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升玄》 第一章 斩凡尘师兄归来 面目依旧人已非 南苍洲。 青华山,鹰嘴崖。 鹰嘴崖奇峻的山水造就了两岸连山,重峦叠嶂的雄峻美景。怒蛟江汹涌不绝的江水自崖口奔流而下,绵延出七百余里锦绣。 秋风萧瑟,滔急难行的江水中,此刻却有一叶孤舟溯江而上,小船上沉稳的伫立着一个白皙清秀的少年。颀长的身躯,手中提着三尺青锋,宽阔的后背上背着个不小的包袱,此刻少年整个神情都有些木然,大略是在思考着什么。 小船直达崖顶,少年踏步而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四下观望着。少顷,他摇了摇头,从腰间扯下一块玉阙握在掌心,嘴唇微动,一道流光在指掌间来回游弋,初时似萤火飞星,然后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凝聚在他指尖。 少年伸手一点,周遭空气仿佛产生了一阵波动,一个沧桑的小建筑群出现在眼前,正门之上正挂着一块匾面——云台观。 “梦里不知身是客,此梦耶?非耶?”少年一声长叹,收拾下衣裳,推门而入。 里间一个童儿正在清扫,乍闻开门声,抬头望去,对着少年的身影先是愣住,而后神情竟激动起来,说话都有些支吾:“师……师……师……” 少年看他此刻模样,脑海中的记忆一下生动起来,瞬间便对上了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抬手指去,嘴角自然露出一丝笑意。 “小竹儿,你这皮猴,竟也这么大了?四年未见,怎得话也不会说了么?” 这名小竹的童儿听他此言,终是反应过来,随后狂奔进去,大喊起来:“叶师兄回来了,叶师兄回来了……” 这声音传进去,瞬间惊动了观中之人,原本安静的云台观似乎瞬间醒了过来一般,不多时,这少年周围已是人头攒动,各个皆是神情激动,口称“叶师兄”询问不止。 少年环顾众人,面带笑容,深深稽首,才说道:“列位师弟,叶开年少轻狂,强自下山,累得诸位记挂,我之过也。” 众人齐齐摆手,示意没事,其中一人道:“自从大师兄殁了以后,师兄对我们照顾有加,这些自是应当,只是不知师兄此次归来……”话未说完,已经是满怀期待。周围少年闻言都是露出同样的表情,紧张的看着他。 这名为叶开的少年只是微微一笑:“已然筑元功成,斩得凡尘,择日即可开脉。” 说完也不管众人反应,轻轻说道:“此事稍后在谈,容我先沐浴更衣,见过顾掌院再说。” “好叻,走,师兄我带你去。”还不等其余人再说些什么,那小竹儿已是拉着叶开的手往院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表着自己的功劳。 “师兄你那厢房,我可是有经常去打扫哦……”话音渐渐远了。 剩下众人,也渐渐离去,只是整个观内气氛好像都有些不一样了。 因为叶开的归来,这里不复之前的平静,众人都喜笑颜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 ………………………………… 山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天色渐晚。 叶开早已沐浴结束,换上了云台观制式的弟子服。 此时他从入定中慢慢醒来,眼睛睁开,目光如电,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气柱凝而不散,显然已经把呼吸法练到了极为高深的层次,大部分人都到达不了的层次。 只是叶开心中却有些无奈。 “这呼吸法门固然奇妙,能强健体魄,耳聪目明,远超常人,但终究不入玄门之列。更何况……” 叶开心里有了些许烦躁。 “这么看来,原本的计划需作废,与其在这边等着所谓机缘,说不得要行险,只是此事吉凶未卜,必须慎之。” 想了许久,叶开突然洒然一笑,已然换了个天地,自己又何必畏首畏尾,当需从我本心,勇猛精进才是,此方大道亦迷人,窈窕如淑女,我自当求之。 何况自己可不是那青涩少年,本也做了几手准备,想通这点,叶开整个人突然轻松起来,往日存在的一些滞涩似乎都消失了,似乎这具身体就是他天生一般。 嘴角微微一扯,叶开探手从胸口摸出一个拇指大的破旧漆黑圆珠,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又无奈的收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原主三年前意外得到了这个珠子,一时异想天开滴血认主,没曾想,滴完血就昏厥而亡。 而纵横在另一个世界华国古玩市场十数年的大鳄,因为同样的一时异想天开暴毙的叶开就这样在这个世界重生了。 同名同姓,他十四岁,他四十一岁,世事之奇妙,不外如是了。 虽然才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但全盘接收了原主记忆的叶开却对记忆里的访道求仙的内容向往不已,尤其是经历了跨越了两个世界的附体重生以后,而原主叶开,也给了他一个还不算坏的起点。 十七岁,凝元显灵,广乘派附属外门三十六观之一,云台观弟子。 按照原主的记忆,大道之始,筑元灵,斩凡尘,开灵脉,凝真气,炼罡煞! 叶开已是堪堪到了开灵脉的关口,十七岁达到这个境界,已经算是不错的基础了。 原主下山以前,整个云台观数百弟子中到达这个境界的也不过区区六人!而十八岁以下的,唯有叶开和大师兄一人,只是如今四年过去,情况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想到见掌院时的情况,叶开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此刻,小竹儿的住处正聚集了好几个少年,他们正笑着说些什么。 自从大师兄殁了,叶开下山开始,他们这一院的弟子可是受了不少欺负,没有人压阵,在院中说话做事都没有什么底气,如今叶开斩得凡尘归来,日后修炼做事,都要顺畅许多,他们自然是高兴异常。 看见叶开推门进来,这些少年都是起身招呼。 叶开又与众人叙过离别之情,才摆摆手问道:“为兄下山四余载,观中似有什么变故?” 一名弟子立刻说道:“其他院的情况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那见心院掌院,前两年下山了一趟,却是带回来一个难缠的人物,此人姓易名行,年方十四,一身艺业了得非常,平日里可跋扈得很!” 叶开讶然:“哦?十四岁么?” 他又轻轻摇头:“既是掌院带回,想来必有过人之处了。” “可不止这样……” 这弟子口沫横飞,把这易行平日表现一一说了,末了又恨恨说道:“叶师兄,听说易行似乎还和上派有什么关系,似乎还是大族子弟。” “哦?大族子弟,还和上派扯上了关系?” 叶开肃然,他可是知道,这世上从没有公平可言,那些大族子弟想必从小资源丰富,非比常人,而且还和上派扯上关系,就更是轻视不得。 如果说刚刚他刚刚还有些不经心,此刻已是重视非常。 他心里又有些恍然,想起自己掌院当时有些莫名的神色,相必便是落在此人头上了。 叶开心里有了些压力,暗道:“在山下四载,我虽说斩了凡尘,也有些成就,但别人未尝没有进步,还是不要起骄矜之心。”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与众人别过:“既如此,为兄今日旅途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打过招呼,叶开往回走去。 众人皆起身相送,欢笑宴宴,却不知他心中有思。 第二章 静中观法思开脉 墟市采买有度量 叶开静坐在榻上,体内元灵早已圆融,周身都发出淡淡毫光,正是凝元显灵的境界。 习惯性的打坐了番,思维清晰透亮,叶开取出一卷书文展开查看起来,心中却暗暗思索着。 这云台观分见心,明性,存思,谨行四院,俱是修行筑元呼吸法《一元心经》。等到把《一元心经》修到圆满,便需斩凡尘。 广乘派是出世门派,讲究仙凡清浊,欲踏仙途,先斩凡尘。斩凡尘并非超脱俗世,与血脉亲人断绝联系,而是要明心见性,明悟仙凡有别。 通常云心观弟子筑元圆满便需下山,一为历练,二为探视家人,这过程中并非一帆风顺,凡世之内也不缺迷魅魍魉之事,多的是纸醉金迷之惑,凡下山弟子或是死亡,或是贪恋尘世,不愿归山,便皆是与道无缘。 叶开替身而来,却是不斩而斩,替原主妥善安排了家人以后,便踏上了回山的路途,这四年时光,倒是大部分花在了历练上。 这斩凡尘也不是没有人取巧,但是这些妄图偷巧在开脉之时却是一个未成,在叶开想来却是开脉心法之中的来去了,这却不是现在的他能揣摩透彻的了。 而斩凡尘之后,便是开脉! 只有打通灵脉,洗去凡身,才能修炼真正仙家妙法。 所谓,不开脉,不成仙,便是说的这个。 而要打通仙脉,便需大量灵气洗炼身体,这大量灵气的来源便多了,传说有大神通修士,挥手便能替人开脉,有人吞服天才地宝,上品脉相立地便成,但最普遍的还是在灵气充沛之地,布阵开脉。 而这灵气充沛之地,最寻常的便是灵脉,灵矿,蚌场。 这云台观,便有中品灵脉一处。 唯有十八岁前开脉成功,方能入得广乘上派修行。这也是叶开回来的原因。 “再等机缘,呵呵,再等机缘。” 叶开睁开眼睛突兀说道,已是想起今日寻到掌院要求借用灵脉之事。下山之前,叶开十四岁筑元便已堪堪圆满,很为这谨行院顾掌院所看好,事前有言,若是五年之内斩得凡尘归来,便能借的灵脉一用。 谁知今日里他去掌院处报备之时,借用要求却是被拒了,只换得一句,“贫道亦是有心无力,尔且再等机缘吧。” 以他的阅历,哪里不知道顾掌院完全是推脱之说,至于其中原因,叶开也是有了些许猜测。 下品灵脉五年方可供一人开脉,中品灵脉五年可供十人开脉,上品灵脉一年可供十人开脉。超出这些限定名额,灵机便有不足,哪怕成功开脉,脉象品质也要下降许多。 这云台观中品灵脉想来是被易行内定,此人来到云台观两年,却迟迟不行开脉之举,所图绝非只为借用灵脉,怕是要独占这中品灵脉五年内所有灵机。 若真是再等机缘,一旦过了十八岁,便真是一步之差,天地之别。他本非是听天由命之人,回来以前早已做了二手准备。此刻时不我待,自是果断要启用备用计划了。当时见得顾掌院推脱,叶开随即表明另觅灵地开脉,希望获得支持。 “未算胜,先算败,我这四年游历也非白费。” 叶开翻看着面前的书文,轻声说道。 《开脉阵经详解》。 此卷文上详叙了布下开脉大针所需的材料,布置方法,以及开脉之时的注意事项,已经运作元灵,洗炼灵脉的详细步骤,其上还是不少小字做的许多注解,不少都是新添的笔划。 叶开心里微微一重,他明白这些,该是包含了顾掌院的一丝歉意和期许,随即又有些释然,想来那易行来头,是顾掌院无法开罪,唯有用这种方式来给予自己帮助了。 又过了会,叶开心里记下了布阵之物,便准备去采购一番。 他在床头的包袱里取出鼓囊囊的一个钱袋,揣在怀中,随后想了想,又揣了几瓶丹药,这才出了门去。 云台墟市,说是墟市,实际是前辈云台观弟子自发成立的一个交易,互通有无的小市,创立时间早已不可考,但不得不说给了后辈弟子们很大帮助。 叶开行走其中,放眼望去,整个市场内零零散散的摆放着许多摊位,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里面穿行,充满了嘈杂的声音,和他下山前似乎未有什么变化。 云台观弟子也常有外出寻地开脉者,只是成者寥寥,是以这布阵之物也非是什么珍惜物品,叶开慢慢转了几圈,就已经收集完毕,花费也不太多,此时他怀里还剩余的不少财货,倒是有大半是为那阵眼所准备。 这阵眼之物,也谈不上珍惜,普通的五行精金,妖兽元丹,甚至足年份的灵草,都可用作阵眼只用。 只是开脉之后,所成的脉像品相,或上,或中或下,除灵地灵机充沛与否,还有三成,便落在这阵眼品质之上了。 叶开一路走来,适宜作为阵眼之物就有了四五样,只是品质都不太满意,他心中略有急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把这四五样一一记下,心中暗暗比较,开始采买一些符篆,灵丹,对于阵眼之物,亦继续仔细的查看起来。 云台观弟子除易行这般特例,俱是从小上山的少年,观中讲师除了教授识文断字之外也不只讲解修行之法,而是山,医,命,相,卜,皆有所涉猎,丹药,符篆,炼器,如有兴趣,也可参详,只是毕竟是下院,所教授的也都是入门的学识。但是就这些入门的学识,如果精于其中,也已经能够让弟子们有些初步成就,这墟市之内的大部分货物,便是其中佼佼者的作品了。 叶开在这届云台观弟子中,对这些修真技艺和杂学侵浸也名列前茅,下山前,他也曾是这些摆摊人中的一员。只他游历四年,存货已经不多,此刻下山另有图谋,却还需采办一些。 历练四年,叶开早有了自己的习惯,此刻按照自己所需一一采买也是果断非常,筑元修士主要作战方式还是与俗世武者所类,叶开也不能例外,一沓轻身符,一沓金刚符,几瓶疗伤丹药,很快就买到了手上,至于法器,凝元显灵的境界也只可勉强使用,况且这墟市摊位上售卖的比他自己有的还不如,也就没有买的必要了。 就在这时,墟市中却突然一阵马蚤乱起来。 第三章 风波骤起争灵物 麻衣老者叙因由 叶开便循声望去,只见墟市的最外层,一群弟子正围着新摆的一个地摊,指指点点。 心中一时好奇,便走上前去,只听旁人议论纷纷。 “这老头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一枚雷精玉就要五百灵贝,这可是灵贝啊,可不是金银铜铁,这老头真敢开口啊。” “这雷精玉也虽说是开脉的上好阵眼,也只是罕见些,万物志上可有不少同等级的材料,可不需这般价钱。而且这女孩……” “可惜他来错了地方,若是在那些上派,一掷千金的或许有之,但我们这云台观,由此财力的怕是……” 尽管四周的议论声不绝,叶开却是不管不问,只挤进人群看去。 一个麻衣老者正端坐在地上,身后跟着坐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丫头。老者神色平淡,双目紧闭,仿佛听不到众人议论,而那小丫头,却是眼神溜溜的打转,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在他身前的地上,摊着一块木板,板上写着一行字:上佳开脉阵眼雷精玉一枚,五百灵贝,先到先得。 字的上方摆放着一个木盒,盒子里装着一块巴掌大的紫玉,其上依稀可见轻微的电弧。 叶开心头大动,这雷精玉在《万物志》的开脉阵眼中已属上佳,五百灵贝的价格,他还勉强出得起,见到周围无人询问,他身形微动,就要上去谈价。 “老伯……” 只是叶开话未说完,就被呼喝声打断。 “让开让开,一个都挤着干嘛?” 人群的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嚣张的喝斥,叶开转头看去,一个仆役打扮的青年在前面粗爆的开路,而一个华衣中年,跟在后面大摇大摆的走来。 围观的弟子们看到这个中年人,都是神情一肃,露出一丝畏惧,悄悄的交头接耳起来: “是那易行带来到管事易章和仆人。” “是啊,听说易行已经筑元圆满,正准备开脉,看来是也是为这雷精玉而来。”、 “这下把易家的人都惹出来了,想不卖都不行,我记得前段时间有一颗金行神砂就是这样被买走的吧。那家伙开始不肯卖,后来听说很是被收拾了一番,已经好久没来墟市啦。” “唉,谁叫人家有背景呢,听说是上派子弟的亲眷。不过在观内,他也不敢真正抢夺,听说还是付了灵贝的。” 。。 从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中,再比照在小竹儿那边听到的消息,有些明白这易行的德性,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不管如何,这雷精玉,他势在必得。这管事要是非跟他过不去,少不得要给他点教训。 “老头,你这雷精玉我们少爷要了。易甲,付一百灵贝” 易章居高临下的俯视这麻衣老者,语气直接霸道。 他身旁的仆人掏出一袋子灵贝扔到地上,然后俯身去拿雷精玉。 一直闭目未动的麻衣老者突兀伸手按住,手指甲微微闪过一丝毫光,眼睛睁开,抬头正视易章,眼神锐利,道:“五百灵贝,还有另外条件。” 见到那丝毫光,叶开眼神一凝,收回了刚刚踏出的一小步。 而那易章眼神一缩,略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忌惮,随后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最后才阴阳怪气的道:“条件?这云台观怕是没人敢和我家少爷谈条件。易甲,取货!” 那恶仆人趾高气昂的冷哼一声,就要去取雷精玉。 麻衣老者猛地收走盒子,揣入怀中,眼神冰冷。 “不卖。” “不卖?”易章脸色顿时阴沉,阴测测的说道,“卖不卖可由不得你。” 说着他踏前一步,手掌间翻手弹出一抹短刃,就要出手抢夺。 老者摆出一丝戒备之色,而他身后的少女也是一个惊颤,整个人躲到了他的背后,只是头却畏缩的从侧边探出,偷偷的观察情况。 就在这时,叶开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抬手拦住易章,语气平静的道:“云台墟市建立数百年,从来没有争斗的先例,莫非你藐视我云台观之规矩?欲行抢夺之事?” 易章呼吸顿时一滞,狠狠的盯着叶开,伸出的手微顿,探出的袖刃却轻轻缩回。 云台墟市,其实并未有不许争斗的规矩,实际上整个云台观也没有,云台观虽有执法弟子,但也不能够明察一切,四院之间暗地里的龌龊事也一向不少。但观内确实明文条例有禁止弟子杀戮或抢夺同门的。叶开用观内规矩压人,别说是易章这个管事,就算是易行本人乃至其靠山亲来,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规矩有所逾越。 易章本来也是打算先声夺人,做出既定之事,想来云台观也不会为这事开罪少爷背后那人,但此刻为叶开所激,心有顾忌之下,也不得不休手,不过他的眼神却越来越阴森,死死盯着叶开。 叶开知道此举已是开罪了易章,但是此刻他却不管,只取出鼓囊囊的一袋灵贝,向老者递去,道: “老伯,这雷精玉我要了,这里面应是个五百有余,您且收好。”说完还展颜一下,对着小丫头眨了眨眼。 小丫头却似乎受到惊吓一般,小脸一红,迅速缩了回去。 老头却是盯着叶开问道:“公子年方几许?” “十有七。” 叶开不明所以,但还是果断答道。 那老头好似松了一口气,对着叶开说道:“这雷精玉是老朽偶然所得,卖给公子可有,只是除了五百灵贝,老朽还有一个条件。” “老伯但说无妨。”叶开轻轻点头。 一旁的易章只是眼神阴森的望着叶开,一抹寒刃在指尖翻飞,也不知在琢磨什么念头。 “老朽已经时日无多,这一世虽遗憾颇多,白发送黑,中年丧子,但往事也已经如尘如土,不甚在意了,唯有这孙女丫丫,却是牵挂不下。” 老者把小丫头从身后拉到身前,摸了摸她头顶继续说道:“老夫年轻时也是广乘下派青霞观的弟子,曾与这云台观存思院周掌院有旧,本想托他门路,送丫丫入白云女观修行,只是此时距离三十六观开观日尚久,周掌院也无有这般能力。” 老头看了看叶开,继续说道:“我知唯有上派内门弟子方可破例泽一亲眷入下院修行,所以我的条件就是,希望公子开脉以后,把这内门弟子唯一的名额给丫丫。” 叶开几乎没有思索,点点头,就准备答应。 “哈哈哈哈,老头,原来你是这个条件,内门弟子,他没戏唱!” 第四章 因缘难辨留遗憾 失之东隅得桑榆 一直观望的易章突然发出一阵大笑。 听到易章之言,叶开不由得沉默,见他如此,老者探寻的问道:“公子?” 叶开眉头微皱,正要解释,易章却已经抢先开口。 “这云台观近五年灵脉使用权都已经归我们少爷所用,他是不可能在十八岁以前开脉进入内门的!就算他以后开脉成功,也不过是外门弟子,等进入广乘派内门,不知道要何时了,哈哈哈哈。”易章又是一阵大笑,此刻他恨死了叶开,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打击他起来。 ………… “什么,五年灵脉使用权?上天何其不公啊!” “怎么可能会这样?不行,我要去问掌院。” “这可不妙,我要赶紧告诉帆哥这个消息!” ………… 叶开还未开口,围观的弟子听见易章嘴里的消息,都是一阵混乱,尤其是那些功行不错,有望在十八岁前开脉的弟子。 弟子们或是奔走相告,或是去询问师长,一下子就散了大半,剩下的多少都是前进无望,看热闹之流了。 老者也是一滞,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探寻的目光的望着叶开。 叶开此刻心中也是无奈,又好气又好笑,这易章脑子里装的都是夜香么,他这一句话得为他的主子带去多少问责,甚至他主子的靠山都要带去些麻烦。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但是有些事却是能做不能说,云台观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真是下了一步臭棋,不过叶开也不得不承认,这步臭棋也确实让他也有些下不了台,他虽然已有计划,也做好了下山开脉的准备,但是这些话却是无法公之于众的,灵地难寻,他一旦透露说不得便有人惦记。 所以叶开也只好无奈的看着麻衣老者,轻轻叹了口气。 易章这会儿也是知道自己出了差错,不过他这般人,自己犯了错误也只会迁怪别人,此时心中更是恨及叶开。 “所以,老头,乖乖献上雷精玉,你孙女之事,待我家公子成就上品脉相,进入内门,自然是轻易解决的事情。” 麻衣老者挣扎着看着易章,看了看叶开,有看了看孙女,脸上有些挣扎。 易章却笃定的看着他们,阴森怪异的表情很好的描述了小人得志。 麻衣老者挣扎了许久,才掏出雷精玉,递给了易章,说道:“雷精玉是你的了,只是我的条件……” 易章一把抢过雷精玉,查看了一下,塞入怀里,不耐烦的说道:“此事我自会禀告少爷,你等消息便是。” 说完又是阴森的看了下叶开,也不理旁人,招呼仆人一声就离去了。 结局已经出来,围观弟子们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渐渐散去。 此刻天色渐晚,也到了快休市的时候,许多摊贩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整个市场冷清了许多。 叶开看了看麻衣老者,欲言又止,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明眼人都看出这易章是敷衍了事,此人回去一定拿着雷精玉大表自己的功劳,这老者托付之事,怕是提也不会提,他既不说,罪便有他担,哪怕这老者与存思院周掌院有旧,怕是也讨不回什么公道。 这些所谓狗腿之事,叶开早已看惯。 无奈失了机缘,叶开纵然失望,也并不是太过在意,无法是在作他想罢了,轻声和老者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看着叶开渐渐远离的背影,老者脸上又现出深深的挣扎之色,随即抱起孙女追了上去,低声喝道:“公子请留步!” 叶开闻声疑惑的回头,看见老者正赶来,就站定了等待。 “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然。” 叶开自忖没什么畏惧,自然同意。 行至偏僻处,老者观左右无人,便低声说道:“灵脉被占,老朽看公子毫不急切沮丧,莫非另有他法?”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急切沮丧又有何用? 叶开心中一哂,面上却微微一笑,却是不回答,只是看着老者,等他下文。 看到叶开的模样,老者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只得低声说道:“或有比雷精玉更佳的灵物,公子可有兴趣?” “莫非老伯手中还有更甚雷精玉的灵物?”叶开心中一震,问道。 这却是由不得他不惊,这雷精玉已是开脉阵眼中的上佳灵物,得一已是不易,至于再更上等之物,怕都是些传说中的天才地宝了。不过此等灵物,怕是也不会到到这老者手中。 心中这样想着,叶开便轻轻摇头,露出一丝怀疑之色。 看出叶开有些不信,麻衣老者急切说道:“灵物此刻老朽倒是没有,当初取这雷精玉已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险死还身,若是拖延片刻,怕是有去无回了,不过那地方颇为隐秘,雷精玉也只在外层,想来那里面……” 老者说着神秘一笑,看着叶开,停了下来。 叶开知道,此是题中应有之意,他果断说道:“若是消息属实,若我能顺利成行,并且能成功开脉进入上派,自然是承你恩情,必会泽丫丫入白云观修行,若是我他日修为有成,也自会看顾她。” 说完,叶开还对着躲在老者背后的丫丫轻轻眨了眨眼,又是惹得小姑娘一阵害臊。 见叶开说得郑重,加上感觉到叶开对丫丫的态度,老者略微思索,便点了点头,附耳过去,将有关灵物的消息详细告诉,这一说便说了许久,直到末了,老者又重重告诫一句:“此地凶险,公子还要做好准备才是,若是能有一二三件法器,想必把握要大上许多。” 随后,老者停才继续说道:“自家人知自家事,老朽如今几乎油尽灯枯,可说是黄泥埋至了脖颈,全靠平生修为拖延时日了,最多也就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我与公子此约便以半年为期。这半年之内,老朽就和丫丫在这青华山下牵牛镇住下,半年之内,成与未成公子都需给个准信,若是公子半年未归,我便要为丫丫再另外寻他法了。” “呜呜呜,爷爷!”丫丫从头到尾都没说话,这时候听了老者的话,便是再也忍不住了,嘤嘤嘤的哭了起来,麻衣老者急忙安慰起来。 见状,叶开也不欲去打搅祖孙之间的温馨,只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可。” 见得叶开答应,老者略略放下心来,抱起丫丫出了墟市,慢慢走远了。 此时墟市已经甚是冷清,叶开也慢慢往回走去,心里有些感慨,这老者的两手准备,说白了都是在赌,赌别人的一个承诺。 看这老头,纵然已是筑元圆满,不得开脉,也不过凡俗中人,不管早年间是发达或是落魄,到如今行将就木,一无所恃,连对仅有孙女的安排还需要看人脸色,不得不寄希望于渺茫,真是悲哀。 彼之故事,吾不取也。 叶开心里暗道,道心不由更坚。 “那易行怕是不会管他,若是我这能入得内门,这一个名额便给了她吧。” 叶开轻轻暗自叹了一声,也慢慢走出了墟市。 第五章 徒步青华接连夜 与人背后议是非 绵延千里的青华山,处处是高峰峻岭,叶开已经连续奔走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餐风露宿,在坡陡道窄的山路上毫不停歇的赶路,纵然他是筑元期圆满的修为,也不禁有了一丝疲惫。 又到得一个矮坡之上,叶开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四周的树木耸立,不少树根都从地上隆起,虬结起来,他随便在旁边找了块凸起地坐下,放下长剑竖在一边,又解下肩上背着的包袱,从中间掏出一张大饼,就着竹管装的水快速的吞咽起来。 …… “呼……” 吃完一张大饼,叶开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想起短短几天的境况,叶开心里却是颇多感慨,回山以前满怀希望,没想到如今不但开脉之事未成,还横生波折,虽然购置齐全了自己所需的物品,更是得了雷精玉,但也开罪了易行,想必这事也不算完,就算自己进入内门,这事以后也须得有个了结,可算福祸相依了。 不过易行自己独占灵脉之事暴露出来,势必要面对四院掌院的问责,此刻说不得也是焦头烂额,无心顾及到自己也说不定。 奈何叶开终究谨慎,出于安全考虑,弃水路行山路,毕竟整个怒蛟江在这块地段都只有一条水路,他要是坐船直下,就太是显眼,万一被易行派人堵上,独行江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叶开又喝完一口水,轻声自语道:“我如今得了雷精玉,只需到得灵地,便已是有了开脉的把握。但是这脉相品级,也是关乎以后发展,自然有必要追求,况且我既然得了老者的消息,不去一探也是不甘,若是真有什么天材地宝,哪怕我寻得灵地灵机不足,也未常不能铸就上佳脉相!” 思定此事,想起与那麻衣老者已是约定半年之期,扣除来回脚程,这个时间是相当紧张的。所以叶开又稍微休息了片刻,就站起身来,匆忙赶路下山。 ※※※ 与此同时,云台观见心院内。 “乒!砰!” 易行正端坐在四方椅上,他突然恨恨地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座位跟前满地的都是碎片,他跟前伺候的侍女战战兢兢,眼神瞄向地上的碎片,想去收拾却又怕挨了责骂,眼神弱弱的看向易行的身旁求助着。 仆人眼光的末处是和易行隔了一个案几坐着的一个黑衣中年,面无表情,也不发一语,只是眼神示意侍女再去沏一盏茶来。 得了指示的侍女很快又端上一杯茶。 两人便沉默的品着茶,过了一会,似乎确认了易行平静下来,黑衣人缓缓开口道:“行儿,派出去追查的人都传回了消息,怒蛟江沿岸都未曾发现这叶开的踪迹,应是未走水路。” “哼!”易行不满的哼了一声,狠狠的说道:“一群废物!都是饭桶!还有易章,也是废物之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叠信件,重重的甩在案几上,复又说道:“看看,蓝先生,你看看,我此行借用灵脉之事被易章暴露,除见心院林掌院以外,其他三院掌院甚至这云台观知观秋明道长都已经遣人传书来过问此事,均表示甚为不满。” 说完喝了口茶水,又继续说道:“这也罢了,但是连我那便宜大兄都传书来问,言及此事累他也吃了些许挂落,把我好是责骂了一通。” 蓝先生轻声说道:“根据探来的消息,是易章为雷精玉在集市与叶可发生冲突,他一向求功心切,跋扈已久,想必是对那叶开怀恨在心,按他心性趁夜袭杀也是意料之中,身死当场也只怪他技不如人,只是可惜了这雷精玉,若是有了此物,你开得上上品脉相却又多了一分把握。” 他又微微一笑,接着道:“问责之事大可不必在意,但行儿开得灵脉入了内门,时间日久,这事便也过去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闻得此言,易行却是眼睛一亮,急切问道:“蓝先生,自我来云台观已有两年有余,我开脉之事,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我今日来此便是为告诉你。”蓝先生摆了摆手,示意易行别急躁,缓缓道出原委。 “此次我易家在花费不小代价,才借得云台观灵脉五年之用,虽然只是中品灵脉,但在我这两年布阵凝聚之下,到昨日子时,终是灵机充沛,更甚上品,可作开脉之用了。只这极品阵眼之物难寻,这两年虽是收集了些,但也都是五行神砂,灵药灵草之流。” 蓝先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复又言道:“不过我听闻大公子此次随书而来的有一团极品灵材金风玉露,有了此物,配上这些五行神砂,灵药灵草,我便能以阵中炼阵之法,将其等制成阵眼,效果还要更甚极品灵材。大公子也是有心了。想来也是听闻了雷精玉之事,以此作为补偿。” “这是他应当的!要不是他开脉耗尽我易家上等灵矿十年之灵机,我又何苦求这区区一条中品灵脉,哼!上中品脉相,很了不起吗?这次我便要开脉上上品,非压他一头。”易行不屑的说道。 蓝先生微微皱眉,忍不住点了他一句:“行儿,你和大公子同是易家之人,还需同心合力才是,毕竟……” 这易行少年心性,正是处处争风头的年纪,有哪里听得近劝告,满不在乎的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蓝先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罗嗦了,还是说说我何时去开脉?明日如何?” 听他说完,蓝先生露出一抹苦笑,说道:“就明日吧,公子今夜便将精元保持在巅峰状态,明日一早,便行开脉。” “哈哈,太好了!”易行笑道,“那便如此吧,还是早日开脉,进入广乘派内门才是正理。” “正是如此,待行儿开得灵脉,那才是真正踏入仙门之内,再非俗流。” 他们商议妥当,蓝先生便要离去,易行又喊住他交代道:“还有那个叫叶开的,继续派人去找,易章虽然不成器,也是帮我管事!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叶开既然动了我的人,早晚也须叫他不好过!” 蓝先生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低声应承到:“若是能找到此人,自是不会叫他好过,不过行儿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待你开脉凝气,自是上派中人,仙凡有别,也勿须在意此等蝼蚁……我也打听过了,那叶开年已十七,如若不能在一年之内开脉,便无缘内门,便是以后侥幸开脉,回得此处,也还不是任由公子拿捏……” “正是如此,哈哈哈哈!”易行发出一阵猖狂大笑。 第七章 路遇女仙斩虎蛟,一语道破助其力 桂州,泿江左岸。 “波澜壮阔之怒江,水平如镜之西江,清静如莲之泿江,不愧是《山水经注》有载的名水之一,清静如莲,词好,风光亦好。” 一名着灰色长衫的少年,看着面前的大江,轻声赞道,连日的赶路让他白皙的脸上有了些风尘之色,却不改清秀俊逸,身材挺拔,正是好一个少年。 这少年正是直下青华山,风雨兼程而来的叶开。 此刻距离彼日,历时已有两月有余,所带的书籍卷书都已看遍,前世就爱阅读的叶开很是在凡间淘买借取了些县志府志,山水游记来阅读。其中梁州士子陈淼所著的《山水经注》虽然只是普通的游记,但描写甚为生动贴切,尤为他所爱。 泿江的水清澈得似乎见底,泿江的水安静得让人觉察不到流动,当真是堪称清静如莲。 那麻衣老者祖籍正是桂州,到了泿江,便也离他此行的目的地不远了。 “只是我一路翻山涉水,只图路途近些,尽走偏僻,此时还需找艘渡船才是。”叶开微微想着,人便踏步前行,大袖飘飘,左右观望,沿着江边寻觅起来。 走了一段,江水水雾浓了起来,再走一段,尽是云雾弥漫,细雨成丝。叶开深吸一气,竟是神清气爽,润泽肺房。 这细雨成丝之地竟是突兀的灵机充沛起来,比青华山云台观更甚,竟似传说中的仙家福地。 这等胜景之内,叶开却是微微皱眉,心中一紧,他凝神细听,发现有环佩叮当之声,偶尔还伴随几声娇咤,间或几声凄厉鸳鸣,这声音或是空灵如洗,或是凄厉入骨,或是娇媚婉转,结合在一起从远处传来,让他悚然一惊,咦道:“有人在争斗?” 他辩着声音方向,轻手轻脚的探过去。 又走进少许,便见得平静的泿江之上,正有一道倩影停在空中,手里正执着一把透亮细剑。 只见她檀口微启,一声娇喝,人便化作一道幻影,手中细剑蓦然震颤起来,向着下方电射而去,一阵金石交接之声便传了开来,只是很快,这倩影又速度极快的退回,依旧停在原地。 叶开离得有些远,也看不行被岸崖遮挡的下方到底是什么人物,他思索片刻,屏息噤声的靠近了些,凝神往江面上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倩影争斗的对手竟是一头狰狞凶物,这凶物十丈有余,鱼身蛇尾,四足伫水而立,怪异的是这凶物狰狞的大嘴里发出的却是阵阵凄厉的鸳鸣声。 “竟是虎蛟!” 壮鱼身而蛇尾,其声如玄鸟,可不就是虎蛟!叶开心中一凛,观其身长,怕是已是成年虎蛟,若是再近一步,开了灵智,便要化妖了。 只是中土神州,便是此等深山深水之中,怕是也少有妖怪之流,就如今日,这虎蛟怕便要丧命此处了。 叶开观望思索的时间,这女子已是又闪身下去与虎蛟交战了几合,细剑上剑芒吞吐,带起阵阵啸声,狠狠砍在这虎蛟七寸之处。 虎蛟身上鳞片密步,防御极强,这女子的攻击看似很强,竟也耐和它不得。 几回合下来,这虎蛟虽然吃痛,但似乎也明白女子伤它不得,声音竟然平缓起来,对着女子阵阵吠吼,竟有了挑衅之意。 这倩影似也听出其意,脸上现出一丝羞恼之色,手中蓦然出现一团白色的缎带,瞬间化成一道白色匹练,白练随着她灵动的英姿凌空舞动,看似轻棉的白练,抽在虎蛟巨大的身躯上时,却传来阵阵闷响。 只这声音虽重,怕是也奈何不得这成年虎蛟,虎蛟自然也已经明白这点,鸣叫声愈发得意起来。 叶开突然有些苦笑,这虎蛟怕是已到了开灵智的关口了,这声音中竟体现出如此灵性。只是它却不知,便是今日这女子无功而返,怕是翌日便有其长辈同门前来,不是将其斩杀当场,便是捉了回去,守山看府,惶惶中土,向来不让妖魔横行。 只是叶开也有些疑惑,这女人能凌空虚立,怕是已有罡煞境的修为,刚才见其剑光上剑芒吞吐,战斗流畅,显然也不是初手,更皆那白色缎带,显然也不是凡俗,怎会拿这虎蛟不下。 心中有疑,叶开又观察片刻,终是有了发现。 “是了,看这女子出手的时机和方位,怕是竟不知这虎蛟为何物?蛇打七寸,可这不是蛇啊。” 叶开一时有些讶然,这女子已然是罡煞境修为,怎得连这些都不知。 这女子几次无功而返,已是恨及,脱口斥道:“你这恶物!竟在我泿江剑派范围内,兴风作浪,吞食渡客,今日沐阗雪便是拼着这一身罡气修为不要,终身无望金丹,也要斩了你这恶物,为民除害!” 话音刚落,一股凌冽罡气环身而起,气息竟一改此前娇柔,气势突发的凌厉起来。 “糟糕,这姑娘竟是要拼命!” 叶开心中一个诧异,却又怪异的略过一丝钦佩,这时候再也顾不暴露行藏,脱口而出:“姑娘稍待!莫要着急,勿须如此!” “尔何人哉?”沐阗雪争斗未查,却是才发现叶开,寻声望去,正看见站在岸崖不远处的叶开,诧异问道。 “此兽乃虎蛟,其鱼身而蛇尾,却非鱼非蛇,是一种恶蛟,有玄鸟之声,善食人!”叶开一口气说完,又接着道:“此等蛟龙之属,必有逆鳞,姑娘莫要攻击其七寸之处,而是寻得其颈下三寸,有一赤色逆鳞,只需击破此处,必可战而胜之!” “果真如此!” 沐阗雪凝目看去,正在其颈下发现逆鳞,随之一喜,身上浓郁罡气收敛,赋予剑上,向着虎蛟再复攻去! “嘎……嘎!” 这虎蛟也发现此次攻击目标不同寻常,正是对准自己弱点而来,整个身躯迅速沉水中,游动起来,激起一片水花,就要躲避起来。 只是沐阗雪罡煞修为已是深厚,身形快如闪电,一剑已然袭去。 “铛!” 一声巨响随着水流往四周扩散出去。一片暗赤色的尖锐长鳞,在细剑的攻击下,从虎蛟的身上飞射出去。 “嘎嗷!” 虎蛟吃痛的仰头大吼起来,喉口下方的巨大痛楚,令它痛苦的蜷缩起来,一簇鲜红的血液,从它伤口处喷射而出来,染得周遭江水通红。 第八章 泿江岸畔初相识 说境界始明道途 只这一击便建功,沐阗雪脸上一喜。 随后她手中一柄细剑仿若游龙般舞起,绵绵剑势好似流水般接连不绝向着虎蛟罩去。 这恶蛟之前便是被沐阗雪压着打,只是仗着皮糙肉厚不受伤罢了。 此刻虎蛟弱点被叶开点出,沐阗雪的所有攻击便都落到了它的逆鳞之上,罡煞境的强大攻击力便展露无疑,几乎只是几个瞬间,这虎蛟便已哀嚎连连,大量血液从伤口处喷射而出。 沐阗雪这时便寻得一个空当,整个人闪至虎蛟颈下,细剑倏忽一个穿梭,从虎蛟的逆鳞之处没入,随后双手爆出一股耀眼光芒,罡气运转之下,一律剑芒从虎蛟的背上穿透而出。 动作只是眨眼间,人便已回至空中站定,虎蛟身躯重重的摔落到江面上,溅起一片血红水花,庞大的身躯漂浮在江中,显然已是不活了。 斩得虎蛟,沐阗雪一喜,人便掠至江畔,轻盈落到叶开跟前,这沐阗雪年纪也不甚大,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三四,身着一席白色娟衣,长身玉立,虽不施粉黛,却肌肤如玉,自有一股馨香袭来。 她朝着叶开重重作了一揖,嘴里发出清亮的声音。 “多谢方才提醒之恩。” “姑娘修为高深,便是在下不多嘴,这恶蛟也非是你对手,却是当不得姑娘大礼。况且姑娘仗剑除恶,不惜修为,真有古之剑侠风范,直令在下敬佩!”叶开轻身闪过,谦虚赞叹道。 “你这少年忒不爽利!”沐阗雪重重说道。 随后不知想起什么,白皙小脸突然泛起微红,急忙说道:“要不是你提醒,我便和这恶物同归于尽啦,有什么当不得的!对了,我叫沐阗雪,泿江剑派的,你是何人?来泿江有事吗,需要帮忙吗,这泿江周边,可没有我不熟的地方。” 不待叶开反应,沐阗雪已是问了一大堆问题,言语之间倒是热情非常。 叶开嘴角轻抿,微微笑道:“在下叶开,只是途径泿江,正欲寻渡河之法,正巧遇姑娘在此争斗,一时情急,方才出言打扰。正要问姑娘,这附近可有渡桥或者渡船之所?” “渡河?”沐阗雪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随后说道:“这附近可没有渡桥,本来前面的那个村庄倒是有渡船,不过此刻怕是也不会搭你渡河。” “这又是为何?”叶开疑惑的问道。 “便是怪这恶物了……”沐阗雪往江边指去,随后娓娓道来。 这虎蛟之前已经倾覆了好些舟船,吞吃了周围村庄好几拨渡河的艄公和渡客,周边居民几已无船可使,无人能用,甚是无奈下,这才求到了泿江剑派头上,这沐阗雪正是接了门内的历练任务,这才有了之前叶开见到的一幕。 只是叶开心中微微有些疑惑,看这女子修为,这泿江剑派该当也是仙门道派了,怎得自己从未听说过,而且像虎蛟此类,自己云台观中具有书籍介绍,怎得这女子却是不知? 心中有疑,嘴上便也问出。 这女子倒也不忌讳,直接了当答了出来。 原来这泿江剑派开派才只百年,祖师林真人原本也是一名散修,只是在这泿江中偶得前辈剑修遗泽,境界斐然,便在这泿江岸畔开门立户起来。 “至于这虎蛟之说……”沐阗雪脸色又是微微一红,才继续说道:“这等书籍我门中也不是未有,而是我只喜剑,不爱读书,故而……” 这沐阗雪显然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岔开话题:“不过,你要渡河,前面倒也还有一法,只看你敢是不敢?” “如此说来,姑娘这渡江之法怕是颇为惊险?”叶开先是奇道,随后又重重说道:“此行于我意义重大,这泿江我确实非渡不可,烦请姑娘给我指明道路,便是此中凶险,叶开也是无惧!” “哦?”闻得叶开坚决之意,沐阗雪眼中露出一丝怀疑,随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担些干系,领你前去便是,只是倒是你却莫要后悔,叫我失了面皮。” 话已至此,叶开也不推脱,只道了声善,应承下来。 只是虎蛟尸首,尙在江中浮沉。 常言道,真龙一身是宝,这虎蛟之物,虽属蛟类,但这具尸首也是价值非凡,如此弃置却是可惜。 叶开正想提点沐阗雪此事,却见她聚气抬空,轻身一掠便至江中,挥手间就将尸首收入绣囊中,怡怡然招呼叶开一声,便要同往村庄之所。 这一幕看得叶开心里好一阵羡慕,心中知道这绣囊这便是沐阗雪的储物法器了,十丈之身,挥手间就消失了,真是便利非常。 这沐阗雪本就是是外向活泼的性子,加上成功完成了历练任务,又收获了虎蛟尸首,是以这一路上堪称笑语不断,叶开也是首次遇上除开云台掌院以外的这般正式修士,心中自然也万分愿意与之交谈,两人从凡尘俗事说起,渐渐便说到修行之事上来,倒是让叶开受益匪浅。 叶开虽然之在云台观也大略有点了解,但云台观主要还是教授筑元境界的内容,所讲也大部分到开脉为止。 经过与沐阗雪交流,结合自己的记忆,叶开对之前一直仿若迷雾中的修行之路稍微清晰了点。 简而言之,修行初境,被称为凡境,炼精化气,混气成罡,说得便是凡境的修炼。 筑元期便是锻炼体魄精元,待练得元灵圆满,便可聚灵开脉。而仙脉一开,便可有吸纳天地灵气,这便是凝气阶段。而待得凝气圆满,便可以以自身之真气混煞炼罡,这便是罡煞期了。 而筑元,凝气,罡煞这三个小境,每个小境的实力都是天差地别。 修士在筑元期只能运用一些简单的符篆,勉强运用法器,基本上还是靠身体战斗,叶开此时便是筑元境圆满的修为。在这个境界,修士也不过比凡人耳聪目明,身强体健些。 而到了凝气期,修士便可以使用一些法术,也能够开始熟练法器,算是真正的超凡脱俗起来。 到了罡煞期,除了法术和法器之物,本身练就的煞气和罡气便也可有外放,用来战斗和飞行,已经具有不小的威力了。到了这一步,修士们高来高往,挥手之间,都具有莫大的威力,在常人眼中,便与仙人一般。 不过这也只是一概之论,若是细分,其中每个境界还有若干个小境界,叶开也只是一一记于心中。 第九章 忽夜之间起仙山 一索渡江心无惧 一座巍峨的奇山伫立在泿江对岸,和此山相比,叶开之前所见之山似乎都落了下乘,包括云台观所在的青华山,怕是也比之不上。 从山脚开始,山体便被薄雾缭绕,愈是往上,白雾越深,抬头眺望,其峰高不见顶,直没云霄。 远远望去,宽阔的泿江便如同一条白练绕过山脚,平静的泿江在这段奔流激荡,拍打咆哮。 “壮哉!不知此山何名?” 叶开微微侧过头去,发出一声赞叹,一声询问。 沐阗雪微微一笑,颔首说道:“此山名伏波。” “伏波山,伏波山,”叶开轻声念道,随后又叹道:“倒是贴切,泿江之波,尽伏此处!” 不过他随即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心中诧异,脱口问道:“我遍览山水经注,为何不曾见有此山者?” “必然是你读书不曾用功之故。”沐阗雪轻声调侃,见到叶开一脸愕然,才噗哧笑出,随后脸上露出自得之色,开口吟道:“凭江俯瞰临江畔,一夜之间起仙山,峨峨峻岭接云踵,阴阳升降做门户。” “峨峨峻岭接云踵,阴阳升降做门户。莫非此处便是汝山门所在?”叶开心中一凛,惊讶问道。 “不错,此便是我泿江剑派山门所在,伏波山。”沐阗雪傲然说道,接着才解释起来:“非是你书读的少,只是这伏波山乃我门中祖师林真人于一夜之间拔岸而起,以作山门之用。此事至今不过百年,桂洲本也偏僻,而泿江更甚,想必还未曾流传开去。” “竟是如此!” 叶开心中一时惊诧莫名,记忆中虽然有不少关于修士神通广大,实力非凡之说,但这些信息不是来自书本之言,便是出自乡野传说,哪里及得上此刻所闻来得震撼。 “拔山而起!贵祖师如此神通,怕真有移山填海之能了。”凝视伏波山良久,叶开轻声叹道。 “祖师之颜,我也未曾亲见,此等境界也非我可以揣度。”沐阗雪最后轻声说道。 前辈故事,叫叶开心中激荡万分,对修行之途又多了几分渴望,他开口问道:“不知沐姑娘所言渡江之法,又在何处?” “便在前面不远,你随我来。” 沐阗雪轻声答道,随后在前面带起路来。 又约莫走了半柱香时间,远远的便出现一座不大的石堡。 沐阗雪脚步不停,直接领着叶开绕过石堡,一路来到来得了石堡后方的江畔上,才停下身来。 她也不说话,只拿手往上方指去。 这时候其实不用她指引,一直观察着环境的叶开也已经见到了其中的情景。 地面上凸起一块及其高达尖锐的石头,石头尖儿上恰好靠在石堡顶端,其上连着一根黑漆漆的铁索,这铁索笔直横空,另一端远远没入泿江对岸云雾飘渺的伏波山中,却是看不真切了。 “好家伙!”叶开心中微微一震,开口说道:“想必这便是姑娘所说的渡江之法了,果然凶险万分。” “便是此法。”沐阗雪点头确认道:“说来你与我有恩,按理我本该带你过江,然而我虽确有凌空飞渡之能,但是罡煞期的飞行,本也勉强,这全凭催动体内罡气,罡气附体之上,周遭便相当锋锐,以你如今境界,怕是须臾靠近不得。恰缝如今渡船缺失,而这周围偏僻,也未曾有过渡桥,以我之能力见识,你若急切过江,便只有此处,只是这其中详情却需与你说道。” “沐姑娘请讲。”叶开说完点点头,示意自己理解,随后便静立着,倾听起她叙述起来。 “眼前这一索横江,名为仙凡索,实乃我泿江剑派入门之考验。每过十年,便是我派大开山门之日,当此日内,求道之人便需踏上此索,登临江空,表现优异者,便可入我门中修道习剑。” “何谓表现优异?”叶开突然出声发问。 “祖师有言,修仙先修心,求剑如求险。身临孤索,最是考验心性,能过此索者自不必说,而便是未能完全度过这,这其中勇而不莽,慌而不乱,乱而不畏,亦皆属表现优异。”沐阗雪随口解释道,随后接着说起来。 “这仙凡索,除每十年开放一次,但我为师门嫡传,却能带人参与入门考验,只这其中却有些不同。你须知这开山门之时,铁索上下自有我师门长辈看顾,便是不慎失足,亦无性命之忧。而如今,你若是不慎跌落,我怕是救你不得,非我不愿,实是力有不及。” “我言此法凶险,非仅此故,而是这仙凡索之上,皆是凡人,置身其上,一切法术,法器,符篆皆是不能使用,如此便更为艰难。依我看来,若你只为渡江,只需静待月余,这附近便会再有舟船,那时便无需担此风险。”沐阗雪最后总结道。 月余?叶开心中微哂,他来此便花两月有余,算上归程所需的时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哪里能再等一月。 “修行如修心,求剑如求险,贵祖师之言深得我心。”叶开轻声叹了一声,随后伸手虚引,微笑说道:“烦请沐姑娘引路。” 沐阗雪微微一愣,这其中凶险一路走来她已暗示多次,到如今见得实景,她更是明白指出,叶开却依旧是这个坚决态度。 交浅忌言深,加上她本也不欣赏遇难而退的人,所以她也不再多说,领着叶开就往石堡走去。 还未触及到门板,隆一个隆两声,石门便开了,一个灰袍老者便出现在面前。 “两位,距离泿江剑派开派之日尙有两年之期,请回吧。”老者面无表情,说完便欲关上大门。 “且慢!” 沐阗雪急忙上前,取出一把金色小剑递给老者,随后附耳上去轻言几句。 这老者脸色变了数遍,眼神狐疑的望着叶开,随后说道:“既然是沐师妹之意,那便来吧。” 随后不发一言,领着两人便往内行去,登上一座盘旋的石阶,三人便来到石堡的顶部。 “你们自便吧。” 老者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便离开了,沐阗雪上来之后也是一言不发,只在旁边看着。 虽然老者态度不算好,叶开也不在意,只是仔细观察起来。 叶开这才发现,这石堡上方的平台之上,尙有十几根长约丈余,与江上一样的铁索。不同的是,这些铁索距离地面很近,显然是给前来考验之人锻练适应之用。 这已经比预想的好了许多。 第十章 身如磐石意如铁 辞邀请赴风雷洞 既然沐阗雪已经说过,这铁索上自有禁法,叶开也没有使用怀中的符篆。 铁索冰凉且滑,叶开试着踏上去,整个身体都摇晃了下,随即又被他稳住。 此刻他要做的,就要试着一次通过这平台上丈余练习的铁索。 是的,必须一次通过。 叶开深吸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慢慢走上石堡平台的适应索。 他心中确定。不论锻练还是渡江,都必须一次成功。他不是寻常少年,前世丰富的经历让他明白,像这种情况,一旦失败一次,心中便会失去一分自信,而越不自信,便越要失败,而失败,等待他便是死亡。 就像沐阗雪说道,此事极为凶险,有大恐怖。 但是他,有修道之心,此刻玄门都尚未踏入,他不能畏缩不前,也没有失败的权力。 叶开在这根短索上站立了一会,随后漫步,在短索上慢慢移动着。 ……………… 过了一会,叶开已经站在尖石之上。 适应索他稳稳的一次走过,此刻他便要一鼓作气。 阳光有些刺眼。 时间仿佛静止。叶开面朝伏波山,开始渡江,他又一次深吸口气,平静地踏上铁索。 铁索微微晃动,他身如磐石般沉稳。 一步,两步,五步,十步。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步踏出,绝不后退。 叶开已经离开了尖石,站立在泿江之上,站在孤索之上。 沐阗雪飞行在他后面,有些担忧的望着他,这是一道清瘦笔直的背影,这是一个一往无前的少年。 她回忆着从遇到叶开到现在,似乎从未见过这个少年露出怯意,好似永远都是从容淡定,波澜不惊。便是如今这般惊险,他的步子却依旧沉稳。 泿江剑派门中也自有俊杰,但是比这少年,似乎还缺了些什么。这般好少年,如是殁在此处,实在可惜,沐阗雪心中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告诉了他这渡江之法。她咬了咬牙,随即手指微动,袖口突的射出一道微光,迅速没入伏波山内,这才松了一口气,静静的跟随在后面。 一波水气伴着浪声,迎面扑来。 叶开轻轻颤了一下。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略微停顿数息时间,他再次移步出发。 叶开眼神毫不游移,他没去看下方,而是将视线始终保持在脚下的仙凡索上。然而脚底冰凉,透过鞋底传来的凉意,和越加明显的湿气,都在告诉他,此刻已经是离开了江畔,他已经到了泿江的上空。 时间仿佛凝滞,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开忽晃动起来。这次,要比开始的那次明显许多。 他迅速弓身,同时微微曲下自己的膝盖,以此来降低自己的重心,但是他的努力这次完全没有效果,摇晃还在继续,甚至越发剧烈。 情形突发的危急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心中泛起许多杂乱的念头,脸色也微微有了些变化。 千均系于一发,电光火石间,叶开整个人也跟着铁索的节奏轻轻摇摆起来。 “每逢大事有静气。” 叶开心中知晓,越是危急,越不能慌,强迫自己压下一些琐碎的负面情绪,调节着自身的状态。 慢慢的,心里越发寂静空灵起来,脚下也神奇地在越发的晃动中,找到了平衡。 叶开心神更加凝聚,突然好似进入一种奇妙境地。只见他在这铁索的摇摆中,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往前走去。 仙凡索的长度超过了叶开的估计和想象,越到江心,水汽越重,这铁索也就越加冰冷湿滑,他的脚步便越来越小。 沐阗雪知道,此刻叶开只要有任何细节没有调整好,或者内心波动稍微大些,便是要功亏一溃,葬身江中。 只是这少年真是让他惊讶,堪堪称得上身如磐石心如铁,看这状况,这道仙凡索,竟是要被他走了下来!要知道泿江剑派创派百年,能够在入门考核中一次通过这根铁索的,也不过五指之数!便是沐阗雪自己,也只是走得一半,得了个慌而不乱的评价! 过得江心,叶开的脚步又相对的快了些,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开终于走到对岸的石崖上。 他这才有些后怕,一屁股跌倒在地,重重的喘起气来。 沐阗雪轻轻飘落下来。 “没成想你还真的走了过来。”她嘴里发出一声赞叹。 “莫非你一开始就觉得我走不过来?难道你给我这个恩人推荐的就是一条必死之路?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叶开突然没好气的回答道,经历过之前的大凶险,他的心态轻松之下,说话也是有些乱了。 沐阗雪檀口微张,一时有些发愣,认识到如今,似乎第一次看见叶开失态,不过她随后小脸微红。 不得不说,其实一开始她说出这条渡江之法也是为了转移话题,之后屡次暗暗警告也是为了叫叶开打消这铁索渡江之法,但没想到叶开异常坚决,更何况她心里,其实也未常没有着几分期待之意,如此种种,才造成叶开渡仙凡索之险境。 她本也是骄傲之人,自不肯说清此中缘由,只是此刻心中亦是轻松,所以也就微微一笑,出口问道:“如今你已过了仙凡索,可要我荐你入门?以你渡江表现,想来长辈们也不介意多个佳徒。” “入门?”叶开微微意动,但瞬间便打消了念头。 这泿江剑派才开派百年,纵然开派祖师神通广大,境界斐然,但门中积累想必肯定不足。而自己出身的云台观上派广乘派,乃是中土神州七大仙门之一,传承万年,其中景象绝非这新建的泿江剑派可比。加上自己前身从小便是用云台观法门奠基筑元,斩去凡尘,连开脉法门都已经到手,实没有理由改投他处。 眨眼便想明白这点,叶开随即出口婉拒。 沐阗雪又邀叶开入派内小坐,让她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下恩人。 “此次我实有要事,无心盘恒,待以后得了空闲,再来叨扰姑娘。”叶开站起身来,作了作揖,便告辞而去。 过了泿江,距离他此刻的目的地已经非常之近,按照麻衣老者的说法,便只需得一日夜的行程,便可到达风雷洞。思及此事,叶开心中发热,已是急不可待,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轻身术,加持于身,然后就是健步如飞,沿着山道往下行去,眨眼就只在沐阗雪眼中留下一个背影。 第十一章 风雷洞中有玄机 纵有万难不惜身(上) 却不知在他走后,一个身着蓝色霓裳的美妇倏忽出现在沐阗雪身旁,轻声说道:“真是翩翩好少年,可要为师出手将他留下?与你在山上做个伴?” “师傅!”对于她的出现,沐阗雪丝毫不意外,而是重重的朝着她娇嗔一句。 “莫非不是你的心上人?接到我家雪儿金剑传书,我可是废了一炉丹药赶来的,如果不是你心上人,我可要找他赔才是。”蓝衣美妇出口调侃道。 “好师傅,好师傅,莫要再取笑我了!”沐阗雪到底脸薄,赶紧讨饶,随后又把取出绣囊,落下庞大的虎蛟尸首,将如何识得叶开,如何提及仙凡索,以及之后种种一一表明。 “平时叫你多读书,你非是不听,如今知道错了吧。” 蓝衣美妇出手轻轻敲了下沐阗雪的脑袋,教训一句,接着又言道:“这少年能渡仙凡索,也是他的机缘,此索炼心,自有他的好处,而看他渡江之表现,倒也是称得上良才美玉。只是既能识得虎蛟,观其修为,也是筑元圆满,想必也非是山野遗珠,必有其传承。此去怕不是寻找阵眼之物,便是要寻地开脉了,此番你与其结一善缘,日后出山行走也未尝没有益处。” 蓝衣美妇说完,身影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句话语轻轻传出。 “只是派中长老以上方有荐人之权,你虽为我嫡传,却也无权引人渡仙凡索,纵然有我为你开脱,怕是亦要吃些处罚……” ※※※ 风雷洞及其隐秘,绝非简单便能寻到。 这是麻衣老者的原话,是以叶开辞别沐阗雪之后,已是心急如火,他一路脚步不停,光光是轻身术的符篆便已经用来四张。 自下了伏波山,几乎都是山林密布,山连着山,地势很是复杂好此时他沿着泿江岸畔,翻山越岭的一路找寻,终是找到了麻衣老者所讲的地标。 山中山,线开谷,谷中隙,缝中风,风下水,水中蛙,蛙中天。 这便是是麻衣老者告诉他的路径,此刻在叶开面前的便是这山中之山。 一座延绵的山体呈半环状,环绕着中间那突兀紧立的山峰。 “必然是这了。” 看着这完全符合麻衣老者叙述的山中山的模样,叶开轻声自语,随后便开始找寻山谷的入口。 有了地标,叶开找寻起来便快速许多,很快便找到了这山中山的入口,线开谷。 所谓线开谷,便是在环形山体和直立山体之间,由两山山壁夹成的狭长石巷,宽处仅容两人通过,窄处一人还需侧身,人在其中,抬首望天,不见日月,唯有一线。 显然麻衣老者的经历让他对这里记忆深刻,描述当真是分毫不差,叶开心中笃定了些,便沿着这线开谷往内行去。 线开谷到头,便是一片狭长的山谷,山谷中寸草不生,石壁嶙峋。山谷靠着直立山峰的那侧,山体离地几丈的地方正有一道狭长的缝隙裂开,叶开再走近些,便感受到阵阵寒风从隙口吹出。 “嘿,谷中缝隙,隙中有风,正是此处!” 叶开心中一喜,趁着此刻轻声术的加持还没过去,他当即猛吸一口气,脚尖向地面上一点,向着黑洞洞的缝隙方向,整个人便腾身而起—— “哗啦!” 一声水响,叶开的双脚竟双双没入水中。 风下水!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便有一股的冻彻骨髓的冰寒,如迅雷般蔓延全身。 此水至寒!纵然事前就有着麻衣老头的警告,叶开心里也大为吃惊,他不敢停留,唰地一声,双脚拽起一道水珠,整个人腾身再起。 他没有想到,这水面竟是如此冰冷,若非他已经筑元圆满,此刻怕是已经冻僵,若是换了普通人,怕是已经全身血液骨髓冻结而亡了。 但就是如此,他此刻也是双脚麻木。 这下他可不敢托大,只按着麻衣老者的说法,不再落到到水面上去,而是深吸一口气,交互双手,掰扯着旁边石壁上凸起,犹如壁虎游墙一般,在黑暗中向着前方行去。若是累了,就靠在洞壁上休息少顷,然后才继续用劲移动着。 就这般前行十余丈以后,眼前突然开阔明亮起来。 一片方圆数十丈的宽阔水面,出现在眼前。 而山洞的高度也陡然高拨,目测便有十丈不止,而洞壁上星星点点的荧光矿石,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将整个山洞微微照亮。 这洞中还有阵阵寒风在盘旋,卷得水面上碧波荡漾。 这风固然是不合常理,这洞也当真是别有洞天! 叶开心中暗赞一声,如此奇景,便怪不得麻衣老者时隔多年还记忆犹新了。 水面上蓦然银光闪过。 叶开筑元圆满,目光如电,已然看清了那是一只足有八尺长的银色水蛙,从水里浮了上来。 叶开凝神望去,这八尺水蛙,细目长鳞,遍体银光闪闪,他竟是半点不识。 蛙口开合之间,尖牙闪烁。 紧接着,银光接连闪动,很快便浮起了十余只巨蛙,利口开合,沿着水面游动起来。 这便是水中蛙!只是这巨蛙与麻衣老者说的大是不同,按着老者所说,可是没有这般巨大和狰狞。 莫非是这许多年过去便长大了? 就在他思忖间,那些巨蛙,便纷纷从水中跃起,复而落下,激得水花四溅。 突然之间,哗的一声,银光便已盈眼,一只十尺巨蛙,张着满口利齿,一口向叶开咬来。 “不好,居然是要攻击我!” 叶开右手猛一使劲,身体便陡升几尺,堪堪避过巨蛙的袭击,精元汇聚在右脚之上,看准了便朝着巨蛙猛的一蹬。这一下精准无比的踩在巨蛙的脑袋之上,咚的一声,巨蛙脑袋便裂开,血红飘洒,掉入池中,显见是不活了。 哪知道他这出这一脚,便引得其余的十几只银巨蛙都带起阵阵水花,跃到空中,朝他身上冲来…… 十余只巨蛙来势汹汹,皆是巨口狰狞,有的冲手,有的冲肩,有的冲着脚,带着满嘴尖牙便咬了过来。 这下叶开避无可避,他也没打算避开,只见他双腿猛然用劲,便脱开墙壁飞身跃起,双足稳稳的若到其中一只巨蛙的身上。 第十二章 风雷洞中有玄机 纵有万难不惜身(下) “疾!” 一声出口,叶开已经掏出一张金刚符加持在身,重重的向着身下的巨蛙锤下!虽是不了解巨蛙此类,但见这巨蛙满身长鳞,几乎本能般,叶开的攻击点便放在了巨蛙狭长的细眼之上! 金刚符的作用加上运满手上的精元,叶开的攻击迅捷有力,瞬间轰爆了巨蛙的眼珠,劲力透脑,瞬间就灭杀一头巨蛙! 他双脚在这已死的巨蛙身上一蹬,整个人便借力拔高,再度跃向旁边的另一头巨蛙! 叶开几个起落,身形如电,他如法炮制,这十几只巨蛙转眼就死伤大半! “这巨蛙虽不难杀,只我腾挪时还需注意,还得保证自己回到石壁之上才是……” 叶开正思忖间,突然猛的一惊。 这水中碧波,突然变平静下来。 剩余的几只银蛙,竟是不再起跃,而是正在缓慢沉入水中深处。 “该死,不好!” 叶开心中一个暗道,这巨蛙都沉入了水底,那他该去何处借力! 之前几个起落,他的身子,距离石壁已经近了,若是在借几头巨蛙腾挪,他便可安然回到洞壁之上。 可此时这么一来,无处借力的叶开也只能无奈向水中坠下去。 他本还想细细思考下水的办法,此刻却顾不得了,只来得及用尽精元遍布全身,来提高自己的抗寒力。 “哗啦!” 水花激起,叶开只觉一阵奇寒澈骨,已经跌入了水中,向水底疾沉下去。 好在他遍运精元,虽然有些麻木,行动还暂时无碍。 这些变化几乎都是瞬间发生,待得他神智稍定,已经沉入了水中数丈了。 银光蔽眼,一只比之前更大的银色巨蛙,正自水底迅速冲来,巨吻开合间,带着一股暗流,便向叶开袭来…… 他的身体已经疾速地下降,本已离那蛙口不远,更何况,自这蛙口中还传出了一股奇异的吸力。 叶开才猛地发现,自己已然迅如流矢般坠向那条巨蛙的口中。 “该死,竟是想吞吃了我!” 叶开当下来不及思索,右手猛然一圈,双脚微蹬,整个人便换了个姿势,正面对着巨蛙,双手成掌,便迎了上去,与这巨蛙激战起来。 只是这巨蛙本是水生,又是主场,叶开纵然使出全力,身形,掌力在水中皆是削弱。 水势激转,银光闪烁刺眼眼,拳影掌风四激,竟是战得个旗鼓相当。 突然——叶开身形一晃,右手往怀中一掏,全身精元朝着右手涌去,一道闪眼赤光蓦然出现,向着巨蛙激射而去,那银色巨蛙脚掌速划,身子暴退,嘴下鸣囊之处,已被这赤光划出来了一道可怖的伤口。 血液四溢,水中立刻蔓延出一股腥甜血味。 本能的感受到致命危险,银色巨蛙转身便逃,迅速沉入水中,这速度比来时更快,几乎眨眼就只剩下一个影子。 这麻衣老者正是跟随群蛙寻到风雷洞,此刻这银色巨蛙受伤,很有可能便是逃到巢穴之内! 叶开瞬间想明白这点,心中一震,手中的赤色圆环又塞入怀中,整个人迅速游动起来,紧紧的追着银色巨蛙,在水中穿行起来。如此这般远远的缀着巨蛙,又下沉水数十丈后,银色巨蛙突然身子一转,便隐入一个大石洞之中去了。 叶开直追而去,也是冲入了水洞之中。方一进入洞中,他便立即发觉这水洞中的水,似乎不再那么冰寒,整个人也渐渐回暖,水流冲刷过身体,竟有一种奇异的酥麻之感。 那条银色巨蛙,拖起一道殷殷血痕,在水洞中急速穿行。 水洞也开始迂回曲折了起来,水流带来的酥麻之感也越发强烈,叶开好似被雷击一般。水洞渐渐狭窄起来,叶开也越追越紧。 突然——银色巨蛙猛然转过身来,口中喷出了一点银光,瞬间便化作一团闪闪银亮的影子,向叶开身上罩来。 “糟糕!这巨蛙怎么会有内丹!” 叶开心里暗道,若非经过与沐阗雪交流,他决然不识此物。 沐阗雪虽然不爱看书,但到底是有过一些见识,叶开与她有过交流,知道妖怪之流,穷途末路下最爱喷出内丹,心中便猜测巨蛙此举正是这等拼命手段! 只是有内丹的兽类,已经堪称大妖,神通惊人,自己绝不是对手,这巨蛙实力并不强,怎么也不像大妖的样子。 但是就算心底存疑,他却仍旧不敢用手去接。 小心无大错!这内丹最是蚀人,喷出来便可化雾,有消骨蚀肉之能,若是单凭手接…… 心念及此,叶开掏出赤色圆环,精元拼命的像内涌去。只见一道赤色虹光从圆环上散出,疾快无比对上了那团银影,将之牢牢定住。 叶开这才舒了一口气。 银色巨蛙只觉得内丹已经为人定住,巨口便用力吸允,欲将内丹收回。 叶开哪容他从容收回,双手放开赤色圆环,猛地双足一顿,精元绕体,轻身术陡然加持,整个人便绕过银雾之处,朝巨蛙爆射而去。 同时双掌合并平平举起,向着巨蛙细眼戳去。 这巨蛙失了内丹,正是虚弱之时,哪里抵挡得了,叶开的手掌便如刀口般,破入巨蛙的脑内,然后双手猛的分开,在巨蛙脑袋里搅动起来。 一阵翻腾挣扎,在狭窄的水洞里,血水脑液—如山中奔腾的瀑布,迅速朝四周喷涌而出。 腥腻的味道,四处弥漫,失去控制的内丹和赤色圆环,这才齐齐跌落到地上。 叶开定了定神,将两物捡起收好,向四周打量了一番。 原来被巨蛙挡着的前面已是无路,怪不得要行拼命之举。叶开只见自己已经处在水洞的最深处,而自己上方,却是一个闪硕着雷光的巨大口子,垂直向下。 银白色闪烁的细小雷弧,轻轻的在口子外面炸裂着。 蛙中天!麻衣老者当年来时,此处便聚集着不少水蛙,这顶上空间当然称得上蛙中天。 只是此刻这些巨蛙怕是大半丧命在自己手上,叶开心下既喜且叹,当下双足一顿,唰地一声,带起了一串的水波,动若雷霆般地穿入那密集的电弧中。 一进入这雷洞之中,立即看见无数细小雷弧击打在身上,叶开不由得体内精元全力发动,护住全身,向内闯去。 第十三章 历尽险阻得灵物 因果相宜与静期 整个风雷洞,成垂直地往上升去,洞径及其宽广,有一股奇异的风便卷裹着他往上升去。 张眼处,只见四处一片银白色。 双耳中,全是噼啪雷鸣的声音。 待得再往上数丈,叶开便发现,这洞壁上,触目所及,尽满是紫色的雷玉。 “据老者说,便是从此地寻得雷精玉,再上面的地方他却是未及了。” 突然,一条长约四尺的细影,迅捷向他射来,四周的雷弧,因着这条细影,更加激烈起来。 “看来这便是老者所说的凶险之物了。”叶开心中一惊,陡然明悟。 赤色圆环精元灌注之下再一次爆出耀眼虹光,却并未射出攻击,而是在叶开的身外却形成了一幕赤色的环圈,将细影牢牢挡在外面。 这赤色圆环是叶开历练之时记忆偶的,却是一个破落家族的传家宝,名唤龙雀环,据传还曾有过一段显赫的历史,他也是花了好多心思才弄到手中。至今数年才摸索到两种用法,一个便是射出虹光攻击,另一个便是行成环圈防御,只这两个作用,便已经是他立身依仗,也是同为筑元圆满,他却敢来闯这老者没有探过的风雷洞的底气所在。 叶开凝神望去,这细影却是一条完全由电弧构成的蛇形!在远处还有成千上万的雷蛇正在涌来。 “龙雀环我无法御使太久,还是速速往上才是。” 叶开心中一紧,无心与这些雷蛇纠缠,而是在电弧中移形掠动起来,迅速往上掠去。 这一路行去,雷精玉都发现数块,只是此刻体内精元消耗越多,通过龙雀环激发的赤色环圈已是有些不稳,他哪里有心收集,只顾一路掠行。 再约数丈后,银色雷弧竟然变成了纯金色,简直密集的结成了实质,阻力加大了许多,叶开移动都慢了下来,龙雀环所激发的防御圈也开始越加不稳定起来。 “若是事不可为,我还当退去。” 叶开心中暗道,宝物虽好,也要有命拿,前世今生,他一向清醒这点,此刻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环圈防御再弱,他便抽身而退,再想办法。 然而,这时候整个雷洞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阔。 蓦然洞前一空,露出一座高大无比的青金色光门来。 光门上布满了繁复的纹理,这些纹理又有着协调的规律,竟是一门阵法! “是阵法!莫非此地竟是人为?非是天成?” 只是叶开对阵法了解实在浅薄,也认它不得,只勉强从这阵纹上缠绕着的青色罡风和金色电弧猜测这应是一座风雷阵! 除了这座光门,其它的地方,完全是封死的石壁。 别无他途! 叶开毫不考虑,晃身疾进……光门上瞬间雷弧炸裂,罡风四射,而后归为平静。 进入内间,叶开怔了怔,这是一间方正的石室,入目所及,是一座高大无比的石碑。 碑正中刻着:“风雷养琅碑!” 五个篆字。 五字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而小字的下方又是七个略微大些的字:“灵游子闲游亲刻。” 这石室里安静无比,叶开站在不动好是观察了一会,才慢慢走近石碑,开始阅读起上面的文字来。 良久,叶开从怀里掏出雷精玉的盒子,神色莫名的看着,惊叹道:“没想到我等视如珍宝的雷精玉,竟然是前辈养琅的养料?” 叶开心里恍然,原来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除了山环山,线开谷是天然形成之外,这之后一切竟然都是这名为灵游子的前辈高人所布置。 而据石碑记载,这灵游子所布置的这一切竟是只为培育一块石琅。 记叙便到这里戛然而止,叶开只得绕到石碑后面,见上面还密密麻麻的记载着,他便又看了起来。 原来这石琅却也不是一般的物事,而是一种奇物。这种奇妙被灵游子称为石中之精华,玉琅之初始。 似这等奇物,若是生在灵气充沛之地,便能有无限可能,埋在土里,便是一块土行灵石,养在水下,便是一颗水灵珠,置于火中,便成就火行灵物。 但可惜这石琅,却是生在此山之中,在这般平凡之地,若是随着岁月流逝,这等奇物最后也不过沦为一块顽石劣玉。 这是一块不知需要怎样的机缘巧合才能形成的先天玉胚! 如今距天地初开,鸿蒙初判,先天灵物蓬勃而出的时光已经有无数纪元,这等先天玉胚已然珍稀无比。 灵游子发现这玉胚后,自然不忍其沦为凡物。但这玉胚乃是汇聚此山精华,又处于蜕变之机,根本挪移不得。为养此石琅,便改造山体,又布阵引风,凝玉成雷,形成了这座奇妙的风雷之洞。 “孤山得美玉,怜其凡尘里。 挥手劈山谷,布阵引风雷。 引泉入山间,养难寒水隙。 因缘汝心宜,中怀与静期。” 叶开轻声读完石碑最后记载的偈语,心绪有些激荡。 “前辈风范,直如高山仰止。” 叶开叹了一声,心中对这灵游子当真既敬且佩。 灵游子开辟这山隙来布阵养玉,自身却是丝毫不贪图,而是遗泽后辈,又引入寒水一条,养银蛙几十,作为考验。 “这其中的因果你要心中有数,我就算在入静中心中也期待着啊。” 叶开有些恍惚,隔着不知几何的岁月和空间,他仿佛也听灵游子在耳边轻语。 过了许久,他才从这些情绪中摆脱出来,躬身朝着石碑拜了拜,随后取出金刚符加持在手上。 叶开右脚猛的踏步,双拳发力,狠狠的击打在石碑之上,发出一阵金石交接之声,石碑轻微的有了些裂缝。 叶开拳掌不停,连续不断的向着石碑发力,上面的裂缝越来越明显,细小的碎石四面溅开来。 这裂隙之中,露出一块巴掌大的菱形石琅,其上青光金色闪烁,绽开微微毫光。 叶开心中级喜,攻击力度越加大了起来。 “轰!” 石碑彻底崩碎开了,叶开瞬间将石琅捞在手中。 石碑炸碎的瞬间,整个石室都开始晃动起来,很多细小的碎石和着沙土从顶上掉落下来。 “山都要崩塌了!” 看过石碑记载,叶开心中有了明悟,此时来不及细看,他迅速把石琅塞到怀中,祭其赤色环圈形成防御,有加持上一张轻身符,有如一道闪电般沿着原路迅速退去! 山体一路在崩塌,叶开几乎使出了最快的速度,出雷洞,游寒水,终于冲出了进来时的山缝,重重的跃到地上。 叶开这才长舒一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 暂时安全,他却似毫不敢停留,沿着线开谷一路退出,顾不得身后地动山摇的崩塌,叶开飞速离去。 叶开身影消失了没多久,远处飞来几道流光骤然停住… 第十四章 为开脉愿结因果 昔日筹谋今成真 相州是南苍洲中部的一个大洲,地处平原,富足之处远非桂州这种偏远之地可比,官路走道四通八达,商贸活动及其繁盛。 哪怕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官路上还蛮是络绎不绝的商队和行旅。 一辆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宽阔的走道上,显得很是平常,驾车的马夫娴熟的挥舞着鞭子,和周围数不胜数的车马混在一起显得极为融洽。 叶开静坐在马车里,车轱辘转动之下,马车的底盘传来严重颠簸之感,实在称不上舒适,但这些似毫影响不了他的好兴致。 叶开身前是原先装雷精玉的盒子,只是此刻内里装着的却是一块菱形玉琅,其上密布着青色金色相间的天然纹理,正发出青金色微光,这正是此次风雷洞之行的所得。 叶开细细的观察着上面的纹理,良久才有些遗憾的自语道:“按照石碑上所载,这玉琅上排列着七星,便该是七星风雷玉。可惜,若是再于阵中养些时日,怕就要蜕变成最好的九天风雷玉,不过那样的话,银蛙也就相对成长起来,却不是我的实力可以得到的了。” 想到这里,心里对灵游子不由得更加佩服起来,这银蛙不知取之何处,被置于寒水中,玉琅养在石碑中,两者同步成长,宝物越好,考验便也恰好越强,如此布置当真是恰到好处。 “想这九天风雷玉便是对于灵游子那等高人也是极好的灵材,哪怕现在只有七星,被我用作开脉怕也有些奢侈了,不过,这一步踏出,便正式踏入玄门,倒也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只是取了这七星风雷玉,怕是和灵游子冥冥中有了因果,与这般大能有了牵扯,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此时开脉才是头等大事,因果之事,也不能让他有所犹疑。 如今开脉之物已有,便要找寻开脉的灵地了。 万事俱备,唯欠东风! 叶开嘴角一翘,伸手把盒子盖上,收到怀中,然后拨开前面车厢的门帘,看向了坐在前室的御者。 “车家,这是到了何地?”叶开出声问道。 “公子爷,这是塘前官道了,再有半刻我们就进入申元城的地界喽!” 这马车带着御者都是叶开进入相州所请,收了一片金叶子的马夫恭声回答道。 叶开轻轻点了点头,随之合起帘子。 请这马车倒不是他贪图享乐,而是他到这申元城另有图谋,在马车里能更好的掩盖行迹。 这位于相州东部的申元城,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申元城虽然不是处于相州中心,却也是一个重要的枢纽,乃是几条水路干道交汇之处,商业活动及其繁荣,据传此城最早乃是大世家申家所筑,已经有了上千年历史,其后又几经扩建,已经称得上是相州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城。 要说这申家也是相州有名的大族,历史悠久,申家弟子在仕、农、工、商,行行业业之内,皆是有不小成就,称得上触手密布,势力广大。 不止如此,在当地人传说中,其族内还有仙人在世,这就为本就澎湃的势力添上了些神秘色彩,更加为人所敬畏。 “仙人?” 叶开心中一哂。 这申家实际上是一个新兴的修真家族,家族的的源头自己虽然不知,但却知道,这申家之所以在此地筑城,正是因为此地有着一条微型矿脉,蕴含一丝灵机,勉强入了品级。 但凡世间仙门道派,若要传承,必然需要依托灵地,这灵地乃是根本,乃是基础。其或为灵脉,或为灵穴,或为矿场,或为海穴蚌场,必须得入了品级,能给后辈子弟开脉之用,方才有了传承可能。 这申家也是因为灵矿场才勉强入了下品,虽能传承,但也是极为艰难,在玄门之内难以前进,才会将发展渗进凡俗的各行各业之中。 这一切他早已了解的清楚明白,只因为这申家的微型矿脉,便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后路! 真要说起来,其实以汇聚微型矿脉的灵气来开脉,脉象品质绝对不会太高,要想开出上佳脉相,唯有用上品灵物来弥补,这也是为何叶开得了雷精玉,依然要冒险闯风雷洞之缘故。 只是用这微型矿脉来搭配七星风雷玉,还真是有些对不起这先天玉琅。 这也是整个修仙界的一种无奈,纵然神洲大地广博,漫长的时间中,灵机充沛之地早已被占据,无主灵地怕都埋藏在凶险恶劣之地,绝非常人所及。 若非如此,这申家又怎么会选这微型矿脉来筑城。 若非如此,那易行又何须来霸占云台观之灵脉。 若非如此,自己又何须谋这申家的灵矿。 这便是,精元易满脉难成,一寸机缘不可轻。 玄门难入,绝非轻言。 一时间,叶开心中思绪万千,微微有些感慨。 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回云台观之前他更多的是憧憬,满心以为能够一举开脉,从此便是神仙中人。 没想到横生了枝节,这易行竟欲独占中品灵脉,此举霸道!乃是断他人之机缘,成就己身。 恨吗?自然是恨的。 怨吗?自然是怨的。 不甘吗?自然是不甘的。 若是能够争夺,他自然全然不惧,一如在坊市争夺雷精玉一般。 只是这易行背景深厚,云台观从知观到四大掌院都已默认此事,哪怕自己如何去争,也不过是徒呼奈何。 他非是寻常之少年,明白这世上从无绝对之公平,自也不会去做无谓之举。 而且他一向习惯未算胜先虑败,回山之前正好做了两手的准备,在这申元城中布置了一番。 只是这些布置,也不过是当时习惯性下了步闲子,这顺手准备的后路,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却没曾想,如今这未雨绸缪的布置,已然成了自己最大的希望所在。 只是不知道当时随意布下的种子,如今又长成了什么摸样?可能达到自己的预期? 一时间,叶开心中思绪万千,微微有些感慨。 “公子爷,申元城到了。” 御者的声音打断了叶开的思绪,他捞开帘子,抬头看去,便见官路之前城墙绵延,城门楼前龙飞凤舞的刻印着两个篆字。 申元! 第十五章 故地重游且饮酒 浅尝闲饮听私语 申元城东乃全城最是繁华之地,位于城东的申兴街上,恰有一座占地十余亩大小的巨宅。宅院的漆黑衮金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两字,申府。 申府正门侧门全开,门庭若市,常有人进出。门口站着十名彪形大汉,但凡陌生面孔,皆要接受盘查。 申府不远处的街对面,是一家老字号的酒楼,丰乐楼。 时值正午,丰乐楼前来了一位着灰色长衫的清秀少年。 正是刚刚进城不久的叶开。 叶开看了看丰乐楼硕大的招牌,轻轻叹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一直上到三楼,他习惯性的往窗边看去。 往日常坐的位置却是恰好空着,他轻轻摇头,径直走到窗边坐下。 一旁侍立的小二便殷勤的上前招待起来。 他微微一笑,熟练的点了几样招牌小菜,又特意要了这酒楼特产的好酒“合丰酒”。 随后便挥手示意小二下去准备。 他此时来和丰楼吃饭,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纯粹是因为最近大多是风餐露宿,想好好吃上一顿,加上故地重游的奇异之感促使。 想到这里,叶开心中感慨,目光却向着窗外看去。 申府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这般繁华景象,完全和俗世凡尘相融,凭谁也不会想到这申家竟还是一个修真家族。 叶开不由得有些失笑,想起两年以前自己便是这般,日日前来观察,直把这和丰楼的小菜吃了个遍,居然没有任何发现。要不是后来机缘巧合掌握了些蛛丝马迹,恐怕也难以发现了这申家的背景。 就这一会,那小二已是麻利上了酒菜,将五六样招牌小菜整齐摆放,摆开酒盅,给叶开斟满。 叶开端起酒盅,就着美味,且尝且饮起来。 而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叶开微微转头,便瞟见从楼梯口处上来了一名华服年轻人,高冠锦衣,绫罗满袖,后面还跟着三个膀大腰圆的家丁。 只是这翩翩贵公子哥模样的人物,此刻脸色却是非常急切,不等小二上前,他便带人急冲冲的走了过去。 “柳家少爷……”小二急忙打起招呼,但是还没说完,公子哥身后一位家丁模样的汉子便已经出言打断。 “感紧准备一个雅间,把最好的酒菜上来!我家公子要宴请贵客!赶紧去,耽搁久了,你可担不起干系!” 这汉子口气很大,态度也不甚好,可是这小二似毫不敢大意,连连点头称是,就把他们引到一旁的雅间,然后急忙下去准备起来。 这贵公子便掀起门帘走了进去,除了刚刚出言的家丁跟了进去,另外两个却是守在了门外,两人的眼睛还在大厅中扫视起来。 丰乐楼上菜的速度一向不慢,但是到了这柳公子这里,却是称得上特别快,叶开才三小盅酒下肚,那边雅间的许多酒菜便好似已经上齐了。 