道。 夏永安闻言,连连点头,接着问:“不知古大人想从什么地方开始听?” “就从樊家开始。” 夏永安想了想,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口道:“樊家的情况,想来古大人也有所了解,樊龙在扬州任刺史十几年,明面上是找不到任何贪墨证据的。” “若是要调查的话,从樊家并不能下手,倒是可以从盐帮那边寻找证据,近几年盐帮替樊笼捞取了不少的钱财。 这些钱财往来定然会有账本记录,只需要找到这些记录的账本,便能作为樊家勾结盐帮的证据。” 顾川和夏长君听的认真,甚至后者还有些听不太明白,不由发问:“二叔,那这盐帮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有在扬州见过他们?” 夏永安看了他一眼,道:“你能看到土匪出现在城中吗?” “那肯定不能。”夏长君摇了摇头。 “盐帮其实和土匪也差不多,只是他们做的不是打家劫舍的事,而是贩运私盐,从中攥取钱财。” 夏永安叹了口气:“盐、铁生意一向是朝廷直接把持的,其中所蕴含的利益十分庞大,其中盐又关系民生,盐价一直都被官府调控,不至于太高。” “但贩运私盐的多了,官盐就少了,盐价便水涨船高……说远了。” 他轻咳一声,将话题转入正轨:“总而言之,盐帮之人基本都是些江湖匪类,他们聚集在某些山头,类似土匪的山寨中,当有私盐需要押运的时候,他们便会出动。” 顾川听着暗自点头,这和他之前所了解来的盐帮大差不差,便开口询问:“那夏大人可知,这扬州盐帮的老巢在何处?” 夏永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下官便无从得知了,下官与盐帮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便是对他们的了解,也是从其他官员口中得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大人若是要查的话,倒是可以往琼山一带查起,听说盐贩经常于那一带活跃,下官觉得盐帮很有可能就隐藏在那一带。” 琼山,扬州城以北的一片山区,那里是江南和产盐之地的必经之路,从海边产的盐,必须要经过琼山才能运往江南和大衍腹地。 夏永安的猜测,倒是有理有据。 顾川点了点头:“夏大人,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去调查,你只管如往常一样就行了。” 夏永安倒是没有异议,应声道:“一切全凭大人安排!” 第302章 所谓万全之策 “跟着我吗?”顾川笑了笑,问道:“秦姑娘猜到我要对付辰龙堂?” “不然公子又怎么会恰好出现在刺史府?”秦绯烟淡笑着回道,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是能猜得到的。 顾川微微颔首:“姑娘猜的没错,我的确是要对付辰龙堂,却也不只是对付辰龙堂。” 秦绯烟想了想,又猜道:“还有刺史府?” “姑娘很聪明。”顾川再点头。 秦绯烟沉吟片刻:“我在扬州打探了不少消息,刺史樊龙宅心仁厚,在任时替扬州百姓做了不少的事情,算是个好官,公子为何要对付他?” “好官?”顾川摇了摇头:“所谓的好官,也是表面功夫做给人看的,内里却是已经腐朽不堪,倘若秦姑娘还能够深入调查的话,就可以知道近几年来江南的盐价高了多少。” “盐帮壮大,私盐泛滥,百姓家本就没有余粮,还要挤出一些来买盐,盐价越高,百姓便越苦,官府盐商吃了个饱。” “若是任由如此下去,就怕不只是盐价如此,连着其他的物价也一并疯涨,届时又要死不少人了。” 顾川这话不是危言耸听,自古以来涉及民生的东西,价格定然不能太高,一旦物价疯涨,那么百姓就要受灾。 听着他这番话,秦绯烟也蹙起眉头来:“公子的意思是,这扬州刺史暗中勾结盐帮,贩运私盐以牟取暴利?” “对,而且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顾川点了点头道:“夏家二爷在扬州官府当差,是这扬州城的城防守尉,他知晓此事。” 秦绯烟不疑有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古公子,绯烟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那樊龙表里不一,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死不足惜。”秦绯烟道:“只是那盐帮……绯烟闯荡江湖这几年来,也听过不少关于盐帮的事情,而且曾经还与他们的人打过交道。” “盐帮子弟皆是贫苦之人,若非走投无路是绝不会冒这样的风险的,而且他们素来有仁义之心,收拢了许多无家可归的贫苦百姓。” “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古公子能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她自己就是土匪出身,自然知道这年头会行违法之事的都是些什么人,要么是穷凶极恶的凶徒,要么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苦命人。 盐帮中,大多都是苦命人,他们靠着贩运私盐的活儿,养活了许多同他们一样的穷苦百姓。 在秦绯烟的想法中,贩运私盐是无奈之举,勾结官府也非他们所愿,是形势逼迫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没必要赶尽杀绝。 “秦姑娘有此侠义心肠,实属难得。”顾川并没有拒绝,只是笑容有些意味深长道:“但姑娘也该明白,这世上既然有好人,自然也就会有坏人。” “我没有亲眼见过盐帮之人长什么样子,不好判断他们如何,若是秦姑娘知道他们所在,倒是可以带我去看看,也好有数,你觉得呢?” “好!”秦绯烟觉得有理,点头应下:“盐帮之人也不算隐蔽,应该不算难找,古公子想什么时候见他们?” “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老巢,什么时候去拜访吧,有劳秦姑娘了。” 秦绯烟摇了摇头:“明明是绯烟有求于公子,公子言重了。” …… 时值正午,顾川坐在椅子上,看着院中正在练拳的夏长君,可见这少年一招一式打的生硬,也算是把整套拳法记下来了。 只是还有些不熟练,需要顾川开口进行纠正。 院里没有几个人,只有他们俩和一个慕仙儿,阿竹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守着,反正是看不到人的。 顾芳瑜确定自己没有禁足令之后,就彻底的放开,就在刚刚,她带着夏家一个丫鬟出门去逛街了。 “你是不是又在想对付辰龙堂和刺史府的法子?”慕仙儿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在他对面,开口问道。 顾川瞥了她一眼,道:“我在看夏兄练拳。” “撒谎,你刚刚眼睛都飘到池塘里去了,精力明明就没有放在那小子的身上。”圣女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谎话揭穿。 顾川无语瘪嘴:“所以呢?” “什么所以?”慕仙儿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解道:“你说你在皇城那样的地方,都游刃有余,不管什么阴谋诡计都能轻松化解,更是可以把皇帝和权贵们耍的团团转转。” “那些人哪个不比樊龙更难对付?地位也比这扬州刺史高得多了,怎的一个小小的刺史就将你逼到这样的地步?” 顾川脸上泛起一抹微笑:“我可以当你这是在夸我吗?” “不要答非所问好不好?什么夸不夸,本圣女是在问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别又教我蒙在了鼓里。”圣女大翻白眼。 “能有什么计划?”顾川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语气慵懒道:“你当我是神仙?万事都可以提前预料,然后精准的指出一条路来吗?” “难道不是吗?”慕仙儿眨了眨眼道:“就说在皇城里的时候,哪次不是我和师傅吃亏?还有那些与你作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还有,你不是显露过仙术?” 顾川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是,我已经有了计划,只需等秦姑娘打探消息回来,就能着手实施。” 听到他的话,慕仙儿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手放在桌上凑近道:“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了万全之策,且说说是什么?” 顾川扭过头去,却是慕仙儿那戴着面纱的脸,两个人现在近在咫尺,圣女呵出的气撩动面纱,从顾川眼前扫过。 有点痒……顾川抬手揉了揉鼻子,而后不动声色道:“其实我之前和夏兄说过,这件事情我不会亲自出手,自会有人将罪证找出来摆在我面前。” “但现在不一样了,秦姑娘那一番话让我改了主意,这件事现在分两种情况,其一是盐帮之人穷凶极恶,不顾百姓死活抬高盐价。” 慕仙儿微微点头,问道:“那其二呢?” “其二……”顾川往后靠了靠,免得那香气扑面,才接着道:“盐帮之人和秦姑娘说的一样,皆是走投无路的寻常百姓,多行仁义之举。” “若是第二种情况,那就不能和第一种用一样的办法了。” 第303章 他其实很厉害的 顾川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所想的办法告诉慕仙儿,不是不能,而是说了也没有意义。 他这般的态度,倒是叫圣女生了好一阵气,兀自将自己关在了房里。 顾川也没有理会,便耐心教夏长君通背拳,虽然他自己对于这门拳法也不精通,但教授连门都没入的夏长君还是可以的。 在他的指点下,夏长君进步神速,直到太阳快落山时,他已经打的有模有样。 见天色晚了,夏长君收拳告辞。 才刚走,秦绯烟就回来了,顾川摆了张椅子在院子里,见着她回来,便开口道:“秦姑娘可见过了?” “见过了。”秦绯烟在他一旁坐下,一面将背后裹得严严实实的血凤刀解下,一面说道:“那寨子离扬州城并不远,只消两个时辰就能到。” “我此前曾与他们的人打过交道,所以找到寨子并不算难。” 她将血凤刀放在一侧石桌上,看向顾川道:“古公子,你猜猜我在那寨子里看到了什么?” “什么?” “山寨后,是满山的良田和菜地。”秦绯烟笑着说道,“他们在山中开垦了许多荒地用来种粮食,那山寨不像是一个山寨,倒像是寻常的村子了。” “绯烟所见,在田地里干活的大多是老幼,年轻些的男子都出去运盐了。” 说到这里,她低眉叹息一声道:“古公子,那里很多人都是曾经吃不上饭,被权贵压榨到没有活路的苦命人。” “盐帮贩运私盐,有损百姓是错,但他们也只是想找一条活路,也许我们没必要赶尽杀绝。” 顾川便安静的听她说完,等她不再开口之后,方才轻笑着说道:“姑娘是怕我为了对付樊家和辰龙堂而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也是公子的选择,总归是为了对付贪官污吏和反贼,绯烟只是觉得没必要牵扯太多无辜的人进来。”秦绯烟道。 顾川微微颔首道:“秦姑娘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就像大多数一样,盐帮中有很多都是好人,虽然也有穷凶极恶之徒,但不可以一人之罪而迁怒于众。” 秦绯烟闻言,思量后提议道:“不如,明日绯烟带公子亲自去看看?” “久闻不如一见,也好。”顾川点头应下。 夕阳渐渐的落下了,只剩下一抹残存的红霞还挂在天边,倔强的不肯退去,好似还想停留片刻。 吃过了晚饭之后,顾川又在院中的椅子上躺下,什么也没有做,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他其实又醒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怔怔出神。 顾芳瑜从房中出来,她手里拿着几颗枣吃的香甜,今日同夏家的丫鬟出门逛街,买了不少东西。 也是刻意易容过的,不然顾川也不会放她出门,她就吃着枣儿,目光落在顾川的身上。 再往旁边看,慕仙儿坐在屋檐下的围栏上,一只脚踏在上面,一只脚杵着地。 顾芳瑜想了想凑过去,将一颗枣递了过去,扬了扬下巴道:“他是不是一直都喜欢这样?” 慕仙儿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枣儿,接过也小口吃了起来,一边问:“哪样?” “喏~”顾芳瑜转头示意:“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天上发呆?” “你不是跟了他许久,怎么这也不知道吗?”慕仙儿诧异的道。 顾芳瑜摇了摇头,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和他认识才没多久呢,而且他时常不与我说,很多事情都瞒着我。” 她忽的有些颓然,道:“便是他真正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还有他的来历……” “他不是告诉你叫古川吗?”慕仙儿目光有些古怪。 顾芳瑜瘪瘪嘴:“就算本姑娘行走江湖,没被识破前都要顶着秦绯烟的名头呢,他那般的高手,文采也是极好,定然在江湖上有些名望。” “否则,又怎么可能谁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你别当我是傻子,其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猜的出来。” 慕仙儿唇角微扬,道:“这样啊……那我告诉你,他其实很厉害,经常这样发呆,可能是因为在想办法。” “想办法?”顾芳瑜疑惑不解:“想什么办法?” “坑人的法子,那刺史府和辰龙堂马上就要倒霉了。” 顾芳瑜闻言,蹙了蹙眉头道:“他还真要对付刺史府啊?” 慕仙儿眉梢微挑:“怎么?” “还怎么?那可是一州刺史啊,今天我出门之后,在城中看到不少的官兵,都是在搜查昨夜里闯刺史府的人,直到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停过。” 顾芳瑜说着,看向顾川的方向:“可见这樊家多有权势,江湖人最忌讳与官府作对,从来没有几个会落得好下场的。” “唉~若是没有必要,还是劝劝他莫要涉险了,这天底下受苦的百姓那么多,难道他一个人能管的过来吗?” 慕仙儿听了她的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面露沉思,片刻后道:“如果是他的话,可能还真能管得了这天下所有受苦的百姓!” 顾芳瑜:“?” 怎么这也是个答非所问的……盗门传人见着她沉思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又一个被书生带坏的,没救了。 啪!的一声响,顾川的手落在了慕仙儿的头上,引得她怪叫一声:“哎呀,你打我做什么?” 顾芳瑜一激灵,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川已经站在了旁边,就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管什么天下百姓?”顾川看着慕仙儿,语气深长道:“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现在还轮不到我去考虑天下百姓,先把自身独善再说。” 顾芳瑜眼睛一转,对他问道:“书生,她说你刚才在想对付刺史府和辰龙堂的办法?” 顾川瞥了一眼慕仙儿,道:“什么时候我有这般不堪了,对付一个区区刺史和一帮邪道反贼,还需要专门想办法吗?” “嘁~” “不准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不然明天关你禁闭。” “……哦。” “那你明天出门带我吗?” “不能。” “哦。” 第304章 贩运私盐为何 “秦姑娘这次来扬州,可要多待些时日?” 孙二娘给秦绯烟和顾川倒了茶,却是有些凉的,但并不妨碍茶香淡淡。 顾川抿了一口,味道有些浓,还略带些苦涩,是山中百姓们自己所制的茶叶,喝起来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与我说,在这扬州的江湖里,我还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孙二娘放下茶壶,坐下对秦绯烟道。 秦绯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们此来不是找盐帮帮忙,反倒像是给他们找麻烦。 盐帮本就是靠着贩盐过活,突然有人跑来与他们说,不要做这门生意了……秦绯烟不敢想下去了,她都怕待会儿说出来,孙二娘会当即翻脸赶人。 没有办法,那就只能看顾川,眼里在说:不要太直接了,说的委婉些。 孙二娘察觉到两人的异样,目光瞥向顾川,语气迟疑道:“秦姑娘……你们今天来,是有事要说吗?” 秦绯烟不知如何作答,抿抿嘴伸手拍了拍顾川。 他不动声色道:“姑娘……” “不要叫姑娘,公子既然是秦姑娘的好友,便也是我的好友,一同唤我二娘便是。” “好,二娘,我听说盐帮一直都是以贩运私盐以作生计,是因为这寨中所种的粮食不够吗?” 孙二娘闻言,笑了笑道:“也不全是,多数时候寨子里的粮食还是够吃的,只是怕遇到荒年,地里庄稼收成不好,便要贩盐来存些钱粮,以备不时之需。” 这叫防患于未然,不管是盐帮还是寻常百姓家,其实都会有这样的行为,存钱存粮以应对可能到来的灾害。 “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孙二娘接着开口道,目光却是落向窗外:“公子此前也看到了,寨中有不少孩子,这些孩子总不能叫他们与我们一样,总要给他们谋个前程。” “寨中有教识字的老先生,若是有想读书的,我们便送去镇子上的学堂里,若是有想习武的,便送去武馆。” 这些都是要钱的,那些那些孩子的家中是出不起这些钱的,那就只能寨子里出,靠他们贩运私盐来赚。 秦绯烟听的入神,已经动了恻隐之心,她本就是侠肝义胆的人,眼里见不得人间疾苦。 盐帮中的人本就是受过苦难的百姓,如今这样的面貌都是进了盐帮之后有的,而盐帮只能通过贩运私盐来维系。 倘若真叫他们不去贩运私盐了,那还能去做什么呢? “古……古公子,要不……”她侧首望向顾川,声音压的很低。 古川却给了她一个眼神,而后对孙二娘说道:“二娘,可是这样始终不是办法,江南的私盐越来越泛滥,总有一天朝廷会注意到盐税。” “若是查到盐帮的头上,那便是灭顶之灾。” 孙二娘闻言,不疑有他,只是那双如山猫的眼睛凝重起来:“公子想的深远,我们又何尝不知呢?只是心存侥幸,盼着那大衍朝廷不会察觉。” “若是早晚有一天会查过来,那就趁着在被查之前,多赚几年的钱粮吧,也好到时候散了能多分一些给大家,不至于饿死。” 第305章 因为他叫顾川 “自然不是。”顾川见着孟庆这模样,便知道他已经得知了一些事情,淡笑着道:“在下这么说,只是让孟帮主相信在下有这样的能力。” 孟庆默然片刻,问道:“那古公子说的办法是什么?可否说的明白些。” 和刚才不一样的是,他现在是真想知道顾川口中所说的办法是什么了。 “很简单。”顾川回道:“我手中有些生意还没有来得及做,这些生意不管是交给商会去做,还是交给别人去做,都是要不少人手的。” “盐帮,最不缺的就是人,不是么?” 孟庆闻言,不确定的道:“公子的意思是,让我盐帮之人去做那生意?” “没错。”顾川点了点头。 孟庆没有说话了,他想了想,方才开口:“我相信古公子的办法确实能养活我盐帮和这一大寨子的人,只是……” 见他有些迟疑,顾川问道:“帮主还有什么顾忌吗?” “只是恐怕我们守不住这生意。”孟庆语气沉沉道:“公子对扬州不太了解,这里的水很深,便是贩运私盐之事,现在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孟帮主是担心官府那边?”顾川问。 孟庆抬头看他,而后点了点头:“没错,官府把持盐铁,我也不怕与公子说,这贩运私盐之事,背后其实是官府在操控。” “我们盐帮也只是负责押运而已,顶多从中偷取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让那些贪官污吏拿了去。” “这个孟帮主尽管放心。”顾川语气平静道:“在下既然说了这个办法,那自然不会让帮主和寨中诸位冒险,官府自有我来解决。” “当真?”孟庆眉梢一挑。 顾川点头肯定道:“绝无虚言。” “好!” 孟庆思量再三,终究拍板:“那我便信公子一回。” 顾川都这么说了,那他还婆婆妈妈的作甚,反正又没有什么风险。 倘若顾川真能解决官府那边的问题,那他们还需要怕什么?什么都不需要怕了,有这样能力的顾川,想个办法养活一个寨子的人还不是简单的事? “帮主做了个一个很正确的选择,相信我,绝对不会后悔的。”顾川淡笑着说道。 事情算是谈妥了,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 秦绯烟和顾川并没有在寨中久留,他们还需要回扬州城,即便是孙二娘和孟庆竭力挽留,也还是闲谈片刻后便离开了。 寨门前,孟庆和孙二娘目送两人牵马离去。 “帮主,就那般做出决定了吗?”孙二娘收回目光,看向孟庆,叹了口气道:“虽说秦姑娘侠肝义胆,不会做坑人的事,但那古公子我并不熟,便连身份也无从得知,如此轻易就……” 孟庆没有等她说完,待转过头来后说道:“二娘,你看我什么时候这么蠢过?” 孙二娘一愣,开口:“还……少吗?” “咳咳!”孟庆猛咳一阵,而后憨笑道:“小事不算,大事上我可从未出过错。” 孙二娘微微颔首,认同道:“这倒是,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帮主你这般轻易就相信了那顾公子的话?” “因为他的名字。” “名字?”孙二娘眼中浮现疑惑之色:“古川……这名字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孟庆摇了摇头,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他可不叫古川。” “什么意思?” “他那名字是假的,实则是叫顾川,你知道顾川吗?” 第306章 难道她也猜到了 顾家虽然也是锦州的豪门望族,但终究不是顶尖的世家,在大衍众多世家当中,也只是末流而已。 甚至单论财富,可能都不如现在的夏家。 而她自己,抛开这个就只剩下一个盗门传人的身份,放在江湖上都不太能说得出口,在那些勋爵世家眼中,就更加入不了眼了。 小姑娘莫名的有些烦闷,便是顾川回来了也没有听到动静,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么入神,在想什么呢?” 出神的顾芳瑜忽的一愣,转头就看到顾川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自己旁边,还一副好奇的模样。 她忽的皱起眉来,道:“书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什么?”顾川一愣,一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便看向慕仙儿,对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慕仙儿本就心虚,又被他这么一看,顿时慌得不行,强扭过头去撇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要是有也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可怪不到本圣女的头上!” 到底是什么事情?顾川听她这么说,更加迷惑了,回过头看向顾芳瑜,轻咳道:“姑娘能不能说的明白些?” “你是皇城的人?”她问。 顾川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你家是不是很显赫?”顾芳瑜接着问道:“是不是有朝廷里的大官?” 顾川想了想,道:“算是吧。” 她娘子是安北侯,他岳父是英国公,都是武将中最顶个的人物,说是大官没毛病。 “那你之前为什么还要瞒着我。”顾芳瑜听完气打不一处来,噘着嘴道:“我只当你是江湖势力的传人,却没想你真是朝廷的人,你之前还与我说绝对不是朝廷的人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顾川忍不住笑了笑:“谁跟你说,家中有人当官,那其他人便也是朝廷的人了?” “难道不是吗?”顾芳瑜皱眉。 顾川面不改色道:“当然不能这么算,即便是勋爵贵族的家人,朝廷是朝廷,当官可以算是朝廷的人,没有官身那就不能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顾芳瑜哼声扭过身去,不再看他。 “那就当我是强词夺理吧。”顾川没有和她多解释,起身便朝屋里去了。 顾芳瑜听到脚步声远去,立马扭过头看去,见他真离开了,一下瞪大了眼:“臭书生,你……你就不与我多说两句吗!” 多说两句,我就原谅你瞒着本姑娘的事了,你怎么就不知道看脸色行事啊! 