叶开只是瞟了那边几眼,依旧自顾自饮酒。 无非是某些二代之流,仗着家势嚣张跋扈罢了,前世今生,哪还见得少了?只是这却让他想起了易行,心中微微有了些厌恶。 不管他心中微哂,楼梯上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却引得叶开转头去看。 只这人上楼的每一步,传来的声音都是很轻,而且相同,每一步使用的力都是恰到好处,这分明对自身的力量控制得非常好,已经到了相当的火候。 这就让叶开有些好奇了,这可绝非常人能够达到的境界,莫非是申家之人? 叶开继续饮酒品菜,只是眼睛余光注视着楼梯之上,很快,一名英姿飒爽的青年便出现在楼梯拐角处。 这青年年纪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剑眉玉面,气宇轩昂。他脚上带起规律的脚步声,潇洒非常的走上了楼,双眼还随意的扫视了一遍三楼大厅,漫不经心,闲庭漫步犹如在自己花园中一般。 雅间外的两个家丁一见此人,就急忙簇拥过来,引着他入了门帘遮挡的雅间。这青年方才进去,雅间内的另一个家丁便走了出来,并着另外两人守在在一丈开外,这就是将大厅的宾客与雅间完全隔绝开来。 先是见得如此青年,再是见得此举,叶开心中突然有了些兴趣,他默运精元,双耳之上毫光乍现,随后隐没。 这雅间也是靠窗而建,与叶开临窗的位置并不太远。加上他此刻筑元圆满,本就耳聪目明,此刻又将精元附于双耳,却是恰好将雅间内正在进行的谈话,听得清楚明白。 “咯吱~”“扑通!”“表兄!还请表兄做主啊!!”这声音低沉急促,还伴随着桌椅挪动等一些杂音,显然说话之人是本来坐着的柳公子。 “起来说话!堂堂七尺男儿!怎可随意区膝下跪!”英武青年不客气的训斥道,随后才平静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才返乡省亲,便被你约至此处,张口便言做主,岂不莫名?你且先与我说清事情缘由便是。” 这般没来由的谈话令叶开凝眉一皱,心中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表兄,敏妹,敏妹没了啊!”柳公子又是低声哀鸣一句,才开口解释起来:“敏妹自从两年前嫁给那申妙海,一直音讯全无,这次父亲做寿,我自然要亲自来邀,却不得一见……那申妙海先是百般推诿,待我缠得紧了,竟是给府上报来一个暴毙……” “暴毙?怎会如此?”英挺青年蓦地怔住了,声音陡然提高。 “此事必有蹊跷,敏妹一向矫健,怎么可能会无故暴毙……申家一向……”柳家少爷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絮絮叨叨的说着。 叶开就从他们断断续续的交流中,就听出了事情的大概原委。 这柳家在相州只是寻常,能与申家的联姻自然是好处多多。这两年以来,柳家已经得到长足发展,而这柳家少爷成了申家的小舅子,也是过了许久的奢意日子。而这次柳家老爷过寿,柳家自然是要大肆操办一番,柳家少爷便亲自前来申家行邀请事宜。没想到这两家联系的纽带,就是这柳家小姐被唤作敏妹的,竟然好似离奇失踪了般,这柳家少爷求见了数次,都不得一见,最后竟得了自家妹子的死讯,自然是百感交集,难过非常。 “似乎寻常事?”叶开心中有些失望,他端起酒杯,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 申家豪宅高门耸立,气派非常。 一入豪门深似海,这寻常人家的女子入了深宅大院暴毙而亡之事似乎也并不少见。 既然没甚么值得注意,叶开轻轻放下酒杯,就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那柳家少爷的一句话语,却让叶开行动稍缓。 “表兄,这申家仗着自家势大,,竟是给府中报了个暴毙而亡,这是吃定了我们要查他也是有心无力!不过这申妙海绝想不到,还有表兄你在,表兄你从小便入神仙门,早已学得神仙术,肯定能为我做主!” “大道三境,我也只是堪堪入门而已,不过我正阳门传承万载,说一句神仙门倒也并不为过。”英武青年轻声说道,随后又接着道:“这次返乡省亲,本不准备多作停留。但敏妹与我青梅竹马,此事我既然知晓,也确要查探一番。如此,便等舅舅寿辰完毕,我再归山吧。” “那……” 竟然是正阳门修士!听到这里,叶开将手中的一盅酒一口干,摸出一片金叶子,轻按在桌上,站起身来,干净利落的离开了。 第十六章 闲事任由他衮衮 相逢见故人问讯 出了酒楼,叶开朝着申府方向瞥了一眼,嘴角扯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径直离去了。 未料想吃一餐饭也能听到些稀罕事,也不知道这正阳门修士会怎么去查探,若是其中真有什么猫腻,也不知会发生何样的好戏码。想这正阳门和广乘派同属七大仙门,这英挺男子又是从小便已入门,能想见修为绝然不弱,不过申家也是传承日久的修真家族,这两者的碰撞,一个乃过江猛龙,一个是地头蛇,想必也会精彩的很。 但是他开脉在即,时间紧迫,也只好先处理自己的事情,便是真有什么精彩的龙蛇演争斗,在他看来也不过是闲事而已,只放在心里好奇罢了。 脑中转着各种念头,他拉住行人问了几句,便穿梭在往来的人群里,很快便走远了。 ※※※ 假若把申元城比作一块白璧,那城东是整个申元城最繁华上流之地,可作明珠。而城南便是这白璧上的一块瑕疵,是鱼龙混杂的灰色地带。 整个南市几乎聚集了申元城大部分人口,三教九流往来众多,帮派林立,势力横生。 这些势力自然无法与申家这种庞然大物相提并论,但是于南市这个地方,他们依然争斗不止,抢夺着属于自己话语权。 此处所言之话语权,便是与申家对话的权力。 这申元城几经扩建,固然还是姓申,但是这般大城,申家自然不可能事必躬亲,不分巨细的管理得面面俱到,其中很多事便交与了这些帮派势力管理和操办。 可以说说,在南市这个地方,谁若是与申家有了对话的权力,谁便是这申元城一等一的奢遮人物。 李万年便是如此的奢遮汉子。 在南市,谁提起李万年,不是咂咂嘴说句,服气。 万年帮的帮主李万年,这两年不知是烧了什么香,非但实力大进,还和申家搭上了线。两年之间,他带着一帮赶打敢拼的苦哈哈们,经过各种厮杀打拼,占了南市最大最油的地盘不说,现在竟然还运转起商铺青楼这些正经或者不正经的生意行当起来。 要说起这李帮主的诸多产业,他最喜欢的便是堂皇大气的青楼,尤其是这楼里年轻貌美,一本正经的倌人们。 尤其是刚刚从外城买过来的几位清倌人,最善吟诗作画,惯于抚琴吹箫,端的是才艺无双,李大帮主便最爱与这倌人们彻夜长谈,检查其中技艺。 现在还是午后,李万年李大帮主却已然兴致高昂的往楼内走去。一旦想到美人们的欲拒还迎的样子,他就心痒难耐,急不可耐尔!进得楼内,轻车熟路的来到常住的厢房,李帮主脸上带着不可名状的笑容,急切的推开了门。 然后,他的笑容凝固了,他的嘴巴微张,竟然呆住了! 只见正对着门,原本应该坐着两位轻解罗裳的姑娘的贵妃榻上,竟然斜躺着一个少年,而这少年眯着的双眼微微睁了睁,瞅见大帮主进来,轻轻伸了个懒腰,好似大梦初醒一般。 “李万年,不错嘛,挺会享受?” 这少年正是打听清楚状况,一早在此等候的叶开,他很随意的开了口,语气还带着一股子讽刺的意味。 少年清秀明媚,落在李万年眼中却好像有无数道血光闪过。 李万年脸色骤变,心中挣扎了片刻,最后露出了一副恭顺的样子,上前几步,躬身说道: “李万年见过恩公!” 这一切变化都看见叶开眼里,他嘴角轻咧,笑着开口说道: “李万年,没想到你还真有几分本事,不错,看来我没帮错你。” 叶开心中却是有些欣喜,既然这李万年发展如此良好,那想来会少了他许多麻烦。 李万年听叶开如此夸他,心里却全然无法安心。 他想自己原本不过是一个好色的泼皮,惹了不该惹的人,险些丧命,这位爷不但救了自己,还培养自己的实力,接着又出钱给自己培植势力,甚至还帮自己和申家搭上了线。 他虽然是泼皮出身,但也不是笨人,从来便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是以也一直惴惴不安。可没想到,做完这一切,这位爷却突然失踪了,让自己凭着这些有利条件一下子成了个大人物,过了好些快活日子! 可是现在,这位爷又突然出现在面前!这位小爷一来,他的好日子说不得就到头咯。 好不容易得居高位,他哪里舍得放弃,李万年心里一阵苦涩。 他可不是知恩图报的人,若是寻常少年,他只需开口便能唤人乱棍打出,管他什么恩情不恩情。但是看着眼前的少年的明媚笑意,他就想起那晚他被人追杀之时,眼前这少年拔剑的样子,也是这样盈盈的笑,还有那时之间,眨眼便飞起的五颗人头。 “不知……恩公突然到访,可是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有事差遣,恩公尽管开口,但凡万年能办到的,我绝不摇头。“ 李万年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道。 看见李万年这副模样,叶开眉头轻轻一挑。 “你倒也是聪明,不用担心,只是要你帮我个小忙而已,这对于你李大帮主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叶开轻声说道,他也不先提什么忙,而是继续开口问道: “申家的矿工苦力可还是由你提供?我废了好些力气给你拉的线应该是还没断吧?” 两年前,叶开游历相州,听说了申元城的历史,心里便有了怀疑,而后每日在酒楼蹲守,终是守到了这申家的一位修士,后来又跟踪数次,才发现了蛛丝马迹,寻觅到了申家的矿场所在。 那时便巧遇这好色泼皮,正因为睡了南市一个帮派老大的外室被人追杀。他本就因为发现这矿场,正欲下颗闲子,便出手救下了他,而后又花了好大心思,出钱出策,给李万年谋了申家掮客的路子。 往尽了说,这李万年便是做了这申元城帮派势力的老大,对他又有何意义,须知他所图者,却不过是这申家灵矿。 是以叶开直直的盯着李万年,等着他的回答,这才是他最在意之事。 第十七章 矿工群中藏行迹,偷入矿脉为灵机 双月横空,夜风萧瑟。 月光照过稀稀拉拉的枝桠,在地上倒着杂乱的影,随着夜风轻摇,有如鬼爪。 稀疏的林子中,李万年领着数十个魁梧的汉子站成一圈,圈内蹲着百多个衣衫褴褛的百姓。 这些百姓便是李万年给申家提供的矿工苦力,他们正静静的等待着申家的接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安静的氛围,一个青衣中年人带着几个劲装打扮的汉子出现在不远处,正迅速的往这边靠近。 “辛苦李兄了。” 青衣中年先是客气的朝着李万年轻声说道,随后便朝着人群中审视起来。 还不等李万年答话,他便眉头皱了下眉头,语气骤变,厉声问道: “嗯?怎么连老人孩子都有?还有女人?李万年!你怎么做事的!” “申管事息怒,息怒,您也知道,这周围的流民乞丐都早已经被我抓了个干净,这次你要的这么急……”李万年陪着小心,凑过头去,轻声解释起来。 青衣中年脸色稍缓,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这么充数,李兄的能力我还是信任的,不过你我都是听命行事,可不要让我难做。” “是是是,申管事放心,下次一定办好,我那楼里最近……”李万年又是眉开眼笑,凑过去轻声说起来。 “好。到时候你给我安排。” 青衣中年脸色再缓,轻轻点头,随后对着身后的几个劲装汉子挥了挥手。 那几个汉子便呼喝起来,把蹲着的百姓驱赶起来。 “有些意思。” 叶开一样从蹲着地面上站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他的心思却转动起来,又想起了当日青楼里和李万年的问答。 这李万年虽是泼皮出身,倒也聪明,在申家掮客这一角色上演绎的相当不错,在他的经营之下,这两年里他和申家的联系不断加深,不但申家的矿工劳力是他来提供,甚至插手了一些大宗物资的采办。 据他所说,这申家近年来对矿工的需求不断加强,提供矿工的频率从开始的一年一次,变作一年两次,到如今的一年三次。 这次的要求更是来得急切,距离上一次才两个月。矿工的需求如此之大,李万年也只能竭力满足申家需求,便也顾不得男女老少了,所以这些百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叶开穿着破烂的衣服混在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 交接完毕,李万年便带着手下离去了,青衣中年指挥着几个大汉,将这些矿工往前面驱着。 青衣中年当先走着,带着一行人一直走到树林深处,一块巨大的岩石前面,这才停下脚步。 “终于到了。” 叶开心里一个激灵,上次他便是远远坠着申家之人到了此处,从其对话中发现了这里便是申家矿脉所在。 只是这巨石有其开启的独特手法,而且这周围树林里有不少潜藏的护卫,他当时也不敢走近。 只见中年青年走到那巨石之前,上下比划了一下,身子跃起上大约一丈高下,伸出一掌,排击在巨石面上。 这一拍没有丝毫反应。 青衣中年也不着急,身形又是一个起落,这次跃起了约两丈高下,伸出一指,又点在巨石面上。 做完这个,他又等了几个呼吸,接着来到巨石的侧面,伸出右脚,朝着巨石离地寸许的地方踢了一脚。 看这中年的手法,叶开知道这巨石一定是有着什么机关在内,不拘是法术布置还是机括所为,若是不知道具体手法,绝然是开启不得。 同时他有些庆幸,若非自己有李万年这等后手,便是寻到此处,要进入其中也是不易! 等到青衣中年又进行了好几个动作,这巨石之上竟缓缓裂开一个一人宽的裂缝,显而易见,这便是入口之处了! “你们先进,我押后。” 说完,青衣中年让在旁边,示意他们进去。 几个汉字便驱着这些矿工一一进去。 叶开抬眼看去,这些百姓显然是有些恐惧,但却谁也不敢多言,显来是之前吃过了苦头,得了告诫。 “得,”叶开也不再多看,摆出一副麻木无助的表情,跟着众人进入那缝口。 这巨石之内是一条窄窄的石阶,石壁隔一段便镶着几颗夜明珠,发出微蒙蒙的青光。 一行人便沿着这石阶往下行去。 “这申家对这灵矿,当真是守卫严密,如此的一条石阶,又有谁能偷入成功?不过若是申家修士,往来想必不用经过这里,这矿脉应需还有其他入口。”叶开心中思索道。 越是往下,空间也越加开阔了,最后便到了一片平地上。 “谁?”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一旁的石壁上有个一人高的石室,一个年轻黑衣修士盘坐在石室中,显然便是此处的守卫了。 “是我,申铜,接收矿工去了。” 青衣中年从人群后方走向前来,迅速回答道。 “哦,是铜叔啊。”那修士抬起头来,笑着说道:“铜叔辛苦了,不过家族规矩,还请铜叔准守。” “此事应当!”青衣中年申铜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那修士接过,也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两者相靠,便发出同样的光芒,那修士捏着令牌感受了下,便递还给申铜。 申铜这便带人又走了百十丈的,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片的通明,正是到了尽头,一个百丈大小的平地。 平地上建筑着高高低低的房屋,这空间之内又是有数十个身着巡黑衣的弟子,手持了刀枪棍棒,严阵以待的戒备着。 这些弟子好没有丝毫放松,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着。 叶开趁这时间便打量起来,之间尽头的石壁之上,还有数个漆黑黑的洞口,想必就是通往灵石矿脉的隧道了。 而这片平地,显然是申家弟子日常修行的所在了,此地灵气却要比外界充沛得多了。 很快,一个微胖的老人便走了过来,他与申铜交涉几句,便办好了交接。 随后,这老人便将这些新来的矿工分配好,命人将他们带入矿洞。叶开便随着自己这组人在一个大汉的带领下走进了一个甬道中。 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修士就站在隧道口等待着他们,脚下并列着一排黑亮的矿锤。 见到叶开他们进来,他便大声说道: “从今天开始,这些矿锤就是你们的命!从今往后,每人每天上缴五块灵石,这是你们的任务!一天完不成,禁食,并处十鞭惩罚,连续五天完不成,翻倍惩罚。连续十天完不成,直接处死!” 似乎恰好为了证明此言真实无虚,这大胡子背后,竖立着一排血迹斑驳的木桩。数个瘦得皮包骨头的矿工被缚于其上,几个黑衣大汉手执长鞭,正凶狠的抽打着他们。 噼啪的鞭子声,夹杂着凄厉惨叫声不时响起,看得新来的矿工们各个脸色青白,全都不寒而栗,不敢言语,一个个麻利的上前接过矿锤。 随着前面的队伍进入甬道,叶开也接到了矿锤。 叶开将矿锤握在手里,发现这矿锤倒是颇为沉重。大概有百来斤重,边缘之处异常锋利,堪比宝剑锋芒。 这般重物,叶开自然能轻松拿起。但是他见周围的矿工皆是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立刻也摆出一副艰难的样子,拿着矿锤跟着众人往甬道里面走去。 “不管怎样,总算是进来了。” 第十八章 矿工群中藏行迹,偷入矿脉为灵机(二) 叶开跟着众人一路前行,就步入了甬道深处。 整个甬道呈下行,进的越深,叶开便感觉矿脉之内的灵机便越盛,但也开始感觉到了这灵机中一丝丝血腥火热的侵蚀之意。 “这该是……地肺之气?怎么似是而非?” 叶开博览群书,心中微微一动,就欲辨认此类侵蚀之意来源所在。地肺之气是地肺深处的一种火气,生发于地热之处,无形无质,具有强烈火热的侵蚀性。 “这般深度,能感觉地肺之气,那这申家矿脉应当是火属灵矿了。只是这灵机中蕴含的血腥之意,却是不知来源何处。” 叶开心中有些疑惑之意。 但是不管怎么样,光单是这地肺之气的长久侵蚀,便会极大损害身体状况,别说是普通人,便是他这凝元显灵的境界,也不能完全抵御。 “如此说来,这矿脉之地还不是一般的恶劣。难道这就是申家为何对矿工的需求如此之大的原因?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叶开心里想着,同时默运精元,抵御地肺之气的侵蚀。 多亏他是凝元显灵的境界,精元圆融非常,这点损耗倒也暂时负担得起。 又走了大约一刻的时间,甬道的地势终于从下行变得平坦起来。 叶开眼见前方出现大片的空地,周遭都是已经开凿好的矿脉,高达几十米的火红色岩山下,有着数百个高低大小不同形状的矿洞。 一阵叮叮当当的金石相交之声,从洞穴深处不断的传出来,显然这些矿洞之内已经有人在工作了。 这片平地上站着一个持鞭大汉,显然便是此地的管理。他挥手招呼叶开等人过去,随后便他开口说道: “不得相互殴斗,不得拉帮结派,不得劫掠他人,不得隐瞒不报。这便是我这里的规矩。好了,任务你们都知道了,便拿手吧。” 随着他回山示意,矿工们便纷纷散开,开始寻找起好的挖矿地点来。 叶开可没准备真的挖矿,对于他来说,更便于他行动的地方就是好地点。是以,他便挑了一个最偏僻,最不起眼的洞穴走了进去。 只是刚走进洞穴,便见到十几个矿工正举着矿锤,在火红的矿壁上开凿着。 这洞穴深处,还传来许多同样的金石交接之声。 见他进来,这十几个矿工都停止了动作,转过头来,敌视的望着他。 叶开一愣,他可是已然选了最偏僻之处了,没想到人还是不少。 “小子?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些矿工中最魁梧之人,红着眼睛盯着他,傲慢的叫嚣着。 叶开何等阅历,几乎瞬间明白,之前那管事所谓的“不许拉帮结派,不许抢夺他人”这些规矩想必都是虚言。这些矿工一定是抱成团伙,占据良好的挖矿地点。自己所选择的只是偏僻之处,却未必是矿石贫乏之地。 “罢了,是我思虑不周,我心不在此,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叶开心中思及此处,便微微一笑,对这些矿工只做未见,迅速往外面退去。 “好胆!竟敢无视我黑熊的话!”这自称黑熊的魁梧矿工看着叶开离去的背影,恨声说道:“张三,你跟上他,让这小子吃吃苦头,长点记性。” 一旁一个高大的矿工闻言,转过头来,应道:“好叻,头,我一定狠狠的收拾他一顿,顺便把他采到的灵矿全部拿来,让他也尝尝鞭子的滋味。” 这张三嘿嘿一笑,扔下矿锤,向着洞口走去。 叶开走出洞穴,又接连找了四个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不同,却都有不同的矿工团体盘踞在门口。直到最后,他方才找到一个荒芜的洞穴,这个洞穴似乎已经开采完毕,荒废已久。 这却正和叶开之意,他提着矿锤一直往深处走去。直到走到内里的一片荒芜空地,他这才停住脚步。 随意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斜头朝后若无其事的瞟了一眼,然后叶开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块葱油大饼,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这一幕就落在身后不远处,偷偷跟着他的张三眼中,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咕噜咽了口水。 “饼……他竟然有饼……这怎么可能,所有矿工进入前都要被搜刮干净,别说是大饼,就是连米都不能携带一粒,他哪来的大饼?” 这里条件极为恶劣,以凡人之躯开采灵矿,是何等艰难,就算张三是团伙的小头目,也是不能天天吃饱的。隔着老远,张三似乎都闻到了大饼的葱香,他被食物诱惑,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从藏身的石块后面探了出来。 叶开一路运转精元,所谓精元,不过是精力体力的具化,持续消耗之下,他着实有些饿了。至于身后面的尾巴,他自然早已知道,之所以留到现在,不过是有些用处罢了。 吃完这张饼,他却又取出些许肉干,又掏出一牛皮袋水,开始吃喝起来。 此举又看得张三目瞪牙呲,这时间哪里还顾得黑熊的嘱咐,食物的诱惑让他再也忍耐不住,大步走出来,厉声喝道:“小子!把吃的都交出来!” 叶开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嘴巴里的肉干咽下,才轻声说道: “这位兄台,你说什么?” “嗯?”张三脸色凶狠,恶声喊道:“小子,把你的手上的和怀里面的食物,都交出来,老子保证下手轻点。” 他这时才想起了黑熊的交代,揉捏着砂钵大的拳头,露出危险的气息,就要教训叶开。 叶开嘴角一勾,也不理他,又取出一大块肉干塞进嘴里。 张三冲上前来,一拳就对着叶开的脑袋砸来。 叶开动作似徐似疾,脑袋轻轻后仰,就避开了去。 “啊!哈!” 这张三一拳未中,顿时怒吼,再发一拳,两拳,连续击打了十数拳,却全部落空了去。 “想吃啊?呶,拿去吧!” 这时候叶开正好吃完,顺势喝了一口水,就从怀中取出一块大饼,扔了过去,正好砸在张三的胸口。 这一记便砸的张三一个踉跄,跌坐下去,葱油大饼巧呼呼的落在他的双手之上。 第十八章 矿工群中藏行迹,偷入矿脉为灵机(二) 叶开跟着众人一路前行,就步入了甬道深处。 整个甬道呈下行,进的越深,叶开便感觉矿脉之内的灵机便越盛,但也开始感觉到了这灵机中一丝丝血腥火热的侵蚀之意。 “这该是……地肺之气?怎么似是而非?” 叶开博览群书,心中微微一动,就欲辨认此类侵蚀之意来源所在。地肺之气是地肺深处的一种火气,生发于地热之处,无形无质,具有强烈火热的侵蚀性。 “这般深度,能感觉地肺之气,那这申家矿脉应当是火属灵矿了。只是这灵机中蕴含的血腥之意,却是不知来源何处。” 叶开心中有些疑惑之意。 但是不管怎么样,光单是这地肺之气的长久侵蚀,便会极大损害身体状况,别说是普通人,便是他这凝元显灵的境界,也不能完全抵御。 “如此说来,这矿脉之地还不是一般的恶劣。难道这就是申家为何对矿工的需求如此之大的原因?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叶开心里想着,同时默运精元,抵御地肺之气的侵蚀。 多亏他是凝元显灵的境界,精元圆融非常,这点损耗倒也暂时负担得起。 又走了大约一刻的时间,甬道的地势终于从下行变得平坦起来。 叶开眼见前方出现大片的空地,周遭都是已经开凿好的矿脉,高达几十米的火红色岩山下,有着数百个高低大小不同形状的矿洞。 一阵叮叮当当的金石相交之声,从洞穴深处不断的传出来,显然这些矿洞之内已经有人在工作了。 这片平地上站着一个持鞭大汉,显然便是此地的管理。他挥手招呼叶开等人过去,随后便他开口说道: “不得相互殴斗,不得拉帮结派,不得劫掠他人,不得隐瞒不报。这便是我这里的规矩。好了,任务你们都知道了,便拿手吧。” 随着他回山示意,矿工们便纷纷散开,开始寻找起好的挖矿地点来。 叶开可没准备真的挖矿,对于他来说,更便于他行动的地方就是好地点。是以,他便挑了一个最偏僻,最不起眼的洞穴走了进去。 只是刚走进洞穴,便见到十几个矿工正举着矿锤,在火红的矿壁上开凿着。 这洞穴深处,还传来许多同样的金石交接之声。 见他进来,这十几个矿工都停止了动作,转过头来,敌视的望着他。 叶开一愣,他可是已然选了最偏僻之处了,没想到人还是不少。 “小子?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些矿工中最魁梧之人,红着眼睛盯着他,傲慢的叫嚣着。 叶开何等阅历,几乎瞬间明白,之前那管事所谓的“不许拉帮结派,不许抢夺他人”这些规矩想必都是虚言。这些矿工一定是抱成团伙,占据良好的挖矿地点。自己所选择的只是偏僻之处,却未必是矿石贫乏之地。 “罢了,是我思虑不周,我心不在此,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叶开心中思及此处,便微微一笑,对这些矿工只做未见,迅速往外面退去。 “好胆!竟敢无视我黑熊的话!”这自称黑熊的魁梧矿工看着叶开离去的背影,恨声说道:“张三,你跟上他,让这小子吃吃苦头,长点记性。” 一旁一个高大的矿工闻言,转过头来,应道:“好叻,头,我一定狠狠的收拾他一顿,顺便把他采到的灵矿全部拿来,让他也尝尝鞭子的滋味。” 这张三嘿嘿一笑,扔下矿锤,向着洞口走去。 叶开走出洞穴,又接连找了四个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不同,却都有不同的矿工团体盘踞在门口。直到最后,他方才找到一个荒芜的洞穴,这个洞穴似乎已经开采完毕,荒废已久。 这却正和叶开之意,他提着矿锤一直往深处走去。直到走到内里的一片荒芜空地,他这才停住脚步。 随意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斜头朝后若无其事的瞟了一眼,然后叶开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块葱油大饼,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这一幕就落在身后不远处,偷偷跟着他的张三眼中,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咕噜咽了口水。 “饼……他竟然有饼……这怎么可能,所有矿工进入前都要被搜刮干净,别说是大饼,就是连米都不能携带一粒,他哪来的大饼?” 这里条件极为恶劣,以凡人之躯开采灵矿,是何等艰难,就算张三是团伙的小头目,也是不能天天吃饱的。隔着老远,张三似乎都闻到了大饼的葱香,他被食物诱惑,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从藏身的石块后面探了出来。 叶开一路运转精元,所谓精元,不过是精力体力的具化,持续消耗之下,他着实有些饿了。至于身后面的尾巴,他自然早已知道,之所以留到现在,不过是有些用处罢了。 吃完这张饼,他却又取出些许肉干,又掏出一牛皮袋水,开始吃喝起来。 此举又看得张三目瞪牙呲,这时间哪里还顾得黑熊的嘱咐,食物的诱惑让他再也忍耐不住,大步走出来,厉声喝道:“小子!把吃的都交出来!” 叶开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嘴巴里的肉干咽下,才轻声说道: “这位兄台,你说什么?” “嗯?”张三脸色凶狠,恶声喊道:“小子,把你的手上的和怀里面的食物,都交出来,老子保证下手轻点。” 他这时才想起了黑熊的交代,揉捏着砂钵大的拳头,露出危险的气息,就要教训叶开。 叶开嘴角一勾,也不理他,又取出一大块肉干塞进嘴里。 张三冲上前来,一拳就对着叶开的脑袋砸来。 叶开动作似徐似疾,脑袋轻轻后仰,就避开了去。 “啊!哈!” 这张三一拳未中,顿时怒吼,再发一拳,两拳,连续击打了十数拳,却全部落空了去。 “想吃啊?呶,拿去吧!” 这时候叶开正好吃完,顺势喝了一口水,就从怀中取出一块大饼,扔了过去,正好砸在张三的胸口。 这一记便砸的张三一个踉跄,跌坐下去,葱油大饼巧呼呼的落在他的双手之上。 第十九章 矿工群中藏行迹,偷入矿脉为灵机(三) “啊!!” 这饼落在张三手上,他竟是不管不顾,站起身来疯狂怒吼,把葱油大饼扔在一旁,好似疯魔般朝着叶开冲了过去,双拳乱舞,竟像拼命一般。 “哼,不识时务!” 叶开心里没来由冒出一股怒火,右手招架挡住张三的攻击,左手倏忽伸出,一把抓上张三咽喉。 叶开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手指缓缓发力,张三呼吸瞬间被掐住,双手乱挥,双脚乱蹬,用力挣扎起来。 看着张三缓缓发青的脸色,看着他渐渐走向死亡,叶开心中竟然露出一丝快意。 “不对!” 突然,叶开后脑一个激灵,他微微晃了晃脑袋,看到眼前张三痛苦的脸色,立刻双手松开。 一时得救的张三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起气来。 叶开却没心思管地上的张三,他自己心中一阵惊疑不定,这张三是他故意留着想问些情报的,他之前心中从未有过杀死他的念头。可是回想刚刚自己的所为,竟是要慢慢折磨死张三?并且还有莫名的快意? “怎么会?怎么突然如此暴戾易怒?” 叶开心中惊疑万分,嘴上也不由得轻声讶然。 “呼…呼…这是邪!这是邪!我们都中邪了,完了…这下完了……。”地上的张三突然哀叫起来。 “邪?” 叶开看向他,疑惑不解的问道:“中邪?此话何解?” “完了……这下完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进来……”张三却不回答他,惊恐的喊叫起来,他浑身都在颤抖,眼睛都泛了白。 “啪,啪。” 叶开蹲下身去,双手拍打着张三的脸蛋,又用拇指掐着张三的人中位。 好半晌,张三的眼神才恢复了焦点。见他清醒,叶开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怎么回事,什么是邪?” 经历过之前的事,张三也老实起来,解释起来。 “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这是矿工中的一个传说,传说矿洞深处有着恶鬼,凡是深入的人就会中邪,原本我也只是听说,只是最近……最近……。”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布满了恐惧,说话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最近怎么了?” 叶开继续问道。 “呼……窸……”张三狠狠的呼吸了一下,接着说道: “大概半个月前,那是那天晚上要上交矿石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所有矿队中深入洞穴采矿的兄弟都没回来,于是我们便进去寻找,找到他们的时候……地上到处都是尸体,除了尸体以外,剩下的人还在互疯狂的互相攻击,这里面有亲人反目,兄弟相残……” 他的脸色蓦然发白,眼神透露出惊惶,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都死了…都死了…” 见他如此,叶开也不好再问些什么,只是心中无比困惑。 “邪?怎么会呢?这灵矿该是灵气汇聚之地,像此种地方,灵机勃发,最是纯净,本就有洗炼污邪的功能,怎么会反倒使人中邪?”他虽然博览群书,但毕竟所看得还是一些玄门常识,凡人游记之类,对于这种迷人心智的事,确实有些超过他的知识范围。 看这张三的描述,结合刚刚自己的经历,叶开觉得这矿洞中却是有什么东西,惑人心神,放大了人的情绪。 叶开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张三。 这张三跟着他,绝对是没安什么好心,若非他对自己有着恶意,这邪气也未必能侵蚀他。本来留着他便是为了询问些情报,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叶开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 留着这张三也是个麻烦,但是叶开也不愿再造杀戮,便伸出一脚点在他后颈,便踢晕了他,是生是死,便看他自己造化吧。 处理完这些事,叶开抓起矿锤,便继续前进。 一路沿着矿洞,叶开不断深入,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 这矿洞之中灵石密度越来越大,灵机越来越充沛,而那种血腥火热的气息也越来越重了。 这时,叶开前方出现了一面火红色的石壁,石壁表面是嶙峋凹凸的晶体。 叶开知道,这是一块正在形成的矿石,这块矿石已经堵住了原本通畅的矿道。 想要前进的话,他就需要自己开辟通道了。 灵石矿脉,和普通的石脉不一样,它们不是单独存在不可再生的东西,只要源头还在,只要灵机充沛,便还能再生长出来。 虽然这个生长的时间,要以百年,千年,万年来计算。 “申家筑城不过千年,这块矿石想来还不会太厚。” 想到这里,叶开便举起矿锤,沿着这块矿石的边缘开凿开挖起来。 就这样,叶开沿着被堵塞的通道挖掘起来,随着逐渐的深入,叶开感觉矿洞当中的灵机越来越浓郁,这种灵机甚至已经超越了云台观,只是,那种血腥火热的气息也越来越强悍了。 哪怕他精元运转,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烦躁暴戾之感。 到了这个时候,叶开不由得猜测起来,在这矿脉源头,绝对非比寻常,说不得还真隐藏着什么凶物。 虽然他心里有些惴惴,但他现在开脉唯缺灵机,而这灵机汇聚之地,必然要在这矿脉的中心源头之处,是以不管前方有何阻难,他此行势在必得,绝对容不得退缩。 想这开脉之事,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天堑。而要在十八岁前开脉,便更是难,若是有宗门势力庇护尙还好说,可他如今要全靠得自己,便是凶险也要认了。 他探手摸了摸怀中携带的龙雀环,心中略微安心了点,这龙雀环上古之时也曾威名赫赫,虽然他此刻不过凝元显灵的境界,不足以发挥这法器威力的百分之一,但总算也是有了超越凡尘的力量。 时间无声无息的过去,叶开自己已经开辟出了十数丈的通道来,却依然没有到达矿脉的最深处,但那种血腥气息却是越来越浓郁了。 “咔嚓!” 一声脆响,前方的矿石被叶开破开,这个时候,一缕浓郁到极致的灵机喷薄出来,让他为之一震。 第二十章 一索横江定心神 枯骨血涂佳人灰 随着这咔嚓脆响,整面矿壁都碎裂开来,露出里面的景象。 但是叶开还来不及细看里面的场景,几乎瞬间,一股血腥至邪的气息澎湃的爆发出来,猝不及防之下,叶开心神大震,眼前所见竟是一片浓郁的血色。 叶开的脑海顿时一片混乱,过往经历中所有杀戮的景象都一一呈现,不但有今世游历中的经历,甚至前世所做下的一些隐秘之事也全部爆发出来。 他竟是这股气息给影响了心神,沉寂到无边的杀戮当中。 虽然他对这血腥气息实在是所知不多,但也知道,如是此刻他稍有松懈,怕是就会坠入无边无际的血色中。 叶开唯有死死的守着灵台深处的一点清明。 但是这血腥之气澎湃而来,那一点清明便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不!玄门未入,大道未行,我,不甘!” 他一心求道,为了开脉历经险阻,虽百折亦不饶。 难道便要折于此处? “不,绝不!” 叶开心中狂吼,思维疯狂的挣扎起来。 只是这挣扎似乎是徒劳,那无穷血色便如无尽的荒漠,将他缓缓淹没。 渐渐的,他似乎慢慢失去知觉,连灵台仅有的那点清明也开始浑浑噩噩了。 “轰!轰!轰!” 就在这时,就在他就要被血色覆盖之时,他的脑海中却突兀的响起一声巨响,将他从迷失中唤醒,随后便是连绵不绝的拍击声涌来。 与这巨响相伴随的,还有一道冷光在这乍响中突兀闪现! 一条漆黑的铁索影象从脑海滋生,随后穿梭延伸出来。 这铁索漆黑的如此冰冷,却又如此坚韧。 这铁索是笔直而横空,接连了大江两岸,一边是嶙峋石堡,一面是飘渺仙山。 它就这么存在着,便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也动摇不了它似毫! 这铁索印相所过之处,浓郁血色便瞬间被破开,然后退散,叶开的逐渐恢复了清醒。 “仙凡索?” 他恢复清醒,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一索横江,不是泿江剑派的仙凡索又是什么? 这仙凡索不是泿江剑派的入门考验吗?怎么能出现在他灵台镇住心神? 叶开无比讶然,但是这其中的奇妙,却非他现在所能揣悟。 仙凡索,对于泿江剑派的入门弟子来说,一头是凡,一头是仙。 但对于叶开来说,一头是死,一头却是生。 一个长身玉立的倩影不由得浮现在叶开脑海。 “不管怎么样,这人情却是欠大了。” 既然想不明白,叶开也不再去想,只拿眼往跟前看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血腥邪恶。 却未料到这一看,刚刚稳定的心神却又是一个震撼。 只见这矿山中心之处,纵横着几道血池,以这些血池为线,勾勒出一个九宫之格。 这九格之中,陈列着九具尸体。 区区九具尸体,却分九种不同样相。九种死相,却无一不是惨不忍睹。 叶开凝神看去,只见: 其一,胖胀如韦,皮囊盛风。 其二,皮肉黄赤,瘀黑青黤。 其三,曝晒成干,风裂于地。 其四,黑血流溢,污秽涂漫。 其五,皮烂流脓,滂沱在侧。 其六,虫蛆唼食,碎肉遍布。 其七,筋断骨离,头手交横。。 其八,白骨嶙峋,如贝如珂。 其九,火烧烟臭,薪尽成灰。 这九具尸体里面尚余几具还大略能成人形,有几个面相还模糊可以分辨。 具是二八佳人,花样年华。 如此死相,当真是惨绝人寰。 便是前世今生相加起来,叶开也从未见过这般场面。这面前的此时此景,倘若说声人间地狱怕也绝不为过。 这九具尸体和九宫血池之上,具是血气弥漫,蒸腾而起,牵出九条整齐血影,汇聚在上方。 叶开视线随之上移,就忘记九宫血池的顶上,漂浮着一个奇形的竖壮晶体。 这晶体的上下两部分截然不同,泾渭分明。 晶体的下半部分,其上血气缭绕,浓郁幽深,是一个暗红色的九面体,那惑人心神的血腥灵机正是出于此处。 上半部分却是一个火红色的三面体,上面还缠绕着一层明晃晃摇曳的火焰,堂皇而大气,散发着火热的灵机。 只是看上去,这血色晶体明显要比火焰晶体大上不止一截,而且看其边缘,这弥漫血气竟是要包裹延生上去一般。 叶开知道,但凡灵矿,其源头便是灵眼。灵眼聚整个矿脉的灵机而生,又可以反哺给矿脉本身。 眼前的奇形晶体显然便是这申家灵矿的灵眼。 这就是他开脉之地! 可是不得不说,他纵然称得上知识渊博,但对于眼前的诡异景象,当真是一无所知。不说这九宫血池,只是这般诡异的灵眼,他莫说见过,便是听也未成听闻。 这灵矿灵脉不都是天成吗? 若是单说这火焰晶体是灵眼的话,那必然是毫无疑问的。 可这九宫血池,和这些尸体明显是人为布置,其上汇聚的血色晶体自然也非天生,怎么做得灵眼?然而看着周遭矿脉,那火红矿石与血红矿石相互交结,这血色晶体显然也在反哺给这矿山自己的灵机。 “莫非这矿石灵眼还能人为布置不成?” 叶开心里突然泛起一个念头。 “但是用这种灵眼开脉?” 叶开心中有些惴惴,一时间竟有些踟蹰。 此刻他越发发觉自己的不足来,从这次回山开始,很多事情便脱离了掌控,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适。 但是说到底,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叱咤风云的大鳄了,他的前身不过是一个平民出身的云台观普通弟子,所能掌握的资源和信息实在有限的紧。 哪怕几年的游历,让他有了些许进步,但到底还是不足。 这次下山,好几次都是在冒险,但是为了开脉…… “罢了,什么时候我也这般犹豫不定了?” 叶开低声自嘲一句,既然心向大道,这种时候,怎么能畏首畏尾? 他摸出一沓符篆,给自己加持上金刚符和轻身符,又拿出龙雀环持于手上,就要往九宫血池而去。 “轰隆!” 只他刚要动身,这矿山中心的另一侧,却是爆发出一阵响声! 第二十一章 一剑斩破申氏谋 九阴九相转灵阵 “该死,怎么有人来了!”叶开心中无奈,人却闪身躲到了矿壁之后,向着声音源处看去。 轰隆声中,矿壁上一堵石墙缓缓移开,一个人影便迅速冲了进来。 这人进了里间,似乎也为这人间地狱般的场景所摄,竟一时呆滞了。 叶开这才看清这人,这是一个白袍青年,剑眉朗目。 “是他。” 叶开一看清这人面容,不禁哑然。 此人正是当初在酒楼恰巧遇见的正阳门修士,只是这人比当初见时可是狼狈了不少,头上发髻都散开了,一头长发凌乱披着,袍子的下摆也整齐的断了一截,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所割断。 这白袍青年盯着九宫法阵看了一会,身形竟然一个踉跄。 “敏妹,敏妹……” 他低声呢喃了几句,随机猛的转过身去,全身真气勃发,须发皆飞,厉声怒喝道: “申若南!你追了我一路,怎么现在不敢现身了吗?” 石墙背后突兀闪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这身影在背光处看不真切,却有轻声传出: “步公子,老身敬你师门,这几日可曾有丝毫慢待?你欲查表妹死因,吾等也一直予以方便。然而你却屡次窥探吾等**,此次更是强闯吾申家禁地,不觉得太过无礼了吗?” 这声音沙哑苍老,透出沧桑之感。 “竟然还有一人?申家之人?”叶开暗暗想到,接着听了下去。 “呵呵。如此说来,倒是要多谢尔等款待了。”这步姓修士发出一丝冷笑,又森然说道。 “既然予我方便,那么便劳烦尊驾告诉了我,我那可怜的敏妹,又是这尸体中的哪一具?也好让我接了她回去,好生安葬了去。” “步公子说笑了,老身已经说过,柳敏之死,是失足落水所致,她的尸首,我申家早已好生安葬。” 这佝偻老者笑着的解释了一句,却是滴水不漏。 “申若南!事到如今,你竟还要虚言诓我!” 这步姓修士语带愤慨,话音未落,单手一拍腰间的芥子袋,便有一点青光飞射而出,这青光一个盘旋,便化作一把三尺飞叉。 “去!” 他便掐决一引,这飞叉便飞速朝着申若南穿刺而去。 如此攻势,申若南倒也不慌张,身子轻轻俯下,手便朝着地上虚按,一道黄色光芒便射入地面。 地面之上就有一面黑色石墙,一升而起,挡在了身前。 这些动作几乎都在瞬间完成,眨眼之间,飞叉就不闪不避的撞击到石墙之上。 “轰!” 石墙瞬间爆裂粉碎,化为无数细小碎石和粉尘弥散而开,青色飞叉也变得暗淡了些,倒卷而回。 一击不成,这步姓修士口中又默念咒,手上数条灵纹一闪而过,朝前一挥,便有五根尖锐冰锥瞬间形成,亦是向着申若南处爆射过去。 申若南手中同样是几道黄色灵纹闪烁,这石墙上崩碎的碎石便又飞出,朝着攻击迎了上去。 两两相撞,同时湮没。 叶开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的战斗,这两个人显然都是凝气期的修士,这样的战斗他可是首次见到。 然而守住对方攻势,这佝偻老者却是没有动手,而是开口说道: “步公子,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你的手段老身大约也知晓,怕是奈何不得我,你还是莫要纠缠,速速离去吧!” 这步姓修士也不接话,而是张口喷出九道雪白真气,这真气白似鹤羽,寒胜冰霜,刚离开口中就是暴涨,化为九根巨大无比的雪白冰矛,向着申若南袭去。 这一下佝偻老者却是脸色大变,他惊道: “真气化形?” 佝偻老者脸色凝重,同样张口喷出,九道明黄厚重的真气,这九道真气倏忽化作九面黄色小盾,就迎了上去。 只这九面小盾与冰矛相触,竟只堪堪抵挡了几个呼吸,便自崩碎,九面小盾破碎,申若南身体一颤,脸色发白,只能看着雪白冰矛却继续向着自己飞来。 见此情景,这步姓修士才露出一丝笑意,讥讽道: “老鬼,我这冰矛之法,乃师门秘传,耗费我九口玄霜清气所化,可不是那么好挡的。” “哼!” 申若南冷哼一声,将手中拐杖一抛,这拐杖到得空中,便化作出一道明亮黄光,围着这九根冰矛就是一转。 这一转之下,这冰矛便小了几分。 一刷有效,申若南又是连连掐诀,这黄光中便牵出一条蛇影,蛇影甫一出现,便绕着冰矛卷动起来。 冰矛去势便被阻住,迅速的缩小起来。 “啪” 冰矛消失,拐杖也堪堪掉落在地上。 这九口玄霜之气被消磨殆尽,步姓青年闷哼一声,脸色也白了几分。 “步行云!你是仙门高徒,前途无量,难道要在这里和老身拼命不成?纵然老身痴活了这般年月,莫非你就能讨得了好?” 申若南露出一丝恨意,嘶哑的吼道。 步行云却不接她话,面无表情的自顾自说了起来: “肿胀相,青瘀相,坏裂相,血涂相,脓烂相,啖食相,散离相,白骨相,焚灭相,取这九死相,步九宫阵法,聚其血腥怨气,便能够转换提升这火行灵矿的灵眼。若是这九死相皆为阴年阴月阴时阴日出身的少女,便能形成九阴九相转灵血阵,转灵效果更佳。可怜我那敏妹,生的不巧,偏是这生辰数阴。” 这步行云每说一句,申若南脸色便难看一分,到得最后竟是不可置信的说道:“不可能,此乃外域之法,你是如何得知?” “外域之法?” 步行云嗤笑一声,说道:“你申家纵然传承千年,这九洲界的历史又知道几分?我的手段,你又了解几分?” 步行云说罢,左手一拍芥子袋,一只剑匣便出现在手中,顺势一甩,剑匣已落在后背。 他右手上举,一抹白虹惊现,已然执剑于手,平地起霜雪,一片冰霜煞气环绕着他周身旋转。 申若南见状,脸上露出一抹惊骇,她指着步行云: “罡煞境?你是……你是……”随后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大变,居然毫不犹豫的转身,夺路就逃…… “衣上霜雪飞,匣中三尺动!你是步云飞!你是步云飞!” 惊惧的声音从甬道里远远传来。 “想跑?” 步云飞反手斩出三剑,冰霜煞气化作三道剑气斩在九宫血池之上,随后他也不看,只把周身煞气一卷,人便向着申若南追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顺势布阵聚灵机 元灵相融行开脉 此次所见所闻颇为新奇,叶开在心中消化了片刻,见这两人一追一逃走远,才慢慢从矿壁之后走出。 他一路走到九宫血池之前,细心观察起来。 那步行云,哦,步云飞三道剑气,把这血池斩了个支离破碎。 这所谓九阴九相转灵阵也就被破坏了,之前的血气弥漫都消失殆尽。整个九宫格完全崩坏,九具尸体都被埋葬在下面,倒也算得上入土为安。 “步行云?步云飞?” 叶开轻声说了一句,此情此景倒是与他在酒楼的闲遇一一对上,没想到当时私心所想的龙争虎斗竟然一语成谶。 望着半火半血的矿脉灵眼,叶开心中有些无奈。 想自己为了开脉,可以说是用心谋划,未料到还是诸多变化。这事情虽然让自己开了眼界,也不乏有利之处,但到底还是麻烦。 这灵眼虽然诡异,但灵机却是实打实的,若是步云飞所说不差,这灵机该是比原本更盛,加之九宫法阵被破坏,倒也省了他不少事情。 但是他这么一闹,怕是申家这个家族机器都要开动起来,说不得很快便会有申家修士来这里查看,留给自己的时间恐怕是不多了。 “要抓紧时间了!” 叶开从怀中取出六块阵盘,等距绕着灵眼摆放妥当。 此时距离叶开下山已经三个月余,《开脉阵经》他早就通读记熟,这个工作早已在脑海模拟了无数遍。 布好开脉的引灵阵法,他来到灵眼正下方,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 正是菱形玉琅,七星风雷玉。 叶开盘坐下来,将右足置左腿上,再将左足置右足上,结成意盘,右手掌置于左手掌上,又将七星风雷玉置于掌上,双拇指轻靠,将之握住。 这阵势一成,四面八方的扩散灵机便聚集到六块阵盘之上,形成浓郁的灵气漩涡,又输送到位于阵眼之处的七星风雷玉上。 于此同时,灵眼之内蕴含的诡异灵机也垂直导下,同样聚集到七星风雷玉上。 受这灵机所激,七星风雷玉中蕴含的磅礴灵机一时间也爆发出来! 四种不同的灵机在玉上缠绕纠结。 滚烫如火,腥红如血,微风轻抚,电弧闪烁。 “开始了。” 叶开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聚灵阵法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接下来他就要进行开脉的第一步,以灵聚气。 他需用精元之力化作的灵光,将七星风雷玉上的灵机包裹凝聚,同而化之,使其能为自己所用。 叶开运用精元之力,聚于手上,双手发出淡淡的白光。尔后从风雷玉上抽取了一丝灵机,缓缓溶于手部精元灵光中。 这一步是对筑元功力的考验,若是凝元显灵的境界不够圆满,对精元灵光的掌控不够,便无法成功。 只是叶开早已筑元圆满,境界极高,这一丝灵机几乎未有什么挣扎,就被同化。 紧接着,更多的灵机便被吸收同化,直到这一团精元灵光与七星风雷玉所含的灵机,完全交融,化作一团凝聚的火热之气。 一团火热之气,从手心导入身躯,而新的灵光,又继续与灵机相融。 若是常人到了这一步,以灵聚气便堪堪完成。 只是叶开却有不同,他需要将四种灵机,凝聚成气。 叶开又抽出一丝血腥灵机,如法炮制,化作一团血腥之气。 然后是风之气,雷之气。 到了这一步,这以灵聚气才堪堪完成。 接下来,他便要导气行脉! 所谓导气行脉,便是不断的制造出这种凝聚的灵气,引气入体,从手心窍穴开始,游走各处筋窍脉络。 只有用这些经过精元灵光同化,可算是与己同源的灵气,洗炼全身,方能冲破凡人的桎梏,化凡脉为灵脉,从而铸就一具适合修道的无上灵体! 叶开导引着四种灵气,沿着《开脉阵经》的行脉路线,从手心开始,在躯体之内运转起来。 《开脉阵经》不愧是广乘上派秘传,万年大派的底蕴绝非虚言,这其中记载的行脉路线完全包含了周身所有玄窍,任何细小的脉络都无一遗漏。 连绵不断的灵气被引入体内,火行灵机,磅礴滚烫,血腥灵机诡异绵延,而七星风雷玉作为极品的天才地宝,其所孕育的风雷灵机,却纯净无比,带着极大的震荡之感。 这四种气息气在体内运转,叶开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震颤,筋骨皮膜,全部在勃发洗炼,就连体内血液,都在血腥灵机的洗炼下开始涛奔流,重如铅汞。 《开脉阵经》有言,这灵机越是磅礴纯粹,效果越佳。 似现在这般,以四种灵机洗脉,堪称前无古人。 但叶开此刻也无心去管,只定住心神,平衡着这四种灵气,专心搬运着。 灵气自手心开始,过臂中,过肩井,一切顺利。 ………………………… 与此同时,申府密室。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正在入定之中,周身罡气凝而不散,显示出罡煞境巅峰的绝强实力。 “呲啦!” “噗!” 罡气突然不受控制,扩散开去,将身下的蒲团撕裂开来。 他猛然睁眼,喷口一口鲜血,将雪白的胡须都染红了。 “不好,灵机突然混乱如斯!阵法出事了!” 他蓦然站起身来,飞快走到墙边,在墙上的枢纽之上按了几下,打开暗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场景却让他目瞪口呆。 整个申家一片狼藉,雕栏画栋,碧瓦朱檐,尽付于断壁残垣。 十几个申家修士正护着申若南越过断墙,向着密室方向而来。 申若南衣服都碎的不成样子,头发凌乱的披散着,发梢上还挂着几个冰渣子,显得极为狼狈。 隔墙的上空不远处还掠过一个白影,一股寒气凛然的剑气冲天而起,伴随着一声轻斥。 “老鬼,哪里走!” 紧接着,几道寒霜剑气从天而降,陡然落到人群中。 “轰!” 寒霜剑气猛然炸裂开来,化成无数冰锥,四射开来,几乎瞬间,便又有几个人瞬间被击中,倒在地上! 见此情景,白发老头,眼中寒芒闪烁,嘴吧怒张,似欲食人,大吼道: “尔敢!” 第二十三章 漆黑圆珠演天机 灵机混乱引人出 如铅如汞的灵气在经络窍穴中洗刷,便产生了撕裂般的痛楚。 叶开双目紧闭,咬牙忍受。这痛苦过后,一股奇异的轻松之感油然而生。 这是一种蜕变,亦是一种新生。 四种灵气从肩井穴涌入,一路向下,过鹰窗,过神封……直入膻中……气脉在其中运转,洗炼着。 这时,异变突起,一股森寒灵机突然从膻中血涌入,叶开不由得心中一惊。 叶开微微睁眼,往胸口看去,这一看却让他心中震撼,差点心神失守。 这动静竟然是那挂在胸口的漆黑圆珠所造! 以前不管怎么摆弄都毫无反应的漆黑圆珠,似乎被叶开胸腔之内磅礴的四种灵气所激,竟然发出蓝蒙蒙的幽光,一缕森寒湿意从接触之处侵入叶开体内。 “该死!” 叶开心中暗骂一句。 若是平尝,这漆黑圆珠有了什么反应,叶开都是求之不得,但是此时此刻,叶开心中恨不得把它一把扯下,丢到远处。 只奈何如今阵势已成,他整个人与七星风雷玉一体,正占了阵眼之位,须臾也动弹不得。 然而洗脉之时,最忌异种灵气入体。 操控气脉,这是凝气期才能做得的事情,他如今虽然是在运转灵气,洗炼窍穴,但这种掌控却完全是靠精元灵光的同化融合。这就好比两人相交,关系近了,自然可以去影响对方。 但这森寒灵机,却是突如其来,便仿若完全陌生之人,他又该如何去掌控影响。 罢罢罢,不能为友,便即为敌! 以雷为引,以血为凭,以风为势,以火灭之! 叶开几乎瞬间便想到了对策,调动着盘旋在膻中的四股灵气,向着这森寒灵机包裹而去。 他专心的感受着体内变化,随时准备应对。 四股灵气交构的网向着森寒灵气覆盖上去! 预料中的激烈对撞却并未产生,叶开不由得一呆。 “竟然……相融了?” 这森寒灵机,与种灵气仿佛同源而生,竟然完美的交缠在一起,一起在膻中穴中盘旋流转起来。 “莫非…是我对这漆黑圆珠‘滴血认主’的缘故……” 叶开心中有些疑惑,但是此刻他无心去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此刻所要做的,就是一并操控这五种灵气继续向下,完成剩下的洗炼步骤。 灵气自胸至腹,一路下行,直到双脚足心处,再一个回转,喷涌向上,运转周天,向着头顶百会冲击而去。 叶开全身的经络窍穴都舒张开了,浑身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这是对最后桎梏的冲击! 此时此刻,漆黑圆珠仿佛也在喜悦,它猛然挣破金丝链子,一浮而起,升到叶开脑门之处,飞舞旋转起来。 叶开此刻却进入了一种先天至静中。 无名,万物之始。 这种状态难以名状,譬如世间万物初生的状态。 他心神似有还无,对外界一无所感,整个人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混沌中,灵动的风,闪烁的雷,深寒的水,炙热的火,弥漫的血,五色五相,围绕在他周围,同样静止在这混沌里。 “我是谁?谁是我?” 一点灵光突然泛起,这是来于己身心里的拷问,这是来自万物初始的拷问,这是来自脉象相属的拷问,这是来自至玄之道的拷问。 叶开早已斩得凡尘,心灵透彻,他就要作答。 但这时,漆黑圆珠却陡然一转,从他的眉心之处没入! 漆黑圆珠冲进识海,却陡然化作一个玄而又玄的符文。 “我是谁?谁是我?”这符文陡然发出一声问询。 这一问出,叶开透彻的心灵仿佛蒙了一层尘埃,原本的答案竟然再也回答不出来,心神再度沉寂下来。 混沌之中不记年,不知过了多久。 他突然福至心灵,指着这符文,答曰: “我是我,我非我,我还是我,尔亦当如我,此字该为‘开’!” 这答案刚落,这心神中的混沌世界陡然演变起来。 “轰隆!” 闪烁的雷突然震响,仿若这世界里的第一道光。 漆黑圆珠所化的这个“开”字,便崩碎开来,化作一片荒芜漆黑的广袤大地。 风,带着清气,缓缓上升,化作一片空芜的天空。 火,化作热,化作光,主一切阳。 水,化作河流,化作湖泊,主一切阴。 夹杂着电闪雷鸣,混沌的心神空间中,地,风,水,火不断演变,演化天地阴阳,造就山川湖泊。 弥漫的血化作无穷的生机,一个世界缓缓形成。 ……………… …………………… 申府。 白发老者罡气环身,身形如电,眨眼便掠至申若南跟前。 他重重拂袖,原本四射的寒霜剑气便化为虚无。 救下这一行人,这老者暗暗戒备着步云飞,头却微微撇过,问道:“怎么回事!” “阿爹!” “见过老祖!” 见他到来,申若南一行人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申若南佝偻的身躯凑上前去,迅速将之前种种一一诉说。 白发老者听得眉头大皱,眼神冰寒,他微微颔首,示意明白,随后轻声嘱咐道: “矿脉灵机混乱,怕是出事了,你速速带人去查看,这里有我。” “什么?” 申若南听到矿脉出事,也是大惊,也不顾自己狼狈的模样,带着残余的几个申家修士,迅速离开。 这时候,步云飞亦是散了霜雪煞气,从空中缓缓落下,他看着白发老者,掌中三尺锋芒轻颤,雀雀欲试。 “步云飞!你添为仙门中人,却伙同他人,坏我申氏灵矿,乱我申家,今日便要叫你命丧此处,知晓人外有人!” 白发老者怒道,他自忖自己在罡煞期巅峰的修为,对上这堪堪混煞的小子,必然是十拿九稳之事,是以纵然说话中带着愤怒,亦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 伙同他人? 却不知此话入耳,步云飞却是一愣,若有所思。 不过他是何等骄傲之人,自有不屑解释,尤其是这老者这般态度,叫他好生厌恶。 步云飞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笑意,说道: “老鬼,废话忒多,做过一场便是!” 话音刚落,他手中青锋便向前斩出,周身煞气凝聚成两道寒霜剑气,向着白发老者疾刺而去,竟是抢先发出攻击。 这还不止,他只堪堪混煞的境界,竟然对境界差距仿若无视,整个身形一掠而起,主动向白发老者直直冲去。 一往无前! 第二十四章 祖孙作别遗信物 脉相成迷心存疑 一处地下通道的入口处。 申若南带着几个残余的修士匆匆赶到。 这几个人几乎全部衣衫不整,都显得很是狼狈。 “哎!” 申若南想起此前种种,想起申家的遭遇,突然感到一阵悲伤,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跟在她身旁最近的年轻修士闻声看来,正好瞥见此景,伸出手拉了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说道: “祖母,此事全皆赖我,若非我事前未曾打探清楚,诱了柳敏前来,也不会惹来那个煞星。” 申若南听到他此言,却轻轻摇了摇头: “此事是你太爷爷和我一起做的决定,取九阴少女,以这邪阵转灵,提升我申家灵脉。只是此事本就有伤天和,如今只是劫数到了罢了。若不是……” 说道这里,她却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停顿住了,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块物件,神色变化,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这物件是一块长约三寸,宽只一寸的森森白骨,四个角被打磨圆润,被做成了令牌形状。 申若南拉着这年轻修士走到一边,咬牙把这白骨令牌塞入他手中,道: “妙海,这地下矿脉你便不要去了,这令牌你需视若性命,务必保管完好。申家你却不要再回,立刻动身往北,去离州,你有这令牌在身,到时便自有人来寻你,他们会教你如何行事。” 这话竟有些交代后事之意,听得申妙海一惊。 “祖母!”他嚎了一声,急忙问道:“难道局势败坏到如此境地了吗?有太爷爷在,难道还收拾不了这步云飞吗?” “那倒也未必。” 申若南宽慰了他一句,接着说道: “不过都说,人的名,树的影,那步云飞声名赫赫,怕是不好对付,我也不敢说阿爹就必胜。只是不管怎么说,此是我申家后手,也是老成之计,若是这次我申家得以保全,我和阿爹自会想法子与你联系。若是……也算是保住了家族的存续。” “祖母……” 申妙海还欲说些什么,却被申若南挥手打断,她顺势抚了抚申妙海的肩膀,最后说道: “好孩子,勿要再多言,去吧!” 说完便挥挥手,转身过去,带着其他修士进了地下通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矿脉是我申家立足之所,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申妙海捏着令牌站着,看着众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听着自己祖母最后的话语远远传来…… 他急忙追到洞口,却终究没有跟进去,又回头看了看申府的方向,流下一行浊泪,他顿了顿脚,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 漆黑圆珠借着五股灵气冲击百会之机,在叶开心神空间里演了一出天地初开的天机变化。 待这一变化完成,这世界便又瞬间缩小,再复化作一颗漆黑圆珠。 五股灵气便裹挟着它,直冲百会! “轰!” 叶开只觉得浑身上下,骤然一轻,仿佛身上有什么枷锁被冲开一般。 五道灵气从百会穴喷出,风,雷,水,火,血,五色五相在叶开头顶,背后绽开,显露出万千气象。他们泾渭分明,却又浑然一体,玄之又玄,茫茫难测。 ………………………………… 申若南带人赶到的时候,便正看到这个场景。 她凝气多年,自然认得这是开脉之后显露出的脉相。 心中自然一股怒火上涌。 “孽障!竟偷我申家灵机行开脉之事!” 申若南大骂一声,挥手就甩出一张符篆,符篆入空便燃,化作一团火球向着叶开飞去。 见她动身,身后六个修士也取出兵刃,向着叶开冲去。 “嘭!” “砰!砰!砰” 火球在空中仿佛撞到什么一般,爆裂开来,化作星星点点,四处散开。 这六个修士也同样撞在空处,被阻挡在外面。 “是阵法!” 申若南招手换回六人,看下四周,便发现了那等距的几个阵盘。 “这阵盘皆聚引灵和守护之用,倒是不凡。” “不过等这阵中之人,开脉结束,脉象消失之时,这阵法便也不攻自破,到得那时,便是此人之死期!” 申若南目光闪动,恨声说道。 听她这么说,六人皆是兵刃在手,做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却不知她嘴上如此说道,不过是给六人注入些信心,其实心中亦是不安。 她虽然说不上见多识广,但也不是毫无似毫见识,能够以女流之声执掌申家多年,绝不是目光短浅之辈。 但以她的见识,看着这空中的脉象,却是非常不解。 须知每个人开脉之后的脉象,虽都各有不同,但总有规律可循,总在那三品九级之中。 三品九级的脉相分类中,上品脉相只分阴阳,中品脉相乃是四象五行,其余诸多风雨雷电,花虫鸟兽之相,却具都归于下品。 就如她自己所开的,便是中下品的土行脉相。 可看着阵中之人脉相,若是单一来说,该是介于中下之间,但是这五色五相结合,却气象非常,怎么也不像是只是中下的模样。 申若南也曾有幸见过一次开脉中的上下品脉相,却是比这阵中人相差甚远。 古怪,真是古怪。 她的心中犹疑着,这灵阵中却又有了变化。 只见一颗漆黑圆珠滴溜一转,这气象非常的脉相却是转动起来,好似受到什么吸力,纷纷都投入到珠子里面。 随后这珠子绕着叶开转了一圈,便没入叶开眉心,只在皮肤表面留下一个微不可见的淡淡暗痕。 随着脉相收回,失去这阵眼灵机的主持,布阵的几块阵盘都化为齑粉,灵阵便也崩溃了。 叶开随手将手中已经化为顽石的七星风雷玉扔在一般,长身而起。 他只觉周身轻灵欲飞,飘飘乎如凭虚御风。 他熟读开脉阵经,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开脉之后的错觉。不过他亦是知道,此刻他确实已经新生,体内经络窍穴已经全部化成一具上佳道体,只需得一部道书法门,踏入玄门,真正的出入青冥也是指日可待。 数载心愿,一朝得尝! 他心情飞扬,轻轻开口作歌。 “心在证道智慧开, 欲参性命修道行。 引气冲破旧藩篱, 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陡然睁开双眼,目中一道精光便是闪过。 目光如电,虚室生白,眼前的景象便落入眼中。 大敌当前! 第二十五章 立场分明相战起 以一敌众心无惧 “脉相出,桎梏破,恭喜道友了。道友脉相奇特,若是今日不死,过了老身这关,怕是前途无量。” 见到叶开出阵苏醒,申若南竟是拱了拱手,轻声说道,只是语气中带着嘲讽和杀意。 叶开也不恼,他本就是偷入申家灵矿,盗取了灵机。 如今正主跟前,便是反应如何激烈,都在他预想之内。这申若南还能这般平静施礼,倒是叫他高看许多。 “玄门难入,只是堪堪看见了路。” 叶开轻声说道,拱手回了一礼。 少年淡定施礼,自有一股临危不乱的风仪气度。 这让申若南心中对眼前这个少年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欣赏。 虽然立场极为敌对,虽然那中心暗淡的灵眼,和这矿脉中几乎被抽取枯竭的灵机让她想把这个少年撕成碎片。 但是申若南还是对这少年产生了一丝欣赏,并且心里决定,给他留个全尸。 “路是看见了,但你怕是走不上去了。” 她哼了一句,随即对左右下令: “动手!” 话音刚落,早已迫不及待的六人便齐齐扑了上去。 叶开却一动不动,任由他们合围过来。 倘若是早些时日,假如被如此围攻,他可不敢让他们形成包围。 但如今他已开脉,纵然还没有开始凝气,也是今非昔比。 此时,他有心看看自己的变化,便好整以暇的等着。 这六人具是筑元修士,速度也是不慢,几个呼吸,已经将他合围起来,各色刀枪剑拳,形成密集攻势,仿佛要将他湮没。 面对如此攻势,叶开动了,他此时连符篆都没加持,身形便移动起来。 风雷灵气洗炼过的身体灵动迅捷,他的身体恍若鬼魅,迅速在这合围中挪移闪躲。 这六人空有一身武力,竟是碰不到他分毫,刀枪剑拳,全部落于空处。 每次攻击都几乎要命中,但最后总会被叶开堪堪躲开。 他是在练手,在熟悉自己新生的体魄,现在的情形看似危急,实际上却是游刃有余。 “骨刺!” 这时,申若南显然也看出了这点,她目光一凝,嘴里念了一咒,右手掐诀一指,两根尖锐硕大骨刺便突兀出现在叶开背后,就要将那带着倒刺的尖端狠狠的刺入他的躯体! 危险临身,叶开陡然警觉,他身形微微一侧,这两个骨刺便分别从他前后穿过,击打在远处矿壁上,留下两个孔洞。 只是这一侧,却把前胸后背暴露在六人的攻势之下! 不过叶开也似毫不急,金刚符瞬间加持,双手便从这刀光剑影中穿过,抓上其中两人的手腕,体内精元转化的纯净真气便透体而出。 他只轻轻一扭,便听咔嚓一声,这两人的腕骨便已然断裂,两把兵刃便落了下去。 这两人失手,密集的攻势便自露出了破绽,叶开又一个挪移,躲开其余攻击,随后他又飞起一脚,其中一人便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如此一来,严密的包围圈便露出空档,叶开寻机欺身而上,身影一晃,便到了其中两人中间,双拳左右出击,重重的击打在这两人腋下软肋。 劲力透体,这二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 一击建功,他又跌足一踏,整个人高高跃起,右腿横扫,便将剩余三人踢飞了去。 “啪,啪,啪!” “果然好身手,不愧是步云飞的同伴!” 见到叶开转眼便破了众人的合围,造成两死两伤的战绩,申若南竟是鼓掌夸赞起来。 叶开人在半空,听她之言,就是微微一愣。 不过他随即明白,对方想必是误会了。 不过他也无心解释,也来不及解释,因为申若南已经动了。 她手上灵纹闪过,两道黄光便皆连射出,一道没入地下,一道散入空中,术法瞬间施展! 数根尖锐的地刺拔地而起,直直向上,攻击的正是叶开的脚心! 这还不止,空气中弥漫起一片砂石,向着叶开刷来。 叶开人在半空,就是一个后翻,他探手入怀,地刺穿梭而过,撕下他一片袖摆。 好险! 待他落到地上,龙雀环已然执于手中。 这时候,那大片侵刷而来的砂石也到了身前! 叶开不慌不忙,真气注入,便将龙雀环激发,一道赤色圆环便一闪而出,化作屏障。 牢牢挡住飞砂走石。 “法器!” 见得龙雀环,申若南眼神就是一缩,惊呼出声,心思立即复杂起来。 仙门,仙门,便如此奢侈吗! 这少年连凝气都未到,竟然拥有法器! 想她自己修行半世,也不过因为好运,曾斩了条带着一丝龙脉的怪蛇,花了十数年,才堪堪炼就了一根龙头拐。 便是申家传承千年,拥有的法器也是五个指头都数的过来。 就连那龙头拐,不久前也损毁在和步云飞的交手当中。 若是那步云飞也身家雄厚,那爹爹…… 上天何其不公,仙门与我等,差距便真是如此之大吗? 她脑中的百转千回,实际上也只一瞬。 申若南脸色微变,妒忌之心渐起,心中对叶开的杀意又强了许多。 “彼辈法器在手,连我最强的术法飞砂走石也被挡住。我若要杀他,便只能动用根本,使那体内炼就的艮山浊气!” “可恨我辛苦炼就的三十六口浊气,被那步云天生生化去九口!” “如今便是全部舍了!也要将你斩杀此处!” 她心思一转,丹田穴窍就是大开,张嘴就喷出十八道明黄厚重的真气。 这真气乃属地行,出口之际就带起了不小动静,引得她四周之地都在动摇起伏,恍若地浪。 这一十八口艮山浊气去势极快,几乎眨眼就到了叶开周围,围着一丈方圆将他圈在其内。 此法是她修炼的功法《地灵真功》上所载,几是她的杀手锏,唤作“山影沉壁”,乃是用九清九浊共一十八口灵气攻敌,一旦施展开来,堪称山崩地陷。 只是她所得的《地灵真功》残缺不全,其中只有艮山浊气的凝炼法门,对于另一种坤土清气,却只是带过寥寥几笔。 是以此法施展开来,她便只能用一十八口浊气,只得了其中的“山影”威能。 第二十六章 杀敌敛尸立碑文 我行我道心无愧 一十八口艮山浊气到得叶开周围,便往全部散开,化为一个个真气漩涡,开始迅速旋转起来。 受这漩涡所吸,他周遭的平地便震颤起来,四周方圆内的碎石砂尘也纷纷投入进去。 眨眼间,地势陡然拔高,形成二丈余高的小山。在这些飞扬的砂尘中,显得有些模糊幽玄。 叶开看着这十八口真气的骤然变化,脸上却似毫不慌张,他好整以暇的扫视着周围山壁林立,看着这砂石烟尘在其中缠绕旋转,有如阵势,露出一丝赞叹之色。 “好手段!这便是真气化形之法?” 之前也偷窥过步云飞和申若南的战斗,但是那只是远远旁观,哪里比得上现在正面相对来得直观。 想来这真气化形之法便是凝气期的攻击手段了,倒是提起感受了一回。 “合!” 申若南见他这般模样,气上心头,只拿手一指,这一十八座山影便迅速朝着中心合拢起来。 先困再合,这是要将他胳死。 叶开跌足往地上一踏,人便向上跃起,瞬间窜上两丈之处,眼看就 要越过这重重山影。 “天真!” 申若南嗤笑一声,拿手一摆,这山影便再次拔高,合围之势依旧不减。她这山影沉壁确有破绽,却不是在上方,而是在地下!只因少了坤土清气,她这术法却不能影响地底,若是碰上对手有地遁之类的法术和器物,便能轻松躲开了去。但是这少年显然没有这种能力,所有山影之法已经完成了。 合围已成,十八座山影便将叶开整个侵吞入内,化作一座更巨大的峰峦。 “陷!” 见这巨大山峦形成,申若南又喷出一口艮山真气,射入这山体之中。 得这真气灌入,这山体便迅速下沉,往地下陷落,几个呼吸的时间,这山体便完全沉入,消失不见了。 到得这时,她才松了一口气,这少年纵然法器在手,还不是饮恨在自己的手段下。 想到法器,她又有些不放心,索性将体内剩余的八道艮山浊气一股脑的喷入了山体没入之处,将这周围的土地全部固化一番。 纵然心中确信叶开必死,她脸上却殊无喜色。 想起自己亦是失了三十六口真气,再要炼回来也不知多少时日。 她再环顾了矿洞一眼,自家的六个筑元修士不知道何时悄悄离开了。看看这暗淡枯竭的灵眼,失了这矿脉灵机,申家哪还有立身之地,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无可厚非。 只是她的身形却不由得又佝偻了几分。 她此时心中还记挂着白衣老者,也就收起了思绪,转身欲走。 刚刚转身,浑身却突然一阵警觉。 就在此刻,一道赤色虹光从地底斜斜射出,洞穿了她的身体,在胸口留下一个焦黑的大洞。 “呃……” 她低头看了看这致命的伤口,艰难的转过头去。 只看见,地下还在继续往外接连迸射出几道赤色虹光,将地面洞穿,一个人影倏忽跃起,便落到地上。 不正是那少年? 叶开跃至地上,见得申若南的样子,也是一愣。 山影拔高之时,他便知道越不过这山体,自己的倚仗还要落在龙雀环上,便索性全力激发了这龙雀环的防御屏障。 这龙雀环也不愧是那家族的传家之宝,竟然稳稳的抵住了山影的聚合之力。 自身安全无虞,他便想看看这山影的后续变化,等到这攻势全部消停,他这才破封而出。 射向申若南的赤色虹光也是他凭着记忆射的,不过是试探性的还击。 怎看这样子,竟然射中了? 叶开脸色怪异非常。 “砰!” 申若南终于坚持不住,跌倒在地上,嘴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叶开也是胆大,他自忖龙雀环在手,自保无虞,竟是走近了些。 他对申若南倒是没什么恨意,此事说起来还是他自己取了申家的灵机,这申若南若是临死还要唾骂他几句,他便也认了,还要好生安葬了她。 这一走近,申若南的喃喃之语便传入他耳中。 叶开的脸色变化莫测,最后竟然露出一丝好奇之色,他静静的听完申若南的呓语,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失去光彩。 他又等了一会,才俯身将之抱起。 山体沉入的那个地方,倒是正好被赤色虹光开出了一个凹陷,他便将申若南的尸体轻轻放入其内,摘下她腰间的芥子袋,又从矿洞中取了一些碎石砂土,好生覆盖住,做了一个坟冢。 做完这些,他又环顾四周,找了块宽阔的石块,捡起地上不知道谁遗落的兵刃,开始刻画起来。 “杀了敌人,再给她立碑作祠,岂不虚伪?”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出现,打破了此刻寂静。 叶开一惊,猛然回头望去。 一个白袍青年正靠在洞口矿壁之上,怀中抱着一个宽大剑匣,他袍子有些残破,发丝也显得杂乱,却自有一股英挺不凡的气度。 原来是他。 叶开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在石碑上刻写起来,口中却坦然答道: “我想这么做,便也就做了。” “可是因为愧疚?”步云飞接着问道。 “我自行我道,心中无愧。”叶开回答道。 “哦?”步云飞轻咦一声,接着道: “若是有个小贼,潜入了他人家中,不仅偷光了钱货,还杀了主人,此人该杀否。” “该杀。”叶开面无表情。 “你倒不怕我一剑斩了你。”步云飞微微摇了摇怀中的剑匣。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可报天。若是有朝一日天要你还,你便自戕以谢天么。”叶开面不改色,答非所问。 步云飞愣了一下。 不过他瞬间便明白了叶开话里未尽的意思,便是苍天要我还,我也不会引颈就戮,何况是你要杀我呢。 意思到了这里也就明朗了,申若南要杀他,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你这人倒也有趣。” 步云飞嘴角一扯,说了一句,随后又轻轻嘀咕道: “我可不是天元宗那些好管闲事的…” 这个时候,叶开把刻好的简易墓碑轻轻放在坟冢之前,站起身来。 露出了墓碑上,铁画银勾的字句。 道未尽,鬓先秋,泪空流。一生谁料,心系九天,身老凡尘。 第二十七章 相结交互叙来由 我辈皆是无情人 步云飞盯着石碑上的字句看了会,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沉浸了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 “好词!” 他看着叶开,微微点头。 这少年白皙颀长,清雅出尘,叫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又想他敢于偷入申家矿脉借取灵机开脉,还能对凝气期的申若南战而胜之,胆识,手段具有。更皆面对自己的时候,毫不露怯,不卑不亢,心性也是极好的。 步云飞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心中竟起了结交之意,不由得开口道: “我乃正阳门弟子步云飞,师弟怎么称呼?” 这情景要是被他同门师兄弟看见,说不得便要惊掉下巴,这步云飞堪称正阳门年轻一代中风头最盛之人,便是在整个南苍洲也是声名赫赫,其人素来骄傲,何曾主动问询结交过谁? 叶开亦不是寻常少年,岂能听不出这结交之意?他虽只见过步云飞两面,但对这人印象也是相当不坏,是以也就欣然拱手,答道: “青华山云台观弟子,叶开,见过步师兄。” “云台观?可是广乘外门?” “正是。” “如此说来,你这声师兄倒也叫得,我正阳门一向和广乘派交好……” ……………… 这人与人相交,最奇妙的便是投缘二字,这两人一个是速来骄傲,少与同辈交流,一个是前世今生轮转,对这世界还处于朦胧状态。如此一来,二人的这番交流,竟是相谈甚欢。 说到兴处,这步云飞更是索性盘下膝盖,拉着叶开直接席地而坐。 只是两人也知道,交浅忌言深,是以也多是讲些仙门轶事,和修行感悟,也不会去打听那些秘而不宣之事,只是叶开到底是阅历尚浅,这其中倒是有大半时间是那步云飞在叙说。 这仙门轶事能增长他的见识,修行感悟更是让他受益匪浅,是以也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他身怀两个世界的见识,只偶尔说下自己的看法,倒也让步云飞有些奇异之感,有些收获。 两人既都得益,便愈谈愈欢,这一坐便坐了一夜光景。 “啪!” 步云飞轻轻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说道:“我倒是忘了,师弟方才开脉,定然急欲回门练法。” 他罕见的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拱了拱手,接着说道:“一时兴起,竟然忘了时辰,如今我诸事皆毕,也是时候离开了。” “无妨,师兄所言,与我颇有益处,该是我谢过才是。” 叶开回了一礼,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也要回山了。” “善。” 两人沿着甬道一起离开矿洞,走了片刻光景,便到了地上,面前便出现了一片残垣断壁。 “府邸破败,鸡犬不闻,这申家算是彻底完了。”步云飞环顾四周,轻声叹道。 “怎么,造成眼前这般景象的难道不正是师兄吗?此刻却又感怀起来了,岂不是虚伪?” 叶开嘴角轻笑,调侃说道。 步云飞闻言却是一愣,随即无奈的摇头,他算是发现了,这新识得师弟看上去温润如玉,清雅出尘,事实上恐怕也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竟然将自己的话改了一番,便又是还了回来? 不过步云飞也是不甚在意,只是高声作别: “山高水长,大道茫茫,来日有缘,再与师弟坐而论道。” 言毕,他也不再停留,直把煞气一卷,带起一股寒风,人便朝高处掠去,眨眼间就越墙飞檐,消失了踪迹。 “倒也洒脱。” 叶开抬头望着步云飞消失的方向,轻轻说了一句,随后便也向着申府外围走去,直到出了申府,也未见到一个人影。 不仅如此,连着申元城繁华的城东之地也冷清了许多,想来是受这申府大战影响。 他回头看看了,申府的牌匾还高高挂着,却没有了以前那般门庭若市的繁华之感。 昨日的朱阁绮户,今日里的断壁颓垣。 繁华富贵终究只是过眼烟云,想那步云飞不过是一个罡煞境修士,竟然一日之间便破灭了一个千年之家。 不入道途,终为蝼蚁。 他一路向着城外走去,心里却有些感慨。 这申若南其实也算个可怜人,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申家也是颇为可怜。 申家虽然建立千年,但因为只是微型灵矿,所以自千年以降,其实加起来也未有多少玄门之士,开脉有成者,不过数十之数,脉相亦具是不佳,这申家传承功法又是限制颇多,是以能够踏入罡煞境者,更是寥寥。 直到了她父亲申呈空这一代,才算是有了些起色。申呈空年轻时也算是惊才艳艳,竟以下下品脉相成功踏入罡煞境,只身闯荡九洲。 后来更是帮助女儿申若南开的中下品脉相,又前方百计寻得一本残缺的《地灵真功》,使其踏上凝气之途。 只是之后,申家却又是断代,后辈弟子竟无一人筑元成就,人才凋零,到了如今,小辈之中竟然只有重孙儿妙海一人有望开脉。 非但如此,其后也许是因为时运不济,连这申呈空本人都在一次探险遗迹之时,受了重伤,伤掉根基,断了前进之路,一辈子也只能停留在罡煞境巅峰。 但是那一次,这申呈空在那秘境中也有了巨大收获,得了一本完整的功法,此法唤作《白骨死气决》,是外域白骨道的凡境功法,其中包含功与法,是能从筑元一路修炼到还丹的完整法诀。 更为重要的是,此法之中还包含着一道转灵秘法,能够转化并提升下品灵地的灵机,其名便唤九阴九相转灵血阵。 此法若成,这申家这微型灵矿便能转化为下品灵地,而这转化以后的血色灵机可保申家每五年便有一人开得白骨脉相,又有相配应的功法在手,凝炼死气,混煞炼罡只是等闲,家族兴盛便也指日可待。 一面是这般美好广阔的前景,一面却是日薄西山的现状。 因此纵然此法有伤天和,非是玄门正法,这申呈空父女商议之后,却一致认为,为申家后世计,此法必行。 如此才有了寻觅九阴少女,布阵转灵之事,才有了其后种种。 这前因后果虽是叶开通过倾听申若南临终呓语和自身所见所闻猜测,但他相信不会偏差太多,**不离十。 “从这样看,这申家也是可敬可怜。只是那被剐了做出九死之相的少女便不可怜么?” “若是异地而处,我便如何?想来便是申家未曾摆这九阴九相转灵血阵,便是彼辈未曾招惹步云飞,怕是也要被我开脉耗尽灵机,败落也是自然之事。” “罢了,是非功过,都是虚言。成王败寇,才是真理。我且自行我道只凭问心无愧,漫漫道途之上皆是无情之人。” “申家的道已经走到了尽头,而我的道方才刚刚开始。” 叶开心中思绪飞扬,他抬首望了望,远处的朝阳初升,红霞漫天,洒下一片金色。 他轻轻笑了笑,便向着青华山方向去了。 第二十八章 一诺之约如期赴 架风去兮何时还 牵牛镇近半年出了两件轶事,一件唤作,鲐背朝朝闯仙山,赔尽珍宝跌折退。另一件唤作,髫年夜夜泪满裳,空倚闺门盼郎归。 这两件轶事说的是一对祖孙,这年老的那个已近九旬,却放不下成仙的梦,每日都带着仙家宝物闯进仙山之中,却不但丢了仙宝,还不小心从山上滚落,摔断了腿。年幼的那个每晚上都在哭泣流泪,靠着闺房的门上盼着自己郎君归来。 有过路的商旅游人是不信,一个九旬老翁又能有什么仙家宝物,一个垂髫女童又能有哪门子的情郎,皆是要找人追问。 那时便会有人告诉他们,这所谓轶事,自然是口口相传失了真实,但大体还是真的,那麻衣老者确实是日日去爬青华山,那女童也曾夜夜倚门哭泣盼望,只是后来这老者摔折了腿,这才退了下来。 若是这些过往游人不信,便有人领他们去看正主,指着那破烂茅庐之内的躺着榻上的年暮老者,和旁边垂泪的女童,然后道一句,你看,我可曾骗你? 大部分游人还算讲究,看看也就罢了,但是碰到喜欢追根究底的,还要冲进庐内,问那祖孙一句,可有此事? 这一老一少却也无力阻止,最多不理也就是了,若是有问得急的,那老者便要勉力起身,骂上一句:龟孩,若是早几年我便一拳打死你,诸如此类。 只是他便是微微起身便耗尽了全部力气,这般虚言又唬得住谁? 这等情形几乎每几日便要发生一次,商旅游人多时,便是一日几次也是平常。 这一天,依旧是平常。 “老头,你那仙宝长什么模样?拿出来叫哥几个瞧瞧。” 几个泼皮无赖闯入茅庐,对着躺着榻上的老者说道。 “就是,拿出来看看,拿出来看看。” 茅庐内外还三圈套三圈的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一时间也跟着起哄。 这老者只是闭目不言,他床边的的女童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抓住老者身下残破的床单,眼睛里泪汪汪的,眼神气鼓鼓的盯着这几个泼皮无赖。 这几个泼皮见老者没反应,颇觉无趣,其中一个领头的眼睛一转,便对着女童说道: “小丫头!你不是夜夜盼情郎吗,哥哥们这不是来了吗,怎么还哭呢?” 说完还走上前,弯下腰去,伸出手指挑起这女童的下巴,轻佻的说道:“倒是个美人胚子,这老头快不行了,跟哥哥们走吧,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快活似神仙。” “就是,快活似神仙~” 见他一动,另外几人便也上前来,口中拖着**烂调,就开始拉扯她。 老者见状,目瞪牙呲,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来,指着这些泼皮无赖骂道: “孽……孽……障!尔……尔……敢……” 但是话未说完,手便颓然放下,失去了气力,昏厥了过去,两眼之中还有老泪横流。 “耶耶!耶耶!” 女童发出一声痛哭,用力挣脱了泼皮的拉扯,半爬半跪的扑到床边,紧紧的抓住老者的手,眼泪亦是喷涌而出。 “嘿!小娘皮,力气还挺大?” 这领头的见女童挣脱,嘴里骂了一句,又上前来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拉。这女童死死拽着爷爷的手,双脚用力的勾住了床腿,眼睛却紧紧的闭着,泪水像是完全止不住一般。 只是一个垂髫幼童,如何抵的过这大汉的力气,直连着自己爷爷与这破床一起被拉动,发出一串嘎吱之声。 这时,茅屋外却传来几声痛呼,随后便是一阵马蚤动,连着许多惊呼。 “看热闹便是,又鬼叫什么!” 这无赖头子怒骂一声,朝着屋外看去。 就看见围观的人群此刻正在快速分散开来,露出一个宽阔的走道,一个灰衣长衫的少年慢慢走来,少年的后面两侧,还跌倒着不少围观之人,正捂着胸口呀呀痛呼。 这少年步伐看上去很慢,但这人群分散的速度竟然都有些跟不上他,不少人躲闪的慢一些,只被他身体碰到,便要倒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这无赖头子只是眨了眨眼,这少年便已到他身前,挥手拍掉他抓这女童胳膊的手,俯下身去,展开右手一把抄起女童抱在怀中。 “丫丫,闭眼。” 这女童只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随后这声音入耳,她微微一愣,随即脸色便是一喜,乖巧的闭上了眼,靠在这人的肩膀之上。然后她便感到自己好像在飞一般,有风从耳边刮过,这人的肩膀是如此温暖,便像被耶耶抱着一样,心里不禁一阵放松。然后,然后,然后……她便睡着了。 少年对着这女童说完这句话,人影便骤然消失,眨眼之间,已是围着这几个泼皮无赖饶了一圈。他身形再出现时,左手便大袖一挥,这几个泼皮便迅速猛力的朝着外面飞去,却又轻轻的飘落在地上。 此刻他已然开脉,体内精元化作真气,真气勃发之间,便能隔空操控一丈之内的重物,扔几个人又算得什么。 外面的百姓朝这几个人看去,只一眼,便齐齐后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些泼皮竟然全部七窍流血,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而那泼皮头子死状更惨,不但七窍流血,双手竟被扭得好似麻花一般! 这时,少年又伸出左手左手又是把床上昏厥的老人一提,往后背一甩,这老者便轻轻的落到他背上。 做完这些,他便迅速向外离去。 这些围观之人,在祖孙两个被欺负之时,竟然没有一个出声说话的。这少年虽然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正义之士,但对于这些人,也是殊无好感。这等地方,他是一刻不愿多呆,是以出得门口,便是跌足一踏,人就越过人群落地,随后又如闪电般几个起落,便已然消失在牵牛镇中。 从这灰衣少年闯进房内,到整个人消失,也就是说了句话,动了几下手的时间。 围观之人在他消失许久之后,才恢复过来,开始讨论起来。 有的说是这老头的虔诚感动了仙山里的仙人,这才有仙人来救。 有的说是这女童的郎君终于归来,除了恶人,带走了祖孙两。 于是这牵牛镇的轶事变又多了一条。 曰:携幼负父除六恶,架风去兮何时还。 只是这次,这轶事正主,那倏忽来去的少年,怕是再无人能够寻到了。 第二十九章 眼见生死话离别,别后拂衣归云台 小丫头这一觉,直睡过了太阳落山,睡到了双月交辉。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而她自己却还依偎在这少年的怀里,瘦削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自从耶耶腿受伤卧床之后,她可是再也没有美美的睡过一觉了。少年的肩膀很宽,怀抱很暖,所以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糊,继续享受这久违的安宁。 “公…公…子,可…是…开……。” 但是事与愿违,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她耳中。 “是耶耶的声音,耶耶醒了?在和叶开哥哥说话?” 她心中突然彻底惊醒,认真的听了下去。 他话还未说完,叶开便知他想问什么,直接回答:“侥幸成了,你且放心,你我既有言在先,丫丫的事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把话说完,叶开有忍不住叹了一句: “既知易行非守诺之人,你又何必日日去纠缠?徒劳无用,还落得如此地步。” 听得叶开的回答,这老者的脸色却陡然红润起来,他毫不在意的说道:“原本也是油尽灯枯,如今不过提前几月罢了,早晚老头子能做都做了,本来也是听天由命,如今看来我的运气却还不坏,九泉之下也能安眠了。” 叶开也略通医术,见此情状,便知道这老者如今已是回光返照,怕是马上便要殒命了。 女童一直在认真的偷偷的听着,她此刻也明白了,自己的耶耶就要死了。爹爹娘亲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现在她又要再也见不到耶耶了。 小丫头想到这里,刹那间,便控制不住,身体一个颤栗,眼泪就不停的涌出,把叶开的肩膀全部打湿了。 “耶耶!耶耶……” 她飞速的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躺在地上的爷爷喊道。 随即又拉扯着叶开的衣服,哭着请求道:“叶开哥哥,你救救我耶耶吧,你救救我耶耶吧……” 叶开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轻轻把小丫头放到老者的身边,轻声说道:“丫丫,再好好陪陪你爷爷吧。” 这小丫头落地,老者便使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好孩子,不哭,不哭……” 叶开见此,心中亦是感慨。 想起半年多前,这老者还算矫健,一身修为连那易章都有些忌惮,还与自己约定半年之期。谁能想到此时半年还未满,却已然落得如此情状。 他此刻也不欲打扰他们祖孙最后的相聚,便悄悄的走到远处。独自坐下,从怀中摸出一个芥子袋,又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本白皮册,轻轻展开,借着月光看了起来。 只是他坐下方才一会,册子才堪堪翻了一页,那面便传来的小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哭声让叶开也有些动容,他无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向着祖孙两走去…… ……………… …………………… 青华山,怒蛟江。 一叶扁舟正在滔滔江水中逆行而上。 叶开背负着双手站在船首,小丫头安静的呆在他的身后。 一个浪头打来,船身便摇晃不定。 小丫头身体也随着一个踉跄,不过她的双手一直死死的抓住叶开的衣服,道也不会摔落下去。 叶开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咬着嘴唇,红红的双眼带着些畏缩,显然这般行船让她心里有些畏惧。 叶开心里有些无奈,自从埋葬了老者之后,这小丫头似乎对自己有些倚赖得过分了,这一路上,都不肯离开自己半步。他本来把小丫头安顿在船舱内,自己出来操控小舟,没想到几乎没几个呼吸,她便自己跟了出来。 她既然非要如此,叶开也便由得她了。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行船半日,鹰嘴崖险峻的崖口便出现在不远处。 叶开微微一笑,只把真气一激,船便朝着崖冲去,这速度更是极快,不多久,便到得崖顶。他真气运转,小舟横摆,便往岸边靠。 叶开拉着小丫头,纵身一跃,稳稳落到岸上。 他手摸腰间,便从芥子袋中取出玉阙,打开这云台观的禁制,便领着小丫头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去,里面轮值的弟子便抬起首来。 两相对视。 这弟子不与他同院,他却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对方却显然认得他,惊呼一声: “是你!你还敢回来?” “哦?此亦是我师门所在,我又有何不敢?” “可是,易……” 叶开轻问一声,也不等他说完,脚步似缓却疾,倏然便离了院子,往谨行院而去。 小丫头从爷爷去世,便显得分外安静,只一言不发的紧跟着他。 一路没人,他便直接回到了住处。 进了屋内,他直接将这丫头抱到椅子上,又取出些肉糜干粮,一并递给她。 这一路行程,水米未尽,这丫头也是饿极了,道了声谢便接了过来,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 叶开轻轻摇头,这小丫头在墟市之上的那股子机灵劲,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过来。这些事他却是帮不上忙,只能看她自己了。 做完这些,他又热了壶水,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提茶叶,泡了一壶,接着一并取出一卷白皮册,摆在桌上。 他翻开茶杯,自己斟了一盏茶,慢慢的翻看起来。 非但如此,他此刻还一心两用,开始思考起来。虽然云台观已到,但是有些事情,他却还需理一理。 只是他才刚品完一盏茶,正欲添上些水,房门却陡然被撞开了。 “砰!” 房门大开,一个童儿便闯了进来。 这童儿神情焦急,进门就急道: “师兄!你怎么回来了?你可知道,那姓易的从你离开便一直在派人四处搜寻你,扬言绝不放过你!如今他已然开脉,入了上派,威势更甚,甚至公开在观中留了眼线,还下了赏格!谁若收拾了你,便赏三罐五芝归元膏!便是提供线索者,也赏三百灵贝!快,快,快,你还是趁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速速离去!呼……呼……咦,这是谁?” 这童儿正是小竹儿,他语无伦次的连续说了一大串,才气喘吁吁的发现了一旁坐着的小丫头。 叶开只看着他,微微一笑,又翻开一只杯子,斟了杯茶,轻轻放到对面那侧,伸手虚引,示意他坐。 这一番动作,做的轻松写意,悠然自得,但看在小竹儿眼里,却是气渊如海,比往昔更加看不透了。 看着叶开毫不在意的模样,他脑中突然转过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脱口而出: “师兄,你开脉了?” 第三十章 钟鼓齐鸣山门开 评定脉相入广乘 自广乘派在青华山开辟下院,有史以来,云台观便从未如今这般热闹过。 而在这热闹之中,一个名字,被频频提及。 叶开。 杀人夜逃,被易行悬赏的叶开,回来了。 在这半个月内,几乎所以自忖有些手段的修士都涌入了谨行院中。 平日里最为冷清的谨行院似毫一下子化为了武斗场,各种挑战蜂拥而至。 五芝归元膏,这筑元修士的妙药,又将花落谁家? 但是很快,这热议的焦点便从五芝归元膏上转移开来,究其原因,是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流传出来。 此次归来,这叶开竟已冲破桎梏,聚灵洗脉,精元化气,一举踏破旧藩篱,冲入了大道之门内! 若是这消息从一个个失败者口中传出,汇聚起来,还只是让他们将信将疑的话,那知观道长观内传书之后,便再无任何疑义。 “三日之后,大开主殿,为谨行院弟子叶开举行晋升典礼,全观弟子,如有意者,皆可观礼。” 这消息一时传遍青华山,叫全观弟子为之惊骇,也为之雀跃! 晋升典礼,这些弟子便只在观内典籍之上见过! 须知这云台观在三十六观中排行倒数,已二百余年未曾有人入得内门。这些弟子本以为易行开脉之后,会有幸得观,然其竟是回家晋升,这些弟子还曾一度引以为憾,未曾想却是落到了叶开的头上。 ………… 叶开怡然踏入云台观主殿的时候,入目的便是一副广阔的云海升日浮雕。 观内弟子几已齐聚两旁,而年过花甲的知观道人秋明并周、林、顾、潘四大掌院皆列席在侧。 见他进来,这五人尽皆起身,不敢端坐,含笑点头,拱手施礼。 下院知观和掌院,一贯是由广乘内外门中前进无望的弟子所担任。只是纵然前进无望,到底身份和资历尚在,本也不须如此。 只是叶开却非是寻常开脉弟子,他不但是在十八岁前开脉,可入派便位列内门,更皆其乃是自己觅地开脉,他们都是过来之人,自然知晓其中难度,其能功成开脉,必然是气运,手段俱佳。 如此人物,日后说不得有何种成就,此时不结善缘,更待何时! 两百余年终于有人晋升,年底考功部上终于能换了优等评价,上派下来的赏赐绝不会少。 由此二因,五人自然态度奇好。 他们态度不坏,叶开也自恭敬回礼。 “见过知观,见过四位掌院。” 五人却齐齐闪过,让过此礼。 秋明道长抚了抚胡须,说道: “师弟勿须如此,如今我等份数同门,唤声师兄便是。” “见过师兄。” 叶开听完,便再施一礼,这次五人才生受了,纷纷回礼,口唤师弟,才复坐下。 坐下之后,秋明道长便笑着说道:“既然师弟到了,那便开始吧。其实我与大家一样,也未曾见过晋升典仪,此次便正好沾光开开眼界。” 他说的有趣,但众人却皆未笑,只是安静肃立,凝神静待。 秋明道长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方盒子,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知观令牌。 他手指掐诀,只拿手朝着令牌一指,一道广乘派嫡传的真气便注入其中,这令牌便自嗡嗡响起,化作一道青光投入了前面的云海升日图中。 过了片刻。 云海升日图陡然旋转起来,显露出一片苍苍莽莽的山脉。 这山脉清晰无比,哪里还是画,分明便是实景! 这山脉,好似绵延不绝,周回无边际,上接青云天。 山势清奇,有陡有绵,山泉飞瀑,清涧横流,随处可见。那各形山峦之上,草木森森,奇花妙草漫野,灵兽异禽遍地。山间中云雾缭绕,不知其幽,峰谷中地泉喷涌,不知其深。 正是,万古千秋地,清虚灵秀境,玄烟荟萃处,不亚仙界景。 这时,苍莽群山之景却又突然变幻起来。 众人见这变幻,便如人在此山中穿梭一般。 如此变幻倏忽便完成,露出一片巨大的广场。这广场雕栏玉砌,琳琅铺地,一条青玉长阶便在这广场中心处延展开来,沿着对面高耸入云的山峰绵延而上,直入茫茫云海。 在那云雾之中,隐约现出一座雄伟挺立的牌楼。 这牌楼高不知凡几,精金作基,墨玉为柱,琉璃作顶,四方檐尖之上各立九座符拔镇兽,或为貔貅,或为天禄,或为桃拔,林林种种,各不相同。牌楼的正中间,云气缭绕,显露出两个凛然紫色篆字。 广乘! “当……当……当……” 这字显露,这画中便突然接连的传出九道钟声,随后又是九道鼓声。 钟鼓齐鸣之后,十八位青衣道童从山门牌楼而出,分列两侧,一个手持拂尘的中年道人缓缓走出。 他理了理身上的玄衣道袍,沿着青玉长阶一路而下,过广场,倏忽从画中走出。 此情此景,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这道人落到云台主殿内,便扫视周围,随即张手一抬,一道青光便落入秋明道长手中,正是那知观令牌。 “贫道广乘接引使,此地何人入道?” 这道人毫无废话,张口便问。 这声音入耳,便直入心神,将所有人,震回神来。 叶开躬身施礼,恭敬答曰: “回禀上师,是弟子。” “善。” 道人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一面清光铜镜,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这铜镜便悬浮空中,缓缓转动之下,清光覆盖全场。他继续说道: “大道之始,玄门之前,照心镜下,三荐三问。知观荐。” 此言一出,秋明道人便站立起来,躬身说道: “云台观弟子叶开,入观一十二年,功行圆满,气运悠长,今已开脉,荐入广乘。” “善,院师荐。” “见心院弟子叶开,入院一十二年,聪慧勤勉,有勇皆谋,今已开脉,荐入广乘。”这是顾掌院的回答。 “本心荐。”中年道人一指叶开,继续问道。 “弟子叶开,入门一十二年,一心向道,舍道之外,别无他求,今已开脉,自请入广乘。”叶开拱手,轻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顾掌院更是朝叶开频频看去,眼神中带着一抹担忧。照心镜下,无有虚言,所思所想皆要发自本心。便是他与秋明,对叶开的荐语也必须是自己真心认为,但凡有一句虚言,这照心镜便要给予颜色。 连那道人也是眼神迸射一道精芒,他只拿手一指,照心镜便自停住,射出一道清光,笼罩叶开全身,这青光由淡转浓,随即便陡然消失,继续旋转起来。 见此情状,这道人竟微微一笑,抚掌言道: “大善,如此这般,那三问便也不须问了。” 他只把拂尘一摆,朝这叶开一挥。 叶开便觉一股清气朝着自己涌入,倏忽冲入自己体内,随后沿着脉络穴窍流转,随后直冲百会穴去。 “这就是品评脉相了。”他心里陡然明悟:“也不知道我那奇异脉相会入这三品九级哪一品。” 这清气过得眉心,即将冲出百会时,他那眉心之处的漆黑圆珠陡然一转。 一股湿意陡然而生,弥漫整个主殿。 这道人便看了看,说道: “浪潮奔涌,满室生意,水相,中上品。” “咦?”叶开心中一惑。 还不等他考虑,这道人便把铜镜一收,转身往那画中走去,堪堪走到画前,他又回头看了叶开一眼,便一脚跨入画中,消失无影了。 他一进去,这画卷便陡然开始急速旋转。 这一眼仿若深不见底,叶开陡然一惊,福至心灵,整个人爆射而出,直直的冲入画卷之内。 他方才一消失,这灵山胜景便又化作一副浮雕,正是那云海升日图。 第一章 登天之阶 跃仙之阁(上) 登天之阶跃仙之阁(上) 苍玄山,登仙峰,山门广场。 一条腿陡然自虚空之中跨出,轻轻踏上了遍布琳琅的地面,随后一个玄衣道人便自走出,他身形不止,直直越过广场,沿着青玉长阶缓步上山。 一个少年紧随其后,自虚空之中急急冲出。 少年落到地面,微微皱了下眉,便急忙扫视周围,富丽堂皇的白玉连栊、雕栏画栋似毫不能让他注目。直到看到远处已是上了青玉长阶的玄衣背影,他才眼睛一亮。 少年轻轻一跃,人便跃起,起落之间,便向那背影追去。 他几乎拼尽全力,在腾挪追赶着,却依旧离着道人越来越远。 等他追赶到广场尽头,这道人却已然消失在云深之处。 少年四周环顾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道: “叶开啊叶开,亏得你还想找个引路之人,没想到如今却还不是要自己摸索!” 叶开说完这句话,便运转转真气,朝着青玉长阶踏去。 只一踏上,他面色便陡然一变。 只见这青玉长阶光华微闪,他体内的汇聚的真气却平白散去。 “咦?” 叶开轻咦一声,又运起一元心经,调动体内真气。 但周身穴窍却毫无动静。 他又走下长阶,真气便勃然而生。 再复上去,便再消失,如此几次,他便不由得想起泿江剑派的仙凡索,嘴角微微一扯: “禁法之地?有点意思。” 他抬头看向上方,青玉长阶一路铺展,千千万万级台阶平铺直上。他轻笑一声,便缓步塌了上去,一级一级的向上而去。 山门牌楼之处,玄衣道人正随意的坐在屋檐之上,他的面前悬浮着照心镜,镜面之上正浮现出叶开登山的情景,让他微微一笑。 “你既然看好他,为何却又要故意将他甩开?” 照心镜陡然旋转起来,镜面上射出一道青虹,这声音正是从青虹中传来。 青虹盘旋片刻,化作一个青衣小童,小童落到檐上,随意的坐到玄衣道人身旁。 这玄衣道人等他坐定,才轻声回到: “何谓故意甩开,我不过是走得快些罢了。” “噫!你还是这般机敏,只是海长老早就离了刑堂千余年了,莫不成你还担心谁罚你渎职之罪不成。”青衣小童瞥了瞥嘴说道。 玄衣道人闻言,微微一滞,随即讪讪一笑。 这小童见他不说话,也知他性子如此,是以并不在意,接着说道:“这登山之阶绵延一十二万九千六百阶,每过三万二千四百阶,便有一种幻境,过得四种幻境,方能登顶。你什么关窍都不告诉他,就不怕其迷失在内?” “你既然照过其心,便该知道,他既舍道之外,别无他求,自然是不惧的。他既一心向道,便理应能够登顶,我说与不说都该是这般。”玄衣道人冷漠说道。 “不错,他本心如此,但是毕竟还是少年,少年慕艾,心思不定,若是他迷失其中,前三重幻境那还好说,若是陷于最后,说不得又要出个……” 青衣小童话还没说完,便被玄衣道人挥袖打断: “那是其本心易变,包藏祸心!” “接引!”这小童突然也是怒起,指着玄衣道人言道:“幽禁五百年,你还是不识错,不悔改!不拘如何,若是这少年陷入其中,我势必要救他一救!绝、不、让、旧、事、重、演!” “你敢!”玄衣道人亦是针锋相对。 “唳!唳!” 这时,高空中陡然传来一声清鸣的鹤唳,打断了两人争吵。 两人都是要面皮的,自然不欲在他人面前争吵,皆是停住,静待来人。 过了好一会,这仙鹤才缓缓降落,悬于屋檐之畔。 这仙鹤上骑乘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此女薄纱敷面,面貌看不真切,但只那露出两弯青翠黛眉,一双濯濯凤眸,流转之间便透露出山中清泉般的灵气。 “照心前辈,我道你缘何不在跃仙阁,原是在寻了接引真人在这里偷懒。” 此女拿手一指青衣小童,娇声说道,这声音清脆婉转,仿若空谷幽兰。 这童子闻言,直拿手摇摆,随即拿手往四方一挥,板脸说道: “小云儿休要胡言,便是你问遍苍玄山,又有谁人不说,我照心童子最是勤勉不过,你却莫要坏了我的风评。” “噗哧!” 此女忍不住笑了出来,概因这照心童子虽然说得一本正经,但是搭配上他的动作却着实可笑。 不过她并未忘记自己来意,她取出一快紫色玉令,正色说道:“掌门谕令,碧泉峰地势变幻,灵穴初生,灵机不定,烦请照心前辈随我走上一趟。” 言毕她在仙鹤施了一礼,伸手虚引,道一声: “前辈,请咯。” 她此言一出,照心童子就是一喜,倏忽站起身来,只是起身之后,却忽地面露难色。他心里自然是万分愿去,只是想起叶开之事,却一时踟蹰不前,看向接引道人。 “咦?照心前辈平日不是最喜出行,莫非今日有新弟子入门不成?” 见他如此,这女子心中惊咦,便直把罡煞一聚,化作玄光,附于眼上,往下看去。 这一看,便正见一个灰衣少年,正缓缓行在长阶之上。 此女见此,轻轻点头,对着照心童子说道:“无妨,这灵穴之事也并不急切,这既然前辈正职在身,我便等你数日便是。待此间事了,前辈自去碧泉峰寻我就好。” 她这话说完,便道声告辞,一催仙鹤,倏忽间便飞高远去了。 掌门谕令,若是推却也是不美,此女妙花解语,主动替自己转寰,照心童子自然不吝夸奖: “许久未见,这小云儿功行倒是大进,罡煞圆融,怕是已经走到凡境的巅峰矣。不过倒还是如此善良聪慧,善解人意。” “然也。”接引道人自然习惯的接上一句。 “哼!” 只等两人对话完成,照心童子才想到与对方还处于争吵的状态,顿然气哼一声,再不理他,伸手召回照心镜,人便化虹而上,直入峰顶。 见他如此,接引道人也是哼了一声,便化作一道玄光,合入山门牌楼之内。 而这个时候,叶开正迈过第三万二千四百个台阶,倏忽便是一怔。 第二章 登天之阶 跃仙之阁(下) 叶开陡然一阵恍惚,待他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然到了峰顶之上,脚下长阶蔓延开去,直通向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竹林。 在这竹林之中,有一座灵韵十足的的竹庐,庐前挂着一块硕大的木牌,上书歪歪斜斜的三个篆字,跃仙阁。 叶开微微一怔,便走入了竹庐之内。 方才进去,浓郁灵机喷涌而来,醇厚酒香扑鼻而来,直叫人神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叶开定神看去,屋内遍布着装满各色灵饮仙路的酒缸。 一个白袍英挺的青年坐在桌子朝他举杯: “同饮否?” 叶开微微一笑,走过去便自坐下,拾起小盅,一饮而尽。 这却哪里是酒?分明一盏玉液琼浆,此杯入肚,他整个人便沉醉下去,如饮甘露,怡然受用。 “此酒如何?”这青年轻声问道。 “却似只应天上有。” “哈哈。”这青年爽朗大笑,言道: “此酒换做春秋岁月不留痕,饮一杯便增一寿,饮无尽长生永驻。” 言罢,他又将手一挥,四周便陡然换了天地。 此刻,两人对坐而饮,置身一片紫竹林之内,这竹林之内奇花异草遍地飘摇,灵鸟珍禽漫空盘旋。 好一片逍遥气象。 这青年又言道:“你既求长生,便只须留在此处,我这跃仙阁,日出林霏开,云归岩穴暝,竹林禽鸟乐,酒冽山泉香,逍遥于此,饮酒作乐,岂不快哉。“ “逍遥风光。”叶开轻轻答曰。 见他如此,这青年便又举杯: “莫思身外烦恼事,且饮生前无尽杯。” 叶开接过,再一饮而尽,缓缓站起身来: “然则此般长生大道,却非我所求。这跃仙阁,不来也罢。” ………… 此时,叶开正迈过第六万四千八百个台阶,倏忽便是一怔。 他陡然一阵恍惚,待他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然到了峰顶之上,脚下长阶蔓延开去,直通向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地泉。 在这地泉之旁,有一座夭夭灼灼的桃花帐,帐前飘着一片招展的丝绦,上书动人雅丽的三个篆字,跃仙阁。 叶开微微一怔,便走入了桃花帐内。 方才进去,浓郁灵机喷涌而来,升腾水汽笼罩其内,直叫人神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叶开定神看去,这帐内正有温泉一口,其中有佳人洗浴,一个个皆是方年二九,只有一袭轻纱蔽体,更皆婀娜多姿,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羞意朦胧。 其中正有一个长身玉立,馨香袭人的女子,朝他招手: “相公还欲何处觅,芙蓉帐里作鸾凰。” 这声音千娇百媚,沁入骨皮,那姿态诱人心魂,引人入胜。 叶开却轻轻摇头:“红粉枯骷髅,亦曾桃李面。这跃仙阁,不来也罢。” ………… 此时,叶开正带着些疲惫,踏过第九万七千二百个台阶,倏忽便是一怔。 他陡然一阵恍惚,待他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然到了峰顶之上,脚下长阶蔓延开去,直通向前方不远处的一片行宫。 在这楼阁中,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殿前悬着一块硕大的匾额,上书金光四射的三个篆字,跃仙阁。 叶开微微一怔,便走入了大殿之内。 方才进去,浓郁灵机喷涌而来,各色宝光刺眼闪耀,直叫人神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叶开定神看去,这屋内堪称聚宝无数,层层叠叠的灵石贝珠汇聚如海,琳琅满目的神兵灵宝堆积成山,灵丹妙药车载斗量,天才地宝不计其数,还有数之不尽的玉简绢册星罗棋布。 这其中有一个佝偻老妇,正端坐在屋内中间的宝座之上,朝他说道: “既入跃仙阁,此地诸宝你可自取一件。” 叶开闻言轻轻点头,环顾四周问道: “此地宝物众多,其中大半我皆不识,这却如何挑选。” “你既不识,那便是与宝无缘。”这老妇轻声道。 叶开微微一愣,随即朝着那星罗棋布的玉简卷册中随意一指,“便要它了” 此言一出,那玉简便换做一道流光投入其手上。 …………………… 叶开此刻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他艰难的跨过这最后一层台阶,落到峰顶之上,人便是倏忽一怔。 他陡然一阵恍惚,待他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然到了峰顶之上,脚下长阶蔓延开去,直通向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楼台。 在这楼台正中,树立一座气势磅礴的宝塔,塔前有禁制闪烁,汇聚成玄光,构成三个精妙绝伦的篆字,跃仙阁。 叶开微微一怔,便走入了宝塔之内。 方才进去,浓郁灵机喷涌而来,禁制符文漫天飞舞,直叫人神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叶开定神看去。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平原,透露出一股死寂的气息。 一个玄衣道人凝立虚空,万千生灵匍匐于地。 这道人双手频频挥舞,一道道符文禁制便随手洒落,落入这些生灵体内。 “尔等有罪,当诛。” 符文落入这些生灵体内,便轰然炸开。 这些符文漫天飞舞,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咦?还有一个?” 这时,他似乎发现了叶开,一道禁制符文就向他打来。 叶开脸色一变,就欲闪躲,但这符文奇异莫测,他竟似毫动弹不得。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眼看符文疾驰而来,叶开双目一瞪,吼道: “我有何罪?不教而诛?” 这符文倏忽便静止下来,恰离他只堪两尺距离。 “杀戮,偷盗。” 玄衣道人只轻声答道,手便一指,这符文便再落下。 他负手扫视下方,嘴里念道: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一道青光陡然闪过,叶开突然消失不见了。 ……………… 叶开右腿艰难的跨过最后一个台阶,发现自己已然到达峰顶,脚下青玉长阶平铺向前。 他抬头看去,前方是一栋双层木质阁楼,丹窗朱户,飞檐列瓦,雕栏画栋,古朴壮观。 轻纱般的云雾缠绕阁下,阁楼顶端悬挂在一块精致匾额,上面书两个大气磅礴的古篆。 跃仙! 第三章 真灵幻境 道场之言 “跃仙?一跃为仙?我可完全是拾阶而上。” 叶开轻笑一声,甚至他登阶之时还数了数,这台阶总一十二万九千六百级,倒是恰合一元之数。 他登上山顶,心情也自舒畅,无限风光在险峰。 从这高处远望,那画中出现的漫漫群山便出现在眼前,却是比那浮雕之上所显露的更加玄奇几分,四处还偶有光华闪动。 不过他自画卷穿过以来,便是一头雾水,平白的登了一元之数的台阶,未见一物。 此刻到了地头,却是第一次见得建筑物,他心中亦是急切的想找人问询,是以振了振袖袍,便向着这跃仙之阁走去。 他堪堪走到门口,这门便自动开了。 两个黄衣道童显然是得了嘱咐,直接迎了出来。 “老爷在楼上。” “师兄自去便是。” 说话竟是一人半句,一唱一和。 叶开微微点头,微微拱手,便进入其中,径直走向二楼。 原本意料之中的那玄衣道人却是未见,只得一位青衣小童,正侧对着他盘坐着,此人面前还挂着一面青光铜镜。 这铜镜,可不正是那照心镜。 他便趋步走去,稽了稽首,言道: “这位……” 只是话未说完,却被那铜镜上的影象吸引了全部注意。 这影像分为四块,里面皆显露一人,此人背向外面,着一袭灰色长衫,体态颀长。 “……怎么与我如此相似?” 他心中疑惑,便自看了下去。 恰逢这时,铜镜中传出一个清淡却坚定的声音: 然则此般长生大道,却非我所求。这跃仙阁,不来也罢。 叶开心中陡然一震,不禁脱口而出: “这是我?” 这童子拿手微摆,示意他继续观看。 种种情形,一一闪过。 只看得叶开心中更是惊骇莫名,这镜中所现青年,女人,老妇,不正是步云飞,沐阗雪,申若南?那玄衣道人不亦是那广乘接引使?缘何会出现在此镜中? 等这四幅影象结束,这童子才开口说道:“此人是你,也非你。” 这句答的机锋十足,叶开只得稽首问道:“请前辈解惑。” 照心童子微微颔首,开始解释起来,他心性不定,却是最爱卖弄,是以这一番解释直说了个天花乱坠,详实无比。 随着他的解释,叶开频频点头。 原来他一路行来,竟是不知不觉便经历了酒色财气四种考验,方才能够来到这跃仙阁内。只是他心中还有疑惑和担忧,便又问道: “这镜中几人,皆是我所识之人,既是那真灵幻境幻化而成,莫非这幻境还有窥探记忆之功能?”叶开心中有些紧张,若是如此,他那漆黑圆珠和奇异脉相岂不全被人知晓? “这你却是安心,我广乘派却不作此等窥人阴私的手段。”照心童子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这才解释道: “我方才便说了,此乃真灵幻境,乃是取你一丝真灵入阵,自然演化财色酒气,这一丝真灵最是纯粹,其中所现之人,乃真灵映射而出。似这白袍男子,怕是你见过最逍遥洒脱之辈,这女子便该是你见过最美貌者,而这老妪是最富有者,至于接引道人,怕亦是你见过最神通广大之人吧?简而言之,你觉得他们该在,他们便在了。可明白?” 叶开微微点头,接着问道: “只是前辈,我观这地第四幅,气之幻境,似乎未曾演化完全?” 这照心童子就是一滞,他思考了下,才接着回答道: “这其中关窍,不便与你讲,你只需知道,你已经顺利通过这一元登天之阶的考验便是。”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 “这事却不许泄露。” 叶开闻言有些不解,但是这童儿既如此说了,他便也点头应下。 “反正你既已来到跃仙阁,便算是入了我广乘门墙,却还须先给自己找个住处。” 照心童子许是怕叶开问些什么,陡然转移话题,他右手往铜镜上一拂,一道青光便透了出来。 在空中印出一副山川水泽舆图,舆图之上还有各色大小不一,明暗不定的光点。 “前辈,不知这各色光点都有何含义?”叶开虚心请教。 “嗯,”这童子轻轻点头,摆足了架势,才开口解释道: “此图乃是我广乘苍玄山舆图,除九大云府和几处虚界之外,一众洞天福地皆列于其中,这灵穴便自洞天福地之中点出,以作道场之用。其中又分为云府,真宫……你只需凝气静观,这其中无主道场便自有介绍入目。” 洋洋洒洒的话语落完,叶开却是大约明白了这其中关节,他默运真气,眼睛在这舆图之上缓缓扫过,便有许多信息入眼,他心中与这童子所言一一对应。 看得片刻,他方才言道: “前辈,如你所言,这舆图之上真宫所在都显黄色,显然都是有主的,这另外的灵阁,静庐,雅舍却是数量繁多,譬如星罗,似乎每一处都是上佳灵地,在下实难择之。” 照心童子微微仰首,自得说道: “所谓真宫,便自是真人所居,我广乘自立派以来,向来是出一真人,方才点一真宫。若是此人不幸陨落,这真宫之所便自封存,是以从来不会空余。” 他复又说道:“这其中原因,你以后自晓,只便是这其余三等道场,你也需好生抉择,若是与你相属不符,也是大大不佳。” 照心童子说完便是闭目不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叶开见他如此,心中有些无奈。与这童子交流这些辰光,他也算看出来了,这童子也该算是门中长辈,怎得心性如此跳脱,不仅好为人师,还是个爱卖弄的。似这般模样,怕是就差面庞书上四个大字:快来问我! 只是他也知晓,怕是也只有此般性格,方能不端架子,与自己这堪堪入门的弟子讲诉许多。想必门中高层安排他在跃仙阁当职,未曾不是从这点考量。 他心中如此想过,面上却不作声色,只稽了稽首谦虚讲道: “弟子初至,尙懵懂无知,这其中关窍,万望前辈指点。” 叶开这番表现,照心童子自是受用,嘴角微微一扬。 实际上照心童子心中早已有了定计,却非要装作思索良久,方才沉吟道:“嗯,我观你脉相似是水属,浪潮奔涌,似携风雷,更皆水气弥漫,湿意横生,倒有一个好去处与你……” 第四章 有趣道童 横渡苍玄 照心童子直把那灵穴的诸多好处说了一遍,才微微停顿下,接着问道:“这其中关窍便是如此,若是你无有异意,接下来,我便送你去通虚阁。” 听人劝,吃饱饭。 叶开此时初来乍到,诸事不明,对这派内之事尙还朦胧,是以听完照心童子的建言,便躬身说道: “全听前辈安排。” 见他乖巧,照心童子心中满意,微微点头,便朝外喊道: “奉镜!侍镜?” 不多时,两个黄衣道童便趋步上楼,来到近前,同时施礼。 “老爷万福。” “有何吩咐?” 照心童子拿手一指叶开:“去取飞舟来,我要送其去通虚阁。” 两个道童便自去了,不一会儿,两人便又同回。其中一人,不知是侍镜还是奉镜的,手中还拿着一艘巴掌大小,玲珑精致的黄色小船。 这两人也不将飞舟交与照心童子,而是面面相觑一下,开口道: “老爷。” “云仙子尙在碧泉峰等你。” “掌门谕令事情重大。” “时间长了福地受损。” “大事老爷亲自出马。” “小事弟子服其劳。” “祖师殿之行。” “便让我俩去吧。” 两人一人一句,一唱一和将话说完,又可怜巴巴的望着照心童子。 照心童子不由得一滞,拿脸一板,手指着两人气道: “你们两个小崽子,想出去游玩便直说,却非要拿小云儿和掌门谕令说事,给老爷我扣大帽子!” 说完这些他闭上眼睛,挥手说道:“哎,罢了罢了,你们整天待在我这跃天阁也是无趣,改明我就招呼沓尘院,放了你们出去,唤两个童儿来。” 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这两个童儿也是大惊,倏忽便跪倒在地,脑袋嗑得和捣蒜一样: “老爷莫怪。” “我们不敢了。” “别赶我们走。” 这两人吓得如此,叶开在一旁倒是看得清楚,这照心童子纵然装的心灰意冷,眼睛却还眯着一条缝暗自偷看,分明就是唬他们,而这两个道童,怕也不是真正害怕。 只是见他二人磕头,照心童子脸上却闪过一丝心疼,忙说道:“好了好了,还要磕哪般,赶紧去吧。” 这两道童倏忽脸上出现一抹狡黠调皮,抬起头来,问道: “老爷。” “去哪儿啊?” “是要赶我们走吗?” 见他俩如此,照心童子哪还不知道他们也是假装可怜,无奈笑骂道: “赶紧去,少和老爷我装蒜。” 言毕,他又捡了些注意之事交代给侍镜和奉镜。 这一番变幻看得叶开心里也是一乐,暗自道声: “倒也有趣。”照心童子心性不定,配上这两个活宝道童,倒也是相得益彰,有意思的紧。 叶开在一旁等了一会,这两个道童便走近,伸手虚请,引他出去。 他便微微拱手,施礼作别照心童子,跟着两个道童下了楼,直出到阁外的峰顶上,到达崖边。 到得此地,那持船道童便将用手在船上点了几下,随后重重抛出抛起。 另一个道童便自怀中取出一枚牌符,只在手里一晃,这小船迎风便涨,化作一艘凌空飞舟。 “师兄。” “请。” 这两人伸手一邀,便与叶开同时登上飞舟。 这凌空飞舟徐徐升空,越飞越高,向着苍玄山内而去,不多时,雄伟的登仙峰,便越加模糊了。 只是这时,叶开却陡然发现,那山峰之上,似乎正立着一个人影,朝这边望来。他穷目望去,却依稀辨认出玄衣模样,面目看不真切。 这玄衣道人也算得上自己的引路人,叶开便也微微躬身,稽了一首。 此刻飞舟横空,缓缓的从各峰头,各山间,各幽谷一一飞过。 叶开这时才发现,这两个道童纵然说话颇为简练,但实际上也是爱显摆卖弄的,自从舟行开始,这两人话语便未停过,一唱一和,把那舟行过处,不拘远近,尽数介绍了一番。 不过叶开本也需要对这苍玄山有些了解,倒是听得认真,频频颔首,顺势把侍镜和奉镜分了清楚,如此一来,三人相处倒也颇为融洽。 这二人虽然年少不大,但许是从小便跟着照心童子身边,耳濡目染之下所知却也颇多,一番交谈下来,倒也让叶开了解了不少信息。 叶开本来便也奇怪,这苍玄山从未在游记上有过记载,他原还以为是什么秘境洞天之流。 却未料想那诸多游记之上都有记载,仅是不唤此名,只称作大苍山。而对于大苍山,叶开却清楚记得,《山水经注》上是这般形容的: 十九州堆土积石,南海尽处耸崇巅。威镇汪洋,万江汹涌齐入海,势临南海,波翻雪浪分离渊。奇崖怪石,人迹不至好风光,削壁奇峰,与世隔绝仙景象。寿鹿灵狐嬉戏其外,灵禽玄鹤同鸣其里。琪花瑶草不谢,青松翠柏长春。正是千载不改色如龙,万劫难移大地根。 昔日读此字理行间已是激昂,如今在这飞舟之上俯瞰,叶开心情更是飞扬,不由得赞道: “不愧是南苍洲地势之源头,群州之祖脉,千岛之来龙!” 只是这时,正在俯瞰的叶开却发现,前方奇崖削壁之间却是隐隐现出一座城池,不由得讶道:“此地还有城市?” 不惧你问,只怕你不问。 奉镜侍镜同时笑了一下,便一人一句的解释起来: “这是天玑城。” “这样的城池一共有六座。” ………… 原来,广乘立派之初,却是无有凡人的,二万余年间,派中修士也不乏结为道侣者,这些人的后代也未必皆能踏上道途,凡人便渐渐在这苍玄山中多了起来,久而久之,便筑城居住起来,先辈高人虽是不喜,却也未曾阻拦。 是以万余载下来,其等开枝散叶,这城池便逐渐累积到六座,分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若是哪天再起一座,便称为瑶光,正好合了北斗之数。不过这却也有好处,各峰各谷的道场之中,一些杂役,司事之类,却是不须从外去找了,而派内招收弟子,也多了个稳定来源,是以这筑城居住之事,逐渐也就习以为常起来。 听他如此说,叶开陡然想起了易行,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照你等这般说法,六座城池排列,凡人众多,那派中世家宗族怕是要有许多?” 这个问题让到两个小童难住了,他俩微微一愣,随后面面相觑。过得好久,侍镜嘴巴张了张,又思考片刻,方才回道: “这却不会……” 第五章 蚌女吐珠 清池法会 侍镜此次说话倒是冗长,只他方才说完,那奉镜童子便急着接了上来: “是以血脉羁绊,大约也就千年已降的家族方才紧密些。” 这两童子虽然回答似乎并不非常肯定,但叶开却微微点头,他心中想了想,其所言之意怕也是有些道理,那真人之流一次闭关便以千百年计,出关之后同宗同族皆是换了容颜,除开能在道途之上相携相伴的,又有何血脉羁绊可言。 “只是易行能霸占了云台观灵机,显然后面还有为他操办之人,倒也不能太过疏忽。既有前因,那便不拘对错,必然要有后果,冲突势必难以避免。” 叶开微微皱了皱眉,但随即洒然一笑:“如今我们都身处内门,纵然你入门稍早半年,我却又惧你什么?” 只是如此想着,他便对这通虚阁之行期待了几分。 叶开心中思索,一边却继续在侍镜奉镜的介绍下认识这苍玄山中诸多地貌来。 这一路介绍过来,多是清修之地,是以多有禁制闪耀,除了山川溪涧,内中馆阁却大半看不真切。 唯有寥寥几个开放的地界,如考功院,刑名司,宝光阁等,方才看得见亭台楼阁,间或还有弟子来往。 只是这时,飞舟继续前行,左侧山峰之上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如此热闹之事,还是自舟行以来首次遇见,三人便都凝神细听,便听得阵阵丝竹之声掺着许多叫好喝彩之声隐隐传来,偶偶还合着些婉转悠扬的女声。 叶开倒是听不出什么来,只是奉剑却是脸色一喜: “定是千岛域进奉给哪位真人的灵女!” “我们去看看!”侍镜马上接上去说道,随后他便拿牌符一摇,飞舟便略微变了个方向,向着左侧飞去。 叶开纵然对通虚阁有些急切,但这二人既然想去,他便也不欲拂逆他俩的兴致。另外说来,他自己心中未尝没有一丝好奇。 飞舟临近,便见得那山峰之上,正有一池清泉,而那宽阔的峰顶平台和清泉之上,此时正热闹万分。 数十个男女修士正端坐在泉边案几之旁,清池之内却有轻影起舞。而这山峰左右附近,还陆续有人赶来,或是卷起罡煞,或是化作遁光,或是端坐灵鸟飞禽之上,林林种种不一而足,却具是落于池边,寻位安坐下来。 但再飞近些,其中景象便自让叶开三人一阵赞叹,只见: 这清池岸畔,锦秀罗缎铺展坐垫,水晶帘搭挂白纱帐,青玉案上点尽辟尘香,紫木几上横陈冰玉席。仙瓜灵果,盘透翠玉漏碧影,玉液琼浆,杯沉琥珀显青光。 而那清池之中,鲛绡垂裣浅吟低唱,彩蚌含姝盈影曼舞,唇张腮合间诉尽温柔,身回环转间显尽妩媚,琴瑟箜篌,听不尽悠扬婉转,绸丝团扇,观不尽摇曳生姿。 “我尝闻,鲛女善歌,蚌女善舞,却一直未曾亲见,未想却得于此处,见面更甚闻名。”叶开赞了一声,却轻声道: “只是这等歌舞之会,怕是于求道无异?” 他这话半似自语半似问询,但侍镜奉镜却也不知如何回答,须知广乘派的道童皆是在修行之上无有天赋之人,这饮酒品茗,听歌观舞,逍遥半世,便是他们万分追求的事。 只是这话却正被飞舟旁一道急速化虹而过的遁光所闻,那遁光便倏忽间停住,一个回转便赶到叶开身旁,现出一个长眉鹰鼻,面貌奇古的青年。 “师弟怕是误会则个了,我这清池法会却不是什么歌舞之会,却是提供给列位师兄弟妹论道讲法之用的小会,半年方才开得一次。”这青年朝他微微拱手,当先便正了下名,方才笑着解释道: “此却是前不久,那千岛域秀西岛给家师柳虚君进奉来不少海族灵女,家师云府之内却是无需此等数量,便自赐了我一些,我寻思彼辈也无甚用处,便用在此处给法会点缀一番。” “云府?虚君?” 叶开瞬间捕捉到两个陌生的名词,只是此刻却不是思索之时。 他迅速躬身施礼,言道: “却是叶开孟浪,误会师兄,便在此给师兄赔罪了。” 这青年摆了摆手,指着飞舟说道:“师弟该是新晋弟子吧,不知者不为怪,只是师弟既是初至,往后还需谨言慎……” 交浅忌言深,说到这里,青年似乎意识到这点,便顺势转了话题:“师弟既是初至,想必还有要事,我便不邀你临听法会了,就此别过。” 说完便又化虹而去,投入那山峰平台之上。 “我们也走,去通虚阁。” 经此一节,叶开也无心再观歌舞,向着侍镜童子轻声说道。他也觉得自己这番是有些孟浪,这世间有太多事便是祸从口出,自己纵然是自语,落到他人耳中便不一定了,若是碰到量小之辈,怕是徒惹是非。 这青年话里未尽之言他也明白,自己初来乍到,确实合该谨言慎行为好。 侍镜童子有些朦胧,被他一唤,便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又把牌符一摇,跃仙飞舟便向着通虚阁去了。 一路又是横渡,穿山越谷。 “我想起来了!”奉镜童子突然喊道: “方才那人该是柳虚君坐下真传。” “竹远峣。”侍镜童子陡然接上一句。 “何谓真传?”叶开轻问道。 这两人只说门中弟子有普通弟子和真传弟子之分。 叶开便又再问其中区别。两人却是呐呐说不上来了。 叶开见状微微摇头,这一路过来,这两个童子心里的那点货色恐怕是都被自己掏了出来。 “云府,虚君,真传……” 他心里暗暗想着,远方却是出现渐渐显现一座险崖,这崖上飞瀑流泉,烟岚腾霄,崖口还伫立着一栋高大的殿阁。 见得这险崖,侍镜便拿手中牌符一摇,飞舟便渐渐降下速度,慢慢往崖口之上靠了上去。 “到了到了。” “祖师殿。” “三道崖。” 侍镜,奉镜两个童子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引着叶开下了飞舟。 第六章 金册留影 金剑传书 叶开下得飞舟,便见得崖口之上挺立着一块高耸巨石,上面行云流水般竖刻着三个大字,三道崖。 这大字之旁,还列着三行略微小些的古篆。 道心通明。 道气归虚。 道法自然。 天风浩浩,松涛盈耳,群山相拥,三道崖崖口之前,正中的位置,便是一栋巧夺天工,古色古香的雄伟建筑,祖师殿。 殿前门柱之上还刻印着两道对联: 众妙无门是为玄之玄, 通虚有道乃谓真之真。 三道崖祖师殿分为前厅群星堂,正殿寻真殿,主殿通虚阁。群星堂是广乘派所有弟子登记注册之地,寻真殿是安置真人们本命元牌之地,通虚阁是供奉祖师灵牌之地。 叶开一边欣赏着三道崖祖师殿的雄伟壮丽,一边听着侍镜奉镜的介绍,缓缓布入了群星堂内。 堂正中的长案之上是一个精致的香炉,炉中燃着三支辟尘香,案几之后是一个一丈高低的法坛,法坛之上供奉着一本硕大书册。 这书册几与法坛同宽,金镶白玉,散发着毫光。 一个清癯的中年执事正端坐在侧方小案后面静坐,身后侍立着一个微胖的道童。 三人的脚步声响起,这中年执事便张开眼睛,便望了过来。 他脸上闪过一道讶意,随后站起身来,迎了过来,稽首招呼:“贫道孙志平,不知这位师弟如何称呼?” 他那讶意纵然只是一闪而过,却逃不过叶开的眼睛。 “我才初来苍玄山,这执事却似识得我一般。” “穿过画卷以来,到如今还未有一天,云台观的消息便传过来了么?” 他心里瞬间明悟,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还礼,平静的道明来意。 这执事向侍镜奉镜验证了番,便微微点头,回到案上,叶开也自跟去。 孙志平从长案取来一本金册,兀自摊开,而后又问了问叶开的信息,便执起案上的灵笔,蘸着砚里的朱砂,开始在金册上书写起来。 叶开,年一十有七,序…… 孙志平写完一长串叶开的身份信息,便平举金册,对准叶开,张口疾道: “副册留影,主册蕴符。” 一道叶开的影象便陡然印照其上,金册之上金光闪过,这影象一并之前朱笔所书皆隐没不见。 而供奉在法坛之上的金玉大册陡然放出强烈光华,自动打开,随后一块玉牌从中喷出,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孙志平手中。 “此玉牌便是我广乘弟子的身份玉牌,炼化之后与其人两相对应,乃是门中行走的凭借,考功,听道,观法诸多事项皆不可或缺,万勿丢失。” 孙志平将玉牌递给叶开,交代了一番。 叶开微微点头,便将玉牌收入芥子袋中。 金册留影,牌符到手,这时候叶开才算正式入了广乘派门墙。 此间事了,叶开便也无心多留,与侍镜奉镜两个童子一起离了群星阁,回到飞舟上。 他们方才离开,这孙志平便从自己芥子袋中取出一个卷轴,缓缓展开,上面正用清晰的笔墨画着一个人影。 “叶开,果然是他。” “一个信息,换瓶益气丹,这生意倒也做得。” 孙志平嘴里轻言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握在掌心旋转着,再复叹道:“你也莫要怪我,便是此事我不说,过得几日他也会知晓,惹谁不好,非要惹上真传……” 他又等了一会,料想等叶开已经离远了,方才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只细小金剑,又提笔写了一张鉴条,缠绕上去。 孙志平拿手一指,这金剑便自化作一道金光,自门口飞出…… …………………… 天色入夜,双月当空,一道金光自三道崖而出,陡然冲上天空,向着群山之间飞去。 云层之上,跃仙飞舟内,叶开正轻轻对着侍镜奉镜稽首说道: “还要劳烦二位送我去道场,叶开谢过。” 侍镜应了一声,便自操控牌符,飞舟又缓缓动了起来。 叶开微微抬头,看着星月交辉,眯了眯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与此同时。 垂云山,落霞峰,一处灵阁静室之内。 “啪!不务正业。” 青年手重重的拍在案几之上,怒道: “半年了!修行上等道书,身居灵阁道场,耗费四瓶益气丹,你竟才炼出两口清气!整日只知游山玩水,与美婢厮混!不思上进!那易章既已应了人家,便是他已死了,灵物丢了,也该践行诺言!你反倒好,使人将之推下山崖?坐看悲惨事,以谓心头恨?你便是有恨,也该寻着正主去,非是迁怒旁人!既已做得,便自做得干净些!青华山险峻,摔不死人么?” “还有你!我易家聘你为西席,是让你起督促,教导之职,非是让你帮着主家算计阴私之事!非是让你陪着游乐!” 这青年一袭黄衣道装,浓眉虎目,顾盼生威,他此刻连训二人,但发怒的对象,却战战兢兢的跪坐在他面前。 “云台之事是我所为不当,此番进了苍玄山,也是未尽职责,大少爷莫要责怪行公子,要罚便罚我吧。” 他面前的黑衣中年望了望身边的少年一眼,恳切的说道。 “不是,是我叫蓝先生这么干的,不关他的事。你要罚他,便先罚我” 这少年抬起头来,大声说道。 “哈啊。” 这青年气级反笑:“你们倒是主仆情深,义气深重?都给我禁足半月,不许出这静室,好好反思!”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拂袖就走。 这时,一道金光穿过禁制,陡然飞了进来。 这青年的动作方才一滞,伸手一招,这金光便落在掌心,露出一把细小金剑和一张卷条。 他打开卷纸,便看了起来,眉头微微有些皱起。看完便条,他手中煞气一涌,便将之化为齑粉。 青年收起金剑,眼睛朝着易行和蓝先生扫过,开口说道:“群星阁传来消息,叶开刚刚金册留影。” “这么快?”易行陡然抬起头来,讶然道:“杳尘院派遣执事飞舟去接,到青州来回起码得半月?怎么可能这么快?我的布置还未……” 蓝先生同样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表情。 青年又端坐下来,右手轻嗑了几下脑门,思索片刻,脸色陡然有些难看的说道: “三十六院,擢拔正传,云海升日,诸天挪移。” 第七章 兄弟夜话 照心之失 青年十六字说完,见两人一脸懵懂,便又说道: “十五年前,竹远峣在下院三元观顺利开脉,一日便至苍玄,入云府,谒见柳虚尊,位列真传,其后一年,凝气大成,复一年,混煞,又半年,聚罡,再三月,罡煞圆融,又两年,顺利还丹,丹成一品。如今已列本代真传之首,引龙伏虎,元婴可期。” 他停顿了下,问道:“你日日在外厮混,此事想必听过吧。” “那是自然,这广乘派谁不知道竹师兄……你是说,那叶开也是真传?” 易行顺口回答,说至一般,声音陡然提高八度,一脸震惊。 “这倒没有,那传书上说还是内门。”青年轻声说道。 “哈哈哈哈,内门弟子?那我有得是手段拾掇他。”易行听完转惊为喜。 青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他一日至苍玄,定是与竹远峤一样,穿过云海升日图,通过小诸天挪移阵穿梭而来,你却不知,那阵口开合只得五息,便会化作浮雕。五息之内,便能抓住此等机缘,如此悟性,着实可怕。这内门之事,怕是其中有些差错。” “休管他是何差错,总归他是内门弟子,我们便有的是方法教训他。”易行满不在乎的说道。 青年听完此言,又盯着易行冷冷说道:“易家助我开脉上品,我亦还了易家一个上品脉相。之后帮你,乃是你父亲求到我母亲面上,我母亲又日日来与我分说,我方才应下,却是不欠你的。” 将其中人情分说完毕,他又说道:“如今想来,此人杀伐果断,又有夜奔之谋,凭己开脉的手段,加上此等悟性和机缘。如此人物,绝不简单。你的那些低劣手段,对付不了他。若是强行出手,说不得丢了性命。” 青年这些话说完,见易行虽然脸色惨白,眼神却依旧倔强不服,他心中想起母亲那些交代,只得叹道:“罢罢罢,我本不欲与其结仇,但你总归是我血脉兄弟,我总不能眼看你去死。” 他站起身来,拂袖便走,倏忽间便出了静室,只得一句话轻轻传来: “禁足不变,我便帮你出手算他一次,事后不拘成败,你却不许再心生恶念……” 这青年走了良久,易行和蓝先生方才站了起来。 “大公子如今列位真传,威势更甚往昔了。”蓝先生叹道: “行儿,如今你开脉上下品,亦是前途无量,还是听了大公子的,莫要再懈怠了。” “上下品!却是不如他崇辰泽的上中品!”易行陡然冷哼一声,脸上变幻不定,过得片刻,他才又说道:“蓝先生,去取我道书来。” ……………………………… 与此同时,跃仙殿二楼。 接引道人正坐在椅子之上,品着桌上一盏清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道青光陡然飞了进来,一个兜转化作一个持镜的青衣童子,正是照心童子。 他直接走到桌前,铜镜往桌上一拍,自己斟了一盏茶,一饮而尽。 “忙活半天,总算将碧泉峰的灵机定住了。这种事情,那些个虚尊挥手便成的事非要来劳烦我老人家辛苦一趟。” 照心童子貌似不愉的说道,脸上却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照心童子能观人心,能照灵机,能察四方,这种事不找你却找谁。”接引道人眼睛朝他微微一瞥,又说道: “照定几千年,也没见你做腻。” “嘿嘿。” 照心童子笑了一声,又说道:“你却放心吧,你看好的那叶小子,我与他点了个上好灵阁,浪潮奔涌,风雷阵阵,再适合不过。” “幻境之内,你为何出手?”接引道人不接话头,轻轻问道。 “几千年,下院晋升了那么多小子,没一个相符的,好不容有一个,还……”照心童子说道这里,便自顿住了,稍后,才接着说道:“现在好不容易又来一个。我是没什么大用,可你不一样,你那般威能,真就永远当个守山接引使?” “你这出手,他便算不得过炼心阶,亦破不得我的誓言。” “呸,老接引,你就嘴犟吧,反正他现在就是过了,这登天之阶既没反应,便没违反规矩。如今怕是虚尊都已得了消息,正在召见小叶子呢。”照心童子又喝了一口茶。 “往日你定福地灵机只需三刻,我只需喝得一壶茶。此次自我坐定,已是第四壶。”接引道人脸山闪过一丝悲哀。 照心童子脸色微微一变,强自说道:“那是我在…我在碧泉峰和小云儿玩闹所致。” 接引道人转过头,定定的看着照心童子: “在我面前,你也要硬撑?” 照心童子愣了片刻,便仿若泄了气般,身形微微一转,便化作一个幼儿,看上去粉嘟嘟的,便只二三岁上下。 只此一节,接引道人脸上竟难掩悲伤,叹道:“我本就欠你,如今更要我如何偿还。” 见她如此,照心童子立刻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此事休要再提。” 他说完也不给接引道人接话的时间,便自转移话题: “你说叶小子会入了哪位虚尊的门下?毕竟新晋真传……真传?”照心童子陡然顿住,随后身形一转,又化作青衣小童模样,朝外喊道:“侍镜!奉镜!” 两个道童便趋步上楼,齐唤老爷。 照心童子便起身上前细细询问起来,只是这越问,他脸色便也越差,到得最后,便耐不住,挥手将两个道童赶了出去。 “老接引,怕是坏了,我忘了给这两崽子交代,那叶小子怕是只作了寻常弟子处理了。”照心童子急忙说道:“我现在便去谒见掌门。”说完便拿起青光铜镜,便要出去。 接引道人伸手拦住了他。 “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兰因絮果,皆是前缘。” “神通不及天数,你舍了本源,瞒天过海,他便阴差阳错,入了内门。” “这却也无妨,美玉亦需琢磨,多些磨练,未必便是坏事。” 只是接引道人说完,照心童子却要仿佛要哭出来般,大喊道:“可是不得虚尊传法,我与他的好去处怕是要变成他的大劫啦!说不得此时,已是一堆枯骨!” 接引道人却是依旧淡定,只拿手一指。 “莫急,取镜速观。” 照心童子闻言,便急忙拿起照心镜,一时竟似乎拿不稳当。天可怜见,他老人家从来没这般手忙脚乱过。 一道青光闪过,镜面之上景象缓缓浮现,叶开正端坐在地上,双目紧闭,额头微微冒汗,神色却还镇定。 这景象只一闪而过,镜面却倏忽化作黑色,彷如被墨泼过一般。 照心童子仿佛受到什么冲击一般,陡然发出一声闷哼,惊诧道: “观之不透,异宝护身?” 第八章 血色雾瘴 外道炼气 叶开只觉得眉心祖窍之内的漆黑圆珠陡然转动了下,叫他心中一喜。这漆黑圆珠自到手之时算起,到此前便只显了两次威能,每一次都有些玄妙。 “难道这一次,亦能解我此难?” 他心里微动,便注意起周遭变幻。 然而,这一次,似乎让他失望,漆黑圆珠转动一下之后,便又毫无反应了。 而放眼望去,那周身数十丈方圆之内,朦胧升腾着数尺余高的血色瘴气却未有丝毫变化,依旧向他侵蚀而来。 他真气几乎全力激发,维持覆盖在体表,才堪堪挡住。只是这血气中带着的污秽之气,却依旧在不断的侵蚀着那薄薄一层真气护罩。 “莫非是我走错地方了吗?还是他们要害我?” 他心里有些疑惑,那跃仙阁的童子说与他一处好去处,可是此地分明凶险之极。地方是那童子安排的,路是他那两个道童带的,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怀疑,可是等他细思这一路经过,却又觉得分明不像,若是其等有害他之心,他自忖能发现端倪。 一时之间想不通透,叶开便也不再去想,此时此刻,还是先解此局。 他之前便已经尝试过数种办法,却俱是无效。便连之前一直倚为凭借的龙雀环也没发挥到作用。那赤色屏障他几乎第一时间便激发了,只是这屏障,能挡实物,能挡法术,偏偏挡不住这虚无缥缈的气机。 只唯有体内精元所化的真气,方才能阻上一阻,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若是他此刻在谷口,倒是能拼着真气护体冲离此地,可是他却是乘坐飞舟直入谷中,一跃而下,直接处于了这谷地中间。 再加上那侍镜奉镜不善修炼,毫无眼见,硬是没发现他处于危险之地,竟直接便驾驭飞舟离去了。 这才导致了叶开陷入了如此境地: 灵阁便在前方朦胧可见,他却进退两难。 “若是此刻已经炼就灵气,不拘清浊,只需一口喷出,便能破了这气机缠绕。” 此刻他虽然还没正式踏入凝气期,但也非是全无了解,之前在那申若南的芥子袋中,他其实收获不少,其中便有两本道书,其一便是她自己修炼的《地灵真功》,另一本便是申呈空得自遗迹中的《白骨死气决》。 这其中都有对于凝气期的叙述。 玄门正法之中,凝气期的修炼分为三个步骤,分别为“气冲凌霄”,“气沉如海”,“气象万千”。其中除了“气象万千”之外,其余两个步骤并无先后之分,先炼清气,轻若浮羽,直冲云霄,炼得浊气,沉凝如海,重比千钧。炼气之时,清浊的先后主要还是根据所修法门要求,而炼就以后实力差异便主要体现在清浊二气的精纯程度和运用变幻之上。 这地灵真功便需在土行深重之地,先炼浊气,再炼清气,最后清浊混凝,阴阳交融,一气出化万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此是玄门正法,只可惜残缺不全,仅有浊气凝炼之法门,更皆其所炼气机,精纯不佳。 而白骨死气决,却是外道法门,虽然沿用了玄门之中的境界之名,其炼法却自玄门之外独辟蹊径,需在血气灵机沛然之处,引血气入体,污秽打磨自身真气,形成独特的血秽死气,迈入气沉如海之境界。其后更是用自身生气,喂养死气,化生为死,返重还轻,踏入气冲凌霄之境,直至最后完全磨灭自身生气,化入死气之中,直把自己炼得血肉全无,只剩得皮包白骨,到得此时,似生非生,似死不死,一气出转生死,运乎之妙,匪夷所思。 叶开自忖门中自有上佳法门,自不屑这残缺低劣之法与那外道诡异之法,是以从未动过修炼之念头。 只是到得这时,却是丝毫由不得他,在这血色气机缠绕之处,他便思所有,竟发现这《白骨死气决》却是他仅有的破局之法。 叶这所思片刻,撑起的真气护盾便又被侵蚀了些。 他此刻已然决定,不但要炼,还需在这真气护盾失效之前,炼就一口血秽死气。 既已作出决定,便也想无可想,且须臾耽搁不得,他当下便凝神静气,运转真气按照《白骨死气决》所言的路线,开始接引血色瘴气入体。 一缕缕血气灵机从鼻孔吸入,化入经脉窍穴之中,化入五脏六腑之内,来回洗炼,来回打磨。一丝丝真气,被逼至丹田气海,在这血秽气机的污染之下,渐渐失去灵动之感,带来些许寂灭之意。 待这血色瘴气耗尽,便再吸的一口,如此循环洗炼,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气海之内一阵收缩。 “成了!” 他凝神内视,便见的一口森白带红的死气在丹田之中沉浮,这死气凝滞沉重,带着寂灭之意。 此刻真气护盾已经极为不稳,他有些试下这死气之效,便张口一吐,气海翻腾,真气一激,一口森白的死气便自喉口喷出,便陡然将身前的血色瘴气破开。 “果然有效!” 死气起效,便御使其绕着身体周身穿行起来,如此一来,这缠绕的血色气机便再无法对他形成阻碍。 叶开心中一喜,便向着那朦胧的灵阁而去。 “咦?奇怪!” 只是方才走出几步,他却极为讶异的喊道。 只这几步的时间,这死气在这血色瘴气之中,竟是沉凝了许多,他竟不能御使如初,无法如臂指使起来。 叶开心中一惊,这口死气如今却是他生之所望,岂敢有丝毫不在意,他迅速张口一吸,这森白死气总算还受控制,慢慢卷动,渐渐又回归体内。 叶开迅速盘凝视内视,却发现这口死气之中,竟然充斥着血色灵机,几乎粗大了三倍不止,凝炼程度却也低了不止三倍。 他急忙放出真气护盾,就要端坐下来,照着白骨死气决的法门,重新凝炼这道死气。 只是刚刚坐下,他眼睛一闪,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第九章 速成之法 风雷之涧 叶开突然想到,这血秽死气既能自然吸纳血色瘴雾状大自身,若是自己又将之凝炼成原样,岂不是浪费? 既然涨了三倍,自己何不将其一分为三,继续添加自身真气在其中打磨,完成之后岂不是便得了三口这森白之气? 思不如行,想不如做。 他立刻凝神内视,尝试将其一化为三,这死气混了大量血色瘴雾气在内,御使起来虽然晦涩之及,但终究还是他炼就的森白灵气坐底,渐渐的两道秽气从其中分离出来。 叶开心中一喜,将真气送入丹田气海,控制一缕缕真气渗入其中,这真气送入其中,便在秽气的污染之下渐渐转变,一丝丝转化为森白之色。 “果然可行。” 叶开心中一喜,此种情况可不正与洗炼第一口死气之时相像? 又过得片刻,这分出的三缕秽气,便完全转化成了三口森白带红的血秽死气,虽然比那第一口略微小些,但凝炼程度却不相上下。 此事既成,叶开便又起了别样心思。 他本只欲炼这一口死气,用来破开血色瘴雾而已,但此时炼这死气似乎尤为简单,那自己何不炼至这《白骨死气决》中所书的上限,八十一口。 若是有这八十一口死气悬于腹中,便是每口死气只能让自己堪堪前行三五步,那也足够自己步入灵阁之内,何况这白骨死气决中,似乎还记载着不少精妙诡异之术,可以丰富自己的手段? 想做就做,他微微张口,又将腹中三口死气喷出,在血色瘴雾中吸收起来,待这三口死气也变得颇为凝滞,似乎失控之时,便陡然将其卷回。 又在这气海之内三三分之,化而为九,继续用真气喂养打磨。 如此作为,只得几次之后,叶开凝神内视,便见得腹中赫然已经悬浮着八十一口血秽死气。 只是似乎因此法速成之故,这每次分化,便比原先小一些,这八十一口,却只堪堪如米粒大小。 不过这却只是细枝末节了,有着八十一口种子在此,便只需按照那法门上所书,吸收血色瘴雾入体,将其凝炼壮大罢了,却是不知道省了多少水磨工夫。 叶开嘴角一扯,露出一丝笑意,继续凝视气海,自按照法门运转,便要从鼻孔之中吸入血气灵机。 这是这一吸,全无任何反应。 叶开微微一惊,猛然睁开眼睛,却突然愣住了。 就像蓄力一击,竟落于空处一般,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再也不是那血雾升腾之恶相,而是另一番灵境妙景。 他竟处于一隅山谷之中。 高山深涧,初见拂晓。 放眼远望,四围峥嵘,三面玲珑。重重晓色映着轻霞,沥沥泉流垂挂瀑布,涧溪中流水飞琼,石壁上堆蓝叠翠。 身前不远处正是一座飘渺灵阁,伫立于潺潺溪涧之上。回塘曲槛,层层碧浪,楼台高峻,庭院清幽。浪叠岷峨怪石,花栽阆苑奇葩。行阶遥通水阁,风中斜透雷音。 叶开闭目感受,清风徐来,带起绵绵湿意,带起淡淡雷鸣。 此情此景,方才应了那童子所言之上佳地界。 叶开睁开眼睛,轻轻摇头,若非这面前灵阁还能与昨夜那朦胧虚影相对上,他必定是以为换了个世界。 按下心中的疑惑,他缓缓向着灵阁走去。 方才走近,便见的涧前一块半斜方石,镌着三个篆字,风雷涧。 这三个篆字下方,还书了几行小字: 尝有龙与鹏斗于此间,余恰行过此,战一日夜,乃以剑杀之,血溅满谷,义不详,乃封。念此为上善之灵阁,犹遗风雷之意,如后灵地不足,破封之日,须防龙鹏之血转污。微行之能,且待一夜,翌日拂晓,则善矣。 叶开读了数遍,不解之处豁然开朗。只是心中对那青衣童子的跳脱性子却是彻底失了脾性。 这青衣童子怕是帮自己点出了此处灵穴,却忘了告诫其中需要注意之处,这才导致这一处上佳道场,差点便成了自己的埋骨之地,若非自己脉象之中携带血相,恰能修炼《白骨死气决》,这次怕是不死,也要蜕层皮。 叶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踏上涧前的石阶,往灵阁走去。 他却不知他这一猜,虽是异曲同工,却只对了一半。那照心童子确是忘了,却非是告诫之言,而是缺了他一个真传之席。若是他得虚尊传法,只需在云府中待得一夜,这瘴气便自消了,便是未有一夜,那法门中自有清气腾跃之术,越过这血色瘴气也是简单。 他亦不知,在他进入灵阁之后,在其上空的云层之间,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方才化虹离去了。 叶开进得灵阁,便更觉自己所想不差,这灵阁果是方才点出,其中空间不小,大小府室数间,却全无任何修饰,显然未曾有人居住过。 只得一块玉牌漂浮在正厅中间,叶开随手捞过,凝神感受,便明了其中用法,他只拿群星阁所得身份牌符往上一印,那玉牌便倏忽投入了牌符之中。 他又拿这牌符,掐了决,整座灵阁的墙壁上,整个风雷涧谷中,便有禁制闪烁,阵法陡然发动,这灵阁便突兀的隐入空中,和那飞舟所过之处的许多清修之地一般,消失不见了。 叶开微微一笑,他知道到得此时,他便算是在广乘派内有了立身之地。如果这玉牌之中的信息无误,相信此刻身份牌符和玉牌相合之后,那分管门内诸多乍事的杳尘院便会知晓自己洞府所在,再与群星阁传递过去的信息相印证,便会送来诸多月供与府中陈设了。 叶开一面等待,一面在灵阁之内慢慢查看起来,这灵阁筑于灵穴之上,每个房间灵机似也不同,几间静室之内尤为丰沛,而各厅房似乎便要差上一筹。 “诸事皆毕,只等接收完……便可去经楼寻法,正式……” 叶开刚刚才嘀咕一声,便恰好听得灵阁之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第十章 飞舟送丞 阅览科仪 叶开牌符一摇,便穿过禁制,出了灵阁。 此刻,风雷涧中正停着一艘飞舟,比那跃仙阁所用大出不知几筹。这飞舟之上立有一个中年道人,指挥着众多身着黄衣的中年大汉,搬着许多物件。 那人见得叶开,便身形一掠,倏忽停至叶开面前,将腰牌一亮,拱手施了一礼。 “贫道李元,添为杳尘院执事,不知可是新晋入门的叶开师弟当面?” 叶开稽首还礼,道: “在下正是叶开,此行烦扰师兄了。” 李元确认了叶开身份,手往飞舟一指,又道: “烦请师弟开了禁制,显露洞府,贫道好使人将此行仪送了进去。” 叶开闻言,微微点头,持符于手,稍稍掐诀,那阵法禁制便又失效,飘渺灵阁又展现出来。 这禁制一闭,充沛灵机便又喷薄而出,浪潮阵阵,斜风带雷。 李元扫了一眼灵阁,陡然一惊: “真宫?” 随后他却仔细看了几眼,脸色才稍缓又是拱手,又是笑着说道: “师弟好深的运道,不知是经枢机院哪位执事手上,竟得了如此灵府,灵机沛然,法意纵横,怕是离真宫都不远了,叫我一时都走了眼。” “枢机院?” 叶开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毫无变化,只是含笑不语。 那李元见状,只当叶开不欲透露背景,他自忖叶开能得如此灵阁,怕是根脚深厚,自己若是问得太急,恶了对方,反而不美。 似他这般执事,皆是于道途之上无有寸进之人,任此执事,一则是为师门出力,二则也是为了能广结善缘,认识些前途远大,未来光明的弟子,以期能为自己或是子孙后辈,留份香火之情。 叶开不欲说,他便也不再问,而是指挥着黄衣大汉们将一些家具陈设,搬入灵阁之内。 其后,又陆续送进数身袍服冠履,若干灵贝灵石,银纹袖囊一个,益气丸一瓶,法器纸鹤只,外加本一寸许厚的书册,《广乘派入门弟子科仪》。 最后,便是又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并两个黄衣大汉,八个仆役走到叶开跟前站立着。 这杳尘院所配的家具摆设,月份供给,侍奉道童,日常使唤的力士仆役,都是杳尘院配与内门弟子最标准的配置,本来也无有差别。 但是此刻李元心里有了误会,却以为叶开背景深厚,只觉得此等供给配与叶开这些似乎太过简陋了。 只是这其中丹药灵石之类,皆是定时定量,由丹恒宫,宝宸阁发放,他亦无权干涉,但是其他几样,却是可以便宜行事。思及此处,他拿眼朝叶开一望,正见得叶开含笑不语,心思莫测,他便眼珠一转,凑上去问道: “叶师弟,此地离天旋城不远,这陈设你若是不满意,贫道可帮你从彼处调些精致华美的物件来,还有此俩童儿与力士仆役,换个三五美俾也未尝不可……” 说到此处,他略带谄笑的朝叶开一笑。 见他如此,结合之前情况,叶开对他的心思瞬间便猜到到几分。 叶开心中微动,便朝他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李兄有心了。只是在下乃求道之人,这陈设摆件还是简单些好,仆役之流无甚必要,只是说起这道童之事,我倒有两件事,不知可否请李兄帮忙……” 李元听到最后,眼睛便自一亮,立刻应道: “师弟有事但说无妨,但是贫道能够办的,必不推脱。” 叶开便微微点头,随即凑过头去,轻声细语几句。 李元笑着回道: “此事易尔,师弟且修书两封,交与贫道,必定安排妥当。” “善。“ 叶开微微点头,随即反身入阁,片刻便持了两封书信回来,递给李元,稽首说道: “如此,便拜托李兄了,来日李兄若有所请,在下亦不推辞。” 李元在此盘恒,可不就是为了这句,此刻得了叶开承诺,他便施了一礼,从手中取出一块牌符递与叶开,又轻声叮嘱几句,便招呼众人回转,只留得两个黄衣大汉。 只走得两步,他又举手轻拍了下额头,回身说道: “对了,叶师弟,凡广乘弟子所居灵穴道场,皆需在杳尘院登记入册,不知师弟这灵府,该如何称呼?” 叶开微微一愣,他倒是不知此节,不过他瞬间便反应过来,一指谷口的石碑,随口答道:“风雷涧。” 李元轻轻点头,又客气了几句,便挥手带人回了飞舟,凌空离去了。 见他离去,叶开看了看余下的那两个黄衣大汉。 这大汉看起来与真人无意,实际却是由手中力士牌符禁制所化的黄巾力士。经由李元解叙,他自也明了驱使之法,只把力士牌符一摇,这两个黄衣大汉便化作光点投入了进去。 他又扫视了下周围,见未有什么异常,便也转身回了灵阁。 这楼中各式经由李元带人布置,倒是格局井然,正厅,卧室,静室,丹房等等都整齐划分起来。叶开走了一遍,倒也满意,是以也不作什么改变,直接取了那入门科仪读了起来。 这一读,便是许久,据这科仪中所讲: 凡下三十六院,苍玄六城,附属宗门,附属修真家族,但凡成功开脉者,皆可上报宗门,由杳尘院接收,由明肃院考核,通过之后便至群星阁留影,其后再经枢机院分配道场,便正式列为广乘弟子。 弟子入门后,便可至经楼,选取道书一本,正式开始玄门修行,踏上漫漫道途。 在此之后,考功院每半年会考核记录弟子修为进境,称之为考评。 弟子在门中表现,不拘功勋或是恶行,亦会计入考评之中。 每隔五年,门中便会有一次小比,还丹以下皆可参加,同境界之间放对,胜者自有丰厚奖励。同样计入考评之中。 另外门中亦是允许鼓励弟子们,自行进行交流法会,或是进行斗剑,斗丹,斗符,斗器之类的切磋比斗,或有表现出色者,亦计入考评。 考评达到一定程度,入门弟子可进行真传考核,通过便列位真传弟子。 除此之外,若是拜入云府,便不拘考评,直入真传。 所谓真传,便是真人亲传,可拜真人为师,学习门中嫡传功法。 另外若是犯了门规,广乘派中也自有刑堂,行处罚之事。 最后,又罗列了广乘派中所有门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只是叶开最为关心的真传与云府之事,却只是轻轻带过,只言晋升之途径,又言更细更核心的内容,列在《广乘派真传弟子科仪》之中。 叶开一字一句的将科仪读完,对广乘诸事才算是有了了解,只是他心里却还有个疑问: 自己入门方式似乎与这科仪中所述绝然不同,完全没有经过那番复杂的途径,倒似偷渡过来一般。 只是此时诸事皆定,灵府,身份,该有的皆是有了,他也只把疑惑按在心中,便站起身来,取了法器纸鹤,又拿身份牌符往上一印,便自阁中走出。 出来之后,又掐了个决,把纸鹤往上一扔,便跃上空中那幻化变大的代步纸鹤之上,摇了摇牌符,纸鹤便慢悠悠的向着经楼的方向去了。 第十一章 悠悠半载 五峰观法 天空之上风雨飘摇,电闪雷鸣。 叶开站在一片荒芜广袤的黑色土地上,他的对面不远处,一个佝偻老妪张口就是一喷。 接连一十八口暗黄灵气从其口中接连而出,倏忽飞到叶开周围,陡然散开,化为一个个真气漩涡,开始迅速旋转起来,一时间平地震颤,砂尘飞扬。 “合!” 这老妪拿手一指,那漩涡之地陡然拔高,形成一十八座山影朝着他合拢过来。 “天真!” 伴随一声嗤笑,这山影再次拔高,陡然相合,化作一座巨大峰峦将其镇在其中。 “陷!”这老妪又是一指,巨大峰峦便陡然下沉。 这时,叶开却突然动了。 他微微抬掌,一波浪潮乍现,一道雷光闪过,整个山峰被冲裂开来。 他胸中气海翻涌,猛地张口,一气喷出十口灵气,前九口是微若米粒的森白红丝,第十口却是一朵森然白焰。 九口红丝瞬间就到了佝偻老妪身边,陡然化作张森白大网将其包裹。 这时,那朵白焰却正好附着上去,将那老妪瞬间燃烧起来。 做完这些,叶开却是再也不动了。 “哎!” 他凝立片刻,方才轻轻一叹。 接着,他只拿袖一拂,四周山石碎裂凹陷之处瞬间平复,又化作一片平坦的黑土。面前那燃烧着的老妪也陡然散去,化作一片血雾散开了去。 他又频频拂袖,这血雾又瞬间变化,他面前便陡然出现各种情景,山石流水,飞禽走兽,花草树木,最后化作一个白衣人影。 这人影抱剑而立,目带欣赏之色,开口言道: “我乃正阳门弟子步云飞,师弟怎么称呼?” 叶开又是微微一叹,伸手轻拂,一切又突兀消失。 做完这些,他突然一个踉跄,眼前就是一黑。 叶开慢慢睁开眼睛,周围已是换了天地。 早霞轻扬,窗外微白。 叶开正端坐在静室之内,案几之上的辟尘香还剩余三分之一,上端的香灰正在慢慢洒落。 他心神微微一动,眉心祖窍之内缓缓飞出一颗漆黑圆珠,慢慢落到手里。 将这漆黑圆珠拿在手中把玩许久,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自语道: “凭空造物,匪夷所思,纵然只有三分之二炷香时间,能做的也很多了。更何况还有那观想法门……” 他又把漆黑圆珠收入祖窍之中,站起身来,出了静室,来到厅中,拉开凳子,便坐了下去。 一个灰衣小童正趴在桌上的书册上打着瞌睡,听到动静,迷茫的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 叶开拿手指了指他,笑骂道: “你这皮猴,我的书便是给你做枕头的么?” 