真是个木头,怎么这样的人身边还能有这么多绝色女子,真是叫人火大! “咯咯咯~”慕仙儿笑的花枝乱颤,揶揄道:“本圣女早跟你说过,他是这样的人,不要和他对着干,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听本圣女一句劝,你若是真想留在他身边,最好还是和阿竹一样,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只要听话就好了。” 顾芳瑜听着,看了一眼不远处抱着剑的阿竹,眼中浮现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但很快,她又鼓了鼓嘴,哼一声起身朝屋里走去。 若照别人有样学样,那才是落了下乘,她顾芳瑜便是这般的人,如何能憋着一句话不说。 那样就不是她自己了。 第307章 熊小也无脑 其实还应该加点增加香味儿的东西,不过不太好弄,顾川也就没有考虑了,总之先把东西做出来再说。 肥皂混合好了之后,再放入早已经制作好的模具里面,等它慢慢的凝固,待到凝固好了之后,便是一块正儿八经的肥皂了。 一行人先洗漱,又吃过了早饭,便迫不及待的去查看。 “书生,变硬了!” 顾芳瑜将其中一块从模具里拿了出来,有些惊奇的对顾川说道。 “要不要试试?”顾川道。 “这个要怎么用?” “用来洗手和沐浴的时候用的,先把手沾湿了,然后再抹一点肥皂,再洗就好了。” 顾芳瑜照做,用肥皂洗了一把手,待从水里拿出来之后,本就纤细修长的手,更加的白净了些。 “这……当真好用,书生,你怎么这么聪明,连这样的东西都能想出来?” 顾芳瑜看着自己洗干净的手,眼里尽是惊奇之色。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相比于顾芳瑜的惊奇,慕仙儿倒是淡然许多。 看着顾芳瑜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不由轻笑:“你当这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实则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呢。” 顾芳瑜闻言,脸色一沉,撇撇嘴道:“就你知道是吧?那你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难道还能有比这更厉害的吗?” 慕仙儿笑眯眯的说道:“你知道这世上有能化水为冰的仙术吗?” 顾芳瑜本来想要反驳,一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什……什么化水为冰?” “对,就是在现在这样的天气,把水变成冰。”慕仙儿一副显摆的样子,得意道:“你见过吗?” “怎么可能?” 顾芳瑜一点儿不信:“你莫不是在诓骗我?这又不是腊月,哪能把水变成冰?” “胸小无脑。” “你说什么?”顾芳瑜被她这突然冒出来的话整懵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看向慕仙儿,顿时反应过来,气鼓鼓瞪眼道:“大了不起啊!” 且不说两人吵闹。 “公子。” 秦绯烟看着这一幕,脸上泛起笑容,旋即郑重的对顾川抱拳行礼道:“我代二娘她们,谢过公子大恩!” 有了肥皂,那寨中的人就能凭借这一样,养活那一大寨子的人了,再也不用行走私之事。 “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秦姑娘不用如此。”顾川淡笑着说道:“而且,这也是相当于我与盐帮的一桩交易,也是要获益的。” 他当然不会将东西白给,天上掉的馅饼没有人会珍惜,顾川拿出肥皂来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三月商会如今行事低调了一些,免得引起朝廷的关注,想要继续扩大生意,那就要从其他地方入手。 他需要有人帮自己去做这些事情,正好盐帮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那孟庆和孙二娘,都是心地良善之辈,是他挑人的标准,来做这桩生意正好。 “这是应该的。”秦绯烟想的明白,点了点头道:“总不能叫公子白白让出东西,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308章 樊家的破绽 “那不能够,既然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顾川手指轻点扶手,悠悠道:“刺史府那么多人,总归是会有破绽的,而且这个破绽很早就已经握在我们手里了。” “什么破绽?”慕仙儿挑眉:“我怎么没有看到?” 顾川随口道:“太大了,遮了眼睛,自然就看不到了。” 慕仙儿低头看了一眼。 “你看什么呢?” “你说的不是这个吗?” “很懂嘛,都能知道我话里的意思了。” “呸!登徒子,脑子里就想着那点事儿!” 顾川面不改色,接着说道:“前些日我们刚来扬州城的时候,夏长君在街上与那刺史之子争斗还记得吗?”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记得。”慕仙儿说着,眼睛一转,问:“你说的破绽,不会是那个小胖子吧?” “就是他。”顾川点了点头:“我打听过了,那樊龙只有这一个儿子,只要拿捏了他,不怕樊龙不出来。” 慕仙儿听着,面露疑惑之色:“能行吗?那刺史自己都不出来了,自然也会叫人严加看管,那小胖子现在说不定都出不了门,我们要如何拿捏他?” “你太小瞧叛逆期的熊孩子了。”顾川笑了笑:“你信不信,只需要夏长君邀战,他必然会出来。” 慕仙儿听着他这话,嘴角微微一抽:“你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利用,你教那夏长君武功,也是为了这个吧?” “以……” “以卑劣之术施于卑鄙之人,则术不为碑,你这话都说了千百回了。”不等他说完,慕仙儿便抢着说道。 顾川露出笑容,微微颔首:“你明白就好。” ……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平静,夏家院子如往常一般安宁,只是城中的官兵搜查越来越频繁。 刺史府一直戒备森严,便是路过的人多看了一眼,也要接受盘问,直到确定没问题才放走。 正如顾川所说,樊龙已经许久没有踏出家门一步,连带着其他人也被一同限制在府中。 只要那夜里闯入刺史府的贼人没有被捉拿,他便一日不敢放松警惕。 这大衍江湖的水太深,武人手中的刀也太过锋利,他这一州刺史倘若没有防备,说不得哪天走在街上,就叫人割了脑袋。 夜已经深了,刺史府灯火熹微。 某处院子里,一个身穿锦衣的身影望着院子门口那两个护院,眼中尽是恼怒。 “阿成!” 他喊了一声,外头立马就有一名家仆快步走了进来。 “少爷,怎么了?”家仆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樊正平,小声的问道。 “你说那夏家竖子白日里在街上与人说,我打不过他,被他胖揍了一顿是吗?”樊正平皱着眉头问。 家仆犹豫的点了点头:“是这么说的。” “他还说,若是再来一场,他要打的我满地找牙,爹娘都认不出来?” “是……” 樊正平冷哼一声,气急道:“若不是有人指点他,小爷早就将他打的找不着北了,哪还能轮得到他嚣张!” 第309章 开始动手 新人是新人,但是五子棋这种消遣用的小游戏也不难上手,在过了最初的阶段之后,秦绯烟就已经能下的有模有样,和顾川杀的有来有回。 “我也想玩儿,书生,让我试试!”一旁的顾芳瑜看的新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下棋的方法,一时心痒也想试试。 “好,那你来下。”顾川笑着点了点头,让出了位置,给顾芳瑜和秦绯烟两人对弈。 游戏虽然简单,却能给这方世界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人,带来很大的快乐。 一开始顾芳瑜下不过秦绯烟,但没过一会儿,得了要领的她就开始赢了,而且是一边倒的赢,秦绯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哈哈哈,我又赢了!”小姑娘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秦绯烟实在下不过,在旁边观战了许久的慕仙儿见不得她如此嚣张,便也加入战局。 别说,她也有些天赋在身上,只是靠看了一会儿,就已经下的有模有样,和顾芳瑜你来我往,几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顾川看着这一幕,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没过一会儿就在椅子上吹着风睡着。 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天气,微风习习,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这样歇一会儿也没什么。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两日后,樊正平和夏长君便约定了在这一日,于摇光楼前打一场。 顾川和夏长君早早就到了摇光楼,在酒楼的包厢里坐着。 “古兄,你说那樊正平真的会来吗?”夏长君把头探出窗外,左右看了看,收回目光后说道:“我听说樊家现在被护的跟铁桶一般,连只蚊子都飞不出来,那樊正平也没有人在这几日见到他出来,想来是被限制在家了。” 顾川一点不着急,目光淡然道:“既然他与你约定了时间,自然就是会来的,莫要小瞧一个纨绔子弟的智慧。” “智慧?他有这玩意儿吗?” “说不定有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酒楼外就传来一道声音。 “夏长君,你这竖子在哪儿?爷爷我来了,快出来与我一战!” 正在酒楼里与顾川交谈的夏长君听到这声音,陡然一愣,接着转过头去看向外头,却见樊正平正站在街上,目光倨傲的扫过周围,像是在找人。 “还真来了,他这是怎么出来的?”夏长君一脸的惊奇。 “不用管他是怎么出来的,反正我们的机会是来了。”顾川淡笑着说道。 夏长君问:“那古兄,我现在要出去和他打一场吗?” “打什么?” “呃……难道古兄不是叫我和他打一场?” 顾川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在这里待着就好,自然会有人把他带走的。” 夏长君闻言,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却也按耐住好奇心没有再问,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外头的樊正平身上。 “夏长君,你是不是怕了?要是怕了,直接出来和小爷跪下认错!” 樊正平嚷嚷着,见四周不见夏长君的身影,脸上的怒气逐渐变成不屑:“原来是个缩头乌龟,只会逞口舌之力的废物,小爷……什么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脑后便挨了一巴掌,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一个身着朴素、面容平平无奇的身影将他拖起,接着便在已经混乱的人群中迅速离去。 第310章 处处皆染 扬州城内,夏永安执掌城防军,府兵便是由崔丞调动,按理来说,不管是他还是夏永安,都是直接听命于樊龙的。 今夜这是怎么了?那夏家发了什么疯,竟然敢指挥城防军到处抓人? 崔丞想不明白,他快步朝外走去,只是刚到了门口,便被迎面带军走来的夏永安堵住了。 “崔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夏永安穿着一身铠甲,走了过来。 看着惊疑不定的崔丞,他开口道:“崔大人难道是要去调动府兵吗?” 崔丞瞪着眼,指着夏永安道:“夏大人,你夏家难道是要造反吗,你糊涂啊,这是诛九族的大罪,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什么造反?”夏永安脸上泛着笑,语气平静道:“倘若崔大人说的是抓捕那些贪官污吏之事,那本官可不认,这本就是为官分内之事!” 崔丞闻言,怒道:“你私自调动城防军,没有刺史大人下令,这便如同造反,你还在狡辩什么?!” “刺史大人?哪有什么刺史大人?樊龙贪污朝廷盐税,朝廷已经派了特使前来查办,现在证据确凿,樊家要满门抄斩了!” “满口胡言!朝廷派人前来查办,为何本官从未听说过?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假消息!” 崔丞气极道:“更何况,连刺史大人都没有听说的事,你反倒知道了,你夏永安消息如此灵通吗?” 夏永安不再和他废话,从腰间拿出一物来,“崔大人,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 崔丞一愣,夜色中有些看不清,他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去看。 那是一枚令牌,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龙,还有八个字。 “这……这是……!”待看清楚那上面的字后,他陡然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陛下御赐令牌,崔大人还有什么怀疑的吗?”夏永安将令牌收了起来,冷笑着问道。 自看到这枚令牌开始,他就已经决定听从顾川的安排,在如今这个时代,皇帝的命令就是绝对的权威。 或许在这儿扬州内,樊龙的根系扎的很深,势力无比庞大,但是放在整个大衍,也不过是一蜉蝣而已。 没有人敢与蜉蝣一同撼树,但借着大树覆灭蜉蝣这种事,大把的人敢做! “崔大人,你我同为扬州官员,这些年来你也兢兢业业,没有与那樊龙同流合污,现在该同我一起将樊家连同党羽除去,以报皇恩才是!” 见崔丞愣神,夏永安便开口说道。 崔丞听到这话,目光尤为复杂,良久才开口道:“夏大人如此行事,已是有了万全把握?” “自然!” “好,那便同去。” 其实哪有什么兢兢业业的扬州官员?倘若有,也不会执掌府兵,他崔丞这些年来跟着樊龙敛了不少的钱财,也是同流合污之辈。 不只是他,即便是夏家也是一样,进了染缸不可能会有白布,夏家一样染指私盐。 这些事情顾川同样知道,但那样又如何呢? 他只需要能利用就行了,不管他如何,只要是可用的,一些事情他也没必要去管。 第311章 万龙城 早上的风总是温和的,越靠近大海,便越有种独特的味道。 风吹的金色鬃毛微微扬起,顾川伸手轻抚步景,笑着说道:“总是不好叫你拉车的,这不为了你,连马车也不坐了,还是骑着你更舒坦些。” 咴~步景打了个响鼾,如今快要入冬,它身上那一身金黄的毛发也开始转暗。 一旁的顾芳瑜看的清楚,她有些好奇的问:“书生,你这马着实有些奇怪。” 顾川转过头看向她,知道想问什么,语气平缓的解释道:“步景本是西域上供给大衍皇室的神驹,神异之处便是它的毛色能随四时而变,如今秋季是金色,待到入冬,它便是一匹黑马了。” “当真?”顾芳瑜有些惊异,看着步景道:“毛色随四时而变,比那传言中的汗血宝马还要来的神奇,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神驹。” “不过——” 说到这里,她话锋又一转:“最神奇的还当属它通人性,竟然能听懂人言,这比毛色能变化还厉害。” “哈哈哈。”顾川畅然笑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看得上呢?” “嘁~”顾芳瑜见不得他臭屁的样子,撇撇嘴,忽的想到了什么,目光古怪起来:“书生,你刚才说这马是西域上供给大衍皇室的?” “嗯。” “那你又如何得了它,难道……”顾芳瑜想到了一个可能,可又实在不敢相信,这实在有些太让人难以接受了些。 她终于是颤声说出口:“你……你是皇室的人?” 天呐,若真如她所想,顾川是大衍皇室之人,这比她之前猜想的什么权贵子弟还叫人难以接受。 这般尊贵的身份,她还想着要嫁? 嫁不得了,她根本就配不上…… “谁跟你说马是皇室的,便只有皇室之人能得了?”顾川摇了摇头,道:“就不能是皇室之人赏赐给了我吗?” “这样吗?”顾芳瑜一愣,想想确实如此,若顾川是皇室的人,如何能这般恣意潇洒的来闯荡江湖? 她一个顾家女,还是旁系,若非自家父亲力排众议,她也不可能跟了师傅入山中修习盗门绝学,更遑论浪迹江湖了。 越是高门大户,规矩便越是森严,在她想来皇室该是这世上规矩最森严的地方了。 如此想着,她又开心起来,身躯微微伏下,偏着头看向顾川:“书生啊……” “嗯?” “我们是不是快到万笼城了?” “离开扬州已经三日,两座城池本就离得不远,我们路上也没有耽搁,应当是快要到了吧。” 顾川说着,目光看向侧前方带路的秦绯烟,笑着道:“这事儿不应该问我,该问秦姑娘才是,她行走江湖,万笼城应当也是来过的。” 前方的秦绯烟闻言,扯住缰绳微微停下,待到和顾川平齐之后才道:“公子说的没错,绯烟确实来过万笼城,其实与二娘相识,也是在万笼城中。” “万笼城……真是奇怪的名字,怎么会有城池起这样的名字?”顾芳瑜有些好奇的问。 秦绯烟微笑着解释:“具体缘由,我也不知,不过却有听人说起过一些传言,也不知真假,传言万笼城本为万龙城,千年前有人在城外看到了海中万龙齐飞之景,因此而得名。” 第312章 下棋,汗流浃背 “书生!书生!” 翌日一早,顾芳瑜就噔噔的从外头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包子。 “见你这样子不像是买到包子的样子,又看到什么好玩儿的了?”顾川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油纸包,打开随手拿了一个,放进口中。 顾芳瑜撅了噘嘴:“本姑娘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我这是打探到消息了!” “哦?”顾川笑了笑,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问:“什么消息?” “你要找的神医啊!”顾芳瑜一边打开油纸包,一边说道:“我和那卖包子的老板问了,他说这城中常有一位医者会来摆摊医治病人。” “那医者也是奇怪的很,每月只来一次,一次还只医治三个人,医治完了就走了。” 她嘻嘻笑道:“我觉得这么奇怪的人,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神医了。” 顾川闻言,挑眉道:“听着真像那么一回事,那可有打探到他住在何处?” “呃……这个没有。”顾芳瑜摇了摇头:“老板说那医者奇怪得很,有人找过他的居所,不过无一例外全都一无所获,整个城中也无人知道他到底住在何处。” “给我一个。”慕仙儿走过来,也拿了一个油纸包,一边打开一边说:“这样才是正常的,若不是那般难寻,也无需我们花那么多时间了。” “说起来……”顾芳瑜看向顾川,问道:“书生,你又没有生病,为何要找神医?是有朋友生病了吗?” “不是。”顾川摇了摇头,随口道:“一个长辈受了很重的伤势,需找能医治的人。” “长辈?” 顾芳瑜点了点头:“那想来是很重要的长辈了。” “的确很重要。”顾川点头应了一句,却是不想多说,几口将包子吃完之后,便起身朝外走去。 “书生,你要去哪儿?”顾芳瑜瞧见,赶忙跟了上去。 “随便走走,到了一个新地方,总归是要仔细看看的,地方的风土人情,不一样的风景,不看岂不是白来这一遭了吗?” 慕仙儿和秦绯烟倒是没有跟着他一同出来,身边就跟着阿竹和顾芳瑜,也没有目标,就像是寻常旅人那般在街头巷尾走走。 顾芳瑜活泼好动,看到路边摊贩一些新奇之物,也会停下来看一会儿,阿竹是安静的,总一言不发,只顾川给她买饴糖的时候会露出笑容,也是转瞬即逝,颇为难得。 某处大树下,有老人家在喝茶闲聊,大多是些寻常人家的老人,角落阴凉处还摆着一副棋盘,有两个身穿儒衫的老人在对弈。 顾川带着顾芳瑜和阿竹在一旁观棋,老人的棋艺不算很好,互相杀的有来有回,其中一名老者忽的注意到了顾川,正好一局棋刚下完,便笑着问他要不要来上一局? 顾川也没有拒绝,施然落座,与其中一名老人下了起来,他的棋艺是很高的,至于高到什么程度,也只有那已故的老师知道。 没过一会儿,那对弈的老人额头上冒出汗珠来,明明是在阴凉处,却汗流浃背了,执子的手颤颤巍巍的不知该落子何处。 第313章 起义,造反 这世上的事情,总不会像书上那样写的简单,也从来没有那么容易,它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偏离原来的预想。 就在顾川还在万笼城中,找寻着神医的时候,在大衍的另一片土地上,也在发生着某些事情。 宝正元年冬,新帝登基已过三月,早些时日大赦天下,许多被关在牢狱中的犯人被赦免罪行。 当然,这政令到了地方上,能不能执行就是两说了,总会有阳奉阴违的官员,趁此机会大肆敛财。 譬如那冀州安河郡,定天县中,县令便直言,凡是能交上赎金的,便能释放,若是没有赎金,那就只能继续待在牢里。 那些外头有关系的,自然能因此而释放,若是没有关系的,便是上天无门,只能认命。 定天县法场,今日又有一批犯人要杀头了,城中不少百姓前去观看,有的手里还拿着白馒头,围拢在法场周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负责行刑的刽子手站在一旁,肩膀上扛着的大刀磨得锃亮,想来砍下去是不会有多少疼的。 场中一共有五个犯人,都被捆着手脚,有两个已经哭的不似人样,另外两个虽然没有哭,却也被吓得魂不守舍,已然没了魂儿。 只有最边上的一个汉子,面容悲苦,眼中尽是不甘,全然无半分死亡来临的害怕。 “那汉子倒是胆大,死到临头了也是不皱眉头,这人什么来头?” “听说是山中土匪,劫道叫江湖的高手给抓住了,你当他不害怕?只怕也是面上如此,心底指不定已经发颤了。” “嘿~待会儿可得快些,就选他吧,这般不同凡响,想来血也是比其他的好些。” 百姓围观,议论声中却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但落在旁人耳中也觉得寻常,并没有半分异色。 是了,这样的事情,落在这样的世道里,也是很正常的。 如他们议论所说,那汉子是山中土匪,他名唤刘武,本是定天县外一土匪寨子里的二当家,也是有一身武力傍身的。 只是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却并非是被什么江湖高手给抓了,而是在一次劫道的时候,有寨中人被官府收买,将他的消息告知了衙门。 衙门的人专门设了陷阱,如此他一时不着,才被抓住,到如今已经被关了两月,现在才行刑。 “行刑!” 行刑官的声音响起,刘武认命般的仰起头来,闭上双眼,他想自己或许也就这样死了。 噗! 刽子手的刀很快,第一个犯人哭着就被砍了头,接着又是第二个,手起刀落间,一颗大好的头颅便滚落在地,鲜血喷洒。 很快,就轮到刘武了,刽子手举起了手中刀,他忽的仰头大喊:“大哥,您的知遇之恩,我刘武只能来世再报了,我们,来世再做兄弟!” 咻~! 话音还未落下,一根箭矢便从人群上空飞射而来,精准的射进那刽子手的咽喉,整个洞穿! “呃……”那刽子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手中刀落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法场一时乱了。 但听人群里一声粗狂的怒喝:“什么来世,今世就报好了!” 第314章,臭书生,我讨厌你 顾芳瑜一愣,而后笑着道:“啊,要走了吗?好吧,那……那以后再来也是可以的,到时候再一起嘛。”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她又问。 顾川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顾芳瑜从他的眼里读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令她感觉有些不安。 “不是我们,顾姑娘,接下来的路我们不能一起走了。”顾川说道。 “为什么?”顾芳瑜一怔,眼睛渐渐的红了起来:“本姑娘没有给你拖后腿的,也没有做错事情,怎么就不能一起走了?” 顾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了一句:“你很久没有回家了?” 顾芳瑜缓缓低下头,声音压低了道:“父亲不会管我去哪儿的,只要以后回去就好了。” “走之前,我会把你送回顾家。”顾川脸上泛起一丝淡笑,道:“放心,不会把你扔在这儿不管的。” “谁要你管了!” 顾芳瑜红着眼瞪着他,气急道:“本姑娘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又不要他人决定,少自以为是了,臭书生!” “不带就不带,本姑娘还不稀罕,谁乐意一直受气啊!”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脚步匆匆。 刚到院门口,她又停了下来,转身折回,冲顾川伸出手来:“解药!” 顾川一言不发,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过去。 顾芳瑜拿了解药,还不走。 顾川又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籍来,递上前道:“这是答应姑娘的武学,心法和外功皆在里面了,放心,是上乘武学。” 原来他什么都准备好了……顾芳瑜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臭书生,你就是个夯货!是这世上最大的夯货!” “本姑娘再也不要见你了,呜呜呜~” 她一把扯过书籍,转身就跑,到了院门口再一次停下来,转身瞪着他,大声问:“臭书生,你是不是只赶本姑娘走?” 顾川摇了摇头:“不是,我只会带阿竹姑娘走,其他人都不会同我一起去。” 慕仙儿要回白莲教,乱世将起,他待的地方不会安全,而且到时候太过忙碌,照顾不到太多人。 秦绯烟,自是不用多说,那本就是浪迹天下的侠女,而且她一直以来都是冲着辰龙堂来的。 待解决了辰龙堂,她便要离去,这是既定之事。 至于顾芳瑜,说实话顾川不带她,是因为她自身实力太弱了,不想让她身处危险之中。 “阿竹?”顾芳瑜听到这话,气消了大半,依旧愤愤道:“等着吧,总有一天,本姑娘也会成为高手,一定要比她还要厉害的高手!” 这样,臭书生就没有理由赶她走了——顾芳瑜如是想道。 也不知道是听到外头的声音,还是因为信写完了,慕仙儿又走了出来。 她双手环抱,看着院门口笑道:“她还真没有说错。” “什么?”顾川瞥眼看她。 慕仙儿不敢多说,只问道:“你就这么把她赶走了?其实也可以带着的吧?只是去幽州而已,那里是长公主的地盘,比起其他地方总归是要安定许多。” 顾川摇了摇头:“你当我只面临表面那些事情?暗处不知多少危险等着,不说其他,便是因为风云榜之事,倘若我的消息一暴露,不知多少江湖势力要置我于死地。” “借口。”慕仙儿哼哼道:“别以为本圣女不知道,以你的本事,这些小事能解决不了吗?” “那我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顾川一脸无奈不再停留这个话题,起身道:“走吧,把最后一件事做完,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慕仙儿一愣:“什么事?”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顾川拿出腰间的令牌,轻轻摩挲:“等不到神医摆摊了,用点手段将他引出来吧。” 慕仙儿闻言,嘴角微微一抽:“你说的没错,一招鲜的确可以吃遍天。” 顾川带着人找上了万笼城的县令,当亮出那枚令牌的时候,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只是让一村民配合演一出戏而已,通过这种小事搭上一个皇城来的大人物,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于是,当天,一则有关于瘟疫的消息,就在整个万笼城传开了,很快城内的百姓们就知道,有个小渔村的人染上了瘟疫,如今已经被衙门派人给封锁了起来。 不仅如此,衙门的人还张贴告示,征求能医治瘟疫的医者,只要能治好,赏银千两。 …… 城外,海边,一道孤单的身影抱着双膝坐在礁石上,红着眼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臭书生、笨书生、夯货书生,本姑娘讨厌你!”她冲大海喊着,眼泪掉了下来,又抬手擦去。 不远处一个略微佝偻的身影兀自前行着,那是一个长衫老者,腰间还背着一个木箱。 忽的听到一声喊,转头瞧见她,老者顿足后便走了过去。 “小姑娘。” 听到声音,顾芳瑜一怔,转头朝身后看去,看着那老者,好像有些眼熟:“老先生,我们见过吗?” “见过的,昨日老朽还与你跟着的那位小友下过棋,小姑娘忘了吗?”老者笑呵呵道。 他接着又问:“这天快暗了,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顾芳瑜不想回,她反问:“老先生要去哪儿?” 老者呵呵笑道:“有人生病了,老朽要去给人治病呐。” “老先生是大夫?” “对。” 顾芳瑜这几日帮顾川打听了不少大夫,城中那些大夫她基本上都见过了,只是眼前这位却没有听说过。 她是聪明的,一下想到了什么,不确定的问道:“老先生,你可是每月都会去城中摆摊治病?” 老者闻言,并不觉得意外,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小姑娘也听说过老朽的事情吗?” 确定了心中猜测,顾芳瑜一时愣神,她忽的站起身来,瞪眼道:“你……你真是那个神医啊?” “神医?”老者哈哈一笑,抚须道:“虚名而已,哪里是什么神医,不过能治一些疑难杂症罢了。” 顾芳瑜默然片刻,她忽的眼睛一转,嬉笑着问:“老先生,您能收我为徒吗?” 老者抚须的手一顿:“?” 第315章 顾郎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幽州有一条河,这条河自北境起,途经北州,过幽州而流入大海,河名为流霞。 名字没有特殊的寓意,而且此时也已经冰冻,即便是战马在上面疾驰,也不会落入水中,冰面如此坚固。 此时顾川他们便要从这河面穿行而过,对岸便是广阳郡了。 穿着绒衣,胯下的步景毛色已经转黑,只是内里还能隐约可见些许金色碎毛,顾川举目望去,冰天雪地。 这便是北地,他也将落于这片雪国中,从这里开始,一点点的谋取天下。 河面很宽,有数百米,就着风雪,已经可见对岸站着不少人,大部分是兵士,最前头有几道别样的身影,正翘首望着顾川他们。 似是等不及了,那几人走向前来,渐行渐近,能够看清楚模样。 最前头的是宇文谨,她穿着白色绒衣,内里是锦绣公主服,一旁跟着陆凝香,如今的她也裹得严严实实,衣服颜色当然依旧是翠色,脸上泛着笑容。 还有……白色披绒的绝世女将,小橘跟在她身旁,她该是最为想念顾川的,眼里已经泛起泪花。 好久,好久啊,明明也没有多长时日,只是月余不见了而已,但却像是过去了好些年一样。 “先生,您来了。” 顾川下了马,宇文谨走向前来,笑着看他,神色间颇为激动。 “殿下。”顾川拱手行礼。 “先生无需行礼,这一路舟车劳顿,先生辛苦了。”宇文谨语气轻柔道。 看到顾川,她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也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他在,这世上什么事都不算什么了。 这是在皇城时也没有的,如今到了这幽州,宇文谨便莫名的有了这样的感觉。 “少爷!”小橘陪苍舒月走了过来,又笑又哭的看着自家少爷。 “夫君。”苍舒月只轻声唤道,她如何不想念呢,也是想念的,只是这想念压下了。 “这些天,苦了你们了。”顾川叹了口气,抬手替小橘擦去眼角的泪,又牵过苍舒月的手,轻轻拍了拍。 “奴婢不苦的,殿下待我们很好。”小橘摇头说着,看向苍舒月道:“辛苦的是夫人,少爷,夫人她……” “小橘。”苍舒月冲她摇了摇头,嘴角噙笑看着顾川道:“夫君既然归来,待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一些事情,往后再慢慢说。” 顾川露出笑容,点了点头:“都听舒月的。” “先生,还请上车。”一旁的宇文谨抬手道,自有马车备好,顾川就此上了马车,一行人往广阳城而去。 马车里,顾川和苍舒月还有小橘同乘,小丫头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 “少爷啊。” “嗯?” “自从皇城离开之后,夫人带着我们从北州走,进了大草原,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广阔的地方,真的一眼望不到头……” “路上遇到了好多来追杀我们的人,有大衍人,也有草原上的北蛮人,他们真的很凶狠,不过都没有夫人厉害。” “在草原上待了十几天,是不久前才到了幽州,长公主殿下早早就派人接我们了,少爷……夫人一直很想你。” 顾川和苍舒月一直都听着小丫头的讲述,忽然扯到了自己的身上,苍舒月愣了一下,而后噗的笑出声来。 她却不觉得羞涩,反问小橘道:“小橘没有想你家少爷吗?” 小橘一下羞红了脸,但很快又笑着道:“想啊,奴婢无时无刻不在想少爷,不过最想的还是夫人,少爷,我知道夫人她梦里也在念着少爷的名字呢。” 她眨了眨眼,冲顾川小声道:“是冷月告诉奴婢的哦,可不是奴婢偷听。” “好啊,你们两个不知规矩,等回去了都去后院练十遍枪法!”苍舒月故意板着脸道。 待迎向顾川,见他笑意盈盈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顾郎那般看着我作甚?” “我只是觉得,我家娘子好像变了许多。”顾川抬手轻抚过她的脸,道:“与我离开时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苍舒月眨了眨眼,目露疑惑之色。 “嗯……好像更爱说话了。”顾川哈哈一笑:“不过现在这样更好些,娘子声音是极好听的,以前我表示想听,也不见得能多听几句,只有……” 苍舒月微微一笑:“只有什么?顾郎莫要说话说一半。” “你且凑近些,我说与你听。”顾川道。 苍舒月便凑近了些,顾川附耳说与她听,待说完之后,可见女将军的脸霎时绯红一片,这冰天雪地中,只觉得车厢里温度有些高了。 那耳根子烫的不成样,是有些狼狈,将军眼神不知为何闪躲,支支吾吾:“顾……顾郎说的什么,妾……妾身……听不懂。” 第316章 医治苍镇南 寒暄了一会儿,顾川便让苍风带着他们去了苍镇南的屋里,当看到躺在床上的苍镇南的时候,顾川脸色忍不住一变。 骨瘦如柴,只剩下皮包骨,是了,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办法进食,也许他再晚来些,只怕紫气也支撑不了了。 “怎么……怎么不早与我说?”顾川看向苍舒月,眼里攀上了血丝。 苍舒月摇了摇头,紧紧握着他的手道:“不想让你太过担心,妾身本也想写信给顾郎,这是母亲的意思。” “她知道你做事一直都很有分寸,什么事情都会有计划,倘若我们写了信,免不了乱了你的心,做事就会急躁,母亲不想你因此而有什么危险。” 末了,她声音低了下来:“妾身也是这么想的,夫君切莫因此而自责。” “好了好了,不要这般沉沉闷闷的,老朽又不是治不好。”正拿着苍镇南的手把脉的太叔冶皱了皱眉头道。 他又看向顾芳瑜,对她吩咐一句:“徒儿,把窗户都打开,通通气儿,这屋里太闷了,对病人不好。” “哦,好的师傅。”顾芳瑜应声去开窗,苍风也跟着一起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太叔先生,如何?”顾川深吸了一口气,对太叔冶问道。 太叔冶微微沉吟,啧啧道:“摸不出脉象,按理来说这般已经是死了,只是又尚有一缕气息存在,的确有些棘手啊……” 顾川闻言,松了口气,点头道:“先生尽管施为,有什么需要我们都会满足的。” 太叔冶没有回话,只是将背着的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纸笔来,却没有墨水。 苍风赶紧去拿了墨来,太叔冶开始在纸上书写,过了片刻后将纸递给了顾川,道:“这上面的药材,按照所写的分量,抓三副来。” “有些药材难寻,也不着急,老朽可先施针将老将军的身体调养一番,只是也需三日内抓来第一副,否则便是神仙难救了。” 顾川接过那药药方,只看了一眼便挪开,接着看向苍风道:“三月商会近些时候可有备好药材?” 早在出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吩咐过苍风这件事情,即便是寻到了神医,可能也会用到一些珍贵的药材之类。 苍风闻言点了点头:“有的,按照姐夫你的吩咐,这些时日大衍各地的商铺都在搜寻药材,一些寻常的、珍稀的,都不计代价的收拢了一些,如今家中库存许多,可以直接取来。” “好。”顾川将药方递给他,叮嘱道:“拿着药方去抓药。” 苍风接了药方,正要离开,又听太叔冶说道:“既然府库中有药材,那老朽就亲自走一趟吧。” “这种事情就不劳烦先生了,先生如此辛苦,还是暂行休息吧。”顾川劝道。 太叔冶呵呵一笑:“左右不过是几步路,不碍事的,正好有些想法也需要用到一些药材,亲自去看看。” “……那好吧。”顾川点头应下,对苍风说道:“苍风,你带先生去吧。” “好!” 苍风不敢耽搁,对太叔冶恭敬道:“老先生,还请随我来。” 第317章 养精蓄锐,剑指天下 “也不用把我说的那么可怕,只是普通人而已。”顾川摇了摇头,接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若说真有什么区别的话,只是记性好些,还有多一点好奇心,喜欢看书吧。” “不一样,这世上那么多有好奇心的人,也不乏博览群书的大儒,都没有先生这般,将什么事情都看透。”宇文谨说道。 “自皇城离开时,我与先生说过,待到日后登上大位,便将先生奉为相国,如今在这儿广阳也是一样。” 她又开口道:“如今我那公主府中,能做事的并没有几个,最缺的还是人,特别是像先生这样能做实事的人。” “先生想要个什么职位?只要先生想,随意放手去做就是。” “那就请殿下给我五百兵士如何?”顾川说道。 宇文谨讶然一笑:“先生想练兵?是了……与侯爷谈过一番,得知那鸳鸯阵确实出自先生之手,甚至还写了兵书……只可惜侯爷掖得紧,谨便是想看也看不到,不能得见先生的兵书还是有些遗憾。” “殿下见谅,这是我的意思,那兵书的确有些重要,我叮嘱了她不要与旁人看,即便是自家人也没有看过。”顾川微微垂首道:“若是殿下想看的话,自是可以的,到时候我抄录一份给殿下送去如何?” “不用了。”宇文谨摇了摇头,笑着说:“看与不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生和安北侯如今都是我的臂膀。” “那五百兵士之事,先生只管去城防营,对了……如今城防营是陆仁负责,只与他说便是。” 顾川应了一声,谢道:“多谢殿下。” 宇文谨摆手:“这些小事,先生谢什么?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先生要这五百人当真是练兵吗?” “算是吧。”顾川道:“只是前些日子有些想法,想着试验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权当是尝试了。” “先生要做的事,必然是成功的。” “殿下倒是比我自己还要有信心,别的事情倒是能够保证,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不敢跟殿下保证。”顾川轻笑说道。 宇文谨跟着笑了笑:“好吧,那先生尽管施为。” 两人一路漫步走着,就像是寻常散步一样,聊的却是一些大事。 “先生觉得,这天下几时会乱?我们又该几时起事呢?”宇文谨还是难免说起这个。 前头说的,是眼下要解决的事情,那么这个便是往后要考虑的了。 天下既乱,他们不可能安然的在这里继续待着,总要有所行动才行。 “不出意外的话,西南之地先起叛乱,冀州的那一股叛军不会那么快被消灭,牵一发而动全身,周围几个州郡也不会太平。” 顾川悠悠道:“朝廷必然被拖入泥潭之中,届时便是群雄并起,朝廷弱而藩王强,或许还会有其他的野心家,也会趁机揭竿而起。” “不过这跟幽州是没有太大的关系的,但也是一个机会,殿下可观望局势,寻找合适的时机,先将幽州彻底掌控。” “往后的事情就简单许多,只需要先经营好一州之地,待粮草充裕、兵强马壮时,便可剑指天下了。” 第318章 天下大乱,伊始 “如此也正常,只是今后少府招收的匠人,需告诉他们不要只懂得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多招点脑子灵活的人才是。” 顾川对陆凝香道:“往后的许多事情,都需要少府去做,譬如之前那曲辕犁……对了,曲辕犁做出来了吗?” “已经做出来了。”陆凝香点了点头,回道:“有师兄给的图纸,做起来很顺利,和预想的差不多,拿到田间试验过,效果很好。” “那就好了。”顾川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曲辕犁这种还好,有些东西我只是有个大概的概念,给不了图纸,这样就只能让少府的人去自己琢磨。” “这些事情,脑子不灵光的人是做不了的,需要懂创新的人来做……创新,也就是时常有新想法,会主动琢磨改进的意思。” 陆凝香都记着,宇文谨听完问:“先生,那曲辕犁什么时候拿出来用?” “明年开春就可以了。”顾川目光看向四周,边说道:“此时寒冬,不是播种的季节,发下去也没用,反而这么长的时间,到时候让其他州郡也学了去,白白滋长他人。” “不过也可以先让少府多制作一些,屯下来,免得到了时候不够用。” “都听先生的。” 顾川在幽州闲着没事找事干的时候,大衍此时也已经陷入动荡。 主要还是冀州造反之事,朝堂之上已经吵翻了天,一派认为时局不稳,应该让周围的藩王发兵,镇压叛乱。 几个月前,北蛮那一场战争的确赢得漂亮,几乎没有多久就大胜,将北蛮之患彻底解决。 但因为前面一些错误的决策,大衍也是损失惨重,北州半数沦陷,受难的百姓需要安抚,朝廷调拨了不少的钱粮。 雍州倒是可以忽略不计,自雍王上任之后,驱逐安息国军队,将一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但仅北州一地,就让朝廷财政紧缺,再加上其他地方一些天灾,此时的朝廷也不宽裕了。 还有军队也同样如此,北州前期损失惨重,二十万大军,仅有十万大军存留,还有半数如今镇守边疆,朝廷如今能调拨的不过五万大军。 当然也可以现在征兵,但是时间上来不及,叛军必须即刻镇压,否则等其壮大之后,耗费的代价又要上升。 另一派则是坚决反对让藩王出兵,大衍藩王之患本就严重,不想着削弱,反倒是让藩王有了崛起之机,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与其让藩王壮大,不如朝廷直接派兵镇压叛乱,倘若能快速镇压,也能壮大朝廷威严,以此震慑那些有野心的藩王。 太后听取两派的意见之后,几经思量,最终拍板决定朝廷直接派兵镇压! 宝正元年冬,大衍朝冀州叛乱,朝廷发兵三万前往镇压叛乱。 而此时的冀州,定天县中,那占据一县之地,如今正在抓紧招兵买马的匪类,也收到了来自白莲教的驰援。 定天县原本毫无章法的行动,开始有了章程,壮大的速度增加了许多。 没过多久,叛军便开始向周围的郡县发起进攻,有了白莲教的帮助,攻城掠地变得异常简单,这股叛军很快形成了相当大的规模。 第319章 造福万民之人 和娘子说了顾芳瑜的事情,顾川又免不了提了一嘴当初从顾芳瑜口中得知的另一件事情。 他是没有特别在意的,也不是要紧的事情,只是一直记着,等时候到了随手解决就好,总归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重要自然重要,但没那么急切,人就在那儿,也不会逃了,账随时都能算。 但苍舒月是在意的,等他说完了之后,拉着顾川的手,眼中有些心疼:“公公和婆婆虽然已经故去,但若真如夫君所说,这件事情有蹊跷,那为人子总要做些什么。” “若是夫君不方便,那妾身帮夫君做,可好?” 顾川迎着她的目光,露出一抹笑容来,伸手捏了捏她的俏脸,道:“做是要做的,也不用那么着急,眼下的事情先做了。” 苍舒月看着他良久,见没有什么异样,便点了点头:“好,都听夫君的。” 冷月有眼力见,本来也是从小跟着苍舒月,不仅是亲卫军的领头人,还算是女将军的贴身丫鬟。 这会儿已经拿了一张椅子来,放在了顾川的身后:“姑爷请坐。” “嗯。”顾川微微颔首,随意的坐下。 苍舒月又开口道:“夫君。” “嗯?” “与妾身说说公公和婆婆可好?就是突然想听。”她说道。 “其实有些我也记不太清了,父亲母亲离世的时候,为夫还是一个小不点儿……嗯,大概就这么高。” 顾川一面说着,抬手比划了一下,继续道:“记忆里父亲是个很祥和的人,又很精明,商人通常都具备这一点……母亲,对我很好、很好……” 就在这素银覆盖的天地中,大雪浸染的古院里,青年揽着身旁佳人的肩,如寻常夫妻那样闲聊着,伴随着细碎的打斗声。 在这雪地中传出很远很远,那一道道身影,这样的画面,也定格在了片片冰晶中。 …… 等顾川从校场离开的时候,刚出了回廊,本来想去另一边的院子里看看岳父的情况。 之前顾芳瑜来说了那些情况,顾川心情是极好的,一切都在好转,岳父也要醒过来了,那大家的心也能彻底安定。 “姐夫!” 迎面碰上走过来的苍风,见他手里拿着一柄枪,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说话的时候还喘着气。 顾川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挑眉问:“你这是……” “刚练完枪,有点累了……”苍风一边回应,接着又笑着和顾川说:“姐夫,你要去看爹?” “嗯,刚才顾姑娘跟我说了情况,岳父这几日就会醒,对了……” 顾川点头说着,又叮嘱起来:“正要和你说呢,太叔先生叮嘱过,等岳父醒了之后,切记不能大吃大喝。” 苍风哈的一笑:“这个姐夫你倒是不用特意叮嘱,每次太叔先生为父亲医治,我和娘都在旁边看着呢,他当时说过的。” “说过就好。”顾川点了点头,话题又回到他身上:“你这着急忙慌跑过来做什么?” “在院子里刚练完武,后面就没什么事了,想找姐夫你出去玩玩。”苍风回道。 顾川蹙了蹙眉头:“你娘知道这事儿吗?” “知道啊,她若是不许,我敢来找姐夫你吗?”苍风赧然一笑:“偷偷把姐夫你约出去喝酒的代价有点大,我可不想到时候娘和阿姐一起揍,扛不住啊。” 这倒也是,上次去碧清楼,他就差点挨了苍舒月的打,自然不会再有胆子偷偷约出去了。 “我还邀请了陆仁,他今日也休沐,咱们就随便找个酒楼喝一顿……而且我也有些事情,想让姐夫你帮我出出主意。” 正好也闲来无事,顾川便应下:“好。” 时至正午,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阳光也有些刺眼,但是气温却更低了一些,下雪的时候其实是感觉不到多冷的,真正冷是雪融化的时候。 广阳城的街头行人不多,本来就地处北方,而且毗邻北境,偶尔有些行商的队伍路过,还有一些披着皮毛的人,比不得皇城扬州那般繁华,经济也差的许多。 但这里民风彪悍,走在其中又别有一番体会。酒这种东西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很受欢迎,寻常百姓是很难喝到的,便是自酿也少有,说到底是粮食太珍贵了。 一处酒楼前算是热闹,过往商队和一些行人都乐意在此驻足,或闻闻酒香,或被勾起馋虫进去喝一杯。 “姐夫,这明月楼算是广阳城最好的酒楼了,里头的烈酒也别有一番滋味……呃,比起姐夫你自己酿出来的美酒那是差远了。” 此时苍风和顾川两人正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前者扬了扬下巴示意前头那生意还算不错的酒楼,开口介绍着。 说完又左右看了看,嘀咕一句:“陆仁怎么还不来?这家伙当了守尉之后时常不见人,我约了他许多次,大多都用事务繁忙拒绝了……啧,一个城防营而已,哪来那么多事?” “小公爷,顾兄!”他刚说完,身后就传来陆仁的声音,今天他倒是没有穿着铠甲,换了一身绒衣,倒是又有了几分皇城勋贵的气派。 “实在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待会儿我自罚三杯!”他笑着说。 苍风撇撇嘴:“正说你呢,别自罚三杯了,那是奖励,待会儿你付酒钱。” “哈哈哈,应该的,应该,这顿酒我请了!”陆仁大笑应下。 三人就说说笑笑的走进了酒楼,里面各处都烧着炉火,用的都是蜂窝煤,炉子也是特制的炉子,总之是比较新奇。 三人走在其中,还能听到偶尔有外地的人一阵惊奇疑惑的冲旁人询问“这烧的是什么?难道是碳做的吗?” 然后一旁知道的人就一副“你这都不知道?”的表情,接着跟他解释起来:“这是蜂窝煤,使用石涅做出来的。” 旁人又是一阵惊呼,什么“石涅能烧?”“不是有毒吗?”“怎么也不见着有烟?” 那知道内情的人就笑笑,然后也不跟他细说,只说起“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咱们广阳有她在,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好嘛,其实他们知道的也不多,陆仁和苍风听着这些,却是看向顾川,他们俩是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那真正造福万民的人,如今就在这儿呐。 第320章 女孩儿总会嫁人的 日光和煦,楼外严寒,屋内微暖。 三人上了酒楼,进了包厢,陆仁手放在桌下火炉上挫啊挫,脸上嘿嘿的笑着:“顾兄,外头那些人说着你呢,若是让他们知道这炉子和蜂窝煤都是出自你手,得多大的声望?” 顾川对什么“名望”之类的是不在意的,他摇了摇头道:“长公主殿下如今需要这些,我是不在意的,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 “话是这么说。”苍风砸吧砸吧嘴,有些奇怪的问:“姐夫,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你一直都对名声没什么追求似的,看别的那些文人好像都挺在乎的,他们时时参加文会诗会的,就想做出首好诗来,然后借此扬名。” “就算作不出好诗吧,可是也得把自己努力挤进去,留下个名头什么,大多数读书人都是这样……其实不说读书人,该是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再看顾川吧,他好像做什么都是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今年上林苑诗会那次,长公主殿下拿出来的两首诗也是他的。 后面也作过诗,甚至还说出过为天地立心那样的圣人之言,但事后人家说起,他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太淡泊了,有点不像个年轻人,这是垂垂老矣、看透世事的老头子才会做出来的态度。 可顾川不是老头子,他还年轻,刚刚及冠的年纪,这个时候正是意气风发。 “这么跟你说……”顾川本来还想解释,看着陆仁和顾川那好奇的目光,一下又没了兴趣,只是轻笑道:“罢了,其实说了也没什么用,那就不说了,你们只要知道我对这些不太在意就行。” “呃……”陆仁和苍风互相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个无以言表的表情来。 顾川左右看过两人,皱眉:“你们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八卦的,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叽叽喳喳。” “哈,那就喝酒喝酒,不说这些。”陆仁赧然笑道,忙转头招呼小二上酒。 热气飘忽着向上,温过的酒在杯中打着旋儿,一口气吹来又泛起涟漪,然后入了口,苍风一脸享受的表情。 砸吧砸吧嘴道:“酒是差了点,但耐不住能痛快的喝上一顿,放在家里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陆仁听他感慨,呵呵的笑道:“我倒是觉得,这酒是跟小公爷还有顾兄喝才是有意思的事儿,独自饮酒太无趣了些。” 苍风嗐一声:“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管得严,在家从来不许我碰酒的,若不是姐夫回来,我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你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岳母也是为你好。”顾川看着他道:“喝酒误事,此时又是非常时期,你身为苍家男儿,肩上担子不轻,也要懂得体谅一下。” “我知道的。”苍风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反驳,只是叹了口气道:“姐夫,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也时常告诉自己,这里已经不是皇城了,自己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公爷。” “到了这广阳城里,一切都要重头再来,这些都得靠我自己,得把担子扛起来,莫要叫母亲、父亲再担心……” “虽然有姐夫你在,有阿姐在,这些我也可以不用去想,但我该想的,也得去做。” 说着说着,他就看向顾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挠头:“所以,姐夫……你看你能不能帮我在长公主殿下那儿,求个一官半职的?” 听着他这些话,顾川这次倒是没有打趣他,而是认真的问:“真想做事儿?” 苍风小鸡啄米的点头:“想,想的都睡不着觉。” “小公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陆仁这时插了一嘴。 “什么?” “就是……呃,以你的身份,其实自己找长公主殿下,也能求来个不错的职位,何必要找顾兄呢?”陆仁疑惑的道。 苍风嘴角一咧,竟然得意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要是去找长公主殿下,固然可以证明自己懂事了、成长了,能挑担子了。” “但是,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有些事情做不来就是做不来,跟姐夫说就不一样,他一定能找个适合我的职位,不说多好,但总归是合适的,这样也不会犯错。” 陆仁恍然点头,连连道:“还是小公爷聪明!” 顾川听着他这么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你是真长大了,不过也不要妄自菲薄,陆仁尚且能做军中守尉,你又何尝不能做个将军?” “这些件事情我知道了,有机会找殿下问问,你自己也做些准备,该是军中的职位。” 苍风高兴了,嘿嘿嘿的傻笑:“谢谢姐夫。” “一家人,别整天谢不谢的。” 顾川刚说完,挑眉又问他:“所以你今天找我出来喝酒,就为了这件事儿?” 苍风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收敛,也不开口,表情却比之前说求职的事情还要局促一些。 见此,顾川看向陆仁,问他:“陆兄知道吗?” “呃……”陆仁看了一眼苍风,小声的说:“应该……大概是那薛家二小姐的事情。” 噢~感情事嘛……顾川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在苍风头上,就看他苦着脸,支支吾吾道:“姐夫,薛灵还在皇城,她们一家倒是没有受到波及,只是……唉!” 看来有些垂头丧气,长叹一声又说起来:“我对她是真心地,别的我都不喜欢,就要这一个……姐夫,可是我现在连书信往来都做不到了。” 他是可以联系的,有门路也有这个想法,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苍家逃离皇城来到这幽州,固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或许已经有人知道他们一家在幽州。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但总归是没有实质性的把柄,若是他做了这个,被人给截了书信,那就坏了大事。 他忍住了,可时间越来越久,心里就不免焦急……女孩儿年龄到了,总要嫁人的啊——在如今这样的时代,父母之命大过天,若是她嫁人了怎么办。 第321章 道宗行走 “也是痴情。”顾川听完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头说了一句。 他本来还以为,苍风到了这里,这件事情大概也就断了,不是说什么感情这么轻率,毕竟情况特殊。 而且大抵也和这个时代有关,有些人有些事情就是不可能长久的。 官宦之家尤其如此,在皇城的时候,苍风和那薛家二小姐往来,也许两家都知道这件事情。 苍家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薛家甚至还乐意见得如此,以此来攀上苍家这棵大树。 可现在大树倒了,那就不得不另择其他,在这样的家庭里,女子的婚姻大事从不由她们做主的。 也许哪天就安排了亲事,也反抗不了,只能嫁了——也有为情坚守的人,即便是为此身死也可以。 但那样的事情太少了,放在常人身上,谁又能活着而选择去死呢。 “这件事情解决起来也简单。”顾川想了想,说道:“你先在家里养几只白凤,等养过一段时间以后,拿几只送给那薛家二小姐。” 苍风和陆仁听着都是一愣,前者有些不解的问:“白凤?姐夫,养那个做什么?” “白凤认巢,你喂养它许久之后,便认定了这里,即便是将它拿到千里之外,它也能再飞回来。”顾川解释道:“剩下的我就不说了,你自己能想到。” 听他这么说,苍风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他睁大眼睛道:“还可以这样?哈——姐夫,我真是太谢谢你了!” “那白凤,真如顾兄所说,千里之外也能再飞回来?”陆仁不可置信的问。 “嗯,我手头上养了一些,的确可以。”顾川微微颔首。 陆仁听完陷入深思,蹙着眉头良久,才开口道:“可否……可否放在军中,如此传递消息也快一些?” 在其位,谋其政,身为军中将领,如今他所考虑的自然也是军中的事情。 在顾川说出这白凤的特性之后,陆仁立马就想到了这个,倘若军中养上几只白凤,今后传递消息什么的岂不是会快上许多? 骑马自然也是快的,但总归比不过天上飞禽,正所谓兵贵神速,这句话不仅仅体现在行军上面,还有消息的传递。 打个比方,前方有了战事,一方传递消息要五天时间,而他们只需要两三日就能传达,那么想对策、布局的时间就要快上两三日! 而往往,这两三日的时间,已经足够决定一场战争的胜利了! “自然是可行的。”顾川倏然一笑道,肯定了陆仁的想法。 陆仁叹了口气,感慨一句:“真不知道顾兄还有什么是不懂的,这种事情往前也没有人想到过,到了顾兄这儿却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也是好奇,多看多想就知道了。”顾川随意的回道。 三人又聊了一些别的,在这日光和煦的寒冬里,酌一杯酒,吃几口菜,也别有一番滋味。 酒楼里,客人的交谈声缭绕着,气氛随着那酒杯中的热气一块儿升腾。 就在这时,包厢里的说话声忽然停了下来。 陆仁和苍风同时一愣,因为他们瞧见顾川抬头看向门口,便也跟着扭头望去。 却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青年身穿蓝衣,样式有些奇怪,脸上一副微笑,双手十分自然的垂落着,背后背着一柄剑。 旁边人一袭紫衣,样式和旁边青年倒是差不多,头上扎了个丸子头,面无表情,容貌倒是精致靓丽,同样背着剑。 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不是说他们站在门口,而是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过于单薄了。 如今的幽州处于寒冬,刚下过雪,常人都是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即便是富贵人家,也是里三层外三层。 看苍风和陆仁就知道了,他们外头看着清爽,但里头也是穿着绒衣,不然怕是受不了这冷天。 苍风瞧了瞧顾川,见自家姐夫又收回了目光,兀自端起酒来喝了一口,当下心中有数——只怕是来找茬的。 他和陆仁对视一眼,接着看向门口一动不动的两人,扬了扬下巴问:“两位在那儿看什么?外头要是没有位置了,再另外找一家酒楼吧。” 那脸上微笑的青年闻言,总算是开口道:“贫道敬玄,见过小公爷、陆将军,还有——顾公子!” 这就有意思了……苍风和陆仁眉头微皱,眼前这人他们都没有见过,要是在皇城里被认出来,那倒是没什么,毕竟都是有名的权贵子弟。 但这里是广阳城,有人认识陆仁很正常,认识苍风就不太正常了,他每次出行都比较隐蔽,没有多少人知道。 更不用说顾川,他不久前才到的广阳,消息更是被封锁的彻底,除了少数人,没人知道他在这儿。 而眼前这人,一开口就将三人的身份说了个干净,显然是早做过调查。 而且,能直接找到这酒楼来,说不得还掌握了他们的行踪,绝不会是什么偶然之事。 两人已经隐隐准备动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青年的目光,总有种心底发毛的感觉。 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一个高手,他们两个绝不可能是对手的那种。 他们叫人给盯上了? “敬玄,道家的?”顾川这时忽然开口,他吃了几口菜,拿出绢布擦了擦嘴,抬手道:“坐吧,只是酒喝完了,不嫌弃的话可以吃点菜。” 语气随意而平静,听不出什么意思,就像是真心招待客人的样子,但哪有人叫客人吃剩菜的——名为敬玄的青年仍是一副笑脸。 “顾公子相邀,自然是要给这个面子的。”他微微颔首,不过却是一旁的紫衣女子先行抬脚走了进来,他随后跟着入内。 两人就那么坐在了对面,敬玄开口道:“顾公子也猜到了,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 顾川听完不觉得意外,他又拿起酒杯,端起抿了一口,随意道:“道宗行走?” 话音落下,敬玄脸上的笑容就那么僵硬下来,一旁的女子面无表情的脸上,些许动容。 第322章 何为顺应天道 “呵……哈哈……都说顾公子有圣人之资,才学冠绝古今,本还觉得有些夸大其词,没想到却是……” 最初的惊愕过后,那敬玄也是反应的快,他笑着摇了摇头,因为笑容而眯起来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倒是能让人看清楚他眼里的一些神色了。 平静、毫无波澜,这是那双眼睛给人的第一印象,但藏在眼底的那抹疑惑只有他自己知道。 “顾公子是怎么知道的?”他语气稍显平静的问。 要说顾川认识他们,那是扯淡,就像是江湖中流传的那样,道宗之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常人,连道宗在哪儿都不知道。 而且,他们也是第一次入世,说起来认识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在这个前提下,顾川想要一见面就认出他们来,有点痴人说梦。 但事实上就是,他一开口就点明了两人的身份,那么随意的说出来了。 这不像是猜测,而正是这样轻松随意的语气,让人确定他的确是认定了的。 “猜的。”顾川轻笑一声,对上敬玄那双平静的眼睛,那目光中却是比对方更加的深邃如渊,让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道家,又是高手,还专门来找我,这几样加起来要猜测的范围,其实就已经很有限了。” “总归是那么几个,再加上两位我从未见过,敬玄这个道号,和听说过的几个势力也不沾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顾川随意的说着,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砸吧砸吧道:“说起来,两位特意来找我,是因为风云榜的事情?” “和聪明人说话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顾公子是个聪明人,贫道也就不绕弯子了。”敬玄笑着说道:“宗门希望公子可以把风云榜上,对我宗的消息隐去。” “为什么?” 敬玄一愣,有些不太明白顾川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他以为对方要么同意,要么拒绝,但就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问。 索性也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回答道:“我宗隐世已久,不愿意牵扯到世事中去,有风云榜一直被推上风口浪尖,总归是不利于宗门中弟子修行的。” “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理由,但还是差了一点。”顾川微微颔首,接着说:“在下听闻,道宗以顺应天道为宗旨,不管是修行还是做事都讲究一个无为。” “的确如此,不过顾公子发布的风云榜乃人为,便是以一己之力篡改天道,宗内原本是想让公子撤了风云榜,但总归是留了几分,只想让公子隐去我宗的部分便可。” 敬玄用着谈判的语气,态度也算是和煦,并没有逼迫的意味在其中。 这人还是有些修养,也算是符合顾川对于道家之人这种淡泊之心的印象。 “江湖一直都在那儿,不管有没有风云榜,它依旧是那个江湖,就像是道宗一样,难道在风云榜上隐去,它就不是天下第一了吗?” 顾川悠悠道:“至于道长所说,风云榜是人为,请恕在下不敢苟同。” “哦?”敬玄看着他,说道:“还请公子详解。” “就算不是我来做这件事情,那也一定会有其他人去做这件事情,排名本身就在那儿,不过是有人将它详细列举了出来,时间也是早晚的区别。” “本质上来说,这也是天道的一部分,是顺应而生的,不能说不符合你们利益的就不是天道。” 顾川指着外头的冰天雪地,又收回手来敲了敲桌面,接着道:“你看,外头在下雪,按照道长的意思来说就是天道,四季轮换,亘古不变。” “确是如此。”敬玄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那么屋中的炉火呢?它又算什么?是出自于我手,那按照道长的意思,这炉火也是人为,那就不能用了,还有身上穿的一衣服,说到底都是为了御寒,这都是道长口中的‘人为’” “大家都不穿衣服,不烤火炉,这就没法活了,只能靠一身正气去御寒,挨得过去的是天让他活下来,挨不过去就是天要他亡。” 敬玄听着这些话,陷入长久的沉默。 顾川说的这些话,看似好像是歪理,也的确是有些歪了,他们本来说的不是江湖风云榜的事情么?怎么忽然就扯到了御寒上。 但说这么多,他无非是想表达一件事情,那就是既然自己都做不到,就不要用自己的那一套去要求别人了,否则只会平白惹人发笑而已。 说到底也就是这些,敬玄叹了口气:“顾公子不仅才学极高,辩证一道上,也有所建树,真是厉害。”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但我不会领情。”顾川随口应一句,说道:“总之这件事情,没得商量的余地,你说让我隐去就隐去,那这榜单还有威信可言吗?” “要我说,你们这样的行为,才是真正的逆天道而行,和道家宗师背道而驰。” “唉!”敬玄又是一声长叹,他微微抬头看着顾川,道:“早先入世之前,师傅就和贫道说过,这世上之事,世上之人,不会简单,尘世也有许多厉害的人,今日敬玄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顾公子说的有理,这件事情的确是贫道做的不对,不过也是师命在身,不能不做。” “其实走过这么多地方,见过这么多的人,贫道还是学了一些东西来,遇到用言语不能解决的事情的时候,那就需要动用武力了。” 他站起身来,手中执了道家礼,语气仍然平静的对顾川说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这件事情算起来算是江湖之事,那就用江湖人惯用的手段来解,顾公子可能应下?” 看来是要打架了——陆仁和苍风对视一眼,听出对方的意思,一左一右从顾川两侧起身,他们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总也不能丢了气势。 顾川却是巍然不动,仍然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姿态,只是看向那敬玄,语气淡淡道:“打一架?你确定?” 第323章 攻城 “儿女情意,该让他自己去想,夫君是做大事的……” 顾川听着这些话,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拂过,轻语道:“什么是大事?与我而言,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军营中的事情不过随手而为,有什么比你们更重要的呢?” 在此世安身,顾川所求的也不过这几个字而已,所在乎的东西不多。 娘子、朋友、亲人,总归是那么一些东西。 苍舒月目光柔和,看着自家夫君的眸子里,闪烁着爱意。 她投进他怀中,贴着胸膛,感受着男人的体温。 “这些事情,我有分寸,娘子不必多想。”顾川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柔。 没有和她说道宗行走的事情,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连顾川自己也不是很在意。 出身那样的大势力,做事自然会遵循规矩,不会用什么阴暗的手段,那就没必要太过多想了。 即便是后面有什么针对性的手段,他也一并接下就是。 往后的几天时间,顾川基本上都在城防营和家之间来回跑,其实也没有那么忙,上午的时间练兵,其余的时候就在家悠闲的待着。 练武还是要练的,他如今的武道实力已经达到了先天境巅峰,这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晚上,就和娘子切磋枪法,是比起以往空闲时间要少一些了。 在这期间,宇文谨没有再找过他,倒是师妹露凝香来过一次,询问了一些少府的事情。 据他所说,这几日宇文谨都忙着处理广阳郡救灾的事情,这场雪下的很大,虽然宇文谨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一部分地方受灾。 也不严重,但总要处理,还有那火炕的事情,也需要尽快落实下去。 广阳城是首先推行的地方,公主府和城内大部分工匠都被动员起来,一家家一户户去修建火炕,教他们如何使用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人手还是有些不够用,少府又开始大力招收匠人。 广阳这边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处于大衍另一端的冀州,情况就没有这么好了,朝廷派去镇压叛军的大军已经到达,领军的是杨亭和将军。 这位在大衍军中颇有声望,以往也打过几次大仗,能力是有的。 自从北州大败之后,这位便被降职了,后来先帝逝去,才又升了上来,如今是大衍军中扛鼎人物。 此次镇压叛乱,五万大军一齐压往冀州,势必要将叛军一举歼灭。 为此杨亭和做了许多准备,行动也足够迅速。 只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如今整个冀州,已经大半都落入叛军之手,加起来的军力超过了八万。 此时的白玉城外,朝廷大军压境,杨亭和端坐在帅旗之下,目光凝重的望着对面的城池。 城中还可见些许烽火,偶有烟气往上空飘散,就在几日前,白玉城被叛军攻陷,如今城内一片狼藉。 “将军,攻城吧,如今城内还是一片混乱,据探子回报,整个白玉城内的叛军不过五千,其余兵力都被放在了其他的地方,挡不住我们的。”副将是个年轻的将领。 听了他的话,杨亭和皱了皱眉,呢喃道:“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白玉城中领兵的是刘武,听说这个人已经率叛军攻下了不少城池。” “之前镇守白玉城的三千城防军,连三日都没能守住,就被攻破城门,三千城防营也被截杀在了城外。” “由此可见,那刘武并非庸人,有些头脑,如今白玉城刚刚经历战乱,内部都没有稳定下来,守城无异于找死。” 杨亭和说着,摇了摇头道:“那刘武定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却依旧选择留下守城,定然是有所准备的。” 年轻副将闻言,想了想道:“白玉城位置关键,只要守住这里,很难威胁到后方的城池,若是我们攻下来,就能以此为基础,一点点将周围叛军蚕食,也许是考虑到这个,他们才非守不可?” 杨亭和沉吟良久,长舒一口气:“你说的不无道理,该是清楚此城重要,我们也没有时间浪费了,朝堂催得紧,叛军必须尽快镇压。” “那就,攻城吧!” “是!” 副将领命,转身离去开始准备攻城。 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攻打白玉城,杨亭和是带着速战速决的念头来的,一开始的攻势便无比猛烈。 但就像他所说,城中负责守城的刘武也不是庸才,他的确有些手段,不然也不能在三日内拿下白玉城。 和朝廷大军比起来,叛军的兵器和甲胄都有所不如,但是在气势上比之朝廷大军更足。 有白莲教的人负责洗脑,叛军打起仗来完全是不要命的姿态。 攻城的朝廷大军很快撕开一个口子,几乎要占领城墙,但每一次都被叛军给打了回去。 这场仗打了一个下午,最终杨亭和决定鸣金收兵,白玉成还是没有攻下来,守军的抵抗之顽强,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临近半夜,大军再一次组织起了攻城,白玉城守军由一开始的措手不及,很快又形成了有效的抵抗。 接下来的两日,杨亭和已经没有再下令猛攻,只是不间断的组织小规模佯攻,他已经看明白了,这城中守军有些难啃。 强攻不下,那就只能用奇谋,先将对方搅得不能安宁,待疲态尽显,再一鼓作气拿下。 想法很好,可惜城内的白莲教之人早有准备,这白玉城不是非守不可,但他们还是选了这里,那是因为有其他的考量。 比如,只要拿下朝廷后面的武宁,切断他们的粮草,便可解了当下的危局。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在朝廷大军反应过来之前,绕过他们将武宁城攻下。 寒风凛冽,北方吹来的寒流也已经开始影响西南之地,武宁城外,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悄无声息的出现。 为首的却是一个女子,手持一根白玉棍,肌肤光洁吹弹可破,她肩上蹲了一只兔子,此时正啃着一片菜叶。 “堂主,城中教众已经准备妥当,只要大军开始攻城,随时都可以打开城门!”女子身旁,一名教众禀报道。 “那就攻城吧。”她语气平静的开口,接着翻身骑上战马,于夜色中奔向前方的武宁城! 第324章 非胜不战,若战必胜 苍镇南醒了,而且恢复的也算不错,第二天他就已经可以开口说话。 这其中,也有不少人想要来看望,都是长公主府的一些核心人物,来了幽州这么久,宇文谨还是组建了一套自己的班底的。 这些人,要么是本来就亲近长公主的,要么是后来招募来的,但无一例外,都没有异心。 在看人这一点上,宇文谨的眼光无需质疑,有问题的人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能留下的至少在忠诚这一点上面,不需要怀疑。 但苍家还是推掉了许多拜访,人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仍然处于需要静养的时期,这个时候不宜见太多人。 老人家性子比较执拗,其实昨天醒的时候,他就有很多话想要跟顾川说,但实在开不了口。 等到第二天好了一些,他就迫不及待的把顾川喊过去了。 “岳父。”顾川进了屋里,查看了一下炉火烧的怎么样,见火势正旺,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苍镇南靠坐在床头,虽然气色仍然不好,但精神相比昨日已经好转许多了,说上几句话也能做到。 “寒舟,现在局势如何了?” 苍镇南终究是心系大衍的,他其实聊想到了许多的事情,只是对于自己还活着,并且出现在幽州这件事情有所疑惑。 预想中,自己应该是死了才对。 顾川也没有瞒着他,将皇城发生的一些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包括宇文元朔如何将他支走,自己又如何回到皇城,怎样将他救出来等等。 待到听完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苍镇南叹了口气,看着顾川道:“寒舟,你会怪我这么选吗?” “怎么会?”顾川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站在岳父的角度上,走出这一步才是最为稳妥的,您自己有自己的考量。” 其实现在说起来,连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好多一点,还是坏多一点。 如果苍镇南没有死,那么整个天下的目光仍然会停留在苍家身上,宫里那些忌惮苍家的人,还是不会放过他们。 但同样的,冀州不会乱,藩王也会继续蛰伏,因为镇国柱石还在那儿,就没有人能够动摇大衍的根基。 说到底,这是苍镇南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这一步棋是以他自己为代价,让苍家和顾川得以保全。 他不知道顾川有什么样的手段,也不知道他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决定了这样去做。 结果是好的,顾川让他活下来了,外面的人以为他死了,目光都被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只是,辛苦了你。”苍镇南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顾川。 “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已,也说不上辛苦。”顾川说着,话题落在了别处:“岳父,现在你该做的就是修养好自己的身体,其他的一些事情,就不需要去想了,家里有我,还有舒月,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你们,都是好孩子。”苍镇南眼中尽是欣慰,随即又问起如今冀州的事情来。 顾川一愣:“您知道了?” 苍镇南呵呵一笑:“还没有老糊涂,一些事情总该能想到的,我找人问过了。” 顾川点了点头,他倒是叮嘱过不要将这些事情告知他,但老人家性子是这样,一旦想到了就肯定会去了解清楚。 苍家有不少苍镇南的旧部,如今都是家中管事的身份,那位老管家,更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亲卫,想瞒住他一些东西,还是很难的。 顾川没有第一时间和他说,苍镇南既然这么问了,那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许多,便问起他对于此事的看法。 “杨亭和这个人我知道,打仗的能力是有的,在统兵这方面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对于局势的把握差了一些,而且有时候会贪功冒进,兵行险招。” 苍镇南说的很慢,大概是身体有些虚弱,几句话也需要思索一阵:“以往倒也有些功绩,只是一旦局势被搅乱了,就会失去方寸,这次冀州大败,主要问题便是武宁被攻破,大军粮草的路线被截断了。” “换成是我,应该第一时间攻下白玉城,而不是回武宁驰援,有了白玉城作为跳板,武宁失陷就不是什么问题,待到冀州其他城池的援军赶到,武宁还是会回到手上的。” 苍镇南说起战事来,便停不下来,他做了一些推演,还有应对的方法,都是极为稳妥的。 没有什么奇计,也不会兵行险招,但就这谈话间透露出来的信息,足可窥见他对战争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非胜不战,若战必胜,这就是大衍军神的统御力,这场仗在他看来,是有些小打小闹的,结果也并不是很意外。 “朝廷战败,精锐大军损失殆尽,接下来便是群雄并起的局面。” 苍镇南微微摇了摇头,眼中有些痛楚闪过,那不是身体上的痛,只是对于大衍变成现在这样,感到痛心。 他年轻时参军,一直都在为大衍东征西讨,那几十年的盛世,是有他很大一部分功劳在的。 若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可还是变成现在这样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弊病,终于随着他和先帝的退场,而纷纷爆发出来。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大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各地有所准备的藩王,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个位置。 两人在这边聊着一些事情,另一边的苍舒月则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看。 那是顾川新写的话本,还没有交给书坊那边,苍舒月闲来无事便拿来看看。 小橘在一旁的树下练功,她一套八卦拳已经练的炉火纯青,脚步行走间,周身拳影阵阵,不时响起啪啪的炸响。 “唔~!” 忽的,一声异响传入耳中,小橘打拳的身影一顿,而后扭头看向苍舒月。 “夫人,怎么了?” “没……没事……”苍舒月蹙着眉头,对她微微摇头,接着轻声道:“只是有些……不太舒服。” 小橘走了过来,问:“那,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 苍舒月想了半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终究点头道:“那就看看吧。” 第325章 意料之外的事 风雪交加,山林间一派苍茫。 白雪纷飞,如鹅毛般轻轻洒落,漫天皆白,遮天蔽日。 寒风呼啸,穿林而过,携带着刺骨的冷意,令万物颤抖。 山林间,男人拨开一簇挂满白雪的树枝,宛若梨花的雪簇便簌簌落下。 山径隐没于雪中,难觅其踪,但他在这里已经走了许多年,即便是闭着眼也知道该怎么走。 这里是幽州与北境的交界地,再往北走一段就是北蛮的地界,男人是五里外镇子上的猎户,常年在野外打猎。 入冬是没有多少猎物的,只是如往常一样进山走走,未尝没有存着碰碰运气的心思。 只是今天或许有些不一样,他刚走到一处山坡上,举目远眺,整个人忽然就愣住了。 那皑皑白雪中,出现了一些身影,他们胯下骑着马,正往小镇的方向去。 男人像是被吓到了,他噔噔的往后退,仓促转身却被厚雪牵扯而扑倒在地,但他没有迟疑片刻,连滚带爬的往小镇的方向跑去。 咻~! 一支利箭从林间飞射而来,精准的落在男人的后背,噗嗤一声入肉,他“啊”的一声惨叫,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过了片刻,一个头戴毡帽的人走了过来,男人还没有死,忍着痛睁眼看清楚面前的人,喊:“蛮……蛮狗!” 噗! 弯刀入腹,男人瞪着眼咽了气,死不瞑目——“不是蛮狗,是巴尔虎勇士,粗鄙的南人。”说的是北蛮话,声音有些沙哑,但听着年纪不大,他拔出弯刀,在猎户身上搜了搜。 没搜出什么东西来,只能将背后的弓箭取下,又解了箭篓,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北蛮少年扭头看去。 那头传来声音:“巴苏和,刚才我听到声音,嗯?南人?” 巴苏和晃了晃手里的弓箭和箭篓,得意道:“我一箭就把他射死了。” 那个年长的北蛮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接着对少年说:“南人的弓射不远,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等到了那些城池里,还有更好的东西等着我们去拿。” “哈,这是我第一次得到战利品,不一样,收起来,等回去了,我要用这把弓当信物,交给我未来的女人!” “那就带上吧,前面就是南人的镇子了,我们得跟上蒙克大人他们,晚了可就没有东西拿了。” 北蛮再次南下了,这件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如今已经到了冬天,北境被冰雪覆盖。 因为几月前北州那场大战的影响,整个北蛮所有部落的日子都不好过,如果不出意外,许多人都会熬不过这个冬天。 新任的可汗是有野心的,他也有些能力,但草原上从来不缺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如果这个冬天过不好的话,那么可以预想的是,来年的北蛮一定会乱。 好不容易才坐上可汗的位置,自然就要坐稳它,那么南下劫掠就是很有必要的事了。 正好,不久前派去大衍的使团有人回来了,只有一个人回来,其他人都被大衍给杀了。 虽然据说是死在了大衍人自己的内乱中,但这并不重要,反正南下的理由有了。 于是,十万北蛮大军,再次浩浩荡荡的南下,这一次他们选择的主要区域依旧是北州和雍州,至于幽州则是分派了一部分人去。 也许都不是可汗的命令,而是那些大部落自己的选择,毕竟北州和雍州已经遭受过一次洗劫,虽然可能会容易一些,但能抢的东西少了。 幽州不一样,他们还没有抢过,有大部落距离幽州更近,便提出进攻幽州吸引一部分注意力。 总之,进入幽州的这股北蛮人,数量并不算多,只有两万,而且还分成了好几股。 消息传回的很快,但顾川还不知道,他现在正在为另一件事情高兴。 “少爷,少爷!” 城防营,校场内,顾川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了过去,小橘穿着厚厚的绒衣跑了过来,圆圆的很可爱。 顾川和一旁的百夫长叮嘱一句,让他们自己看着训练,便迎着小丫头走过去。 “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顾川看着小丫头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微红的脸蛋,笑着问道。 “夫人,夫人她……”小橘一边大喘气的说着,顾川听到是苍舒月的事情,忍不住蹙了蹙眉:“嗯?娘子她怎么了?” 小橘缓了好一会儿,才囫囵的说出来:“夫人有孕了。” 顾川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总之当时的他就愣住了,然后一把将小橘扛了起来,抬手一吹口哨。 “诶!少爷!少爷!” 小丫头有些慌,顾川将她放到奔来的步景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接着便一甩缰绳:“驾!” 我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一路上他脑子里被这些话充斥着,胸中像是烧起了一团火,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的状态。 而等他马不停蹄的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苍舒月,岳母楚华颜正拉着她的手说些什么。 小舅子苍风站在一旁,看到回来的顾川,冲他挤眉弄眼的傻笑,他大概也在想着自己要当舅舅了? “寒舟回来了?”楚华颜笑看着顾川,接着起身道:“该说的为娘都说了,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了。” 她说完,叫上苍风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顾川和苍舒月,小橘还有冷月她们,则是懂事的在屋外等候,一帮人凑在窗户外头往里头偷看。 “你们说,是小少爷还是小姐啊?” “应该是个少爷吧?我听说小姐前几日一直想吃酸的,都说酸儿辣女嘛,应该是个小少爷。” 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落在顾川和苍舒月耳中,两人就那般对视一阵,顾川大步走了过去,将她揽在怀中。 “娘子。” “嗯?”苍舒月倚靠在她怀中,任由她抱着,此时听到他开口,不由仰头望着他。 顾川低头迎上她的目光,接着看向小腹,将手贴了上去,忍不住嘿嘿的傻笑起来:“我要当爹了……” “那,夫君想好名字了吗?” 第326章 战事 “如果是女孩儿就叫云蕖,男孩儿就叫绍恒,娘子觉得如何?” 说实话,顾川对于自己将来孩子的名字,是没有预案的,但既然问起来,那临时取两个有水准的名字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么想了一会儿,他就已经有了回答。 “顾云蕖、顾绍恒……都很好,夫君已经早就想好了吗?”苍舒月笑着问。 两个名字还是起的很有水准的,前者寓意出淤泥而不染,就像是那池塘里的荷花一样,即便身处的环境相对浑浊一些,也能开的明媚。 后者便是传承、光耀门楣,其实顾川哪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出来那么多名字里,挑了两个自己喜欢的而已。 在家里,顾川说话向来是很管用的,孩子的名字就此定下。 因为苍舒月怀孕的事情,家里人都很高兴,顾川便趁着这个机会,将大家都举起来,算是办了场小小的宴会。 大家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话题自然而然都落在顾川和苍舒月的身上。 直到宴会散了,公主府的人才过来,告知他宇文谨召见。 “殿下!” 顾川穿着一袭绒衣,拍了拍身上因为赶路,路边树上抖落下的碎雪,便跟宇文谨行了一礼。 宇文谨本来端坐在案桌前,前头烧着火炉,里面的火势正旺,暖意驱不散她眉宇间的寒意,见到顾川来了才稍稍收敛。 “先生来了?请坐吧。”她抬手示意顾川坐在对面。 也没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顾川就随意的坐下,看着她手中拿着一张写满字的信纸,见其神色凝重,开口问道:“殿下,出事了?” 宇文谨抬头与他对视,一面将手中的信纸递了过来:“事情有些严重,先生看过再说吧。” 顾川接过信纸,看着上面的内容,然后眉头也微微一皱:“北蛮南下劫掠?他们数月前才刚大败一场,元气大伤,连可汗都换了一个,竟然还有心思南下?” “正是因为元气大伤,所以才会南下。”宇文谨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呼出道:“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虽然本宫早有让边镇防范,但总归是没有放在心上。” “即便是猜到他们因为寒冬难度,会再次南下劫掠,想的也是雍州和北州这些地方,却没想到幽州也在他们的目标中。” 顾川将手中信纸放下,端起一旁侍女刚倒好的茶,抿了一口啧道:“虽然可能性小一点,但幽州毕竟也和北蛮交界,倒是算不上太过意外。” 与北境相接的三州之地,雍州位于西边,只有少数地方和北蛮接壤,大部分的压力还是来自于西域那边。 位置最关键的是北州,他们需要直面北蛮的威胁,那里距离北蛮王庭最近,时常被作为南下劫掠的目标。 而幽州,地处东面,往北是和北蛮接壤,只有少数几个部落,相较于雍州和北州更加苦寒,少有被侵入,也划不来。 “从情报上看,此次北蛮来势汹汹,与上次一样纠结了近十万大军南下,主要的目标还是放在了北州和雍州两地,我们幽州这边……应该是为了吸引一些注意力,或者干脆就是一些大部落自行选择的。” 顾川很快做出一番分析,那张信纸上面写了许多的东西,包括这次三州受到劫掠的地方,和北蛮大概的人数。 来幽州的北蛮人相对的要少上许多,零零散散加起来两万人,先受到袭击的也是一些边镇,损失说不上惨重。 只是,广阳郡也在其中,自己的地方被人给抢了,长公主宇文谨很不高兴。 “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回来的?”顾川问道。 “正午的时候,发现北蛮人已经是前几日了,一个边镇遭了殃,有人拼死传出了消息,那群北蛮人,估计已经离百丈城不远。”宇文谨回道。 百丈城是广阳郡最北的一个城池,边陲小城说不上大,里面的城防军也是有的,但只有数百,不一定挡得住北蛮人。 既然是南下劫掠,自然是要先杀上一阵,把能抢的东西抢光,搜刮的时间再加上路程,也不算耗时很久。 宇文谨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可能北蛮人已经将百丈城打下来了,但她不会把情况往最坏的方向说,想又是另一回事。 顾川自然也能想到,宇文谨问他:“先生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很简单,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顾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宇文谨听着牵头的话,还愣了片刻,心说北蛮人怎么能算是朋友,但后面的一出来,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这般出人意料,说的对,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她说起一些自己的打算:“如今看来,这股北蛮人数量不多,北边的几个城池暂时还能挡住,但周边的村镇必然损失惨重。” “广阳这边,现在的兵力有一万,都是城防营那边的,这段时间是陆仁在负责练兵,应该也有一战之力了,我想让他领兵去平乱,先生觉得如何?” 这些事情顾川还是知道的,他这段时间毕竟都待在城防营那边,虽然只训练五百人,与陆仁交谈的时候也听他说起过。 秘密练兵这种事情,对于顾川用不着隐瞒,他是长公主身边的心腹,也有必要让他知道。 “陆仁吗?这小子现在的确成长了许多,再培养一番可以当大将来用,不过总归是还年轻了一些,有些事情想的不够全面。” 顾川说着,却见前头的宇文谨抿嘴一笑:“先生不也这般年纪,已经有了布局天下的能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安北侯十五岁从军,十八岁便能随父覆灭南越国,不久前又大败北蛮,以女子之身封侯……” 顾川抬手,无奈道:“我们不一样……殿下你要这么说就没法玩儿了,总之这件事情陆仁可以去,但他不能作为主将,先做副将吧,主将我另有人选。” 宇文谨想了想,道:“本宫听说,安北侯她……已怀有身孕?” 第327章 臣可以领兵 消息是早就听说了,也是因为这样,宇文谨没有打扰顾川,先让他开完宴会之后,再叫人去的。 “嗯。”顾川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那安北侯就不能领兵出征了,除了陆仁领兵,先生可还有另外的人选?”宇文谨说道。 她本来的想法是让苍舒月领兵,有这样一尊战场的杀神在,那群北蛮人什么都不算,这点乱局顷刻就能镇压。 但现在她怀孕了,不说其他,顾川肯定是不会让她再上战场。 至于英国公,他老人家如今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有恢复,自然也就没有那个能力领兵作战。 除了苍家的人,如今广阳郡内能用的,怕就只剩下陆仁了。 “呵,说来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本宫到了这幽州,手中能用的人,皆是先生身边的,其余都是些只会嘴上说说的家伙。” 宇文谨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她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一套班底的,只是大多都是些文人谋士,担任的也是一些治理之职。 要说领兵打仗,除了顾川身边的人,那是一个都没有了,也不说完全没有,但真正有能力的不会选择一个公主而已。 当今天下,有抱负的能人,要么在朝廷那边,要么投靠了更有权势的藩王。 谁会觉得跟着一个公主,即便是长公主,能有好的前途呢? 这是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说宇文谨展现出她的能力,就能改变的。 甚至于,有时候宇文谨自己都在想,顾川为什么会选择她呢? 相较于选择一个公主,以顾川的能力和手段,随便一个藩王,都更容易实现他的目标。 将藩王换成长公主,要做成一些事情,便是千倍百倍的难度。 对此,顾川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他想了想道:“娘子不能领兵,不是还有臣吗?” 这话让宇文谨一怔,而后果决摇头道:“我知道先生有谋定天下的手段,但战场不是儿戏,先生从未领兵过,即便是在兵法上有所建树……总归是太过危险了,本宫不能让先生涉险。” “这些臣都知道。”顾川露出一抹笑来,语气平静道:“殿下这段时间也曾去军营中看过,您觉得那五百军如何?” 宇文谨眉头微微一蹙,知道他想说什么,道:“先生,那五百军固然训练的不错,可以预见未来必然是一支强军,可如今战事就在眼前,先生也说过,一支没有经过战事洗礼的军队,是称不上强军的。” 即便顾川真的训练出了一些成效来,那些人已经发生了质的蜕变,但总归是没有打过仗的新兵。 再怎么练,到了战场上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只要是打仗,那就会死人,宇文谨可以接受其他人死,但顾川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整个幽州,亦或者说整个大衍的将来,宇文谨将希望都放在了顾川的身上。 如今广阳一派欣欣向荣,这是她亲眼看到的,这些都是源自于顾川教给她的东西。 倘若没了顾川,不说一下子崩盘,但宇文谨只怕会一时失去方向。 “但总要有人去不是吗?”顾川脸上泛着笑容,语气真挚道:“殿下的担心臣明白,您放心,臣这样的人是不会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的。” “而且,如今除了臣,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场乱局要尽快平定,广阳如今才刚刚起步,经不起折腾。” 宇文谨默然良久,她听明白了,顾川这是下定了决心要亲自出手。 “既然先生心意已决,本宫也不再劝阻,只是此次出征,本宫会让阿竹她们跟着,若是遇上危险,她们会第一时间将先生带回来。” 顾川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宇文谨知道再劝阻也没有成效,索性也没有再纠结,选择放手让他去做。 就像他说的那样,广阳现在刚刚起步,经不起折腾,外头还在乱,这一段时间很难得,需要平缓的积蓄力量,如此往后才有平定的能力。 两人稍后又交谈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顾川便匆匆离开了。 他选择亲自出征,是有一些自己的考量在的,首先是广阳如今的确没有什么人能用,还有一部分则是,他想试试那嗜血心法的效果怎么样。 早在之前练兵的时候,他想的是先将这支军队做一些基础的训练,等有了战事之后,让苍舒月拉出去带他们打几场仗。 有战场上血煞之气辅助,他们的成长会很快,然后在慢慢推广。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到来,苍舒月怀孕了,即便是顾川也有些始料未及。 他自然是高兴的,这样一来就不能让娘子冒险,陆仁有能力,但没有厉害到可以轻松平定乱局,那就只有自己亲自上了。 这不是一时脑热想到的,而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他是不太懂打仗,但家里有好几个这方面的专家。 打仗这方面,苍舒月和苍镇南是专业的,顾川没事的时候也会和他们聊这方面的事情。 不说变得多厉害,一些基础的、寻常的用兵之法,军中一些事务,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至于奇谋、诡计之类,其实哪有那么多这些东西真正的战争就是恃强凌弱,即便是那些以弱胜强的,真正论起来,也是以强胜弱而已。 出征的时间就在即刻,顾川回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苍舒月,瞒是瞒不住的,不如直接说了。 “夫君,还是让妾身去吧。”苍舒月默然许久后开口道:“战场凶险,夫君……妾身知道夫君……很厉害,可……” 可她就是担心,她打过很多仗,便也清楚的知道战场有多么凶险,即便是她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危局。 顾川能写兵法,自创军阵,甚至可以将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但这些都是权谋智慧,和战场拼杀不一样的。 