这小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一把拿过桌上的茶水,给叶开斟了一盏,调皮的说道: “师兄,请喝茶。” 见他这惫懒的模样,叶开也只得无奈的摇头,端过茶来喝完了,又问道: “小竹儿,我闭关这几日,没又惹祸吧?” “没有,没有!” 听叶开这么说,这小童直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又道: “可再也不敢了,这几天除了看书,就是睡觉,最多就是在谷里和小甲小乙玩一会。” 说完还掏出怀中的力士牌符,似乎这能证明什么一般。 叶开这才微微点头,放心了些。 时光悠悠,日夜交替,如今距离他入门已经半载有余。 这半年光景,他也未曾虚度,从经楼领取的凝气道书《水火二气决》已然登堂入室,浊气凝炼已经圆满,七十二口壬水真气无时无刻不在胸中沉浮。 只是第二个境界“气冲凌霄”却需再练七十二口丁火清气,这一步却因为风雷涧火行灵机匮乏,进展相对缓慢许多,才堪堪炼出五朵丁火苍炎。 “这水火道书纵然难修一些,却也更加玄妙。只是若是选了单纯的水行道书,境界怕还要更进一层。”叶开心中想着,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就算这样,前几日的考功院的考功执事过来考评修为境界之时,自己还得了个灵气凝炼,进境极佳的上等评价。 这时,外门却陡然传来一声尖啸,这啸声嘹亮,打断了叶开的思绪。 “叫什么叫,杂毛鸟!” 小竹儿脸色一变,恨恨的说道:“那坏人又来了。” 见他这样,叶开就是一笑,轻说道:“林师兄不过严肃了点,人却是不坏的。” 随即他又是一愣,扶额说道:“却是差点忘了,今日正是观法的日子,林师兄怕是等了许久了。” “小竹儿,你好好呆着。” 说完他便急忙站起身来,放开灵阁禁制,就走了出去。 一只黑顶白隼正站立在谷中的草地上,白羽如霜,顶冠如墨。 白隼身旁站立着一个黄衣青年,身材笔挺,一丝不苟的负手而立。 他见叶开出来,便自拱手,高声道: “叶师弟,五峰观法,还同去否?” “去得,去得。” 叶开立刻点头,稽首说道: “这几日都在闭关,方才出来,却是忘了时间,让师兄久候。” “无妨,方才等了一个时辰。”黄衣男子说道,便自拍了拍白隼的脑袋。 白隼又是一声亢鸣,身躯扑腾而起,展开宽大的双翅。 这黄衣男子一跃而上。 叶开见状,也是不客气,飞身便掠至白隼身上,与这黄衣男子并排站了。 这白隼体阔雄浑,负了两人竟也似毫不显吃力,双羽又是一摇,翅膀一阵便升空而去。 行至半途,这黄衣男子又是施了一礼,说道: “师弟,前次季师所讲的三符相叠,我却思之不透,可否请教?” “这三符相叠,乃是……”叶开也不矫情,微微点头,便解释起来。 ………………………… 苍玄山中有一处地界,唤做一掌五连峰。乃是五座山头相对而立,相围而成,恰是一掌之形,每座锋头之上,常有皆有门中长老,或者真人讲法,分别教授符,法,丹,器,剑。 门中弟子,皆可前往观摩听讲,只是这讲法之人,每日皆是不同,所讲也未必相关,十数日方才轮的一回。 若是弟子想听全一人所讲,便得掐好时间前去,方能听得后续。 第十二章 师兄林暮 季明讲符 《万物志》载,隼,灵禽,翅强有力,精翱翔,善疾飞。 白隼负着二人速度依然很快,劲风扑面,眨眼就掠过几个山头。 叶开微微转头看了眼黄衣道人,此刻他面无表情,微微皱眉,想来应是在思索着自己所讲解的三符相叠其中窍节。 叶开嘴角一扯,这黄衣道人唤做林暮,却是自己的一位邻居,只比自己早入门一年,自己与其相交过程倒也是颇为有趣。 那日托李元送了两封书信至云台观,一封是交与小竹儿,另一封却是给了丫丫。 其中内容几是分毫无差,具是言自己已然入了广乘派,洞府之内尙缺两个道童儿,是否愿意前来云云,只其中又是讲明,若是做了道童,虽亦能修道习法,却算不得广乘嫡传。 丫丫记得爷爷遗嘱,当场便拒了,叶开便也着人办了此事,使她入了白云女观修行。 小竹儿却是知道自己资质不佳,能入上派做道童未必不是条路子,加上其与叶开本就是相熟的,是以欢天喜地的应下,当天就登上李元所遣飞舟,几日之后便入了风雷涧。 只是他这顽皮的性子,入谷方才没得几日,就趁着叶开闭关的时候,取了法器纸鹤,带着力士牌符出去游玩起来。好在终究还有些畏惧,是以他也未曾走远,只在相邻的几个峰谷之内闹腾。 却不知叶开修行的灵穴道场风雷涧,乃是属于一片福地所在,唤作九溪十八涧,其中道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只是平素为禁制所掩,不露声色。 小竹儿这一闹就刚好闹进了林暮所居的五珍峪,这峪中也是奇特,一地长了,桃,李,杏,樱,梅,五种珍果。这皮猴见得鲜果,哪还忍得住,摇出小甲小乙两个黄金力士便采摘起来,愉快的吃了起来。 只是这时,恰逢林暮乘了白隼观法归来,当场便逮住了。 这五种鲜果平素便是那白隼的食物,见得小竹儿在那抢食,哪还忍得住,立刻就上前扑啄起来。 有林暮在旁看着,小竹儿倒也未受什么伤,只是这一童一隼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林暮心善,也没怎么惩罚小竹儿,只是他平素最是守矩,对礼仪一贯严苛,是以拘了小竹儿半天,与他好好说教了半天的规矩礼法,才传书风雷涧让叶开前去领人。 叶开到得那处,赔了不是,倒也未起冲突,只是陪着小竹儿又上了半天规矩礼法的教谕,便带着小竹儿回去了。 后来又往来了数次,叶开和林暮倒是慢慢熟络起来,还相约了两次同行观法,互相讨教。 “林师兄人还不坏,只是讲到规矩礼法之时,实在是太过啰嗦了些。” 想起了自己当时被教育的情景,叶开脸色微微一滞。 他自在心中回忆着,白隼面前下方,渐渐的显出五指峰影,却是快到地头了。 “师弟,这是我们还是先听符讲?”林暮向来守礼,降落之前先问了句。 “善。” 得了叶开同意,他在白隼头上轻轻一拍,白隼便往符峰上降落下去。 符峰之上此刻已是人头攒动。 两人数次听法,也自有认识之人,一路走来,也有人轻声招呼。 “林师兄。”“林师弟。”“叶师弟。” 两人皆是微微回礼,找位置坐下。 此刻峰尖法台之上,正有一位符录阁的长老为讲课做着总结: “所谓符者,天孕地生,人画鬼驱……” 这是最基础的内容,叶开早已听过。 符者,大道之表线,自然之纹理。天生地孕,人画鬼驱,皆为符。 道经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之符,几近,道。 道之符,乃,道纹。 天之符,谓,天象。 地之符,号,地章。 人之符,曰,云篆。 ……………… 叶开正想着,台上的长老已是讲完了内容,罡气凝身,翩然而去。 符峰上听讲的弟子们,若是不欲听下一讲的,这时候便也纵了遁光,或是卷了罡煞,或是上了飞禽,亦是一一离开了。 过得一会,法台前侍奉的执事,才又敲了下身旁的磬钟,口中呼道:“季真人到!” 话音刚落,峰尖之上缓缓降下一座云头,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端坐其上。 叶开随着众人站立起来,行了一个半师之礼,道: “见过季师!” 季真人唤作季明,落到法台之上也不废话,挥挥手让众人坐下,便开讲起来。 这一讲,所有人变都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须知这季明真人,所有内容只讲一遍,不解释,不停顿,能否领悟便全看弟子的机缘悟性。 符之道,浩如烟海,修士穷之一生也不可能窥到尽头。 道纹,天象,地章且不说,单只修士所传承学习的云篆,便有无穷种类,变化万千,无法学尽学全。 只是无数岁月传承下来,却也形成了不少完整的体系,由简入繁,由浅及深。 是以学符之人,多是根据自己的兴趣或是能力,选择其中的一二三种体系学习。 季明真人讲授的乃是广乘嫡传的一种符法,唤作《太上元始洞渊三咒金章》。 其中蕴含,诛、镇、驱三大咒类,是能从引气,明光,归真一路化作神通的正传秘篆。 只是五峰讲法对象都是凡境弟子,内容也说不上深奥。 而且季明所擅乃是其中诛,镇两类,所讲也是围绕这般。 其此前已经讲过诛之咒法的五行符,雷符,刀兵符,镇法中的定神咒,林林种种,皆是引气符篆。 后又讲了双符连星,三符相叠,五符齐飞,前二种是画符技巧,后者却是施符手段。 此次所讲是最后一讲,讲的却是一路明光符篆,唤作分影金光符。此符乃是取罡煞而画,各人所成均自不同,引罡化金光,凝煞行暗影,一符二分,一明一暗,算是凡境之中第一流的符篆,杀伐十足。 叶开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从他入派之始,这苍玄山中总体还是平静和谐的氛围,但他总觉的修道之途,必需护道之力,一时平静,未必便一世平静。 第十三章 观法明器 赏丹习剑 季明将分影金光符详细的讲了一遍,人便陡然从法坛之上窜起。 他凝立虚空,挥手便散出一片紫气真元。 紫气到得前方,陡然散开,上下二分,返作罡煞。 他单指前举,罡煞之气便纷纷汇聚到指尖。 到此之时,他指尖迅速在虚空之中写画起来。 画符之法分虚实,实者,勾实书法,乃以符纸为记,朱砂为凭,引气入窍,凝篆成符。 虚者,虚神书法,天地为记,以气为凭,引神入窍,勾连成符。 二者,自是以虚为上。 季明此刻所演示的,正是虚神书法,他手指所画之处,符座首先显露,接着便是符窍云篆,最后以符脚收尾。 一个罡煞汇聚显化的分影金光符便悬临空中,他又拿手一指,这云符便陡然射出,分化光影,向着上方呼啸而去,陡然炸开,引气不小的动静。 作完这些,他一言不语,袖袍一振,脚下便陡然升起一座云头,他只往云中端坐,升空而起,飘然远去,眨眼便失去了踪影。 季明真人讲法一贯如此,众人也皆是习惯,都静静体悟着虚神书法和分影金光符的奥妙。 这时,叶却与林暮打过招呼,自然张口一吐,五朵丁火苍炎飞至脚下,托着他缓缓升起,清气凌霄,自有飞空之能,只是速度极慢,用来代步尚可,战斗却是无法迅速腾挪。 叶开一贯如此,林暮也不奇怪,只向他微微颔首,便自沉思体悟起来。林暮主修的便是符法,是以此刻虽然季明已走,他却已经端坐准备听下一讲。 叶开缓缓飘落至法峰上,法峰之上自然是讲法,符法,阵法,剑法,术法,道法,尽皆为法,然此峰所讲却单指术法一类。 此时法峰上正有一个修士滔滔之言,所讲是乃是一门雷法,唤作乙木青雷,叶开听了一会,发现与自己所学的壬水神雷似乎是一个路子,尽是五行显化,加上他自身未炼木属灵气,自然是兴趣缺缺,又御气而起,落于器峰之上。 “器者,用具也,法器者,法之用具也……” 叶开方才降落下去,便听到高台之上宝宸阁的长老清晰明朗的声音。 他不由得心思一动,此前数次听法,不是讲炼器之术,便是驭器之术,似这般提纲挈领的概论之言,却是未曾听闻。 思及此处,他迅速在附近找了个蒲团坐下,安心听下去。 “一言以蔽之,使器承载法,谓之曰法器。” “其中最为简单的,便是于器上作符,此谓之符器,似符似器,却是器道之上最末流之物。” “若是进得一步,直接将禁制法术炼于器中,御使出去便具有莫大威能,便称为法器。” “法器再进得一步,便自于禁制中生出一点灵光,化作通灵法宝。此类法宝心随意动,比法器莫测不知凡几,只是尚有一个缺点,这灵光若是缺了温养,岁月流逝之间,这点灵光还会消失,再度化为死物。” “若是通灵法宝再进一步,这点灵光更加稳固,便是置于空处,不论多久年月均不失其灵性,便称作为真灵法宝。” “至于真灵法宝之上,尙还有玄妙,却非尔等能够揣度,此次我便不再多言了……” “不拘是法器法宝,若只论威能,未必便是法宝强于法器,还要看其中所纳禁制与道法的强弱,有些法宝偏重于辅助功用,斗法之时却又未必强于杀伐法器,其中奥妙,却非易明。” ………… …………………… 叶开听完其所讲,心中略微了解了些,他又听了会其后所言的炼器之法,便自御空而起,向着丹峰而去。 丹峰之上却未在讲课,而是正在举行一场赏丹大会。 他观摩了一会,原来是丹恒宫的一位真人长老以现有灵药灵材复了古法丹方,成功炼制了一炉十七颗已近失传的凝华丹,正在请同道鉴赏斧正。 凝华丹同样是凝气期修炼的丹药,效果比益气丹好了不少。 又言经过同道中人斧正鉴定之后,凝华丹不日就能在丹恒宫量产,列为弟子福利云云。 叶开对炼丹之事兴趣缺缺,只驻足一会,便又升起丁火苍炎,落到剑锋之上。 剑锋之上,恰有一位蓝袍长老正在法台之上演练一路剑决。 一柄长剑发出熠熠青光,在这长老的御使下,凌空飞起,上下翻飞,左右穿刺,灵动无比。 叶开看了一会,便也明白这是一路风属剑决,走得是轻灵的路子,技巧十足。他亦是不由得把自己放在飞剑攻击的方位,自忖自己来如何抵挡。 只是想了数种方法,竟皆觉得无有把握,直把真气化形之法用上,方才觉得能够堪堪阻挡。 “若是将季师的那分影金光符和这长老对上,却不知是何样结果。” 叶开心中突然泛起一起奇怪的念头。 这时,那长老演练完剑决,便坐定讲解起来,这剑法正是风属,唤作《回风剑决》,乃是引气御剑的法门。 虽然不适合叶开,但是他还是坐定听讲起来,毕竟他开脉之前,在外游历之时,最喜的也便是三尺青锋,只是未学得什么高深剑术。 属相虽然不合,但其中原理还是相通的。 这以气御剑之术,需得皆有“气冲凌霄”“气沉如海”两重境界,方才能够转寰如意。 清浊之气附于其上,轻重转变,分合之间,方能使得飞剑上下翻飞,左右腾挪。若是只得其中一种,若非轻若浮羽,便是重滞难行,便难以操控自如。 只这《回风剑决》偏走轻灵,其中转换,还是以清气为主,浊气为辅。 这长老一路剑决讲解完毕,飞剑青光便自把他一裹,化虹便离去了。 叶开又坐了一会,兀自想着剑决的事情,周遭弟子中却突然一阵喧哗之声。 他往四周望去,却发现众人皆是抬头观望,便也随之望去。 只见高空之上,一道遁光正急速化虹而来。 “似乎有些眼熟?”叶开心中微微一凝。 第十四章 剑修三法 宣道弘法 这遁光带起一道青虹,向着剑峰直射而来。 “是竹师兄!” “这是……竹师兄的太乙剑遁?” “竹师兄怎会来此?” “青龙出海势难挡,拨云见日定乾坤……” 周围弟子们的议论方才传入叶开耳中,这遁光便已到了峰尖之上,飘然收起,现出一个青年,长眉鹰鼻,面相古奇。 “是他?怪不得似乎眼熟……” 叶开心中微释,原来此人正是那日清池法会遇见的人物,真传弟子竹远峣。 竹峣落于峰尖法台之后,静待了片刻,见再无人前来,方才扫视了一眼下方,微微摆手,待众人皆噤声之后,他才高声说道: “远峣添为师门后进,原也担当不起五峰讲法之事,只是……” 他先谦虚得说了几句,方才开口说剑: “在我玄门修士之中,向来便有此种说法,言剑修之法,乃杀伐第一。此言虽非至理,却也不乏对处……” “如今在我玄门之内,剑修之法分而有三,列为弈剑之术,法剑之术,飞剑之术。” “弈剑之术以手持剑,以身御剑,剑随身动,人剑合一,此术最早源于上古之时的力道法门,讲究一剑在手,一力破十会。而后力道断绝,渐渐演变为古法剑侠之术,返力为技,方寸之间,腾挪闪烁,尽显锋芒。” “法剑之术以法入剑,以剑为法,法剑一出,剑气纵横,此术与其说是剑修之法,倒不如说是法修之剑,确需练就一柄性命交修的法剑,将自身道行法力与法剑交会,从此剑即是法,法即是剑,一剑出化万法。” “飞剑之术神与气合,以气御剑,离合分化,变化万千,以此术祭炼飞剑,练至深处,能化虹,能分光,圆转如意,瞬息千里,乃是我等气道修士的正传剑法。” “此便是我玄门之内剑修三法,旁门,外道或有其他剑修之术,却是不在此列。” “此次所授剑决,乃我广乘入门飞剑术《真一剑决》,尔等且仔细观法。” 竹远峣分说完毕,便自张口一吐,一枚剑丸便自飞出,先是化作一道青色剑光,明灭不定,接着他虚空遥遥一指点出,这剑光便陡然化虹,在空中游弋流转。 “咤!” 随着他一声轻咤,这剑虹便陡然分化,一化二,二化四,四处穿梭,上下翻飞,现出一条条剑招轨迹,仿若青鱼。 而后却又合拢,复为一枚剑丸,飞入他口中。 演示完毕,他张口微动。 叶开便听得字字句句清晰入耳,心中便知此必是传授《真一剑决》之法,他急忙屏气凝神,安心听道。 不过半个时辰,一卷剑决便自授完。 叶开扫视周围,见弟子们都是闭目沉思。 他亦明白此刻正是最佳之时,趁演练记忆尙还清晰,正好与这法诀相互应证,遂也沉入心神,细细体悟此剑诀,一时间念头纷起,隐然似有所悟。 竹远峣想来也知此点,让弟子们安心体悟,过得许久,方才轻咳一声,开口说道: “尔等也知,凡广乘入门弟子,除能从经楼免费领取凡境道书一本,以及由五峰观法学习符,法,丹,器,剑之外,其余更深之法,皆由考功院记功,以功换取。” “这《真一剑决》本不能授,此次却是有些缘由……” 叶开心中微微点头,竹远峣所说却是实情,《广乘派入门弟子科仪》中具有记载,修道学法,功德为先。至于功德来源,考功院中自有许多功勋任务可已领取。 赏分轻重,功量大小,所谓其中奖励功勋亦有大小之分,每十个小功记为一个大功。 想到这里,叶开倒有些好奇,其中到底是何缘由,竟是破了这科仪之例事。 只听竹远峣解释道: “两月之后,便是门中五十年一次的宣道弘法之故事,我广乘列为七大仙门之一,辖下自有其余诸多宗门,家族依附……” 他这么一解释,叶开便瞬间明白了。 俗语有云,大树冠下好乘凉。 对修士如此,对门派亦如是。 若是真正屹立巍巍的仙门大派,自是不肯随意依附别的势力,然而九洲浩瀚,自然还有许多传承时间不长,实力不上不下的势力。 对于他们来说依附仙门大派自然有着无尽好处。 首先是安全感,一旦背靠仙门大派,被人攻伐的可能性便少了许多,有人在后方撑着,底气便自足了许多,门中弟子在外行走,同样也安全许多。 其次是道法资源,仙门巍巍,各种道法不止凡几,高士大能无数,若能得些指点,说不得便能完善自己传承。 另外还有其余诸多好处,难以细表。 与这利处相比,依附之后所受的一些掣肘与限制,也就不值一提了。 要知道,广乘派可是九洲之内有数的仙门大派,就算放在七大仙门之内,实力也属顶儿尖儿,自然辖内也有不少附属势力。 是以做为宗主大派,广乘派自然也须立威树德,于是便有了五十年一次的宣道弘法之会。 宣道,宣我之道德,弘法,扬我之正法。 这是叶开心里的盘算,却是有些赤果果了,但事实上也是八九不离十。纵然竹远峣的说的含蓄,意思却也是差不离。 台上竹远峣还在继续分说: “会上不乏比斗之事,历来凡是此类比斗皆由真传弟子接下,只是此次我等门中真传尽皆另有要事,如此一来,却是不能参与比斗了。” “后经崇师弟提议,门中长辈亦是同意,将此事交与内门弟子参与,以后也会引为常例。” “我亦知门中荟萃,诸位皆非愚驽之辈,但是此中胜负毕竟关乎我广乘颜面,是以经师长同意,在门中破例授《真一剑决》一部,增强尔等攻伐之能。” “另外,凡在座诸位,可于门内宝宸阁领取法器飞剑一柄,搭配剑决之用。” 竹远峣说完,便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这时,剑峰听讲的弟子中却突然有人问道: “竹师兄,内门诸多弟子,这剑决与飞剑单授我等十数人,是否不太公平?” 此言一出,又有几人出言相和。 叶开嘴角一撇,这些人问得也是多余,这竹远峣乃是虚尊坐下真传,既然如此行事想必有其深意。 他心里想着,便也好奇竹远峣会如何回应,径直往法台上望去。 “哈哈哈哈!” 只见得竹远峣爽朗大笑,口中说道: “不公平?我正好来,尔正好在,此便是机缘……” 话音才落,他便卷起一阵青光,化虹飞遁而去。 第十五章 艺业梳理 做足准备 竹远峣离去之后,峰尖法台之上便再未来人,显然已是今日最后一讲。 如此一来,剑峰之上倒也无虞打扰,叶开便又端坐,安心体悟《真一剑诀》。 这剑诀虽不繁芜,但其中变化却也颇多,剑气生光,剑光化虹,弥虹分化林林总总的操控手法不一而足。他只觉入门飞剑术便已如此奇妙,那更进一步的剑经法门又该是何等玄奇,却完全不是此刻的他所能揣度。 他却不知,若是这《真一剑诀》流传出去,怕是在许多宗门之内做那镇派嫡传都绰绰有余。他亦不知,在七大仙门之内,除了三大剑修门派,能让弟子在凝汽期便掌握精深剑术的,便只他广乘一家。 时逝如沙,待叶开从静中醒了,日头已经稍落,却是到了黄昏时分,剑峰之上已无人踪,左右学剑的弟子们不知何时都已散了干净。 叶开站起身来,轻轻转身,便见的一黄衣青年并一白羽墨顶的雄健白隼正立在他后方不远处,可不正是林暮。 林暮面色严肃,负手而立,白隼兀自低头,正轻轻的用喙梳理着羽毛。 叶开微微一凝,心中不敢轻怠,疾走向前,歉然说道: “一时有些感悟,倒又累得师兄久候。” 林暮微微摇头,回道: “无妨,师弟与我同来,礼当同去才是。”说完便自轻抚白隼,顺势攀上。 见此情状,叶开便也不再多言,亦是掠于隼上。 白隼展翅,微微一振,便腾空飞起,向着九溪十八涧而去。 风雷涧,灵阁之中,小竹儿指使两个黄巾力士拾掇了一大桌的菜肴,正在那大块朵颐。 叶开此刻已然辟谷食气,这月供之中的瓜果米面,肉蔬食材,几乎尽是进了小竹儿的肚囊。 是以叶开也是习惯,轻声与他打了声招呼,便直入了静室之内。 燃上一支辟尘静香,他便往蒲团上坐下,心中思索开来。 盛会扬法之事,从真传弟子转入内门,自然是好事一桩。 须知内中弟子若想晋级真传,除了道业要拔尖,功德亦是不可或缺。而这宣道弘法之会,显然是必上考评录的。 诚如竹远峣所说,此是机缘。若是在会上有了亮眼表现,想来会有诸多好处。 只是自己既有心参与,便需做足准备。 心中思定,叶开便打开银纹袖囊,往外间取物。 这银纹袖囊是派中按例发放,虽然只是一般之物,但比得自申若南的芥子袋却是精致许多,内中空间亦是大了不少。 此是制式物件,搭配派中弟子常服正是恰到好处,更皆其乃是袖囊,佩戴于腕,置于袍袖之内,取物比那芥子袋方便了更是不止一筹。 是以叶开早已换过,将芥子袋中的物事都转移了过来。 只是此刻,这其中所藏又被他一一取出。 一卷金册道书《水火二气决》,一本白皮册《白骨死气决》,一本残缺的《地灵真功》,一枚玉简,一个赤色圆环,一粒银色丹丸,灵石灵贝一袋,益气丹半瓶。 这便是全部家当,尽皆列于身前。 “身无长物,两袖清风。” 叶开微微摇头,轻轻自嘲一句。 他又想了想,心神微动,眉心祖窍之中陡然飞出一粒漆黑圆珠。 伸手捞住,一并放在跟前,心中这才梳理开来。 入门半年,他已是照着《水火二气决》炼就了七十二口壬水真气,五口丁火真气,顺利踏入凝气中阶,若是算上血雾之内速成的八十一口森白血丝,这般丰沛的真气,便是在凝气中阶的修士中应该也属拔尖。 除了真气化形之法外,他还依水火道书炼出了壬水神雷,丁火苍炎,两门术法,又从白骨道书中领悟了死气化牢的法门。 除此之外,那日经楼选法之时,他选定水火道书之后,那道书陈列出却又自飞出一枚玉简落于手上,让他好是一阵惊讶。 待后来仔细辨认思索之后,他才恍然发现这玉简模样似乎就是那日照心镜中映照,他在财之幻境中随意所选的玉简。 这玉简中却是有着一道观想法门,唤作《太虚慈航观自在灵感经》,乃是一门通过观想壮大心神的法门。只是这心神奥妙非得还丹之后方才显现,是以他虽然常练不辍,也只是微微壮大心神之力。 纵然暂时无有对敌之用,但心神壮大却可以增加他心神在黑珠世界中停留的时间,只是尙不明显,然而从他每次燃香的时间上看,确实在极为缓慢的提升着,这亦是一种不小的好处。 在那黑珠世界中,他自身仿若界主,所思所想,只要不出阴阳五行,但凡记忆中含有的人物,起意便生,挥手既灭。 纵然如今每日只得三分之二炷香的时间进入其中,但亦有不少好处,在其中画符,演法,皆勿须耗费任何资源,亦不须休息补充真气,且不虞任何危险。 他能这么快掌握季明真人所传数种符篆,练成道书所载术法,亦是依仗这黑珠良多。 此刻自己又学了《真一剑决》,这三分之二柱香时间却有些不够用了,还需好好安排才是。 叶开在心中琢磨完毕,便将身前诸物尽皆收起,独留那赤色圆环在侧。 这赤色圆环,乍一观,便像一只奇兽。这奇兽雀首龙身,以口衔尾,圈成一个环状,正是解了他数次困境的龙雀环。 “如今明了法器之别,晓了祭炼之法,却是可以寻得时间好好研究下了。” 他嘴里轻声自语,又将在身前摆弄一会,却还是未曾祭炼。 “距离宣道弘法之后尚有两月,我却还需做得不少准备,领了法剑之后便要习剑演法,祭炼龙雀环,还有符笔、朱砂、符纸都要采购一些,把季师所传的引气符篆制些出来,另外自身道行也不能拉下。” 叶开心中暗道,一时间只觉得时间浑然不够用。此刻既已思索透彻,趁着时间还早,他便想着打磨起道行来,只是风雷涧环境与丁火真气相属不符,这种事倍功半之事显然不适于此刻。 他五心朝元,闭目入静,脑中闪现的却是《自在灵感经》上的心决: 太之始,虚之间,道之慈,心之航,观自在,自在观,无人在,无我在,问此时心之安在,知所在自然自在…… 随着观想进行,叶开的心神仿若化虚,渐渐进入了无物无我的自在之境…… 第十六章 盛会初开 真传齐出(上) 晌午,日映霞岚。 苍玄山脉,威临南海,坐南北开,千峰横列,万仞屏开,难见真容。 北首,蜿蜒绵绵的群山之间,立起一座巍峨峰峦,其上云锁雾绕,宛如仙境。 此峰名天极,便是广乘派山门之所在。 天极山巅之上,耸立一座大殿,浩浩然接天占地,巍巍乎障日遮云,尽显广乘派之底蕴。 大殿之外,合九十九阶琳琅长阶直陈而下,接住殿下磅礴铺展的广场。 广场上,白玉铺地。玉栏环绕,一十八根巨柱环绕,柱顶立着一方光华法珠,日夜辉耀。 广场下,白玉长阶铺陈直下,绵延山脚,不见尽头。 白玉广场之上,百十位广乘派修士居左而立。 极天殿前,云座金阙浮空,端坐门中高士,掌门虚尊左盛丘虎踞中央,宗事院掌院万鸣洲恭谨的站在他身后,数位真人列席在旁。 广场前方,宗事院的陈盘长老领着千多力士,数十道童,仪仗俱全,沿着长阶整齐站立。 如此气派,方不负万载仙门之称。 叶开站在广场之上,前方四周都是门内修士,凝气,罡煞分列两排。他列在凝气期弟子中间,队首是此次带队的修士,门中考功院的一位还丹境长老,卞铛。 广乘派内,一天前便已开始准备法会事宜,参与弟子的报名,筛选,仪仗准备,等等一众注意点和事项。 因为本届乃是真传弟子退出参与弘道扬法之会的第一届,所以诸多事情也是初次办理。 事情虽然繁琐了些,倒是也让叶开对广乘派运转有了些了解。 内门诸事分于九部,由宗事院统筹,杳尘院,明肃院,枢机院,考功院,经楼,丹恒宫,宝宸殿,刑堂各司其职。 九部执掌皆是元婴真人,还丹境任长老,还丹以下列位执事。 九部联系紧密,却又独立自主,办起事来井然有序,是以法会杂事虽然繁琐,也在一天之内全部完成。 “济济一峰,只待人来。” 叶开眼睛微微眯起,心中闪过一丝期待。 “镜州左家到!” 一声高唱,打破了天极峰上的平静。 叶开循声望去,便见得出声的正是广场阶口站立的那位长老,陈盘。 长阶之上正有一行人缓缓上来。当先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面白长须,富态十足。 “这是镜州左家,掌门虚尊的本族,竟是赶在第一个前来,也算是心诚……” 卞铛长老微微偏头,向着叶开等人解释道。这讲解各派各家风物,也是领队的职责所在。 这时便见得那中年男子,向陈盘微微稽首,便递过去一个芥子袋,并一张烫金柬贴。 陈盘伸手接过,伸手一邀,请左家诸人入内。 其后他才打开柬帖看了一下,又接着高唱道: “镜州左家献望月犀角二十八支,玄霜玉液十六盏!” “左家有中品灵矿玄霜玉矿,又在领地之内繁衍望月犀牛,这犀牛角粉是炼丹中极好的丹引,玄霜玉液亦是丹道上的极好灵材。只是这般数量,怕是左家十数年的产量了……” 卞铛继续开口解释,听得叶开微微点头。 与此同时,垂云山,景瑞峰,灵阁正厅之内。 崇辰泽正端坐在主座之上。 他下手隔着茶几依次坐着一长一少两人。 一个眉清目秀的女道童站在茶几后方,给三人续了点茶水。 崇辰泽端起茶杯,吹开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开口说道: “如此,此事便托与贝师兄高足了。” 那年长的一人闻言,扬了扬手里的卷轴,说道:“没问题,小徒梁和虽不成器,做这点事应还不在话下。” 那年少的一人随之拍了拍胸脯,接着说道:“崇师叔放心,小侄已炼得清浊灵气各五十四口,距离清浊相合之境也不过临门一脚。此人不过修道半年,我自能对付,更何况还有师叔给我的这个……” “嗯?”崇辰泽将茶杯重重座于桌上,浓眉一扬,虎目微抬,轻声说道:“此物是你师徒游历所得,我却是毫不知情,我与你二人可是素不相识。” 闻言两人微微一愣,随后皆是轻笑一声,齐说道:“那是自然。” 这贝姓中年随即便领着徒弟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如此,我等便告辞了,门中弟子还在天极峰脚等候,弘道扬法之会,却是不容迟到。” 崇辰泽闭着眼睛,只把茶杯高台。 女道童便领着那二人出了灵阁。 两人走后一会,崇辰泽也出了灵阁,挥手放出一座凌云飞车,坐了上去,升入云间,迅速往南而去,直出了苍玄山脉。 千岛域,映月岛。 层云蔽日,水雾横弥,溪水潺潺,苍松斜挂。。 崇辰泽收了云车,玉冠锦衣,衣袂飘飘,行走在山石草木之间。 少顷,前面显出一片开阔谷地。 数十个修士在谷中三三两两的站立着,前方是一片简单搭建的石台,台上罗列这九个石椅席位。 崇辰泽拂袖走过,众人皆与他招呼。 “崇师兄。”“崇师兄……” 他微微点头,随后跌足踏起,掠至石台,落在右侧倒数第二座上。 “崇师兄。” 说话的却是在他右侧的一个女冠。 女冠倚在石座之上,黛眉如翠,面遮白纱,身着一袭紫衣长裙,配上仿若幽兰的声音,分外出尘。 崇辰泽朝她点了点头,目光却微微一凝,随后笑道: “多日不见,云师妹竟已罡煞圆融,玄光自生,此事当贺。” 云姓女冠凤目微扬,清脆应道: “却还是比不得崇师兄,师兄玄光湛然,怕是还丹也只在旦夕之间了。” 崇辰泽笑着点了点头,正欲说话,这谷地上方却又有了动静。 先是仙禽起鸣,再是虹光闪耀,最后又来了一座玉辇,却是三人陆续赶到。 二男一女,皆是飘飘御风,洒然落至石台九座之上。 其中一人鼻似伏犀,眉梢高扬,正落在左侧第二位上。 他环视一眼,轻咳一下,朗声说道: “本代真传除了闭关和游历的,都到了吧?” 第十七章 盛会初开 真传齐出(下) “肖师兄此言有误啊,竹师兄还未到呢?”坐在第五位的青年轻笑一声说道。 这青年身阔体长,坐在石椅上也比众人高出一个头还不止。 “哦?” 肖姓男子拍了拍脑袋,好似才知道一般,说道: “张师弟,难道今日这事,竹师兄也要法驾亲临?” 如此装蒜,直让张姓青年嘴巴一撇,却是一言不发。 只是他不说话,那后落在第六位的女子却是忍不住了,她薄唇一抿,说道: “肖继业!此事由竹师兄全权负责,可是通虚阁传的谕令,莫非你假装不记,便想发号施令不成?” 此话一出,坐在第二位的肖继业便是脸色一滞,只是瞬间便缓过来,微不可察。 他又笑着说道:“温雅茹,我知你与竹远峣交好,只是这般与我扣帽子,怕是不妥吧。” 这话一出,那秀目薄唇的女子便也不再说话,她亦知自己性子太直,掩不住喜恶,藏不起话,这话确实说得不妥贴,只是这便与她的剑一般,有出无回,宁折不弯,是以她也不解释,只把眼睛闭上,微哼一声。 似这般故事,这台上其他人似已习惯,皆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倒是崇辰泽目光微闪,嘴角带起一丝浅笑。 竹远峣乃为本代真传之首,他人未至,众人也不能轻动,有的闭目安坐,安静待着,有的轻声闲聊起来。 过得一刻,竹远峣还是未到。 云姓女冠黛眉一皱,娇声说道:“竹师兄应不会忘记时间吧?他的太乙剑遁,应是倏忽便至,怎得叫我等在此虚待?” 她说完便抬头观望,这一看便是一愣,直拿着手指着上空,说道:“苍…苍…虚…?” 众人见她有些失态,便也抬头看去。 只见得前方不远的空中正浮着一座浩大金殿,精金作顶,白玉为璧,檐牙髙啄。廊腰缦回,覆压数十丈,隔离天日。 殿前是一个相貌奇古的青年男子,俯瞰下方,意发风气,含笑而立。 如此情景,让众人都呆滞了。 “山回金宸云边出,檐带旗旌天外斜。” 好半响,张姓青年才喃喃一声,又惊叹道: “竟把苍虚金宸都御来了!这金宸似乎都在虚尊手里吧?竹远峣遮奢如此,宗门何其重之也。” 一言道出众人心声,让他们都有些沉默,须知这苍虚金宸乃是宝宸殿镇殿法器,万年以降也不过炼制出了数架,均落在虚尊手下,如今这竹远峣竟是得了一座,宗门高层对其的器重可见一斑。 少顷,这苍虚金宸已经到了诸人眼前。 竹远峣稽首微笑,开口说道: “路上得掌门谕令,至宝宸殿取了这座新出炉的苍虚金宸,倒是耽搁了会,累诸位久候了。” “本代真传齐聚过半,倒是难得的胜景,说来此还多亏了崇师弟的进谏,才使我等脱了那法会之纷扰,又给了内门诸弟子上升之机,倒是一举两得。” 说完他还朝崇辰泽微微点头,以示赞赏,又接着说道: “既然都到了,闲话我便也不多说,此去还望诸位齐心用命,方不负……” 不久之后,苍虚金宸拔空而起,浩浩荡荡的往南而去。 天极峰,极天殿。 “叮!叮……当……当!” 青脆的钟磬声接连十六响,钟八,磬八。 叶开看着广场右侧,各门各家的修士都已经整齐入列,各自占据一个方位。 他口中喃喃自语一声:“是要开始了吗?” “非也,钟磬十六响,是有贵客至。”一旁的卞铛听见他的自语,轻声解释道。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之所言,陈盘长老的唱言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正阳门使节请入观礼!” 正阳门? 这话落到叶开耳中,他便陡然一怔,脑中蓦然现出一个白袍英挺的身影。 他抬头往长阶处看去,便见得五人正悠悠越过长阶,步入广场之内。 当先一人着紫授仙衣,紫发白须,一派仙风道骨。他身后一行四人中,最右侧那个背负一个宽大剑匣,白衣凛然,英姿飒爽,可不正是他记忆中之人? “紫衣紫发?竟是紫阳虚尊亲来!”声旁的卞铛喃喃自语,显然是惊诧莫名,一时竟然忘了解释。 “紫阳道兄?怎得此次竟是你法驾亲来?” 云座之上端坐的掌门左盛丘也是惊咦一声,站起身来问道。 这还是他自法会开始,第一次离开云座,作为七大仙门之一广乘派的掌教虚尊,这九洲界内能让他起身迎接的却是不多了。 “哈哈哈哈,不请自来,不请自来,左掌门,贫道此次却是叨扰了。” 紫阳道人爽朗一笑,开口说道。 “闲话休要多言,道兄还是速上云座观礼罢。”左盛丘微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相邀。 这紫阳虚尊也不客气,笑盈盈点了头,又把袖一拂。 五人脚下便平地生云,托起五人悠悠飞上云座金阙。 上得云台,诸人皆是与他见礼。他亦是不端架子,尽是微微还礼,方才在侧方座位上坐了,那一行四人依旧站与他身后侍立。 这四人中其余三人皆是站定,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只有那步云飞,神情虽然严肃,眼睛却直往台上的广乘弟子扫去,只是突兀的,嘴角一扯,露出一丝浅笑。 “正阳门与我们广乘同为七大仙门,又同在南苍洲,是以一向亲善,这观礼之事也是常例,只是平常皆是来一元婴真人过过场面也就是了,虚尊亲来似乎还未有过先例…这紫阳虚尊据说是和掌门同辈的高人…亦是传说中的人物……” 卞铛似乎到得此刻才反应过来,低声解释道。 叶开心中一滞,直往云座高台看去,便见得步云飞正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自己,他心中有些奇怪,便也微微点头。 纵然他与步云飞打过一次交道,他却也不会自大的以为这紫阳虚尊携人前来会是因为自己之故。 “想来是有其他要事相商吧……”他心中暗暗想道。 到得此时,各附属势力和观礼的正阳仙门都已经来齐,各就其位,法会便也开始了。 第十八章 文争武斗 品技论艺(上) 钟磬齐鸣之后,宣道弘法之会便正式开始。 一身衮衣华冠,恰如少年的掌门虚尊左盛丘当先出言,与各门各派联络了感情,又感谢了各门各派在过往岁月的支持,望日后同舟共济,齐头并进云云。 随后又按各门献礼轻重各有分寸的回礼。 诸多势力执掌皆是出言相合,一时间其乐融融,一片团结之相。 此等皆循旧例,亦是题中应有之意。 之后左盛丘便宣布法会开始,并将主事之责交与了万鸣洲。 万鸣洲却是一个中年道人,看上去清癯方正,他担任宗事院掌院已经百余年,掌门内诸事,积威日久,说话也自有一番气概。 “宣道弘法之会,旨在……………,加深……………,此次法会之内分文争,武比两轮,四个环节,门类包含但不限于丹,器,符,法,剑……” 诸人皆是用心听着,广乘队列中若有相熟之人还暗中讨论起来,各门各家的队列中也是交头接耳,叶开亦是在心里暗自点头。 这法会主旨还是加深各派联系,显露各派潜力,是以参与弟子皆是还丹境以下的新生一代,这点却是不变的。 只是此次法会所考量的涵盖弟子们对玄门法诀的领悟,修真技艺的掌控,和实战比斗的能力。 这却与往常诸届皆是不同,想来是法会参与从真传转入内门之后,宗事院内做出的调整。 如此一来,此次倒不再全是比拼道行和实战,让一些在其他技艺之上有一技之长的弟子也有了表现机会。 万鸣洲说完之后,便将手一挥,无数星点从袖袍之中飞出,恍若流星之雨,从云座金阙之上洒落。 叶开只觉一道星光朝自己射来,手中陡然一凉。 他低头一观,却发现确实一枚透亮的水晶球,他再往周围看去,所有低辈弟子手中竟似乎一个不拉下,全部持在手中。 元婴真人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只是此刻却不是多想的时候,万鸣洲却又从袖中甩出一圆透明法球,悠悠然悬于空中,嘴间含笑,轻轻发话: “此物唤作子母同心球,乃是宝宸殿新制之物,非是什么高深法宝,只是这母子相连,母球中蕴含二十道经法之题,凝神子球便可得观,神思默念既可答题。” “答题之后,诸位手中子球便会有相应显示,朝其上方显出光柱,这光柱上下分为甲乙丙丁四个档次,若是等级相同,便以高低论胜负。” 叶开听完,嘴角一扬,如此考试之法,倒是前所未见。 他自想着,万鸣洲却又笑着说道: “这法器却还有一个妙处,若是各派长辈凝神这母球,还可为其中添加题目,可补足至一百之数,诸位若是有兴,亦可同乐。” “哦?”紫阳虚尊突然抚掌,说道:“如此我便来添上几题。” 说完他便凝神默念,这母球便微微闪了三次。 “有趣,此法倒是有趣,却是别出心裁。”他添完题目,又是出口赞了一句。 紫阳虚尊在九洲玄门之中,最爱游戏红尘,人也分外洒脱,素有平易之名,是以众人也不觉奇怪。 既然他开了头,各门长辈便也纷纷相应,亦是开始出题,这光球便也连连闪动,直添满至一百之数。 题目填满,万鸣洲便言声开始。 众弟子便纷纷凝神,脸色各有不同:有遇见会的,一脸喜色的;有遇见疑难的,眉头微皱的。 叶开亦是不甘人后,直把心神凝聚,往那子球看去,便见得繁繁密密的字句显露目中。 何为道?何为法? 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何解? 丹田凝气方寸之内,或宜刚乎?柔乎?进乎?退乎? 符之主曰窍,符之魂曰胆,若欲书辟瘴清目之符,或用“罡”胆?或用“井”胆? 无则无极,有则有尽,上下八方有极尽乎? …………………… ……………………………………………… 叶开一目纵览,这题目之中,有功问,有法问,有丹问,有剑问,还有虚无飘渺之道问,万象五罗,却是无所不包,林林总总,恰似题海浮沉。 他心中不急不燥,又仔细观看起来。 此刻诸人都已开始答题,不拘广场左右,各弟子手中皆升起光柱,一时间光华闪耀。 云座之上,步云飞看着叶开的身影,心中一动,微微俯身,头凑至紫阳虚尊耳畔,轻声细语几句,却是也想取这子球作答。 这紫阳虚尊朝他一撇,心中有些无奈,此地毕竟不是自己地面之上,自己等人只是顺便观礼,若是赢了,怕是要落了广乘面子。若是输了,自己的面皮……不对,怎么可能会输? 步云飞是他游戏红尘之时,于世俗之中巧收,从小带在身边,道行扎实,艺业精湛,他对这关门弟子实在爱煞了。 他思索片刻,还是不欲拂了弟子的积极之心,向着万鸣洲道: “万师侄,我这小徒儿性子顽劣,见此地诸人文争,竟亦想参与一番,不知那子球可还有剩余的?” 万鸣洲听后微微一愣,瞬间想透其中利弊,不过广乘立派万余载,从来不虚任何竞争。 纵然此处皆是内门弟子,纵然怕是比不得虚尊亲传,但也不会因此折了风骨。 是以他还是开口笑道: “倒是我疏忽了,步师弟亦是还丹之下,自然也参与得。” 说罢便挥袖一甩,一颗透明子球便落入步云飞手中。 这步云飞只往内一观,便作答起来,这速度自然极快,那光柱陡然便升高,显出一个丁字,升势不停,直破丙,乙,又显出一个甲字。其后又上升一尺,便自停住不动了。 他左手一拂,那光柱便陡然散去。 这一番动作几乎瞬间便完成,他又对着万鸣洲躬身行礼,道了声谢,有将子球还与万鸣洲。 如此一来,便是表示只为以此中之题验证己身,不欲与诸人争锋之意。 他此行却是甚有分寸,不但紫阳虚尊心中大定,左盛丘亦是微微张目,出口赞道: “数十年未见,紫阳道兄倒是又收了个好苗子。” “然也。贫道自身比不得左道兄,便也只得在收徒之上扳回半城了。”紫阳虚尊坦然说道,神情却也有些得意。 左盛丘也不接话,只是笑着摇头,眼睛却往场上看去。 第十九章 文争武斗 品技论艺(中) 场内不拘何门和平的弟子大半都已开始作答,现出诸多光柱,其内各有文字。 从左侧广乘弟子们光柱显现的成绩来看,罡煞境的弟子普遍得了乙等,只有少数在丙等,凝气期的稍微差点,大多数都在丙等,少量进入了乙。 相比之下,各门各派之内大部分在丙丁之内,达到乙等的没有几个。只是其中一黑衣少年如同鹤立鸡群,他手中朝上射起的光柱几乎已经到得乙等最上的层次,似乎距离甲级也只不到一尺的距离。 只这一人便将除了步云飞之外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饶是左盛丘已开得云府,位列虚尊,此刻也不由得微微皱眉。 门中诸弟子不敌步云飞倒也罢了,其毕竟是由紫阳虚尊亲传,自己与紫阳相交多年,对他教徒的能力也是了解的。可是若是连这附属势力的弟子都不如,他却是要落了面皮。 不过他到底是境界高深,养气功夫亦是极好,面上已经不露声色,继续看着场内变化。 那黑衣少年答完题目,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光柱,眉头亦是微皱,似乎不太满意,不过等他视线环绕四周之后,脸上却露出喜色,他身子微微前倾,对着前方的长者得意说道: “师傅,这般看来,广乘派似乎也不过如此啊,还有这诸多门派,几多罡煞境者,眼见着实竟不如我这凝气中阶?” 那长者亦是面带喜意,微微点头,环视一圈,方才轻声回应: “和儿你三岁便入我涵谷派,从小便接触诸多典籍,如今已一十三年,基础自是扎实,盖压彼辈亦是理所应当,勿要太过骄傲得意。” 那少年随意点了点头,说道: “知道了,师傅。不过这广乘派弄出这文争之比,此次便正好为我扬名,七大仙门又如何,往后我便要踏于彼辈脸上!此志在心,此行,便从今日始!” 他这话说得意气风发,志气昂扬,听着长者频频点头。 此事距离答题时间结束已经没有多久,他已然全部答完,又自忖胜券在握,自然四处观望起来。 眼神扫过广乘队列中时,却陡然停住,嘲讽的说道: “师傅,你看那第二列第三个之人,岂不就是崇师叔让我们重点照顾之辈,此人竟是一题未答,真是愚钝之极。” 长者闻言,亦是看去,随后也是轻松一笑,说道: “可不正是此人?崇师兄让你在比斗中轻松击败他,能废便废,不能废亦要使其在门中长辈眼中落得个不堪造就之评。为师本还以为是何难缠人物,未料想此次法会内容与往昔皆是不同,竟弄出个文争之比,恰使其原形毕露,岂不省了我师徒二人诸多手脚?不过此人才入门半年,自比不得和儿你。” “哈哈,正是如此,而且这番变故,我倒是平白得了那物……”这黑衣少年亦是轻笑一声,接着说道。 此刻答题已即将结束,全场弟子都已作答,唯独还剩一人,面前空空荡荡。 如此情景,自然不止那师徒二人发现,几已是引起全场关注。 不止左右队列中的弟子在窃窃私语,连云座金阙之上也有了一番变化。 左盛丘头微微偏过,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纵然这动作几乎微不可查,落在一直注意着掌门反应的万鸣洲眼中,却叫他心中一下咯噔,暗道不妙,做为主事之人,若是叫掌门落了面皮,他在九部之内,脸面却也须不好看。 有这步云飞珠玉在前,又皆这黑衣少年盖压在后,他这文争之比俨然已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是那凝气队列之中的颀长少年居然一副要交白卷的样子,岂不是叫他本来就臊的脸上如同雪上加霜。 “长得倒是眉清目秀,风仪俱佳,怎得却是愚驽之辈?真是不堪造就!” 他心中暗暗想到。 万鸣洲此言几乎便是在场众人多多少少带有的心声。 紫阳虚尊抬头看了左盛丘一眼,他与左盛丘相识两千余年,几为至交,对其可谓了解非常,此人前半生纵横九洲,威压当代,天下诸雄,在其面前无不黯然,后半世又执掌七大仙门之一,与天下谋,一令所出,便要搅动风云变化,此次自己所来,可不也是为了商讨这南三洲未来布局? 没想到却能见到这老友在附属势力面前落了面皮的景象,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想到这里,紫阳虚尊脸上微微一笑。 左盛丘似乎觉察到他的心思,转过头来看了眼紫阳虚尊,微微摇了摇头。 到了他这等境界,居云府,掌重权,问长生,除了大道几无所求,最在乎的似乎就是面皮。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最不在乎的也是面皮,悠悠两千载,又有什么看不透,又有何事想不开? 纵然形势不妙,左盛丘心中却依然通透,依然稳坐云台。 和他同样稳坐的还有步云飞,看着那颀长少年闭目沉思的模样,他心中竟然有些期待。 他环视全场,这众人心中如何之想,他随便一猜便也了然。 “叶师弟当日尙才开脉,与我论道,便能侃侃而谈,才具见识已不在我之下,如今入了广乘,必然更胜一筹。何况……” 他嘴角微微一扯,何况他还留了分寸,有三题未答,一则显得自己懂分寸,不至于在左虚尊面前失议。二则,若是能够胜过自己一筹,叶师弟也能更显峥嵘。总是自己从小便侍奉在师尊跟前,他怎么也不会为这事怪罪自己。 答题时间几乎已经要结束,万鸣洲就要站起身来,准备宣布结果。 他将诸多字句在心中过了一遍,以期找出一种最不丢面的讲法。 只这时,步云飞嘴角却突然笑了。 “嗯?”“咦?” 左盛丘和紫阳虚尊同时出声,左盛丘眼里瞬间闪过一丝精芒。 万鸣洲陡然惊醒,往场中看去,嘴巴张得仿若能吞下两个鸡丸。 于此同时,白玉广场右侧的队列中,黑衣少年拉了拉身前长者的衣襟。 “师…师傅…你…看……” 只是他师傅却完全没有任何回应,直看着左侧呆若木鸡。 广乘凝气弟子列中,正有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第二十章 文争武斗 品技论艺(下) 这光柱发出耀眼光芒,一息之间便冲至高处,自上而下显露四个大字,甲,乙,丙,丁! 如此高度,已为广场所有弟子之首。 但是叶开依旧在凝神默念,光柱还在升高。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所有人都想看看这最后答题之人又能走到什么高度。 这些题目除了其中几题之外,大半都在凡境修士所能接触的经典之中,叶开博览群书,基本都有涉猎,答案本该都在其记忆之中。 是以他沉思良久,便于心中解得大部分。 只是修士还丹之前,尚未触及炼神之境,是以有些记忆并不通透,新旧记忆交杂,受到蒙蔽。好在他有凭借,但凡有疑惑不解的,只需用心神投入眉心祖窍,在那黑珠世界中演化出相关经典。记忆虽模糊,却依然在他脑海之中,幻化而出轻而易举,查询起来方便快捷。 如此一来,便跟作弊一般,没多久,这些题目答案,他便烂熟于胸。 他非是寻常少年,自然知道在这法会之上表现亮眼一些,在师门长辈中留下惊艳印像,方是上进之阶。是以他只做闭目沉思状,只到得最后一刻,要做那一鸣惊人之举。 此举本是他所筹谋,如今开始答题,便势如破竹一般。 他如今整个心神都沉浮在题海之中,瞬间便解得十之八九,只余下几个玄而又玄的题。 何为道?何为法? 这等问题又何来标准答案,他心中坦然,只照着自己的理解与想法一一作答。 却不知随着他回答,已经引起周围轰然。 只见得他身前光柱显出甲字,又继续冲高,直超一寸,一尺,三尺,五尺…… 只到得顶端,显出硕大的一个字,盈! 全场喧哗一片。 盈!圆满之意,此人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百道题,无一错漏! 万鸣洲猛然惊醒,眼中却泛起无穷喜意。 步云飞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左盛丘和紫阳虚尊亦是心有所动,直向他看来。 台上的其余真人一样目光灼灼。 周围弟子议论纷纷,惊讶赞叹。 贝姓长者与弟子梁和惊骇莫名,呆如木钟。 叶开猛然睁开眼睛,精芒暗生。 他淡然而立,只平静注视着自己的成绩,仿若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然成为了全场的中心。 一切既如他所料,他心中纵然有些喜色,却也不露声色。 此刻文争之比,结局已出,叶开一骑绝尘,仿若碾压,广乘弟子基础扎实,无一差者。 左右光柱的对比,一目了然。 万鸣洲他轻咳一声,压下心中喜意。 响鼓不用重锤,事实剩余雄辩,这文争之比显然是广乘派胜了,他此刻无需多讲,只需展示虽胜不骄的气度。他摆足一副淡然的姿态,轻声简单宣布了结果。 如此之下,广乘弟子与有荣焉,诸派子弟心中也只得服气。 此局无异柳暗花明,万鸣洲心情极好的宣布了下一环节的开始。 此环节名为演文,乃是给各方弟子们演示丹道,符道,器道境界的。 似那丹道之中,便有鉴鼎,热鼎,手决,等诸多演示。 符道,器道,同样花样十足,画符,读篆,识禁,辩器,林林总总。 这个环节主在加强各派交流,胜负却是不甚明显,也无有比拼,只是在诸方演示中暗暗比较,此乃似争非争,不争而争。 叶开对这种环节兴趣缺缺,只是做好观看准备,只为增长些见识便是。 只是那万鸣洲刚将此环节介绍完毕,准备将之前答题的子母法球收回之时,异变陡生。 这空中悬浮的母球竟是完全不受控制,明暗不定,不断的闪缩着,到得最后,竟然兀自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四方。 “咔嚓。” 叶开只觉一声轻响,往手中看去,却是那手中子球亦是随着破碎开来。 他在转身四顾,发现所有弟子手中都是此般,如出一辙。 一时间众人都是惊咦不定。 法台之上,左盛丘和其他真人也是奇怪,只拿眼神疑惑的向着万鸣洲探询着。 万鸣洲心中也是震惊无比,其中原因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很清楚,是以只得压下心中惊讶,向左盛丘等人解释起来。 原来,这子母同心球,乃是以南海之中一种奇特灵材,通念玉晶作为主料,其中刻画的禁制唤作六爻算术,此算术乃是大衍之数的一个分支,精于计算,逻辑严密。。 他这一解释,云台之上两位虚尊,数位真人便瞬间明了因由,他们哪个不是眼界开阔,法理精深之辈,自是马上想到,如今这法球损毁,怕是弟子们的有个回答超出了这六爻算术的运算逻辑,破了其中禁制。 而这人,除了那最后答题的颀长少年,怕是再无旁人了。 左盛丘轻轻往场下一指说道:“问一问。” 万鸣洲侍奉他许久,瞬间明白掌门虚尊的意思。 他亦是元婴真人,又是这法器的经手者,自然明白关窍,能引起这般反应之题,怕也只有那最是玄之又玄之题了。 于是他便开口问向叶开: “何为道?” 说来也是奇怪,他就这般朝台下一问,便仿佛沁人心神,让人瞬间明悟,此言是问于叶开,皆是转头相看。 便是叶开自己,也是心神一震,陡然便领悟他的意思。 “语含神念,言出法随,万师侄已触摸到元神之境,破关怕也就是百年间的事了。”紫阳虚尊轻声说道,似是赞叹,似是与背后弟子解释其中蕴意。 步云飞等人自是了然,微微点头,却也都关注着叶开的回答。 叶开微微稽首,朗声言道:“回万掌院,弟子所答是:我所求之,便是道。” 这言一出,云台之上诸位真人都是抚掌,两位虚尊眼睛更是一亮。 “你所求为何?” “你所求何物?” 左盛丘和紫阳虚尊几乎同时问道,却又相视一笑。 叶开再度稽首,轻声说道:“我所求之,便是道。” “善矣。”“大善。” 两人又同抚掌。 台上真人皆是微微点头。 如此机锋,看得台下众人一愣一愣,懵懂不知。 但是两位虚尊懂了,自言大善。 几位真人懂了,点头赞叹。 紫阳虚尊背后站立的步云飞懂了,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闭目所思。 第二十一章 演文比武 斗法之初 “此人做了好大的阵仗,可恨,可恨。”梁和恨声出言,说罢拉了拉贝姓长者的衣襟,问道:“师傅,他们演的哪般机锋?” 贝姓长者也只是模糊有些领悟,但是要解释却也无从说起,只得轻声厌道:“装神弄鬼,故作高深。那人最后方才解答,竟一息登顶,焉知不是他广乘派为了脸面在其中弄鬼?” 说完他又接着说道:“和儿,此事已过,且不管他,如今虽是出乎所料,文争之举我们已然无计可施,不过其中也未必没有好处,如今他文争胜了你,一会武比之时,你正好以此为籍,直接挑战他,却不用再苦等良机。” 他自得一笑,又说道:“我观其周身沉凝,轻灵不足,显然是清气初炼,以你如今的道行,加上那物,此人定非你对手。不过他既文争能胜,未必便没有什么手段,你亦不可轻敌……” “师傅,我自省得,狮虎博兔,亦用全力,我必会用心与其放对。此人灭我志气,使我念不畅,此仇焉能不报?”梁和狠声说道。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场中却已然开始演文的环节,数只丹鼎,数件法器自万鸣洲袖中而出,浮于上空。 广场中心亦有弟子道童搬来案几,符笔朱砂等物。 有心上去演练的弟子便皆是上前,不拘是何种技艺,都有处可施展。 诸派长辈,台上真人不时出言点评,此亦算是弘法之事,助其等进步。 时逝如水,悠悠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 叶开静静的看着场中的表演,光华闪烁,五花八门的演练倒也称得上精彩纷呈,有些弟子在修行之上天赋缺缺,在这丹器之艺上倒是浸侵得很深,诸多技巧,不乏别出心裁之处,亦是让他开了不少眼见。 演文结束之后,不少弟子得了这台上的鼎,器,符笔,做完奖励,便是未得之人,也得到了长辈高人的提挈鼓励之言,在这丹器之艺上领悟得更深,算得上其乐融融,皆大欢喜。右侧诸派的弟子们也都从文争失利的丧气中恢复了许多。 这演文之事,本就是万鸣洲未满特意安排在文争武比之间,用来舒缓气氛之用,如今既然效果不坏,他自然便又站出来了,继续主事法会。 万鸣洲把袖一拂,人便自云座之上而出,掠至广场正中上方。 他整个身体迅速旋转起来,左手捻决,右手频频点出,一道道灵光自指间射出,落于琳琅围栏之间,落于白玉地面之内,落于一十八根巨柱之上。 “九宫阵出,起!!” 随着他嘴里一声轻喝,白玉广场轻微晃动一下,便仿若整齐切割一般,开始分离挪移起来。 先是所有弟子站立的玉石底座,频频移动拼接,形成两个四方阵型,随后缓缓拉开,分列两角。一十八根巨柱,四周的琳琅护栏迅速汇聚到广场中央,巨柱九九并列,周围形成九方琳琅护栏所围的白玉空地。 随后,以两根并排的巨柱为轴,这九方白玉空地徐徐升至半空。 万鸣洲拂袖一挥,九道灵光又自散出,落于巨柱之上的的一十八颗法球之内。 灵光没入,这光球便自发出耀眼强光,沿着着十八根巨柱向下蔓延开来,将这九方琳琅围栏所圈在半空中的白玉之地覆盖住。 强光之内禁制闪耀,巨柱,围栏,白玉地面之上,陡然出现无数禁制符文,明暗闪烁,九匹淡淡白色的弧形光幕将这九方空地笼罩住! 一十八根巨柱之上,两两对应,慢漫浮现出一十八个大篆: 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 正合九宫之名! 此番变化落在眼中,诸多弟子目不转睛,惊叹莫名。 “此乃我广乘之九宫法擂,其内五行俱全,适宜术法施展,周围蕴含禁制,坚实无比,可挡元婴之下一切攻击,历来是作为内门弟子斗法的场所。以后若是尔等参与内门小比,那地方便也落在此处。” 如之前一般,卞铛口中亦轻轻向周围的广乘弟子解释道。 “阵法果然玄奇。以后若是得了闲暇,却也要研究一番。” 叶开心中暗自说道。 此番变幻很快便完结,万鸣洲往下扫视一眼,人便又轻轻掠回云座之上,开始一本正经的介绍起这九宫法擂和武比规则来。 本次武比与往年不同。 往内诸多真传弟子列席,采用的是无限制挑战的自由斗法规则,这次广乘出列的都是内门弟子,武比方式却是采用了与内门小比相同的争名制,此乃淘汰晋级的规则。 具体便是凝气和罡煞弟子分开进行,前者占据乾宫、坎宫、艮宫、震宫四宫擂台,后者站巽宫、离宫、坤宫、兑宫四宫。 两个不同境界的双方弟子各领其号,抽签放对,逐轮比争,各决出前十位。 此后,这双方各十位弟子再于中宫法擂之上,轮夺名次。 万鸣洲讲诉完毕,便拂袖一挥,密密麻麻的光点落入广场两角的人群中。 叶开只觉手心一凉,低头看去,一块玉牌正躺着自己手中。 上书:乾一。 叶开微微一笑,看样子这排号的依据便是文争的成绩? 那么第二号便是…… 他抬头向着对角看去。 便见得对面一位黑衣少年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单手还在颚下划过,却是比了个杀气十足的动作。 叶开心中颇觉好笑,少年意气,为自己所压,怕是恨上自己了?只可惜抽签对决,其可未必能与自己对。 他心里不甚在意,只是轻轻点头,算是回了一礼。 这时,万鸣洲却又说道:“此次武比,罡煞境于凝气境分开记名,凡参与者,只需过得第一轮,便有五百灵石奖励,若是能入前百,再奖凝华丹一瓶,若是能入前十,还各奖上佳法器一件,至于夺冠之人,还另有嘉奖……武比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完,几道身影便自人群中腾空而起,悬于八宫法擂之侧。 观其行止,都是广乘九部之中的长老,显然便是主持法擂之上斗法之人了。 第二十二章 出言邀战 做得一场 这八位长老手中皆各持一个卷轴。 他们悬停之后,便轻轻挥手,这卷轴便曳然铺开。 叶开定睛望去,这八张卷轴正中具是写着两个篆字:签状。 这两篆的下方还各有两个小字: 乾一、坎一、艮一、震一、巽一、离一、坤一、兑一。 叶开心中陡然一凛,立刻明悟,这便该是所谓抽签对决。 眼见众人具是望清签状上所书,这八位长老便又是将这签状一抖,这签状上便又自缓慢浮出些许篆字。 叶开往那乾字签状观去,这新浮现出的篆字却是:乾九。 想来这便是他的对手。 “首轮武比开始,诸位还不登擂!”这八位长老齐齐喝道。 两方人群中便都有人行动起来,叶开亦是心中一震,便向前二步,就要跃向乾宫法擂。 “且慢!” 一声清喝响遍全场,让他动作骤停,全场亦是一静。 循声望去,便见得对角方阵中,一个黑衣少年走了出来。 他行前数步,对着云座之上恭敬施礼,开口言道: “诸位上师万福永寿,弟子长虹派梁和,有事相禀。” 这一番变幻,引人瞩目,瞬间便成为全场焦点。 万鸣洲作为法会主事,轻声开口问道: “你有何事要奏?竟不能待至法会完结?”话中微微透出一丝不满。 梁和又是恭敬行礼,手往叶开所在方位一引,诚恳的说道: “此前文争之时,那位道兄腹满经纶,学识渊博,梁和甚是仰慕,心中便想,若是能在武比之时,与那位道兄斗法,便自不虚此行。可如今这抽签之事,即是随缘,更皆斗法比试,意外丛生,若是最终不能对上道兄,梁和却是要抱憾非常……” “梁和一片拳拳之心,还请上师体恤。” 万鸣洲眉头微皱,心中有些不喜,以他的阅历,自然一眼便明,纵然这黑衣少年说得美妙,通篇意思却无非是其文争输了,兀自不服,要与那少年做过一场。 只是梁和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又动之以情,若是拒绝未满显得自家广乘不够大气,更皆长虹派又是亲附本门多年的势力,倘若拒绝…… 而且这黑衣少年浑身气机凝而不滞,显然是清浊之气皆以炼得圆满,再复观那少年,轻灵不足…… 万鸣洲微微有些犯难,他转头看向叶开,问道: “此事虽不合武比之规,但似这般邀战之事,若是双方皆无意见,也未尝不能变通,你意如何?” 言出含神,直如叶开耳中。 叶开嘴角微微一笑,这万掌院倒也是个妙人,他这话说得郑重详实,却分明是要反着听才对。 此言明显是要告诉自己,这种邀战的事,若是有一方不同意,便开展不得,而且此事不合规矩,自己拒绝也无人能够说道什么。 只是自己此番准备俱全,可不就是为了在这宣道弘法之会上出些风头?考功院的长老执事可都拿着考评部列席旁观,掌门虚尊亦在云座金阙之上。 如今这梁和主动要为自己作踏,岂不美哉? 思及此处,叶开微微一笑,跌足而起,掠至乾宫法擂之上。 他低头俯瞰梁和,微微拱手,说道:“道兄有此意,叶开自无拒绝之理,如今便自做过一场,亦为这宣道弘法之会,添上一段佳话。” 他此言一出,梁和脸上便自露出一丝得逞之意,随后亦是腾身而起,落至法擂之上,他直视叶开,双拳紧握,露出一丝森然笑意。 “这……”万鸣洲心中一滞,自己的意思这么明显,这少年怎么还不知轻重?你逞一时之气不要紧,可是若是输了此仗,我广乘岂不蒙羞? 只是这少年前次便给了自己一个惊喜,莫非此次…… 只是此刻,他心中纵有万般猜测,亦是无用,他之前已然说过若是双方皆无意见,此战便也可行。 言出无悔,他便也只得说道:“既如此,这签状便改了吧。” 他微微挥手,一道灵光射入乾宫签状之内,那篆字便陡然变化, 乾九二字隐没,现出新的两个小篆:乾二。 “其余摇签结果不变,诸位可以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等得有些不耐的其余七组比斗的选手便也皆是入了法擂之上。 只是经此一节,不拘是云台高座,还是下方围观的弟子,倒是有九成的注意放在那乾宫法擂之上。 “长虹派梁和,请道兄指教。” “广乘,叶开。” 两人叙过之后,梁和便陡然一拍腰间,芥子袋中便陡然飞出三道虹光,竟是五张银色符篆。 这符篆溜溜直转,随后便现出五头银白苍狼。 随着梁和一声低喝,五头苍狼口吐风刃,迈着大步就向叶开冲去。 “符兽?” 叶开目光一厉,这符兽之事季师也自提过,只是言语之中颇多鄙夷,言其非是玄门正传。 不过叶开首次与这物放对,却也不敢大意,他张口一吐,九口水光泽泽的蓝色真气便自而出,陡然化作一张水蓝巨网向前罩去。 甫一接触,水蓝巨网便势如破竹的将风刃尽数湮灭,随后紧紧收缩,束在四头苍狼之上。 这四头苍狼便再也动弹不得,任梁和手中法诀如何变幻,亦是无用,他脸色微变,只得捻出手决,将控制落于另一头苍狼之上 一击得势,叶开微微一笑,这正是白骨道书之上的术法运用,死气化牢之术,只是如今场合不适合用那外道死气,他便用九口壬水真气所替,却也效果不坏。 只是那网终究是小了点,只堪堪罩住四头,剩下那头符狼已然在这时间之内冲至叶开面前,又是几口更大号的风刃吐出,并且骤然张嘴,露出森森白牙,向他咬了过来。 叶开嘴角一斜,不闪不避,抬手抚掌,直击向符狼面门。 浪涛声出,雷光乍闪。 叶开不闪不避,直面应对,此举似出乎梁和所料,他急忙催动法决,欲使符狼避开,却已来来不及了。 叶开手中卷出浪花,弥漫出一片水雾,将那些风刃一一吞没。 随后,一道壬水神雷从叶开掌中而出,透过水雾,自符狼口中骤然射入。 第二十三章 手段频出 剑光分化 雷光透体而出,那符狼顿时便消失,化作一张焦黑符篆,随后便灰飞烟灭。 壬水神雷去势不停,复又向着对面激射而去。 梁和见此,脸色稍沉,这风狼符,是门中秘传的引气符篆,自己这五张更是其中上品,未想却似毫未曾建功。 只是他手段亦是颇多,看着激射而来的雷光,却也不慌,兀自一拍芥子袋。 一道乌光飞至半空,对着壬水神雷就是一刷而下,虚空中乌光一盛,壬水神雷竟化作几丝轻烟消散而去。 叶开微微一怔,向着这道乌光观去。 这道乌光却是一面黑色小盾,其上灵纹禁制闪动不定,散发着丝丝黑气,显然是一件法器。 叶开心中微动,张口一吹,不远处的水蓝巨网便陡然一缩,瞬间勒紧,那其中四头符狼,瞬间便头颅爆开,化作四张纸符飘落。 饶是梁和身家丰厚,也是一阵肉痛,不过此刻他已来不及细想,因为那水蓝巨网又已经陡然张开,在叶开的控制下向着他笼罩而来。 他张口一吐,九清九浊一十八道灵气长虹便迅速飞出,化作一道虹光湛湛的森然长枪,清气为杆,浊气为尖,向着巨网急速射去。 长枪虹光与水蓝巨网在虚空之中频频相接,一时竟僵持不下。 轰鸣爆裂之声一时传遍全场。 云台金阙之上,万鸣洲微微点头,以他的修为一眼便自看出,叶开炼自《水火二气决》九道壬水真气能与这梁和清浊十八道长虹相持,显然是凝炼的不错的。 正在此时,这梁和袖袍向前微微一挥,飞出一把幽蓝砂砾,瞬间弥漫而起,形成一片水幕,向着叶开扑去。 叶开心中微动,张口一吐,五口苍茫的幽白灵气便轻灵飘出,只在空中一转,便化作五朵熠熠燃烧的苍白火焰,正是清气所炼,丁火苍炎。 这五朵苍炎乃丁火而生,丁火属阴,无物不焚,这幽蓝砂砾所形成的水幕亦是不能幸免。陡然便燃烧起来,水汽蒸腾,白雾弥漫。 梁和见自己法器被克,瞬间脸色一滞,只得挥手,将幽蓝砂砾召回。 只是这片刻时间,这幽蓝砂砾之上,已是显出一丝焦黑之色,他心中肉痛不已。 这幽蓝神砂乃是以水行神砂为基,又至于毒气瘴气中凝炼而出,虽然其中禁制简单,却含有剧毒,威力不凡,但凡被罩之人,皆要化作脓水,一向为他所重。不料恰好被这苍炎所克,尽是受到莫大损失,若有再度使用,怕是又要在毒瘴之中凝炼许多时日了。 “此人道行不深,手段倒是不少,称得上难缠,既然如此,我便以道行压你。” 心念及此,他便对叶开又恨上几分,九口清气环绕己身,整个人升空而起,随后一气喷出清浊长虹各三十六数,在空中化作无穷毫芒飞针向着叶开飞速落下。此术乃是他所练玄功之大杀招,漫天针芒,使用一次便需使出七十二口灵气,锋芒十足,似遮天蔽日。 此招一出,不拘高台金阙之上,或是旁观人群,都是暗暗为叶开担心。 众人皆是有眼力见,自然知道此招厉害。 万鸣洲微微摇头,这少年倒是个好苗子,殁于此处殊为可惜,可是斗法之事,本来便意外重重,这少年不开口认输,自己便也不好出手相救。 心中思定,他亦是随手准备出手,若是叶开出口认输,他便能出手无虞,事后也说得过去。 云座之上,步云飞亦是眉头微皱,心中为叶开隐隐担忧。 叶开心中却有些凝重,只是他素来临危不乱,此时亦然。 “此人倒是不笨,知道我境界稍低,便以真气数量压我。我的壬水真气可是无有什么防御术法,森白死气又不能用,若是以真气相阻,却是事倍功半,便是全部使出结局怕也难料……” 他心中念头闪过,便迅速甩袖,五张符篆激射而去。 陡然炸开,化作无数火球,水剑,风刃,飞沙,雷光,向着漫天飞针而去。 这正是五符齐飞的施符手段,可使单一符篆相生而出,以一化多。 只是这些符篆所化的术法,射入漫天飞茫之中,竟然尽数被淹没,损失殆尽。 而这诸多飞芒却似乎未见损耗,依然遮天蔽日的降落下来。 他心中一紧,又是甩袖,一道蓝湛湛的三尺锋芒便自飞出,悬于身前。 正是宝宸殿出品的一柄飞剑法器,蓝水剑。 他右手剑决一指,蓝水剑便陡然发出一道蓝光,向着天空中无数针芒飞去。 只是这以气御剑之术还是他第一次用之对敌,心中也不甚有底。 他神情稍动,左手负于身后,从袖囊之中暗自取出一物,捏在手中。 “剑气生光?飞剑之术?” 步云飞轻咦出声,神色稍缓,未料想自己这叶师弟,半年多未见却是进境不凡,竟是连飞剑之术都练了起来。 不光是他,便是万鸣洲与其余几位真人也是抚须点头。 只有两位虚尊,一直是老神在在的观看着,他们此等境界,这种争斗却是早已看惯。 这蓝水剑飞至半空,叶开剑决又变,剑光又快了许多,迅速划动起来,陡然划出一道长虹。 这长虹去势不停,瞬间一分为三,三道剑气长虹在空中穿梭,上下翻飞,一时间无数剑招交织,形成了一片繁密的剑势。 漫天飞针即将落下,这剑光分化而出的剑势形成防护,悬于叶开上空。 叶开运使着蓝水剑,抬头专注的望着,这剑光分化,以一化三已是他目前的极限,而这剑势亦是《真一剑诀》之上最为精巧的高深剑势,天罗地网势。 能挡着这梁和的真气化形杀招吗? “剑光分化?” 如此变化,云座金阙之上,万鸣洲嘴里瞬间发出两声轻咦。 左盛丘嘴角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这《真一剑诀》正是不久前经他同意,竹远峣才去五峰传下,这少年竟已参悟到如此境界? 再思及之前变化,他心中陡然生出惜才之意,竟是起了收徒之念,问道: “鸣洲,这少年,是何跟脚?” 第二十四章 震山之印 绝地一击 万鸣洲闻言一愣,他掌门中诸事,却也不能对每个弟子了若指掌。 他微微摇头,心中却亦是一动,袖中便自飞出一把细小金剑,倏忽便自云座金阙上飞出。 看那去向,倒是杳尘院的方向。 步云飞嘴角微扬,自己这叶师弟,经此法会,怕是要…… 他念头方转,法擂之上,变化再起。 梁和从小便入得长虹派,见识也自不凡,自然识得以气御剑的手段。 只是在这凝气期便能御剑,便是七大仙门亦非人人皆能,而能在凝气期便能使得剑光分化更是少之又少,无一不是天赋和悟性极佳之辈。 他更是不敢大意,双手频频施决,这漫天飞针又纷纷聚拢了,范围缩小,便更加密集,全部向着叶开急坠而去。 “轰!” 一声巨响,便撞在天罗地网势上。 蓝水剑光顿时一滞,却又继续穿梭起来,所化剑光频频卷动,将这真气所化飞针具都斩灭。 漫天针芒似乎无穷无尽,却突破不了严密剑势的防御。 这飞针具是梁和真气所化,此刻被叶开剑势所斩,便自然散去,几乎每一片飞针消失,都会使得梁和脸色苍白一分。 这便是真气化形之法的弊端,纵然威力十足,亦不轻用,只因为一旦损失,便需得再度修行。 真气与既与道行相关,便轻损不得,是以各门各派中,皆不支持凝气期弟子出去游历,一般只有到得罡煞境,方才历练无虞。 所有梁和此时的损失,才称得上惨重。 眼见自己的杀招无效,清浊真气平白损失,他可算肉痛无比,对叶开是恨之更切。 他张口微吸,便要收回自身真气,左手同时抚上了芥子袋。 只是这动作方才做出,他便微微一停。 “此人难缠之急,若是我收回真气,再使出那物,这其中自有空隙,若是叫他起了警觉,开口认输,我岂不是竹篮打水,凭白损失,自己憋闷不说,亦是完成不了崇师叔的任务,连累师傅吃那挂落。” “罢罢罢,便舍了这辛苦炼就的清浊灵气,一击灭了你,方才消得我心头之恨!” 梁和眼神闪过一丝决绝,右手法诀不停,左手抚过芥子袋。 随着他法诀捻出,那漫天飞针竟然完全聚合一处,化作一团遮蔽天日的灰蒙蒙虹光。 一道灵光闪过,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印台便自袋中落出,向着下方急坠而去。 此物晦涩万分,无有任何波动。 “窸!” 云座之上陡然想起一阵吸气声。 “灵光自生,宝物自晦,竟是通灵之宝?” 万鸣洲脸色骤变,轻咦一句。 其余诸人听他所言亦是一阵细语。 连紫阳虚尊都发出一声轻叹,左盛丘亦是微微皱眉。 “叶师弟,小心!” 步云飞心中一惊,开口喊道。 只是他张口嘴,却发现丝毫声音都未发出。 他低头望去,便见得师尊紫阳虚尊正背着他微微摇手。 “云飞,为师不知你怎识得这少年,之前你介入文争,甘愿给其作踏,为师亦是不管,但是如今他二人斗法,公平放对,你若是出言提醒,便是于为师脸上抹黑,亦是给左道兄抹黑,此事堵不住悠悠众口,却是做不得。你也勿须担心,这少年若是机灵,只需开口认输,自有人能救得他……” 一道传音轻声钻入他耳内,让他身形一滞,他亦知自己此行无状。可是旁观者清,这梁和分明是要舍了自己辛苦炼就的真气,作那障眼之法,用通灵法宝给叶师弟出其一击,如此果决,如此算计。他与叶开只一次论道,便如清风拂面,如同故交,此几为他修行以来第一个结交的道友,叫他如何不担心。他人不得不安静下来,只是神色越发担忧。 只因为这片刻间,那遮天蔽日灰色气机已是笼罩在飞剑之势上。 蓝水剑光每一次斩过,对于梁和便是一缕真气的损耗,但是他此时却浑不在意,嘴里陡然发出一声怒吼。 “爆!” “轰隆!” 那团灰气便陡然炸开,发出巨大的威势,散出一片无比耀眼刺目的光。 这光芒如此耀眼,几乎笼罩了整个乾宫擂台,只是被禁制所阻隔,未曾透了出去。 如此一来,台下众人便再无法在观察到法擂上的情景。 此中情景,只有元婴境界以上的高人,方能用心神察明。 只是他们此刻也具是有些紧张,神情专注之及。 蓝水剑被这真气一炸,倏忽便飞至一旁,光泽暗淡,掉落在地面之上。 辉耀的白光无穷刺目,叶开目之所及,具是一片苍白茫茫。 视力受限,他心中当下一凝,再顾不得御使蓝水剑,全身真气骤然勃发,一股脑的往左手涌去。 将此之时,丁火苍炎,壬水真气全部涌出,便连那八十一口森白灵气亦是输入其中。 一座黑色的巨大山峰出现于乾宫空间中,长宽几与擂台同等。 蓝水剑势被破,这山峰全无任何阻碍,轰然落下,擂台之上的叶开视线受阻,恍如未见,一息不到,这山峰已然砸到叶开上方不到三尺之地,巨大强烈的风压将他的发髻都吹散,一头乌黑秀发四处乱舞。 梁和眼中露出一丝狠色,嘴角牵起一丝狞笑。 此战可谓艰辛,这姓叶的诸多手段,更是精擅御剑之术,若非有着通灵法宝震山印在手,自己怕是也经不起那般损耗,只能认栽。不过好在自己还有这宝贝,纵然凝气期只能勉强御使,发挥不错全部威力,但是这通灵法宝自带灵光,只需稍加御使,便也有莫大变化,如今这黑色山头巍巍沉沉,便是压也能将之压成涅粉。 不枉他几乎耗尽体内真气,不过此时叶开便是开口认输也来不及了,其必死无疑,自己念头通达,待得法会结束,回门炼气必然境界飞速,而且能够完成崇师叔给的任务,想必还另有奖赏,加上这法会之后的诸多奖励,闭关之后跨入气象万千的凝气后阶几成必然,说不得一举冲至罡煞境也未可知…… “叶开,给我死来!” 他心中一声暗喝,震山印陡然落下! 第二十五章 南明离火 法会闭幕 就在梁和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变化骤起。 一道长吟,长空震颤! 恰如雀鸣,如莺啼,又如龙吟,仿若弦诤,若笙箫,更若钟鼓。 让人心神震动的长鸣出现的同时,叶开左手之中陡然显出一个赤色圆环。 这圆环瞬间铺开,仿佛一条赤红龙影一般升腾窜起,在叶开头顶盘旋着。 这黑色震山印落于赤龙身上,竟是被死死抵住。 当此之时,黑色山峰底部,距离叶开的头颅,不过二尺之距。 但是,这二尺距离便如天堑,将生与死分隔而开。 而这时,赤色光华还在继续闪耀,迅速汇聚于这龙影盘旋的正中当心。 一个虚影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燕颔雁首,蛇颈鱼尾,四尾长翎。 丹翎斜开十二楼,云间回首见羽仪,身披绣锦轮离火,梧桐树上宿寒枝。 正是天命神兽,南方之灵,朱雀。 这朱雀虽非实体,却也灵韵十足,她轻轻舒展身躯,眼眸开合之间,睥睨之势展露无疑。 这山影覆盖之下,梁和虽然看不见下面变化,却也感觉得到自己的震山之印被堪堪抵住,而下方散发出的灼热气息却是此般浓郁。 这震山印台乃是通灵之宝,竟然被此人抵御住,他眼中陡然闪过一抹不甘,却再无多少神采。 手段尽出,竟奈何不得对手,一股穷途末路之感在他心头浮现。 “龙舞?朱雀?南明离火?此物怎如此似那大……” 云座高台之上,紫阳虚尊眼神一滞,轻咦出声。 左盛丘亦是眼眸微张,向着乾宫法擂直直望去。 几位真人皆是目光灼灼,摒气凝神。 一番变化,搞得步云飞有些一头雾水,此刻法擂之上,依旧是满目白光,依稀露出一个巨大黑色影子,下方还有朦胧的红光泛起。 不过他虽看不真切,却也猜到,此举定是自己那叶师弟又施了手段,再看几位前辈如此反应,怕是这手段还不一般。 他心中稍定,静站等待。 法擂之上,这龙雀环终是吸足了叶开的真气,朱雀之灵化生而出。 她抬首看了黑色山峰一眼,眼眸中竟露出一丝不屑。 她身形起伏,展翅一扑,便带着长长的火翎之尾,沿着黑山直冲而上,瞬间便化作一道赤芒,倏忽越过黑山顶端。 然后毫不停顿,脚尖在那峰顶一点,口中噿起一声清鸣,无穷烈焰便从山顶瀑流而下。 朱雀却在这漫山烈焰之中,又自化作一道红芒,冲天而起,直直的没入了梁和体内。 “我……认……” 此番变化倏忽便至,梁和口中认输之言还未讲完,身体已陡然化作一团烈焰,重重的摔落下来,落于半空之中的黑色山体之上,一起被熊熊烈焰所包裹。 主人已死,这震山之印被火焰所围,再无之前之气势,发出一声淡淡的翁翁声,好似哀鸣,慢慢的缩小起来。 …………………… 待得白光散去,法擂之上的情景便落入众人眼中。 叶开正负手站在法擂之中,秀发长披,其头顶之上赤龙盘旋,赤龙身影之上,汹汹烈焰滔天肆虐。 只得一方黑色印台在火光之中沉浮,似毫不见梁和身影。 结局不问可知。 “窸!” 全场传出一片吸气声。 云座高台之上,众人也是各有神色。 那长虹派的贝姓老者呆立片刻,两行清泪涌出,痛嚎一声: “和儿!” 叶开闻言一怔,随后转头望向他,嘴角渐渐泛起一丝冷笑,眼睛陡然闪过一丝寒芒。 他伸手一招,漫天火焰瞬间收回,全部投入赤龙身体内,这赤龙复又一个盘旋,化作一个赤红色的圆环投入他左袖之内。 黑色印台自空中落下,叶开伸手捞过,亦收于袖囊之中,又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蓝水剑。 这剑身光华全失,符篆纹路断裂,显然是不能用了。 叶开无奈摇了摇头,向着擂台一侧的主持长老稽首,轻声说道:“这一局,该是弟子胜了吧。” 这长老方才反应过来,自然点头,朗声宣布结果。 叶开这才微微点头,从法擂之上掠下。 他落至白玉地面,周围弟子竟是不自觉的齐齐散开,留给他好大一片空地,领队的卞铛亦是有些痴痴的看着他。 叶开微微一笑,却也浑不在意,心中也不已为骄。 此战虽胜,却不轻松,他已是手段尽出,最后还多仗龙雀环之故,这梁和道行不低,心计手段亦皆是不差,却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而且此次为激发龙雀环中禁制,他几乎耗尽体内真气,水火二气几乎只保留得种子,那外道死气更是一丝未存,半年苦修几乎白废。 这梁和不惜如此代价,破灭自身真气,都要灭杀自己,绝非只为一时意气,其中必然有别的关窍。梁和虽死,那中年看上去便与梁和关系匪浅,亦是一个突破口,只是那人显然是长虹派的长辈,道行怕是超出凡境,自己如今却不是对手…… 他心里想着诸多心思,眼睛却还依旧看着法擂之上。 这宣道弘法之会,还在继续开展。 这次比斗之后,那签状之上还有数次,显出乾一两字。 只是他的对手似乎被他之前一战所摄,不是放弃,就是当场认输。 他便也乐得自在,心中整理此战得失,又观摩诸弟子放对,对凝气期的真气运使,和罡煞期的斗法手段也增加了不少了解。 ………… 一道金剑自远方射来,投入万鸣洲手中,他凝神感受,脸色却是一变。 随后他走到左盛丘耳边轻声言了几句,饶是左盛丘胸怀若谷,脸色也是陡然变化,惊讶,疑惑,苦笑,无奈诸多神色闪过。 如今法会还在继续,他亦是不好说些什么。只点头示意万鸣洲继续主持法会。 ………… 太阳西落,一天的辰光已是即将过去,武比环节也圆满结束了。 万鸣洲轻声宣布着结果,心中也颇觉好笑。 他可是一眼便看得出来,这少年此刻真气全无,实力十不存一,可是竟然一路遇见对手弃权,捡了个凝气境界的冠军。不过想到其之前的表现,倒也名至实归。 这武比之争,不拘凝气和罡煞,前十具是广乘弟子,这结果也让他甚为满意。 心中高兴,偏偏却又要装作不甚在意的大气模样,倒也是难为他了。 之后便是法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演法。 此环节亦是他安排,用来调节气氛所用,只是自叶开与梁和比争之后,这法会气氛便自有些沉闷,是以这演法之事也不甚热闹,颇有些虎头蛇尾之感。 不过此次结果令他满意,亦达到了宣道弘法之后的目的,他便将诸多奖赏颁发下去,便自郎声宣布道: “五十年一度之宣道弘法之会到此结束……” 其后又是感谢诸派参与云云…… 第二十六章 事后嘉勉 金庭参悟 法会既已结束,这下方人群便自散去,诸门诸派,有些直接离去,出了苍玄山,有些却欲在苍玄山留些时日,此乃小事,万鸣洲都一一安排妥当。 紫阳虚尊亦说有要事相商,需得盘恒几日,左盛丘也是点头应下,与他安排了住处。这本也是正理,虚尊出行,怎得也不会只是为了法会观礼。 而后,广乘诸人也是慢慢散去,片刻之后,这天极峰上便只剩下四人。 云座金阙上只余掌门虚尊左盛丘,与宗事掌院万鸣洲。 广场上仅剩叶开与另一名中年弟子唤作丁不明的,分别是凝气与罡煞两组武比之冠,这却是事先得了交代之故。 “掌门虚尊,这叶开此番却要如此安排才好?杳尘殿已然彻查,此人并未有过接送记录,第一次有记录便是在群星阁金册留影,必然是……” 万鸣洲凑前一步,低声问道。 左盛丘轻轻摇头,言道: “想必又是照心又犯了浑,他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 “此却也是那件事的后遗之症,方才使得他如此跳脱,浑似七岁孩童,可是接引前辈尙在,却怎么也自放任?”万鸣洲似是低语,似是问询。 “这便是本座所为难之处,若是接引对此子另有安排,我却也不好过分插手。”左盛丘轻声说道。 “那这真传之位?” “且观行止。”左盛丘微微摆手,结束了此次谈话。 万鸣洲微微摇头,心中暗道可惜,这叶开若是入了真传,怕是十数年内又是一个竹远峣,门中新生一代的扛鼎人物。 只是掌门心意已定,他既不想再说,万鸣洲便也不好多问,便伸手一招。 叶开两人便瞬间从广场上飞起,落至云台金阙之上。 “见过掌门虚尊,见过万掌院。” 两人齐齐施礼。 左盛丘微微点头,嘴巴微动。 那丁不明便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不停躬身行礼。 见此情形,叶开便也只得他定是得了莫大好处,方才如此失了方寸,心中不禁暗暗期待起来。 过得一会,左盛丘已然交代完毕,大袖挥舞,丁不明便又落至广场之上。 他既得了好处,便也不再停留,卷起罡煞便自离去了。 只留得叶开独自在金阙之上莫名其妙。 此刻左万二人竟是一言不发,左右打量着他,饶是他非是寻常少年,也不由得一阵浑身不自在。 “此次法会,你表现甚佳,先是文争夺魁,后又武比争冠,许你灵石两千,五瓶凝华丹,宝宸殿两件法器,再记你一个大功。如此奖励,可还满意?” 过了好久,万鸣洲才轻声开口道。 叶开心中就是一喜,随后便点头言谢。 