顾川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手掌轻轻贴在她的小腹,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娘子,即便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不能再涉险了。” “可是……我就是担心……” “放心,为夫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娘子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了?” 第328章 贼寇可往,孤亦可往 风,悄然起矣,带着几分不安与躁动,穿梭于枯黄的草丛与裸露的岩石之间,发出低沉的呜咽。 天际,乌云密布,如同千军万马,缓缓逼近,预示着一场风暴,亦或是更为残酷的战争,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爆发。 山川静默,万物屏息,林间,鸟鸣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默,连最勇敢的野兽也躲进了洞穴,不敢直面这即将到来的浩劫。 河流缓缓流淌,水面上倒映着天空的阴郁,仿佛连流水也在哀叹,为这即将被战火蹂躏的大地而悲恸。 当数万铁蹄踏过,裹挟着兵锋滚滚而来的时候,个人在这洪流面前显得格外的渺小。 能够阻挡这洪流的,只有更强的洪流。 “望北城……只望而不往,岂非任人宰割的鱼肉?我大衍怎能如此任人欺凌!” 城墙上,一袭戎装的雍王宇文宏手持宝剑,展望前方一片苍茫,在那视线的尽头,是黑压压一片倾轧而来的北蛮铁骑! 数万大军侵入雍州,宇文宏早有察觉,在这儿望北城准备阻拦。 王负剑,身后门客重重,宇文宏将手中宝剑拔出,寒栗锋芒刺眼,一旁的公孙先生恭敬道:“殿下,望北城易守难攻,我们有数万大军,据城而守,北蛮攻不进来的。” 宇文宏拿着宝剑瞥眼看向他,眼中有着睥睨一切的神情:“公孙先生。” “臣在。” “你也说了,北蛮铁骑数万,我们也是数万,为何要据城而守?” “贼寇蛮夷入我雍州,屠我百姓,夺我钱财,如此深仇大恨,岂可龟缩城中不出,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宇文宏冷声道。 公孙先生垂下头,低声道:“殿下说的有理,只是那北蛮十万大军来势汹汹,与安息国军队不可相提并论,数万对数万,我们不在优势。” 于文红没有与他辩论,抬手将宝剑指向前方:“孤近日去军营中走过,见到一个人,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最锋利的并非手中之剑,只要怀着必死的决心,即便是对方手中兵刃再好,也敌不过悍不畏死的人。” 话音落下,下方城门忽的打开,乌泱泱的黑甲大军冲了出去,前方铁塔般的汉子手持马槊,一身将军铠在阳光下闪烁寒芒。 同一时间,侧方有整齐的军队列阵而来,雍字大旗凛冽飞扬,尘土卷起肃杀浮向高天。 “孤就是要正面击溃北方的蛮夷,让他们看看,贼寇可往,孤亦可往!” 面覆长须的王者褪去稚嫩,露出獠牙,他依旧是宇文宏,但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王,一个统御一州之地,有侵吞天下之志的王者! “杀!” 下方如铁塔般的将领挥动马槊,呲目欲裂的怒吼:“杀光蛮狗,斩首者封爵赐地!” “杀!杀!杀!” 冲天的肃杀在战场上缭绕,这滚滚的洪流向那奔来的狼族铁骑碾压而去,兵锋相对,一场大战就此开始。 军阵冲杀,铁骑如同一柄钢刀刺进胸膛,眨眼间又被吞没,分割、冲击、围杀,留下一具具尸体和鲜艳的赤红。 铁塔般的汉子冲杀在前,他的武艺不高,但那股凶狠的劲儿,让他所向披靡,便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与敌人拼杀。 “呵~啊!!!” 在与一名北蛮头领的交锋中,他的兵器被打飞,两人滚落在地,厮打片刻,汉子怒吼一声,将那北蛮人的眼珠抠出,放进嘴里大口咀嚼! “呸!!!” 一口吐出,带着满口血水,他再上马厮杀,如魔似鬼的模样,吓煞敌军! “这……这位将军是谁?!”城墙上观战的众人,看到那将领如此凶猛,主要还是那股狠劲儿,给了他们很大的冲击。 前方的王者眼中浮现一抹欣赏,开口道:“这便是孤手中最锋利的剑,一条……势必要杀光北蛮人的丧犬。” “殿下,此人叫什么名字?” “贺屠北。” …… “嘿,蛮狗!” 恍惚之间,巴苏和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不是声音熟悉,而是这称呼格外的熟悉。 自从南下之后,他从不少人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听部落的叔叔说起过,那是南人对他们北蛮人的侮辱。 将他们北蛮人比作狗,若是往常,他一定会反驳一句“不是蛮狗,是巴尔虎勇士!”,然后再用弯刀或是弓箭,将那人杀死。 但现在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也做不到,手中的马鞭疯狂的挥动,巴苏和甚至不敢回头看,他的脸上都是血,那是他叔叔的。 这是幽州边境的一个小镇,他们已经占领了周边的好几个城池,今天不过是例行屠杀而已。 他和叔叔跟着几十人来到这个镇子上,就像是之前一样,杀光男人,抢走他们的粮食、钱财、还有那些水灵的女人。 巴苏和看上了一个少女,她长得很好看,他已经长大了,叔叔也教过他一些东西,他想试试。 只是,那少女反抗太激烈了,还试图用木簪戳他,巴苏和一不小心掐死了她,等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叔叔就被一箭射死了,那箭矢从很远的地方射过来,刺穿了叔叔的心口。 南人的箭……可以射这么远吗? 他们的军队来了,巴苏和早就和南人的军队打过几次了,弱的不像样,在他们北蛮骑兵的冲杀下,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看到叔叔死了,他一开始很愤怒,拿着刀想要和其他人一起杀了那帮南人! 他们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那群南人同样骑着马,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搭弓射箭,巴苏和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远就开始射箭,叔叔说过的,南人的弓箭射不了那么远。 错了,他们的弓箭射的比任何人都要远,还有身上的铠甲,即便是弯刀都卷刃了,也砍不破。 而他们的刀,锋利的像是神兵,连刀带人都能劈成两半。 咻~! 一杆长枪飞射而来,将马上的巴苏和捅了个对穿,身体随着惯性往前飞出去,扎在了地上,他就像一块破布一样挂着。 第329章 徐家寨 踏踏踏!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停在了尸体旁,坐在马上的少年看了一眼,将长枪拔了出来,甩了一个枪花,将鲜血抖落。 “呸!” 他吐了一口唾沫,这才转身驱马离开,等回到镇子上,可见一帮身穿黑甲的兵士正在打扫战场。 少年回来,许多士卒和他打着招呼,他也一一回应,接着一路到了一个茶摊下,那里支了一张桌子,几个人正围坐着。 “姐夫!”少年和一名穿着铠甲的青年打招呼,接着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顾川抬眼看向他,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地图,只问道:“人杀了?” “那是当然,那蛮狗跑的挺快,不过还是让我给撵上了,一枪就戳死了他!”苍风哈哈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长枪,像是在炫耀。 顾川摇了摇头:“其实放跑一两个人不影响大局,你非要追出去,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把你带出来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说着这话的语气很轻,但落在苍风耳中分量却很重,他尴尬的挠头一笑道:“呃……姐夫,我就看那蛮狗不顺眼。” “你不知道,当时冲过来的时候,那家伙是从屋里出来的,我看了一眼里面,他……反正就看不过去,我就是要弄死他才甘心。” 屋里的场景,他没有细说,但在场众人都清楚他要说的是什么。 这一路走过来,他们看到了太多这样的景象,北蛮人杀过来,到处屠杀,被欺辱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 苍风没有上过战场,少年人最是热血,一时间热血上涌,冲杀也是在最前头。 顾川对此没有说什么,别说是苍风,即便是他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情绪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着那些手无寸铁,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作,努力活着的无辜百姓,就这样惨死在异族的屠刀下。 那样一条人命,几十年努力的生存下来,却被这样轻易的夺走了,要说没有一点感触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顾川可以将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站在更高的地方,用理智去想事情。 苍风做不到这样,他才是真正的大衍人。 “姐夫,陆仁现在应该快到安怀城了,五千人对上那边的五千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攻下来。”苍风一面说着,一面撇撇嘴道:“这帮蛮狗胆小如鼠,才死了几个人就龟缩在城里了。” 顾川闻言,沉声道:“五千人攻五千人,想要正面攻下来是不可能的,陆仁现在只负责牵制那边的五千人,不让他们有驰援其他北蛮军的机会。” “这次的重点还是在于我们这边,前面就是安怀山,派出去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那里有五千的北蛮军,他们打算攻下徐家寨,不过寨子里也有三千的抵抗力量,他们短时间内攻不下来。” 苍风听着,不假思索道:“我们可以先和那徐家寨的人通通气儿,直接两面包夹,把这五千北蛮狗一网打尽!” 徐家寨是幽州北面一个比较大的寨子,在安怀山中,这座山并不算大,但容纳着许多这样的寨子。 他们以走私为生,往南贩卖马匹和皮毛,往北贩运盐铁,这其中的利润很高,值得他们这样冒险。 因为地方偏僻,再加上寨子势大,平时官府倒也没有管他们。 但当北蛮人率领铁骑南下的时候,可不会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有钱有粮的,都会成为目标。 一开始徐家寨还试图和北蛮那边交涉,但被杀了几个人之后,他们就明白过来了。 这次北蛮人是真的饿疯了,绝不会放过徐家寨这块香饽饽,于是也迅速组织起力量抵抗。 只是一个普通寨子,如何能挡得住北蛮铁骑?一开始固然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对北蛮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但当北蛮人反应过来之后,他们就只能龟缩在寨子里,凭借寨墙抵挡住攻势了。 “现在他们到穷途末路了,但我们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而且眼下也派不进人去。”顾川摇了摇头。 “不过,寨子不能让北蛮人打下来,那里地形很好,易守难攻,要是被北蛮人占据,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苍风闻言,不以为意的笑道:“姐夫,我看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我们也有几千人,直接趁他们开打的时候,派兵过去,绝对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顾川轻呵一声:“瓮中捉鳖固然很好,但就怕他们眼见生路无门,拼死抵抗,到时候我们这边也会损失惨重,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那姐夫你说怎么办?”苍风挠了挠头,格外的不解。 顾川思索片刻,接着敲了敲桌面,道:“先去那寨子里看看情况。” “呃,姐夫你刚才还说派不进去人呢?”苍风嘴角微微一抽道。 顾川唇角微扬,语气淡淡道:“别人进不去,我可不在此列,亲自去一趟吧,你跟我一起。” “行,那其他人呢?” “他们,先在周围驻扎,尽量隐藏行踪,我们一路杀过来,没有暴露过踪迹,那群北蛮人应该还没有反应过来。” …… 翌日,徐家寨。 寨墙上,不少人正在搬运着尸体,另外还有人将一些石块、草垛搬上墙去,寨中各处还有烟火没有扑灭。 有妇女提着水过来,拿出碗倒上一杯递给拿着武器,坐在地上喘气的男人。 一副刚刚打完仗的景象,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刚才那群北蛮人才冲杀过,打了一个上午才将他们打退。 徐青手持一柄大刀,在寨子里查看情况,他身上也染了不少的血,不光是他的,也有北蛮人的。 徐青自小在寨子里长大,小时候拜了个师傅,学了一身还算不错的武艺。 对于他来说,这里就是全部了,亲人朋友都在,即便是拼了命也要护住寨子。 只是,夜有些累了,连续几日的作战,他已经许久没有合过眼,生怕在睡着的时候,那帮北蛮人又打过来。 现在看来,好像快要守不住了,情况一直没有变好,越来越差……只是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寨子里出现了一群陌生的面孔。 他们怎么进来的? 第330章 岳父苍镇南 “他们……是什么人?”徐青随便拉过一个从旁走过的人,抬手指了指远处那帮人,询问道。 “青哥,你说他们啊?听说是从广阳来的,什么……公主府的人?”那人断断续续的回答着。 徐青闻言皱了皱眉头,微微点头道:“知道了,去忙吧。” “青哥,我刚才去听了一下,他们说是来帮我们解围的,寨主正在和他们说话呢,不过感觉……不太靠谱。”那个人说完,又去忙了。 徐青想了想,还是朝那边走了过去。 徐家寨在广阳郡边缘,安怀山这片地方本来是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儿,和北蛮交界,旁边是河永郡。 名义上是广阳管辖,但这地方太偏了,而且里面的人也大多都是些匪类,不服管教,做的也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譬如走私盐铁、马匹皮毛之类的。 放在别的地方,像徐家寨这种是要被官府清缴的,但他们在上下打点这方面做的不错,本身也势力比较大,官府也就没有那个清缴的心思,对这里放之任之了。 那个什么公主府,徐青是听说过的,不少过往行商都会在徐家寨落脚,有时候外头的消息就会传进来。 听说不久前,广阳城来了个大人物,是大衍的长公主,以后这片地方就都归她管了。 一个女人而已……徐青是这么想的,总归不是什么王侯之类的,那些怕是才要忌惮,一个女人那就不需要在意了。 不过,这个时候,那个什么长公主派人来做什么? 带着疑惑和些许的好奇,徐青走了过去,近了看清楚那正在和寨主交谈的那人。 是个穿着灰白绒衣,模样俊俏的公子,长相是不错的,生的白净,和他以往对那些城里的公子哥想象中的形象一样。 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劲装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杆枪,背后还背着一杆……双枪?应该是帮别人拿着吧。 除此以外,还有两个长相姣好的少女,一个一袭黑衣,但里面应该裹了绒衣,倒也不臃肿,就是脸冷冷的怀里抱着一柄剑,那眼神比这风雪还要冷一分。 黑衣少女旁边,是个模样可爱的少女,嘴角噙着淡笑,给人邻家小妹妹的感觉,她脑袋上还戴着一个毛茸茸的……罩着耳朵的那是什么? 身为武人的直觉告诉他,眼下这四人里面,有武力的应该只有那个拿枪的少年和那个抱剑的少女,至于为主的书生和那个可爱的少女,应该是不会武功的。 真是奇怪的组合,就这样几个人说要替他们解围?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徐寨主让寨子里的大家和往常一样就行了,我刚才看了一下你们的情况,也没有那么坏,我们的人就在外头,只要时机到了就能来支援。” “嗯,没事,暂时先留下几天看看……呵,危险那就是我们自己来扛了,和寨主你们无关,嗯嗯……” “好,就这么说定了,寨主您先去忙。” 书生正在和老寨主交谈,这位老寨主经营了寨子几十年,一身的气势也是很足的,他常年和北蛮人打交道,眼中自有一股狠劲儿,手段也是有的,不然怎么能在这片地方立足。 但是有些奇怪的是,和那青年谈话的时候,老寨主却是落在了下风,气势完全被压住了。 “呵呵,那公子你们就随意了,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寨子里的人就行。” 老寨主是个年近六十岁的老人,他和顾川说完,抬头看向走来的徐青,冲他说道:“徐青啊,正好你来了,这几位是广阳来的客人,他们想在我们寨子里住几天,你帮忙安排一下。” “公子,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有什么事跟徐青说就好。” “好,徐寨主慢走。”顾川点了点头,等老寨主离开,目光就落在了徐青的身上。 “在下顾川,久闻徐家寨金刀徐青大名!”他对徐青笑着拱手道。 徐青手里一柄大刀锃亮,那刀背也不知是何种材质,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 不过……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名号?徐青低头瞥了一眼手里的大刀,面上也是不动声色的对顾川回了一礼:“见过顾公子,既然寨主已经说了由我来招待各位,几位便随我来吧。” 他没有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想法,本来对官府就没有什么好感,那个什么长公主府自然也是属于官府的人。 不过老寨主已经打算留下他们,还让自己来招待,虽然不知道其中是什么缘由,但他照做就是了。 顾川也没有和他多说,跟着他去了安排的住的地方,几间小房子,虽然简陋一点,但胜在干净。 “如今情况,顾公子也知道,能住的地方不多,只能委屈几位了。”徐青说道。 顾川笑着摆了摆手:“无妨,已经很好了。” “嗯,我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做,几位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就行。” “徐兄无需理会我们,去忙就好。” 待出了房间,徐青找上了老寨主,眉头紧锁的问道:“二叔,这帮人什么来头?” 老寨主正在喝着茶,见徐青跑进来询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看着他身上问道:“刚才没受伤吧?” “没事,我结实得很,一帮蛮狗哪能伤的了我?”徐青嘿嘿一笑,接着又问:“二叔,那帮人……” 老寨主见他再问,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冲着收编我们寨子里的人来的。” “收编?”徐青愣了一下,接着便冷笑道:“哼,想的倒是挺好,以前官府的人也不是没来过,就这么空着手来,就想让咱们寨子当官府的狗?” “二叔,你怎么不把他们轰出去?” 老寨主目光微微一凝,道:“这次不一样,那个叫顾川的年轻人,来头有点大。” “不就是什么公主府的人吗?”徐青不以为意。 “如果只是这样,那我倒是不会留下他们,但是刚才他说,他岳父是苍镇南……” “什么苍镇南,听都没……苍……镇南?” 第331章 这样怎么让人害怕呀 “姐夫,我还以为你要跟他们说什么,阴谋诡计、纵横谋划什么的,结果你就……” 屋子里,苍风目光有些古怪的看着顾川,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顾川找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看着他轻笑道:“什么纵横谋划、阴谋诡计,那是需要用到的时候才用,既然有更简单的办法,自然是不需要那么麻烦的。” 苍风凑了过来,在旁边坐下:“那,我们当真要收编这徐家寨?” “不然我们来这寨子做什么?当真是做客吗?” 顾川反问一句,接着悠悠道:“刚才打的那一场你也看到了,这徐家寨近万人,几千男丁就能把五千的北蛮人挡在外面,北地民风彪悍,之前还只是听说,现在亲眼看到果然名不虚传,的确凶悍。” 这其中固然有寨墙高固,占据地势的原因在,但北蛮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这几天差不多摸清楚了这边的地形,打起来其实地势的优势已经很小了。 即便是这样,徐家寨的人依旧能够挡住北蛮人的进攻,那股凶悍的劲儿顾川很欣赏。 “特别是那个叫徐青的,防御布置起来很有章法,这几天的时候你可以抽空学学,一身武力也是很不错的,虽然比不上高手,但刀法也有先天巅峰的境界了。” 说起这个,苍风倒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嘿嘿的搓了搓手道:“没想到这种穷乡僻壤还能见到这么能打的,我都忍不住想和他切磋一下了。” “你得被他摁着打。”顾川毫不留情的道。 苍风有些不服气:“姐夫,你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吧?这段时日我娘教导武学,我实力也提升了不少好吧,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顾川闻言,摇了摇头:“那你可以找个时间跟他打一场,倒是也有好处。” “这个我知道,实力是从战斗里磨练出来的嘛,姐夫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没有,只是让你挨一顿毒打,让你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瞧不起这天下的英雄好汉。” “……” 苍风一时无言,顾川不和他多说,指了指旁边的屋子道:“你睡旁边那间,阿竹姑娘和小橘你们俩只能委屈一下挤一挤了。” 寨子给他们安排了三间屋子,这已经是极限了,这些时日来,寨中的房屋被损毁了不少,能有住的地方已经很不错,可见那位老寨主的诚意。 也许是听了苍镇南的大名,对于这位名震天下的老将军,世人总是很敬畏的,如此对顾川他们也极为重视。 顾川的确存了要收编徐家寨的想法,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强悍,还有其他的一些考量。 广阳郡如今正在发展,就免不得需要很多资源,北蛮的战马很不错,适合用来组装骑兵。 没有边市,那就需要通过这些在边境走私的势力来获取,如果能够收编了徐家寨,和周边一些势力,那以后战马是不用愁的。 还有今后一些商品,也可以销往北蛮,换取一些牛羊之类的物资,总之好处很多。 还有,那个徐青的确有些打仗的天分在,仅从一场战斗虽然看不出很多东西,但一些浅显的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这是一个有大将潜力的年轻人,如果能有个军中老手指点一下,便是一个可以冲锋陷阵的大将。 广阳缺人呐,缺能够领兵作战的大将,若是有这样的人选,顾川也不至于亲自领兵前来。 陆仁是有这方面的潜力的,只是现在还太年轻,他需要时间去成长,苍风也勉强还行,他是比不得苍舒月和苍镇南。 但相较于一些普通的军中将领,他足领一军,即便是脑子不太灵光,只当个冲锋陷阵的先锋还是不错的。 苍风没有说啥,转头去了自己屋子看了,一旁的小橘就走了过来,坐在了顾川的身旁。 “冷不冷?”顾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问道。 小丫头也跟过来了,刚离开的时候,他本来是只打算带苍风和阿竹的,但是小丫头哭着也要来,关键是苍舒月也点头答应了。 他还记得出征那天,在家的景象:“少爷,带上奴婢吧,奴婢现在很厉害了,可以保护少爷的,肯定不会给少爷添乱。” 小丫头哭的梨花带雨,也许那时候她在想,这么危险的事情,自己一定要跟着吧,不给少爷添乱,就算是有箭矢、敌人杀过来的时候,也能替少爷挡一挡。 她现在的确很厉害了,先天境界的武学,即便是面对先天境巅峰也有一战之力,她修习了太极心法,本身也有紫气相助,进境是很快的。 而且,在院子里的时候,她也和冷月学过一两手枪法,人是笨了一点,但耐不住她努力,一门心思的想着要保护少爷,一定要练好。 “夫君,带上小橘吧,有她在,妾身也放心,至少能有个人照顾你。”这是苍舒月的话,她居然没有跟着顾川拦下小丫头,而是同意了。 “不……不冷的。”小橘摇了摇头,嬉笑着晃了晃脑袋,抬手摸着罩着耳朵上的罩子,道:“少爷做的这个……唔,耳罩,可暖和了,少爷,你戴戴看?” “别,我怕把它撑坏了。”小橘刚要摘下来,顾川又把它摁了回去。 