这奖励比武比规则已是翻了一番还多,除了两千灵石他不甚在意,这凝华丹正好可以加快弥补他真气损失降低的道行,两件法器更是能增加他的手段,那一个大功就更是难得了,那寻常的一个功勋任务,便也只得一到二个小功。 见他满意,万鸣洲便也点了点头,心中略微好过了些,此子今日三番两次给自己惊喜,这奖励自然是他故意提高,不过相比真传之位,这却又算不得什么了。他拂袖一挥,一袋灵石,五瓶丹药便没入叶开怀里,又说道: “法器你自去宝宸殿挑选。” 叶开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总觉得欠了此子什么,这感觉须不好过。” 见叶开点头,万鸣洲心中却又暗道,自从得了杳尘院传书,他心里便不甚自在,此刻既然颁完奖励,亦不愿停留,向着左盛丘告了声罪,便升起一座云头悠悠离去。 见他离去,左盛丘倒也理解,盖因他心中亦是有此类感觉,感同身受,只是他到底是云府虚尊,境界深厚,养气功夫十足,稍稍一会便缓了过来。 “你随我来。” 左盛丘言罢,也不等他答复,把袖袍朝他一卷,两人便自云座金阙上陡然消失。 再现出身形,两人已到得一座殿内。 叶开微微晃了一下,才平复了脑中传来的眩晕之感,打量起四周,殿内香烟袅袅。 一席长案摆放在前,香炉之内燃着几炷清香。 长案后面墙上,密密麻麻的镶嵌的诸多灵龛,灵龛之内还摆放着许多灵牌。 最顶上方的一块巨大灵牌晦涩模糊,看不真切。 其下第二排又有一十二个稍小的灵牌,同样看不真切。 这第二排的十二个灵牌,只得最左侧那个下方有灵牌摆放,右边另外十一个灵牌下方皆是空空如也。 而这最左侧灵牌下方,那个灵牌,亦是第三排唯一的一个。 叶开举目望去,这个灵牌倒不似上面十三个一般晦涩,其上正写着三个仙气凛然的篆字,乘云子。 其下方又延出数排几十个灵牌,其上面皆是书刻着篆字。 这灵龛墙面的两侧还悬着一副对联。 真中至真通虚之道。 玄而升玄众妙之门。 这时叶开似乎眼睛一花,揉了揉眼睛,再定神望去,这对联竟然起了变化。那两个之字一闪即没,仿若从来不曾出现一般,整幅对联已然变成: 真中至真通虚有道。 玄而升玄众妙无门。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这对联却再也没有任何变化了。 他心中留下一丝狐疑,又闪过一丝熟悉之感,微微一怔,脱口而出: “三道崖?通虚阁?” 左盛丘微微摇头,轻声说道: “却是通虚阁,却非在三道崖上。” 此话说完,他却也不再解释,而是指着侧面的墙壁说道: “你此次法会立功不小,损耗却也不小,我便奖你崇妙金庭参悟三日,已补你道行损耗。” 叶开循着他只向望去,便见得那侧面墙壁之上正是一面浮雕。 浮雕之上只刻了一物,便是一座八角七层金塔,须弥底座,走兽,花卉,云雾,遍刻塔身,古朴典雅,道气盎然。 这浮雕叶开还未看得真切,被左盛丘一指,已是开始旋转起来,放出金色毫光,倏忽现出一个门户。 “这……” 叶开轻轻张口,话还未出,陡然觉得身后涌来一股推力,无从抵抗。 却是身后的左盛丘用袖袍一拂,叶开便凌空飞去,没入那金色门户之中。 那门户又陡然旋转,复又化作金塔浮雕。 左盛丘袖袍再拂,那浮雕左上便自显出两个竖立的小篆。 月。 叁。 他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朝着那两列对联上虚抚一下。 那有无二字竟然又陡然变化,返为两个之字。 他驻足良久,方才将袍服一振,向着殿外缓缓走出。 “竟能看破此联本相?是……得……炼神……经……不知…福…是祸……” 只余一道叹息传来,人却渐行渐远。 第二十七章 金庭炼气 路见不平 金光弥漫,灵机冲霄。 叶开静坐于地,依着《水火二气决》的法门,分辨这沛然灵机中的火属灵气,他手捻火诀,微微张口。 一缕灼热灵气自口中吸入,缓缓吞咽下去,徐徐散入在周身窍穴。 气海之内,七口苍白丁火灵气从丹田而出,转至各处经脉,将那灼热灵气一裹,来回洗炼起来。 三个时辰之后,那各处窍穴的灼热灵气便被同化,最终化为一缕缕的苍白清丝。 苍白清丝越聚越多,汇入丹田气海,合作一口轻灵之气,在丹田内翻转。 这时,他手决停住,微微张口: “呼!” 一股赤灰之气陡然喷出,在空中散去。火分阴阳,这赤灰之气正是那火属灵机中的丙火阳气和一些杂质。 所谓炼气,便是将天地灵气提纯凝炼,化为己用的过程。 这赤灰之气吐出,叶开便再捻火诀,再复吸入一口灼热灵气,散入窍穴之中。 这一回便已有八口丁火真气裹挟洗炼,速度又自快了些。 叶开不为所动,静心凝炼。 良久,他又再度张口,喷出一口赤灰之气。 叶开凝神内视着丹田气海中沉浮流转的九口丁火清气,慢慢睁开双眼,轻叹道: “只三日便炼得九口丁火之气,这金庭倒不愧崇妙之名。” 他举目望去,却依旧猜不到这崇妙金庭的根底。 这一片无垠的金色土地,空无一物,只有满目金光弥漫,这金光中灵机沛然,五行俱全,超过风雷涧不知凡几。光拿引气入体来说,这金庭中一口吞吐的灵机,便堪比风雷涧中半日光景。 “可惜只得掌门奖励了三日,三日之期眨眼便到,再得片刻大约便要被挪移而出了……” 叶开又是轻叹一声,闭目等待。 过了好久,预想中的失重挪移之感却并未传来,他陡然睁开双目,闪过一丝惊疑。 叶开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想起在云台观查看典籍,曾看过,有老翁砍柴误入深山,见一童一叟对坐弈棋,便将斧子置于地,驻足观看。看了少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老翁持起视,斧柯烂尽,老翁很惊讶,回到家乡,竟无人认得他,甫一问起,竟已过了百年。 他抚掌自语:“观棋烂柯,是了,这金庭肯定亦是这般。外间一日,此中却未必了。” 他这么想,别觉得越想越对,只有如此,左盛丘许他三日恢复道行才非是虚言。 他这般想着,便又静坐下来,从怀中取出一瓶凝华丹,取出一丸吞下,方才手捻引气诀,张嘴就是一吸…… 三月之后。 叶开陡觉一阵晃动,猛然张开眼睛,便见得少年玉面的左盛丘正好整已暇的站在自己身前。 叶开转身四顾,发现自己已然回得通虚阁中。 “不错,周身浑然沉凝,却又返重如轻,不枉我开金庭三日。”左盛丘打量叶开一眼,轻声赞了一句。 “掌门,这……” 叶开刚想问这金庭之妙,便被左盛丘拂袖打断: “缘来自晓。且去,且去。” 叶开只觉得又是一阵眩晕,才发现四周已然是山高青翠,自己却是置身于苍玄山中。 他尙还记得宝宸殿还有两件法器未取,便四转辨认了下方向,张嘴一吐,一气吐出七十二朵丁火苍炎,在脚下合作一团,托起他向着宝宸殿去了。 此前他已于宝宸殿取过剑器,是以这一路过山掠水,依然有些熟悉。不多时,便已到了地头,他越过大门,直往法器阁而去。 只是路过殿前院落之时,叶开身行却微微一滞,随后降下苍炎,往下看去。 只见得一位黄衣青年正慨然说道:“苟执事,今日符峰讲法,岳长老奖我二人的乃是紫纹灵笔,为何你给我等却只是朱纹灵笔,是何道理?”。 那肥头大耳的执事拖着腔调,不耐言道:“原是如此不错,只是近来观月峰要组织一场符比,参与者众多,这灵笔一下成了紧俏之货,便是这朱纹灵笔,你若不要,须臾便有人买去,我劝汝还是取了归去,若再纠缠,便是朱纹灵笔也没有了。” 那黄衣男子旁边还有一位穿着蓝衣的憨厚少年,轻轻拍了拍他低声说道:“林师兄,要不我们还是取了朱纹灵笔便算了吧,这朱纹灵笔也是不差,比我现在用的好了许多了……” “岂能如此?”黄衣男子皱了皱眉,一本正经的说道:“此既有礼,便需遵守,既然所得该为紫纹灵笔,此事便不能让。” 说完他又朝着苟执事高声说道:“苟执事,莫非你要我请到岳长老面前说理不成?” 那苟执事撇了撇嘴,更加不耐烦的挥着手,说道:“说了没有便是没有,便是岳眉她亲来也是没有,她枢机院可管不到我宝宸殿头上。赶紧走,莫要纠缠!” 叶开皱了皱眉,这黄衣青年正是自己的邻居林暮,他此时已来弄清楚大概,听此情况十有八九是这胖头执事自己藏了紫纹符笔想卖于参与符比的弟子好赚个好价,这宝宸殿地炉数百,炼炉几十,日夜开工,断然没有物资短缺之虞,只是自己这邻居生性拘礼,如今分明占着理,也依旧守礼争辩,却不知对付此等人物,却非得用霸道不可。 他心中想过,便收了苍炎,落了下去,开口唤道: “林师兄。” 那黄衣青年闻言,便转头看来,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叶师弟?此次你倒是出得好大风头!说来今早我还去风雷涧寻你,只你那童子说你尚未归府,没想在这里遇见,真是巧了。” 叶开笑着点头:“正要来领两件法器,真真是巧了,林师兄此来也是领取法器?” 林暮却突然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看了眼苟执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有问需答亦是礼仪,他还是开口说道:“这倒不是,只是今日符峰听法之时,岳眉长老考较功课,我与焦师弟并列第一,得了岳师奖励的紫纹灵笔,故而来取。” 叶开开口接道:“可曾取得?” 第二十八章 不平则鸣 阁内选器 林暮摇了摇头,将之前苟执事所言轻声解释了一遍。 叶开微微点头,随即轻声讽道:“我还以为在万掌院的主事之下,门内九部协调一致,海晏河清,未料想这宝宸殿竟是藏污纳垢之所,中饱私囊之辈?” “汝何人哉?也放厥词?”那苟执事顿时不乐意,开口喝道。 叶开等得便是此刻,他往前踏过一步,逼视苟执事,口中喝道:“我乃广乘弟子,学广乘法,守广乘规,五峰观法乃我等弟子学法上进之处,你一个区区执事,胆大妄为,竟敢暗中施手段,以次充良,阻拦弟子上进,莫非你以为我斩不得你?莫非你以为明肃院与刑堂皆是摆设?” 此话说得慷慨昂扬,杀机凛然,那苟执事被他一吓,竟是不由得身躯一颤,脚下一软,后蹬了几步,方才强作镇静,说道: “你莫要吓我,我乃宝宸殿执事,你敢杀我?” 叶开轻轻一笑,说道:“三日之前正好得了一个大功,往日观摩科仪,总见其上书,功不抵过,今日倒还真有些好奇,看看万掌院为了你这个败类会如何责罚于我。” 说罢他又是一笑,便对着苟执事微微躬身:“此事却还要借执事顶上头颅一试。” 苟执事哪敢借与他试?心中已然怕急,又是后退好几步,暗暗忖度:“这是哪来的煞星?好奇?便要拿我人头一试?功不抵过?大功……三日之前……” “叶师弟?此次你出得好大的风头!” 他眼中陡然一惊,突然想起之前被自己忽略,那林暮的一言,叶师弟?此人不会就是昨日万掌院在九部例会盛赞的那人吧?剑破漫天飞芒,火焚通灵之宝,这两天可是传遍了…… 他在执事这位置做了这些年,行事手段自然也是圆滑,想到此处,便突然露出一副笑脸,说道: “叶师兄莫气,莫气,贫道刚刚想起,那紫纹灵笔好像还剩的两支,我这便取来,这便取来。” 说完他转身就往里冲去,那般肥胖的身躯跑得飞快,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在地上,竟也仿若无事,直接便冲入宝宸殿内。 片刻光景,便已抱得两个匣子冲了出来,直接塞到林暮与身旁的少年手中,露出谄媚的笑,说道: “贫道适才方又想起来,那紫纹灵笔只得一支了,便又取了一支黑纹灵笔,林师兄看看可还合用。” 林暮直将盒子打开,里面正躺着一支烫金黑纹的顶级狼毫,却正是实勾书法中最好的符笔,黑纹灵笔。 然而这黑纹灵笔在手,林暮却有些不喜,他是守礼之人,只愿取自己该得之物,不受屈,不逾矩,只是这灵笔乃是叶开为他争来,若是拒绝也是不妥,他眉头一皱,眼睛突然一亮。 他将盒子盖好,塞到身旁少年手中,又将他那盒紫纹灵笔拿了过来,随后便将原先的两支朱纹灵笔递到苟执事手中,方才说道: “如此便妥了。” 那少年急忙摇手推辞,“林师兄,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林暮笑了一笑,说道: “就这么办吧,焦师弟,若是要谢,你便谢叶师弟吧。” 那焦姓少年便又朝着叶开连连拱手,谢个不停。 叶开微微点头,示意他收下,又露出一丝微笑。自己这林师兄迂腐是迂腐了些,心却是极好的,风骨也令人钦佩啊。 这一番变幻落在苟执事目不专精的注视里,心中暗骂林暮迂蠢,不识好货,白白便宜了那憨少年。只是见这煞星微笑点头,他却也知道自己这人头算是保住了,也不敢再多停留,告了声罪,就飞一般的离开了。 如此一来,院中便只剩的三人,自也介绍了那长相憨厚的少年叫作焦廷,却是方才入门一个月,如今和林暮一起学符。三人又说了一会话,林暮便带着焦廷离开了宝宸殿。 叶开便又进了宝宸殿,直入法器阁。 法器阁的长老显然早就得了交代,只验了下身份符牌,便列出法器给叶开挑选。这法器挑选也有讲究,似那之前领蓝水剑时,便只得在几把剑中挑选,而如今他奉旨选器,琳琅满目的法器剑器多不胜数,他自然要选品质最好的。 此次法会武比,他也是有过总结,自己的防御手段太过薄弱,此刻除了要补一件剑器之外,便是要选一件防御法器。那梁和的芥子袋和乌光小盾,具在南明离火中被焚化,却是殊为可惜。 如此一来,他便在那列表中细细挑选,终是选了一件黄色小塔,这塔名七角玲珑塔,从介绍来看,只得防,镇,两种功能,祭于头顶便防御十足,寻常法器皆破不得,若是以损毁为代价,一次性爆发全部威能,还可抵挡通灵法宝一击,似乎是上古之时一件出名法宝的仿制品。 剑器他此次却是选了一把苍白飞剑,唤作白鹿剑,乃是取成精白鹿腿骨与火行神砂为主材混合炼制,亦是丁火之属,却恰能配他的丁火清气所用。 这两者都是法器阁长老展示给他的列表中第一流之物,似那玲珑宝塔,更是禁制完整非常,若是温养得好,甚至有一丝化作通灵法宝的可能。 叶开心中大为满意,便急着回风雷涧,他与长老施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风雷涧,灵阁静室之内。 辟尘香轻烟袅袅,叶开端坐蒲团之上,他此刻头脑分为清明,内视着丹田气海。 此前在金庭之内,他便已然清浊圆满,开始感悟气象万千之奥妙,若是在给他些时日,便能再进一步,破入气象万千之境界,可惜后来被虚空挪移所打断。 壬水真气与丁火真气各七十二口,在气海中沉浮。 叶开默念心决,运使他们互相开始触碰,此刻他便是要再感悟那一点灵光,再度了然气象万千的奥妙,似轻若重,似重还清,清浊相合,殊途同流。 这一感悟便是半夜光景,叶开陡然睁开眼睛,露出笑意。 “领悟已足,积累也够,踏破气象万千,便在今夜了!” 第二十九章 气象万千 龙雀之谜 叶开闭目安坐,内视丹田气海。 清浊灵气各七十二口,口口首尾相接,环绕流转。 叶开心念一转,这七十二开清浊灵气便慢慢聚拢,清浊混凝,在气海丹田形成一个淡蓝色气团,层层叠叠的翻滚起来。 他可以感觉到,在这层叠翻滚中,清浊灵气正在不断交汇,壬水丁火,彼此合流。 他张口手捻引气诀,口鼻猛吸,周身的毛孔全部打开,全力吸纳浓郁灵机,不管是这风雷涧中富余的水属灵机,还是少许的风雷法意,或是其余属相的单薄气机,全部涌入体内汇聚于丹田气海之处。 同时,他又专注心神,运使那团气雾按着玄妙的弧度慢慢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 受着漩涡引力,那外来的浓郁灵机便纷纷投入进去,跟着一起转动起来,这团气雾,渐渐变得浓郁,变得无比沉凝。 时间流逝…… “轰!” 突然,叶开体内仿佛雷音乍响,这漩涡瞬间膨胀,仿佛爆开一般,无穷无尽的气机逆而上行,直冲头顶百会。 他只觉百会穴瞬间大开,浓郁气机一涌而出,气机中蕴含的无穷相属的灵气陡然化开,在头顶之上显出五彩斑斓之色。 而丹田气海之内,一个精致玄妙的淡蓝色漩涡正在缓缓流转,光华灵动。 叶开嘴角一扯,心中泛起喜意,他通读道书,自然明白,自己已然踏入凝气后阶,气象万千这境界。 气象万千之境,对凝气之境最为显著两个好处,一是速度更快,丹田气海与天地灵机联系更为密切,内外相合,以内引外,不再需要慢慢吞吐灵气。二便是限制更少,往后炼气之时,再无相属之忧,不拘是在何种灵地,吸纳何种灵机,都能经这丹田气旋转化作水火二气。 有这真气漩涡在丹田流转,便再无虞灵气损耗。与人斗法之时,只要不是七十二口真气尽毁导致漩涡消散,不拘损耗多少,都能很快修炼回来。 这便是当日步云飞和申若南同样使出真气化形之术,一个浑不在意,一个却殊为心痛的原因了。 叶开睁开眼睛,心情大好。 气冲凌霄,轻若浮羽;气沉如海,重似千钧;气象万千,生生不息;真种凝聚,混煞炼罡。如今他已经跨入这生生不息的凝气后阶,只需凝聚水火二气的真气之种,便能凝气大成,开启罡煞境的修炼。 入门八个月,便修到如此境界,这门中弟子,又能有几人? 他终究非是寻常少年,心中所求乃是长生大道,大道漫漫,他不过刚行半步。 是以这欣喜之意只停留少顷,便被叶开压下。他拂袖一挥,面前便出现一方黑色印台,其上一点微弱灵光闪耀。 他端起印台,注入真气,内视良久,方才自语道: “果然是通灵之宝?” 似乎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他之前便生疑,那法器小盾在朱雀之火中灰都没落下,而这黑色印台却似毫未损,显然不是寻常法器,但如今真正在其禁制之内发现一点灵光,让叶开恍然之时,却又既喜且忧。 似这法宝之物,便是罡煞境弟子都少有人有,多是为还丹修士所用,他在凝气境便能得一在手,自然值得高兴。可是忧的是自己显然是被他人所算,那梁和不惜代价要灭杀自己,背后必然有一只黑手。 而这黑手为了对付自己,竟然舍了一件通灵法宝,这是何等气魄,何等的杀心! 他自忖入门才八个月余,从未与人结仇。既无新仇,便是旧怨,那这记暗手的来源便可想而知了。 “易行怕是没有这般手段,看样子是他背后之人出手了……” 叶开心里暗道,他却不是爱吃亏的人,这场子自然是早晚要找回的,这次要不要有龙雀环在手,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他微微拂袖,一枚赤色圆环落在手心,他举起端详片刻,神色莫名的叹道: “明明灵光全无,宛如法器一般,但是这震山印中的禁制竟是差了你不知凡几,龙雀环,你到底是何来头?” 当日他祭炼这龙雀环,便觉其中禁制玄妙,复杂万分,颇为不解,但也只认为是强大法器,如今有了通灵之宝作为对比,他却有了一个颇为大胆的猜想。 不解归不解,叶开已经确定这龙雀环定然是个好宝贝,却可以撑得上自己除了黑珠以为最大的依仗,一个用来修身,一个用来护身,皆是玄奇之物。 这龙雀环筑元之时,勉强运用,输入不足,便只得表现为圆环护身,赤虹攻敌。如今他将其祭炼,使用一次几乎耗尽全身真气,便能化作赤龙护身,朱雀迎敌。 “此前只当他寻常法器,如今看来,其中禁制竟是如此强大,说不得以前便是强大的法宝,只是失了灵性,若是收入气海之内日日温养,说不得便能再生灵光,那时使用,便能轻松驾驭。” 他心中想着,便自吐出一口真气,裹上龙雀环。 手中掐着炼宝诀,心念控制其中,试着将其缩小。 过了好一会,叶开已然有些失望,即将放弃之时,这龙雀环却陡然一震,竟是小了半圈。 叶开心中一喜,便继凝神控制。 等那龙雀环缩小至一点红芒,他便张口一吸,真气便裹着红芒落入气海之内。 “如此看来,我所猜该是不错,便先如此温养着。只是那夏家早已破落,如今亦不知流离何处,却是不好找寻……” 叶开轻轻自语,随后便安下心来,又从袖囊之中取出一把剑器,一座小塔。 如今他踏入气象万千之境,真气生生不息,却正好将这七角玲珑塔、白鹿飞剑,和通灵法宝震山印一并祭炼了。 不过此前,自然还需于黑珠世界验证一番。 他站起身来,于案上点上一支辟尘香,才又做得下来,才将心神沉入眉心祖窍之内。 下一刻,他便置身于黑色广袤的土地上,摊开手心,心念一动,一座七檐挂角的小巧宝塔就慢慢出现在掌心…… 第三十章 小竹心事 欲觅罡煞 灵阁正厅之内,小竹儿正趴在书房的案几之上。 他手中拿着力士符牌,在案几之上轻轻的敲着。 “小甲,小乙,小竹好无聊啊。” “本来想着这上派之内一定很有意思,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师兄总是修炼修炼,我总是一个人,一个人。” “好想去那杂毛鸟那里偷果子吃,又怕再被那恶人说教。” “还不如在云台观有意思,虽然其他三院的人总是欺负我们,但至少人多,还有趣啊。” 小竹儿看着力士牌符,自言自语着,随后便陷入呆滞状态。 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放下力士牌符,翻开面前的书册,开始看了起来。 “师兄这么努力,才是求道该有的样子吧,从小到现在,师兄总是最厉害的那个,我也要好好努力,以后不能给师兄丢脸。” 他嘴里嘀咕着,又翻了几页书册。 “不过师兄这次闭关,不知道要多久,已经六天了,师兄还没出来。” 他才看了一会书册,嘴里便又嘀咕起来,还转头往静室看去。 这一看,他脸上首先便露出欢欣之色。 “师兄!你出关了!” 书房门口正站在一个清秀少年,可不是他正念叨的师兄叶开? 不过随后小竹儿似乎想到什么,脸上一阵尴尬,问道: “师兄,你啥时候来的?” “刚到,怎么了?”叶开点点头,轻声回道。 “没事,没事。”小竹儿急急摆手,又说道:“师兄,这《一元心经》我还有几个地方不明白,你给我讲讲吧。” 叶开闻言便是一愣,随后脸色一缓,点了点头,行至案间,给小竹儿讲解起来。 叶开心中一叹,这《一元心经》是云台观自小便教授的,小竹儿一向机灵,又怎么会有不解之处,无非是怕自己又有事出去,想和自己说说话罢了。 事实上,他祭炼完法器便出关,已经在门口站了片刻了,小竹儿的自语声都落在他耳中。 叶开也没想到,这一听却是听到了小竹儿不少心事了。 “他还是跳脱的年纪,又不是这广乘派内诸多童儿受过教谕,我将他从云台要来,陪我在这洞府内清修,本就冷清,加上自五珍峪受了林师兄教谕以后,我更是一直拘着他,也难怪他寂寞。” “似林师兄所言,枢机院岳眉长老竟然在五峰讲法之时拿我做了表率,言万鸣洲竟在九部例会上将我点了名,以此鼓励新晋弟子,倒是为我在门中却是小小扬名。如此一来,便是放小竹儿出去附近玩闹,只要有分寸些,倒也可行。” 叶开心中暗暗想道,一边与小竹儿讲解经文,在心中为小竹儿作了些安排,一边却又自思量起来。 他下一步便要凝聚真气之种,这其中却没有什么关窍,只是水磨功夫。 是以如今他再下一步,便是要为混煞炼罡,跨入罡煞境作准备了。 与凝气期类似,罡煞期的修炼也分为三个境界,混煞,聚罡,神光。 不同的是,在凝气期中,清浊之气先炼后来无有讲究,但是罡煞境的修炼,却必然得先混煞。 这混煞炼罡之事,却非是轻易便为,其中很有讲究。并非可以随意组合,除了需与真气相合之外,还需罡煞相合。 混煞炼罡都需与真气阴阳相对,属相相合。叶开浊气乃是壬水真气,此气属水,属阳,便需混得一种水阴地煞。 玄门之中有地煞七十二数,天罡三十六数,外道奇煞怪罡不入此列。 这九洲之内地下阴煞灵脉无穷计数,均脱不出这七十二种,在这七十二地煞之中,合《水火二气决》所用却只有四种,分为玄阴霜煞,通幽阴煞,断流煞,北斗寒光煞。此四种皆是属阴属水,合他所用。 苍玄山脉屹立万载,又临海而立,地下阴脉也有十数道。这水火二气决中所需的四种罡煞,在苍玄山地底之下也有一种,断流煞。 此煞乃是地下水脉被坚石阻截,年月积累之下阴气繁盛,凝聚而成,此煞最是简单易得,是《水火二气决》上推荐的地煞。 但是叶开却不欲混此煞气,他便览典籍,自然知道,以此煞为基,凝聚不出顶级神光。 七十二地煞,三十六天罡相组合,可凝聚的神光种类难以计算,但是其中最为顶级的,却只得五种。分为:星极元磁神光、先天五行神光、阴阳洞虚元光、冰魄离合寒光、太乙无相青光。 与这五大神光相比,其余诸多神光,虽然亦是各有奥妙,却难望其项背。叶开心比天高,自然非五大神光不取。 所幸这合用的四种煞气中,除断流煞外,其余三种倒是皆有成五大神光的可能,似那北斗寒光煞,便能合南辰星火罡成就星极元磁神光。 这神光位列五大神光之首,本是叶开心中首选。 可惜这道书上云,九洲界内,上古曾有大变,导致移星换斗,周陆反复,这北斗寒光煞,与南辰星火罡已是再也无法形成,便是如今天地之内还有剩余,也已经是无迹可寻。是这《水火二气决》上最不推荐的地煞。 是以他此次欲觅的,便是通幽阴煞与玄阴霜煞两种。这两种地煞苍玄山脉中虽然没有,但在南苍洲却并非无可找寻。 只是如此一来,他留在苍玄山也是无用。原本他是打算等凝结真气之种,再炼得几手术法,多几分护道之力,再行下山。 现在又得了两件法器,一件通灵法宝,更触及到了龙雀环的威能,护道之力却已然足够。如此一来,寻找地煞之处,耗费时久,正好在路上打磨真气漩涡,凝聚真气之种,反倒是更佳的选择。 而且出山之后,便也无虞那幕后黑手的算计,若是能顺便将梁和之事查了清楚,那便更好了。 自己有一个大功在手,若是凝煞顺利,归山之后,考评部上自然是上优之评,便能进行真传之考,若是能晋了真传,便能拜元神真人为师,也算有了靠山,踏入门内的核心圈子,行事便勿须再如此小心。 把这事想了数遍,叶开静极思动之心却越加急切了。 “安排好小竹儿,顺便领上一道功勋任务,便自出山历练去……” 第一章 诸事皆安 叶开下山 跃仙峰,跃仙阁。 照心童子正与接引道人在二楼之上安静对坐,烹茶闲饮。 接引道人拿到嘴边的茶杯微微一停,轻咦道: “咦?离山了?” 照心童子微微一愣,言道: “我来看看。” 他说完,随即便取出照心镜,拿手一抹。 一道青光闪过,镜面之上陡来出现一道身影。 一个颀长挺拔的少年正踩着一团淡蓝云朵,悠悠然划过天极峰,出了苍玄山脉北首门户。 “老接引,我没看错吧,这叶小子似乎已是凝气后阶?” 这一看,照心童子却突然讶道。 “然。”接引真人微微点头。 “老接引,你还说不在意,我这闭关数月,你怕是时时刻刻都在心神感应着这叶小子吧?”照心童子笑着说道。 接引真人只继续喝着茶水,只做未闻。 见他没有谈兴,照心童子也不在意,只拿手再抹了下镜面,停了照影,塞入怀中,陪着接引喝起茶来。 接引真人却放下茶杯,手捻法诀,往北一指,轻喝: “去!” 那半山腰的接引牌楼便突然发出一丝金光,屋檐之上的镇兽中,陡然飞出一道貔貅虚影,向着北边直射而去。 这虚影越来越淡,越缩越小,直化作一粒透明灵光,追上那踏着淡蓝云雾的少年,微不可查的落在他发丝之中。 接引这才又端起茶杯,再复喝起茶来。 ………………………… 苍玄山外。 出了苍玄山,山峦起伏的情形全部落于身后,外界陡然开阔起来。 叶开脚踏蓝云,衣袂飘飘,神色清淡,仿若神仙中人。 看起来悠闲莫名,实际他上他心里颇为无奈。 按理来说,只有到得罡煞期才能快速飞行,而踏云之事,更是要还丹方才做得。 他此刻不过是御气而行,看起来潇洒,实际上速度却着实慢的很。只是其中也有一个好处,便是可有趁机打磨真气。 他本想取了那法器纸鹤,代步之用,只是考虑到小竹儿出行不易,便都留给了他。 此前他已拜访过林暮,将小竹儿托于他照看。 林暮守礼,既然应下,想必不会慢待此事,有他教诲,对小竹儿也有好处。更皆五珍峪中鲜果无数,小竹儿也是喜欢的,至于其与那白隼之间的过节,便只能看得缘分了。 为了此事,叶开还专门花了一个小功自经楼抄了两份《太上元始洞渊三咒金章》的明光卷,给了一份林暮。 想起林暮推辞的认真模样,叶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好在自己好说歹说才让其收下。这一个小功倒也勿须太在意,自己此番已经领了考功院的功勋任务,若是完成回去,便依旧能足够一个大功之数。 此次领取这考功院任务,他倒是涨了番见识。 原来这门中任务分为内务与外练两种。 所谓内务,多是帮助九部处理一些事务,简单的如炼丹炼器,培植灵草等等,困难点的亦有,譬如厘定灵穴,稳固灵机等等。 而外练诸事,便需出山历练,简单的有探查险地,巡视海域等等,困难的有镇守别府,降妖除魔等等。 此中奖励皆是根据难易程度,从十分之一小功到两个小功不等。 叶开要外出,便只能领取外练任务,这其中他亦是似毫不随意,仔细考量利弊,细心挑选。 似其中一个便是镇守事务,说的是祁洲地界内,广乘一处别院西水观观主时日无多,请内门指派一弟子接任观主之职务,难度简易,奖励一个小功。这任务算得上容易。只是时间过于长了些,需得十年,自然便被他排除出去。 还有个亦是镇守任务,孟州沿海新近发现灵贝蚌场一处,需要内门弟子十位前去镇守,如今尚缺四人,镇守时间至灵贝开采完毕之后,还需携贝王回门,难度适中,每人奖励一个小功。这任务十人同做,有互相监察之意,便也不合他意。 像还有一个是说夕州修真家族洪家似与外道修士有染,行为不端,却是一个调查任务。这任务叶开倒是有点想法,只是夕洲处于最内陆,干旱缺水,怕是未必会有他所觅的水阴地煞。 各种任务虽然层出不穷,但他心中自有方向,那诸多任务之中能选择的便少了许多。 他如此精心挑选,最后方才选定一个任务,自然是其中最合适的一个。 这任务风险未知,更皆路途有些遥远,几在南苍洲最北边,处于离州之地,是以一直未曾有人领取,奖励功勋倒是已从一个小功涨到了两个小功。 他选此任务,却是因为离州之地,数条大江在那入海,水势充沛,说不得便有他所需的水阴地煞。 南苍洲内有大小州郡数十个,这任务也不紧急,正好让他由南往北一路历练过去,却是最适合他的任务了。至于其中风险,他自忖此刻准备充分,便是寻常罡煞境的修士也未必不能一斗,心中也有着底气。 想到这里,他微微探袖,已是取了一卷舆图在手。 此舆图名为《南苍尘外真形图》。 舆图中除了记录了广乘派诸多下院,别府所在地点,其余诸门诸派的山门所在也尽有记载,除此之外,南苍洲内一些众所周知的险地也都有标注。 这却是每个接了外练任务的弟子,得到的随同任务一起的赠品,盖因有此图在手,出门历练的弟子在什么之外便能找到挂单落脚之处,也能有疗伤避难之所,更是不虞冲撞了别人家的山门,引起祸端,或是无知踏入凶险之处,凭白丧了性命。 叶开将图展开,眼睛来回扫视起来。 “泿江剑派?” 看了一会,他突然轻咦出声,这泿江剑派才立派百多年,竟然也在其上有标注。 不过他此时欲找的却不是这里,他便又接着阅览过去,很快一个地方出现在眼中。 易洲,白云山,白云观。 “苍玄山往北便是易洲,倒是不远。” 叶开轻声自语一句,便辨认了下方位,驾驭这淡蓝气团,又升得高了些,往北去了。 第二章 有女蓝婷 有女念之 白云山中,红桃绿柳,山花疏影。 一座飞檐挑角的道观坐落山间,道观门口的紫铜香炉里升起清檀的香烟。 道观后方,是一片依山而辟的药田,高低绵延数十亩,药田里面多种药草交插栽种,青红紫蓝黄各种色泽闪耀。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其中慢慢走着。 高的那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上身穿着一袭蓝色升底绣花衣,下身着一条青色百褶裙,头上插着一片明晃晃的银饰,分外娇俏可爱。 矮的那个才只七八岁,穿着一件翻领对襟,两个羊角辫调皮的翘着,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 “小念之,这是生元草,是用来炼制大元丹的主味药草!” 那少女指着一株淡蓝色的细小植株,微笑着说道。 “嗯,蓝婷师姐,我记住了。” 这女童点点头,平静应道。 “真的记住了吗?我们白云观除了清修之外,炼药炼丹在外门之中亦是一绝,观中长辈也是经常要考较的,若是你不懂装懂,以后采错药草,可是要被处罚的哦。” 蓝婷又是微微一笑,调皮说道。 “师姐,我真的记住了啦。”小念之吐了吐舌头说道。 “嗯,这株是七叶花,这株是蓝月草,它们是炼制凝血丸的主材!”蓝婷又继续讲解起来。 两人一教一学,倒是时间过得飞快,只是这时,道观中又冲出一个女冠,来到药田边上,娇声喊道: “蓝师姐,凌师妹,怀芸道长唤你们去正殿哩。” 白云观正殿。 怀芸道长居于上首,她发髻上插着紫金鱼纹簪,身披淡蓝九宫衣,手持拂尘,慈眉善目,开口说道: “叶师弟且饮,还请稍坐,我已差人去唤念之,想必很快便会过来。”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 这少年闻言便轻轻点头,手捧茶杯,轻轻端起,吹了口气,水光莹莹,沁香袭人。 少年便缓缓品了一口,开口赞道: “好茶。” 他说完便放下茶杯,微微拂袖,案几之上已是出现了一袋灵石,两瓶凝华丹,他将灵石与丹药从案几之上推到怀芸道长面前,才又说道: “叶开冒昧前来,却是叨扰了,那小丫头想必也给观内添得不少麻烦。这点物事,便算作我一点心意吧。” 怀芸道长掌白云观诸事,自然见惯人情往来,这灵石丹药他虽然用不上,但是用来奖励观中任职的长老司事却也是好的。她微微点头,拿手一拂,这丹药与灵石便落入袖中,才笑着开口道: “说来也是缘分,这小丫头刚来之时,却是怕生的紧,谁也靠近不得,问她也是一句话不说。只是与我那徒儿,倒似生来便亲近一般。我便将那小丫头交与她照顾,这些时日,倒也是开朗了不少。” 叶开闻言微微点头,自从那老者死后,自己便带丫丫入了云台观,后来没几天自己便入了苍玄山,只叫李元将她安排到了白云观,一路人生地不熟,也不怪乎她怕生的紧。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叶开既应了那老者,此次得了机会,便先来看看她,如今听她开朗许多,心中也是放心不少。于是便安心喝茶,与怀芸道长闲聊起来。 广乘下院三十六观并非都与云台观一般,皆是闭门清修之地。似这白云观,开辟之人白云真人,便曾是广乘派内门丹恒宫的掌院,炼丹炼药,救济世人,在易洲周边闯下不少名声。 其后也是传承不断,到了这一代,知观道人怀芸亦有还丹修为,也常在外走动,一手丹道修为精湛非常,常行善事,被人唤作青囊仙子。 叶开与其交流,亦是收获匪浅,这还是他首次与还丹境界的修士交流,诸多言语都给他醍醐灌顶之感。 “怀师姐,此次叶某下山,却是为了凝煞而来,不知以你阅历,这易洲之处可有哪处地界,似那水阴地煞之地。”闲聊一会,两人便又稍亲近些,叶开心中一动,便轻声问道。 “叶师弟似乎入门还未有一年?竟已触及凝煞之事?”怀芸闻言一阵惊讶,才仔细朝叶开望着,方才说道:“师弟果然天赋极佳,我之前倒是疏忽,竟未发现你已是凝气后阶,真是后生可畏。” 说到这里,她脸色突然一动,开口说道:“这般说来,倒还真有一个地方……” 话未说完,便见得殿门之外,一个女冠引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叶开二人自也停住了交谈。 一进得殿内,那小丫头便看见了叶开,随后就是一愣,然后便露出开心的笑。 “叶开哥哥。” 她嘴里一声呼喊,便撒开丫子朝着叶开冲了过来,双手一扑,便落到叶开怀中,死死抱着,不肯撒手。 叶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 “不可失仪,先给知观见礼。” 这小丫头方才反应过来,轻轻吐了吐舌头,从叶开怀里脱出,福了一记,躬身说道: “弟子凌念之见过知观。” “师傅。”这个时候,蓝婷亦是到了怀芸跟前,轻声喊道。 “咦?” 叶开突然轻咦一声,上下打量起蓝婷来,这女子长得也是极好,一脸纯净,眼睛灵动带着调皮之气,身体周围自然之息分为浓郁,但是叶开却总觉得哪边不对。 他这番打量落在怀芸眼中,却只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师弟眼力无差,莫要惊讶,我这徒儿却非是人类。她本是我从小豢养的一只碧玉蝎子,只因我炼丹之时时伴在身边,吸了丹气,竟是开了灵智,它既有心求道,我便收在座下,修行玄门正法,是以妖气不显。蓝婷,还不见过你叶师叔。” “见过叶师叔。”这蓝婷也是乖巧,闻言便恭敬施礼。 叶开听得频频点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妖类,是以心中好奇,看得目不转睛。等这蓝婷招呼施礼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微微一愣,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突然成了长辈。 只是他到底不是寻常少年,瞬间便从袖囊中又取出一些灵石,递给蓝婷,说道:“你唤我一声师叔,我倒也没什么见面之礼,这些灵石,便拿去花销,权作你照顾这小丫头的谢礼吧。” 蓝婷微微一愣,只往怀芸看去,见其微微点头,方才伸手接过了。 “叶师弟,你兄妹二人许久未见,不若便在我这白云观用些斋饭,盘恒几日,那地煞之处,晚些我们再相谈如何?”怀芸轻轻开口道。 叶开闻言,心中一转,也觉得如此最好,便轻轻点头: “善,既如此,叶开便厚颜叨扰师姐了。” 第三章 怀芸相邀 四宗秘境(上) 叶开在白云观中呆了三日,发现这白云观到底与云台观不同。不但观中弟子出入平常,亦常有别派人士进出访友。 白云山坐落在一条上品灵脉之上,传承也繁盛许多,这白云观除了知观怀芸道人,竟还有几个还丹修士,罡煞期,凝气期,筑元期的长老与弟子也自不少,若非他知其乃是广乘下院,怕是说是一个独立的宗门也不为过。 三日间,他与小丫头凌念之好好交谈了一番,了解她的境况。 这小丫头显然对那蓝婷甚是倚赖,在这交谈中反复提及,甚至这念之的名字,亦是那蓝婷所取。 叶开见她过得确是还不错,对着白云观也有了些归属感,心中自是放心不少,又给了她好多瓶筑元期所用的大元丹,这都是他特意从丹恒宫所购得,白云观虽然善炼丹药,想必也是不会如此供给她的。 只是那怀芸道人那日接待完他便好似失踪了般,这三天时间,他数次求见,都被他的女侍挡了回来,言知观怀芸离宗而去,尚未回来,走之前交代,让叶开稍待几日。 她既如此说,叶开便又待了五日。索性这白云观灵机虽然不如风雷涧,却也算得上充足,他便日日打磨自身真气,安静等待着。 “笃笃笃!” 这一日,叶开正在房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打开房门,便见得那女侍朝他施礼,俏生生的说道: “叶师叔,知观唤你过去。” 叶开轻轻点头,便随着她一路走去。路上穿廊过道,却非是去往接待的正殿内,而是怀芸的住处。 到了那里,怀芸招呼叶开坐下,又叫女侍沏了杯茶。 “叶师弟之前所言,欲求混煞之地,我此前未曾分说明白,师弟这几日怕是等急了吧?”她先是客套一句,看了叶开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 “说来我白云观亦是传承多年,门中也传有几册道书,具是玄门正法,门中弟子自然也有合适的混煞之地,只是却都非水阴地煞。” “这些年我也多在外走动,这几日回忆起来,怕是也未有一处似能产生水阴地煞的……” 叶开听她说完,便微微点头,心里也只是略微有些失望,面上却不露声色,依然笑着说道:“有固然佳,没有也无妨,既然如此,叶某却也再无甚事情,便不再叨扰师姐了。” 怀芸一直看着叶开反应,暗暗点头,开口说道: “师弟莫急,真要说这疑似之处,就我所知,却还有一处,只是这事情却有些麻烦……” “哦?” 叶开闻言一愣,却又一喜,言道:“还请师姐分说。” 怀芸慢慢点头,这师弟虽是上派来人,却是不相熟的,她这几日的故意怠慢,以及之前否定之言,也是为了观察对方的心性和肚量。 如今看叶开心有城府,不急不躁,倒是又高看一眼。 “师弟知道秘境吗?” 她便缓缓点头,喝了口茶,问了一句。 叶开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这秘境之地,可有看作潜藏在虚空之中的小空间。其来源颇广,有些是天然形成的一处空间,有些是前辈大能开辟,而后岁月流逝,前人陨落变成的无主空间。秘境有大有小,大的堪比州陆,小的却只百里,有些秘境危险无比,险象环生,一入其内,便命不由己,有的秘境却宛如仙境,瑞兽异宝,奇珍异草,功法玄器,造化无数。 怀芸见叶开明白,便也省了许多口舌解释,开始讲了起来。 原来这易州与陵州交界之处,数百年前显过一个秘境,这秘境出世之时,动静甚大,附近诸多门派赶到之时,却发现已经掩藏不住。 秘境现世,谁不想独占,自然少不了一场争夺,又是在两州交界,两州修士更是互不相让,此战颇为激烈,颇为血腥,便是元婴真人都陨落了两个,还丹修士陨落数十个,还丹以下更是死伤无算,数个门派也因此传承断绝。 这番激烈争夺之后,许多门派便生畏惧,退出了秘境之争,只剩的其中实力最强的三个宗派,分别是陵州岳家,雷火宗,流明谷。 “这三家也不欲再争斗下去,但是联合执掌又互相忌惮,几番商议都不欢而散,索性白云观背靠上派广乘,他们便求上门来欲邀广乘仙门四家联掌,共同开发这秘境。师门长辈将这消息报了上去,但是上派却是不甚看重,便将此秘境管理之权给了我白云观。” 怀芸最后说道,语气中带着一股似是骄傲似是无奈之意,骄傲的是自家背靠广乘,无奈的却是仅仅只是下院罢了,却不是真正在其门内。 叶开微微点头,心中也是激荡。 仙门巍巍,万年大派,非是虚言,诸多门派费劲争夺的秘境,最后还要送上门来,广乘派还不甚在意,只是完全交给下院。 两人都沉默一会,怀芸才接着说道: “只是我等四家联合开发之时,将这秘境入口禁制破开之后,却发现这秘境其中还另有一层禁制,这层禁制稳固非常,越是修为高者,反弹却也越强,元婴真人进入其中,便连周遭情况还未看清,便被这秘境推出,还丹境也只能停留几息,罡煞境似乎也只能停留一炷香时间,竟然只容得凝气期以下的修士。四家修士皆是不甘,又尝试了数日之后,却只能无奈承认,这秘境禁制确实难以破解,若是强行破开,便要引得秘境崩毁。四家长辈这才着手挑选安排凝气期以下的弟子入内,秘境安危不明,进入的人员自然要挑选一番,这本也应该,却不料这挑选还未完毕,这秘境入口竟然又虚空隐没,再也无法寻觅了。” “后来如何?”叶开随口问道,这怀芸在自己面前提及此事,想必这秘境定然是还在的,不会凭白失踪。 怀芸又喝了口水,接着说道: “此事虽然不了了之,但四家自是不甘,便都在那处地界建了别院,着弟子看护。只是这一等,便又等了两个甲子,一百二十年,这秘境入口方才再次从虚空中出现。” 第四章 怀芸相邀 四宗秘境(下) “那秘境既开,四家长辈自然大喜,急忙安排凝气与筑元的弟子入内,被选中的弟子自然欣喜非常,未选中者却失落万分。” “只是等得十几日之后,这秘境关闭,那些进入的弟子在入口处显出身形之时,这种心情却倒转过来。活着出来的弟子十不存一,筑元弟子几乎全灭,便是回来的弟子也是各个带伤,未进入的弟子反而心中庆幸万分……” 怀芸说完便停住了,似在缅怀什么,过了好久方才继续说道: “各家细细询问之下,方才知道进入那秘境乃随机传送,四家弟子都被分开,那其中虽然灵药灵材颇多,危险却也不少,诸多妖兽遍布,一些建筑之内还有守护的傀儡。” “好在有了这第一手的情报,各家自然也准备得更充分,只是却也只敢派凝气期弟子入内了,其后又开了三次,收获倒是多了不少。我这白云观灵田之中,倒也不少灵药植株是弟子们携出,移植过来。” “只是秘境之中,本便颇为凶险,加上缺乏监管,人心难测,这伤亡之事总也难免。” 叶开心中也能理解,暗暗点头,这怀芸解说如此详细,定然不会是无关紧要,便继续认真的听着。 “我说这么多,却是要你知晓其中凶险。”怀芸说了一句,又从腰间绣囊之中取出一个卷册递给叶开,方才接着说道。 “这秘境前后开了四次,此便是依据各届弟子的情报汇总,绘制的秘境大略的地图,和一些说明,虽然还不算完全,却也颇为详细。” “这其中有一处沼泽,被唤作黑龙潭,其状狭长,其水玄黑,深不见底,倒是很有可能蕴含水阴地煞,但是这秘境我虽参与一次,那地界却也非亲见,是以也无法肯定,你且看看,便知我非是虚言诳你。” 叶开闻言,便告了声罪,打开手中卷册,认真的看了起来。 怀芸也不着急,只是慢慢品着茶。 过了好久,叶开方才将卷册合上,开口说道: “师姐所言无差,只是叶某若是要进这秘境之中,不知师姐有何指教?” 他心里明白,这秘境管理之权虽然是从广乘派手里下放,但这白云观相对独立,又持有秘境数百年。虽然于理来说自己进入也属应当,但这为人处世之事,总归是要留些情面。 怀芸见他主动详询,也觉得这少年一点就透,殊为上道,便轻声说道:“你若进入其中,危险自不用说,若是那地方堪能让你混煞,那自然便是最好,只是你一旦成功混煞,便只能在其中停留一炷香时间,所以在这以前,你要先去一处地方,替我取出一物,此物乃我上次入内所发现,只是还未取得,秘境便已然关闭。” “此物与我灵气相合,心生感应,对我必有大用,是以我一直深以为憾,但是我若是自禁道行入内,无异于白龙鱼服,置己身于险地,非是智者所为。此事我本是交与徒儿蓝婷,她有此心,愿意为师事服其劳,我固然欣慰,只是她虽然亦是凝气后阶,手段也是不缺,却是异类出身,生性纯朴,不擅与人打交道,心性终究差了些,秘境中人心难测,却未必能完成我的托付。” “这秘境还有二月便会开启,其中关窍便是这般,安危不明,师弟再好好考虑考虑。” 怀芸说完,便高举茶杯,已是送客之意。 只是叶开却并未离开,只是沉默片刻,便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事叶某应下了。” “果真?”怀芸讶然开口,看向叶开,见其认真的模样,淡定非常。 “本来邀师弟入内,不过是我心中侥幸,如今看师弟模样,倒是胸有成竹一般,倒让我期待不少。”怀芸抿了下嘴,笑着试探道。 叶开只是笑而不语,不露丝毫口风。 他越是这般,怀芸便越是高看一眼,她一直唤他一声师弟,也不过是看在广乘派的份上,实际上心中未尝不是拿他当晚辈看待,只是一番交流下来,却这少年不卑不亢,不仅聪慧,一点就透,亦不乏沉稳,腹有城府,再叫起师弟来倒是有了几分郑重和真意。 “师弟与人一约,便能将念之安排到我白云观,又能专程前来探望,显然也非是轻诺之人,我便不与你作什么誓言了,这秘境之事,我亦是参与过,其中内情我也知道一些,而且四家共进,这其余三家的一些人物与手段,我亦要与你分说一番。” “师姐请讲。” 叶开言毕,轻轻颔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心中却是微哂,只有如此刻一般,稍稍考虑,果断应对,既不显得过于轻率,又能展露自己的信心手段。如此一来,这怀芸怕是此刻才要真正在自己身上押注,下面所讲的信息,才称得上一些真正的经验之谈。若是自己真的回去考虑,便显得心中畏惧,不拘同意不同意便都是成了这怀芸的一粒闲子,二手准备,又哪能有如此待遇? 叶开深谙做一枚好棋子的艺术,所料也是分毫无差。 接下来,怀芸便将自己于秘境中的经历娓娓道来,不但详细介绍了那物所在的环境与路线,还把她一路上的所遇的凶险之地以及注意之处一一点明,更是结合其自身的战斗过程,将其余三宗的一些术法,手段一一剖析。 这一番讲解,竟是讲了一个多时辰,怕是比蓝婷和白云观的弟子所得情报还要详实几分,听得叶开频频点头,大有收获。 “如此种种,希望能让师弟此行更顺利些,若是在秘境之中遇到我徒儿蓝婷,或是观中弟子,师弟若是能够相助的,还望照拂一二。”怀芸讲完以后,最后又轻声说道。 “师姐放心,广乘与白云观份属同源,互帮互助自是应当。” 叶开微微点头,应下此事,又把其中一些疑惑的地方问了一遍,怀芸也未曾有不耐,均是一一解答。 解答完毕,怀芸又从腰间绣囊中取出两颗灰色圆珠,递给叶开,轻声说道:“这两粒雷珠是我用道法玉枢欻火神雷凝炼而成,一旦使出,虽然不如我自行施法那般,却也得了十之一二的威能,寻常凝气弟子怕是无从抵挡,亦给你此行护身之用,只是其余三宗弟子亦有师门长辈,未必没有如此手段,你依然不可大意。” “师姐放心,叶某省得。” 这倒是意外收获,叶开拂袖接过,收入袖囊之中。 怀芸轻轻点头,便不再说话,又端起茶杯,兀自饮着。 此既是送客之意,叶开便也告了个罪,便退出了房内…… 第五章 静室画符 私相授受 霞岚初开,晨光正温柔,照入一处静室之内。 叶开缓缓睁开眼睛,从入静中醒来,便听到外面依稀传来的喧哗。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生之计在于持,这却是白云观的弟子们刚刚做完每日的早课,稀稀拉拉的走过。 叶开慢慢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在晨光中微微张开双臂,舒展了下身躯。 他站立一会,才转过身来,又拉开门走到外间,把眼睛微微扫过。 外间厅内,并排列着这两张案几,这两张案几虽然一高一矮,案上的陈设却一模一样,分毫无差: 案几中心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叠黄纸。 黄纸的上方,是一个砚碟,碟子里是水光涟涟丹红朱砂。 黄纸的右边是一个墨石笔架,笔架上整齐的搁着一支玉杆符笔。 若是非要找出两者不同,除了高矮之外,便是那高的案几之上所置放的符笔,玉杆上隐隐带黑色纹路。 这般整齐的摆放,恰如丈量过一般,透出收拾之人极为认真的态度。 “笃笃笃。” 叶开嘴角方才扬起一丝笑意,便听得一阵敲门声。 “进来。” 随着他一声应答,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个七八岁的女童。 “叶师叔。” 女童恭敬的行了一个半师之礼,随后轻轻的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走动,两个羊角辫上下晃动着。 叶开微微点头,说道: “丫丫,点香。” 这女童闻言,便行至屋内香炉处,捻起一直辟尘香。辟尘香,有助修士清心,清净,宁神之用。 等香点好,叶开已到了案几前面,执起那支黑纹符笔。 他稍稍闭目一会,凝神静气,随后提笔往砚碟里一蘸,笔尖便落到了黄符纸上。 这个时间,小丫头凌念之已经到了他身旁,目不专精的看着。 叶开手腕一抖,一个勾慢慢的出现在了黄符纸上,他画的很慢,与此同时他嘴里轻声道:“符头,落笔之后每一勾画都不能有丝毫错处,笔笔均匀,宛如踏开,便唤作踏符头。” “此乃驭兽符,属于驱之咒类,是以需用敕字符头。” 叶开笔往下走,又道: “画符不知窍,徒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便让鬼神叫。” “这符窍云篆,便为符之主体,符头踏不好只会影响符篆威力,但是符窍云篆若是出错,便前功尽弃。” 叶开缓缓的将驭兽符的云篆勾画完毕,随后提笔微微向上圆起,嘴里依然解释道: “画龙不点睛则无神,画符不入胆则无灵。” “符窍云篆的最后一笔便是入符胆,所谓的入符胆,便是通过画符胆将精气神蕴入符中,不入符胆的符咒只得其形,却没有丝毫威能。” “符胆多样,几乎各个流派都未必相同,亦有自己独特的符胆,似我所授你的《太上元始洞渊三咒金章》,其中便有罡胆,井胆,化胆,七星胆。” “其中罡胆分罡十,取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大天干,又分罡十二,取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这驭兽符便得其卯。” 叶开将这符窍符胆讲完,便也堪堪画完,他又执笔往下,勾出一个符座。 “符座,座于符底,与符头相呼应,锁住符之灵性。” 这话说完,叶开也正好收笔,这驭兽符便正式完成,发出阵阵毫光。 他袖子在案上拂过,这张符篆缓缓飘出,落入小念之手上。 “可曾看清?”叶开转过头问道。 凌念之先是点了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 叶开微微一笑,说道:“自去习练吧。” 凌念之乖巧点头,走到旁边矮的那张案几边,将驭兽符放在案上,拿起符笔照着画起来。 她此时才刚刚筑元,自然不能真正画出引气符篆,只是在学习符篆的画法罢了。 符篆的层次分为,不入流,引气,明光,归真…… 叶开离开广乘之时,兑换了《太上元始洞渊三咒金章》明光卷,包含其中所有的引气与明光符篆,以叶开现在的道行,加上在黑珠世界中的学习,引气的符箓都已然熟悉非常,成功率高得可怕,甚至可以说是画一张成一张。 至于明光符篆,却需用到罡煞,以他现在的道行,却是完全无法画出。 叶开看着小念之练习了一会,便又自己执笔开始在黄纸上书画起来。 行云流水,凤舞龙游! 画符之时,必须以自身真气,引动天地灵机,只有这样,才能使一张黄纸,化为具有莫大威能的符箓。 叶开方才下笔过慢,是以变化不显,此时他笔走龙蛇,一笔笔飞速写下,那黄色符纸上丹赤的朱砂便似有灵性一般,在纸上游弋不止。随着天地灵机被吸引过来,那一笔笔写划便显出一层耀眼金光,夺人心神。 一张符篆完成,他只把袖一挥,将那符篆便移至一旁,便开始画下一张。 两人都在安静的作画,房间内只听到笔纸摩动的声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香炉里的辟尘香燃尽,小念之便主动乖巧的前去换上一支,来来去去五六回,叶开桌上放着毫光的符篆已是满满一叠。 “诤!”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诤鸣,叶开微微一动,手却依然不停,直把面前那张符纸画完,手便一挥。 一道真气勃然而出,却轻飘飘的击打在门上,将门悠悠打开,一只金剑射了进来。 叶开伸手一招,那金剑便落入手里,一道神念传音便随之入耳。 “叶师弟,秘境将开,速至……”却正是知观怀芸的通知。 “要开始了吗?” 叶开心中暗道,伸手在案上一拂,案上的那叠画好的符篆和黑纹灵笔便收入袖囊之中,其余诸物却落到那张稍矮的案几之上。 这一番动作让小念之微微一颤,转过头来不舍的望着叶开。她心里明白,这个仿佛兄长,又仿佛师父一般的叶哥哥就要离开了。 叶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从那小小眼神中透出的情感让他微微一愣,却瞬间压下,认真的说道: “这《太上元始洞渊三咒金章》乃是我广乘的一门嫡传符法,我此番授你乃是私授,切勿外传。” “若是日后使出,不拘何人问起,你便只需说这些符篆是我赠你的便是,法不轻传,这符篆却是可以赠的。” 叶开交代一句,便也不再管她,只往外走去,只是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呼喊,让他身形一滞。 “师父……” 第六章 观前集聚 四宗汇聚 这一声喊得叶开一愣,就要出言相拒绝,只是话未出口,他心中却陡然一转。 “我入道之时得其爷爷所助,她入白云观却又是我所引,这已经是前缘,如今我更是私授了这小丫头一门符法,虽然只是想她日后的道路顺畅些,但其实已然有师徒之实。这般说来,未必没有师徒之缘。” 这念头在叶开心中稍转,他便开口说道:“我这一去,这白云观怕是不会再来。你若要拜在我门下,也未尝不可,只是待你入了广乘再说吧。” 此话说完,他也不再回头,心念一生,一团淡蓝真气便弥漫脚下,拖着他悠悠往门口去了。 只剩的凌念之在屋内,呆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自从出了苍玄山,叶开已经在白云观待了两个月余,这两个月中日日打磨真气,已然稳固了气象万千之境,御气腾空也稍微快了些。 加上这白云观也不算很大,是以没多久,便到了观前的广场之上。 叶开到得那里,白云观中参加秘境的弟子,都汇集在此,都互相打量着。 他眼神粗略的扫过,发现白云观进入秘境的凝气期弟子,竟是来了大半,大概也有两百余人。这些弟子平日里或是闭门清修,或是外出,观中常常不见踪影,如今为了秘境之事,却都聚集在此。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也通彻,这秘境之事虽然危险,但未尝不是机缘,这些弟子开脉之时都已过了十八岁,只得留在白云观中,与自己这等入了广乘的弟子在资源享用上自然是有天差地别。其等若是还有向道之心,自然需抓住每一个机缘,谋求上进。 这些人中,他亦是看见了蓝婷。 蓝婷面容姣好,神态还是与上次见到时一般,纯朴中带着点调皮之色。 周围弟子多有和她打招呼的,她也都是和和气气的应对,显出了极好的人缘,还有一群男弟子,有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她,显得殷勤之极。 叶开看了之后,心里却是有些猜测。 这蓝婷原身乃是碧玉蝎子一事,怀芸真人怕是并未公之于众,否则这些男弟子便不会有这种爱慕的样子了。 这白云观号称女观,他起初还只当全是女修,只是那日因为怀芸以秘境邀他,他问了方才知道,这白云女观之说也只是源于其开辟者乃是女修,以及门中几部道书都是更适合女子修行之故,实际上却也是有一些男弟子的。 叶开嘴角微扯,此刻突然想起那日对答,却是颇觉有趣。 “起!” 这时,观内陡然传出一个女声,过了片刻,一艘庞大的白玉飞船缓缓升起,船面上雕刻着无数各式形状的云朵。 “云笈飞舟!是知观来了!”弟子群中传出数声高呼。 怀芸道人正站在飞舟的船首,她朗声说道: “诸弟子登舟。” 此令一出,众人便都或跃或升,往飞舟上投去。叶开微微一笑,亦是跌足踏起,掠至飞舟之上。 怀芸手中又再捻诀,这飞船面上的的白云雕刻便闪了符文禁制,升起一片白色的光幕,将飞舟笼罩起来。 飞舟迅速升起,陡然加速,向着北边去了。 叶开看着周围环境感受,只觉这飞舟比自己御气而行快了许多。 一连行了两天一夜,这飞舟进入了一片荒原之中,慢慢放慢速度,缓缓往下降落,直接落到一片空地之上。 怀芸把手一招,弟子们便觉得白光一闪,脚下一空,便又下坠了点,站到了地面之上。整条飞舟化作一道闪光,投入怀芸手上,显出一艘巴掌大的小船。 “未料想这次竟是怀掌门亲自带队,岳某有礼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叶开抬头望去,便见得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正迅速走来,几步便到了怀芸的面前,笑着施了一礼。 怀芸道长微微稽首,回了一礼,说道: “我却也没料到,岳道友离此最远,却是来得最早。” “也是刚到,明日辰时便是秘境开启之时,一会怕是那两家也该到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岳姓中年便告了声罪,往回去了。这人去处却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府,别府门前人头攒动,怕是人也不少。 叶开转头四顾,发现自己身后却也是一座不小的别院,只是建筑没有那边豪华,显得雅致一些。 而另外两面也各有一栋建筑,四座别府恰分四面而设,分列东西南北。 “此人叫岳宽,是陵州岳家的家老。莫要看其笑的客气和善,实际上却是陵州出了名的辣手人物。他这番过来名为见礼,实则打探虚实。”怀芸低声向身后众弟子解释道。 叶开微微点头,心中亦是了然。 “大家先在此稍待,等一会雷火宗和流明谷到了,你们也好好观察一番,秘境之内四家相争,换了服饰假扮,伺机偷袭之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你们都看看仔细,留个心眼。”怀芸又轻声说道。 被她这么一说,身后白云观的弟子们便都一阵凛然,直往岳家别府看去,欲将那些弟子面容稍微熟悉,留些印象,毕竟他们这里两百余人,也不是尽皆认识的。 叶开他独立于四宗之外,倒是不担心这个,若是有人偷袭自己,一并斩了便是!不过他也是思索来了,在心中铺开秘境地图,推演着自己落在每个方位,该走什么样的路线为佳。 突然,身后人群议论纷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转过头,便发现周围弟子都仰着头,便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天空上,无数火光闪耀,映的漫天红光,越来越清晰,仿佛陨石天降一般,向下坠落而来。 这般景象,看上去危险万分,叫众人都惊讶非常,有些胆小的,竟是叫了出来。 看到他们如此表现,叶开心中微微摇头,如此沉不住气,怎么行走道途。 反倒是不远处的蓝婷,依旧脸色平静,让他有点赞赏。 观中弟子这等表现,知观怀芸也是脸上一变,她回过头来,呵斥道: “都镇静!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此乃雷火宗的大型飞行法器,火云兜,是与云笈飞舟同样的法器。” 此话一出,众弟子倒是瞬间平静下来,刚刚吓得失态的,脸上也变得尴尬万分。 第七章 秘境开启 困兽之斗 很快,那火云兜便降落下来,满目红光也突然消失,露出雷火宗来人。 这雷火宗的弟子看上去倒是有一番宗门气象,各个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衫,神情冷峻,站在一起秩序井然。 又过得片刻,一道明晃晃的流光掠过,那流明谷的别府前面却也多出了一群人。 到得这时,四宗便全部到齐。 流明谷人到了以后,怀芸真人把手一挥,便带着众弟子入了别院休息。这一动作也同时在岳家和雷火宗发生,三家竟是不约而同的返身入内。 叶开随着众人往别院之内走去,心中却微哂,这流明谷来得最晚,自然便已经失了先机,其余三家如此自然默契,若是真有乔装偷袭之事,估计大半要落在他们头上。 别院之中几无什么装饰,都是一个个排列的房间。 秘境开启在即,众弟子似乎也无心闲聊,都各自找了房间,便入内作最后的休整。 弟子们安顿妥当,怀芸真人便升腾而起,端坐于别府上空。 而其他三座别院领队,同样也是如此,相互警戒,做着最后的守护。 这一夜,叶开也并未修炼,又在整理了下自己的准备,推演了几条路线。 第二天拂晓,别院外面接二连三的响起几声尖啸。 “秘境已开!速速进入!” 叶开洒然一笑,推开大门,和着白云观的弟子一起往别院外面走去。 一出院落,入眼的便是一匹裂帛一般的裂隙。 这裂隙漆黑一片,仿佛从空中泼下的墨,横在四座别院中间,遮蔽视线。 怀芸道人站在裂隙前面,轻甩拂尘,说了几句鼓舞的话,便大袖一挥,示意弟子们进去。 于是,弟子们都是默默地,或单或群,或走或跃,一个个,一拨拨进入了裂隙中。 待所有人都进去后,叶开才向怀芸轻轻颔首,缓缓地踏了进去。 在踏入的一瞬间,他便觉得一阵难以抵挡的晕眩,好似蒙蔽了心神,迷迷糊糊感觉跨过了一道胎膜,整个天地便都换了副模样。 叶开刚刚稳住身体,转头观察周围情况,神色却陡然一变。 这秘境的入口禁制是无序的,随机将进入之人传送到某个方位。 虽然事先早就知道,但是叶开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还真是糟糕,虽然没有被传到水深火热的绝地中,危险程度却也差不了多少。 一个巨大的兽头几乎贴着他的面部,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两排锋利尖牙咬向着他的头颅。 他竟被传到了兽口之下! 此乃间不容发之际,叶开往下一倒,双脚一个侧蹬,整个人倒在地上翻滚过去,几乎是贴着这凶兽的身体,险当当的避了开来。 只是还未等他喘口气,这凶兽又是猛地跃起,反扑过来,巨大的爪子狠狠的抓了过来。 叶开又是一记翻滚,双掌在地上一拍,整个人猛地弹起,再次避了开去。 与这凶兽错身之时,他猛然甩袖,五张放着毫光的符箓被掷出。 这符篆脱手便猛地炸开,金木水火土,五行术法相辅相生,演化出无数金矛,冰刺,火球,飞沙………轰击在巨兽的身上,炸起一团烟雾。 趁着巨兽被烟雾所迷,叶开伸手劈成,两道壬水神雷,一同攻了过去。 同时他心念一转,脚下便升起一团淡蓝真气,托着他升腾而起,等凝立空中,先立于不败之地,他才往下看去,却是微微一愣。 雷光乍闪,烟雾消散,这巨兽却挺立依旧,只是身上的鳞片微微有些发焦,还挂着些许碎石冰渣。 这巨兽被叶开攻击,却反而朝着地上端坐,一双凶眸朝叶开一瞥,忽然嘶吼一声,脚下升起一团烟气,后脚猛然一蹬,两三丈身躯猛然伸展开,向着空中急冲而上。 叶开将脚下气团御至极处,又往旁边避开,神情有些凝重。 他已然认出了眼前的凶兽。 形如狮,披鳞甲,蕴烟气,善腾跃。 正是上古凶兽,狻猊。 上古传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其第五子,称狻猊。 却亦有万狮一猊,千年一出之说。 但是不管这狻猊真正的跟脚,从刚刚的攻击来看,五行引气符篆和壬水神雷都几乎只是给它挠痒,便能看这狻猊的身躯是何等强悍,这种上古凶兽却是不易对付。 对,只是不易对付,却非不能对付。 趁着狻猊一击落空,跃在空中之时,叶开迅速伸手一拂,一道浓郁的淡蓝色真气便自掌心飞出。 临空散开,化作十八朵苍白火炎和九口壬水真气。 叶开手在捻诀一指,变化再起,九朵苍炎迅速呈九宫之行结阵,散作一片火网,精准朝着狻猊笼罩下去,将其困住。 于此同时,另外九轻九浊真气,瞬间落至狻猊周围,陡然散入虚空。 狻猊周围的灵机便一时巨变,水火二气迅速汇聚,以水引火,水火相济,一片沸腾燃烧的水幕便往火网牢笼之上席卷而去。 叶开嘴角一咧,这正是他新近琢磨出的新道法,水幕灼华。 《水火二气决》在凝气道书中也数顶尖,可以炼得清浊之气各七十二口,堪称真气雄浑。只是这道书却重气不重法,其中的术法仅有壬水神雷和丁火苍炎两种,威能却也相当一般。好在有黑珠在身,他可以将《白骨死气决》与《地灵真功》上的术法化为己用。 这水幕灼华的来源便是那地灵真功之上的一大杀招,山影沉壁。以水火二气替代之后只是更是变镇为诛,威力更上层楼。 狻猊带着火网和水幕摔落在地,巨大的身躯才从中显露出来。 它不停颤栗,浑身都是灼烧的痕迹,身上大片的鳞片绽开,露出猩红的血肉。 如此伤势,对于狻猊,显然已经算得上重创。 “吼,嗷!” 它张嘴大吼,双眸之中一片血红之色,透出一股暴怒疯狂之感。脚下烟气升腾,又是猛然上冲。 但是这次,叶开不闪不避。 随后,他藏着袖中的手便是一探,一柄冰冷之物已然持于掌间。 狻猊携怒而扑,直如闪电一般,倏忽便要到他身旁。 叶开嘴角掠起一丝冷意,那狻猊的鳞甲破碎之下的血肉已然曝露眼内,他要与它短兵相接,给其最后一击。 但是这时,叶开持剑的手却是一颤,一阵危机之感涌上心头。。 第八章 群鹰蔽空 一剑荡平 叶开心神一震,拂袖一甩,一道淡蓝色的真气裹挟着一个七角玲珑宝塔迅速飞至头顶,宝塔凌空旋转,一道光幕从宝塔之上垂下,将他笼罩在内。 “砰!砰!砰……” 几乎这光幕刚刚罩下,几道攻击便击打在他后背,光幕重重一颤,却依旧完好无损。 但是巨大的推力却让他內腑一记震荡,真气随之一滞,脚下气团便突然消散,他整个人猛然下坠,正迎着狻猊而去。 狻猊本便是含恨而而扑,张牙舞爪,若是与其撞到,近乎羊入虎口。 但是值此之时,叶开身形却强行扭转,变坠为冲,俯冲而下,头朝狻猊,袖中微微一探,一道白光陡然射出。 精准的击打在狻猊鳞片之下裸露的血肉。 没有鳞片抵挡,加上对冲之力作用,这白光便瞬间射入狻猊体内。 叶开伸手一指,这白光陡然一分为三,向着三个方向拉开,穿梭。 这狻猊竟是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被这白光自内而外切开,化为几片。 叶开便恰恰从狻猊身体碎裂的空当中一穿而过,往地上冲去。 临及地面,他身体周围再度弥漫出一股淡蓝气团,清浊之气转变,又将他身形倒转过来,凝立于地面上方。 来不及顾及别的,叶开迅速抬头张望起来。 半空之中,无数群鹰正在扑腾着,爪抓喙啄,将那狻猊残破的身躯撕扯的更加细碎。 鲜血横洒,一片血雨和着碎肉从空中坠落下来。 “连狻猊这等躯体都被撕裂,若是我刚刚不祭出玲珑宝塔,只怕变成这些血肉之雨的便是我了。” 叶开眉头微皱,露出了一丝后怕之色。 群鹰将狻猊撕扯完毕,又盘旋降下,无数羽翼煽动,临空巡游,遮蔽天日。 乌黑透亮的鹰目齐齐往叶开望来,好似散发着森冷寒光。 距离拉近,叶开方才看到它们的样貌。 头冠,眼旁,尾部都几乎无羽,颈下围着一圈皱翎,灰白相间,喙上带勾,爪含倒刺,浑然不似威武翱翔长空的雄鹰,而是潜伏暗处的猎者。 座山雕。 “蹲伏山顶,见食而扑,群聚而行,可撕狮虎。” 叶开心中闪过《万物志》上的介绍。 “如此看来,这群座山雕应是本来便与狻猊在对峙,只是我恰好传至此处,才把一切打乱。”叶开心中掠过一丝猜测,只是座山雕只是寻常猛禽,怎么敢与这上古凶兽狻猊对峙,莫非…… 数声鹰啸,截断了他的念头。 这上空盘旋的猛禽之中的有五只陡然临空扑下,双翅后振,倒刺坚爪向着叶开抓来。 叶开心镇静,手捻法诀,真气勃发,七角玲珑塔所化光幕瞬间扩展,铺展开来,化成一个丈许方圆的巨大屏障,将头顶护住。 一阵尖锐的摩擦声传出,几双坚爪没能抓破屏障,只得在屏障上借力一蹬,庞大的身躯又再回到空中。 叶开把手一指,白鹿剑化成一道白光,破空而上,带起一阵剑气长虹。 剑光在空中分化为三,在鹰群中不停穿梭交织,仿若一张密集的网。 这群鹰毕竟不是狻猊,有着鳞甲护身,白鹿剑又是上乘剑器,内中禁制堪称锋锐,这群座山雕在这天罗地网一般的剑气交织中,受到重创。 几乎每一道剑光划过,便有一只座山雕受伤或者死亡。 便是其数目庞大,也经不起如此杀伐,无数血肉,残羽从空中洒落下来。 鹰群中传出阵阵哀鸣,还活着的座山雕,不拘是伤或未伤,皆是失了战意,迅速振翅飞起,往云层之中逃去。 “想跑?” 叶开嘴角一咧,自他入道以来,尽在山中炼气,练法习剑,唯一一次战斗,还只是法擂武比,最后还是依靠龙雀环得胜。 那时只得凝气中阶,仿若被束住手脚,心中自然憋了一股气,又哪有如今畅快。 他此刻心中似是激荡,却非要斩尽群鹰不可。 心念一转,脚下气团便瞬间升起,托着他直入云层,御剑追去。 空中烟云缭绕,只模糊见得群鹰虚影。 此景开阔,此情豪雄,叶开陡然一声长啸,剑光陡然又是一分,三变做四,四处斩开。 顿时烟消云散,一片晴朗。 四道剑光四散穿梭,飘渺之极点,自从鹰群斩过。 剑气纵横于空,血肉飘散于地,他一阵杀伐,心气皆畅。 这一式剑招正是《真一剑诀》中与天罗地网势并列的顶尖剑势,云开雾散势。在这云层之中,在这豪情之下,突然顿悟,被他使出。 道行不同,环境不同,心态不同,剑光剑势也与之前大不一样。 叶开若有所悟。 你若要逃,便以天为罗,以地为网;你若挡我,便似云开,便如雾散! 不拘有何阻拦,我自一剑荡平! 天罗地网无出路,云开雾散又晴天! 明悟这剑中意境,叶开畅燃大笑,数道真气又自挥出,附于白鹿剑上。 再得雄浑真气灌入,白鹿剑一声轻鸣,微微颤动,剑光更加飘渺凌厉。 叶开御气加速,一路追击,剑光翻飞,无数振翅高飞的身影骤然停住,翻身坠落。 追了好久,那剩余的几只座山雕却忽然停住身形,齐齐尖啸,向两侧分开。 叶开自也停住,往前看去。 只见得面前出现一座高山,一声夺人心魄的啸声骤然响起,如泣如诉,仿若婴啼。 一个黑点自山顶扑下,身影越来越庞大,竟然是一只巨型雕种,比那座山雕大了何止几倍? 那巨禽从山顶之上冲刺而来,眼睛透亮,散发着冷光,好似眨眼便要到叶开身旁一般。 叶开目视这巨禽冲来,脸色殊无变化,心中却是恍然: “果然如此,怪不得敢与狻猊对峙!” 正是上古巨禽,鹘鸠。号称千鹫一鹘,也作座山雕王。 若是放在之前,叶开也许还会闪避,只是这时他剑意勃发,正是一往无前之时,又哪里肯避。 心念瞬间急转,四道剑光陡然相合,返作白鹿剑器。 他张口一吹,一束淡蓝色真气狂涌而出,在空中化成数十口丁火苍炎并数十口壬水真气,清浊灵气瞬间飞出。 丁火苍炎附于白鹿剑上,熊熊燃起,御得剑体一时间轻若浮羽。 壬水真气化作一道巨浪,沉溺墨黑,重若千钧,带起一股巨力,狠狠的拍在剑柄之上。 白鹿剑骤然加速! “轰隆!” 天地之间,仿佛春雷乍响。 彷如一瞬,恰似电闪,白鹿剑便射入从鹘鸠眼中射入,穿过头颅,透过脖颈,又从其后背之上穿出。 …………………………………………………………………… 与此同时,山的那一边。 一道仿若长河,又仿若星辰的流光从一位女子的胸口穿梭而过,又落入一位穿着黑白长衫的青年手上,化成一颗滴溜旋转的圆珠。 他神色淡然,将圆珠吞入腹中,人却忽然一滞,神色一愣:“这个雷声……”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对面的女子早已经躺倒在地。 青年弯腰拾起女子腰间的芥子袋,转身就走,嘴角却微微上扬。 “有点意思了。” 从背后望去,黑色作底,白色点缀的长衫,看上去宛若星辰。 第九章 剑啸雷音 山前偶遇 一个正经道装打扮,面目刻板的青年,神情淡漠的行走在山谷之中。 山谷中悄无人息,巨石嶙峋。 突然,他挥袖一甩,两张散发着金光的符箓迅速飞出。 两张符篆齐齐绕过身旁的一块巨石,巨石后面陡然传出一两闷哼。 两个身穿火红衣物的修士从巨石后面倒出。 他们浑身都在战栗,神情扭曲成了一团,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蓝衣青年转头看向他们,轻声说道: “汝等有罪,当诛!”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停住了,闭目凝神一会,眼睛又陡然张开,露出一丝疑惑。 然后他将手一挥,那两个红衣修士的头颅便猛然散出一道金光,竟是炸裂开来。 ………………………… 一处山间密林之内,蛇虫虎豹密集环绕。 这般危险的环境,一个赤足白衣的少女却在其中怡然行走。 脚踝上的一朵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之音。但是在她周围的蛇虫虎豹却全部神情呆滞,对她的行走仿佛视若无睹。 一阵隐约的雷音传来,让她眉头微皱,随即便恢复过来,清纯的脸蛋一片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 叶开不知道自己已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他伸手一招,白鹿剑便一个回转,化而两份,瞬间射入两侧将那剩余的座山雕绞杀。 他御气而行,追上鹘鸠坠落的躯体,伸手一拂,硕大的尸体便消失无踪。随后他伸手一招,空中的白鹿剑,头顶的玲珑宝塔亦是没入他袖中。 做完这些,他又取出一瓶凝华丹,吞了几粒,随后御气落到地面之上。 他依稀辨认了下方向,便继续向前走去。 叶开亦是没料到自己初来乍到,便战了一场,而且还在战斗中剑术大进,不得剑光分化由三到四,还悟出了云开雾散势,最后更是借助一往无前的剑势,形成了剑啸雷音。 与这等收获比起来,那收在袖囊中的鹘鸠尸体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剑啸雷音和离合分化一样,都是以气御剑之中的技巧,亦是谈不上高下之分,只是前者求速,后者求变。 “如此一来,剑气生光,剑光化虹,离合分化,剑啸雷音,御剑之术在凡境中的变化我竟是都掌握了,若是叫那些真正的剑修知道,不是要做何想。” 叶开轻轻自语,摇了摇头。 心中莫名的转着这种啼笑皆非的想法,他慢慢在草原中行走,天地元气从周身毛孔中缓缓度入,散入丹田气旋之内,恢复着此前的消耗。 只是他一边借着药力恢复,另一边却也未曾放松警惕,毕竟从之前的事看,这秘境之中实在说不上安全。 这片草原应该是在秘境的北方,而那沼泽之地黑龙潭却在南方,他这一路,几乎要穿过整个秘境。好在怀芸真人所说的地点在略微东边,距离黑龙潭算不上远,倒也不用走太多的冤枉路。 根据掌握的信息,凝气期弟子最多能在秘境之中呆足一月,他心中估算了下时间,还是选择了步行,御气而行毕竟是一种消耗,在这危险之地还是时时保证真气充盈为好。也许某些关键时刻,一口真气的差别便是生与死。 叶开心中思索着,便一路朝南走去。只是纵然心中有着记忆,他依然时不时取出地图与周遭对应,以防偏离了方向。 ………………………… 一直走了三天,叶开才出了这片草原。 这三天中,倒也遇见不少袭击,只是不拘是兽或人,实力皆是平常,都被他一剑斩了。 除此之外叶开倒是遇见了不少的奇花瑶草,其中好几种都是如今南苍洲上已经绝迹的灵果。虽然不是什么太过珍贵之物,也都被他连根挖了。反正袖囊之中空间还富余,加上他那风雷涧中水汽充沛,未曾不能开辟个一小块灵地出来,将这些药草种上。 一来也是给小竹儿找点事情做做,而来若是以后有人到访也有些招待,总比清茶一盏好看些。若是恰巧碰到有道友需要的,也能顺便结个善缘。 面前的地势渐渐起伏起来,显出一片绵延的山脉丘陵。 “咦?” 叶开一眼扫过,却半途停住,眼睛盯着观察了片刻,停下脚步,向着右边走去。 山林的入口之处,一颗高大的树木之下,长长着一片灌木丛。灌木丛中隐约有一颗半人高的植株在轻轻摇曳。 叶开走近了些,把灌木丛小心的扒开,这植株才露出真貌: 茎白花红,茎秆四周参差有致的长着九片细长的紫色叶子。 “紫叶白术?” 叶开嘴里一阵惊咦,紫叶白术,是一种及其珍稀的药材,浑身是宝,根,茎,叶,花皆可入药,其中由以叶最为珍贵,乃是玄门古方之中炼制龙虎大丹的材料之一。 龙虎大丹,罡煞混凝,凝结神光之后方才可用,可以提高还丹品相,乃是一种上古大药。 然后上古之时,天地大变,使这紫叶白术近乎灭绝,曾经一度有价无市,龙虎大丹也几乎绝迹。只是玄门修士中,总有惊才艳艳之辈,能从现有药材中寻得替代之物,再复古方,虽然未必能还原十成的药力,也能十之七八。广乘门中,便已有龙虎大丹的成熟替代品,唤作苍玄龙虎丹,还原了八成多的药力。 没想到这秘境中竟然还有此物,叶开心中一喜。 “这等珍惜之物,还是莫要断其根了,我便只取茎,叶,花便是。” 他心中暗暗想到,便蹲下身来,轻柔细腻的拨开地上的腐木烂叶。 腐木烂叶拨开,露出地上的泥土,他却微微一愣,鼻子靠近地面轻轻一嗅,动作却停了下来。 等了片刻,一阵嘈杂声从不远处传来,叶开嘴角牵起一个莫名的弧度,从灌木丛中站起,迎了上去。 便见得一个女子正迅速的朝这个方向狂奔而来,这女子长相妖娆,只是看上去颇为凄惨:一身墨绿长裙严重破损,隐约露出白皙肌肤,下摆更完全裂开,现出修长的大腿,一盏罗袖亦被扯坏,晃荡在一边,香肩半露,粉红色的内兜中一团粉腻若隐若现。 第十章 各自表演 赤足少女 这女子手里持着一圈缎带,一路跑的跌跌撞撞,速度却是极快,神色仓惶的冲到叶开面前,眼睛朝叶开望来,却微不可查的一怔,不过眨眼间隐没,面带凄切的喊道: “这位郎君!请救救奴家吧!” 声音婉转柔媚,配上她的身段以及模样,当真是勾人之极。 叶开眼睛几乎未曾从她胸口移开,一副仿若色授魂与的样子。 女子嘴角微不可查的撇了一下,伸手往后面一指,接着哀求道:“求求郎君千万救救奴家吧,那色秧子,已然追了奴家一天一夜!奴家如今这般模样,可全赖那宵小之徒,若是落到他手里,嘤!” 叶开仿若才回过神来一般,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却陡然一凝。 一个尖嘴细目的中年男子正朝着这里腾挪过来,纵跃之间似重还轻,远远看去,浑身竟仿佛照了一层微微白光。 “这是已然打磨出了真气之种,真气充盈得溢出的表现。可惜,也只是看上去道行颇高。真正根基扎实,对真气掌控完美的人,却是不会泄露丝毫的。” 叶开心中了然,面上却摆出一副少年慕艾的样子,义气凛然的将这女子拉到身后,看着她说道: “姑娘放心,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分毫。” 这女子泪眼涟涟的看着叶开,露出一副感激的小眼神,随后娇羞低头。 等叶开回过头去,直面中年男子之时,这女子嘴角却浮出一丝冷笑,手中缎带轻轻举起,向着叶开背后绕去。 这男子到得叶开面前不远,亦是一副惊惶之色,喊道: “兄弟小心后面……” 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光直入他眉心,透脑而过,隆隆低啸随之传出。 “你……” 这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艰难的抬手,话还没说完,便摔倒在地上。 叶开背后的女子顿时目瞪口呆,眼睛里一瞬间便透出无穷悲伤。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缎带瞬间收回,悲伤的情绪瞬间压下。 叶开把手一招,那白光便瞬间回转,在那中年男子的腰间挑起一个芥子袋,然后剑光一卷,又没入叶开袖中。 “姑娘安心,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叶开得意的回过头来,表情活像一个在心仪女子面前表现的少年。 那女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娇羞的说道:“小郎君好俊的剑术!” 只是这一抹笑容落在叶开眼里,分明看出其中的勉强。只是他表面却装作不觉,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矜持的点了点头。 “哎呀,这是紫叶白术!” 这女子突然以手掩口,发出一声惊呼,好似才发现这植株一般。 叶开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女子,说道: “姑娘既然识得此物,便去采了它如何?” 这女子急急摆手,姿态勾人之极,摇头说道:“这怎么行?此药乃是郎君先发现,奴家怎么好采?况且郎君还救了奴家,若是再将此药让与我,叫奴家脸往哪搁呢!” 她说完又低头露出白皙的胸颈,低声说道:“郎君还是赶紧采了此药,让奴家好好找个地方好好报答郎君吧。” 好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叶开心中微哂,嘴上却好似急切的说道: “好好好,就让我采了此药,便与姑娘同去。” 说完便走到植株旁边,蹲下身来,双手凑了过去。 袖中白光微微一探,便将这紫叶白术切下,整个卷入袖囊之中。 见这植株突然消失,这女子自望着叶开的背影,眼中露出疯狂的恨意,浑身真气勃发,拿手一甩,那法器缎带便陡然祭出,笔直向着叶开后颈击去。 叶开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返袖一挥,白鹿剑器已然射出,一分为四,交织成罗网将这缎带裆下。 九道壬水真气亦是倏忽便至,化作一张蓝色巨网将其缚住。 随后,他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嘲讽的看着这女子,哪还有那般色授魂与的样子。 “怎么可能!你明明……”这女子惊诧的说道。 “我明明采了紫叶白术,怎么会没有中毒呢,怎么真气还能运行呢?”叶开轻轻一笑,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那女子就是一滞,随后仿佛明白了什么,面若死灰的说道:“你一早就知道了。” 叶开却只是笑而不语。 这女子自知难活,也不作挣扎,只是艰难的说道: “这计划从开始三天以来,从未有人发现,便是那雷火宗掌门弟子白池,空有凝气巅峰的道行,也饮恨于此。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你到底是怎发现的!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说道最后,她已然是疯狂的叫喊起来,面目狰狞,哪还复那副勾人的模样。 叶开轻轻摇头,人在绝望中表现还真是难明,生死都能置之度外,唯独那可怕的执念,却放不下。 他心念一动,真气一引,壬水牢笼陡然收缩,演化出九道壬水神雷,炸在女子的身上,直接结果了她。 法器失了御使,便是死物,这女子既亡,缎带便飘落下来。 叶开自也御使着白鹿剑光一卷,便将其一并收入袖囊。随后又走到女子身边,俯下身去就欲拾起女子的芥子袋。 如今他这从人尸首上拾取储物法器的动作却是越来越熟练了,这三天以来,各式各样的芥子袋捡了差不多十个。银纹袖囊中光光法器就已经十几件,其余物件更是来不及整理。 以后若是再碰到蓝婷喊师叔这种突然拔高辈分的事,但是不愁没有什么见面礼了。 叶开心中暗忖,这秘境之中灵药遍地,又杀伐随意,果然是发家致富的好地方,怪不得虽然凶险,还有这么多弟子愿意进来。盖因只要能够活着出去的,怕是都会身家暴富。 这时,一声娇笑却突然从一旁山林中传出。 叶开心中一惊,伸出的手也顿时一滞。 他脸色温沉,心中暗暗戒备,继续拾起芥子袋放入怀中,方才站直身体,朝着声音来向看去。 “叮叮当当。” 伴随着清脆的铃声,一个少女从林中显现。 白衣轻拂,一双玉足似乎踏在地上,又仿若浮在空中,轻盈御虚,没有分毫脚步声。 叶开眼神一缩,这种对真气的掌控,不会比自己差!四宗竟也有如此凝气人物? 第十一章 绝世佳人 天元修士 这少女就这般走了出来,身上除了一袭白衣,以及脚环上一朵银铃,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装饰,头发简单的披在背后。 仿若轻云蔽月,恰如流风回雪。 濯濯兮如清水芙蓉,飘飘乎似绝世独立。 真正是干净到了极致。 她微微一笑,朝着叶开福了一福,檀口微张,轻声说道: “这几日尽遇到无聊之人,没想到在师弟这里赏了一出好戏,素儿谢过了。” 这少女不笑的时候仿若遗世独立的仙子,笑起来亦是清纯可人,好似空谷幽兰,却又妖媚暗生,仿佛赛过人间一切姹紫嫣红。 这种矛盾的奇异美感,饶是叶开定力深厚,也是不禁一呆,只觉得这笑容中清晰无比,却又看不真切,仿若蕴藏着无比的诱惑,仿佛蕴含着一切的美好,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不愿醒来。 在这笑容之下,叶开甚至想闭上双眼,将心神永远的沉浸下去。 突然,叶开心神识海突然一阵冰冷,一条漆黑索链陡然射出,浪潮奔涌,却又瞬间隐没。 仙凡索的影象一闪即没,却换的他一刹那的清醒,《自在灵感经》的心决在心里潺潺流过,一阵自在空明之感油然而生。 自在于心,道心彻明,叶开瞬间便冲破迷障,清醒过来。 这少女似乎受了一丝冲击,身体微微一颤,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将叶开仔细打量。 叶开抬头朝着少女看去,人还是那人,笑还是那笑,心中却再无半丝波澜。 “思慕少艾,而生欲想,是以成痴。我今所见者,唯道尔。” 叶开感叹一句,又淡淡言道:“师妹不露痕迹,媚意仿若如天成,这媚术着实高明。” “还是不如师兄高明。”少女微微摇头,轻声说道。 无缘吃了一记媚术,叶开心中微怒,反话正说:“如此说来,我倒是还要多谢师妹指教了?” 这少女只作未觉,莞尔一笑,摆手言道:“无妨,便权作了我这看戏的票价吧。” “哼!” 叶开一声轻哼,正欲答话,林中陡然传出一声高喝: “邪魔外道!又在行魅惑之事!” 一个面目刻板的蓝衣道士从林中飞出,右手倒提一把暗色木剑,左手持着一张金色符篆。 这少女看到此人眉头便是一皱。 “不好,这天元宗的小牛鼻子又追来了!师兄,道途漫漫,有缘再会啦~~叮叮当当~” 声音传入叶开耳中,人却已然在数丈开外。 那刻板青年到得此处,便朝着周围扫过,视线落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时,微微停留片刻,随即看向叶开,一声冷哼,却也不管他,瞬间朝着那少女追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叶开眉头忍不住皱起。这又是一个真气掌控圆满无漏的修士!看这飞行的速度,比自己还要稍稍快些。 “邪魔外道?天元宗?” 这四宗秘境怎么混入了这两个棘手人物?叶开心中留下一丝疑惑。 “不管其中有啥关窍,只要不影响我便罢。” 叶开嘀咕一声,取出地图看了片刻,便往林子里去了。 只是这一日的经历有意思的紧,先有那一男一女,设局害人,再遇少女媚术惊人,又被那青年目光所激,叶开心中便忍不住思索起来。 都不简单。 先不提那看不太透的两人,便是死在自己手上的男女二人也是心计深沉。 光是得了珍贵的紫叶白术,居然不收藏起来,而是用它设局害人,图谋更大收益,这气魄和手段便先有了。 紫叶白术珍贵,自然有利令智昏之辈上当。 若是遇见谨慎些的,见到这白术便会生出一种感想,如此珍贵之物,又在山林入口,怎么会留到现在? 然后细思之下,便会记起紫叶白术喜阴,种于大树冠下,便已符合其习性。加上深藏于灌木丛中,自然不易发现,便将这一节带了过去。 其种植的又是似毫无差,新土作旧,再覆上腐枝烂叶,俨然一副天生模样。 若是来人采摘这紫叶白术,便自中了上面涂的毒液,失去抵抗能力。那女子只需过来,便能轻松杀人夺宝。 若是女子来得早些,来人还未来得及采摘,那也无妨,一副衣衫破烂,及其诱惑的模样之下,又有几人能生起防备之心? 那男子便随后而来,两面夹击,一样完成计划。 若是那男子自忖无十成把握,便故意装作凌然大义,出口喊破,指出那女子有鬼。造成扑朔迷离之感,若是有人信了他,转过头去,便刚好见那女子御使法器,自然要应对,他便正好出手偷袭。 若是不信他,信了那女子,便吃了那缎带法器束缚,一样要命丧黄泉。 便是有人如叶开这般,识破了那紫叶白术上面的花头,若是没有定力,没有相应的实力,一样要饮恨于此。 此局几乎将人性中的贪,欲,疑,利用到了极致,环环相扣,步步为局,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简直是完美的仙人跳。 若说这计划唯一的漏洞,怕就是那新土纵然做旧,覆上烂叶,却依然没有陈土一般的腐朽味道。 只是有多少修士,会在采摘秘境灵药之时,会拿鼻子去闻得? 叶开若不是前世做旧之事做得太多,本能感觉不对劲,怕是也不会… 这自然是叶开依据经历所作的推演,但他相信至少八九成接近真相。 “若是能把这聪明,用这求道修法之上,又何至于此?” 叶开心中为这对男女轻声一叹,阴谋诡计,总有失败的那天,只有修持己身,携大势,用阳谋,方才立于不败之地。 莫说不是遇到自己,而是遇见那赤足少女与那天元宗的青年道士,这两人恐怕一样成功不了。 那男子自以为已然凝聚真气之种,实力在四宗之内属于佼佼,这生意自然做得,怕是没想到,这四宗秘境,还混了一个叶开进来。 而如今再来看,怕是还不止混了一个。 自己那剑啸雷音,目前观来,趁人不备,一击必杀,却是极好的。 叶开心中将这些一列想过,便又想起那赤足少女。 短短片刻他与她皆是平静对话,怕是外人见得,谁也不知道两人已经暗暗交锋两次。 这交锋非是力之较量,而是心之较量。 虽然不见刀兵,但这对于叶开来说,却要比真刀实枪更为凶险。 却也更显出那赤足少女的诡异。 第十二章 且思且行 真气之种 从这赤足少女唤他一句师弟,这争锋便已然开始。 所谓师弟,以道为师,我在你前。 趟若是同门,入门在前,唤师弟自是无妨。似那步云飞那日与他在矿洞初见,以罡煞期的修为,唤他一声师弟,亦是无妨,甚至还有折节下交之意。 但是这赤足少女与叶开只是初见,这句师弟便是不客气。但这言语之上的不客气也便罢了,少女却在开口之时还对他施展了诡异的媚术,便是相当无礼了。 若是叶开被这媚术所惑,心神受到压制自不用说,道心亦要受到蒙蔽,虽然不至于影响修行,但是这句师弟便是坐实,以后都会形成心障,但凡在这少女面前,都要不由得自惭,都要被压上一头。 好在叶开识海之内蕴着仙凡索,又练有《太虚慈航观自在灵感经》,观想自在,将这无行媚术破了,又携胜利还了此女一声师妹。 这少女倒也干脆,见叶开破了自己的媚术,便自承不如,将这声师妹应下了。 叶开把这前因后果又回想了一遍,却只得无奈摇头,这少女乍一见面便施展暗手,暗算自己,失败之后,却又大方认输,坦然相对。 叶开自然也不是吃亏的性子,心中一面将她这记无缘无故的暗手记下,以后再遇总要找机会还了回去,另一面,心中却也有一丝欣赏这女子的气度风仪,却也恨不太起来。 其实他却不知,这少女平非凭白出手,而是在林中见他露了那手剑啸雷音之术,方才见猎心喜,生出比争之意。不过她此行另有要务,更皆那道装青年还在后面与她追逐,自不能真的放对,是以才不带烟火之气,只以媚术相试。 叶开自然不知道这些,若是他真的知道,说不得会觉得颇有意思,这秘境之中,除了有为利益设局害人的蝇营狗且之徒,亦有这等为道而争,随心随性的出尘少女。 只是他并不知道,是以感慨自也无从谈起,他此刻心中只是在回忆那道装青年。 那人看他的那一眼让他记忆犹新,这眼神里威压甚重,直如高高在天的俯瞰。这一眼之下,让他当时只觉得自己的阴私好像赤果果暴露在那青年的审查中一般。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只是却又不明缘由,最后也只得作罢。 叶开心中泛着思绪,脚步却似毫不停,穿林而过。 这林中的凶兽危险似乎都被人清理干净,他一路趟溪过涧,竟未遇到像样的阻拦,不断向南推进…… ………………………… 一棵奇形怪状的扭曲树上,一条手臂长的乌梢蛇正沿着枝干盘旋而下。 此刻天初拂晓,正是蛙类争鸣的时刻,亦是它觅食的时间。 黑色的水面之上飘满了灰褐色的腐枝烂叶,几只青蛙正蹲坐腐枝之上,乌梢蛇尾用巴缠住枝干,蛇信微吐,蛇头出击,带着冗长的身躯向下迅速探出,朝着那些青蛙中最肥硕的一只袭去。 “咚!” 空中泛起一丝无行波纹,它这一下捕食竟然狠狠的撞击到一层透明的屏障之上。 乌梢蛇头晕目眩,昏厥了过去。 这突兀的撞击声音让那几只青蛙瞬间一惊,噗通几声便越入了黑色水中。 屏障的中心,这扭曲树木的一支横杆之上,叶开猛地的睁开眼睛,环视一眼。便发现触动阵法屏障的只是一条大蛇,便又闭目凝神入静。 他此时已然到了一个重要时刻。 算上在这秘境中度过的十日,他出苍玄山已经足足三月,体内真气在他日日不停打磨之下,早已便得圆满无漏。 这一路在秘境中又经历十数场战斗,真气运转频繁,丹田漩涡之内的震荡之感早已难以压制。 是以进了这沼泽黑龙潭之后,他便急急在此树上放上阵盘,布下阵法,凝聚真气之种。 说起这阵盘,亦是秘境战利品之一,至于是从谁的芥子袋中所得,他却委实记不清了,毕竟这一路行来,各式各样的芥子袋便得二十余个。这阵法虽然防御一般,却同时含有警戒之用,被人炼入阵盘之中,却也是殊为巧妙。 这秘境既能催生诸多灵物,元气自然也不差。此刻,充沛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丹田,冲撞在真气漩涡中。 原本徐徐旋转真气漩涡,受到无限的灵气压迫,顿时震荡不止。 叶开凝聚心神,控制着真气漩涡猛烈的旋转起来。 这震荡与旋转同时发生,那真气漩涡在这有序的压制旋转中,逐渐被压缩。 淡蓝色的气旋越来越小,光芒却越来越亮…… 太阳渐渐升起,世界变得明亮,鸟雀也开始鸣叫起来。 “轰隆!” 叶开体内彷如春雷炸响,那丹田之内急速旋转的蓝色光团陡然炸裂开来,同时将从外界涌入的灵气也一并炸散。 叶开心中一震,凝神内视,便见得丹田之内,无穷色彩沉浮弥漫,在这无穷色彩的灵气中间,一点一点的蓝芒正漂浮其中,合七十二数,若隐若现,明暗不定。 叶开道书通熟,见此状况,便自然知道如今已是最为关键的时刻,更是集中精神,御使着这七十二点蓝芒按照一个玄妙的频率运转起来,那无穷色彩的灵气在这运转当中,被渐渐吸纳。 这频率越来越快,运转越来越疾,蓝芒也越来越稳固,愈加闪耀。 到得最后,那幻彩的繁杂灵气已然被消化完毕,完全被七十二点蓝芒所吸收。 这点点蓝芒,玄妙在丹田气海内漂浮,旋转,仿若一片星辰大海。 叶开心念一动,全身毛孔便陡然打开,浑身真气沛然勃发,比以往快了何止一筹! 叶开缓缓睁开双目,只拿袖一拂,面前的八角阵盘便入了袖囊。 他看着面前绵延狭长的黑色沼泽,轻轻一笑,人便自树上跃下,御气凌空。 “好,这七十二颗真气之种既成,凝气期的修炼便是到了尽头,真气御使起来更加轻松圆融,罡煞期的大门也已然打开。” “是时候探一探这黑龙潭了!” 第十三章 黑龙寒潭 巧窥隐秘 叶开御气凌空,离地三尺,缓缓前进。 黑色淤烂的土地泥泞不堪,间或夹杂着一片黑色水面,水面上尽是灰褐色的漂浮物,偶尔还泛起一串大小各异的水泡。 眼睛里满是低矮交错的奇形草木,鼻腔里充斥的腥怪的气味。 这便是黑龙潭沼泽,环境可谓糟糕,满目看去,叶开也没有发现什么奇花瑶草,倒是一些有毒的花草彩菇见了不少。也怪不得往届弟子皆是少有愿意来者,毕竟白云观女修居多,自是厌恶这等恶劣的场所,便是由不幸传入其中者,怕也是只想着尽快往外去。 是以地图中的评价殊为简单:一处恶地,其水玄黑,深不见底,不似灵气秘境中应有景象。 平心而论,若不是其中有可能蕴含水阴地煞,这种地方,叶开自己也不愿踏足。 沼泽狭长绵延,面积也颇为广大。 叶开一路而行,尙未发现旁人,不过,他亦是未曾放松警惕,仔细观察着。 好在那地图上的评价虽然简单了些,但是描述却还有有一些,他便将这些仅有的描述细致的与景物所对应,来辨析着方向。 这片沼泽之所以在地图上命名为黑龙潭,便是这片沼泽的深处,有一个十数丈面积的黑色深潭。这个信息的来源是一个不幸的女弟子,此女曾被随机传送到了湖边不远,不过她因为畏惧附近环境,未曾细探,只是直接逃出了这片沼泽。 而她逃离的一路上,也记下了几个地标类物件:一片血片菇,一座蛊芽藤,几颗陀罗树。 叶开此刻便是寻着这几样地标,反其道而行,到那黑龙潭去。 这样寻找虽然费劲,但终究要比在这沼泽地中乱撞好了许多。 叶开在外围转了数圈,终于见到几棵低伏环绕的老藤,一圈一圈的缠绕着,看上去便仿佛陀螺一般。 他心中一喜,取出地图细细对照,变化了几个方向,直到那几棵树在他眼中的模样与这地图上描述基本一致时,他才继续往里面深入。 接着御气行了几里,一片长满扭曲尖芽的黑藤便出现在身旁不远。 叶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方向大致没错,他又微微作了下调整,便猛然加快速度,向着里面掠进。 一路上都未有意外,就仿佛整个黑龙潭沼泽就只有他独自一人。 又掠过一片血红的菌场,一阵水流的声便微微传来,叶开心神一动,放慢速度,循着声音慢慢摸了过去。 拨开一拨低矮的灌木,一处水潭出现在眼前。水潭上还冒着丝丝寒气,里面的水黑的深沉。 显然这就是黑龙潭了,叶开轻轻点头,便要上去查探,刚跨步出去,他却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又缩回了灌木之后,朝着对面望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越来越响。 叶开等了许久,便见得对面树木的间隙,走出来两个身影。两个穿着火红衣服的人影走了进来。 这两人前面的那个是一个青年,后面那个是中年模样。两人见得寒潭,脸色竟是一喜,那中年神情还崩得住,那青年却是喜形于色,迅速往潭边冲去。 “悉!二叔,此水至寒!这潭里真有我们要的东西?” 那青年手往潭中一探,猛的缩回,转过头向中年人问道。 “雷火宗的人?” 叶开心中一动,继续观察下去。 中年人亦是走到潭边,摸了下水,说道: “此物乃是老祖宗舍了性命用推背之法推算而出,绝不会错。” “可是二叔,自从上古天地大变,洲陆反复,这推算之术早已时灵时不灵,作不得准了,这不是你常和我说的吗?我们真的要下去吗?”青年苦着脸说道,神情有些畏惧。 “闭嘴!”这中年呵斥一声,说道: “若是不下去一探,老祖宗岂不是白白牺牲?你我二人又何必在雷火宗潜伏这些年?” “可是……” “啪!” 这青年还想说些什么,脸上却被中年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这中年脸色很难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振儿,你如此胆小,以后如何担起大任?重新振兴我袁家!” 这一巴掌打的颇重,青年骤然一愣,捂着脸,嘟努下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恨恨的低下了头。 这中年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二叔要教训你,如今我们袁家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哪怕举族之力供养,这千余年来也只有老祖宗一人踏足元婴,三百年内竟只有我一人还丹,我袁家没有修玄的命啊!” 他说完也不管这青年,撩起衣袍便跨入水中。 这青年见此形状,也咬了咬牙,跟了进去。 这两人进去之后,叶开眉头微皱,听其等话语,这中年竟是还丹修士?而这袁家,推背之法?又是什么?似乎从未听说? “悠悠万古,这世界的历史中到底埋藏了多少尘埃?”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头没尾的听了这些隐秘,他有些想不明白,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见识的可能连冰山一角都谈不上。 有些事情,一时不明白未必便一世不明白,一时疑惑,也不会永远沉沦,叶开相信,只要他在道途之上前进下去,总有一天能揭开这神秘世界的面纱。 将心中疑惑压下,他的目光还是聚焦到寒潭之上。 那袁家二人已然踏入寒潭,还会不会出来?什么时候出来?自己是此刻进去,还是在外门稍待?这才是当先需要考虑的问题。 叶开思索片刻,心中便做出了决定。 跟进去! 等这两人出来自是老成之计,只是这秘境一共只能待得一月,如今三分之一时间已过,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实在浪费不得。 自己便是进去,遇到那二人,最多是做过一场罢了。 “便是还丹修士,在这秘境中也不过只能发挥凝气修为,纵然有些手段,我又有何惧?再不济,还有怀芸给的那两颗……” 他心中思定,便轻轻拨开灌木,站起身来。 只是这时,寒潭中陡然传出一个声音,变化又起! 第十四章 剑修突现 仙门禁物 叶开微微一愣,急忙再次掩藏身形。 “哗啦!” 寒潭水面泛起一道波纹,伴随水花溅起,一个红色的身影飞了出来来。 他身形弓着,看上去好似被人从水中踹出一般。 叶开凝目望去,此人正是那还丹期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方才在空中稳住身形,水面上便又是哗啦一声,另一个红色身影也陡然飞出。 重重的摔在的潭边之上。 正是那个开始畏惧不肯下水的青年。 “振儿!” 这中年才朝自己侄儿看去,便喊叫了出来。 那青年的眉心之处露出一个血色的伤痕,血迹上面覆盖着一层冰霜。 如此伤势,显然是已经不活了! “哗啦!” 这水中陡然又串起一个身影,凝立于虚空之中。 这是一个眉毛如刀的青年,黑色长衫上点点白星点缀。一粒圆丸发出熠熠闪光,在他的身体旁边悬浮着,颤颤轻鸣。 这人,这圆丸,浑如一体,叶开远远观望,都觉得一股冲天而起的锋锐之感扑面而来。 只是这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各加吸引叶开的是这人持在手中的一张玉符。 说是玉符,但是叶开并不知其为何物,此物发出深邃的蓝色光泽,几乎印满整个寒潭附近,便是照的半空,都一片蓝蒙蒙的。 这玉符之上隐约还刻画着繁芜的线条,但是被蓝光遮蔽,看不真切。 这青年刚出来,便摊开手,露出玉符,对着中年一声冷笑,说道:“你是要找这个?” “振儿……”这中年却不回答他,而是看着自己侄儿的尸体喃喃几句,便转过头,含恨的瞪着青年吼道:“你竟然杀了他!我要你死!” 话未说完,人已出手,丝丝气雾自他顶门蒸腾而起,汇成渺茫烟云,在空中幻化出一只手掌。 这手掌甫一成型,便越来越变越巨大,飞速向着那黑衫青年抓去。 叶开心中一震,这种手段,这种施法速度,已然不是壬水神雷这种术法可以比的,莫非便是真境修士才能施展的道法神通? 这是那黑衫青年似乎全然不惊,嘴里不屑一笑,伸手一指,身旁闪烁的圆丸便跃了出去,化为漫天的剑光,纯银辉耀,倒是把那玉符的蓝光都盖住了几分。 这剑光一起,深寒的锋芒之息便远远传开。 叶开心中陡然一震,暗暗喊道。 “剑丸,这是剑丸!” 纵然之前感到那股锋锐之气便心中怀疑,但是此时确定之后,却依旧让他心中一惊,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剑丸,之前五峰演法,竹远峣虽然演示过一次,但那是明显是压住了锋芒,哪比得上如今熠熠之辉! “星河遥挂,参横斗转!” 这黑衫少年陡然一声长吟,那闪烁剑丸便化虹而出,这虹既宽且高,弧形而上,便真如一道长虹一般,向着那巨手滑去。 两相交接,这巨手竟是仿若豆腐一般被切开,瞬间消失,而那剑气长虹却陡然一转,横着切出,向着中年斩去。 这中年见自己道法被破,哪还敢托大,瞬间祭出一面四角方镜,激发而出,化出一面四方镜盾,遮掩在自家身前。 只是这剑气长虹却陡然上折,无比诡异的划了个弧线,一下绕到了这中年后方,直直斩在他双腿之上。 血花飞溅。 那中年竟是完全来不及抵抗,双腿便被齐齐斩断,掉落下去。 “悉!” 灌木丛中,叶开陡吸一口凉气。 这才是剑修,这才是高深剑决啊!心神与剑丸合一,如臂指使,剑招诡异莫名,防不胜防!和这青年相比,自己的白鹿剑器彷如小孩子的竹马玩具一般! 中年双腿被斩断,血水飞舞,却陡然清醒过来,自己本来战力便不高,如今道行又被压制,怎么能斗过一个剑修!他手在伤口处拂过,瞬间将血止住。 人却立刻向着林中遁去。只是虽然在跑,他的气势却节节拔高! “这是要放开压制,突破境界,利用秘境禁制脱离此处了?” 叶开心中陡然明悟。 那黑衫青年显然也明白这点,嘴里一声轻哼,那剑气长虹瞬间加速,飞速追上。 只这几息,那中年的气势已然节节拔高,他又祭出镜盾,挡在身前。 他道行压制既放,这镜盾自然大不一样,不知比之前大了凡几,竖在哪里有如遮天蔽日一般。 中年的身影开始扭曲,显然已然受到秘境禁制的挤压。 “亏你还是还丹修士,凭这法器也想阻我?” 那黑衣青年不屑言道,剑气长虹已然斩到镜盾之上。 这中年已然放开道行压制,御使这镜盾竟然依旧不能抵挡这剑丸,随着剑光斩击,这镜盾之上竟是出现丝丝裂纹。只是他心中也是无奈,他袁家根本不是修玄的命,传承的先天不足,导致他纵有全族供养,也不过还丹七品。 若非如此,他又何须自压修为,来秘境取这符召。 只是未料到如今符召未得,还害的侄儿丧命此处,自己亦是断了双腿,思及此处,他对黑衫青年更是恨之入骨。 “挡不住便又如何,只需片刻,我便能从这秘境脱离!到时候你私藏仙门禁物之事,亦会传遍天下,你便等着吧!”死死撑着镜盾,开口说道。 “该死!” 那黑衫青年脸色一变暗骂一声,心念一转,那剑丸所化剑光又陡然壮了几分,疯狂的斩击在镜盾之上。 叶开心中一叹,纵然心中有着疑惑,但是眼前的情景他也已然看出,现在这已经是时间的比拼,若是在那中年在镜盾破碎之前便道行尽复,便能逃出升天,反之,则必将丧命此处。 过得片刻,这中年身上气势已然到达顶点,一股威压传遍全场。 叶开心中一凝,他在苍玄山时日,这股气场自然熟悉之及,正是真境的道行和神识混合形成的境界威压,这正是还丹修士的标志。 而这时,镜盾也正好堪堪被斩碎。 叶开专注的看着这两人,如今这中年只需几息便能离开秘境,脸上已然露出喜色,自是应当。 可是这黑衫少年竟然也突然笑了。莫非其还有什么手段? 叶开心中微微一动。 第十五章 三才剑阵 叶开出手 中年已然堪堪恢复还丹修为,但这青年竟是不惊反喜。 他拿手一指,这剑丸当空一晃,剑气长虹陡然分化,化作三道剑光,倏忽便到了中年身边,成三才之势并立,竟是立起来一座剑阵。 “三才剑阵,封!” 剑气冲霄,这三才剑阵将那中年笼罩在内,那中年原本及其模糊扭曲的身影竟是有恢复正常起来。 “三才剑阵,杀!” 这黑衫青年完全不给中年反应的时间,他口中轻吟,剑光在变,这剑阵之内顿时剑痕缠结,杀机弥漫,向着中年切割而去。 剑修之法,杀伐第一,绝非虚言,这等剑阵之下,中年便是还丹修为,竟也似无妨抵挡,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神道符召,仙门禁物,你身为星河剑宗弟子,竟敢私藏,早晚也不得好……” 这中年急急吼了一句,便被剑阵搅作血肉碎片。 只余得一颗青蒙蒙的丹丸,发着淡淡灵光,在剑阵中闪烁。 那青年,嘴角一扯,手又一划,剑光再次一转,这丹丸瞬间被磨灭,连那点灵光也再也无法找寻了。 做完这些,他便又一招收,这三道剑光又陡然相合,返射回去,落到他手中。 “若是在秘境之外,我倒是还惧你几分……” 他轻轻嘀咕一声,将剑丸吞入腹中,拿起手中蓝蒙蒙的符召看了起来。 神道符召,仙门禁物,岂是虚言。 七大仙门万年之前便已通传天下,凡神道诸物,皆为禁物,凡私藏者,必斩。便是普通物事,处罚也如此严厉,更何况是这封神符召。 这中年猜得不错,他却是要私藏此物,若非如此,他又何须杀人灭口? 若是对付不了这还丹修士,他自然只能将此物上交宗门,如今既然处理了首尾,又怎么能舍此奇物。 想到这里,青年微微一叹,心中亦是充满无奈。 “我宋豹身负血海深仇,炼气学剑,混煞凝罡皆是只求杀伤,如今虽然报得大仇,亦是闯下赫赫声名,可是再想要再求长生大道,却已然前进无路!罡煞之属阴阳不合,休说是还丹,便是神光都凝结不出,若是不用这神道符召,又能如何。” 他心中想着,眼睛便又看向那中年身死之处,轻声说道: “我宋豹至今,未曾杀过无辜之人,如今到似乎在你二人身上开了例。” “不过你叔侄二人也莫要怪我,大道之上,皆是无情之人,怪只怪你们,挡了我的道。我若不杀你,消息便要透露出去。” “消息一旦透露,便是躲入离州也是无用,莫说这南三洲,怕是整个这浩瀚九洲都容不得我。” “你到死都不忘要出去告发我,我没杀错。” 宋豹自言自语了几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道心亦是有些波澜。 只是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一变,就向着周围扫视一下。 随后张口一吐,一口剑丸便飞了出来,他又纵身一跃,那剑丸便又化作一道剑光,将他一裹,飞速在寒潭周围巡弋起来。 剑遁之快,几乎瞬间便能游走一圈。 叶开心中微叹,张口一吐,一道白光便兀自飞出,一分为四,化为罗网将宋豹截住。 剑光分化? 宋豹微微一愣,心中却是一喜,这人虽然阻住自己的去势,却也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他心念一动,那剑丸便亦是一幻,分而化为三道明晃晃的金光,迎了上去。 与剑丸所化虹光相比,白鹿剑光却是单薄了许多,两者甫一接触,白鹿剑光便当先暗淡了几分,显然是品质不如这剑丸良多。 只是叶开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用心御使这各式剑招。这飞剑之术,精巧多变,来去如风,变化莫测,并非直接的碰撞比拼。 是以虽然每次接触,白鹿剑器都要发出轻轻哀鸣,但是四道剑光却依旧在叶开的御使之下,结成天罗地网之势,顽强的将宋豹缠住。 “和我斗剑?” “星河灿灿,流星飞坠。” 宋豹嘴角不屑一笑,发起一道长吟,剑光便陡然合一,化作一道长虹,继续向着白色的剑气罗网冲击而去。 堪堪撞上罗网,这长虹却瞬间散开,化作三道剑光,恍如流星,飞散开来,将整个罗网都撕裂开来。 摧枯拉朽! “诤!” 白鹿剑器发出一声哀鸣,瞬间变得暗淡,掉落到地上。 而这三道金色剑光,速度却似毫不减,携着煌煌之威,彷如流星天降,呈品字形,向着灌木从后的叶开斩杀而来。 面对这剑光汹汹来袭,叶开却是镇定自若,拂袖一挥,玲珑宝塔陡然飞至头顶,降下护盾笼罩己身。 随后心念一动,头顶之上瞬间真气升腾,注入这宝塔之中。 三道剑光凶猛的斩击在护盾之上,护盾陡然现出丝丝裂痕,但是依然顽强的坚持着。 与此同时,一枚黑色山印自叶开头顶骤然飞出。 山印之上灵光乍闪,倏忽飞至上空,瞬间便化作一座巨大的山峰,浩浩荡荡的向着宋豹压下。 宋豹只觉得一股深重势沉的压迫之感充斥在自己上方,强大的风压吹的树叶枝干乱舞,亦让他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通灵法宝?” 宋豹一声惊呼,他出身的星河剑宗,亦是七大仙门,自然识得此物。顿时心中陡然大惊。顾不得压制修为,煞气猛然卷出,又伸手一招,便要唤回剑丸防御。 已经来不及了! 叶开心念一转,震山印便狠狠的落下。 “轰!” 黑色山峰陡然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引得地面一阵晃动。 那三道剑光亦是瞬间消散,化作一个金色圆丸,落到地面之上。 叶开微微一愣,这剑丸恢复原样,岂不是说…… 只是他心中不敢大意,依旧维持着宝塔防御,伸手一招,便将震山印收回。 那黑色山峰之上便是灵光一闪,立即复了原形,飞进叶开头顶,落入了丹田气海之内。 而黑色山峰砸下之处,一个几丈方圆,一丈多深的大坑露了出来。蓝蒙蒙的光芒依然散发出来,只是那黑衫青年却已然成了一团烂泥,连形状都辨不清了。 这就赢了?叶开微微有些茫然。 这种感觉,彷如一拳落于空处。 那剑气纵横,封杀还丹的青年就这样没了? ………………………………………………………… ps:今天出差,不方便码,最近三四天,更新的话保一冲二吧,见谅见谅。 第十六章 神道符召 寒潭探秘 叶开愣了一会,便清醒过来。 他走上前去,却又微微一怔。 地上除了这青年的血肉残渣之外,原来还有一件圆钵,一串玉珠,其上还隐有符文,只是光泽全失,碎裂于地上。 显然是那青年仓促祭出,想要抵御震山印,却完全未起作用,被一同砸碎。 通灵法宝之威,一至于斯! 叶开微微摇头,俯身拾起金色剑丸,一个储物玉带,又捡起那片水蓝玉符,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这片玉符,便在此丧命三人。 那还丹境的中年,最后说出的那句话,分明就是修为尽复以后,心神识海感应到了自己在侧,方才故意说的如此详细,本意怕便是希望自己将此事宣扬出去,让这黑衫青年陷入危机之中。 只是这黑衫青年也是不笨,亦是察觉了此事,最后才想御剑搜索。 既然如此,叶开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只得出手还击了。 说起来,若非这宋豹急于杀自己灭口,全力斩出剑丸,失了守御,也不至于死的如此干脆。 神道符召,仙门禁物?到底是什么? “神道,神道……” 叶开心中回忆所有典籍,却依然一无所获。 如此一来,他也只得拂袖一挥,将所有物品收入袖囊之中,以后再来琢磨。 只是拂袖挥过,储物玉带和剑丸都收了进去,那神道符召却是丝毫不动。 叶开又试了几次,却依旧不行。 “怪不得他要一直持于手中。” 叶开生出一丝明悟,心中一动,从袖囊中取出一个不知道是从谁的芥子袋中得到的玉盒,轻轻打开,将符召放了进去,又轻轻合上。 却依然收不进银纹袖囊。 如此一来,叶开便只得将玉盒塞入怀中。 做完这些,他眼睛又往寒潭看去。 其实到了如今,他也是知道,宋豹既在这寒潭之下取得神道符召,,那其中有水阴地煞的可能性已然微乎其微。 只是既然来了,不探一下,心中却是不甘。 他叹了口气,走近几步,捻了诀,真气勃发,护住全身,往寒潭之内纵去。 一入寒潭,叶开便只觉,刺骨的冰寒之感瞬间袭来,好在真气流转之下,暂时未造成什么实质损伤。 不过他也不敢耽搁,分开水波,便迅速向下潜去。越往下,光线便越暗,到得最后,几乎漆黑一片。 下潜一会,那潭底突然出现一抹亮光。这亮光虽然微弱,但是在这漆黑的水中还是异常的显眼。 叶开心中,便又加速几分,向着亮光之处落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叶开便落到了潭底。 他拿眼望去,潭底一侧石壁上有着一个门洞。 这门洞高一丈,宽七八尺的样子,洞口正向外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白光。 显然其刚才看到的光亮便是源于此。 叶开毫不犹豫,踏足其中。 这是一处狭长的通道,他行出十余丈,通道往右,折上一弯九曲栏桥。 桥头立着一高大石碑,上书:“碧波潭”三个古篆。 “原来这潭叫作碧波潭,如此说来,这黑龙潭之名怕是白云观弟子后来给安上的。” 叶开微微自语,随后往前看去,只见九曲桥的尽头,悬挂着一道瀑布,瀑布四周危石叠嵌,形成一道水帘门户。 水帘之上。镂刻四个烫金的大字,万圣水府。 叶开穿过水帘门,进入殿中,便是一愣,忍不住叹道。 “好一处水府,真是别有洞天,可惜,可惜。” 殿内椭圆之行,顶上悬吊着十余颗熠熠明珠,做成十余盏明纱宫灯,三面墙壁上嵌着各色宝石,明珠珍贝,透出煌煌贵气。 只是此刻,那殿中桌椅斜倒,廊柱断裂,玳瑁屏风摔得粉碎,珊瑚玉树掼得凋零。 殿内还倒着几具尸体,观其模样,虾头,蟹爪,却是水族模样。 那殿内的贝壳宝座之上,躺着一条两三人之大的红鲤。 红鲤额头之处,被开出一个巴掌大的窟隆,鲜血横流。 只是硕大的鱼眼还在微微张合,鱼尾亦是轻轻颤动,竟是还没死透! 叶开心中微动,这里显然经过一番争斗,在这虾兵蟹将身上布满剑痕,怕就是那宋豹的手笔。 如此说来,这红鲤便是此间主人?那…… 他正想着,变故突起。 怀中的水蓝符召竟是陡然挣破玉盒,瞬间向着红鲤飞去,从那额头的窟窿之处没入。 叶开急忙伸手,却已是阻拦不及。 这符召入体,红鲤伤势瞬间便恢复,鱼尾在座上一弹。 庞大的身躯之上红光闪耀,竟是化作了一个男子。 这男子披红袍,戴金甲,手中持着两杆八角大锤。 这两杆大锤瞬间飞出,就往叶头上砸来。 这变故转瞬即成,叶开心中一惊,拂袖一挥,玲珑宝塔已是悬于头顶。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八角大锤临身之际,尽是倒飞回去,又落入男子手中。 “不是你?” 这男子疑惑的说了一句,这音调甚至怪异。 叶开这才有机会打量这男子。 高大健壮,面相英武,只是唇角翘起两根长长的鱼须,显得有几分滑稽。 叶开心中一动,顿时明白,这红鲤怕是将自己当成了宋豹了。 两人互相打量着,皆是一语不发。 “某乃万圣龙王座下先锋,虹鲤大将是也,来者通名!” 过得片刻,这红鲤男子似乎僵不住了,开口喝道。 这话语腔调甚为古怪,叶开微微一愣,方才听懂其中含义。 叶开整了整衣袍,微微稽首,道:“广乘派叶开,见过将军。” “广乘派?没听说过。” 这红鲤男子嘟嚷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又喝道:“我且问你,我这水神符召,缘何在你手中?那黑袍小子,与你是何关系?” 叶开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此人被我所斩,这符召自然便落入我手。” “死了?” 那红鲤男子闻言一愣,随后大笑起来: “死得好,死得好!” 他倒是单纯,叶开这般说,他便也就信了,也不追问几句。随后往宝座上坐下,随即向后喊道: “珍珠!珊瑚!速速摆酒,我要招待贵客!” 然而,水府之内却无任何动静。 这男子,微微一愣,瞬间冲进里间。 “啊!!” 一声悲呼,遥遥传来。 叶开轻轻摇头,这水府之内,怕是早被宋豹洗劫一空,未留一个活口。 过得片刻,才见这男子从里间慢慢走出,两个八角大锤轻轻落在地上,人便往地上瘫坐,两行眼泪源源不绝的流了出来。 就这般呆坐片刻,他却突然嚎啕大哭: “大王!丞相!红鲤对不住你们啊………” 第十七章 上古秘闻 怀芸之托 见此情状,叶开也是有些无措,只得轻声安慰起来,同时亦是寻机问些问题。 这男子心中悲伤,对他倒也不设防,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 这万圣水府,据说数万年前还是一处胜地。 当时,府内龙王天封水神之位,调理周遭雨水。 座下老龟丞相一位,又有四大将军,八大先锋,堪称人才济济。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陡然间天动地摇,元气骤变,仿若整个世界受到天罚一般。 水府之内,自龙王以下,所有窥气境以上的存在,竟是都于一夕之间暴毙。只余下一个先锋,和一些虾兵蟹将,侍女之流。 如此一来,那先锋便自领了水神符召,带着这剩余的人在这水府之中世代存续下来。 水神符召传到这红鲤男子手中,已然是数十代了。 说道这处,男子惨然一笑,说道: “现在经此一劫,却是只余某家一个了。” 叶开又问及他秘境和水神符召之事,这男子却又摇了摇头,便是这些信息都是代代流传下来的,更是详细的他便也说不清楚了。 “窥气境,恐怕便是凝气境了。这倒是与秘境的禁制能相吻合。” “只是照他所说,却根本不知道此处是一处秘境,而是一直说碧波潭乃是处于乱石山境内,这乱石山又是位于西牛贺洲之上。” “这西牛贺洲,又是啥?” 叶开越听越迷糊,索性也不再问,而是开口哂道:“既然如此,你却又说什么对不住龙王丞相的作甚,合着你压根就没见过?” 那男子竟是微微一臊,轻声辩道: “这不是祖宗代代传下的,言这水神之位只是暂摄,是以只领先锋之职,为龙王和丞相看守水府么。” 叶开听了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如此说来,你这一系倒是忠义。” 那男子便讪讪而笑。 不过经此一说,他的悲伤之情却是少解。 叶开心中一动,开口说道: “如今这水府已然废弃,接下来你待如何?” 男子闻言一愣,轻轻摇头,只是眼中露出一丝迷惘。 “不若随我离去?我广乘派苍玄山亦是仙家福地,我所居处,是一处深涧,想来也适合你居住。”叶开轻声提议。 这男子神色微微一动,却还是摇了摇头。 叶开见状,也不逼他,又开口说道: “如今距离这秘境关闭,还有不到二十日的辰光,若是我此行顺利,离去之时,便再来问你,到时你若有意,我便度你出去如何?” 红鲤男子想了一下,便点头应下。 如此一来,叶开也再没有什么事情,便轻轻点头,向他告了个别,便往水府之外去了。 又穿过通道,沿着原路,出了寒潭。随后便循到那一片赤色菇场,又沿着原路,出了黑龙沼泽。 出去之后,叶开转首向着西方看去。 一座嶙峋的山影若隐若现。 叶开掏出地图,展开观察,将那山体和黑龙沼泽相对应。 又将其中间有些模糊的地方详细接连起来,便发现这黑龙沼泽实际却是和那嶙峋的山影相连结。 他心中便暗道: “这恐怕那红鲤所言的乱石山,亦是怀芸所说的奇峋怪山,那所托之物便在其中。” 只是此次进入秘境,一系列的见闻,却让他心中有些考量。 那袁家二人是祖宗推算出,从而进来寻神道符召。 宋豹恐怕亦是来寻神道符召,只是他从何处得知却无法知晓了。 还有那赤足少女,道装青年,怕是也不是四宗人物,进来这秘境亦是必有另外的缘由,很可能便是冲着…… “总觉得此去要再生波澜……” 叶开心中想过,便升起一座淡蓝云头,向着乱石山去了。 黑龙潭距离乱石山并不算远,叶开行了半日,一片嶙峋的山脉已然出现在不远处。 一眼望去,乱石山高达千丈,堪称高耸入云,不见峰顶,山壁之上遍布怪石峭壁,茂密林木。 根据怀芸所说,与地图之上的标注,这奇峋山与黑龙沼泽不同。黑龙沼泽环境恶劣,又没有什么灵草灵药,少有人踏足。 而此山却恰恰相反,几乎是四宗弟子的聚集地。 这乱石山是一处巨大的环形山脉,里外分成三层。 最外层的山脉森林密布,满是花草树木,若是在其中细细找寻,亦有一些灵药灵果。 而跨过这第一层山脉,第二层的山脉之中,物资便丰富许多,各种灵药,奇珍异果生长在各处,另外还有许多石洞,石屋,可以探索。而怀芸所要的物事,便在一处石洞之内。 而第三层,却是这山脉中间,一处巨大高耸的宫阁。 据怀芸所说,只要站乱石山的高处,便能清楚的望见这处宫阁,这宫阁气势不凡,其中必有奇宝。奈何这宫阁之外,围绕着一层强大的迷阵,几乎所有闯入的弟子,都迷失在其中,又在秘境关闭之时被强行传送出去。这数百年来,从来没有四宗弟子能进到宫阁之内,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却也无从得知,若是叶开有兴,亦可以进去试试。 叶开对这宫阁,自然也是兴趣不小。他也早就打定主意,取了怀芸所需之物,便要进去一探。 叶开心中想着,人却迅速往山上而去,没入乱石山脉之内。 最外层他根本无心停留,直直往里冲去。 一路上倒也发现一些在外层搜索,寻找灵药的弟子,不过他却无心搭理,只要不撞到他跟前,他便只做未见。 另外也遇到一些凶兽,一些容易对付的,他便挥手消灭。有几只感觉有些难缠的,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作无谓的战斗,便提起速度,饶了开去。 很快,山势便变升为降,树木渐渐低矮,地势也开阔起来。 叶开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然越过第一层山脉的峰顶,正下行到山谷之中。 他便又提了几分速度,迅速往山谷之内而去…… 第十八章 呼叱化蛇 九节碧蝎 日升日落,十四日之后。 山谷之内,叶开站在地面之上,抬头望着面前的石洞,心里掠过一丝无奈。 那怀芸所入的石洞,也是她机缘巧合所入,只记得大概方位。而她所说的这一片区域之内,许多石洞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根本难以分辨。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无奈之下,叶开只能挨个探索… “这也不知是不是,且进去看看!”叶开轻轻自语,小心的朝洞口走去。 洞口都是青黑的石壁,与之前所见没有什么不同,叶开进入洞口,便转眼观察了一下,随后便轻轻的往洞内走去。 走了数十步,他便转过一个拐角,面前便已经暗了下来。 叶开眉头微皱,拂袖一挥,玲珑宝塔悬于头顶,散发出朦朦光芒。 既作防御,又把周围照亮。 这山洞狭窄弯绕,叶开又走了许久,倒有些与怀芸说描述的地势相对应起来,觉得颇有些相像了。 又走了片刻,一阵嘈杂声隐隐传来。 叶开心中一动,走上前去,越走近,声音便越清晰,又过了一个转角,他屏气敛息,慢慢看了过去。 首先入眼的,便是于洞穴正中伏着的一只沉黑的凶兽。 它的头颅呈三角倒立,头面之上的五官竟然模糊像一张人脸。头颅之下,体干狭长,绵延数丈,四足伏地。身躯上还有一对青色骨翼。骨翼之上筋皮虬结,看起来异常恐怖。 “呼吒,呼吒……” 这凶兽伏于地面,喉口中发出呼吒之声,面目狰狞可怖,眼神中凶光闪烁。 在它的对面,一个青碧的体态也丝毫不逊色。这是一只同样数丈身长的巨型青碧蝎子。六只脚支撑于青黑的地面,两只巨大仿佛碧玉般的钳子张在身前,仰着头颅望着对面的巨兽轻轻的的嘶鸣着。 除此之外,几道碧绿色的光华,从它的头部顺着身体朝着尾部汇聚过去,聚集在那高高举起的尾巴之上。整条长尾分为九节,一节更比一节细,一节更比一节亮,最顶上的尾针更是仿如勾玉般耀眼,锋芒毕露。 两者皆是死死盯着对方,气氛凝重,凶险非常。 特别是那九节青碧蝎尾之上传来的危险气息,让叶开都感觉到一丝压力。 而这时候,那青翼巨兽似乎也感觉到了压力,再也崩不住了。口器之中一声吒呼,尖锐无比,仿如哀泣。同时,它双翼一掀,绵延的身躯蛇行向前。一丝潮意在洞穴中突兀而出,弥漫水汽,从虚空中涌出,在他两翼之处显出一片汹涌浪潮。 他这一动,叶开心中顿时一震,已是将其认了出来。 竟是上古凶兽,化蛇。 人面豺身,双翼蛇形,声如妇泣,似吒如呼,善招水。 这化蛇乃是上古不逊色狻猊的凶兽,其翼所召大水,亦不普通,此水重愈千斤,几乎便等同于这化蛇本身的巨大力量。叶开心中亦是有些好奇,这青玉蝎子会如何应对。 这时,一道晶莹的青碧华光自蝎尾而生,在那里,如同勾玉般的尾针陡然前伸,笔直插入浪潮之中。在碧绿光华的笼罩中,那浪潮竟是向两边分开,而那尾针,却直击化蛇头颅而去。 化蛇见浪潮被破,又是嘶鸣一声,豺尾一甩,将蝎尾挡下,随后猛然前扑,向着蝎子撕咬。 碧玉蝎子举起大钳,迎了上去,一时间两者你来我往,战作一团。 叶开看得啧啧称奇,目不转睛。这化蛇乃是上古凶兽,骨骼强健,力大如沉,更皆招水之能,非比寻常。但是这九节青蝎竟是似乎也不逊色,尾生玄光,钳似钢闸,斗了个难解难分。 只是过得一会,九节青蝎又是一钳击出,却奇怪的露出一丝空当,那化蛇抓着机会倏忽便窜了进去,躲开大钳的挥舞,身体一展,骨翼便狠狠拍在青蝎的头面之上。 九节青蝎一击落于空处,又受此重击,瞬间一个踉跄。 这一下,化蛇身体顺势便缠着它一卷,将青蝎的身体死死缠住,一口咬在它背壳之上。 青蝎落入纠缠之中,浑身动弹不得,只余一对大钳露在外面,拼命挣扎,竟是乱了方寸,失了应对。 那蝎子的破绽刚刚露出,叶开心中便闪过一丝疑惑。他本还以为这青蝎是故意卖个破绽,暗藏杀招,没想到完全不是这般。这九节青蝎显然也是异种,缘何却好似毫无战斗经验一般,一步出差,步步皆乱,竟是眨眼便要输了一般…不对! 叶开刚刚想着,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后他轻轻出声,唤道: “蓝婷?” 他这一开口,瞬间便将自己暴露,化蛇与九节青蝎瞬间便望了过来,化蛇眼中凶光弥漫,仿若噬人一般。而青蝎子见到叶开身影,双钳挥舞得更加厉害,疯狂的挣扎起来,双目却是泪光浸浸,竟然灵动非常的透露出求助之意。 那眼神叫叶开心中一颤,哪里还敢耽搁,他一拍顶门,黑色的震山印陡然飞出,灵光乍闪,迎空虚晃,化出一座丈余大小的黑山,携风带雷,势若千钧,狠狠的砸在化蛇的头颅之上。 一声轰然巨响,一声凄厉尖吼,化蛇吃痛之下,缠紧的躯体再也把持不住,将将松了开来。 青蝎得了空隙,瞬间便挣脱开来,六足蹬地,弹射而起,整个身形倒转过来,蝎尾勾玉般的尾针带着碧光狠狠的钩向化蛇的头颅。 化蛇乃是上古凶兽,体表防御决然不弱,但是在这碧光之下,他的头颅却好似水嫩的豆腐一般,被青蝎的尾针深深扎入,随后发出一声悲鸣,伏倒在地,身躯陡然震颤一下,便失去了生息。 虽然化蛇被通灵法宝压的难以动弹,但是那尾针如此威力,依然让叶开侧目,不过既然化蛇已死,他便挥手一招,将震山印收了回来。 而这时,洞穴中碧光一闪,九节青蝎的身影瞬间消失,一个身着碧绿裙裳,表情纯净的女子在空中缓缓落地,可不正是蓝婷? 蓝婷手中还持着一杆仿如碧玉的九节鞭,鞭子的头梢正陷于化蛇的头颅之中。她用力一抽,九节鞭瞬间没入裙袖之中。 第十九章 洞中秘洞 石台骸骨 蓝婷收过九节鞭,抬起脚狠狠的踢了几下化蛇的尸体,一边踢,一边嘴里嘟囔着: “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 “真像个孩子…” 叶开笑吟吟的看着她,心中暗暗想着。 蓝婷发泄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失态,偷偷瞥过头看了叶开一眼,一层碧绿涟漪自眼眸之内晕开,眨巴着一双洁净发亮的乌瞳。 她这一眸看去,便正好看见叶开望着她。 蓝婷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手臂在身前晃了两下,有些手足无措,开口说道,“见过叶…叶师叔。没想到此獠如此难对付,此次若非叶师叔相救,蓝婷怕是…” “此乃上古凶兽化蛇,自然不好对付,不过你也不逊于他,此次失利,不过是经验不足,倒无需妄自菲薄。” 叶开轻笑一下,挥手将她的话语打断,宽慰了几句,才又说道: “相逢即是有缘,你既唤我一声师叔,我出手相助也是应当。此地情境颇类令师所言,我等便一同入内一探如何?” 听完他所言,蓝婷心里一松,对化蛇的怨气也轻了点。叶开既要同行,她自然求之不得,立刻开口说道:“全听师叔安排。” 叶开微微点头,振了振衣袍,便向里面走去。 蓝婷急忙的跟了上去,袖子里还死死的捏着九节鞭,心中没有放弃警惕。 两人慢慢的往洞穴深处探去,时不时交谈探讨几句,都觉得路上的过道折转与怀芸所言也模糊都能对上。 弯弯绕绕的石洞走了不短的时间,倒是没遇见什么危险。 “怀芸本也未提起这石洞中有什么凶险值得注意之处,想必化蛇也是最近才在这处安了巢穴。” 叶开心中想着,人却已经走到石洞的尽头。 眼前出现一面石壁,拦住了去路。 仔细看去,青黑石壁上凹凸不平,纹理自然,全然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只得那石壁右下角靠近地面之处,隐隐有着几丝线条。 见到这石壁,蓝婷顿时按耐不住,一下冲到石壁面前,蹲下身来。 伸手在线条之处拂了几下,将上面的尘土都抹了干净露出浅浅的四道刻痕。 两横两竖,恰如一个井字。 “师叔,这正是师傅做的记号!这下没差了,就是这里!” 这井字一露出来,蓝婷便回过头来,高兴的喊道。 叶开心中也是一喜,十数天的找寻,总算是有了结果。 他走上前去,望着嶙峋凹凸,纹风不透的青黑石壁,嘴角一扯,便伸出双手在上面摸索起来。 蓝婷见他动作,便再起身来静静的等候着,只是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 叶开一边摸索,一边在石壁之上轻轻的按动起来。 “咔嚓!” 石壁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凸起浅浅的陷了下去。 随后便是轰隆一声,整面石壁往右挪移开来。露出后面一个宽广的秘密空间。 这是一个占地十数丈方圆的大厅,高亦有三四丈不止。 “如此隐秘之所,若非机缘巧合,怕是绝难发现。时也,命也。”叶开轻轻出声,叹了一句。 怀芸当年入此秘境,也得了不少好处,最后几天藏身于此石洞之内,随意往墙上一靠,竟然就正好按到了机关之上,然后便发现这个秘洞,这等境遇,也算得上好运了。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机缘吧。”蓝婷亦是心有同感,出言附和道。 “此是令师的机缘,却亦是你我的机缘。” 叶开点了点头,往里面打量起来。 大厅中最显眼处,便是中间的一座石台。 石台上下四周都是堆积的尘土,只模糊看得出其上下左右皆是雕琢着繁复的符文线条和花纹。 而在这石台之上,半倚着一具遗骸。 这遗骸身着一袭藏青长袍,筋皮血肉皆无,仅剩森森白骨。 这袭长袍,宽博轻柔,广袖流云,这般大袖翩翩的模样颇具古风,非是时下流行的衫袍,显然有了不少年头。 不过便是经过了这么多年,此袍之上依然不染尘土,崭新透亮,显然不是凡品。 石台右侧不远是一对青石桌凳,桌子正中放着一个玉盘,玉盘上立着一个雪白干瘪之物。 玉盘旁边,似乎平放着一张薄薄的金纸。 除此之外,桌子之上还摆着两个玉盒。 “枯骨,玉盘,玉盒,金纸!没差了!师叔,那玉盘之中的就是师傅要的物件!” 这时,蓝婷亦是将大厅之内的情况看了个通透,高兴的叫喊起来! 叶开微微点头,心中亦是有些振奋,只是等他仔细端详,却又眉头微皱。 移开的石壁之处,有着一层灰蒙蒙的禁制,如果不细查,几乎便要忽略。 他心中一动,便拿袖一挥,五张符篆整齐飞出,化作五行术法,轰击上去。只见那禁制微微一闪,五行术法竟是未起一丝波澜,便化为虚无。 紧接着,数道壬水神雷,数道苍白炎刺亦是击打在上面。但是禁制依然只是一闪,除此之外全无反应,仿佛未被攻击一般。 “果然不易破开,看来这便是让令师无功而返,引以为憾的禁制所在了。” 叶开拿手一指,轻轻言道。他此时倒是有些理解,为何怀芸面对此处禁制,徘徊四五日依旧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白白等着秘境关闭,被传送出去。 盖因这禁制果然相当玄妙,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威能减了许多,却依然不是寻常凝气手段所能破除的。 “师傅亦是如此说的,是以给了弟子五颗玉枢欻火雷珠,用来破禁。” 蓝婷点头,随后从芥子袋中取出一颗雷珠,执于手中,方才说道: “还请师叔退开些,让弟子尝试一番。” 叶开微微点头,向后退了几步。 在他看来,这禁制的状态,怕是真得还丹修士的手段,才有破除禁制的可能。这雷珠虽是玉枢欻火神雷凝练而成,得了其几分威能,但到底不是怀芸自己施展,能不能破这禁制亦是不一定。 只是蓝婷要尝试一下,他自然不会阻拦,若是能够成功,也省得他动用… 他正想着,蓝婷却已经注入真气,将雷珠祭了出去,玉枢欻火雷珠迅速射在灰蒙蒙的禁制之上。 “轰隆!” ps:今晚高铁到家,火车上码了一章,先凑活看,明日正常二更。 第二十章 南明离火 干瘪婴儿 歘火雷珠撞在灰蒙蒙的禁制之上,顿时发出巨大声响。 震得整个石洞都摇晃起来,青石碎屑合着尘土纷纷落下。 禁制之上雷光激颤,火花四溅。 受此重击,那禁制剧烈的闪动起来,似乎摇摇欲碎。 蓝婷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却又迅速隐没,露出失望之色。 这灰蒙蒙的禁制起初倒似不稳,不过急速的闪动之后尽然稳固了下来。 这歘火神雷显然便被挡住了。 蓝婷嘴巴轻轻嘟了一下,又取出两颗雷珠拿在手中,作势便欲甩出。 叶开轻轻伸手,将她的手按住,轻声说道: “不可,这两颗雷珠下去,怕是禁制还没破,这山洞便先塌了。” 蓝婷微微一愣,也是反应过来,脸上又是一红,轻轻吐了下舌头。 她这调皮之色不自觉的微露,然后便皱着眉头说道: “这下可怎么办?师傅的嘱托便完不成了么,难得我们也要眼睁睁的看着?” 叶开亦是微微皱着眉头,心中举棋不定。 说来他原来便是想御使震山印将这禁制撞开,震山印乃是通灵法宝,一撞之下倒是有六七分把握破开这禁制。但是如今来看,自己面前这通道大小的灰色禁制显然并非全貌。这禁制已经深入山体之中,若是强行破开,不仅这石洞要倒塌,怕是这里面的大厅也无法保全,震山印确实不能用了。 其实分化剑光慢慢琢磨,未必不能打开这禁制,只是如今白鹿剑器被毁了,那宋豹的剑丸又颇为奇异,竟是祭炼不得,想必是其中另有什么关窍。只是如此一来,御剑之法也是没法施展。 “如此一来,超过寻常凝气手段的便只剩下龙雀环了,只是龙雀环的威能怕是比震山印还大,如果撞击上去,一样也要引起崩塌,除非……对了!” 叶开想着,心中却突然掠过一个想法。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挥挥手示意蓝婷往旁边去些。 随后,叶开内视御气,丹田之内真气勃发而出,陡然一阵震荡,一个赤红圆点自顶门百会冲出,落到摊开的手掌之上,化作首尾相携的龙雀之环。 叶开将龙雀环捏于手中,掌心之内淡蓝色的真气纷纷涌入。这次真气的输入却是比以往更为顺畅,显然这么久的温养还是有些用处。 不过此刻他没空为此事心喜,随着真气供养,那龙雀环上腾起一簇炽热的赤红火焰。 源源不断的真气输送进去,这一簇火焰他的引导控制之下,亦是越烧越旺,却也越压越缩。等他将体内九成真气全部喂养进去之后,这火焰便只剩的手指般的一小簇。 然而这一簇火焰却是纯白之色,招摇之间透出极为炙热的气息。 这白焰正是从龙雀环中,提炼凝聚出的一丝南明离火真意。 南方神兽,朱雀号称驾驭南明离火。 明者,光亮。离者,不见。 所以实际上,真正的南明离火是真正的朱雀,将自身火炎燃烧到极致才能形成,其焰无色光明,却炙热绝伦,号称无物不焚。 龙雀环中所存,毕竟只是以繁芜玄奥的禁制所成的朱雀之影,便是叶开几乎拼了全力,将其中的南明离火真意汇聚,也不过形成了一簇白色火炎。 而他此刻,便是要用这南明离火真意,将那禁制焚出一个入口! 叶开拿手一抖,这一小簇白焰就轻飘飘的落到了禁制之上,他全神灌注的盯着这白焰的变化。 这一番变化让蓝婷也有些奇怪,静静站在他身边,眼睛亦是直直的盯着。 这白焰触碰到禁制,瞬间绵延开来。凡是铺展的地方,禁制便疯狂的闪动起来,无数符文闪光从四角方圆汇聚而来。 见此情景叶开心中一喜,轻笑了一声。 蓝婷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往叶开看去。 “这是禁制在修补,现在看着不露破绽,但必然会有极大的损耗,稍待片刻,等这修补的速度慢下来,我们便能进去了。”叶开轻轻出言解释道。 他这说话的时间,这禁制的闪动频率已经慢了下来,而这白焰却越燃越旺…… 见此情景,蓝婷也是看了出来,激动的连连点头。 又过得片刻,这禁制闪动已然慢了许多,露出一个不小的空隙。 “成了!” 叶开轻喝一句,迈步便从空隙中走了进去。 蓝婷自然亦步亦趋。 两人入得其中,叶开围着石台观察起那具骸骨来。 蓝婷却直奔石桌而去,到得桌前,又急忙拿眼往那白色物件看去。 “啊!” 这一看,她却是花容失色,惊叫了一声。 听她惊呼,叶开微微一愣,再顾不得这石台,身形一掠,瞬间到了石桌旁边。 这一乍看,却亦是心中一惊。 那白色物件之前背对外间,看不细致。如今近距离观看,却是一目了然。 这白色物件竖长而立,浑身干瘪,皱巴巴的。 它的正面却是一张小小的人脸。如此一来整个身形便直如一个不足月的婴儿,只是略微小些。 “师……师叔,师傅……要的……是一个孩……孩子?”蓝婷看了叶开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 叶开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皱着眉头,将这干瘪婴儿从玉盘中拿起,闭目感受起来。 这一感受,他脸色便越加变化,疑惑之色更加重了。 好半响,他才睁开眼,将干瘪婴儿放入玉盘之中,细细思索起来。然而遍思典籍,他却未曾找到与此物相类之物。 “此物浑然天成,找不出一丝炼制的痕迹。而且草木之息浓郁,不含似毫血气,应当不是婴孩,而是一件天生木属灵物。” 叶开出言宽慰了蓝婷一下,方才接着说道: “不过具体是什么物件,我亦是不知。” 他这话一说完,蓝婷急忙拿起这干瘪婴儿查看起来,眉头却是一展,口中不断说着: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显然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叶开看了她一眼,颇有无奈的摇了摇头。 “世人都言,蛇蝎毒心,未曾想到了她这里,反倒是单纯善良的过分……” 。 第二十一章 一纸金文 二人分宝 其实此物是不是婴孩所炼,叶开心中不甚在乎,毕竟是前人之物,便是来路不正,亦与他无关。 于是,他很快便转过头,伸手打开了两个玉盒,露出其中的两个物件。 一枚玉镯,一团丝帕。 玉镯洁白无暇,一览不遗,而丝帕上却似有着点点黑渍,似乎是一些字迹。 叶开微微一愣,当先拿起丝帕,用手将其抖开,又调换了一下方向,铺在桌面,便看了起来。 上面正书写着娟秀的篆字: 卿卿如晤,与清淇说。 从别之后,相去八载,总忆相逢。几回魂梦,皆与君同。 今君至乱石,青亦心喜。然青常居深宫,难见君颜,惜乎。 君有幸得草还丹参,青数觅丹法,终有所得,此信特附族中秘传水蕴之法。 …… 百思千念,万般无奈。 盼与君见,敖青。 叶开将这丝绢所书看完,眼神有些莫名的又看了那石台骸骨一眼,嘴角轻轻一笑。 倒是没想到,这丝绢竟是一封情信。 写信的女子唤作敖青,收信的人便该是那石台之上的骸骨,唤作清淇之人。 此人倒也是一个痴情之人,得了灵物草还丹参,便来寻着这敖青分享。 但是这敖青却居于深宫之中,不能一见。只能偷偷传了这清淇一种炼丹之法,唤作水蕴之法的,助自己的情郎一臂之力。 叶开轻轻摇头,这水蕴之法似乎与玄门之中兴传的火炼之法不同,倒是有几分玄妙。 不过他素来对炼丹无有什么兴趣,便将这丝绢放回盒中,又将那玉镯拿于手中,真气探入,查看起来。 这玉镯中也蕴含着一些禁制,叶开闭目感受,发现这禁制虽然比不上自家的玲珑宝塔,却只是稍微差些,亦是一件上好的防御法器。 “看这玉镯的制式,颇为精致,赏玩之意甚于防御威能,怕是那清淇给敖青准备的回礼之物?” 他心中暗暗想到,将这玉镯放下,又看起那金纸来。 这一看,叶开的神情却陡然变化起来。 起先是好奇与吃惊,但是越看到后面,却越加严肃与专注。 蓝婷见他如此,也不打扰他,自顾自拿着丝绢看了起来。 然而只是看了几眼,到了水蕴之法时,她却是脸色一变,将这丝绢一收,好生放到玉盒中。 过得片刻,叶开将这金纸看完,轻声说道: “如今这秘洞之内,除了令师所需,恰有四件宝物,正好我们一人两件……” 他还未说完,蓝婷却急急说道: “万万不可,能进这秘洞全赖师叔之力,弟子此前更是受师叔之助,方才脱险,怎么还好与师叔分宝!” 叶开又与蓝婷说了几句,她却始终不应。 这单纯的模样,到让叶开心中觉得有些意思。 其实他所看重的却是金纸和藏青长袍。除此之外,那水蕴之法已然记下,玉镯对他亦是可有可无。 之所以给蓝婷,却是如今怀芸之托已然了了,他自然要去探一探那第三层的宫阁。 这水蕴之法乃是丹法,正是白云观的专长。说不定对怀芸炼化草还丹参亦是有些用处。那玉镯正好能给蓝婷护身,也算不负了承诺怀芸的照看之语。 拿他自己无用之物结些善缘,此正是借花献佛之举,蓝婷虽然不清楚其中关窍,但是出去之后怀芸自然能够懂得,也必定要领自己的情。 有这窍节在内,想必这二人对小念之也会更加照顾。 岂非一举多得? 叶开心中这些想法,自然不会与蓝婷分说。 他轻轻拂袖,将金纸收入袖囊。 同时,在他这一拂之下,那两个玉盒便又合上,投入蓝婷怀中。 他一边说着,一般走到石台边上,伸手一招,将那藏青长袍收入袖囊之中。 “你既得了令师所需之物,便莫要再生枝节,在此静待便是,再过五日,这秘境便要关闭……” 他又轻声交代了蓝婷几句,便纵身一掠,出了秘洞。 这么久时间的焚烧,这秘洞禁制已然被白色的南明离火毁去。 他取出龙雀环,心念一转,将那簇白焰又收回其中,便沿着原路出了此间。 这一番动作果断迅速,等蓝婷反应过来,已经失去了叶开的身影。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通道,又望了望怀中的两个玉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却突然一红…… 这个时候,叶开已然出了山洞,往环形山脉内部而去。 只是他心中,却有些难以抑制的喜意,那金纸上所书的篆字,不住的浮现在脑内。 “与世同君法,袖里乾坤术!” 这金纸之上,记载着一门神通的修炼之法。 如今玄门之内,术法之道由浅及深,分为术法,道法,神通。 叶开身为广乘弟子,对此也是颇有了解,凡境之中只能施展术法,真境才能修炼道法,触及神通。 这是常识,但是这金纸之上记载的,却完全打破了这常识。 具那金纸中记叙,那金纸乃是清淇亲手笔录,似乎是他在一位大神通者座下听法时笔录。 那位大能号称长生不灭,与世同君。这袖里乾坤之术正是其嫡传的神通。 而这神通袖里乾坤术,却是能从窥气境便开始修炼。 起初乃是与袖中炼出一方空间,只能用来储物。 但是随着修炼精进,威能便逐步增强,收摄法宝,封拿修士,种种玄妙,难以细说。 修到极致,一袖挥出,更是可以,摘星拿月,收罗天地。 思及这般描述,叶开心中亦是心折。 只是那般大能,如今玄门典籍之内,却无有似毫记载,让他心中也是疑惑非常。 还有那奇诡的草还丹参,悬疑的神道符召,皆是难以明彻。 就像无穷的迷雾笼罩在其中一般,这悠悠上古,到底埋藏了多少隐秘? 他这般泛着思绪,周围却传来一些嘈杂之声。 他抬起头,闻声望去,这嘈杂之声的来处,是各派弟子聚集着。 一座宫阁已然出现在不远处。 叶开轻轻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细碎的思绪通通甩了开去,人却也是骤然停住。 此时他只需再往前几步,便要出了第二层山脉,踏入宫阁迷阵之中。 这迷阵既然从无人能破,必然有其玄妙,还是先观察一会为好。 那聚集的弟子,想必也是抱了同样的心思。 如此想着,叶开便定神向着四周看去。 第二十二章 红鲤随身 闯入迷阵 叶开初略的看了一下,这宫阁迷阵之前,聚集的修士并不算多,还不到二十人。 这些修士虽然零零散散的站着,但大致还是分为四方隐隐聚集起来。显然是在这危险的秘境中,弟子们还是不由得选择靠近了自己的同门。 雷火宗的那拨,人倒是最多,也甚好辨认,都是穿着火红长衫,共有五人。 另外三波人群,分别是四人,三人,三人。 其中一方四人,穿着各色云裳,都是年轻女子,应该便是白云观的弟子。 另外两方服饰皆不统一,花花绿绿,倒是分不清是岳家还是流明谷。 叶开一眼看去,这些人皆是真气盈身,轻重自如,显然无一弱者。 不过这也是应当,如今距离秘境关闭也只得几日,手段差些的不是已经丧命,便是得了好处躲了起来,敢来探这迷阵的,怕都是自以为有所依仗的。 又过得片刻,那雷火宗的弟子却是互相说了几句,便往宫阁走去。 他们走得几步,身影却陡然消失。 面前还是那宫阁,还是那空地,但是几人却仿佛被虚空吞没了一般,再无任何身影。 叶开凝神感受,却并未感到有禁制的波动,一丝也没有。 其余三宗弟子皆是议论纷纷,一阵嘈杂声又隐隐传来。 不过许受这几人所激,那剩下之人,却又有几人做了决定,身形一掠,便投入迷阵之内。 ………… 时间一点点过去,其间又有几个弟子也进入其中。 叶开一直用心感受,却没有一丝收获。 “那迷阵虽然无甚危险,却也颇为诡异,历届进入的弟子从来没有能够破阵的,全部在其中呆至秘境关闭方才出来。” “其等出来之后,对着迷阵之中所发生之事却是全无记忆,是以这迷阵之中到底如何,我却是全然不知…” 叶开心中想起怀芸的交代,眉头微皱。 他本来便是想先来观察一番,希望能够有所发现,却没想到先后四五拨人进去,却依旧什么也没察觉。 如此一来,他对出入这迷阵亦是无甚把握,倒是不敢再托大了。 “还是先去碧波谭问过那红鲤再说…” 叶开心中暗暗说道。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只是不拘前世今生,守诺之义却是他的本心。 承人一诺,重于千斤。 若是陷于这迷阵之中,失信于人,反倒不美。所幸这两地间隔很近,来去也不需一日,探这迷阵也不缺时间。 他心中想着,转过身去,御气腾空,向着黑龙沼泽去了… 沿途修士几乎绝迹,猛兽也几乎被清理干净,倒是再未遇丝毫阻碍。 两个时辰之后,他便已到碧波水府之内。 红鲤先锋正在宝座上呼呼大睡。叶开跨入其中,便正将其惊醒。 红鲤男子见得叶开,脸色便是一喜。 叶开见其模样,便晓得这事成了,嘴角微微一笑,开口问道:“这些日子可曾想好了?” 红鲤顿时张口,就欲应下,只是话未出口,他心中却是一动。 自从叶开走后,这水府便只剩得他一人,当时的悲伤劲头稍缓,寂寞之感便将他包围。 是以他这几日早已等的不耐,心中也是答应。 可是若是应得干脆… “我若一口应下,岂非显得太不值钱?” 于是他装模作样的掰了几下手指,口中来去数了几遍,开口说道:“二十日之期还未到,我却是还未想好,你且容我…再考虑几日。” 这话出口,却让叶开一怔。 随后他心中一转,便将这红鲤的思想猜了通透。 于是,他转头便走。 那红鲤一开始还崩得住,只等他出了门,却是忍不住叫喊起来。 “唉,唉,唉!” “应了,我应了!” 叶开脚步这才一顿,回头哂然笑道:“考虑好了?不需要几日了?” 红鲤男子见他停下,心中一松。再听闻他调侃,也是讪笑起来。 叶开这才回转身来,将前因后果与他略微话了一遍。 这红鲤男子便点了点头,随后取出一个青色海螺,旋身一转,化成一条硕大红鲤。 红鲤身上光华闪动,徐徐缩小,最后化作一道红光投入到青螺之中。 叶开伸手一捞,将这青螺拿在手中,真气透体,把这青螺感受一番,随后笑道:“你这家伙,连容身之地都准备好了,偏偏还要与我装那模样。” 青螺之中便又传出几声讪笑。 叶开也不管他,又交代几句,便将青螺收入袖囊之中,走了出去。 此事一了,再无什么记挂,他一路不停,直接往迷阵宫阁飞去。 ………………………………… 两个时辰之后,叶开越过迷阵之前的几个弟子,瞬间没入迷阵之内。 跨入迷阵的一瞬间,叶开眼前一黑。 周围已然换了天地。 这是秋末冬初,天高清冷。 弥虹不见影,池塘渐生冰。 四周花草新枯,梅朵刚吐新蕊。 远处田野里,是农人在收起禾穗,家家庭院中,香食炊烟袅袅。 清枝落叶间现出远山,风霜浓幽里露出沟涧。 这是陌生的环境,叶开极力想保持清醒,但不知为何,心神之中却是蒙蒙顿顿的,完全思考不得,恍惚非常。似乎有什么牵引着他,往前走去。 他从未来过这里,亦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总觉得自己忘了很多很多事,一些画面影影绰绰的闪过,似乎有些熟悉,但是细想之下,却又完全无所得。 他便这般矇昧的走着,行了许久,前面城池相近。 一个身影从城里迅速冲了出来,越加清晰,只是人还未至,声已传出。 “你们怎么才回来,法会就要开始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一个中年男子,慈眉善目,面相清瘦。这人穿着一件黄色的长袍,好好的袍子上却奇怪的用许多方形小块布片拼缀着,更为引人注目的是,这人头顶竟然没有头发,锃光瓦亮。 叶开迷迷糊糊往周围看去,才发现自己旁边还站着十数个人,虽然高矮年纪不同,打扮却一般无二。皆是穿着那奇怪拼缀的黄衣,头顶之上亦是青丝全无。 他又低头看看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才发现自己与他们也都是一样。 “还愣着干什么!耽误了这次法会,我们都吃罪不起!” 那说话的男子又催促一句。 叶开便迷迷糊糊的与众人一个跟着这男子往城内走去… 第二十三章 雄城盘踞 寺庙鼎盛 雄城耸立,直若虎踞龙蟠。 当心便是一字排开,大开广迎的十道城门。门后是一座金石作底,玉石为栏的华贵通桥。 叶开随着众人一起走入城中,穿过河桥。 街面之上,华盖高悬,锦衣华冠的各色人物穿梭其中,热闹非常。 街边店面之内财货交互,繁盛豪华。 市井酒肆之内歌舞升平,喜气蔓延。 一路走过,亭台遍立,楼阁满布,檐角峥嵘。 此般气象,端得是一座天府城畿。 似这般穿街过巷,又转了数个角隅,便穿过了整座城池,到得一座山下,洁净清澈的石阶延绵而上。 踏着石阶,行至山腰,又见得一座高大伫立的山门牌额,上面一溜七个烫金古篆: 敕建护国金光寺。 那领头的男子催促几句,便带着众人迅速往上而去。 少顷,便见得一座大寺。 巍峨古寺,灿烂明灯,精巧回廊,鼓架钟悬,壁绘五彩。 寺门大开,进入其中,满地开着鲜花,檐角立着苍木。 一座宽广大殿立于中间,诸多华服之士在其中流连,观赏。 大殿之内一座十几人高的烫金雕像耸立正中,这雕塑面带慈悲的微笑,头上却满是鼓囊囊的大包,这些大包向右偏旋,宛若海螺。右手直立,掌心向外。 殿前是一尊大圆的香炉,其中点着几柱檀木高香,香烟袅袅。 殿中设了许多座位,皆是蒲团式样。 蒲团上端坐着许多男子,最前正中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头上一样是程光瓦亮。 其旁边还有两个中年,亦是一般模样。 其余诸人却又位于殿中两侧。 皆是闭目安坐。 叶开等人进来,那左侧的一个老者便睁开眼来,轻声喝道: “还不快来坐下!陛下马上就要到了!” 叶开一行人便懵懵懂懂的被那领头男子引着,全部坐到左侧。 过了片刻,一声钟鸣,随后外间便传来一声清喝。 “恭迎陛下銮驾~” 这一声起,殿中诸人便纷纷站立起来。 旌旗招摇,两列卫士从山门而入,执金杖,举银铖,一个个志气昂扬,冲至殿前,列出一条通道。 诸多头戴乌纱的官员便簇拥着一座华丽车舆,自通道中行来。 车舆之上,覆着曲柄华盖,华盖之下,是连环的玉座。五彩长扇交于玉座之上,宛若开屏一般。 车舆停下,两旁早有侍者搀扶,一个头戴冠冕的男子怡然而下,玉冕珠冠,顶垂细帘,身披龙袍,紫授玉带,正是国王陛下。 国王下了车舆,便引着身旁诸人,来到殿前香炉之处,捻起一串高香,对着殿内雕塑拜了三拜,将高香插入香炉之内。 等他拜完,身边带着乌纱的百官也皆是拈香而拜。 诸人皆拜了金身雕像,殿内正中的老者便带着殿中之人迎了出去。 叶开亦是迷迷糊糊的混在人群中。 那老者对着国王,微微躬身,双手合十而参。 之后,他便领着所有人,穿过回廊,绕过大殿,来到一座宝塔之前。 这宝塔之上,顶端是一个耀眼的明珠。 明珠之上,祥云笼罩,瑞气高升,喷出五彩光华。 宝塔之前的空地上,早已布置了数之不尽的蒲团。 四周插着幡橦,燃着青烟。 这老者引着众人,在蒲团之上坐下。 不拘国王,百官,或者殿前游玩跟过来的华服之人,皆是安然坐下。 这老者自己却面众而坐,轻轻张口,讲了起来。 “至德无常,禅宗有境。通灵清净,悟及真常,统御阴阳,布施三界。我佛大开方便之庭门,常御慈悲之舟船,怜群生皆苦,只唯佛普渡。引归真途,混成灵空。尽邀天地入清静灵阙,欲使众生脱凡笼藩篱。长信我佛,极乐逍遥,来往西天,皆随自在……” 这一讲便讲到天黑。 宝塔之上光华闪耀,放出万丈霞光,照遍古寺,照遍荒山,照遍金城。 老者讲会完毕,便有寺中弥童,各个顶着程亮光头,陆续端来了三斋素饭。 众人食完素斋,国王站起身来,对着众人道:“我国佛光普照,风调雨顺,四邻朝拜,全凭佛佑。佛事不得怠慢,七日之后,待月半正会,朕再来拈香。” 自老者以下,寺中众人皆是顿首应是,山呼而拜。 又有人唤过起驾,那仪仗车舆便又前来,接了国王,摆架而回。 此刻天色已晚,众人便皆回房,入定安歇。 叶开也迷迷糊糊的跟着众人来到禅房之内。 次日清早,那老者又于大殿升坐,聚集众人诵经礼佛。 一连六日皆是如此,直到正会前日,正午。 此时,叶开正端坐蒲团之上,夹杂在众人之中。 众人皆于大殿之内安静礼佛,香烟袅袅,诵声阵阵。 大殿外却突然暗了下来,上空传来一声尖鸣。 殿外紧接着传来间一阵惊惧声。此声遏制不住,喧哗呱噪,传入殿内。 老者便停了打坐,率领众人走出殿外,抬头看去,便是大惊失色。 只见淅淅沥沥的红色雨滴洒落下来,鲜朱如血,隐带腥味。 而天空之上,正飞过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身圆如箕,九头环簇,十八翼霍霍挥舞,遮天蔽日,在地上印下一片阴影。嘈杂的尖鸣便从其首传出,而那鲜血点滴,也是随着它羽翼挥舞而洒落下来。 众人惊惧的目视其从顶上飞过,皆是屏气不敢出声,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有寺中人仓惶而来,在地上连滚带爬,来到殿前,对着老者喊道: “方丈!方丈!宝珠!宝珠没了!” 此言入耳,那老者便是面色入土,陡然晕了过去。 叶开只觉得眼前一黑…… ………………………… …………………………………… 叶开站在大道之上,城池伫立眼前。 一个身影从城里迅速冲了出来,越加清晰,只是人还未至,声已传出。 “你们怎么才回来,法会就要开始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模样隐约有些熟悉。这人穿着一件黄色的长袍,好好的袍子上却奇怪的用许多方形小块布片拼缀着。这种衣服,隐约也有些记忆,似乎叫作袈裟? 只是为何这人头顶竟然没有头发? 叶开转头看去,又低头望望自己,大家都没有头发,也穿着一样的衣服。 “还愣着干什么!耽误了这次法会,我们都吃罪不起!” 那男子喊了一句。 叶开便迷迷糊糊与众人一起往城内走去……… 第二十四章 破开迷瘴 众生之铃 叶开抬头看去,一片城池伫立眼前。 一个身影从城里冲出,人还未至,声已传至。 “你们怎么才回来,法会就要开始了!” 叶开抬头,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这人穿着袈裟,正是自己同院的师兄。 他转头看去,周围都是自家寺院之中的师兄弟。 “还愣着干什么!耽误了这次法会,我们都吃罪不起!” 那男子呵斥一句。 “是了,七日之后便是月半,今日便是礼佛法会第一日,国王陛下要亲临……” 叶开心中陡然一惊,急忙随着众人往金光寺赶去……… 法会顺利召开,日日诵经礼佛。 是夜,叶开呆坐在禅房之内,目光呆滞。 满腔思绪似乎翻涌,有些难受。 他与往常一样,挥了灯火,卧于榻上。 这动作熟练之极点,似乎做过千百遍一般。 只是今夜,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知为何,虽然记忆中,自己便一直在这里,在这金光寺中。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那么要在哪里?应该在哪里?他却也不知道。只是总有些模糊的影,模糊的事情,偶尔在心间闪过,但是他每次去细想,却又抓不住它们。 叶开总觉事情不对劲,但是却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就是前几日和师兄弟们一起回寺开始的。 他想了一夜,总也没想明白,第二日天还没亮,叶开便从榻上起身。 他有一个简单的想法,既然一切都是从回寺的时候开始的,那便再回到那里。 叶开出了禅房,轻手轻脚的,没有惊醒任何人。 宝塔之上霞光万丈,照的满城通明。 他一路出了金光寺,沿山而下,又穿街过巷。 出了城门,来到外面的道上,静静的立着。 这一站便站了许久。金乌东升,日头升空,大道上人来人往,他却一无所获。 叶开怔怔的站着,陷入了迷惘之中。 一阵惊惧之声传来,他陡然醒转,四下望去。 便见得大道之上,人们都惊惧的望着天空,瑟瑟发抖。 他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便见得一只九头巨鸟,振着十八只羽翼,从天空飞过。 几滴血雨落在他脸上。 叶开伸手拂过,便见得手中几滴鲜红。心里莫名的显出一丝熟悉之感,却又消失不见。 叶开的目光随着这九头巨鸟越过城池,远远到了一座金光寺上空…… 那大鸟飞过,寺中宝塔之上陡然一暗,那塔顶之上的宝珠竟然消失不见了! 眼前一暗,目中情景却已经改变,那大鸟居然瞬间便消失了,而那宝塔顶上的宝珠,依然熠熠生辉。 叶开一愣,突然觉得抓住了什么一般。 “你们怎么才回来,法会就要开始了!” 声旁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叶开转头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这人穿着一袭黄色袈裟,正是自己的师兄。 这男子身前,亦是站在十几个比丘,也是自己的师兄弟。 “还愣着干什么!耽误了这次法会,我们都吃罪不起!” 那男子呵斥一句,便转身走了,十几个比丘速度跟了上来。 他们在叶开的面前一走而过。 叶开心中一凛,出身喊道: “师兄!” 众人恍若未闻,在他身前一走而过。 “咔嚓!” 叶开愣在那边,只觉的脑海中有什么破碎了一般,无数影象纷至沓来。 他呆立良久,微微一叹: “原来如此,惑人心神,弊人记忆,循环往复,使人沉沦。当真好手段,便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他此刻记忆全复,《自在灵感经》在心中潺潺而过,便夺回心神,灵台顿时清明。 眼前的景象纷纷模糊,渐渐化作虚无。 叶开慢慢睁开眼睛,便是一惊,电光火石之间,他心念一转,玲珑宝塔自袖中飞出,悬于头顶之上。 一个白衣赤足的少女映入眼帘。这少女闭目盘坐于地,双手捧着一个光辉熠熠的硕大宝珠。 清水芙蓉般的模样在这光华中仿若仙子。 那少女陡然一震,猛地睁开眼来,往叶开望来,眼神中一丝惊诧一闪而过,随后换上一丝温婉的笑容,檀口微张,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森冷。 “恭喜师兄堪破迷障,只是却让素儿功亏一篑。素儿有些后悔,为何方才未送师兄归去西天极乐。” 叶开不与她答话,转头看去,便见得自己周围不远还或站或躺着不少修士,皆是双目紧闭,面带笑意,显然还处于迷蒙之中。 前因后果在叶开脑中一晃而过,他拂袖一挥,便已然出手。 五道符篆齐齐飞出,九道壬水神雷化作巨网,九朵苍炎紧随其后。 尽皆便向着少女扑去。 这少女脸上丝毫未变,连身形都未曾动,伸手一招,她那脚环上的铃铛便落入手中。 她随手一扔,一声轻喝,那铃铛便朝着叶开释放的符篆术法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 这铃铛在空中清脆的响起,随后其上灵光闪过,放出无限光芒,随后陡然虚化,弥漫开来,有如画卷一般展开一方空间。 这空间中仿佛有无量光,普照万千,霞光万丈。 其中露出大海奔腾,无数白莲在其中沉浮,每一座白莲都是晶莹无暇,大海无垠,这莲座亦是延绵无尽。 莲座之上隐隐端坐着诸多身影,服装各有不同,蓝白黑红,诸多色彩。面相亦各有不同,或是慈眉善眼,或是悲悯哀怜,或作金刚怒目,或是捻指微笑,种种众生之相。 这诸多身影似乎只有一点相同,便是头顶之上皆是青丝落尽,作比丘之相,闭目念咒。 诵经之声娓娓传出。 这空间铺展开来,叶开诸多攻击射入其中,便如投石入海,未曾翻起一丝波澜。 然后,这一幕画卷还未停顿,更是飞至叶开身前,自他头顶一刷而下。 叶开脸色骤变。 这铃铛竟然也是通灵法宝! 他须臾不敢轻怠,伸手往头顶一拍,一座黑色印台猛然飞出! 