小橘又笑了笑,接着扭头看向阿竹,笑着问道:“阿竹姐姐,你的怎么不戴呀?” 顾川这段时间有琢磨一些保暖的东西,除了那火炕之外,还有譬如羽绒服之类的,只是做出来的不太理想,而且麻烦一些。 倒是耳罩、手套这些,好做一点,一连做了许多出来,他还交给了三月商会,想必不久之后就能看到市面上在卖了。 好东西,家里人自然是先有的,顾川给每个人都送了一套,阿竹自然也是有的,不过她没有戴。 这会儿听到小橘问起,阿竹抿了抿嘴,目光看向顾川,见他也看过来,这才抽出环抱的手,从背后背着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个白绒耳罩戴上。 耳罩上,还缝了一对小耳朵,娇俏的少女绷着脸,有种无辜的可爱感,她……好像挺害羞的。 这个样子……怎么让人害怕嘛,阿竹这么想道,剑客就是要冷一点才好,这样就会让人忌惮,不敢打顾川的主意了。 第332章 冲突,羁绊 晨光熹微,寨子被轻纱般的薄雾温柔地拥抱着,鸡鸣犬吠,此起彼伏,唤醒了沉睡的山寨,炊烟袅袅升起,与晨雾交织缠绵。 这样的地方,本来自有一番静谧,但战火摧残过后,就显得有些凄凉,晨起的寨民生火做饭,一部分人还在收拾残局。 寨墙上不少人已经在干活,他们要将破损的地方修补加固,以抵抗后续的进攻。 倒也有些热闹,顾川他们也起了个大早,在屋前摆开了架势,开始练起拳法来,打的还是太极。 徐青扛着他的那把金刀从远处路过,往这边瞧了一眼,看着顾川打的拳法,招式倒是流畅,不过看上去软绵绵的。 这样的拳法是用来养生的么?对上敌人确定能杀得了人?怕是给人挠痒痒吧。 搞不懂这城里来的公子哥,徐青摇头一笑,没有理会那么多,他今天还要带人去巡逻,以防北蛮人发动突袭。 还有寨子前面的陷阱,也要叫人重新布置才行,他转身离去。 顾川在这儿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带着小橘和阿竹还有苍风三人,随意的走走看看,时不时的和苍风探讨一些事情。 “这里的院墙损伤最为严重,肯定是北蛮人进攻最为猛烈的地方,不过防守的人足够聪明,一开始就料到了,前面的陷阱也是最多的。” “寨子地势高,易守难攻,这后面那么多石头和草垛非常管用,还有墙上的小洞,真是聪明,已经当成堡垒来用了。” “呃,姐夫,这个小洞是用枪伸出去捅人的吗?” “嗯,如果是我的话,这院墙下面还会浇上黑油,这样一点燃北蛮军就没办法进攻了。” “姐夫,那能不能用土给它盖住?” “……你说的有道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你脑子什么时候好使了?” 几个人站在院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时候徐青正带着人从外面回来,他身上染了血,手里还提着好几个人头。 顾川他们看去,一行人有些狼狈,还有好几个受了伤,看样子是遭遇了一场恶战。 徐青进了寨子,随手将手里的头颅扔给旁边的人:“随便找个地方扔着,用石灰糊上,等把蛮狗打跑了,再用他们祭奠死去的兄弟姐们。” “青哥,你们遇到北蛮人了?”旁人接过头颅,顺口问了一句。 徐青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道:“蛮狗的斥候,十几个人的小队,应该是过来打探的,让我给遇上了,杀了几个就跑了。” “我们的人也受伤了几个,让人处理一下,有熬好的药吗?” 他说着,注意到不远处正看着自己这边的顾川,开口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应该是好奇随便看看,他们在周围转悠好一会儿了,说咱们聪明、有想法之类的,后面的没听太清楚。” “青哥,我总觉得这帮人有点不怀好意,谁会这个时候进寨子?肯定是有点别的心思的。” 徐青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二叔他老人家怎么想的,让兄弟们招子放亮一点吧,盯着就行了。” 他们讨论的时候,那头的苍风也在跟顾川交谈着。 “姐夫,既然你想收编这个徐家寨,为什么不直接派兵过来?咱们几千人,又有长公主殿下的名头,他们难道还会拒绝吗?”苍风有些不解道。 整个广阳都是长公主的封地,徐家寨也是广阳郡的百姓,他们现在被北蛮人盯上了,已经死了很多人。 这样的情况下,直接率军来驰援,难道他们还能拒绝招揽不成? “锦上添花,向来比不上雪中送炭。”顾川看着他,轻笑着道:“从之前短暂的接触来看,他们对咱们还是有些防备的。” “而且,他们是觉得自己能守住寨子的,既然靠自己也行,又何必要被他人掣肘?” “等吧,等他们快要守不住了,那时候就是我们神兵天降的时候,一个走到绝路的人,可比一个还有反抗之力的人更容易收服。” 苍风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顾川说的有点道理,但这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毕竟这徐家寨也是大衍的百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北蛮的刀下,再等他们坚持不住了救场,这合适吗? “姐夫,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苍风嘿嘿一笑,管他那么多,这寨子里又没有他爹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本来预料中的北蛮人并没有来,不过却也没有人松懈,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来说,那群北蛮人还没有离去,仍旧盘桓在山腰上。 看样子连续几日的进攻,不见成效,那领头的北蛮将领也知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在另外想办法了。 得到下午的时候,徐青在寨子里随意的晃悠,就看到了在空地上正在和人打架的苍风。 “我看你们就是北蛮狗派来的奸细,还不服气是吧?那你为什么贼眉鼠眼的去看我们的防御工事?” “你才是奸细,有本事跟小爷打一场,你信不信要不是我们,你们这寨子两天就要被那群北蛮狗破了,到时候你们寨子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一群蛮夷也能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徐家寨有徐青大哥在,他们攻不进来!” “对,也就那个徐青还行了,就你们这样的,又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弱鸡。” “你说什么?!” “我说你啊,弱鸡!” 两人吵着吵着就扭打起来,旁边有不少寨民在围观,瞧见两人打起来,立马给自己寨里的那人加油打气。 “小刚子,精神点儿,别丢份儿!” “是啊,可别让这外地人小瞧了,咱们都是从刀子里滚出来的,干他!” 两个人拳脚相加,苍风武力对比顾川他们是有所不足,但是比起这些没有正儿八经练过武的寨民,还是要强上太多了。 那个挑衅的寨民,没有在他手上走过两招,就被一拳打的倒退,第二拳往他胸口打去,苍风也收了几分力道,并没有全力出手。 不过,这拳头下一刻就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抓住了。 第333章 乱心,突袭 “心若浮萍,随风而荡,念起波澜,难觅其踪。 收视反听,抱元守一,清静无为,自得心安……” 广阳城郊外,一座孤立的破院,风雪压垮几处屋顶,只有耳房还勉强完好,但也已经破败不堪,难以住人。 几声低沉地呢喃回荡在破院内,院中一蓝衣青年手中持剑,剑身随手而动,如游龙似蛇走,带动周围一片白雪,罡气环绕。 风萧萧,而剑不宁,青年舞剑的身影越来越快,口中颂念之声也越来越快,那颗心却是越发的紊乱。 “找不到,找不到,没有……还没有……” 良久,敬玄舞剑的身影停了下来,他盘坐在了雪地里,手中剑横放在双腿上,进行调息,将紊乱的气息压制下去。 他们本来已经要离开广阳,前往其他地方,但问题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的心乱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练功出岔子,前几日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征兆,随着时间推移越发的严重。 即便是颂念心经,也没有办法将那股悸动压下来,敬玄知道自己遇到桎梏了,但他没有料到会在此时出现。 院中一颗枣树上,一道身影站在枝头,她脚尖轻触枝条,犹如凌空虚立,望着下方的敬玄,未见其开口,却有声音传出:“师傅说你修行不过,道心不稳,这也是让你跟随我下山历练的原因。” “他想让你走一遭这红尘,借机突破大宗师之境,我本以为这个时机还会迟上一些,想带你南下找辰龙堂邵空鸣,但现在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 敬玄将紊乱的气息压下,抬头看向凌立枝头的女子,苦笑着摇头道:“师姐,我也没有想到,他那几句话可以影响到我,终究还是修行不够,太过在意了。” “这需要你自己去解。”女子说道,扭头看向北方,美眸中古井无波:“北边发生了战事,他亲自领兵出征,我们可以去找他。” “如何解?” 敬玄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手中剑,归剑入鞘:“杀了他吗?” “你杀不了他。”女子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看,你还是和他辩一场,赢了或许便解了此劫。” “那就辩一场,倒是也没有想着杀了他。”敬玄呵呵一笑,将剑重新背负在身后,双手插进衣袖里,缓步朝外走去:“江湖要重新稳定,他必不可少,师命不可违。”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顾川还不知道,那两个本以为走了的道宗行走,就因为他的一番话,要再找他的麻烦。 现在他正在忙着看热闹,在停歇了一天之后,北蛮军就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天空还没有亮起,凌晨正是睡的香甜的时候,顾川他们就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 “快,守住南边儿,别让那帮蛮狗冲上来,还在睡的都给老子爬起来,蛮狗杀过来了!” “草垛和石头都给我搬上去,烧死这帮狗娘养的,那边的窟窿去几个人,拿上枪往外狠狠地戳!” “小孩儿别出来,都回去睡觉去!” 外面乒乒乓乓吵闹,火光从缝隙中闪烁进房间里,顾川从床上起身,睡在里头的小橘也跟着醒了。 小丫头裹着被子,缩在里面睁开稀松睡眼,呢哝着:“少爷,怎么了?” 看样子还没有睡醒,顾川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北蛮人杀过来了,没事,应该能挡住,没有睡够继续睡会儿,我去外头看看。” 小丫头和他是睡在一块儿的,本来是让她和阿竹睡在一起,不过又偷偷跑过来了,说阿竹太冷了。 也不知道是随便找的理由还是真有这回事,顾川倒也没有再把她赶回去,两人睡一块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晚上小丫头喜欢乱动,几次想搞事都被他给摁住了,这地方隔音不好,旁边屋里可还有人睡着呢。 “北蛮人杀过来了?”小橘一下就清醒过来,忙起身拿起衣服穿上,她身上倒是穿着里衣,窸窸窣窣的穿好衣服,又给顾川整理好。 打开门的时候,外头人影憧憧,到处都是拿着火把奔走的寨民,旁边屋子里苍风和阿竹也已经醒了,见顾川出来,就往他这边凑。 “姐夫,那帮北蛮狗打过来了,看样子攻势还挺猛烈,而且时间挑的很好,这会儿大家都是睡着的时候,站岗的人估计也放松警惕了,容易被打一个措手不及。”苍风皱着眉头道。 “我们去看看。”顾川说道,接着往前走去,还不忘跟他吩咐:“待会儿站远点,注意流矢。” “好!” 几人朝院墙走了过去,那里已经点上火把,照出一大片的视野出来,徐青正拿着金刀,背着一把长弓在指挥寨民抵御。 砰!砰!砰! 寨门发出震响,外面的人在往里头撞,里面的十几个寨民死命的堵着,门口还堆了好些大石头,木质的寨门已经些许松动,但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 “徐兄弟!” 顾川和苍风几人登上寨墙,这里稍显狭窄,但是还能容许两人通过。 徐青看见他们,皱了皱眉头道:“苍兄弟,顾兄,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还是去后面躲着吧。” 顾川没有说话,苍风倒是咧嘴笑道:“躲着作甚,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是怎么杀北蛮狗的,顺便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见此,徐青也没有再劝说,主要是也没有那个功夫,他看向寨墙外头的北蛮人,咬牙切齿道:“这帮狗娘养的,趁后半夜的时候突袭,站岗的兄弟被射死了,要不是有人发现了异常,只怕就要被他们得逞!” “不过,现在我们反应过来了,他们不可能攻的进来——蛮狗,受死!” 正说话间,不远处墙头上,一个北蛮人顺着墙边架起来的梯子爬了上来,一刀就要砍向前方的寨民,徐青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个猛虎扑食飞奔而去,一刀将那北蛮人枭首! 脑袋抛飞出去,无头的尸体被一脚踹下院墙,滚落在墙边失去动静,下方的北蛮人还在不要命的往上冲! 第334章 顾兄还懂医术 “杀!冲上去,里面有金银财宝,有女人,蒙克大人说了,谁要是先杀进去,谁就先挑女人!” “杀光这帮南人,哈哈哈,你看他们连刀都握不住了,弓箭这么无力,怎么能挡得住我们呢!” “狼族勇士跟我一起冲,把土给我运上来,把那些草垛盖上,这些该死的南人,只会用狡猾的手段!” 吵吵嚷嚷,血光刀影,顾川手持一杆长枪随意砸死一个爬上墙头的北蛮人,扭头看向一旁。 “少爷……呼……”小橘穿着绒衣,手里拿着一柄长剑,俏脸上有血滴,她刚刚也杀了一个北蛮人,现在这会儿呼吸急促,手也有些发抖。 这还是小丫头第一次杀人,以往她都是躲在少爷身后的,即便是从皇城万里奔逃的时候,也有苍舒月她们冲杀,轮不到她上阵。 杀人的感觉很不好,小丫头眼里泛着泪,反手又是一剑刺进一个杀向寨民的北蛮人,杀人太难受了。 “呕~!” 当拔出剑,看着喷洒的鲜血,小橘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但吐不出东西,只是干呕一阵。 “要不要去歇一会儿?”顾川见她这么难受,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这是必要的经历,这世道就是这样,小橘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只是没有像现在这样亲手杀过人罢了。 “没事的少爷。”小橘抬起头,脸上泛起笑容来,眼里还是亮晶晶的,有泪水涌出来:“奴婢见过死人的,不怕。” “就是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呢,要抢我们的东西,他们没有吃的吗?” 顾川点了点头:“现在是这样的,不过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是,不用想那么多,有人想杀我们,我们杀回去就是了。” 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想要和睦相处很难很难,在这样的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光是文明,便是国与国之间,也不可能和睦相处,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总要打仗,你杀我、我杀你的杀来杀去,永无休止。 顾川倒是可以说很多,但这个时候显然不合适长篇大论,只是随意回答一下。 另一边,苍风和徐青杀的起劲儿,两人一个手持大刀,一个手持长枪,已经不满足于在寨墙上厮杀了,直接跳下院墙,冲进人堆里冲杀。 他们武力都不错,普通的北蛮人在他们面前,和田里的稻谷麦穗也没有区别,一片片的被收割。 “哈哈哈,杀得痛快,苍兄弟,不愧是国公府的公子,这手枪法出神入化了。”徐青哈哈笑道。 苍风一枪捅穿一个北蛮人,将尸体甩飞出去,擦了擦脸上被溅的鲜血,回道:“徐兄刀法也不差,杀得比我还多!” 两个人互相吹捧,背靠背的在人群中冲杀,根本就没有人挡得住他们。 阿竹没有参战,只是守在顾川和小橘的旁边,以她的实力,要是出手,一面院墙的北蛮人就要死光。 到时候,那群北蛮人看这里有高手,指不定要打退堂鼓,就此退去,这可不是顾川想要看到的。 热腾腾的血气弥漫一片,数千北蛮人涌向这院墙,夜色下像是恶鬼,一波波的冲上来,不时有箭矢射过来。 轰!“杀!”“杀光他们!” 忽的,一阵喊杀声,连带着妇人和孩子的哭声一同响起,寨子东面被攻破了,有十几个北蛮人杀了抵抗的寨民,直接冲进了寨子里。 “挡住,挡住啊!” 老寨主手里拿着刀,他本来指挥寨民在搬运石头和草垛,看到有北蛮人杀进来,立马拿了刀杀过去,旁边跟着十几个寨民。 还有彪悍的妇人,拿着长棍冲过去,闷头就打,很快就将一波人打退了,攻势被压了回去,这边也付出了近十人的伤亡。 咚!咚!咚! 没过一会儿,北蛮那边似乎看着没有破寨子的希望,便敲响了退兵的鼓声,北蛮人立马如潮水般退去。 “走了……他们跑了!”看到北蛮人退兵,绷紧神经的寨民们都松了一口气,有脱力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徐青和苍风互相搀扶着进了寨子,两个人都受了一些伤,即便是武力超群,在这样的冲杀下也难免会有些伤势。 只是这次看起来有些严重,苍风手上在流血,一处刀伤深了一些,徐青伤势看起来轻一些,但脚也有些不太利索了。 那边小橘正拿着手帕在帮顾川擦脸上的血,有妇人送来了水,见两人这狼狈的样子,顾川忍不住问:“你们两个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苍风深吸了一口气,毫无形象的坐在旁边,抬手将肩膀上的衣服撕开,露出伤口来,看向他道:“姐夫,碰上高手了,那群北蛮人里也有高手,没想到啊,我和徐青两个人才挡住他。” 大衍朝武力强盛,文武并行,北蛮那边自然也有强者,不然也不会对大衍形成威胁了。 顾川让小橘自己处理一下身上的血,走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扯动伤口的苍风疼的嗷嗷叫。 不过马上就没声儿了,顾川一缕紫气度过去,笑骂道:“战场凶险,你们两个不要命的冲进去,那不是找死吗?” “也就是没遇到真正的高手,不然就你们那几下,不够人家砍的。” 紫气入体,伤势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疼痛减轻了许多,苍风嘿嘿笑道:“那不是杀红眼了吗?姐夫,你还真别说,真刺激。” 他说着,甩了甩胳膊,又看向不远处的徐青道:“姐夫,徐兄也受伤了,能不能帮他也治一治?” “你还真跟他称兄道弟上了?”顾川在他脑袋上敲了敲,便朝徐青走了过去,苍风憨笑着起身跟上。 “徐兄,我姐夫是医道圣手,让他帮你看看伤势吧。”两人走过去,苍风跟徐青说道。 徐青正靠着墙边休息,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看了一眼顾川,不确定的问:“顾兄还懂医术?” 顾川点了点头:“略懂。” 徐青愣了一下,也没有怀疑,问了一句:“呃……那要先把脉还是看伤口?” “不用。” 就见他伸出手来,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接着又听两个字:“好了。” 徐青:“?” 第335章 最佩服的三个人 “苍兄,你那姐夫到底是……什么来头?” 徐青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向一旁的苍风问了这句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用力朝地上跺了跺,一点事儿也没有了。 本来被结结实实一个扫堂腿踢中,骨头虽然没有断,但肯定是伤到了,那伤势没个两天怕是好不了。 徐青和人打过那么多次,伤也没有少受过,正所谓久病成医,对于伤势深浅他还是知道的。 可就是这样,那顾川朝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没过一会儿,伤就好了。 这是什么神医?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医术吗? 苍风和他并排坐,远处天边已经泛起一抹白线,扭头看向徐青道:“徐兄感觉如何?被我姐夫拍了那一下之后?” “感觉?”徐青想了想,眉头微微一皱:“当时好像有一股炁进来了,然后在我经脉里游走,最后汇聚到腿上,然后……伤就好了,苍兄的意思是那道炁?” “是啊。”苍风咧嘴一笑,将自己刚才手上的肩膀露出来,给他看:“刚才我这儿被砍了一刀,你也知道的,现在好的差不多了。” 徐青看去,果然是这样,他和苍风与北蛮那名高手对战的时候,两个人都相继负伤,苍风伤势比他还重一点,肩膀上那一刀几乎快见到骨头了。 但现在再看,那里已经结痂,只怕很快就能好。 苍风撸起袖子,瞥向远处的顾川,轻声道:“徐兄,我跟你说,这天底下我只服三个人,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阿姐,还有一个就是我姐夫。” “英国公和安北侯,的确是值得敬佩的豪杰。”徐青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两个人既然交心,自然是要互相了解一番的,他们没事的时候就聊起一些各自的事情,苍风把自家情况也告知了他。 对于英国公苍镇南,自是不必多说,即便是远在安怀山,那位的名号依旧能够传过来,一生征战,鲜有败绩,可称镇国柱石。 大衍多少男儿,都将其视为偶像,甚至不少人参军都是奔着英国公的名头去的。 至于那位鬼面将军,如今的安北侯,徐青了解的就没有那么多了,只从路过的商人口中听过只言片语。 知道那是一个女子,曾率领三千玄月军,大破南越十万大军,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而顾川……徐青忽的一愣,他有些不确定的道:“苍兄,顾兄他是不是江湖风云榜上那个第一才子?” 仔细算来,徐家寨和官府打交道并不多,甚至可以归类到江湖势力中去了。 徐青这样的武人,也更在意那江湖之事,几个月前他就已经从来往客商那里得知了江湖风云榜这个东西。 一张风云榜,囊括天下英雄豪杰,连大宗师、宗师级的高手也在列,还有那一个个没有听说过的江湖势力,看的徐青心潮澎湃,很想亲眼去见识一下这个精彩的江湖,会一会风云榜上的高手! 他还想要是自己能行走江湖的话,说不得也能在江湖风云榜上留下名字,那也算名传天下了。 “第一才子?”苍风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道:“对,徐兄也看过江湖风云榜吗?” “当然看过,我辈武人,现在谁不关注江湖风云榜?”徐青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金刀,长吁一口气道:“若不是因为寨子离不了我,怕北蛮狗来犯,我也要去江湖上走一走的。” “呵,金刀徐青,倒是真想打出这样一个名号来,而不是自己吹嘘出来的,只可惜……” 他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也就想一想了,徐家寨这个情况,根本就不允许他离开。 北蛮时常来犯,他要是走了,寨子里没有人能挡得住那帮蛮狗。 见他这般模样,苍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笑道:“徐兄真想上那江湖风云榜?” “怎么,难道苍兄不想上?”徐青反问。 苍风点了点头:“想啊,不过我姐夫不让,他说我没那本事,别上了榜之后叫人给打死了。” “我几斤几两自己也清楚,不过徐兄你实力这么强,倒是真能上那潜龙榜,先天后期,怎么也能在榜上前一百的名次了。” “唉,没机会啊。”徐青唉声叹息:“我倒是想上,可是连这安怀山都出不去,来往的也没有榜上高手,怎么上?” “跟我姐夫说啊。”苍风冲顾川努努嘴:“你要是真想上,我跟我姐夫说一句,让他下一次更新风云榜的时候,把你名字写上去,怎么样?” 徐青愣住了:“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个什么江湖风云榜是我姐夫写出来的,谁能上榜,谁不能上榜都是他定,徐兄你想上直接跟他说一声就好了。”苍风笑着解释道。 “不是……江湖风云榜是顾兄写的?”徐青这回瞪大了双眼,似乎还不太确定,又问了一句。 “对啊。”苍风倒是没觉得什么,点了点头道:“你应该知道这榜单是三月书坊更新的吧?背后的三月商会也是我姐夫的。” “你消息落后了啊,徐兄。” 这不是落不落后的问题……徐青现在倒是大概能明白为什么苍风说他佩服顾川了,搁他现在也挺佩服的。 江湖风云榜多厉害的东西啊,居然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刚刚及冠的青年弄出来的,徐青想都不敢想。 那边顾川正在听一旁的小橘唠叨,见两人看过来,他笑着点了点头,当成是打招呼了。 “顾公子。”老寨主忽然走了过来,他脸色愁苦,对顾川问道:“公子此前说的,援兵……” 寨子的情况还是太过危急,刚刚那一遭让这位老寨主意识到,他们就快要守不住了。 其实如果不是顾川他们帮着杀敌,刚才寨门就要被攻破,北蛮人是当成总攻扑过来的。 如果再来一次,老寨主不确定还能不能挡回去,最关键的是,不能再死人了,已经死的够多了。 顾川面露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老寨主,咱们去那边说吧。” “好!” 第336章 谈判 收服徐家寨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是水到渠成,只要给他们透露援军的消息,等他们快支撑不住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成了。 老寨主主动找上门来和顾川提出这件事,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顾川想要的是什么。 接下来倒是一些谈判之类的了,讨价还价,提出要求嘛,顾川给出的条件还是很宽松的。 今后的徐家寨,大部分男丁会进入广阳的军队中,三月商会也会派人进驻到寨子里,在这里建一些工坊,给寨子里剩下的人提供工作岗位。 生产的一些东西,大部分往北境销售,从北境换取战马和皮毛。 这对两边都是好事,今后徐家寨有了官府的庇护,他们原来的东西并没有动多少,还多了许多收入。 而广阳郡这边,则有了获得战马和一些北境物资的渠道,双赢的局面。 “等战事结束之后,很快就会有三月商会的人来,到时候寨主您只管将我们之前谈过的,和他们说一下就行了。” 顾川和老寨主从屋内走出来,谈判算彻底定下。 老寨主点了点头,开口道:“公子,那外面的北蛮军……” “寨主放心,我们的人就在附近,不算什么的。”顾川笑着回道。 如此,老寨主总算松了一口气:“多谢公子了。” “不用谢,徐家寨本来就在广阳郡内,寨民也是长公主殿下治下的子民,本来就是应该的。”顾川摇了摇头。 说完,他转过头去,看着已经走过来的徐青和顾川,嘴角微微上扬道:“不过,老寨主,我还得向你要一个人。” 听着他的话,老寨主也投去目光,看到徐青后便明白了,但他却摇了摇头道:“公子,这个我做不了主,还得看青儿他自己的意愿才行。” “二叔,顾公子!” 徐青过来冲两人打了招呼,老寨主微微颔首,开口问道:“青儿,这位顾公子想让你参军,你看?” “参军?”徐青微微一怔,而后看向顾川。 见他点了点头,笑着道:“我看徐兄面对北蛮军的进攻,组织反抗颇有章法,想来对领兵之道也是颇有天赋的,若是能够深耕此道,假以时日,定然是一名大将。” “似徐兄这样的人才,埋没在一个小小的寨子里着实有些屈才了,正好现在长公主殿下广纳贤才,最缺的就是能带兵打仗的人,徐兄不如来公主府做事。” “正好,在下刚才和老寨主也商量了一些事情,今后寨子里的男丁大部分都要参军,如果徐兄答应的话,这些人便由你带领,自成一军,徐兄以为如何?” 他说完,徐青陷入沉默,一旁的苍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说道:“徐兄,来吧,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一直待在小小的安怀山?如我辈男儿,就该在那战场上厮杀才是。” “到时候,咱们兄弟两个联手,将那群蛮狗打的落花流水,把他们全都杀干净!” “可是……”徐青微微抬头,看了看苍风,又看向老寨主,最终摇头道:“顾兄,苍兄,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我也很想到战场上将那群蛮狗杀光。” “可寨子离不了我,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又何尝不想去闯一闯,但徐家寨是他长大的地方,亲人朋友都在这里,如何能弃之而去呢? “青儿。”老寨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他开口道:“我知道你心系寨子,不过这个你不用担心,顾公子已经和我说过了,以后会有官府的人罩着我们。”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向前来,伸手拍了拍徐青的肩膀道:“好孩子,安怀山不该困住你,你这一身本事,就该去战场杀敌才对。” “就当是给寨子里死去的人,报个仇,用蛮狗的人头祭奠他们在天之灵。” “我还没有老到不能动的时候,还有个十几年呢,你放心去,二叔我撑着。” 徐青听着这番话,七尺男儿眼眶通红,强忍着泪点头道:“二叔,我一定多杀蛮狗,替大家报仇!” “好,好啊!”老寨主笑着应下。 …… 苍鹰长啸,霜雪屁飞舞,在经过了凌晨的大败之后,北蛮军很快又重整旗鼓,准备进行最后一波攻势。 这个时候,一些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北蛮军中,知道官府的人已经反应过来,组织军队对他们进行围剿了。 倒是有人提议现在就撤走,放弃徐家寨,转道和其他北蛮军汇合。 但被那位蒙克大人给否决了,徐家寨是块肥肉,眼看就要打下来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走就走? 但,大衍官府的军队也不能不放在眼里,只能进行最后一波攻势,如果不能打下来,那就只能离开。 “已经在这里耗了几天了,他们死了很多人,甚至我们今天早上,还攻破了他们的院墙!” “狼族的勇士们,你们都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就这样离开你们甘心吗?看看这群孱弱的南人,他们甚至连刀都握不稳,却挡了我们三天的时间!” “要是就这样走了,让其他部落的人知道,他们会耻笑我们的!” “该是让他们覆灭的时候,杀进去,里面的女人、金银就都是我们的!” “杀!杀光他们!” 北蛮首领带着数千北蛮军,战前甚至还做了一番演讲,然后便发起了总攻! 只是,让他们有些始料未及的是,那群南人居然打开了寨门,全部都涌出来了? 徐青站在最前面,手持金刀,怒视前方冲来的北蛮军队,不需要言语,只需要挥刀:“杀!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在北蛮人看来,这群南人肯定是疯了,龟缩在寨子里他们还有抵抗的能力,出来那不就是找死么? 当然,他们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正冲杀的北蛮军队,后方忽然就乱了。 那首领在大喊:“怎么回事?后面怎么了?!” “蒙克大人,是大衍的军队,他们支援过来了!” 后方,顾川跨坐步景,身着战甲,手持黑缨,目光睥睨。 长枪一挥:“杀光他们!” 第337章 一败涂地 随着一声令下,顾川身后的数千士兵冲出,最前方的是玄甲着身的玄月亲卫,冷月手持长枪冲在最前头。 苍舒月因为怀有身孕不能领兵打仗了,但是她的玄月亲卫跟着顾川来了,按照女将军的话便是:有她们跟着,她才能安心。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支亲卫军举世无双,上百先天境的高手组成的军队,面对任何敌人都足以碾压,哪怕是面对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敌人,也无所畏惧。 再加上新训练的五百人,顾川已经给他们传授了嗜血心法,即便是初练,在经过了几场战斗之后,也已经形成了可观的战力。 剩下的一部分,是从城防营调来的,陆仁那边带了五千,剩下的便调拨给了顾川。 其实他本来的打算是只带着玄月亲卫和五百人就够了,但宇文谨不同意,他也只能接下。 “放箭!” 顾川一面驱马冲锋,一面下令。 唰~! 后方的士兵搭弓射箭,漫天箭雨陡然向前方的北蛮军队落下,零零散散将一批人射倒。 此时的北蛮军已经乱了阵脚,前方的徐家寨寨民已经在前锋交战,后方又被包抄过来,一时之间队伍一阵慌乱。 北蛮军首领见势不妙,当即挥刀大喊:“撤!快走!” “走得了吗?阿竹姑娘,把那个喊走的给我砍了!”顾川冲至阵前,手中黑缨挥舞,将一名北蛮人枭首! 他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如光一般从后方队伍中飞出,所过之处见光闪烁,人头腾空,鲜血喷洒,北蛮人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眼前便陷入永恒的黑暗。 那一袭黑衣,如鬼似魅,一路冲杀到了北蛮军中央,向那亲兵围拢的首领杀去! 蒙克见到这一幕,差点吓傻了,他拿着刀往后退,头也不敢回,一面惊惶大喊:“拦住她,杀了她!” 他身旁也有高手,是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小巧指骨的胡髯大汉,手里一把阔刀快有门板大。 此前冲锋的时候,就是他将苍风和徐青压着打,一身武力超群,是蒙克帐下先锋。 但此时看到那黑衣少女出剑的景象,也是目瞪口呆,乃至于听到蒙克的话之后,他也转身跟着跑。 开什么玩笑,他这点实力冲上去拦,那不是找死么? “博多尔你个懦夫,跑什么,快去拦住那个女人!”蒙克见他也跑了,更傻眼了,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拦你老母,你脑子被女人夹坏了吗蒙克,那是我能拦得住的?!”博多尔回骂一句,他瞥了一眼后方,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一群北蛮军中,那黑衣少女跟杀神一样,前面的人不像是人,而是韭菜,手起剑落间,一茬茬被噶。 博多尔魂都快没了,他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还在叽叽歪歪的蒙克,奋力将他往后甩去! “去死吧你,长生天会保佑你的蒙克大人!” “啊!!!该死的博多尔,长生天不会放过你的!” “活着回去我就改信狼神!” 噗嗤! 一道剑光袭来,还在半空中的蒙克当即一分为二,叫骂声戛然而止。 “蒙克大人死了!快跑啊!” 见到首领死了,本来还在奋力抵抗的北蛮军,立马乱成了一锅粥,一下子失去了抵抗的心思,全都转身逃跑。 两方作战,一旦一方开始溃逃,剩下的便是一面倒的屠杀了,这时候杀人比杀猪更容易。 “追!” 徐青领着寨民追击,语气中极度兴奋,心底满是震撼,这场仗打的也太简单了,一个冲锋便让北蛮军一败涂地。 若是他们寨子有这样的实力,还需要苦苦守上好几天吗?他们甚至一个人都没有死! 顾川领着人一路追杀,徐青和苍风一道,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很简单,再也没有像样的抵抗。 直至最后,那最先逃跑的北蛮高手也被追上,徐青和苍风最先和他交上手,三个人直接打了起来。 刀光闪烁,枪影重重,上回两人打不过博多尔是因为旁边还围满了北蛮军,这回情况反过来了。 “啊!该死的南人,你们逼人太甚,给我去死吧!”博多尔被打出真火,他左边肩膀中了一箭,这也是为什么会被追上的原因。 不过,虽然已经受了点伤,但并不影响他施展刀法,甚至因为到了绝境,实力还有所提升,一手阔刀使的虎虎生风。 即便是苍风和徐青两人合力,也难以突破这重重刀光,将他伤到,两人只能勉强牵制住。 金刀和长枪同时杀去,博多尔阔刀一横,将两者挡下,刀身发出沉闷的嗡鸣。 就在这时,身后锋芒袭来,博多尔心头猛跳,他啊的一声爆吼,奋力挥刀将苍风和徐青逼退,然后甩刀杀向身后。 铛!阔刀和黑缨长枪相碰,刀砍在了枪身上,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却没能将来袭之人逼退半步,反倒是博多尔的虎口被震的生疼! 他惊愕看去,却是一个身着铠甲的青年,那一双眼睛深邃的像是草原上的头狼,看他如同看一个死人! 顾川单手持枪,手腕婉转间,将阔刀带到一旁,博多尔反应过来,抬手就要劈来,枪尖一划,似流星一闪而过。 博多尔的动作一顿,拿刀的手好像没有了力气,一下子握不住掉落在地,他瞪大了双眼,面容抽搐着倒了下去。 脖子上,一条血线缓缓浮现,接着像是泉水从石缝中涌出一样止不住了。 “死了?”苍风喘着气走了过来,踢了一脚躺在地上失去声息的博多尔,忍不住吐槽道:“砍我们的时候那么卖力,怎么到姐夫你手上这么不经打,是不是故意放水了?” 跟过来的徐青面色古怪,“那这放水的代价也有点太大了,都死了啊。” 苍风闻言,笑了笑:“哈哈哈,开玩笑的——姐夫,要不要继续追?” “不用追了,跑没影儿了,再追浪费时间,也没有那个必要。”顾川摇了摇头,收了枪往回走。 “回去吧,休整一下,商量一下徐兄的事情,然后就要去驰援陆仁那边了。” 第338章 赤炎军 战争胜利了,刚刚历经烽火洗礼的徐家寨,被北蛮军肆虐之后,渐显疮痍。 刺目的阳光洒在斑驳的寨墙上,映照出一片萧瑟,风雨过后的宁静格外珍贵。 寨门半掩,门轴上缠绕着残破的布条,随风轻摆,街巷间,碎石与断木散落,家家户户门前,皆留下了战争的痕迹,门扉或裂或毁,透露出几分凄凉。 寨民们身着粗布衣裳,面带倦容,手持扫帚、锄头,默默清理着战后遗留下的狼藉。 老榕树下,寨中几位长者围坐,眉头紧锁,讨论着重建事宜,孩童们虽不懂战事之苦,却也跟着大人,用小手捧着破瓦残片,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 “徐大哥,她们,要怎么办?”几个人站在一处山坡上,苍风看着在山间乱晃的几个妇人,皱眉问道。 那几个妇人衣衫褴褛,在四处的用手刨着土,或是大哭大喊,或是胡言乱语,怪状各有不同。 徐青神色悲恸,眼睛有些酸,长吁一口气道:“只能让人领回去,看还有没有得治,只是这是心病……怕是活不成了。” 这些妇人,都是寨子里的,家里人全都死光了,独留下一人,顿觉天塌地陷,精神也跟着疯癫。 前几日她们就要冲出去找亲人,是被寨子里的人给拦下来的。 那个时候出去,那就是羊入虎口,落在北蛮人的手里,必然要遭受非人的折磨侮辱。 现在北蛮军被赶跑了,也就没必要再拦着,她们就算是死在了外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总好过受尽屈辱而死。 “姐夫……”苍风也有些难受,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亲眼看着这些妇人的惨状,还是有些不好受。 顾川摇了摇头,知道他要说什么,道:“没办法,这不是病,别说是我,就算是太叔先生来了也束手无策。” 心病还需心药医,她们这是心死了,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紫气能治愈身体上的伤势,对死去的心却不会有效果。 徐家寨的危机算是解了,老寨主领着一帮人对顾川他们表示了感谢,又将两人商谈的事情和大家说了一遍。 理清楚利害关系之后,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少人反对,而徐青也答应了带着寨子里的青壮参军。 “顾兄,她们就是大名鼎鼎的玄月军吗?”徐青望着不远处休整的冷月她们,好奇的对顾川问道。 刚才打起来的时候,他最先看到的就是这由一百名女子组成的先锋军,冲杀起来的气势当真恐怖。 明明只有百人,但冲杀起来的却有着千人的气势,难以想象,这竟然全都是女子! 这天底下,只怕除了那传说中的玄月军,没有哪支军队如此特别,又如此的厉害了。 “不是玄月军,是玄月亲卫。”顾川还没有回答,一旁的苍风就摇了摇头道:“冷月姐她们可是我阿姐亲手带出来的,每一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军中好手!” “她们跟着我阿姐东征西讨,在南越国战场上大放异彩,别看她们都是女人,在战场上杀起人来,比咱们可要狠多了。”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顾川,嘿嘿笑道:“不过,姐夫,你那新训练的五百新兵也不错啊,到时候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练的?” “新兵?”徐青听着愣了愣,接着目光疑惑道:“这里还有新兵吗?” 苍风冲另一边努了努嘴:“喏,那边待着呢,我姐夫新练出来的,还没有半个月呢。” 徐青循声望去,接着一瞪眼:“他们……是新兵?苍兄,你不会是在唬我吧?” 苍风撇嘴摇头:“我唬你做什么?不信你问我姐夫,这五百个人他新练出来的,这还是他们头一次上战场呢。” 徐青有些不敢相信,这五百人他当然也有注意,只认为他们是广阳郡的精兵,毕竟一个个都训练有素。 都不用看他们战场上的表现,只看现在那整齐严肃的队列就看得出来,这是百战精兵也未必有的风貌。 顾川听着他的话,轻笑一声道:“这练兵之法,我给你阿姐和岳父大人都抄录了一份送去,他们没与你说吗?” “呃……或许,也许……有吧?”苍风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脸色有些尴尬。 阿姐应该是没有跟他说过的,不过自家老头子倒是好像和他提过一嘴,扔给他一本书叫他看来着。 但那时候他没当回事,对于看书这种事情,苍风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唯恐避之不及。 原来是姐夫给的练兵之法,他这是做了什么混账事?不行,回头得好好看看了,这和兵法还不一样,是真正看了就能有用的东西,依葫芦画瓢都管用! “姐夫,想好给这一军取什么名字了吗?”苍风转移话题道:“这支军以后肯定会声名大振,在战场上杀出名头来的,总不能没有个好听的名字吧?” “名字吗?”顾川陷入思索中,他好像还真没有想过这个名字。 苍风已经替他想好了,笑着道:“他们既然学的嗜血心法,就叫嗜血军怎么样?” “我觉杀蛮军挺不错的。”徐青咧咧嘴,也给了个建议:“取杀尽蛮狗之意,顾兄和苍兄觉得如何?” 苍风扯了扯嘴角:“这名字太土了,不好听。” “土吗?我觉得挺不错啊,等我组建了自己的军队,就叫杀蛮军了!”徐青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顾川思索片刻,开口道:“一定要取个名字的话,就叫它赤炎吧。” “赤炎军?”苍风咕哝一句,忽的仰头看了一眼天上高悬的烈阳,明白了什么,甩甩手走了:“不玩了,走了。” “诶?苍兄,走什么啊?”徐青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扭过头问顾川:“顾兄,他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没粮硬吃吧。”顾川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朝前走去。 徐青一个人在原地皱着眉头深思:“赤炎军……玄月军,赤炎?玄月?呵~原来如此。” 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他不禁失笑,迈开腿追了上去。 第339章 北州战败 冬日愈深,气温愈低,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很难熬的冬天。 北方有异族入侵,北蛮的十万大军南下,虽然经历了几月前的一场大败,但战斗力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甚至更强了一些,对于北蛮人而言,如果这次不能够抢走足够的物资,他们的部落里,将会有许多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所以,他们必须要赢,只有赢了才能回去救活更多族人,因此,冲杀起来也更凶猛。 北州被肆虐的最为严重,朝廷在边境囤积了五万大军用来抵御,但连半个月都没有坚持到,就被攻破了城门,至此防线一溃千里。 同样的情况下,雍州却将北蛮军抵御在了边城,领军大将贺屠北一战成名,一战屠灭北蛮军六千! 整个大衍,除却苍镇南和苍舒月,也没有人有过这样的战果了,这颗忽然声名鹊起的将星,以一场大胜,悬在了大衍的天空上。 特别是苍家父女已经销声匿迹的如今,更显得耀眼了几分。 不少有抱负的能人,听闻此事之后,纷纷踏上前往雍州的路。 如今朝廷势微,在冀州战场上的那场大败,更是将这个动荡的皇朝彻底推入深渊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接下来天下会是群雄并起的时代。 早早地跟随明主,在接下来的浪潮中建功立业,搏一个从龙之功才是正途! 而现在的各方势力里,唯有几个藩王最为强大,北地雍王、锦州燕王、徐州晋王、禹州辰王。 其中燕王在锦州,和司州太近,受朝廷掣肘,本人虽能力强大,但不占据地利,暂时还走不出江南之地。 晋王身侧便是冀州,他现在该头疼如何防范叛军,不过他有徐州萧氏支持,财大气粗,军队打起来最为卖力,数量现在也是所有藩王里最多的,足有三万。 许多人还处于观望状态,看看叛军和这位晋王打起来之后,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至于辰王,在前面几位藩王里,他属于最不起眼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相较于以上这些藩王来说,在幽州的长公主宇文谨,就显得很透明了,没人会将目光放在一个存在感不强的幽州。 这样的情况,也是宇文谨现在需要的,眼下不是出头的时候,她还需要时间慢慢的积蓄力量,虽然因此能用的人少了一点,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于她而言,一个顾川就足以抵得上千万能人,而有苍舒月和苍镇南这两位战场上的无双将军,足以媲美千军万马。 她属于是最不着急的人了,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外头的事情宇文谨不关心,现在该关心的是闯入封地的那批北蛮军。 安怀山一战,五千北蛮军一败涂地,如今整个幽州境内,还有两股北蛮军。 一股在安怀城,离安怀山并不远,东面百里距离,另一股则不在广阳郡内,在隔壁的高湖郡。 安怀山的战事结束,顾川将徐青收进公主府的势力中,将原来徐家寨的两千青壮都归入他的帐下,这是早就商量好的。 徐青这小子还真给他的这支由寨民组成的军队取了个名字,叫杀蛮军,跟他之前说的一样。 为此还引来苍风的吐槽,这名字听着着实不威风,在他看来还不如叫威武营呢。 两千人组成军队,他们手里其实没有多少像样的武器,基本都是大刀,这还是徐家寨此前走私来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不过这样的装备守寨子可以,用来冲锋陷阵就有些不一样了,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长公主府自然也解决战甲和武器。 这件事又让他们在徐家寨停留了几日,好在新军不需要训练,他们已经打过仗,也算是有一定的战斗力了。 其实似这样的军队,战斗力会比一般的军队还要更强一些,大家都是一个寨子里的,自有情谊在,等到了战场上,谁也不会想着退缩。 身边都是兄弟,往前冲的时候他们就会想,这是自家兄弟,绝不会丢下我不管。 有了这样的念头,打起仗来自然威猛,再加上统帅是徐青,又有能力又有凝聚力。 当时顾川就跟苍风说,这是一支强军,今后上了战场肯定能打出威名来。 几日后,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顾川他们便踏上了前往安怀城的路。 队伍最前头,顾川骑着马,身着一身铠甲,口中哼吟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词儿和曲调。 “好梦易醒,易醒是好梦~留不住转眼成烟云~” “我问天呀,天呀不应我,是不是天也不懂情~” 小橘歪着头看过来,笑着问:“少爷,你这是在唱什么曲子啊?” 阿竹和她同乘一匹马,也跟着看向顾川,眨了眨眼:“有点,奇怪。” 顾川看向两人,面露微笑:“好听吗?” “唔~听不懂,和那些青楼里的姑娘们唱的不一样诶。”小橘摇摇头道,接着又点了点头:“不过,听起来奇怪,但少爷唱的就好听,嘻嘻~” 顾川挑了挑眉,拍了拍步景的脖子,它立马会意,凑了过去。 “少爷,哎~唔~窝戳了~” 小丫头的脸被拉成一张大饼,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话,顾川松开手,道:“错哪儿了?” “唔,不该说少爷唱的奇怪的。”小橘双手揉了揉脸,这样的冬天里被拉了一下,还是有些疼的。 顾川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道:“不是这个,你刚才说青楼里的姑娘,你还去过青楼是吧?” “少爷忘了吗,你以前和人厮混……呃,和朋友一起玩儿的时候,去那些文会上也会带上奴婢啊,奴婢是跟着少爷一起去的嘛……”小橘有些委屈的说道。 顾川一愣,摸了摸鼻子:“是吗?” “嗯嗯!奴婢不撒谎的。” “咳……知道了,是少爷的错,误会你了。” 这边嬉戏打闹,本来在后头的苍风和徐青赶了上来,和顾川并排而行。 苍风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姐夫,刚才长公主殿下传来消息,北州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