震山印在空中微微一晃,其上灵光乍闪,瞬间便化作一道小山,往那空间上撞去! 第二十五章 莲华妙法 极乐之珠 “轰!” “叮当叮当!” 两相对撞,发出重重的碰撞之声。 黑色大山巍峨不动,那方空间却是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倒飞出几尺。 其中海面瞬间波涛浪涌,起伏不定。 无数莲座亦是随着升降沉浮。 堪堪退了数尺,这众生虚空便自停住,稳固下来。 随后便是当空一晃,那莲座之上的诸多比丘皆是猛然张目,诵经声陡然停住,化作此起彼伏的念咒之声。 无数原本合十的双手便动了起来,各捻法诀。 那空间陡然大张,无穷术法便猛然从其中飞了出来。 金木水火土,五行术法占了大数。也有云气袅袅,雷火轰鸣,风声呼啸。亦不乏各色真气化为奇形,或山或水,或刀斧枪戟。 林林总总,万象包罗,全部朝着震山印轰击而去。 一阵轰鸣声后,又归于平静。 震山印微微颤动,发出一声哀鸣,亦被击退了少许。 这铃铛法宝比震山印威能稍差,却胜于玄妙。 是以这一来一往,竟是平分秋色。 赤足少女伸手一招,那众生空间便又化作一只细小铃铛,飞到她身前,悬于空中。 少女望着叶开,神情颇为郑重,轻声开口说道: “于秘境中见得师兄三次,三次都让素儿刮目,师兄当真好手段。” 叶开心中亦是凝重,面上却丝毫不露,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微笑,谦虚言道: “叶某差些便做了师妹手中傀儡,可当不得如此夸奖。” 他嘴上如此笑言,心中实已对着少女动了杀心,丹田之内真气翻涌,龙雀环已然自丹田直冲而上。 只因为那众生铃中的比丘,赫然便有雷火宗弟子的扮相,其中几个女子,他似乎还在白云观见过!若非他破开迷障,怕也要落得如此下场! “师兄言重了,彼辈道心迷昧,与其在道途之上蹉跎,还不如落入我这众生林中,享受逍遥极乐。似师兄这般心神无懈,却是与素儿无缘呢。” 这少女话才落完,叶开顶门之上已然飞出一道红光,落于手中。 显出一个首尾相携的龙雀之环。 丹田气种疯狂旋转,真气源源不断的自掌心没入。 一声长吟自龙雀环中响起。 一道赤色虹光陡然射出,当空化作朱雀之影,摇着长长的火翎之尾,化作一道赤芒,带起无穷烈焰,向着少女便激射而去。 一声清鸣,倏忽便至。 朱雀临身,这少女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异彩,朝着叶开轻轻颔首,竟是微微笑了。 她竟是似毫不见慌乱,双手捻决,朝前一挥。 “莲华妙法,无相空遁!” 随着她一声轻吟,周身地面,陡然放出金白佛光。 一朵白莲瞬间出现,仿佛自她身下绽开一般,然后瞬间便合拢,将她一裹,化作一缕遁光,瞬间往远方射去。 朱雀之影携着煌煌之势,竟是落于空处。 叶开眉头紧皱,这少女这等速度,他却是完全追之不及。 伸手一招,将朱雀之影又收入龙雀环中。 又拂袖一挥,将震山印和龙雀环皆是收入袖中。 他收拾完,便要御气离开,但是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让他微微一震,动作也停滞下来。 “坏事了,坏事了,还是叫这妖女拿走了极乐之珠!” 一道遁光倏忽越过头顶,飘然落下,正落到叶开身前。 这是一个蓝衣道装的身影,他落到赤足少女原本的位置,微微蹲下,闭目感受一番。 “还是这神光,又是这遁术。咦?这丝灼热之息是?这妖女急急遁走,莫非是有人与其交手?” 这身影喃喃几句,随后站起身子,轻轻转身。 叶开心中一动,闭上双眼,摆出一副迷蒙之相。 这男子面目刻板,目如鹰隼,扫视众人,终究未尝发现端倪。 他神色稍缓,轻声自语: “陷于迷境,彼辈无罪,当救一救……” 言罢,他拿手一甩,二十几道符篆自袖口飞出,随后便架起遁光,向着那少女的方向追去。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赦!”一道咒语声隐隐传来。 叶开猛然睁眼,张口一喷,数道真气直直冲出,裹挟而上,便将这符篆包裹。 他再往四周看去,这些符篆飞至诸人头顶,轰然散开,化作一片甘霖,洒然临下。 叶开拂袖一挥,那真气包裹的符篆亦是陡然散开,化作甘霖。 众人淋了这甘霖,便皆是悠悠醒转,各个脸色都有些苍白,皆是晕眩懵懂,转头四顾,面面相觑,似乎全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过得片刻,其等便各自寻找同门,问询起来,随后相携而去。 叶开心中微转,便也摆出一副无知模样,叹了口气,慢慢往旁边走去,隐入从林之中。 只是他脑中,却是无法平静。 他此刻已然肯定,那赤足少女和道装青年皆是罡煞期的修为,那般驾驭遁光的速度,绝非凝气手段。 这两人入这秘境,怕都是为了这宝珠而来。 极乐之珠,怕就是那宝珠的名字了?这迷阵宫阁,应该都是不存在的,只是这宝珠制造出的幻像。 而这宝珠幻化的原因,或者是为了自保? 众人陷入迷阵之中,皆是性命无碍,只是失了记忆。 看彼辈模样,似乎是心神受损,那其原因,便是因为这部分神识被这宝珠用迷境给吞了? 通灵法宝自然无此威能,但若其本来不是呢? 天地骤变,碧波潭诸多前辈,只要在窥气境以下,皆是突然暴毙。那石洞之内清淇的骸骨便是佐证。那这宝珠被打落境界似乎也有可能? 真灵打落,灵性尚存,是以弄出么蛾子事? 叶开心中频频猜测起来。 看这赤足少女手段,似乎和迷阵中所见的佛宗一脉相承,这极乐之珠又是佛宝,她入这迷阵便能不受影响。 见我等沉伦迷境,便想将这宝珠炼化,将我们都化作她那铃铛之中比丘一般的傀儡…… 这秘境中接二连三的事,在他心中串了起来,稍许有了些脉络。 只是终究都是自己的推测,实际情况怕是还有出入。 自己毕竟只是广乘派一个普通弟子,怕是诸多隐秘都没有接触…… “推演之法?” 叶开轻轻嘀咕了一声。 这其中谜团重重,许多无法开解,让他又突然想起那袁家叔侄的对话来。 叶开隐隐觉得,自己有锻炼心神的《自在灵感经》,心神强大,对于推算亦有帮助,若是修上一门推衍之法,似乎也是可行…… 他脑中念头纷至沓来,却又渐渐被他压下…… 第二十六章 脱离秘境 整装盘点 两日之后。 正在树洞之中静坐叶开陡然感觉一股推力,似乎挤压着自己。 一阵天旋地转,已然转换个天地。 他克制着微微的晕眩,睁开眼睛,发现这自己已经处身于空地之上。 天边初见拂晓,四方立着四座别府。四宗弟子分立四面,正是进入秘境的地方。 只是此时,别府中间那入口缝隙已然消失不见。 叶开环视全场,并未见到那赤足少女和道装青年的身影,应该是早已离开了。 而从秘境出来的四宗弟子加起来都没多少人。 只看自己身边白云观的弟子,来时满满当当的两百余人,此刻剩了稀稀拉拉的十几个。其余四宗也是差不了多少。 损失惨重,这从四宗领队的面容上便能看得出来。 不过想必这些活着出来的弟子,必然会有一阵突飞猛进,成为各自门中的翘楚和精英,说不得日后便是各宗的扛鼎人物。 道途残酷,直如大浪淘沙。 这思绪瞬间便在叶开心中淌过,随后他微微一凛,抬起头来,正好见得怀芸正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叶开微微一笑,拿手暗暗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蓝婷。 怀芸一怔,随后一喜,又往蓝婷看去。 蓝婷此刻似乎也沉浸在伤感之中,不过感受到怀芸的目光之后,她亦是抬起头来,朝着怀芸点了点头。 怀芸脸色顿时精彩万分,强自克制喜意,拿手一挥,一座飞舟,便现于空中,自己当先飞掠而上。 不等她招呼,众弟子便纷纷投入飞舟之内。 其余三宗亦是准备回转。 飞舟徐徐腾空,猛地加速,往来时的方向返航。 火云阵阵,流光弥漫,其余三拨修士亦是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白云观的飞舟行至半途,突然跃下一个少年身影,这身影落至半空,脚下陡然升起一个淡蓝气团。 他在空中凝立片刻,便向着远方飞去了。 …… 叶开并未和任何人打过招呼,便独自离了白云观的飞舟。 他在空中行了个把时辰,便寻了一座山头,悠悠然降落下来。 在山里面慢慢走一会,他便寻了个清爽些的山洞,走了进去。 这许是什么野兽的巢穴,只不过早已废弃,里面除了一些枯草残枝什么都没有。 叶开微微点头,对此地颇为满意。 他拂袖一挥,一个阵盘便落了到洞口,形成一层透明光幕。 随后他又取出一只香炉,捻起辟尘香点了起来。 人却盘坐下来。 秘境之中一直紧绷着,饶是他意志坚韧,其实也有些乏了。 《自在灵感经》的心决缓缓流淌,心神缓缓入静。 一炷香点完,他便悠悠醒转,只觉得精神饱满,疲惫尽消。 叶开睁开眼睛,思索片刻,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次秘境之行,除了未曾找到水阴地煞,有些失望之外,其他收获却是不小。 凝聚了真气之种,御剑之术亦有突破,另外还采集了不少灵药灵草,奇珍异果,而且…… 想到这里,他挥手一甩。 数十个各式各样的储物法器首先落在地上,袖囊,荷包,芥子袋,玉带,林林总总,满满当当的堆在他面前,直如一座小山。 这么多的储物法器让他自己也是一愣,没想到秘境之中断断续续不少战斗,竟然累积了这么多战利品。 自从进入秘境以来,一直都没闲着,各种战斗与探索那是接二连三,直到今日方才得了真正的闲暇,也是时候清理盘点一番。 于是他便拿起一个芥子袋,心神探入其中,查看起来。 随后一件件物品被其倾倒出来,分门别类的落在地上,灵石,法器,道册书籍,灵丹,奇花异草,各色杂物,一时难明之物,各成一堆,慢慢在地上堆积加高。 将所有物品倾倒出来后,他才开始清点整理起来…… 灵石三万余,灵贝七千,各式丹药百余瓶,道书七本,各种游记杂记类书籍三十余本,法器二十六件,阵盘四个,奇花异草各种珍果一堆,完整的鹘鸠尸体一具。衣裤鞋帽,四宗身份令牌玉符等各种生活杂物一摞,另外,还有金纸一张,藏青长袍一袭,金色剑丸一粒。 奇花异草数量最多,品种也是繁杂,不过整理起来倒也简单。除了紫叶白术上面还留有毒药,未曾处理以外,叶开索性将其余所有的,全部分为了两类。各种根,茎,叶,花,果归为一类,全部放在一起,拿一个芥子袋装了起来。带根完整的植株全部归为一类,收入了储物玉带中,准备以后用来移植到自己洞府。 这也是因为叶开辨识过后,发现其中并没有和紫叶白术一样极为珍惜的品种,是以才用了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 灵石灵贝也不需要辨识,便和鹘鸠尸体一起直接装在了储物玉带里。 这储物玉带叶开倒是还记得,正是那宋豹之物。玉带整体呈青色,上面还绣着几道精致的金丝,里面的空间也是不小,不比他自己的银纹袖囊逊色。 他自然将这金丝玉带不客气的笑纳了,直接束在腰间。 丹药也都是凝气期所用,大部分是修炼所用,少部分是疗伤,另外还有几瓶却是不认识,不过观其模样,似乎都是毒药与配套的解药。这些丹药比广乘门内所发放的凝华丹和疗伤丹还有所不及,叶开觉得自己也用不上,同样装入一只芥子袋中。 七本道书叶开亦是初略的查看了一下,都是只有凝气期的修炼内容。三十几把游记杂记只有五本是他未曾见过的,他便挑了出来,和道书一起放到了金丝玉带之中,准备等闲暇时翻看一下,触类旁通,增长些知识。其余剩下的无用书籍便直接扔到了那堆生活杂物中。 做完这些事情,叶开面前便还剩下一堆阵盘和法器,苍青长袍,一页金纸。除此之外还有两样似乎有些奥妙,却又无法辨识的物件,一把细小的银色剑令,一张是残破的羊皮卷。 叶开轻轻抚了下额,思索起来… 白鹿剑器被毁,金色剑丸上又似乎还有什么玄妙,让他无法祭炼,还需要从这法器中找些替代品来补足自己的手段…… 有了苍青长袍,袖里乾坤术倒是能够少去不少准备,也可以揣摩尝试一番了,只是那金纸上记载的乃是上古神通,其中一些语言和境界描述已与当今不同。不过自己有黑珠世界,多尝试几次应该可以…… 各种思绪如水般在叶开心中淌过,他轻轻点头,拿起一件短杵样式的法器开始查看起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七章 女仙剑侠 靖阳大集 “……却只得一会会工夫,那山谷之内便已黑雾弥漫,阴风刺骨。在这浓雾之中,有九只鬼火骷髅团团旋转,将三个花样少女圈在其中。她们头目昏沉,虽有法器,御使却十分滞拙,自然被紧紧逼住。这时,耳旁却又传来鬼气森森之音,‘桀桀桀桀,女娃娃们,尔等还是放弃抵抗,乖乖随老祖到洞府中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要说这九个鬼火骷髅,正是九子阴魔大法,极阴教最诡异难防的道术之一,亦是那荆阴老魔的成名道术,端得是厉害非常。以他罡煞境的修为施展开来,莫说是这三个初初凝气的女娃娃,便是混煞聚罡的人物,落入其中,一不小心也要失去知觉,束手被擒。这荆阴老魔靠着这一手邪门术法,也不知坏了多少女子的名节,只因他平时最善伪装,居无定所,又是专挑柔弱女子下手,这才逍遥了几十年。” “再说那三位少女,其等情知难免毒手,正是悲从心生,闭目垂泪之时,一声娇咤并着一声痛呼同时响起,三位少女赶紧睁眼,那黑雾阴风哪里还有?分明是一副清泽秀丽,夕阳衔山的美景!而这美景之中,却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在交锋。” “那男的身材清瘦,须发皆白,一声葛袍麻中夹丝,飘逸洒然,精致道冠上嵌着一块雪白美玉,湛湛生光,一副出尘之态,似是一位有道高士。不过此刻这位高士却是忙于闪躲,颇为狼狈。其躲闪的对象却是一柄细剑,这细剑覆着丈余长的玄光,不住地闪动,左右穿梭之间,直如电闪,绵绵延展之时,仿若游龙。而这细剑的主人,却是身形如幻,云披霓裳,看不真切。” “过得片刻,三位少女便闻听一身惨叫,那男子竟已被细剑透胸而过。剑势一止,那女子又是悬起一脚,将煞风景的尸体踢开,缓缓落于地上,现出身影来。却见得,长身玉立,肌肤赛玉,虽不施粉黛,亦眉目如画,恰如双十年华,正是美不胜收!” “诸位看官,可知此女何人?” 大堂之正中高座之上的灰袍老者拿醒木一敲,悠悠问道。 叶开轻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六阳清酒确实好东西,灵气充沛,清凉中带着灼热,灼热中回味清凉,不负名酒之名。 “可是那一剑挑了极阴教桂洲暗舵的泿江飞虹沐仙子?”酒楼里有客人高声问道。 “正是!说到这沐仙子,却是不得不提起其师门,话说泿江之上,有仙山伏波……”那灰袍老者又是一敲醒木,接着说了起来。 叶开嘴角微微露出笑意,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鼻尖似有淡淡的馨香袭来。未想一别一年半,昔日故人已然闯出了偌大名声,他这一路行来,过了三州之地,泿江飞虹的故事便听了五六遍,什么剑挑极阴教,鬼谷救三美,飞虹诛木魈,除妖梅李庄……只是这正气凛然的性子似乎没变,还是那身剑侠之气,专跟妖魔外道怼上了。 想起记忆中那要与虎蛟拼命的模样,叶开顿时颇觉有趣,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便往酒楼外面走去,袖子往后一摆,桌上便留下了一把灵贝,以作酒资。 一出酒楼,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十八杆冲天巨幡,直立醒目。 上面娟着详细的篆字划分出各区域,中心区,仙居酒楼区,丹,器,符,等等各有分区,细化非常,一目了然。 只是有四个大篆在这一十八杆巨幡之上皆是相同。 靖阳大集。 凡玄门之中市舶之司,微则称草,小则为墟,大则作坊,再大成集。 由南苍洲雍州最大玄门三真观,九洲七大仙门南苍洲广乘派雍州别府,九洲七大仙门南灵洲栖霞派南苍别府,三家共建,坐落于靖山之南,曲江以北的交易场所靖阳司自然当得起玄门大集之名。 所谓大集,自然与草台班子不同,街面上没有任何摊位,按照区域,一间间的高大耸立的楼阁店铺并并入列。 如此多的店铺,自然不是一家一户所能承办,也有其余许多宗派在其中经营。只是要想入这大集,除了本身实力过硬,还需经过三家审查与监督,如此一来,安全性自然无虞。 若是想在这靖阳大集之中搬弄是非,不提广乘与栖霞两派巍巍千万年威势的震慑,便是只想起三真观背后三位元神真人,也要好好掂量一番。是以这靖阳大集几千年屹立下来,虽然诸多店铺更迭不少,但是以次充好,强买强卖,杀人夺宝之事,不敢说从未发生,也算得上屈指可数。 公道,安全,这两样占住,这大集之上的人来人往自然不少,便是没有街面小摊,没有吆喝招引,却依然称得上热闹。 雍州再北便是离州,叶开之所以在靖阳大集停留,还是为了加强些自己的手段。毕竟离州的任务……本来便不容易,又在功德任务榜上空挂许久,如今他自己又拖了不少时日,谁知道会起什么么蛾子。 依照他这颇为谨慎的性子,自然是怎么充分准备都不为过。 叶开一路按照巨幡走到中心区,踏进一家豪华辉煌的店铺,门面之上,写着两个娟秀却又大气的小篆字。 霞岚。 这是栖霞派的自营店铺。 刚刚入内,便有店中伙计凑上来:“道爷,您有什么需要?” 叶开微微扫了一眼,见这店铺之内只有打理的几个伙计,台上柜中也都是寻常物件,便知这不是真正交易的地界。 他微微抬袖,一囊百多灵石便飞入这伙计手中。 “你们管事的呢?有笔大生意。” 这伙计是个内行,拿手一摸,便基本知道囊中灵石数量,顿时眉开眼笑,态度又恭敬了几分,道:“好叻,道爷您跟我,这边请~” 话语的最后一句竟是唱了个高声,引得其余几个伙计一阵眼热,恨不得以身代之。须知这百余灵石,便比寻常两月的俸禄还多…… 叶开自然不介意带路伙计的小小炫耀之心,轻轻点了点头,便随着这伙计的指引,往里间走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八章 栖霞冉若 货殖信通(上) 叶开进入里间,便觉里面果然别有方圆,不仅柜台比外面精致了许多,也有了两个掌柜模样的人。 只是到了此处,带路的伙计依然未停留,而是带着叶开又过了三间铺,上了四层楼,直接将其领到了顶楼的一间静室之内。 伙计引叶开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说道: “道爷还请稍待,我去请大娘娘来。” 叶开微微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静静等待着。 喝了一盏茶的辰光,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这小猴子,收了人家百多个灵石,便又我给请出来。我倒是要看看,若是没有你说的那般大生意,非让你把吃到嘴里的再吐出来不成~你们一个个的,成天竟给我找事。” “嘿嘿。大娘娘莫怪,大娘娘莫怪。” 那带路伙计却是嬉笑着,讨着绕。 这声音颇为娇媚,亦是酥人之极。 叶开微微一笑,从这话里听来,这女子显然身份颇高,这伙计说不定便把这阁中主事的给请来了,百余个灵石倒是没白花。而且听这对答,这些伙计这种举动还是做惯的,如此说来这女子怕也是个平易的,倒是更符合自己的预想了…… 他正思索间,房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他抬头看去,一个女子正悠悠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低头的带路伙计。 这女子却是一个年轻妇人,穿着瑶碧华裾,披着璀璨罗衣,眼中带媚,丹唇微开,一身贵气,却又不乏婀娜。 不过,叶开只看了一眼便是微微一愣,倒不是因为这妇人的风仪,而是这女子她竟是完全看不透。这种感觉,便与宣道弘法之会上看那万鸣洲一般。 元婴真人?叶开心中闪过一丝揣测,心中有些喜意,却又有些惴惴。喜的是自己本来之想钓个说得上话的,没想到引了个真人出来,忧的是自己的这点家当,可当不得元婴真人的大生意…… 他正想着,这妇人已是走到近前,那伙计却是将门合上,留在了外间。 “晚辈见过……” 叶开站起身来,就要躬身施礼,却被这妇人悠悠打断。 “入门便是客,无需客气了,坐吧。” 那妇人招呼一句,便自己坐了下来,翻开一只杯盏,自己倒了盏茶。 这一下却让叶开越发觉得她平易了,便也依言坐了下来。 “本座冉若,号霞岚,这店铺便是外子开设,不知客人此行是买,还是卖呢?” 这女子品了口茶水,悠悠开口。 “果然是真人!倒是开门见山。”叶开心中暗道,七大仙门自有不约而成的定例,只有真人方才能有道号,这女子当先点出自己身份,便意思她凡事都可做主,直问自己所来为何。 “不敢瞒前辈,晚辈既卖,也买。”叶开恭敬的回道,随后袖子一抖,三个芥子袋便落在案几之上。 冉若眉头一挑,三个芥子袋,手笔倒是不小。她轻轻一笑,取过一个芥子袋,便查看起来。 这芥子袋正是装着奇花异草,山间珍果的芥子袋。元婴真人神念强大,纵然里面满满当当的装满了各种根茎花叶果,杂乱不堪,亦是瞬间便查看了一般。 只是看完之后,她脸色却是微微有些不好看,她抬头看着叶开,笑着说道: “小家伙,你是来消遣本座的吗,莫非你是不晓,我栖霞派不接贼赃?” 此话虽是笑着说出,却自然带起一股气势,加上她锐利的眼神,若是叶开一个回答不好,怕是出不了这门了。 叶开微微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他这芥子袋中的物品都是自他人芥子袋转移过来,那四宗修士除了白云观弟子对植株颇为了解,采摘得稍稍好些,其余三宗都是随意的便采集到手,自然断接之口颇为粗糙。加上自己又是混作一团收入了芥子袋中,自然显得更是杂乱。如此一来,倒真像是从某个药园强抢收刮过来一般。 是以他便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说道: “前辈稍安,将这都看完便知。” 冉若又是眉头一挑,这小家伙在自己的压力下似毫不惊,倒是不坏。既然如此,便再看看。 两个芥子袋查看完毕,冉若脸色更加精彩,嘴角一扯: “纵然不是贼赃,怕也是也沾着许多血腥。” 叶开有些无语,这霞岚真人说话却是有些刺儿,明明知道自己的草药不是从他人家药园抢来的,却还出言刺自己一句。 冉若喝了口茶,淡淡说道:“这些花草虽多,却也没有什么太过珍贵的,这丹药亦是寻常,法器更是一般,算不得大生意。” 叶开也不接话,因为他也知道,这点家当对于凡境弟子自然算是一笔巨款,对于还丹修士也算不错,但是对于元婴期修士便是尔尔了。 他只拿袖朝前一抖,一句巨禽尸体便轻轻落在房间中央。 “嗯?” 冉若看了一眼,尸体眉间的细小剑痕让她眼睛一亮,随后便又说道: “鹘鸠尸体一具,品相完整,稍微像样些了。” 这话让叶开微微一滞,简直无话可说,这上古鹘鸠身上的材料可是炼器的上好填料,不得加强法器的韧性,对刻画禁制都好处多多,虽然这鹘鸠未入妖类,灵性差些,但怎么也有些价值吧? 叶开不由得想到,若不是狻猊尸骨无存,化蛇尸体又给了蓝婷,这时候一并甩出来,能不能让她的评价从“稍微”稍稍提高一些。 这些思绪也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面上却依然平静,他又将袖子一抖,一颗紫叶白茎的红花便落在地上。 紫叶白术一出,冉若却是一愣,随后拿手一招,那紫叶白术便向着她飞去,落在她手中。 “咦?”她轻咦一声,随后拿手虚拉,植株之上便有一团雾渗出,聚集在她掌心,形成一团黑液。 随后一道霞光在她手中一闪而过,黑液便完全湮灭,随后她又说道: “暴殄天物,这种灵物,居然不连根拔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九章 栖霞冉若 货殖信通(下) 栖霞冉若货殖信通(下) 叶开见她说完,也不接话,只是轻轻一拂袖,那紫叶白术竟是从冉若脱手而出,没入袖中。 “是晚辈拿错了,这个不卖。”叶开恭敬的说道。 此言入耳,冉若恍若未觉,莫名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心中却有些震动。 她虽然初入元婴,未有几年,但怎么也是元婴真人啊,虽然是未曾注意防范,但是这小辈竟然能将这植株从自己手里夺了去?还有刚刚那股吸力,是袖囊?是术法?不像,都不像。 难得是这小家伙隐了修为? 她心中一动,一个无形神念便朝着叶开扫去,从头开始,便要探查全身。 随后她便脸色一变,竟是微微一下闷哼,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诧。 神念到这少年发稍之时,竟是遇到了强烈反弹,一只貔貅虚影竟是在她识海中嘶吼了一声,让她心神都受了一丝损伤。 这伤势虽然不重,只需休息几日便能恢复,但是……。 冉若心中惊疑,便不由得朝叶开看去。 却见得叶开正疑惑的望着她,那般模样似乎毫不知情,正为自己突然的闷哼奇怪一般。 这少年一系列行径,她虽然表现的毫不在乎,实际却是颇有些吃惊。 三个芥子袋还不算什么,那鹘鸠尸体也算一般,可是那眉间的剑痕表现出的剑术,还有残留的一丝剑意,加上九洲绝迹的紫叶白术,那袖中蕴藏的奇异,发稍上奇异神念。 这是那一样是一个凝气期修士该有的? 古怪,当真古怪。 冉若脑中瞬间转过思绪,心中不由叹了一句,天可怜见,这是哪家的少年!难得星河剑宗又出了妖孽人物? “罢了,九洲之上玄妙丛生,我又能知多少?此番着实是我太过孟浪,忒的和小辈置什么气!以后还需引以为戒……莫非是我破入元婴时间太快,心神有了隙漏么……” 冉若心中暗暗自语,同时亦是自省一番,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说道:“卖的东西我看过了,不知客人想买什么呢?” 叶开微微一愣,紫叶白术这一节还真是他有预谋的故意为之,便是要借冉若之手破了这上面的涂抹的毒药。其实他之前已经准备好搬出坊市规矩,道一声“莫非你栖霞派还要带头破坏大集规矩,强买不成?”,想必巍巍仙门,这点脸面还是要的。说起来自己本来是准备出点灵石让人帮忙解除的,只是这冉若一再讽刺,他便不由得…… 未料这冉若竟是未曾生气不说,态度居然变好,简直让他有些莫名其妙,这般看了,这冉若说话虽不甚好听,倒还真是个平易的,如此说来,自己要交易的东西倒也不用藏着了。 人敬我,我亦敬人。 叶开心中想过,便恭敬的说道:“不瞒前辈,我此行想买一件法器,若是有心神之类的,攻击与防御皆可。若是没有,那便要一件攻击法器,四象只要风雷,五行只需水火。” 叶开说完,便看了冉若一眼。 冉若思索片刻,便点点头,随后轻轻说道:“小猴子,去秘库找钱掌柜拿八方雷火罩来。” 语含神念,透门而出。 门外高声应了一句,一阵脚步声便渐渐远去。 冉若这才又对着叶开说道:“小家伙,你恐怕不止是要购这个吧?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叶开轻轻点头,言道: “却还需一枚剑丸便是了。” 此话一出,冉若惊咦出声: “还需剑丸?那鹘鸠是用何物所诛?” “是一柄剑器,如今已然毁了。”叶开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冉若微微一愣,随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能用剑器施展如此剑术,你这飞剑术倒是极好的,既然如此你便该知道,这剑丸之物唯有飞剑之术方才使得,这九洲玄门之中飞剑传承无算,但我栖霞派不入此列。这诸多传承中,又以星河剑宗为最,而据我所知,能炼制出供凝气期弟子使用的剑丸者,便只有这一家。” 叶开心中有些失望,随后又接着问道:“那可有上佳的剑器,或是洗炼剑丸之法?” 冉若闻言便是一笑,又说道:“剑器自然是有的,不过听你话中语气,似乎有着剑丸,只是因其不纯,无法祭炼?” 叶开闻言沉默一会,便坦然说道:“不错。” “可能与我一观?” “这……”叶开皱了下眉,心中却迅速考虑起来。 栖霞派和星河剑宗似乎不交好,栖霞派是纯正的法修,星河剑宗却是彻底的剑修,两者不但很少交流,传闻还隐隐不合……这冉若如此问我,很可能有解决办法,若是能将那剑丸祭炼,可不比剑器好上不知凡几? 他心中思定,眉头徐徐展开,苍青广袖轻轻一甩,一粒金色剑丸便悠悠向着冉若飞去。 她伸手接过,仔细端详起来,随后神念附于其上,仔细探查起来。 过得片刻,她才抬头看向叶开,轻声说道:“没问题,这剑丸原主人不过罡煞修为,其中并无心神印记,未入法宝之流,我可以洗炼它,不过……” 叶开见她卖关子,便又说道:“前辈有话但说无妨。” “只是这剑丸我便是帮你洗炼了,你怕是也不好使得。” “这却又为何?还望前辈指教。”叶开恭敬问道。 “这是星河剑宗制式之物,只是却也有些讲究,据我所知,这星河剑宗的制式剑丸共分三等,分为银尘剑丸,金辰剑丸,星辰剑丸。其中内门弟子只要入得剑道,便能领取银尘剑丸,这剑丸也是普通,几无成长可能,其数量也是不少,这许多年来在九洲之上也多有流传出来。若是你这是银尘剑丸,倒是无妨。” “我本还当你是星河剑宗的弟子,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差了。却要说与你知道,这金辰剑丸却不一样,此物只有其内门之中有希望入剑阁的弟子才拥有,据说一但入得剑阁,这金辰剑丸便能化作星辰剑丸。其等剑阁便等同于别派真传,至于这种转换如何发生,其中玄妙我却不甚清楚了。只是有一点,这金辰剑丸,一人对应一丸,不仅是剑丸,亦是身份依凭,若是落入他人手中,一经发现,必然是要追回的。似这剑丸之中,我只用神念一观,便有信息闪露,已知其原主人,名为宋豹,对否?” 冉若娓娓道来,最后更是笑着问道。 第三十章 重炼剑丸 八方雷火 叶开越听越自惊心,到了最后更是确信无疑。 “多谢前辈解惑,此恩必不敢忘。”叶开站起身来,重重施了一礼。 这人情却是有些大了,若非她点出,自己便是祭炼了这剑丸,怕是危险紧接着便至。 这星河剑宗乃是飞剑之术最顶尖的门派,又位列七大仙门,在这南苍洲亦有别府所在,不少剑修宗门更是受过其恩惠,若是自己使用金辰剑丸被发现……光是想想,叶开便有些微微发寒冷。 冉若微微一笑,这少年倒是一点就透,自己解释这么多,可不就是为了结个善缘? 财侣法地,什么是侣?相互扶持便是。今日自己随手扶他一把,日后说不得便有靠他撑持之日,道途漫漫,岁月悠悠,谁又说得准呢?索性这人情卖了,便卖得再贵些。 冉若心中想到,便接着说道:“此事也并非不能解决,若是有炼器技艺得力的,便以这金辰剑丸为基础,回炉再炼,改头换面也并非不能做到。” 叶开听后一喜,随后便平静下来: “这自然是最佳,只是晚辈哪有这等艺业?” 冉若眼睛一眨,轻笑道: “本座那不成器的夫君虽然不擅炼制剑丸,但做这等回炉改造之事,却也简单。外子每半年都会自别府之内给我送些新炼的法器,亦会在此停留些时日,算算日子,怕也就是这几天了。若是你稍待几日我便让外子帮你重炼一番,如何?” 此言入耳,叶开心中虽喜,却依旧未失冷静,他轻声说道:“如此自然是好,只是我这点身家要请尊夫出手,定然是不够的。” 叶开心中明白,这冉若嘴间虽说她夫君不成器,但那傲然的神态却已然表明,她那夫君必然是一个炼器名家。 “那是自然,若是只买八方雷火罩,再加上我出手为你洗炼一次,你这些物事倒是足够,还能剩余不少,只是炼制剑丸,还需添加五行之精,庚金云砂等等珍稀的材料,你便是将紫叶白术也加上也是不够呀。” 她说完又笑,也不等叶开回答,便又说道:“不若你这小家伙先与我通个来历?说不定你家师长与我夫妇二人有旧,便免了你的资粮也不说定。” 叶开心中微微一凛,这冉若虽说看似戏言,但实际却是认真无比。元婴真人哪里会无的放失?她此番作为显然便是卖人情自己,白白给自己重炼剑丸了,虽然原因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但是若是此刻自己还遮遮掩掩,怕是这刚建立起的一丝关系瞬间便断了,反而会恶了她。 七大仙门之栖霞派的元婴真人,自己可没有什么资本与其端架子,不算要帮自己重炼剑丸之说,便是之前那番好意,也值得认真对待……自己通个来历,倒也无妨。 左右也没有坏处,他心里想着,便实实在在的站起身来,恭敬施礼: “晚辈广乘弟子叶开,见过霞岚真人。” 冉若闻言轻轻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广乘派飞剑术也是上流,倒是我灯下黑了,只是你广乘在这靖阳大集中亦有店铺,为何到我这栖霞派地界来?” 叶开心中暗道:自然是因为不明易行背后之人的触手范围,亦不知其有没有断了算计自己的心思,此行离州还有任务,万一暴露行踪岂不节外生枝,徒添掣肘? 只是这门中苟且之事毕竟不好说道,是以他只是微笑不语。 这是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显然是那伙计取了法器过来了。 冉若便挥了挥手:“罢了,你有难言之瘾便不要说了,进来吧。” 最后一句却是对门外所说。 大门吱呀便开了,带路的伙计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放在案几之上。 冉若便将盒子打开,露出一团金红相错的圆球法器,并示意叶开查看。 这亦是题中应有之意,叶开自然也不客气,便这八方雷火罩拿在手中,轻轻闭上双眼。 冉若见他在感受其中禁制,便也不催促他,自顾自端起杯盏喝起茶来。 过了半刻钟,叶开才将八方雷火罩轻轻放了下来。 这八方雷火罩中的精致也颇为玄妙,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就它了。” 冉若眉毛一挑,问道:“不需要试用一下?我那秘库之内的法器,都是外子亲自开炉炼制,其上自有一层简易禁制,便是不祭炼也可以发挥十之一二的威能,若是你有意,在这边试试也无妨。” 叶开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已然在黑珠世界中演练了一番,便轻轻摇了摇头,伸手一拂,将八方雷火罩收入袖中。 “既然如此,那此番交易便到此为止,小家伙,你便先在客房休息几日,等外子过来,我便让他为你开炉。” 冉若说完,也不等叶开回答,便唤过伙计,让其将房间内的物件收好,又交代他将叶开带入客房之内,便自己先离开了…… 到了客房,叶开便往榻上坐下,心中有喜有疑。 喜得自然完成了一单完美的交易,得了八方雷火罩,那霞岚真人还要帮自己重炼剑丸,这比自己预想的都要好了许多。疑的是冉若的表现前后变化颇大,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又未发现其中有啥不对的地方。毕竟自己区区一个凝气的弟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惦记的地方…… 想了一会,总也想不透,元婴真人的话也非是自己能够拂逆,他便也调整心态,将此事放下,取出一本道书观看起来。 这是《火云真功》凝气卷,秘境所得七本道书之一,似乎是雷火宗的功法,却也简单的很,不过能炼出清浊各二十四口火属真气。虽然只有凝气卷,对他的道行提升并无什么帮助,但是里面的对火属真气的运用上也颇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叶开相信,只要将这本道书吃透,自己的丁火苍炎更为灵动,变化亦会多出几分…… 如此一来,他到真在冉若的店铺内住下来了。 日日揣摩道书,再修炼一会《自在灵感经》,五日辰光便过了。 这天一早,几声敲门声便清晰的响了起来。 叶开打开房门,就看见伙计躬身说道: “道爷,大娘娘唤你过去。” 第三十一章 各执一见 两法择一 伙计又将叶开带至那日的静室,叶开推开门便走了进去,带路伙计帮他轻轻掩上了门。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靠着椅背坐着。 叶开把眼望去,只见女子婀娜,正是霞岚真人冉若,而那男的,体量甚是高大,便是坐在那里,亦是威武雄壮,气渊如海。 这男子却与冉若一般同样让叶开完全看不透,而且比冉若更加不可测,定然也是一位真人。 叶开轻轻行至两人身前,便恭敬施了一礼。 冉若自是笑吟吟的点头。 这男子只是的嗯了一声,便放出一股神念向着叶开探去,随后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一颤,口中同时说道: “本座松云,你既与若儿作了交易,我自会帮你开炉一次,此次唤你过来,乃是有两种方法要你自择。” “松云子!竟然是他?” 叶开心中陡然一震,这松云子不是他第一次听说,五指连锋之上器峰讲法便有长老提起过他,言其乃是炼器大师,器道鬼才! 自己这几日在黑珠世界演练那八方雷火罩便是满意非常,没想到却是出自其手? 叶开心中自是惊诧,脸上却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浅笑,微微躬身,言道: “前辈直言无妨。” 松云真人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如此本座便说与你听,我实不通炼剑之法,是以重炼这剑丸,便只能依着炼器的路子,你需知道,我等玄门之中炼器传承虽然略有差别,但是脉络还是相通,炼器从头至尾便分熔炼,提纯,融合,塑形,通络,入禁,归一,七个步骤。要重炼金辰剑丸,便要在这七个步骤中做文章。” “我这第一种方法便是,不动剑丸其中核心,亦不改其中禁制,直接在熔炼和融合之上做文章,便是直接将其融散,之后本座会抹去其中星河剑宗的印记,辅以五行之精,改变其外貌,此法的好处便是简单,方便,快捷,以我的手段,此法只需一刻便能完成,而且其中禁制不变,依然有晋升之可能,你日后若有机缘,得了彼派炼剑之法,未必便不能将反本归元,将其化为星辰剑丸。只是如此一来,你所习剑法与其中禁制未必相合,虽然不影响其运转,亦要稍许影响锋芒。而且此物完全是经我手,纵然算得纯净,但与你总归有些隔阂,祭炼起来怕是要费上不少力气。” “而第二种方法,便是我由我将其中禁制打散,一样抹去其中印记,只是却不改其形状,只添入庚金之精溶于表面,增其锋芒,而后再由你亲手来完成这入禁和归一的步骤。若以此法完成,那便这新出炉的剑丸与星河剑宗完全割裂出来,无人再能看出其中联系,几乎可以称得上一粒全新的剑丸。不仅纯净非常,又是有你亲身参与,天然便亲近些,运转随意,如臂指使,而且还另有玄妙。” 松云真人说完这些便自停了下来,端起茶水喝了起来,似乎是给叶开思考的时间。 这松云真人将第二法说得天花乱坠,但叶开心中却总觉不妥,皱了皱眉,问道:“听前辈话语,显然是这第二法更为优秀,然后前辈却还要我自择,是否此法其中还有关窍?” “你果然似若儿所说,少年老成,这样还能保持清醒,这很好,也很不好。” 松云真人闻言却是轻轻摇头,放下手中杯盏,似赞非赞的说他一句,便对冉若说道:“夫人,既然这样,还是你来与他分说罢。” 冉若闻言挑眉,轻轻一笑,又翻眼白了松云一眼,转过头对着叶开说道: “小家伙,说起来,我夫君对炼器之术颇为痴迷,早年间在九洲之上闯荡,曾得过一套颇为玄妙的剑禁,也曾试过炼制剑丸,只是终究不通捏剑成丸之法,未能成功。” “我本应下你的只是那第一法,只是昨夜与我这夫君说讲之时,他却又起了心思,琢磨出这第二个法门,想全了心中未竟之念。其实这法门虽然理论上行的通,但实际上却也未曾试过,能否成功也是未知。是以此法我本便不同意,只是禁不住他一再坚持,如今便将此中利弊说与你听,你且自择。” “若你选了第二法,我夫君便会将这套剑禁之法教与你,开炉之后,我夫君只管通开脉络,这禁制确需由你自己御气打入,如此这剑丸方才能让你圆转如意,这剑丸成与不成,佳与不佳,有大半是你自己控制。另外,我夫君只在此停留半月,若是你半月之内领悟不了,这方法便自作罢。” 冉若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 “小家伙,若你自忖无法在半月之内掌握这剑禁,或者不能对自己的真气完美控制,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莫要负了我这一番好意,却将这剑丸浪费才是真的。” 这两人话都说完,叶开心中便直如明镜一般,这夫妇二人倒也有趣,一个诱导自己选第二法,一个暗示自己选第一法。 只是你们却不知道,我自有黑珠世界可供参悟,这剑禁便是玄妙些,对我又有何难? 而且这松云真人敢拿此法说事,必然是有些把握的,赫赫有名的炼气大师,怕是不会无的放矢。 他心中洒然一笑,已然做了抉择,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晚辈便选这第二法吧。” “你……” “善!” 叶开话音刚落,这夫妇二人便同时说道,只是冉若是一副恨铁不成钢之色,松云却是遂了心愿,面露喜色。 “罢了!我话已说尽,便由得你们去吧,便是最终不成,却也怪不得我。” 冉若似乎有些失望,轻言一句,便站起身来,径直出了房间。 “好生参悟,半月之后,唤你开炉!” 那松云却是脸上一急,撂下句话,取出一枚玉简便扔给叶开,便急急追了出去。 “夫人,夫人诶!若儿…若儿……” 只剩下一阵喊叫声远远传来。 叶开心中颇觉有趣,嘴角一扯,将玉简收入袖中,亦是往自己住处而去。 第三十二章 铜炉汲火 李代桃僵 戊日丙时,定金执位,冲龙趋西,上吉。 丙宜修造,戍适升火,西主锋芒,蛇宿,翼火。 地火岩浆从池底澎湃溢起,在大池之中汹涌沸腾。 松云子虚空凌立,伸手一抛,一尊古朴的青铜小鼎轻轻落下。 小鼎之上,附着一层淡淡的灵光,浮于地火池上空三尺之处。开始滴溜旋转,倏忽涨成一个硕大的四耳方鼎,倏忽又变了形态,化作一个巨大铜炉。 鼎立虚空,四杆炉腿没入岩浆之中,铜炉之上爆出一股浓郁灵光,经久不息,随后自炉尖之上,无数符文蔓延开来瞬间就将整个池面铺满,形成一个八角大阵,正是八卦之形,而那铜炉,便正落于离位。 离位属阳,主火离散。 光华闪耀中,熊熊地火剧烈奔腾,纷纷向上腾空,沿着阵法符文之脉络,向着铜炉底部汇聚而去。 炉子底部似乎有一张饕餮大口一般,不断的将岩浆地火抽取进去。 松云子便是随手一抛,便引起这一番变故,叶开似毫都未感受到松云子的法力气息。 显然这一番玄奇的变化,竟然都是都是那铜炉自产生! “真灵法宝?” 叶开轻呼一声。 “小家伙,倒是有点眼力见。”冉若轻轻撇了撇嘴,低声说道。 这时,那池中无尽的岩浆之力,尽被铜炉禁制吸收,缓缓注入到铜炉之中,如此多火力入内,凝聚成浓郁的火焰。 随后,松云子身上暴起澎湃的法力,法力又透入炉子,便进一步将其催动。 一道灵光闪过,这铜炉渐渐化作虚无,散入禁制之中。 只露出那地火,在半空中熊熊燃烧! 随后,蓬勃的法力不断催动炉火,将这火红的地火催烧得越旺! 这时,松云真人又将手一抖,一粒金色剑丸便从手中飞出,缓缓落入火中。只是剑丸落入其中,却是纹丝不动。 叶开知道,剑丸乃是极为精炼之物,要想将其重新熔化,自然不能一蹴而就。 安静的等待中,时间慢慢过去 炉中灼烧了一刻钟,金辰剑丸突然爆出一股璀璨的金光,金光停留在剑丸的表面,积聚浓郁的泛着波纹。 又过得一会,剑丸便陡然散了开来点,化作一个半人高的圆球。 剑丸所化圆球晶莹透亮,彷如羊脂玉石,只是表面显出许多空漏。 这些空漏又在圆球中穿梭交错,彷如经络一般。 经络之中,又有无数符文清晰的显示出来,叶开凝神细看,便见这些符文相连交错,圈圈叠叠,一层一层,甚是玄妙的分布在圆球之中,而正中间,正是一个颇为玄妙的符阵。 “小家伙,这金辰剑丸已然重新融化,露出其中奥秘,你看着其中禁制,层层叠叠,最外乃是七百二十九数,这七百二十九个符文向内汇成八十一个符画,这八十一个符画再向内融合成九个符篆,九个符篆结合,化作那中心处剑禁。” 冉若轻声开口,对着叶开说了一句,随后又接着道: “我夫君交与你的剑禁,比这剑禁更为玄妙,虽然同是以九为根,但是这外层似乎有六千五百六十一数,如此多的禁制符文,你可有把握丝毫不差?现在这剑丸才堪堪融化,正是改其面貌之时,你要再选第一法,却是还有机会,若是在等片刻,我夫君便要从中抽取禁制,你再想反悔却也来不及了!” 松云子似乎也听到她所言,动作便慢了几分,似乎亦在等着叶开回答一般。 叶开微微摇了摇头,扬声说道:“还请松云子前辈放手施为便是!便是晚辈入禁失败,两位前辈今日相助之恩,亦会铭记于心!” 叶开如此回答,冉若便只轻声一叹,却是不在多说了。 “善!” 松云子朗声答道。 说完,他便他张袖一吐,一块硕大的金英云母便出现在身前,正是灵材,庚金之精。 松云子又伸出手掌,掌心之上便腾起熊熊蓝焰,在这蓝焰的炙烤之下,庚金之精渐渐融化,化作一团金液。 接着,他便运使法力从圆球之上的空漏之处灌入,将整个经窍全部填满。 一股神念又散了出去,透进圆球之中。 闭目感受片刻,一团法力便裹挟着一个符文飞了出来,徐徐散去,剑丸所化的圆球,便剧烈抖动起来。 这时时,他屈指一弹,一滴金液便落于圆球之上,渗了进去,恰恰将这符文缺失的空隙填满,使之重新稳固。 接着,有个几个符文飞了出来,同样化作虚无。 如此循环往复,过得一会那圆球之中的禁制符文便全部消失,包括其中那个玄奥的符阵,亦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庚金之精所化的金液,将经络之中填满。 做完这些,松云子便看向叶开,开口交代道:“接下来本座便要将法力全部抽离,只借炉火将庚金之精化入剑丸之中,使其完全融合,在这期间内,本座会使剑丸之中留出空隙,这每处空隙只有三息时间,三息之内,你必须完成入禁!万勿出错,此乃本座自创之炼器术李代桃僵法,宝物有灵,只可欺瞒一次,这剑丸经不住第二次折腾了!” 叶开闻言心中也是一紧,那剑禁虽然在黑珠世界演过无数遍,他这时却依然有些紧张,六千五百六十一数符文禁制,七百二十九个符画禁制,八十一个符篆禁制,九九归一成剑禁,容不得一丝错误,难度不可谓不高。 只是他面上却依然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松云子见他应下,便轻喝一声,不拘那炉中或是剑丸之中,不拘其中法力或者神念,全部被收回自身,原本被熊熊燃起的炉火亦是陡然沉寂下来。 他脸色不变,心念一动,岩浆池子之上,铜炉散尽而出的八卦阵法便瞬间一变,阵形微转,在那炉火之处显出巽位。 巽位属阴,主风虚合。 阴阳相合,火借风势,风生火起。 巽位一现,火势瞬间便涨。 庚金之精在炙烤之下,其所化金液便在剑丸经络之中流动起来,形成一个相互交融的循环。 这金液流动越来越快,与剑丸本体亦是慢慢渗透。 这时,一小方金液瞬间渗入了圆球之中,露出一个微小的空隙,后方的金液又流动过来,眼看就要弥补上去。 “入禁!”松云子轻声喝道。 语含神念,落入叶开耳中彷如霹雳巨响。 第三十三章 无相剑禁 剑丸新生 神念之言,振聋聩,瞬间传入叶开耳中。 他闪电般抬起手指,凌空虚画起来。 指尖迅涌出一丝淡蓝真气,在空中形成一个简易符文。 一息! 屈指一弹,这符文便迅射出,向着那剑丸之中的空隙而去。 瞬间便落到剑丸所化的圆球之上。 第二息! 这淡蓝符文落于圆球表面,眨眼便透入其中,落于空隙之中。 恰恰印入其间,似毫无差。 恰是第三息! 叶开这一番动作熟练之极,彷如做了千万遍。 第一个符文完美入窍,和松云子设想的一般无二。 是以场中三人无不屏气凝神,紧张的观察起那符文变化来。 这符文到底是否能否与剑丸相合? 李代桃僵之法能否成功? 只见这符文瞬间印入剑丸之中,出熠熠蓝光。任凭金液流过,却岿然不动,仿佛本来便存在于那处一般,和剑丸恍若一体。 成功了! 松云子脸上露出一丝得色。 冉若心中亦是一松,只是不由得转头看了看叶开,眼神中似乎诧异非常,没想到这少年竟真只用这短短时间,便将这剑禁符文的写画,熟练到如此程度! 叶开心中却是忍不住赞叹起来,这松云子不愧炼器鬼才之称。此人不善炼制剑丸,却硬是凭着对炼器技艺的了解,琢磨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李代桃僵之法,嘿! 真真奇思妙想,堪称鬼斧神功! 而其给予自己的《小诸天无相剑禁》,叶开在黑珠世界几度习练,便觉得其中玄妙非常。如今只出了一个符文,便明显比那金辰剑丸原本的剑禁玄奥几分。 “第二个!” 叶开脑中才思考一会,一道松云子的神念之音又传入耳中。 他便又自一划,写出一个符文,点入剑丸之内。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此番施为却是更为潇洒。 三个,十个,百个,千个…… …… 一个时辰之后,叶开又将一个符文落入其中,第一层六千五百六十个便全部完成,落在剑丸之中形成一圈,闪耀辉映。 只是这时,他便又打起几分精神,因为这接下来的第二层禁制符画,却更是复杂。 一个比之前稍大的空隙在剑丸中显露。 叶开手指舞动的直如幻影一般,一个淡蓝色符画便已经形成,他拂袖一挥,那符画便落去空隙之中。 这符画落入剑丸之内。第一层的九个符文便陡然一颤,在经络之中延伸出一道光线,笔直成丝线,与这符画相连。 叶开脸色一喜,这符文与符画相连,便更说明此法可行…… 很快,第一层符文便九合一,与这新入的七百二十九个符画形成玄奥的连接。 接着,叶开便又捏出一个更为复杂的禁制符篆出来,投入进去。 第三层八十一道符篆也正式成型。 到了这时,叶开已然将黑珠世界的练习成果完美的表示出来,松云子眼中的赞赏之意已然掩盖不住。 而冉若的表情也从初时的讶意,变得有些麻木。从认识开始,这少年便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让她心中不由得生出无限感慨。 随后,这八十一道符篆又缝九合一,化作九个符篆连阵。 这时,松云子拿手一指,一道灵光便从岩浆池面的八卦阵法之上射入叶开识海。 叶开陡然觉得脑中多了什么一般。 这时,松云子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 “心神默念,起乾坤二位倒转,合于剑丸之上。” 叶开心中一震,瞬间明白,此刻便是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九九归一,重凝剑丸,生出剑禁之时! 时下,他便毫不犹疑依言行事,只是心念一转,他便觉得心神一震,陡然控制不住闷哼一声,脸色变得苍白。 “以你如今境界,御使真灵法宝,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哪怕有我夫君相助,八卦炉主动相靠,也避免不了心神受损。不用担心,最多休息一月便好了。” 冉若轻声安慰道。 “晚辈省得。” 叶开点头回应一句,注意力却在那剑丸之上。 只见那八卦阵法却是陡然旋转起来,随后翻转相折,乾坤倒转。 乾位属天,坤位属地。 这阵法一变,便如天地相合一般,一股巨大的力量便陡然生,作用于剑丸所化的圆球之上。 那圆球受此压迫,慢慢便缩小起来。 其中符文脉络开始合并,符文禁制开始交缠相叠,那九道符篆连阵亦是渐渐靠近。 许久,一声轻越的铮鸣响起。 一枚剑丸瞬间飞出,剑意森森,锋芒崭露,其中明灭不定,有点点金光,又丝丝蓝线,玄奥难测,大气磅礴。 金辰剑丸再获新生,炼制出炉! 这剑丸一出,叶开便觉得自己与其有着莫名的联系,这种感觉,便彷如与自己的手臂一般无二。 心中都涌起一股强烈冲动,难以遏制。 叶开凌空而起,伸手一招,那剑丸便落入手中,没入体内。 随后他张口一吐,一道蓝金之光直射出去,跃至空中,化出漫天的剑光。 他心念一动,剑光一化为二,二化作四。 他心念再动动,这四道剑光便又陡然分出一道。 五道剑光时而相合,时而分化。 一时间无数剑痕在空中穿梭。时而化成一片密集罗网,交斩穿刺,时而四散开去,斩出无数剑气。 更为诡异的是,在他的御使之下,这些剑光时而光华闪耀到刺目之极,时而暗淡到无迹可寻! 叶开直把心中剑招演练无数,不拘是《真一剑诀》,便是那旁听过的《回风剑决》也使了数遍。 这些剑光凌空肆虐了许久,才一声轻吟,陡然相合,化成一道蓝金光芒,往回投射,落入叶开手中,显出一枚滴溜飞旋的蓝金剑丸。 叶开这才缓缓落于地上,便见得松云子早已收了法宝,与冉若并排站在一起,对着他含笑示意。 “果然是好剑术!” 冉若见他落地,便赞了一句。 叶开来到二人身边,一语不,郑重的稽了一。 两人受了他这礼,松云子便开口说道: “如今这剑丸即成,便如新生一般,也合该取个名字。” 叶开轻轻一笑,自是明了他话语意思,此丸虽是由叶开入禁归一,但亦算是松云子所炼,这等炼器大师,却是最爱给自己满意的作品取名的。 他如今出言,叶开便该主动请其命名,方才算是知情识趣。 只是叶开心中已有属意,便轻轻点头,说道: “这剑丸能够新生,全赖二位前辈之故,这剑丸便唤作云岚如何?” ps:总算在十二点前赶出来了。 第三十四章 云岚剑丸 温县陈府 云岚剑丸。 这名字恰取松云与霞岚各中一字。 他此言一出,两人都是微微一怔,接着便笑着点头。 只是叶开心中尚有一丝疑惑,便自问向松云真人。 “前辈,这剑丸我还尚未祭炼,为何却已经如臂指使一般?” 松云真人轻轻一笑,说道: “这剑丸其中禁制皆是你真气所化,与你乃是同源而生。另外,你御使八卦炉之时,心神受损,你以为这损失的心神到了何处?” 原来如此!叶开闻言瞬间便明白过来。 所谓祭炼法器,便是将己身心神与法力,与法器之中禁制交汇,通过掌握此中禁制,来御使法器。而如今,自己这一步便是在入禁归一之时已经完成,却还需祭炼什么? 飞了一会剑丸,又解了疑惑,他心中冲动稍定,心神受损的后遗症便显露出来,不由得觉得一股昏沉晕眩之感袭来,脚步微微一颤。 松云子自然看出他的状态,便摆了摆手,轻轻说道: “剑丸即成,你自去便是,本座夫妇在炼器室内还有些事务要做,却是不与你一道了。” 叶开便向二人告了声罪,急急出了炼器室,沿着台阶向上走了一会,重新回到店铺之内,便走向静室休息去了。 他走得急,自然不知道松云冉若两夫妇正在炼器室继续交谈,还给她按了个少年英才的评价。 ……………… 虽然冉若说他差不多休息一个月便能恢复,但是事实上,叶开日日观想《自在灵感经》,心神已经进步许多,只堪堪休养了五天,心神便已然恢复。 只是不想太过引人注意,他又在静室之内呆了十余天,将八方雷火罩也祭炼完成,才走出了房门。 这时候,那夫妇俩还在炼器室里未曾出来。 叶开便在伙计处给二人留了封书,其中再次对两位长辈表达了感谢之情,另外言及自己尚有要事,此番便先行离去,等日后得了闲暇,再来给两位长辈见礼,聆听教诲云云。 另外他又在在店铺中选了一瓶辟毒丹,一瓶清心丸。 做完这些,他静静的走出霞岚的店铺,出了靖阳大集。 三个时辰后,叶开已然端坐在一朵淡蓝色气云上,一路向北,行往离州。 此刻他手中正拿着舆图仔细查看着,他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标注离州的地域。 离州的界域并不大,大概只有雍州三分之一大小。 这却也不奇怪,其实在五千年前,离州还只是雍州的一部分。 “南苍洲,从两万年前本派崛起之后,便一直是本派的势力范围,直至万余年前正阳门西来,才划出了西南四州之地,与其共治。又至五千年前,本派出了一些变故,时有某些宗门在背后作推手,以致诸多邪门外道携手,硬生生在从雍州啃下来一块地界,命名为离州……” 叶开想起门中典籍上的介绍,好一会,才喃喃自语起来: “柳吴城在离州最北面,再往北二百里就是无垠海,而无垠海再往北便是九洲之北荒洲,各路妖魔邪宗外道的大本营,是以此城之内最是鱼龙混杂。” “然而鱼龙混杂,却是对那邪魔外道而言,对于玄门弟子,却是并不好容身,陌生面孔出现,必然要受到盘查,若是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便危险之极。” “所以便要去温县,先取得身份掩护。” 叶开低声轻言一句,便要将舆图一卷,塞入袖中,便微微偏了些方向,向着温县去了。 只是在心中却依然思索起来。 离州,离,远离之义,离心离德之意。 离州在南苍洲上存在一日,便是广乘派的一道伤疤。 是以这五千年来,派中长辈大能从未放弃过收回之意。 只是彼辈趁广乘变故之时将此地占据,等广乘派收拾完尾,腾出手来之时,这离州被邪门外道严防死守,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强行攻伐,代价太大,收益太小,长辈们思虑得失之后,便作出静待时机的指使。 而这五千年来,广乘派也频频其中设立暗桩,布监察任务,派遣弟子潜入作为监察。 虽几经凶险,各种角力,总究是站住了几处,在离州各个郡城县镇布下了暗子和眼线。 然而,最近数年,扬吴城中的暗桩频频出事,先后领了监察任务的内门弟子接连失踪。 他此次所接的任务,便是由此引的一个调查任务: “查明此事真相,期间兼行监察之责,任务期间内,可凭身份玉符调动离州境内两处暗桩。任务奖励两个大功。” 他此时要去的温县位于离州最南端,与雍州相交接,是进入离州最前端的桥头堡,也是这个任务**给叶开调动的第一个暗桩。 心中思定,叶开便加了几分度,迅向着温县而去。 …………………… 半日之后,一辆极其简陋的马车驶进了温县南门,又在街面之上转了数个拐角,来到一处大型府邸门口。 马车骤然停住,帘子被轻轻捞开。 一个穿着苍青长袍的少年从车辕之上跨下,轻巧的落于地上。 他转过头,递给车夫一块碎银,将车夫送走,便抬起头来,往这宅邸看去。 这府邸占地约有两三亩方圆,门口左右还有两只镇宅石狮,紧闭的大门青黑古朴,略微有些斑驳,门上挂着的两个铁质门环也乌黑亮,显然上了些年头。 门上悬着一块匾额,陈府。 少年嘴角微咧,露出一丝笑意,随后便抖了抖衣袍,走上前去,扯起一个门环,在大门之上拍击起来。 过得许久,门后才传出一阵叉钥门栓的声响,随后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露出一个满脸皱纹的黑衫老者,一副家丁门子的打扮。这老者端详打量了叶开一下,开口说道: “这里是温县陈府,请问公子来找谁?” 少年闻言,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躬身行了一礼,言道: “烦请老丈往府里通报一声,我是二夫人的姑舅表亲。家里老人惦记,特地盼我送来家书问候。” 第三十五章 与其斗智 不如斗法(上) “二夫人的姑舅表亲?你且稍待片刻,容我去通禀一二。”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门被轻轻合上,一阵脚步声远去。 这苍青长袍的少年自然便是叶开,为了掩人耳目,他更是早早落了云头,从雍离边界的一个小镇上租了一辆马车。 此时他嘴角微微扯起一丝弧度,眼角轻轻一跳,安静的等待起来。 却不知他在外面等着,却引得里面一阵议论。 陈府大堂之内,那老者皱着眉头走了进去,直接走回主座之上,随后取出三张黑色符篆,抖手一弹,这三张符篆便化作三道黑气,往门外漂了出去。 少顷,大堂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两男一女三中年便走了进来。 这三人面面相觑,随后其中一个出声问道:“师叔飞符招我们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老者却不答话,轻声问道:“李师侄,陈府二夫人是你搜魂的,可曾在她记忆中发现有姑舅表亲的存在。” 这三人之中,其中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妇人闻言一愣,便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才回答道:“此是有的,这贱婢上面还有个大兄。” “那气兄膝下可以子女?”这老者接着问道。 “似乎是有一个孩子,只是这贱俾终究心神太弱,经不起折腾,有些记忆查探的却是颇为模糊。” 她回答了一句,有接着问道:“师叔怎么想起问这个。” 老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却是那门外正有一个凝气少年,说是二夫人的姑舅表亲,送家书来此,此事你们怎么看?” 那三人闻言皆是一惊,那中年妇女瞬间说道:“这贱俾十几年都未曾和家中联系了,怎么还会有表亲找上门来?此事蹊跷!” “不会是我等暴露马脚,广乘派来得试探吧?”那三人中居于中间的男子亦是开口。 “弟子觉得我等在此潜伏,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不拘他是和来意,我们不如直接……” 另外一个女子亦是开口说的,一边说着手掌还伸开,作了个斩击一般的动作。 另外二人亦是开口附和。 这老者闻言,皱眉思考了片刻,却说道:“此事不妥,若是这少年真是其姑舅子侄辈的,却不好直接除去,若是他死在此处,家里必然还要派人来问询,岂不又是麻烦。不如如此行之……” 他将自己的计划说完,那中年妇女便开口说道:“便依师叔之计!若是其真是那贱婢的亲戚,能糊弄了过去便最好,若是糊弄不过去,或是其中真有诈,我们这等布置,也叫他有来无回!” 其余二人亦是点头。 这老者见大家容易,便挥挥手道:“既然如此,我便带李顾二位师侄下去准备,张师侄,你带上小的们去迎他进来。” 那年长的一位便轻轻点头,随后身体骨骼发出几身脆响,整个人都化成了一个老妪…… …………………………………………… 大概过了一刻多钟,陈府之内突然起了一阵喧哗,大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两排仆役整齐列出,接着一名老妪走了出来,将叶开打量一下,便脸带笑容走了过来,说道: “可是表少爷?快快随我来,二夫人正在等候。” 叶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跨入府内。 这老妪一路引着叶开,穿了厅堂走廊,来到府内的一处后院,这院落幽静深辟,青竹挺立,花香草长。 老妪将其带至院中的一间厢房门口,拿手一引,轻声说道: “表少爷,这便是二夫人的厢房,老爷和二夫人都在里面等候。” 叶开轻轻点头: “嗯。” 随后他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眼睛便是微不可查的一缩。 里面是一张圆桌,圆桌只是备着酒水吃食。 桌旁正坐着两个身影,男的面圆尔阔,女的修长窈窕,正是资料中显示陈府主人与二夫人的模样。 见叶开进来,那女子便站起身来,笑着打量叶开,口中说道: “你说是我姑舅表亲,可以家书?快与我来看。” “有得,有得。” 叶开亦是一副欣喜之色,手伸入怀中似乎要取家书一般。 “家书在此!” 然后他手慢慢拿出,却猛然一挥。 袖袍大张,一个金红相错的圆球便急速飞出,爆涨弥漫,化作一幕笼罩八方的雷火大罩,将那两人罩入其中,又陡然一缩。 火光乍现,噼啪连响。 两人还未及反应,便化作两具焦黑的尸体,转瞬间便已丧了命。 与此同时,门外发出涔涔之声,密密麻麻的飞针透过门板射入,无数细如牛毛,漆黑诡异的寒芒的向着叶开后背激射而来。 叶开眼睛微眯,转身反手挥出,苍青广袖之上闪出毫光,顿时涨大许多,仿若一匹幕布一般将那些飞针全部卷入了进去。 飞针接触道青袖,瞬间便炸开,化为一团团黑雾弥漫在房间之内。 桌椅地面,与这黑雾接触,便纷纷腐蚀开来。 叶开却冷哼一声,直把袖口一张,所有黑雾竟全部被纳入进去。 随后他又拂袖一挥,一股真气沛然而出,化作二十七朵丁火苍炎化作二十七柄狭长火箭,循着飞针射入的孔隙向着门外飞去。 同时,亦分化出二十七道壬水真气,合为一股气流,猛然灌注在八方雷火罩。 八方雷火得壬水真气注入,转轻为重,复又化作一个圆球,陡然一个转折,亦是向着门上砸去。 “快躲开!” 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惊呼。 红光闪过,九柄火箭便透门而出。随后雷火飞弹送重重的砸在门板上。 门外接连起伏的惨叫响起,门板亦是轰然倒塌,显出十数个声影。 看其等装扮,皆是一副仆役模样。 这些仆役手中皆是持着细长针筒,只是此刻全被火箭穿身,身上燃着苍白火焰,在地上疯狂的打滚惨叫起来。 就在这时,叶开却跌足一踏,身体踏空跃出。 而他原本所在之处,地面却是猛然下陷,里面喷出浓郁的黑浆,彷如墨汁一般。 只是叶开身形跃起,正好将其躲了开去。 他又拂袖一挥,一股淡蓝真气蔓延到他脚下,托着他悬立半空。 第三十六章 与其斗智 不如斗法 (中) 叶开心念一转,八方雷火又瞬间倒射而回,没入那黑浆之中,逆流而下,陡然炸开。 地底之下传来一声惊呼,随后露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一颗金红圆球正在其中缓缓旋转,雷火在坑壁蔓延,一具焦黑的尸体便恰好躺着底部正中。 此人埋伏在地下偷袭,却不是正是给自己挖了坟墓? 叶开嘴角一撇,看也不去看他,拂袖一挥,玲珑塔便瞬间飞至头顶,垂下光幕。。 随后他伸手一招,八方雷火罩又回手中。 做完这些,叶开自忖已立于不败之地,方才偏过头,对着房间内壁,轻轻说道: “你到此刻还不出来,莫非真当我发觉不了你么?” 四周一片寂静,彷如悄无一人。 叶开也不着急,只是安静的悬立着。 良久之后,他却冷哼一声,轻轻喝道: “你既不愿现身,便死在里面吧!” 言罢,他拂袖一挥,沛然真气已然涌出,随后手诀捻起,浪潮奔涌而出,电弧闪烁中,一十八枚壬水神雷便浮现而出。 他又一抖苍青广袖,一十八道雷光激射而出。 “轰!”“轰!” 两记神雷炸响,将墙壁轰开一个硕大空洞,露出其后黑洞洞的夹层,其余几道雷光倏忽便没入其中。 只是预想中的轰击声却为未出,十六道壬水神雷似乎被什么东西直接消隐了,未曾引起一丝波动。 叶开嘴角微微一扯。 此前自己动手,内壁之后便隐约传来吸气声,如今破开,果然另有空间!只是内壁之后那人,倒是比之前的对手高明一些。 他心中闪过这般思绪,但手中动作却丝毫不停,法决一变下,又是一股真气涌出,引起一阵灵机巨变,水火二气迅速汇聚,以水引火,水火相济,一片沸腾燃烧的水幕便往那洞中奔袭而去。 这水幕方才出现,还未靠近,一股及其炙热的湿意就已然蔓延全场。 正是术法,水幕灼华。 如今叶开凝聚了真气之种,这术法施展起来更是浩浩荡荡,威势更凶。 “轰!” 这时,一道人影冲破墙壁,随后迅速跃起,就要破窗而出! “跑?” 叶开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只把手一扬,八方雷火罩,就化为一道金红之光激射而出,随后迎空一晃,就化为漫天雷火向那人影一罩而下。 那人影见此急忙把手一挥,一道黄光蓦然射出,带起呼啸之声就向着八方雷火罩穿透而去。 这黄光眨眼便穿入雷火之中,引起阵阵轰鸣。 然后,黄光和八方雷火接触之下,却并未将雷火洞开,而是雷火的侵蚀之下,倒卷而回,落入这人影手中,亦是现出本来面目。 却是一把一尺余长的黄色小尺。 见自己法器无用,这人影霎时间便是一惊,离开口中念咒,双手齐齐捻诀。 随着一阵灰色雾气覆盖在其身上,其人陡然消失,分化出十几道灰色影子,向着四周方圆急射而出。 “天真!” 叶开一声轻喝,八方雷火罩陡然一收,转了个方向,向着其中一道影子呼啸追去,瞬间便将其罩住。 叶开御气追上,拂袖一挥,一十八道壬水真气化作罗网,将其虚虚框住。 那人在八方雷火的笼罩之下,不得不止住去势,露出身影。 叶开眼见此人,却正是那最先给其开门的老者。 他心中不屑一笑,嘴角便轻轻扬起,自己经历过数次幻境考验,又日日观想《自在观想经》,心神早已今非昔比,寻常幻术怕是须臾便能看破! 此人在自己面前变化幻影遁逃,如此低级的障眼幻术也想蒙蔽自己,真是可笑之极! 如今内有八方雷火笼罩,外有壬水罗网镇困,已然将这老者死死的封锁其中!只要不破了自己的法器术法,他便是插翅亦是难飞。 那老者显然也明白这点,却是不再逃了,只是张口一吐,喷出十余道幽幽黑气,随后又吐出舌尖一口精血,与黑气混于一块,向着八方雷火罩冲击而去。 同时,他那手中的黄色小尺亦是一卷,幻出一片光幕将其笼罩其中。 同时他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叶开,恨声说道: “阁下定要如此咄咄相逼吗,若是逼的老夫手段尽出,你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叶开闻言将眉一扬,这把黄尺倒是一件难得的法器,竟然攻防一体。只是对于其口中之话,却是嗤之以鼻。 其等鸠占鹊巢,伪装顶替,其心为何,不问可知。 若是放其走脱,将今日之事传了出去,自己在离州的任务难度便更加一筹。 便是不论其中利弊,也不谈其等之罪,依着叶开的性子,便是只凭想对自己不利这点,便也非全部诛尽不可。 他心中想过,面上却只是冷冷一笑,袖袍一抖,淡蓝真气狂涌而出,御着八方雷火罩,发出温温轰鸣,猛地紧收。 而此刻,那混着精血的黑气亦是恰好迎来,猛地往八方雷火罩撞来! “爆!”“轰!” 这老者陡然一声大喝,随后一声巨响,那黑气瞬间爆开,化作无数暗黑暗红的魔焰铺展开来。 这些魔焰弥漫冲天,腾跃而起,彷如要将一切束缚挣破一般。 叶开心中一凛,果然,似这些凝气期的老修士,总是有那么一两手压箱底的术法的,便如那申若南的山影沉壁一般。 如今只看这魔焰的威势,便是比自己的诸多术法都要强悍一些,怕是与水幕灼华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若真的想只凭此法,冲破两重封锁遁逃而出,却也太不把自己的八方雷火罩当回事了。 这法器能被霞岚真人收入秘库之中,可是真正禁制圆满,能蕴养出一丝灵光的顶尖法器,姑且不论其变化威力,便是本身的材质也是顶尖! 若非如此,自己那些材料价值十万灵石左右,为何只换得八方雷火罩之后,便连请松云真人出手洗炼的资粮都不够了? 他嘴角微微一扯,丹田之中的闪烁的真气之种便迅速闪烁,他轻挥广袖,顿时体内真气便如江河决堤一般涌入八方雷火罩中。 第三十七章 与其斗智 不如斗法(下) 得叶开真气注入,瞬时之间,八方雷火便轰然争鸣,其中显出无数金红符文,交辉相印,然后猛然紧收,化作无穷雷火向内侵袭。 那黑红魔焰在这八方雷火的不断轰击之中,渐渐消磨殆尽,变成丝丝黑气崩灭而散。 只余得那黄尺所幻化的光幕,在死死的撑着,但是也如同风雨飘摇一般。 叶开真气再转,八方雷火又是猛然一震侵袭,那光幕便出现丝丝裂纹,随后裂痕迅速蔓延开来。 “阁下怕是从广乘而来吧。阁下手段如此高明,便是直接打上门来,我等也无法抗衡,只是偏要装作那姑舅表亲,行偷袭之事,岂不下作?”那老者死死抵抗,口中倒是讽刺起来。 “老丈过奖了,不过论起鸠占鹊巢,冒名顶替,预谋偷袭的本事我却是不如你们的。”叶开淡淡的说道。 “阁下既然知道了,怕是不会放过我了?只是我却还想与阁下做个交易?便用我门中在此离州的情报作交换如何?你广乘派经年以来落在我等手中的暗桩,可非是这陈府一处……” 叶开闻言,心中一动,手中攻势也微微放缓,便出言问道: “好说,不知你想换什么?这情报纵然对我有些用处,但是要换你性命怕是不够?” “那便不换我性命,只换阁下解我一个疑问如何。阁下此番叫门,我自问所有应对皆是合情合理,而且我等易容之法绝无破绽,阁下是怎么发现其中不妥。”这老者一喜,缓缓说道。 这一下却让叶开警惕起来,他一声轻笑,说道: “罢了,与其与你斗智,倒不如直接斗法,这交易我却不做了,那情报你不说也可,便要叫你尝尝我的手段!” 叶开一声说完,心念一转,雷火威力更盛,瞬间击破那黄色光幕,随后陡然一转,化作一方八角金红的兜罩,将那老者紧紧束缚住。 他伸手一招,八方雷火罩便束缚着那老者往身边而来。 只是这时,那老者身上蒸腾起丝丝缕缕的黑气,在这黑气之中,他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这笑意竟然带着一丝虔诚向往! 叶开心中陡然一惊,瞬间拂袖一挥,那八方雷火罩所化的兜罩便瞬间卷开,将那老者急急抛出! 那老者飞到半空之中,分明离了叶开束缚,脸上却化作一丝惊恐之色。 “轰!” 一声惊天巨响,整个房屋都震了一下,那老者便瞬间爆炸开来,浑身粉碎,化成无数血肉碎末四散而开。 而在这血肉散落之中,七张黑色符篆陡然出现,迎空一化,化作几道黑气陡然四散开来,向着外面急射而去。 叶开心神急转,苍青袖袍一甩,广袖之中连续飞出七张符,后方先至,追了上去,与那黑气一接,便化作一个巴掌大的四方的封禁,将这七道黑气定入其中。 叶开把手一招,那七大符篆所化的禁制方阵便收回身边。 他口中喃喃说道: “怪不得这老者临死之前还要套我话,定是想给其同伙传递情报!没想到在白云观顺便画了些定身咒,倒是起了这作用。” 他嘴里轻轻自语完,又对着那黑气观察一会,却是丝毫没有发现。只得无奈摇头,虽然他确定这黑气定是某种传讯之法,但是不入其门,却也无法查探。 拂袖一挥,将那七张定身咒一并黑气化作乌有。 随后他又把全场扫视一遍,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那老者自爆而亡,自己原本想逼问些情报的打算便落到空处。 另外其全身真气爆开,不仅使得血肉离散,便是那黄色小尺亦是光华暗淡,残破不开,那芥子袋更是完全崩灭,使得自己也无法发现任何线索。 而且其自爆之响,震耳欲聋,连房屋都颤了几颤,怕是已经引起注意,说不得很快便有人查看,怕是也不能久留此地寻找线索了。 “我对此地诸事不明,却是还不到暴露的时候……” 叶开心中想着,便挥手将法器收了。随后他又走到倒塌腐蚀的桌椅边,拿起一个酒壶,把酒倒在地上。 随后又拂袖取出辟毒丹,扔了一丸在酒中,这酒瞬间便化成一片黑色。 “果然有毒。” 他心中似乎验证了什么一般,站起身来,身形掠动,出了此间。 而后拂袖一挥,十几朵丁火苍炎便缓缓飞出,散至各处。 不一会儿,这陈府之内各处地方便腾起熊熊烈火。 做完这些,他才走到墙边,跌足一跃,出了陈府,又在接着在温县街面之内兜了一转,才寻了个门,出了城去。 而这时,空中隐约传来破空之声,呼啸过几道遁光,射入温县之内。 叶开抬眉看了一眼,眼神微微眯起,随后才向北而去。 一面小心的避开热闹之处,小心走着,另一面,他心中却是飞速考虑起来。 这陈府是在考功院领任务时门中提供给其差使的暗桩之一。 他原本想从其中得到个合理的身份,好在这离州境内行走,顺便打听些离州最近的情况,尤其是那杨吴城的情况。 却没想到这处暗桩竟然已被彼辈拔出,并且还使人假扮顶替。 彼辈不仅装扮得面貌相似,怕是亦有搜魂手段,连接头暗语和手法都熟悉过了,若非如此,彼辈却又怎么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做那鸠占鹊巢之事。 四人凝气修士,十余个筑元修士,若是自己大意一些,或是手段差些,怕是就危险了。若非自己向来谨慎,离宗之时特意问了这里做暗桩的外门弟子家中情况,故意扮作其姑舅表亲试探,怕是还未必能发现端倪。若是大咧咧的接上了头,受其招待,将那毒酒一饮,怕就呜呼哀哉了。 而这离州最南的温县暗桩都被拔了,那其余暗桩怕是也危险能存在,那接连失踪的领取监察任务的弟子便是旁证,这些弟子怕都是殒于与这些暗桩的交接之中。 房中两人,外有暗器,地底埋藏一人,内壁之内亦藏着一人,这等埋伏也算得上周密。 若是其余暗桩也有此等水准,那宗内其余内门弟子,恐怕确实十有八九逃脱不了。 第三十八章 疏于世故 石桌密议 叶开心中想着,却又暗叹一声。 可惜假冒的终究是假冒的,彼辈邪道终究不通人情,疏于世故。姑舅表亲上门,哪有在后院接待的?老爷和二夫人出面接待自己,却要置大夫人于何地,而那二夫人见到自己,不叙旧情,不诉思念,竟然是直接索要家书?分明是急于确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若是如此多破绽还不够确信,那加上自己进入房屋之内,心神中隐隐直觉的不妙,之后更是感应到那门外家丁仆役居然未曾离开,更是确认无疑,自然是要抢占先机,直接出手了。 只是此役虽然尽在掌握,但是想起这些人的手段,周密布置,易容之法,自爆传讯。那老者死的如此惨烈,要么是其颇为中心,要么就是这背后组织严密,规矩严格了。 如此说来那另一个暗桩却也不必去了,这里事一出,其余地方怕都会提高警惕,若是自己再过去,怕就不是面对如此对手了。 叶开心中思定,自然也知道,这样一来,他在离州的事情,怕是就要全靠自己了。 便从取得一个合理的身份开始吧。 …………………… 与此同时,无垠海,某个岛屿的一个地下密室中。 正中当心摆着一个硕大的圆形石桌,周围罗列九座高大石椅,其上有三个位置空着,另外端坐着六个身形各异的身影。 这六人高低不同,胖瘦有异,男女有别,唯一相同之处,便是每人脸上皆带着面具。 其中一个之矮小之极,直如三五岁孩童一般的身影,伸手拿出四块碎裂的黑色玉牌,轻轻说道: “离州温县出事了,我幻魔道四个佯鬼全灭。”这声音苍老又嘶哑之极。 “是何人所为?可有讯息传来?”旁边一位身形凹凸有致的身影轻轻问道。 但那矮小之人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温县的佯鬼虽然实力差些,但是一向老谋深算,如今竟然全部覆灭,更是一丝消息都未传来。这点损失我幻魔道倒是不甚在意,只是温县乃是与雍州相交的前线,我怕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 这人说完,环视众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若只是一两颗沙子渗透进来,但还不值得担忧,就怕这是广乘派反扑的前兆。如今盟内在离州的计划正是关键时刻,却是不容有失,我提议,离州之内加紧排查,做足戒备,盟内诸派在南苍洲各处暗舵密切探查广乘派动向。” “附议!” 其余五人考虑片刻,便皆是点头说道。 “广乘派几千年都未放弃对离州的渗透,而且最近数百年更是频繁了许多,虽然这些年,断断续续被我等抓住丝线,很是拔出了一大批,但是未必能揪出全部暗子。如今却是关键时刻,是否能仔细筛查一遍?”其中一个微胖的身影对着另一个几如骷髅一般的身影说道。 那骷髅身影思虑片刻,开口说道:“若是真要全部拔除,也未必没有办法,只需抱定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便是。” “不妥,这些年我们陆续拔除暗子,又使佯鬼冒名其中,才能不引起大的动静,若是一下全部扯出,姑且不论我幻魔道顶替的佯鬼够不够,便是引起的动静怕也无法完全掩盖,若是真惹得广乘派大举来查,怕才是真正的节外生枝。”那矮小童子摇头说道。 “那此议就算了。”骷髅身影见其不同意,便摇头说道。 “那计划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只要着离州弟子多加留心,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便是真有砂子渗了进来,也未必能查到什么。只要这计划顺利实行,便是给广乘派一记重拳,到时其等自顾不暇,也没空顾及我等了。”窈窕女子轻声开口说道。 矮小童子又是摇了摇头,向着另一个身材威猛的身影问道:“此计划最终由你移山宗实施,如今准备得如何了?” “没问题,各处法坛都已安下。为了此事,我派准备了四十余年,觉对不会出差错的。”这高大威猛之人立刻说道。 “我要说你们就是太小心,典籍之上早有记载,他广乘派叛天而行,早已失了前路,虽称仙门,却与我等又有何区别?而且五千年前又生了那等变故,早已走下坡路了,在我等诸派联手之下,不足为虑,如今执玄门牛耳的可只有混元宗,噢不,天元宗一家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后一名黑影却突然出身,哂笑说道。 “狂妄!” 矮小男子轻喝一句,开口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广乘派昔年威压九洲两万年,岂是轻与?纵然如今失势,也稳居七大仙门之列,焉能小看?近些年彼辈于九洲之上活跃频繁,早已显出恢复之相。如今的掌门更是当年赫赫有名,手段权谋压了我等师长半辈子的左盛丘!你此言传了出去,怕是令师第一个要责你言行无状!本座听闻你极阴教日前又被那泿江飞虹挑了一处暗舵,你做为极阴教在南苍洲的主事者,还有兴致在此大放厥词?” “砰!” 那黑影被他训斥,又见其揭自己伤疤,顿时气急,双手猛然往桌上一拍,整个人猛然站起。 “好了好了,刑立此言却是欠妥,只是千幻童子你也少言两句。如今我等诸派皆有血盟,还是团结些好。毕竟那三家虽名义上与我等联手,怕是也未必靠得住。” 那窈窕女子出言打了个圆场,又往那三个空位看了一眼。 那千幻童子便停住了话题,冷哼一声。 而刑立亦是才止住动作,复又坐了下去。 这时,六人却皆一震,抬头看去,直接密室之上符文闪烁,一朵黑莲正破开禁制飞了进来。 千幻童子伸手接过,闭目感受片刻,睁开眼来,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是盟中长辈传讯。” “所讲何事?” 众人皆是问询,连那刑立似乎都忘记了之前不快,亦是出声问道。 千幻童子环视周遭,伸手一甩,那黑莲便落入刑立手中。 “你自己看吧,看看你口中那毫不足虑的广乘派,做了何等之事!” 第三十九章 攻伐南海 莫家马队 黑莲落入刑立手中,他便迫不及待的闭目查看起了。 随后久久无言。 好半响,他才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只是似乎觉得心中憋闷,吐气不畅,他用力将面具一扯,露出十分妖异的面容。 只是如今这艳压群花的面庞之上,却是脸色铁青,相当的难看。 见他如此形状,众人皆是问询的看着他。 刑立又深吸一口气,心情稍稍平复,才涩声说道: “盟中传讯,广乘派两大虚尊压阵,尽起真传,以九大为,从千岛域出,打出回护千岛域海族之旗,靖清南海,攻伐诸岛,另有正阳门从西南而出,从旁佐助。” “其役柳虚尊和霍虚尊并正阳门紫阳虚尊坐镇南海,竹远峣与肖继业分率两路攻伐,紫阳虚尊四位弟子率门人在中策应,南海修罗众被打得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另有广乘派真传座竹远峣剑斩须罗部领须直,已于南海之上成就元婴。广乘派新晋真传崇辰泽顶立玄光,还丹二品,设计覆灭了毗摩一部。正阳门步云飞罡煞大成,法剑入真,剑生冰魄神光,斩罗候部太子罗晋。” “盟中谕令,此三子非勇便谋,前程远大,威胁甚高,已列入必杀名单,教我等重视。另嘱极阴教,白骨道,饿鬼门南苍分舵前往南海支援策应,其余诸派尽快实行离岛计划。” 他说完之后,将手轻轻一抖,便将黒莲还给的千幻童子,随后低声说道:“此前却是我自大了,这广乘派当真小觑不得,如今既有谕令,我便先前准备了,告辞。” 他将此话说完,便身形一晃,出了禁制。 “果然是大手笔,南海修罗众若是被清剿,广乘派腾出手来,矛头势必要对准北方。既然如此,本座也要去调遣人手,便先告辞了,在这无垠海憋了甚久,早想大开杀戒了!” 那如骷髅一般的男子亦是站起身来,离了密室。 见两人皆是接了谕令而出,那微胖男子便也站起身来,告了个罪,往外面而去,只是走到一半,却又转过身来说道: “千幻,我总隐隐有些不安,我等此去怕是未必能有大用,若要解了南海之围,怕是还要落在离岛之谋上,此事你还要仔细盯着,莫要出了岔子。” “本座省得。”那矮小童子点了点头,轻轻言道。 而后,余下三人又谈论了片刻,方才纷纷散去…… ……………………………………………… 进入温县的几道遁光落于陈府门前,所见的却只有一片熊熊烈火燃烧过后的残垣焦壁。 这几道遁光在城中不甘心的搜索几圈之后,又在温县四面的官道徘徊了许久,才不甘心的向着北方飞遁而去。 而这个时候,叶开早已绕官道,避开人烟,离了温县范围。 经过陈府这一遭,叶开对于接下来到的行动,也无法定下全盘的计划,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刻他便要给自己谋一个身份,那这身份次出现之地,便要离温县越远越好。否则的话,一但有人对自己的身份起疑,追查起来,假如现自己第一个出现便在这温县附近,说不得便与陈府之事联系起来。 是以他一路专走偏僻,不断往西走去,很快便没入山林之中,在离州境内失去了踪迹。 七日之后,离州西线。 离州最西端有一个庄子,唤作莫家庄。 莫家庄虽然不大,却又并非籍籍无名。 在这周遭方圆的村镇之内,都盛传的一句话:雪压琉璃贵,莫如沙场阔。 说得便是这莫家庄的两大产业:琉璃,沙场。 琉璃自不用说,世人皆明,装饰美物,纵然皆是豪富之家所用,却也只是凡俗之事,平常产业,不值一提。 但是这沙场却不一般,盖因此沙场却非平沙旷野,而是单指朱砂矿场。朱砂乃是画符之物,一向紧俏,莫家能经营这等生意,自然也是不是寻常家族。 莫家虽然只建立不到千年,但其老祖宗却是不一般。传闻莫家老祖昔年曾是赤砂宗的一名长老,功行颇深。只是后人不成器,数百年经营之下,也未有什么大的展。 只是纵然如此,有着赤砂宗的背景,莫家在离州西部这片方圆之内,虽说不上呼风唤雨,却也依然能称的上势力广大。 而此刻,官道之上,正有数十名护卫,左右前后护着一架马车缓缓前行着。 这些护卫皆是孔武有力,正是莫家培植的护卫,各个都是筑元期的好手。而这护卫之中却有一人,紧紧的跟着马车旁边,其人虽是步行,但是行动之间,脚步或轻或重,却又显得不重不轻,颇有韵味。 而其这般走着,却并不比马匹慢上丝毫,显出颇为精深的凝气功夫。 这凝气修士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转入冲着马车说道:“小姐,又到了焦石山了,如今天色也晚了,我们是不是还按惯例,休息一晚再赶路? “嗯,山路难行,夜路便更难了,只要保证安全,都听朱供奉安排便是。”马车中的女子柔声的说道。 见这女子同意,这供奉便挥了挥手,后面立刻便有两个护卫赶马上前。 这朱姓供奉看了他们一眼,说道:“王刚,铁林,你们前去,还找上次那间山寺,先去查探收拾一下,今晚我等便在那过夜。” “是!” 这两人应了一声,便将马一赶,倏忽便冲至前方。 朱供奉便又呼喝一声,引着队伍往那山寺行去。 半刻钟后,众护卫簇拥着马车来到焦石山脚不远处的一间破落寺庙跟前。 王刚和铁林两个护卫已经在门外等候,见得朱供奉护着马车到了,两人便急忙迎了上去,开口说道: “启禀小姐,供奉大人。我俩先到这里以后,却现已经有人在其中歇脚。现在是否要入此间休息,还要小姐和供奉大人定夺。” “哦?”这朱供奉轻咦一句,微微皱了皱眉,转头对着马车说道: “还请小姐在此稍待,容我进去看看再说。” “嗯,这荒山野岭之地,朱供奉一切小心。”马车中传出轻柔的回答。 “小姐放心,朱某自有分寸。”这供奉回了一句,便跌足一踏,身形往寺庙中掠去…… 第四十章 同宿山寺 夜间遇袭 朱供奉掠进寺中,只见破败的大殿之内正燃着一个火堆。 干柴在烈火中燃着,火星四溅,出噼啪之声。 火堆旁边是两名男子,一个身穿苍青长袍的少年,和一个红袍威武的大汉。 这大汉面相魁梧,仪表堂堂,只是两颊之上一边翘着一根短须,看起来叫人颇觉有趣。 而青衫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白皙,虽然坐着,却依旧显出挺拔的身躯。 这大汉背靠残缺的柱子正打着瞌睡,而少年手中捧着一卷书册,目不专精的看着。 朱供奉掠身进来,轻轻的落于地上,将二人打量了一番,却是有些看不通透。 于是开口说道: “两位有礼了,在下莫家庄朱刚来,有事想与二位商量一番。” 只是这二人似乎未曾现他,也未曾听到她说话,依旧一动不动。 朱供奉心中一凝,此般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两人叫他心中琢磨不定,只得继续打了声招呼。 却依然没有一丝回应。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想他朱刚来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身为莫家庄的二供奉,在这莫家庄的周围的一亩三分地上,却也有些面子,何曾被人无视? 只是此时他身有任务,自忖将小姐安然送至杨吴城最重要,却是不宜节外生枝,还是莫要招惹他们了。 “罢了,还是莫要在此休息,再赶些路,过了焦石山,到镇子上休息便是。” 他心中想着,便转过身,向外走去。只是他从走得两步,却又忽然顿住,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山高林密,宜于埋伏,却也适合埋骨呐。” 朱刚来心中一凛,陡然转身,循声望去,目光冷冷盯着那说话的少年,言道:“足下此言何意?” 那少年又过了片刻,方才合上书卷,抬起头来,露出白皙清秀的面容,轻轻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感叹一句罢了,兄台自去便是。” 朱刚来被他一言噎住,竟是说不出话来。 只是这少年所言,却不正与他心中担忧不谋而合?若非如此,自己又为何要建议小姐在此歇脚。 他皱了皱眉,随后便一言不轻轻走了出去。 片刻时间后,寺外顿时传来马呼人喝之声,随后十几名护卫便走了进来。 这些护卫簇拥的中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正迈步进来,朱刚来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这女子摇曳身姿,向着少年走去,带起一阵香气。 行到近前,这女子福了一礼,说道: “我叫莫秋裳,我莫家马队路过先生此地,人困马乏,可否容我等借宿一宿?” 少年微微一笑,摆手说道:“荒山野寺,叶某与姑娘一样,皆是过客。姑娘若是要休息,自便就是。” 莫秋裳闻言微微点头,又福了一福,方才退开,来到寺中的另一侧。 那些护卫们早就于一旁等候,如今见他们谈妥,便急急升起一处火堆,又将地面清理干净,铺上垫子,引着莫秋裳坐下。 莫秋裳便往垫子上一坐,从芥子袋中取出一些吃食,用了起来。其他护卫这才亦是解了兵刃,同样从身上拿出干粮吃了起来。 而那朱刚来已然凝气,却是早已辟谷,只往莫秋裳身后端坐,警戒着。只是他的眼睛却时不时瞥过少年所在的地方,似要将他看透一般。 感受到他的目光,少年却只是轻轻一笑,又接着拿起书册翻看起来。 这少年正是从温县赶至离州西部的叶开,他到莫家庄这片方圆已经两天,只是一直暗中在附近村镇里徘徊,未曾露出行藏。 似今日这般大模大样的陷于人前,却还是第一遭。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寺之中一片寂静,已经进入了深夜。 突然,从传来一声刺耳的尖鸣声,接着想起阵阵破空声,门外传来两声惨叫,陡然将众人惊醒。 数十根粗黑的箭矢从门口窗间射入,向着众人袭来。 几个护卫一时躲闪不及,被箭矢射中,栽倒在地。 “朱供奉!”莫秋裳亦是一惊,出手喊道。 其实不等她出声,这朱刚来早已有了应对,只见他用手往腰间一拂,随后把手一挥,一杆黑色短锏便陡然飞出,悬置莫秋裳跟前,凌空一晃,化作一片黑芒,舞得泼水不进,将那些袭来的箭矢纷纷击落在地。 这一番动静,终于让另一处火堆旁的红袍男子惊醒过来。只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往叶开望去,却只见得叶开嘴角轻轻一笑,似乎对此中变故浑然不觉,手中还依然捧着书册看着。 这红袍男子便又闭目瞌睡起来,只是他身上却笼罩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水泽之色。 朱刚来将箭矢击落,眼睛便死死盯着门外。 然而庙外静悄悄无声,并未见有任何人影出现。 朱刚来见状,眉头一皱,耳朵轻轻一动,随后猛然抬手,一把黑砂便斜斜向上而去。 这黑砂离手,便化作一片黑雾,向着上方覆去。 几声惨叫传出,窗柩门梁之上便摔下来几具尸体,这些尸体都是血肉模糊,被腐蚀得完全看不清人样。 这时,朱刚来又是把手一挥,一股黑色真气便涌出,灌入那短锏之中,短锏又是一个晃动,激射出去。 轰击的方向,却是山寺左面的斑驳墙壁。 短锏将墙壁开出一个大洞,随后又是几声惨叫传来。 “他现我们了,走,直接攻进去!”外面传来一声呼喝。 随后外面一阵响动,一阵轰隆之声后,两侧墙壁忽然裂开,门口,窗间,墙壁裂出,一下子涌出数十个汉子。 这群汉子冲入寺庙之内,莫家剩余的护卫便擒起兵刃,与他们战成一团。 朱刚来却是并未上去放对,而是挥手将短锏和黑砂收回,目含戒备的望着门口。 门口昏暗之处渐渐走近五个男子。 这五个男子身高一般无二,步调也是极为一致。 走到近前,方才显出他们的面相,竟然都是长得满脸横肉,浓眉深目,眼露凶光,样貌皆是凶神恶煞,竟是长得一般无二! 第四十一章 李洪出手 钓人入瓮 “浗河五鬼!”朱刚来一见这五人便惊讶的喊道。 “我莫家庄与你浗河水寨可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夜为何要行此夜袭之事!”莫秋裳亦是一脸难以置信。 “嘿嘿,我们兄弟五个本也不愿与和你们冲突,只是世事难料啊,你莫家庄自以为行事隐秘,却不知尔沙场砂灵之事,早已为人所知晓!”那五个男人最右侧一人,笑着回答了一声。 莫秋裳心中陡然一惊,自家已经小心得很,缘何还是走漏了风声?她自知此番难以善了,只是表面上却强作镇定的说道: “原来你们是为了砂灵而来,既然如此,难道你们不知道这砂灵是要敬奉给谁的吗?真是好大的狗胆!红纱公主的要的东西也敢抢?” “赤砂宗的小公主,好大的名声…我也不怕告诉你,便是有人不想让这砂灵到…”那男子又是一笑回答道,五人中间的哪位却挥手将他打断: “老五!勿须和他们多言。我们既然暴露了身份,便只有将这里所有人全部杀掉了事!” “不错,将这些人全部杀了,谁又知道此事是我们兄弟所为?动手!”那五人中最左侧亦是出身喝道。 “啧啧,不错,兄弟们,动手!战决!”那中间的男子大喝一声,目光往场内扫视一眼,随后面色狰狞的说道: “你们缠住朱刚来,我清完场便来!” 随后其身躯一跃,竟是向着叶开那处方向一冲而去!原来此人所言清场,便是指叶开二人! 此人几乎只是一个闪动,就到了叶开近前,随后伸手往腰间一抹,一把程亮的环背大刀便就要向着叶开一劈而下。 这大刀之上光华隐隐闪烁,显然亦是一件法器! 叶开从书册之中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大刀当头劈来,竟是一动不动,似乎惊呆了一般。 只是大刀临头,他身影却是陡然一个模糊,再出现时,已经在一丈开外。 他心中却是一喜,这五鬼也太没有眼力见,本来自己还准备等那莫秋裳有了危险才出手相救,更要考虑自己要如何出手才显得不那么突兀,如今此人竟先手攻伐自己,岂不正合我意! 他心中想过,脚尖却往地上一点,一块碎石便飞了出去,正好击打在柱子边红袍男子额头。 这男子浑身陡然一震,一阵水泽之光闪过,这碎石便化成粉末,随后他眼睛瞬间睁开,整个人有如鲤鱼打挺,诡异的站立起来。手中突兀的出现两杆八角大锤,嘴里喝道: “谁吵我睡觉!” 他目似铜铃,往场中扫去,随后眼睛定在了叶开身前,正是那擎着大刀的男子。 “就是你!” 话音未落,他便也跌足一踏,整个山寺都抖了一抖。 身躯却已然跃在空中,眨眼便到了那男子眼前,两杆大锤轰然脱手而出。 这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生,那男子堪堪反应过来,横过大刀挡在身前。 “砰!” 大锤轰击而上,那大刀仿若纸糊一般,瞬间破碎,那男子一声惨叫出,身形倒飞而出,砸在远处的墙壁之上。 只是这还没完,他飞出去的瞬间,那红袍男子右手的大锤亦是脱手而出,瞬间追至墙壁之前,重重的砸到了已经昏厥的男子身上,那男子头颅瞬间粉碎,整个上半身都化作一团肉糜!鲜红的血液从那断裂的腰间喷射而出! 而后,他又伸手一招,大锤便又回落至手中。 如此声势,让全场都不禁哑然,各处激烈的战斗竟然不约而同的终止了。 尤其是与这男子同来的其余四鬼,竟是陡然怔住! 过来良久,这四鬼才回过神来,大声嚎道: “老大!” 只是这四人被红袍男子威势所赫住,心中惊怒交加,手上却不敢有丝毫动作,而是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叶开微微一笑,却是不答,转头朝着红袍男子摆了摆手。 李洪身形再动,威武的身躯在这空中竟仿若游鱼一般,幻出一片幻影,倏忽便到了那四人面前。 下一刻,接连四声想起,四人的头颅便瞬间被砸成粉碎,众人只觉眼睛一花,那四人便已然化作无头尸体,栽倒在地上。 场内众人再回过神来,便见得李洪已然站在那苍青长袍的少年身后,手中两杆大锤已然消失不见,面色如常,好像方才出手的不是他一样。 只有那五人脖颈之间飙射的鲜血,诉说着刚刚生的故事。 “逃啊,快逃!” 见这浗河五鬼真正的成了五鬼,其等带了的手下中,不知是谁陡然出一声大吼,随后便四散而去。 但这时,那朱刚来却已是回过神来,拿手一挥,一股黑色真气陡然飞出,化作许多黑色飞箭,向着逃散的众人飞射而去。 他口中还对莫家的护卫喝道: “还等什么,快追!” 护卫们这才醒悟过来,纷纷擎起兵刃,痛打落水狗去了。 这些逃亡之人又一小半便瞬间丧命在朱刚来的黑箭术法之下,而侥幸未死的,却又哪里还能起什么反抗之心,更是有如脚底抹油般逃了出去。 半柱香的时间后,一切尘埃落定,破寺之内又恢复了平静。 朱刚来这才心中一松,重重呼了一口气,随后他眼睛忘了叶开与李洪一眼,凑到莫秋裳的耳朵边低低轻语起来。 莫秋裳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随后她便带着朱刚来向着叶开走来。 “若非先生相救,秋裳怕是此次难以幸免,先生救命之恩,秋裳定会铭记于心。” “朱某有眼不识高人,先前若非高人示警,我等贸然入山,怕是早已凶多吉少,如今又缝先生搭救,朱某亦是惭愧。” 叶开却欠身一让,将李洪显了出来,微微一笑。 他这番动作倒是让两人一愣,这李洪站在他身后,分明便是护卫手下之流,只是他既如此表现,两人便也不好收回动作,只好将这拜谢给李洪敬了去。 “好说,好说。”李洪倒是笑着回道,只是话语腔调颇为奇异。 这两人闻言一愣,朱刚来眼睛一眨,似乎若有所思。 这是叶开却是开口了,他指了指地上的五具无头尸体问道:“这五人在你们人族修士,哦不,本地修士中本事算作如何?” 他脸带好奇之色,恰到好处的卖了个破绽。 朱刚来眼睛陡然一亮,微微转头看了莫秋裳一眼,只见她亦是正往自己看来,眼神中蕴着一丝说不明的意味。 第四十二章 护送之邀 小戏落幕 两人对视一眼,朱刚来笑着说道:“先生想必不是本地人吧,离此处七百里,有一条浗河,河水有一处水寨,曰五鬼寨,在这附近倒也有不少名声。” “既然如此,这五人也该有些手段,怎么如此不堪一击?”叶开又是好奇问道。 “先生却是不知道,这浗河五鬼昔年净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只有一次劫到了一位异人身上,这异人自是将这五人教训了一顿,只是其人性子不定,也是亦正亦邪,撒完气后,见此兄弟五人一体同胞,反而颇觉新奇,便传了其一套炼气法门,一套合击之法。这五人倒也算因祸得福,得了一身本事。只是依旧不改恶行,在那浗河之上聚众,劫掠四方。”莫秋裳解释了一下,便拿眼去看叶开反应,见其正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便是一定,接着说道: “这五人修为也不过堪堪练就清浊灵气,但是凭着那一套合击之法,便是寻常凝气巅峰的修士也不是其对手。只是那人有眼不识高人,撞到先生手上,却是连那合击之法都未使出。” 叶开闻言轻轻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倒是可惜了。那不知这人族…此地可以什么观风之地…抑或是青年才俊汇集之处?” 这两人听叶开所言,又是对视一眼,随后朱刚来笑着说道:“先生却是不知,这离州之地要说最好玩的便就是那杨吴城了,这其中移山宗的擂场,幻魔道的戏院,赤砂宗的花楼更是号称离州三绝,诸多过客莫不在其中流连往返,先生若是去了,必然能够尽兴。而且其城广人密,青年才俊更是云集。” 叶开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向往,随后说道:“如此说来,这杨吴城却是一处妙地。” 随后他便转头说道:“李洪,走,我们便去杨吴城见识见识。” 说完便带着身后的红袍男子向山寺外面走去。 只是还未出门,后面便陡然传来一声呼喊。 “先生且慢!”正是莫秋裳的声音。 叶开顿住身形,转过头去,便见得莫秋裳正迎了上来。 “先生,我等正是要往杨吴城去,不若同行如何,这离州之地我还算熟悉,正好能与先生做个向导。”莫秋裳笑着说道。 “同行?”叶开微微一愣,随后假作恍然,出声哂道:“怪不得你们要和我说起杨吴城,原来是在这等我呢?方才那五鬼所说的砂灵此物,尔等便是要送到杨吴城吧,看今夜的情况,这一路上定是颇不太平。尔等却想拿言语赚我这个免费护卫?真当本公子年少可欺不成!” 他说到后来,已是声厉惧色,壬水真气沛然涌出,逼人的气势将二人压住! 莫秋裳脸上笑容微微一滞,竟是说不出话来。 不过旁边那朱刚来,却是仍然走上前,躬身叹道: “还有先生息怒,此举却是我等孟浪。只是不瞒您说,我二人亦是别无他法,方才出此下策。这砂灵物事对于旁人未必珍贵,只是却正合赤砂宗的功法之用,我家小姐与那赤砂宗的小公主一向交好,便想着将此物敬奉上去,此事本以为隐秘,未料想却还是被传了出去,如今听那五鬼之言,怕是有人不想看见此事发生,如此一来,我们此行便是危机重重,如今见得先生这般高人,我等为了保命,也只能厚颜相求了。” 他说完见叶开脸色稍霁,急忙接着说道:“不过我先前所言亦非虚言,杨吴城绝对是热闹之地,先生去了必定不会失望,而且先生若是能将我们送到杨吴城,不仅我等感恩待德,便是红纱公主亦会领此恩情。先生不知,赤砂宗正是杨吴城的管理者之一,便是在整个离州也是一大巨头,先生若是得了红纱公主的照应,在其中行走便更是便利,就是在这离州之地也绝对是少不了好处的!” “哦?此话当真?”叶开摆出一副心动的模样,问向莫秋裳。 “先生面前,不敢有半句虚言。”莫秋裳又是躬身一礼,郑重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应下了,不过若是到了杨吴城之后,叫我发现尔等有半句虚言,却也休怪我辣手!”叶开似模似样的考虑片刻,微微点头说道。 “先生尽管放心。”朱刚来又保证道。。 而后几人又稍微交流一下,便各自端坐下来,只等天明,一同前往杨吴城。 叶开自是又取出书册看了起来,李洪亦是依旧靠着柱子打起来瞌睡。 不过李洪这心里却是即惊又叹。 自从几天前,叶开将其从青螺里换了出来,便说要自己帮其一个忙,帮其进入杨吴城内。 当初在秘境之内,这少年对自己有活命之恩,自己自然不能拒绝。 只是这计划不是闯入,也不是潜入,而是一个好奇怪的计划。 虽然对他所讲的计划一知半解,但是自己也依然是照办了,如今还真是和这少年的计划一模一样。莫名其妙便从自己要去杨吴城,变成了人家请其进入杨吴城了,还真是神了! 不过这样一来,按照事先约定,为了掩护他的身份,自己这护卫怕是还得做下去了,想自己堂堂一方水神,居然给人当了护卫,真个是把老龙王的脸都丢尽啦。 李洪心里在胡思乱想,叶开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心中已是计划在这一路上把水族公子的身份坐实了。 当初在秘境中带了这红鲤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叶开离开温县以后,一路向西,路上一直在谋划身份之事,虽然有着各种想法,却一直找不到最佳的方法和目标,直到到了这莫家庄附近,发现这砂灵之事,才算是真正将脑中的计划窜了起来。 不过戏台有了,找谁来唱这场戏却又让他犯了难,左右挑选才选中了这浗河五鬼,只是如何引其等出手,却又是费了些周章。 至于选中这浗河五鬼五个劫匪,却并非是出于什么匡扶正义,为民除害的心思,只是因为将其等引入戏中合适罢了。 这五鬼身份正合适,劫匪抢劫马队,再是正常不过。修为亦是合适,凝气中阶正好能让李洪一击必杀,若是道行手段再高些,便要废些周折,却没有如此震撼的效果了。 如今一切发展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完美。自己和李洪在一起,任谁也不会猜到自己是广乘弟子,再加上如今一场戏,自己的身份很快便有莫家庄和红砂公主背书,必定叫人更加难以察觉。只等到了杨吴城中便能光明正大,放开手脚。 如此一来,这场小戏便算落幕了……只要再将这水族公子的名头坐实了,那就更是行动无忌了。 叶开心中思定,便渐渐沉静下来,安心看起书册来…… 第四十三章 杨吴城内 有女红砂 五日之后,傍晚。 莫家马队并叶开诸人已然行至一座雄伟的城门楼前。 在二十余丈门楼上方,银光闪耀着两个大篆:杨吴。 杨吴城称得上离州最为鼎盛之地,此间繁华只从门洞中来往穿梭不绝的人群便见得三分。 熙熙攘攘进城的队伍人群延绵出数十丈去。 城门处两侧站立着数百个守卫,笔直站立着,凡需进城的不拘人伍,皆是一一盘查。 城门旁边的高大城墙上,隐约可见黑红黄各色相交的符文,交结成巨大的法阵,苍苍茫茫的射入高空之中。 有禽鸟越于其上,便陡然跌倒在地,被腐蚀的仅剩白骨。 “好歹毒的禁空法阵!” 叶开只观察片刻,便在心中得出结论。 这般高度的法阵,以他如今的道行怕是越不过去。 而那城门之间的守卫,叶开一眼望去,更是发现数道浑身真气充盈的人物。 杨吴城不愧为旁门外道在离州的大本营,竟连城门守卫都有凝气实力者…… 叶开心中考量着,莫家庄的一行队伍便到了城门口。 朱刚来跌足一跃,就到了队伍之前,取出一枚红色狭长的令牌往守卫手中一扔。 “焦西莫家庄,前来拜会红纱公主,其钦赐通行令牌在此。” 那守卫将令牌翻开一下,身躯一震,毕恭毕敬的将手中令牌递了回去,挥手喊道: “速速放行!” ……………… 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杨吴城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别院之中。 叶开适意的靠着客座背椅之上,李洪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 莫秋裳座于他身旁,朱刚来侍立其后。 而在正中主位之处,是一方宽大锦榻,榻前两面红纱帐斜斜挂起,一个娇小的少女正斜靠在榻上。 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是肌肤胜雪,面若娇花,少女全身红衣,头上简单的束了条金带,黑色秀发蓬松铺展开来,她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捻起榻旁的一枚鲜果塞到嘴里。 这般模样,真真是慵懒恬静到了极点。 莫秋裳正笑着与她汇报着情况。 莫秋裳说完,这少女便坐起身来,笑着说道:“太好了!莫姐姐,有了这砂灵,红砂这次一定功行大进!” 不过随后她又脸色一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叶兄对莫姐姐的援手之情,红纱亦是感同身受,不过既然叶兄非是人族修士,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你才好啊。” “公主客气了,叶某此番只为了见识离州的风物人情,护送之事只是顺路,而且这一路上也未曾如何出力,答谢之说却是不必。”叶开轻声说了一句。 红纱公主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言道:“这可不行,你帮着莫姐姐护送砂灵来此,便是于我有恩,我夕红砂恩怨分明……” 她说着说着便慢了下来,随后突然抚掌,高声清脆说道:“对了,你不是要见识我离州的人情风物吗,晚上在幻月楼有个法会,你和我同去,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这……”叶开脸上露出一丝意动,却又迟疑的说道:“这合适吗?叶某毕竟初来……” 只是还未说完,便被夕红砂出言打断:“没什么不合适的,就是寻常法会,又不涉什么机密。” “也好,那叶某便跟着公主去见识一番。”叶开眼中一闪,微笑着说道。 红砂公主闻言,便点了点头,随后又闲聊数句,她便唤过厅中侍女,令其引着叶开去客房稍微休息片刻。 “水族公子……” 只等叶开带着李洪离了大厅,这红纱公主喃喃一句,随后脸色一整,问向莫秋裳:“莫姐姐,你二人再与我仔细说说,与此人相交的过程……” 夕红砂做为赤砂宗的小公主,并不是其表现出来的这般单纯,是以这一番问话,真正是细致之极…… 叶开到房间休息了片刻,凝神观想了会虚空自在,便有女侍前来呼唤。 他心中一震,知道已是前往法会之时,便跟着这女侍去见了红纱公主,一并向着幻月楼而去。 幻月楼位于离州西北方位,坐落于城角,俯瞰无垠海,浪潮声声振,楼高数十丈,双檐如揽月。 此刻楼顶阁楼之内,有六人坐于案前,案几陈列整齐,鲜果美饮摆放到位,阁楼外的宽阔平台之上,有女安坐抚琴,亦有女对月起舞。 众人形状各异,却皆是品饮欣赏。 这时,其中一位黄衣修士叹了一声:“无趣,无趣,要说这花楼女伎的歌舞,也算是精彩,只是比起红砂来,却是无趣之极。” “公羊兄说的极是,这些胭脂俗粉自然是不能与红砂师妹相比的。” 一个黑衣修士亦是出声附和。随后他又问像场中的另一方位: “周师兄,这次法会是你组织,可曾给红砂师妹发了请柬?” 他一出声,又有两三人附和的问道。 那周师兄闻言,心中却是无奈,竟是有些分辨不清,这些人到底是为了法会而来,还是为了夕红纱而来。 他心中如此想,表面上却是笑道:“红纱师妹如今已然开脉,自是我辈中人,这请帖自然是发了的,不过她一向不喜这等场合,来与不来,为兄却也不敢确定。” 他此言一出,那几人脸上却是露出失望之色,尤其是那黄衣修士,更是直接对着周师兄说道:“周兄,若是到了时辰,夕红纱不来,这法会我便不参与,你是知道我的,万勿怪我扫了你的面子。” 周师兄微微一笑,含笑点头。 而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不过这些人来后都是与他们恭敬招呼,坐于侧席,将这六人隐隐围成中心。 而这六人之中,又以组织之人周师兄最得人恭敬。 过得片刻,楼阁内有人指着楼下高呼一句: “来了,来了,红砂公主来了!” 众人皆是起身观看,尤其那姓公羊的黄衣男子,更是忍不及掠到栏杆处向下看去。 正见得楼下一道红衣娇小的身影在月色之中漫步走来,美不胜收。 只是叫人颇为奇特的是,这夕红砂尽不是孤身前来,在其身后一丈左右,还跟着一个苍青长袍的颀长少年。 “咦,这少年是谁?”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却也正好呼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哼!”那姓公羊的男子一声冷哼,复又掠至案前坐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将酒杯重重的往案上一座。 第四十四章 参与法会 挑战之邀 众人在栏杆前目视着夕红纱走入幻月楼内,方才重回了案席之上。 过了片刻,伴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红衣少女的身影便从门口走了进来。 夕红砂带着叶开出现之后,对着众人微微稽道:“红砂来晚了,诸位师兄莫怪。” 娇柔婉转的身音入耳,众人直道无妨。 周师兄亦是爽朗一笑,言道:“红砂师妹光临,便是与我这法会增辉!快快入席,可就等你了,” 他说完又指着其身后的叶开,笑着说道:“不知这位是?” 夕红砂莞尔一笑,轻声说道:“正要给诸位师兄引荐,叶公子出身水族,正游历路过离州,与我偶然相识,恰逢周师兄组织法会,红砂便带起来见识一番。” 她又朝叶开说道:“叶兄,容我为你介绍几位道友。” 说完她又为叶开介绍,一番引荐倒将众人来历一一道出。 周师兄名唯,正经的幻魔道嫡传出身,这幻月楼正是其的产一处产业。 而那黄衣男子名为公羊寻,公羊家世代都是搬山宗修士,其祖公羊牧,是搬山宗的一位长老。 而那黑衣修士亦是来历不凡,却是来自于极阴教的弟子,名为宋野,如今极阴教在南苍洲的主事者,是其嫡亲的叔父。 而另一位骨瘦如柴的修士却是白骨道的弟子,唤作宿飞飞,还有一个笑嘻嘻的男子却是名为商仲鸣的饿鬼门修士。这两位亦是有些来历。 除这五位以外,另一位倒是无有什么门派归属,只是来头却也不小,其父是散修真人闵峪的弟子,其母乃散修阴山鬼母的亲女儿。 闵真人与阴山鬼母皆是九洲之上知名的元神大能,如此家传,亦不可小觑。 这六人都称得上背景不凡,叶开也是微笑稽。 众人又相互客套几句,夕红砂便笑吟吟的带着叶开到了案前与自己同坐一席。 席中分明还有空位,夕红砂却做出同坐一席的模样,看样子这宴会…… 叶开心中一闪,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却依然眼观鼻,鼻观心,安然入座。 只是他如今心神颇强,虽然垂着眼帘,却分明能感觉到不是目光正看着自己,尤其是来自对面的那一道,似乎颇为不善? 这时,周唯轻轻挥手,便有人往叶开面前端上瓜果饮品,玉盘酒樽之类。 叶开不露声色,只朝他含笑点头。 众人既已入席,周唯便笑着将案上酒樽举起,言道:“今夜有诸位光临,我这幻月楼蓬荜生辉。来,周某敬诸位一杯,且共饮之。” 花花轿子众人抬,他说的客气,众人亦是举杯相合,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常。 周唯嘴角露出笑意,他举办这法会,虽说是为了交流道法之用,但实际却是不尽然。 如今诸派自有血盟,虽说和谐了许多,但却并不是太过亲近。他幻魔道位居诸派之,更有引导之责,而他作为嫡传弟子,自然要为师门先。是以今夜组织这法会,更多还是让诸派小辈弟子聚聚一堂,加强些联系。尤其是如今饿鬼门,白骨道,极阴教大半修士赶往南海之际,这种交流法会对于三派留守的小辈弟子自是更为有意义。 只是没想到夕红砂又带了个少年来,怕是要叫法会横生枝节。 周唯心中想着,眼睛便朝着公羊寻看了去,便见得公羊寻正放下酒杯,抬头看向了自己。。 “果然!” 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声,有些无奈。 公羊寻朗声道:“周师兄,光光品酒太过无趣,你也知道,我公羊家经营擂场,自是最喜斗法之事,不若我来起坐擂台,叫你这法会热闹热闹?” 他话音刚落,手中飞出一道暗黄真气,陡然唤作几十缕细丝,射入一旁的空地之上。 随后他拿手一扯,顷刻间,这楼顶地面便微微摇晃一下,无数砖石纷纷升起,在他真气的牵引之下,迅分离出来,随后垒起四柱,平铺开来,倏忽间便成就出一处擂台。 这一手一出,席间众人皆是抚掌称赞,四周亦是扬起一阵叫好声,此地众人几乎都是凝气之境,自然看出其中巧妙。 虽说搬山宗既已搬山为名,其门中功法本就善于御物,但是其这一番操控轻松写意,倏忽间便完成,亦是体现出这公羊寻精深的炼气道行,以及对体内真气完美的控制力。 。 公羊寻做完此举,便转身看向叶开,口中说道:“叶兄,我这擂台起得如何?” 叶开嘴角却微笑着回道:“举重若轻,叶某佩服。” 公羊寻听叶开说完,脸上露出一丝自得,又言道:“不若叶兄与我同上擂台切磋一番如何?” “倒是有趣,竟然冲着我来了。” 叶开嘴角轻轻一扯,心中暗道。 只是见叶开不答,公羊寻却是目光一闪,复又说道:“红砂师妹既然带叶兄前来,想必叶兄术法必定颇为高明才是,既然如此,叶兄便露先手段,叫我等开开眼睛又有何妨?莫非叶兄看不起在下,不愿与我切磋?” 说道最后,他的语气已是森然之极。 此言入耳,叶开心中却闪过一丝无奈,自己之前便感觉这公羊寻目光不善,如今果然是对上自己了?他心里想着,便微微撇头看了夕红砂一眼,见其只顾捻起盘中鲜果塞入口中,似乎对其余事情完全不敢兴趣一般。 “装的还挺像?”叶开心中一哂,这夕红纱故意要与自己同坐,分明就是要眼下如今这种情况,引别人针对自己。这其中蕴意却是值得考量。 叶开自忖如今初来乍到,这种无谓的争斗没甚意思,便举起酒樽说道:“公羊兄挥手成就擂台,此般珠玉在前,叶某这点微末伎俩,便不拿出来献丑了把。” 第四十五章 锋芒以对 法会交流 公羊寻见叶开避而不接,脸上露出得意嘲弄的笑,只是这笑意还未完全绽开,便已然凝固住。 “好酒!” 叶开端起酒樽一饮而尽,赞了一句,又轻叹道:“这幻月楼仰观双月,又有佳肴美伎,歌舞升平,若是起擂斗法,岂不是负了这良辰美景,那煞风景之物,还是去了吧!” 他一言说罢,直把广袖轻挥,倏忽间就有浪潮奔腾之声振起,随后一股湿意弥漫全场,壬水真气自袖间沛然而出,涌向擂台之处。 真气呼啸而过,引起淡淡的风雷之声,而那擂台便在此中瞬间迸散,只是却并未轰然倒塌,所有的石块地板皆是轻轻飘落下去,又填满到原位,瞬间变成一片平坦。 眨眼之间,这擂台便消失不见,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席间众人同时怔住,随后向着叶开望去,眼神中透出遮不住的震惊之色。 周唯眼神一凝,宿飞飞和商仲鸣双目圆睁,都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叶开。 宋野心中更是暗自心惊。他与公羊寻关系不错,自然知道公羊寻御起擂台这一手露的有多漂亮。公羊寻早已凝聚真气之种,不日即将混煞,真气已是凝炼得精纯之极,那丝丝真气不仅牵引造就了这种擂台,更是残留了不少于其中将擂台加固。 然而这姓叶的少年拂袖挥出一股真气,便轻描淡写的将这整方擂台摧毁。 若是紧紧毁去倒还罢了,真气威能强大便能做到。但摧毁的同时还要其将这擂台尽复原貌,却是不尽容易。 这少年此举不仅是显露出真气的强大,更是表明对真气的御使亦是到了举重如轻的极高境界,分明比公羊寻还要高了一筹! 叫人怎么不吃惊?他将叶开视乎对手代入片刻,心中却不由得将叶开归于了凝气境最为棘手的那一类。姑且不论其他手段,单是这真气御使出来,不拘是使用术法亦或是运用法器皆是威力巨大,而且更是灵动多变,与人斗法便稳占上风。 夕红砂面上表情上声色不动,但是一双美目却时不时闪过一丝亮色,看像叶开。 而公羊寻眼中,忌惮却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一丝恨色。 想他在这离州城里不说呼风唤雨,但是凝气期巅峰的道行在同辈弟子中亦是出类拔萃,加上公羊家的威名撑着,谁对他不给几分面子?便是周唯这公认的同辈弟子第一人,也是对他客客气气! 然而这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水族公子,之前话里一副谦虚温和的模样,偏偏做事却如此锋芒,直接大大的扫了自己的面子!不仅如此,自己对夕红砂爱慕之意,早就溢于言表,偏偏夕红砂对自己从来不假颜色!这少年又何德何能,偏能得她亲徕?共坐一席? 公羊寻心中火起,几乎压制不住,就想与叶开做上一场。 虽则这少年方才露了一手亦是显出道行精深,不下于己。但是真正的斗法可不光光比拼道行,自己种种种手段之中,自有辣手灭他之法! 公羊寻心中转着思绪,眼神亦是森然的望着叶开。 叶开轻轻一笑,毫不示弱的与其对视,一种沉凝的气氛在席间蔓延。这两人的对视,竟然让席中众人有一种剑弩拔张之感。 但是这紧张的氛围之中,众人心里尽是诡异的产生了一丝期待感,毕竟凝气巅峰的修士对决,可不是经常能看见的,若是这二人相争起来,说不得便是一场精彩,可比那外间平台上的歌舞有趣得多了。 夕红砂嘴角轻轻掠起一丝笑意,心中亦是好奇万分,眸光濯濯之中,眼神在这二人之间穿巡起来。 “咳咳!” 一声轻咳突兀响起,竟是将这气氛陡然打破。 众人这才心中一松,循声望去,却见周唯正端着酒樽笑着说道:“精彩,精彩,公羊师弟修为精深,叶兄弟亦是不弱,二位都是年轻才俊,何不同饮一杯?来,诸位亦然,且共饮之。” 公羊寻微微一滞,只觉一口气憋在肚腹,难受非常,只是周唯是地主,又素有威望,他却也不好夺了面子,便悻悻然端起酒樽。 叶开倒是无甚所谓,亦是跟着举杯。 他二人既收了锋芒,众人也是跟着饮起酒来。 夕红砂倒似乎有些失望,却也慵懒的端起酒樽抿了一口。 众人又饮酒闲聊一会,便自进入了法会的正题,论道说法起来。 众人皆是抛出道途之中的疑惑,由道及法,由法至术。 虽然这些弟子皆是小辈,并没有什么高屋建瓴的理论,但是其中的一些理解,却也互相有着帮助。 叶开听着众人的外道之法,亦是频频点头赞叹。 似那白骨道,他之前便得过《白骨死气决》,已是有了些了解,但其余各派,却亦是各种蹊径独辟。 如饿鬼门,其所炼之气谓之魂气,这是一种不同于血气的死气。 须知凡是世间活物自有元灵,凡人凡畜体魄死亡之后,元灵便会慢慢脱离身体,散入冥冥轮回之中,从新凝聚新的元灵,投胎新生。 而只有还丹境界的修士,方才开始涉及到心神之变,而真灵初聚之后,才具有轮回转世之能。 这魂气便是凡人凡畜之初死,头七之内,身体渐渐散出的元灵之息。是以饿鬼门的修行,常与屠宰场,坟地有着关联。 再如赤砂宗,其修行的却是丹砂之气,乃是汲取自朱砂之中的一丝灵气。 其余外道亦是各有玄妙,林林总总,难以详述。 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叶开耳听外道之法,与自家修习的玄门正法相印证,竟也解开了自己修行之中的一些疑惑,称得上大有收获。 而他也时不时抛出适合自己此刻身份的修行法门,稍稍露出壬水真气的法门 大概是因为离州为外道占据,与外界隔绝日久,这在场诸人却是从未接触过玄门正法,他每每所言,皆是众人从未听闻,都能让人有所领悟。 尤其是这中间席间的几人,其等本就是这离州年轻一辈的最拔尖之数人,悟性自是上等,想必外圈的诸多修士,这几位在与叶开交流中更是获益良多,只觉得和这位水族公子论道之后,有了正经水行凝气的旁证,对自家道途豁然开朗起来。 法会之事,本就是出于相互交流,印证己身,是以叶开这冒牌的水族公子,竟是物稀为贵,引得众人皆是热情对他,便连周唯和夕红砂也抛开了心中的盘算,频频与其交流起来。 叶开一时间成为了全场焦点,只有公羊寻却是频频举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第四十六章 出手教训 逼其远遁 众人与叶开越谈越烈,叫公羊寻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等叶开又讲罢一番言论,引得众人皆是点头倾听,公羊寻终究按奈不住,用力将酒樽往桌上一坐,怪笑一声,大身叹道: “真是随便什么溪河之内的鳖鱼虾蟹,都来登堂入室,妄谈道法!世风日下,世风日下矣。” 这一声甚为突兀,叫全场为之一静。 此言中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众人心中皆是咯蹬一下,心中涌起不妙之感。 叶开微微一怔,心中闪过一丝无奈。 其实以他的心态,公羊寻的话语根本不能让他心起波澜,这讽刺之言,在他看来颇为好笑,也无甚意思。 若是放在平时,似这般寻衅之言他未必会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却是不同。这公羊寻话语分明是辱及了整个水族,若是自己没有一丝反应,却是不合自己此刻身份,亦是会让众人觉得不妥。 叶兄心念急转,便瞬间回应,口中淡淡说道:“公羊寻,今夜你两次三番的挑衅我,我不与你计较。大约是让你觉得我没甚脾气?” 公羊寻见叶开接起话题,却是正合心意,猛然摔掉手中酒樽,倏尔站起,指着叶开道:“姓叶的!若你不是鳖鱼虾蟹,敢与我放对?” 叶开只是轻轻一笑,盯着公羊寻一字一句的言道:“今日若不教训你,叶某却还有何脸面在世间行走。” 这话说得细语轻声,但其中战意却如霜风扑面,坚定森寒。 公羊寻心中都不住一颤。 周唯眉头微皱,便想在出言相阻,夕红砂却轻轻朝其摇了摇头,让他行动稍缓。 就在这瞬间,叶开倏忽起身,足踏虚空,带起丝丝湿意,一掠而出。 他身形掠过,虚空中便是浪潮翻涌之声,倏尔之间便掠至公羊寻头顶,苍青广袖向下急挥,淡蓝光芒威闪,壬水真气磅礴涌出,才半空之中形成一道滔天的巨浪,直如银河倒挂,向下压去。 浊浪滚滚临于半空,还未落下便如势压千钧。 公羊寻面色凝重,心中震惊,没想到这姓叶的居然将真气化形之法运用到如此地步,这巨浪湿意横生,还未落下,便已感受威势无穷,却是不宜硬接。 只是此番是他约战,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躲避,岂不狼狈,却还有什么面皮? 而且他既敢约其放对,便是自恃所倚,是以纵然浪卷而来,他亦是似毫不移,只是手往腰间拂过,掌心蓦然多出一只黄色圆钵。 公羊寻挥手将圆钵祭出,圆钵便陡然幻化,化成一个倒挂的黄色光罩,彷如一口倒挂的金钟一般,将其周身护住。 这光罩护身之下,公羊寻心中稍定。 “轰隆!” 当此之时,滔天巨浪已临其身,发出巨大的声响。 黄色光罩在这巨浪的冲击之下,摇摇欲散。 公羊寻心中一惊,这圆钵可是家中长辈特意给其寻到的上好法器,正是给其护身之用,平素与人对战,有此宝护体,从来都是毫发无伤,怎得如今在这姓叶的真气化形之下,竟是差些就被击散。 此人一身道行真气竟然如此高明? 他一时心惊,竟是忘了反攻,只御使真气,灌入圆钵之中。 这层黄色光罩便瞬间又稳住,光华闪烁之下,更是凝实厚重了几分。 见其如此,叶开却是轻轻一笑,他这时日不断研读道书,已然将那秘境之中所得几本道书尽皆吃透,加上黑珠世界的模拟演练,他对于自身掌握的的种种道术已是熟稔之极,施展起来再不分什么壬水神雷,丁火苍炎,罗网各术。融汇贯通之后,各种道术运用起来直如羚羊挂角,一口真气挥出,变化莫测皆随心动,竟是有了些道法的模样。 于是他袖袍一抖,便又是一片巨浪倾泄而下,只是这回,这巨浪还在沸腾翻滚,正是一念转,便生出的水幕灼华之术。 只是这水幕灼华,比之前却又雄浑灵动了许多。 这还不算完,叶开丹田气海中孕养的云岚剑丸便是一颤,他手在袖子微微一探,一道微不可查的淡蓝色细丝便混入水幕灼华之中。 沸腾巨浪与黄色光罩相接,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剑气,便直接穿刺在光罩之上。 “呲啦。” 一丝及其轻微的声音混合在轰然的震响中,公羊寻体外的那黄色罩子便陡然被破开!随后沸腾的水幕灼华,轰击而下,将整个光罩砸了个粉碎。 法器被破,公羊寻心中一震,一瞬间尽是有些茫然。 而这时,叶开虚空踏步,迅速掠至公羊寻面前,抬手一挥,九道真气显化,化作九口壬水神雷向着公羊寻攻去。 公羊寻瞬间惊醒,再想躲闪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便只有运起体内真气作为防护,随后一拍芥子袋,一杆金黄的长枪陡然飞出,迎空一晃,便断开三截,化作三柄黄色小箭,向着壬水神雷挡去。 叶开脸上不便,又是广袖一挥,一股真气飞速涌出,后方先至,便到了公羊寻跟前。这股真气在半空之中一兜,便化作一片蓝色罗网将那三柄小箭兜住。而九口壬水神雷却是依旧,击打在公羊寻的身上,在其头面与躯体之上轰然炸开。 烟尘四散,随后恢复平静。 只见得公羊寻身上黄色袍服被炸的粉碎,脸上身上皆有着片片焦黑之处。 席内众人皆似受到震撼一般,呆若木鸡,震惊的看着叶开。 公羊寻更是神情急速变化,这一番交手,叶开只凭一身真气,便连破自己两件法器。他之前信心满满,到如今接连受挫,虽然伤势不重,但却让其显得狼狈不堪,落了天大的面子。 公羊寻环视周遭,见众人的那副模样,更觉面臊,却是在也不好意思停留,直接真气默运,跌足一踏,冲出了幻月楼顶层,整个人跃至空中,眨眼便远离了。 只是临走之前,他及其怨恨的盯了叶开一眼。 第四十七章 事后余声 诡谲乍起 见其远遁,叶开眼神微微一缩。 只看公羊寻那副模样,他也知道这仇算是结下了,若是依着他的性子,此刻便该追上去将之枭了账,以绝后患。然而此刻众目睽睽,他却是不好做出这等动作。 可惜。 他心中暗叹一声,便回到到了桌案之上,拿起酒樽抿了一口。 再抬头看去,却见的众人皆是神色莫名的看着他。 周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话语却终究未曾出口。 叶开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自己与公羊寻这一番争斗虽只在刹那之间,却已让这法会的气氛荡然无存。 如此一来,自己此刻显然成了不之客,这席上众人怕是无法再与自己亲近,只是要赶自己走却又无礼。 一念及此,叶开便轻轻摇头,站起身来,像众人拱了拱手,告了声辞,便微微摆袖,出了这幻月楼,回那别院寻李洪去了。 等这苍青长袍的少年身形自幻月楼消失之后,众人这才面面相觑,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公羊寻在这在座诸人之中,实力也算中上,竟然在此少年面前,须臾间便败退。而看着少年陡然出手,威势无穷,转瞬便逼退公羊寻,而之后的那悠然模样,显然还遗有余力。 众人心中各转心思,周唯开口说道:“眉头微皱,向着夕红砂抱怨道道:“红砂师妹,此人你到底于何处认得,一身道行着实不凡。你带他来便也是了,为何还数次暗挑公羊师弟?你明知道公羊师弟……哎,却叫我这好好的一场法会被搅得毫无气氛。” 夕红砂脸色亦是有些沉凝,站起身来福了一礼,歉道:“周师兄,此番是红砂考虑失了妥当……” 她说着便将结识叶开的经过道了个仔细,又接着说道:“只是虽然莫秋裳和朱供奉言之凿凿,我亦未寻得破绽,可这心里却总对此人有些犹疑。只是此人护送砂灵来此,也算对我有恩,我也不好出手相试,是以才特意激公羊师兄与之相斗,想从其手段当中探得一二。只是方才见其出手,到似乎皆是水属道术,莫非是我多疑了?” 周唯听闻轻轻点头,又四顾问道:“你们怎么看?” 宿飞飞皱眉说道:“我看此人气度不凡,一声水系道术深不可测,必然是凝气巅峰的人物,而且其行事颇有章法,绝非小门小户出身,若是造红纱师妹所说,是水族哪家的公子,倒也说得过去。” 宋野却是摇头道:“在下倒是认为,此人出现得似乎太过巧妙了,如今虽然不露破绽,但终究来历不明,不可不察啊,如今大事在即,更当严谨,师门长辈交付我等的重任若是出了事,我等少不得要吃挂落。” 商钟鸣亦是微微点头说道:“宋师兄老成之言。” 周唯轻轻沉思良久,抬头对着身旁说道:“元让兄,闵真人乃是旁门大能,素来与我旁门六派交好,阴山鬼母前辈更是我等联盟供奉,我等与你虽相识不久,却也不当你是旁人,此事你怎么看?” 听他说话,那旁边唤作元让的好似方才回过神来一般,笑着说道:“家里只派我来协助诸位,元让才疏学浅,一切都尊师兄的意见便是。” 周唯见他如此回复,也只微微点头。 他又思索片刻,才轻声说道:“罢了,离州之事为目前要,我等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只等大势一成,不拘此人何等身份,也无法影响我等。不过此人来历不明,却也需加以防备。此人既居于红砂师妹别院中,别自留其安顿便是。这防备之责便交与师妹,且莫负了令姐赫赫声名。” 他说完便目视夕红砂,待她点头之后方又说道: “公羊师弟深得家中长辈看重,素来骄傲,此次在这姓叶的手上受挫,怕是恨意难抑,说不得便要调集人手,对那姓叶的动手,然而搬山宗主理各处法坛,不得轻动,若是其做出此等傻事,怕才真真正不妙。宋师弟,你与公羊师弟平素交好,一会还需你走得一趟,将他安抚住。” 宋野点头道:“师兄放心,如今大事为计,此事我理会的。” 见其应下,周唯微微一笑,又与诸人聊了几句,便挥手说道:“既然如此,我这法会也没意思继续下去,便到此为止吧。” …………………… 这时,叶开已然轻身回到别院之中。 刚打开房门,一道红袍身影便迎了上来,随后一个怪异腔调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叶兄弟,怎么样,那法会可好玩么?人族法会啊,我红鲤还没见过呢,你也不带我去见识一番。” 叶开无奈一笑,这红鲤先锋虽然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却是个好奇心重的,自从自己为了掩饰身份将其从青螺中放了出来,却真是事事好奇,情情皆问。 “莫急,等你以后随我回山,这法会诸事少不了与你见识的。还有,红鲤红鲤终究不雅,如今你已出了秘境,离了……”叶开轻轻一笑,回道,只是说道一半,却怎么也接不下去。 他皱眉良久,轻声说道:“李洪,你在秘境之中居住的那是什么地方?” “这你还来问我,不是与你说过么,我自然是住在西……”李洪说道一半,却也陡然怔住。 随后他脸色大变,皱眉苦思良久,竟是恐惧说道:“忘了,叶兄弟,我忘了……”说道后来竟是有些战栗。 叶开亦是觉得心中寒意顿生,明明记得这红鲤是出自秘境之中的黑龙潭下,不,那不是黑龙潭,那是…… 只是想到这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浑身一怔,又闭目苦思。 那潭叫什么来着,还有那水府,那山中迷阵。那有着极乐之珠的山是叫什么山? 想到这里,他陡然双目睁开,问道: “李兄,我记得你与我说过的你那水府所在地界叫什么山?你可还记得?” 这李洪闻言,却又是思索良久,竟是艰涩的摇了摇头。 叶开浑然大惊,袖袍一抖,那记载袖里乾坤的金纸便陡然出现在手中,他拿眼看去,却是脸色大变。 这袖里乾坤之术,种种练法一一俱在,只是其出处相关的地方竟是一片空白,竟似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可是他分明清晰记得,这上面该是有几句诗句点明传承的! 竟是似毫回忆不起来! 他心中大震,却又深深呼吸片刻,方才定下心神,又与李洪一一分辨对证,结果却是越惊骇。 这秘境之中所生事,两人皆是记忆犹新,只是凡是涉及此中历史的人物地名,却是丝毫也忆不起来了。 两人心中竟是都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无声沉默了很久很久。 “叶……叶兄弟,我们不是撞邪了吧。”李洪艰难的开口说道。 叶开闻言却是一愣,随后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这绝非撞邪可以解释,只是其中到底蕴含了什么诡谲之事,他亦是无法想象! 叶开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却陡然传来嘈杂之声,一个愤怒的声音传了进来。 “姓叶的!出来受死!” 叶开微微一怔,这声音,不是那…… 第四十八章 风雨来袭 迷雾丛生 记忆出现了空白,让叶开心中有些震惊,心中正掠过几许揣测。 门外的声音传来,却让他只能压下这些思绪。 他上前几步,轻轻把门拉开,一阵黑雾便当面袭来。 在这黑雾弥漫中,刮来一阵刺骨阴风。九只骷髅燃着悠悠鬼火,森绿团团,呼啸着向他袭来。 这骷髅口中隐隐还有哭嚎之声,竟然叶开有一丝头目昏沉之感。 叶开眉头轻轻一皱,心神瞬间中流过《自在灵感经》的口诀,瞬间恢复清明。 随后他拂袖一挥,一股浊浪奔涌而出,九道雷光瞬间射出。 轰然巨响,九只鬼火骷髅瞬间被击成粉碎。 伴随一声闷哼,弥漫黑雾渐渐消散,院落中的场景便显露出来。 黑沉暗夜,双月当空,繁星闪耀。 门外的庭院中里外围着好几层。 外围是各式样打扮的修士与护卫,他们簇拥着中间的五人。 正是之前法会之上所见的周唯,宋野,宿飞飞,商仲鸣,夕红砂,元让。 这五人神色或是愤怒,或是犹疑,或是复杂莫名,却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叶开。 宋野轻揉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 这些人这般模样,其中缺了公羊寻,其等深夜前来,又出手袭击自己,必然事出有因,而这原因便只能是…… “有意思。” 叶开心念一转,微笑与周唯对视着。 周唯亦是神色莫名的盯着叶开。 法会上所生的事,便已然叫他印象深刻。 却没想到法会散场之后未有多久,便来了一件棘手之事,这事情若是处理不好,势必会有严重后果,在长辈那吃些挂落还是小事,说不得便会影响离州计划。 这棘手的事情并不是法会之上叶开逼走了公羊寻,那场斗法虽然时间很短,但过程都在自己眼中,亦没有任何人能说道什么。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公羊寻死了,就死在回住所的路上。 周唯在法会之上,已然与众人达成共识,对叶开只是稍加防备。主要还是要以离州计划为要,一应安排自觉妥当。 但现在公羊寻死了。 杨吴城中鱼龙混杂,哪天不多出几具尸体,死个把人实属平常。 但公羊寻不一样,公羊寻是公羊家的嫡子,在公羊家又甚得看着,公羊家是搬山宗内屈一指的一股势力,举足轻重,而搬山宗又是离州计划的主要实施者。 公羊寻一死,必然牵一动全身,势必引起一股震荡。 公羊寻的尸体是宋野现的,其第一时间便汇报给了自己,虽然暂时被自己压了下来,但这等事情,瞒不了多久。 最多到天亮,风声便会传到公羊家耳中,到时候便是很大的麻烦。 ……………… 叶开虽然不明其中具体关节,但也猜到大致不离。 周唯神色莫名的盯着他,他便也镇定的回视着。 过了片刻,叶开轻声开口说道:“几位兴师动众,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周唯还没回答,身旁的宋野愤怒的冲上前来,抢先说道:“姓叶的,你自己做得好事!却……” 听他开口,声音便正是那之前呼喝让叶开出来受死之人。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被周唯拦下。 周唯目视叶开,一字一句说道:“公羊寻死了。” 叶开轻轻点头,道:“所以周兄以为凶手是我?” 周唯言道:“公羊师弟在法会之上与你交手,回去途中便遇了害,你在他之后离开,怎得也脱不了嫌疑。” 叶开轻轻一笑,言道:“听起来有些道理,那周兄又待如何。” “杀人偿命,姓叶的!”宋野愤怒的插了一句,作势欲动。 叶开微微暼了他一眼,嘴角温和一笑。 这在场众人之中,除了那周唯与元让他微微有些看不透之外,这其余诸人便是一拥而上,他又有何惧哉? 不过他并不想动手,一但动手,便不能保证仅仅使用壬水真气,那他装伴的水族公子便失了意义。 而且,他相信周唯并不傻,是以他便看着周唯,平静的等着他回答。 周唯亦是看着叶开,只是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之前亦是设想过这个少年的表现,但似这般平静却是出乎其所料。 面对这么多人的包围,这少年依旧这般镇定自若。 以周唯的身份,这些年来也算阅人无数,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并不在乎。 公羊寻的死他不在乎,众人的包围他亦不在乎。 这种人,不是痴傻,便是身有依仗。 而看这少年的表现,却怎么也不是痴傻的。 周唯眉头皱了皱,他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试探叶开反应,然而终究还是未有任何现,亦想不出该怎么对待他。 “我们走!” 他轻声言道,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周唯在杨吴城内威信甚高,是以众人心中虽然有不解,却依旧很快便散了干净。 望着其等离去的背影,叶开眉头一跳,返身回了房内。 李洪还在皱眉苦思着,叶开也不管他,径直到桌边坐下,掀开一只杯子,便斟了一杯茶,端起抿了一口,心中却思索起来。 公羊寻死了,看上去自己嫌疑很大,但是事实上,似周唯这般明白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破绽。 若是自己当真要动手,又怎么让他们这般轻易便现,只消简单的毁尸灭迹,便能拖延许多时日。 那这等明摆着的嫁祸之计,如此拙劣,却又是何人所为? 夕红砂虽然在法会上故意引公羊寻与自己争斗,却也不是对自己有何恶意,只是不信任自己身份的试探。 实际上来说,自己初到杨吴城,却是并无什么仇人。 那是谁杀了公羊寻,又这般是似而非的嫁祸自己,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师门任务还未曾现线索,便来了这么一遭事情。 叶开想了一会,眼神陡然一亮…… 第四十九章 覆地之阵 天绝之锁 杨吴城,地下深处,一处密窟之内。 一座无比巨大的土黄色法坛立于密窟之中,铺陈百余丈。 一十八道从地下升起的禁制环绕着整座法坛,浩浩荡荡。 源源不断的灵气背着一十八道禁制阵法抽取出来,汇聚到偌大的法坛之上。 硕大的灵气漩涡在其上升腾,缓缓旋转,遮天蔽日一般,不断的搅动着,出沉闷的声响。 偶尔从漩涡之中射出几道剧烈的黄光,但是却被禁制挡住,沿着这一十八道禁制的纹路扩散开去,往地下蔓延,消散。 却又化作虚无的灵气重又被抽取出来。 一股势沉无形的力量,似乎正在这法坛之上,悄悄孕生。 法坛之前,两个身影并排站立着。 良久之后,其中一道身材高大威猛的黄衣身影缓缓开口,道:“数十年的布置,终于是完成了。” 另一道身影沉默少顷,道:“公羊师兄,我搬山宗倾全宗之力做出此事,真的对吗……” 那公羊家的黄衣男子一摆手,看也不看他,目光仍停留在法坛之上,口中说道:“栾师弟,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此乃盟内长辈的谕令,却又有什么好说的?” 那身影迟疑了一下,道:“话虽如此,只是……” 黄衣男子转过身子,看着他道:“怎么?” 栾姓男子道:“只是到得那时,三百六十五处法坛同时动,灵机暴动之下,便是天翻地覆的光景,除了这杨吴城有预设防备机制能够保全,恐怕整个离州都要倾覆,到时候生灵涂炭……” 黄衣男子冷冷一笑,打断他道:“那便如何?” 栾姓男子窒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只是不明白,这离州各处都有我联盟弟子,上头为何却不提醒他们,将彼辈撤离?” 黄衣男子冷然道:“我等诸派虽将广乘派暗子拔了一遍,却未必能清除干净,若是撤离弟子,那等大动作势必无法隐秘,若是被广乘派现,岂非功亏一篑?栾师弟,成大事者务必抛弃妇人之仁,这覆地之阵,是门中至上妙法,上古十绝之一,吸地气以动之,乃是以人之力破地之道,这等奇阵能够现世,便是陪葬的人多些,亦是应当。而且我等所作之事对我旁门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牺牲些弟子,却又算得什么。” 栾姓男子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师弟明白了。” 黄衣男子轻轻点头,目光又落在了法坛上,看着那变幻不定的灵气漩涡,眼神里露出无比狂热之色。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爹,出事了。” 黄衣男子闻言转头,便见得一个年轻男子正快步走来,脸上急切而悲伤。 他走到黄衣男子身边,附耳轻轻说了起来。 随着他的诉说,黄衣男子脸色飞变幻起来…… ……………………………………………… 离州,牛尾崖。 牛尾崖,位于杨吴城北方,乃是离州之极,其下便是滔滔无垠海。 其崖挺拔险峻,远远观去,便如一条下垂之牛尾。 这一夜,牛尾崖上。 两道遁光从海上射来,轻轻落在了崖顶,现出两个身影。 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怎么了,千幻,你深夜唤我前来所为何事?莫非是天绝阵出了差错?”一个窈窕有致的女子轻声问道。 那矮小的身影,声音苍老,言道:“查看天绝阵只是顺便,这次是公羊家的小子出事了。” 这女子惊咦道:“怎么了?” 千幻童子哼了一声,口中冷冷道:“那公羊家的小子被人杀了,凶手下落不明,公羊察死了儿子,我那周师弟怕压不住,才星夜唤我。” 千幻童子解释一番,才接着说道:“招你前来倒非是这事,今夜周唯组织法会,你那妹子带去了个棘手人物,周唯看他不透,不敢轻动,亦是托付与我。公羊察的性子你也知道,我要压制他也要废些手脚,却是没空处理这事,是以才招你前来,帮我分担一二。” 女子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便去会一会这人。” 千幻童子轻轻点头,大步向前走去,口中说道: “大事在即,生这样的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我们还是先将这天绝阵检查一遍再说。” 女子跟在他身后,轻声道:“天绝阵隐秘,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盟中筹谋的这计划,强以人力改天地,又极伤天和,说不得是人劫到了。” 千幻童子,轻叹一声,面色亦是难看,虽然没有回答她,但是他心中何尝没有这种感觉。 我们的路,真的走的没有错吗? 千幻童子轻轻甩头,似乎要甩脱什么念头一般。 女子亦是暗自一叹,跟着他向着着牛尾崖深处走去。 歪歪曲曲走了一会,两人停在了一处巨石之前。 千幻童子手在巨石之上点了几下,巨石便重重移开,露出一处凹陷。 在这凹陷之内,一个腐朽的阵盘正静静的摆放在其中。 这阵盘四四方方,其中隐约可见无数玄奥的纹理。 两人站在查看片刻,对视一眼,同时轻轻点头。 千幻童子便又往巨石上按了几下,那巨石便又恢复平静。 “只看这模样,随又能看出这是天绝阵盘,封锁灵机。上古十绝之一。”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女子还是不由得轻声感慨一句。 “是啊,许久失了孕养,这阵盘更加腐朽了。不过谁又能想到,这整个南苍洲的末端,灵机最弱之处,等一旦展开阵法,又将是何种光景?”千幻童子亦是叹道。 女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千幻童子,忽地笑道:“这岂不是和千幻你一样,当年的垂垂老朽,却能反转青春不说,如今修行更是是千里一日,谁又能想到呢。” 千幻童子闻言,脸色一沉,向女子看来,女子却仍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微笑与其对视。 片刻之后,千幻童子撇过头去,直接卷起遁光,向着杨吴城而去。 女子微微一笑,亦是腾身而起,紧紧的跟了上去…… 第五十章 上古炼气 理清思路 双月相对斜挂东西,朝阳初升起于斗牛。 日月星隐隐同辉,正是黎明时分。 静室之内,叶开缓缓从定中苏醒,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一直以来,每日的定静之功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好在夕红砂所居的这处别院规模甚大,仅仅是他居住的客院之内,各处居所也一应俱全,便是他和李洪一人占了一处客房静室,还有好几处空余。 叶开拉开门走了出去,就看见李洪正坐在客房的大厅上打着瞌睡。 记忆空白的事这红鲤也只惊诧紧张了一会,便恢复过来,如今更是睡的嘴角躺下一丝涎水,当真是惫懒大条。 叶开无奈的摇了摇头,倒也不能怪这红鲤。 李洪刚从青螺中出来之时,也赶急赶忙的试着修行过。 叶开在与其闲谈中得知,他所修的功法名为《水元注》,这是一门上古传承的炼气法门,与如今玄门之中的修行之法截然不同,从头至尾都是炼气。 平生只炼一口气,练至深处自长生。 其中详述了从感应,窥气,一路修炼至地仙之境。 只是不管李洪如何修炼,却皆是毫无成果。大约是此时与上古之时天地灵气变化之故,他不管如何都毫无寸进。 李洪的修为在窥气境顶峰,叶开估摸着大约是对应如今玄门之中的凝气境,只是其中亦是有些不同。 这不同之处,便在于真气的含量。 叶开曾拿自己做了比较,他所修行的《水火二气决》亦是广乘派正传的修行法决,在各种凝气道书中已属上乘。所炼清浊真气各七十二口,这在凝气期弟子之中已属沛然。 但是比起李洪体内的真气含量,却根本无法相较,若是将他丹田气海的真气比作一片湖泊,那李洪体内的真气含量便是一片汪洋。 这李洪一族都颇为忠义,世代传承水府,都只以先锋自居。而其自己更是因为应了叶开,便老老实实的扮演起护卫的角色,一路上便是无人之时,亦是从不懈怠。 叶开本就是重诺之人,对李洪便也是欣赏,自是不忍其失了上进法门,兀自蹉跎。 “上古炼气之法固然有奇特,却已是过眼云烟,景不应时了……等回了师门之内,还要寻本道书,将其领入如今的玄门正道之内。” 他心里转着一丝念头,坐到一旁桌案之上,取出一侧书籍看了起来。 一边看书,他一边心分二用,将纷乱的思绪一一整理。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在门中领取任务之时,他虽然以为有些难度,却未料棘手至此。 自己为了做成水族公子已然下了功夫,前后周全毫无破绽,夕红砂却依旧怀疑,非要逼自己出手。 法会之上周唯等人虽与自己言谈,却都有着一层隔阂。叶开能够看得出来,这种隔阂并非生疏,而是一种防备。 自己与公羊寻相争,周唯一直想做和事佬,便是后来公羊寻身死,其来自己这里也不过是试探……似乎一直是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 广乘派的监察暗子频频失踪,暗桩都被人拔除,这都可以理解。双方势力相对,间谍与反间谍行为本是平常。 其等却要不露声色,假扮取代,这其中的目的只有一点,就是要断绝广乘派再渗沙子进来。 叶开以己推之,若是外道诸派要在这离州展示主权,清明领域,便该施展雷霆手段,大张旗鼓,厘定四方,这才是上策。可其等却行之其下,不施展似毫大动作,偏要遮遮掩掩,仿若害怕被广乘派觉一般。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的目的并不在此…… 若是到了这种时候,叶开还看之不破,那前世诸多诡谲风雨那就真是白白经历了。 只要将这种反常推理过去,加上夕红砂与周唯等人那草木皆兵,过分敏感的犹疑和戒备,便只能有一种可能——其等正在暗中酝酿一次大动作。 叶开以此为基,再将所见所感回味过去,种种反常,便尽数通畅起来。 他眉角轻轻一扬,大半疑惑尽消。 只是这公羊寻之死…… 叶开轻轻合上书册,手不自觉在上面摩挲着,过了片刻,他轻轻一笑。 “公羊寻……有意思。” 叶开嘴里喃喃一句。 苍青广袖一抖,将书册收入其中,他转头往窗外看去,外面天空已是大白。 叶开从容起身,随后拍了拍李洪的肩膀将其唤醒。 李洪眼睛一睁,便见叶开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他挥手擦了擦嘴角的涎水,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脑袋。 “走,陪我去逛逛杨吴城。我等身为水族之人,到了此处便应该好奇游玩才是。” 李洪微微一愣,这叶兄第平素修行最是勤勉,什么时候有过游玩之心了? 不过随后他便反应过来,果断站起身来,憨笑应道: “好叻,公子。” 叶开嘴角一扯,整了下衣袍,带着李洪走出厅堂。 客院在整座别院的后方,外面是一片花园,两人缓缓穿过…… 叶开一袭苍青长袍,一头长简单束着,风姿俊秀,悠然踏步在前。 李洪身着红袍,高大威武,虎步行于其后。 突然,叶开身形一顿,倏尔停下身来,转身向右看去。 一座四方尖角的观景亭。 一副石制桌凳位于正中,桌子上对放着两个茶杯,一壶清茗至于中间,壶嘴之上还飘出丝丝白色水汽。 一个玲珑有致的女子正背朝叶开而坐。 似乎感受到叶开的目光,这女子曳曳起身,缓缓转了过来。 一袭腰下开叉的低肩红裙煞是惹眼,露出一双修长浑圆的美腿,并拢而站,面似芙蓉,眉如弯柳,香肩半露,美眸开合间显露妩媚火辣。 叶开一眼扫视,亦是承认这女子极美,在他所见者中,除了沐阗雪,便只有那秘境所遇的赤足少女能与之同论,却亦是春兰秋菊,难分上下。 “这女子倒是长得与夕红砂有些相像……” 只是他此刻心中却是有些戒备,这女子与夕红砂有些相像,又出现在此处,怕是与自己并非偶遇。 这女子穿着大胆,却是毫不羞涩,妩媚的眼神里侵略的打量着叶开。 随后她微微一笑,彷如花开一般。 然而笑的同时,她玉臂轻抬,抖手一挥。 “啾,啾,啾!” 几声低啸倏忽想起,三支鲜红的飞刀在叶开眼眸中迅放大,这飞刀弯如柳叶,其上灵纹繁芜,光华闪耀…… 第五十一章 莫名斗法 你来我往 破空之声响成一片,三把柳叶飞刀竟然带起浩瀚之势,向着叶开袭来。 “小心!” 这时,李洪脚步一踏,倏忽便挡在叶开身前,手中一晃,两柄大锤出现在手中,高高举起,将叶开护住。 “我自己应对,你且给我压阵!” 叶开轻轻说了一句,跌足一踏,人便高高跃起。 他眼睛微微一眯,袖袍轻抚,浩浩荡荡的壬水真气从掌心涌出,迎空便涨,化作一路蓝色水流,飞了出去。 叶开饱读道书,触类旁通,如今御使真气已是圆转如意之极,诸多变化,皆是随手捏来。 是以他这一手真气化形之术当真漂亮之极,心念一转,这股蓝色水流便仿若丝带一般,悠悠在空中,循循再一转,便将三把飞刀卷入其中。 霎那之间,这三把飞刀便彷如落入泥潭之中,难进毫厘。 女子眉梢一扬,双手再捻法诀,便要再御柳叶飞刀。 叶开岂能这么容易让她变招,壬水真气绕上柳叶飞刀,扑出一抹浪潮。 “轰隆!” 几道壬水神雷倏尔化生而出,轰击在其中一把柳叶飞刀之上,出巨大的声响。 这把柳叶飞刀一颤,上面灵纹一阵明灭不定,闪耀一下,随后便啪的落在地上,已是光华暗淡,灵性消失。 “咦?” 女子轻咦一声,随后身体一股丹红煞气涌出,破开壬水真气,将另外两把飞刀一卷而回。 她拿起飞刀看去,只见另外两把飞刀也已经稍许有些破损,若是再过得片刻,怕也要步了损坏的后尘。 她这飞刀在市面上亦是名声不小,被人唤作分金绣眉刀。 分金绣眉刀虽然对于她来说只是消耗品,却亦是用赤金打造,坚实非常,又经炼器师傅附上禁制,称得上锋锐无双。虽然变化不足,不入法器之列,但经由她独特的手法打出,便是寻常法器,亦是一击而破。 没想到却被这少年以真气化形之术挡下不说,还顺势毁了一把…… 她眼睛微微一亮,随后凝视叶开,轻轻一笑,赞了一句: “好精湛的真气化形之术!” 叶开却是面色如常,袖袍一抖,将壬水真气收了回去,只是心中却是一凝。 “罡煞境!” 这女子的煞气虽是一闪而出,倏忽便回,却依然落于他眼中。混煞之后果非真气可比,那丹红煞气破开自己的壬水真气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女子收回飞刀,手往腰间一拂,手中已是出现了一张赤金大弓。这弓身之上盘龙刻凤,美玉镶嵌,金光闪烁,弯月般的弓身竟然有一丝优雅之意,而银色崭亮的弓弦紧绷其上,又将这抹优雅中带起一丝肃然。 她伸手弯弓如满月,弓身之上灵光闪耀,熠熠之辉聚于弦间,凝成一道红光,似箭簇一般朝着叶开射来。 随后她又高高跃起,卷起一股煞气,掠至叶开上空,手中弯弓高高举起,向着叶开砸了下来。 紧急火燎,叶开面色一紧,拂袖一挥,苍青广袖之上青光一闪而过,那红光箭簇射于其上,竟然出金铁之声,随后便被格开。 将这箭簇挡下,叶开微微一笑,苍青长袍虽不起眼,却是一件上古遗留的宝物,用一种不知名的丝线编织而成,不仅纤尘不染,防御力也是极好,浑身能挡寻常刀枪不说,尤其是那两只用来修炼神通乾坤袖的广袖之处,防御更是堪比上佳的法器。 如今叶开手段充分,纵是面对罡煞期修士亦是怡然不惧,他一拍顶门,玲珑宝塔陡然飞出,垂下如丝的光幕护住身形,随后袖袍一抖,壬水真气勃而出,人便迎了上去。 这女子度极快,眨眼便到了叶开身前,身形一晃,丹红煞气涌入手中,顺着弯弓就是一转,弓身之上瞬时灵纹闪耀。 随后她攻势一变,变砸为绞,朝叶开袭去。 这竟是一种近身搏击之术。 叶开微微一愣,此等战法倒是与玄门之中的以身御剑的仗剑之术有些相似。 若是寻常凝气修士或许会被这女子的贴身打法弄的措不及防,但叶开却是心神镇定,他以玲珑宝塔护身,周身窍穴之内真气频频涌出,裹着他闪躲起来。 这女子虽则打法强势,占据主动,但叶开觉得,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自己躲避得好,对方说不得便要露出破绽,到时候,自己便能顺势反攻。 似乎感受到他的闪躲之意,丹田气海中的云岚剑丸竟是一震,传来一丝雀雀欲试之意。 叶开嘴角却掠起一丝无奈,这水族公子的身份还有需要维持,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尽量只使用壬水真气来争斗。 女子这一手搏击之术气势磅礴,大开大合,而叶开却是灵活机动,左闪右躲,不让弯弓法器沾身。 两人看上去都是飘逸之极,游刃有余,显然皆是未竟全力。 过得一会,这女子手臂诡异一弯,赤金弓向着叶开颈部划来。 叶开身形一个偏转,堪堪避了开去,这大弓便从旁穿过,带下他一缕丝。 丝被断,叶开不惊反喜,嘴角一咧,袖袍陡然一阵,沛然真气狂涌而出。 瞬间化成九道壬水神雷,一张蓝色巨网,一袭轰鸣震响的瀑布,诸多水箭,各色法术瞬间化生而出,四面相交的向着女子包围过去。 这般多的术法,若是集中轰击其上,便是这女子罡煞境的道行,已要受些伤。 面对如此攻势,这女子才露出一丝讶意, 随后她腰肢扭转,身形在空中诡异一闪,险而险之地躲过了叶开的法术封锁,随后爆出一股丹红煞气,将自己一裹,化为一道沉凝的红光,倏忽便返转回去…… 直到闪出叶开真气化形的范围,,女子才停下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开。 第五十二章 箭簇玲珑 夕氏若瑶 这女子看着叶开,美目轻轻眨了眨。 接着她浑身红色煞气卷起,又将长弓高举,瞄向叶开。 随着她的动作,叶开心中一紧,恍惚有种被锁定的感觉。 只见这女子嘴巴轻轻开合,清脆的咒声缓缓响起。 符文灵光在长弓之上闪耀,周遭灵机迅速从四方上下汇聚而来,于弓弦之上凝成一支火红的箭簇,其上花纹繁复,恍若天成。 “咄!” 这女子拉弓如满月,口中一声娇喝。 箭簇陡然飞出,带起一股翁鸣,在空中轻轻震荡。 这箭簇激射而出,行于空中,还不断从四周汲取灵机,迅速涨大起来,到得叶开跟前之时,已经是一丈多长,符文流转,似灼灼燃。 伴随着音啸,生出湛湛寒芒,带起煌煌威势。 叶开面色凝重,他心念一动,丹田气海瞬间暴动起来。 随后拂袖一挥,磅礴真气涌入头顶玲珑宝塔之内,玲珑宝塔所形成的光幕瞬间变化,扩大了何止几倍,却又沉凝得彷如实质一般。 这瞬间,他便已将玲珑宝塔运到极致,同时,他手在袖中轻轻一探,左手握住八方雷火罩,右手亦将云岚剑丸已是捏于手上。 这箭簇威力甚大,他可不敢托大…… “嗹!” 箭簇撞击在光幕之上,两相对碰,光芒四射。 这箭簇在迅速穿透,又与宝塔光幕相抵消,足足穿过了大半,才轰然消散。 “威力不小!” 叶开眉头挑了挑,他这玲珑宝塔得自宝宸殿内,在其内的法器之中属于顶尖之流,而以他此刻的道行御使出来,寻常法器皆不能破。 没想到这女子这一箭竟能做到如此境地,若是威力再大上几分,直接破了这玲珑宝塔也未可知。 “咦?” 女子轻咦一声,似乎有些讶意,随后她又迅速扬手扯开弓弦,一道道箭簇又飞射出去,接连不断向着叶开侵袭而去,带出阵阵撞击之声。 …… 又御使玲珑宝塔消弭了一根箭簇之后,叶开微微皱眉。 这女子一人一弓,竟然射出了密不透风,连绵不绝之感,直将煞气箭支射的有如铺天盖地一般。 虽然这些箭簇突破不了玲珑宝塔的防御,只是这般接连不绝的打击却让叶开难以再分心反击,只能将玲珑宝塔立于头顶,垂下光幕,不停的防御着。 这种情况一下子就成了比拼消耗,玲珑宝塔只是法器,却不是通灵法宝,激发出来便需消耗真气。而从这女子每一击都需卷起煞气来释放,亦显出这长弓亦是未有灵性,相信消耗也不会小。 叶开轻轻摇了摇头,好在他此刻已是凝结真气之种,真气圆转如意,虽然在持续不断的消耗中,恢复起来却也甚快,虽然总体还是入不敷出,但暂时还坚持得住。 另一边,红裙女子心中却亦是有些赞叹,这少年看上去年纪也不甚大,道行竟然精深如此! 其能坚持这般许久,怕是真正站到了凝气巅峰的人物,只需有合适的煞地,须臾之间便能跨入罡煞之境,与自己同列了…… 不仅如此,自己虽然是赤砂宗的大小姐,但是这一声本事倒是另有奇缘,其中最为精湛的便是一手弓箭之术,一手暗器之法。 如今虽然未出全力,但是三五分本事也使出去了,竟是都未曾竟功?这接连不断的煞箭,这少年竟是每支都拦了下来,未曾有一丝失误?而看着少年却依然悠闲淡定,恐怕远远未曾到了极致。 女子心中转着思绪…… “嗹!” 又是一支箭镞射入玲珑宝塔的防御光幕中,引起一阵激荡。 叶开感受下丹田气海之内少了大半的真气,叶开心中暗自叹道:“不能继续下去了。” 若说体内真气蕴量,叶开还是颇为自信的,他修习的乃是玄门正宗的《水火二气决》,体内清浊真气各七十二口,又有真气之种悬于丹田,梳理真气气旋,同阶之内也能称德上乘。 只是对方并非与自己同阶,且来意不明。并且罡煞境的修士必定还有其他手段,若是自己真将真气消磨了去,便再无法御使剑丸与法宝,一身本事落去空处,到时对方再出手段,自己却反是不妙…… “安全为上,便是掩盖不住身份也顾不得了……” 又消磨了三支箭镞,叶开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苍青袖袍之中,手掌轻轻一探,便要将八方雷火罩打出。 他这一动作,便是打定主意,不惜水族公子的身份掩盖不住了。须知但凡水族,必受自身相属影响,只能凝炼水属真气,便是使用法宝法器,也几乎都是水属。玲珑宝塔非入五行,运用自然无虞,但是一旦使用八方雷火,或者云岚剑丸,那便是巨大的破绽…… 只是叶开手还未动,却骤然停住。 只见对面的女子手中一晃,赤金长弓已然消失不见。 那女子足间一踏,悠悠飘入观景亭中,伸展了一下手臂,说道: “一战尽兴,多谢道友赐教了。” 随后她又福了一礼,接着便往石座上坐了,娇声说道: “奴家夕若瑶,简亭石座,一盏清茶,道友同饮否?” 叶开微微一愣,心中竟是涌去莫名之感。 他本已准备不管不顾,出手反击了,这女子却突然收手,还招呼起来。 这种感觉便仿佛挥出一拳,却落于空处一般的难受。 只是这女子这般表现,对自己却是有利,暴露身份的风险消弭了不说,罡煞境的人物,怕是比周唯等人层次更深吧,结交一番,说不得有用…… 叶开心思急转,纵然心里有些难受膈应,却依然洒脱一笑,随后脚步一踏,整个人高高掠起,身形划入观景亭中。他却也似毫不客气,径直在夕若瑶对面的凳子之上坐下,还笑着朝其点了点头。 一连串动作爽利之极,不畏畏缩缩,不拖泥带水,亦不矫揉造作,看得夕若瑶又是心生欣赏,亦是笑着点头回了一礼。 他这一动,李洪迷糊的摸了摸脑袋,以他的脑筋,实在想不通为啥刚刚还在战斗的两个,突然便坐到一张桌子上去了。 这红鲤虽然想不明白,却也明白自己此刻的身份,亦是身形跃起,在空中微微一弹,落在亭外,正好站在叶开背后护卫着。 李洪这一掠身,虽是人形,却如游鱼一般,让夕若瑶心中又是松了一些…… 第五十三章 品茗悟道 天目灵茶 嫩芽,香叶。 顾雅士,乐仙家。 烹前沉郁色,辗转曲尘叶。 黄昏邀同明月,清晨举对朝霞。 饮尽今古人未倦,岂知饮后何其夸! 茶之一物,自问世之后,无数年来,早已深入九洲。不拘凡夫俗子,王公贵族,亦或是修士仙家,总有好饮者…… 夕家别院,花园之中,姹紫嫣红遍地开。 观景亭内,二人对坐,一壶灵泉生云烟。 夕若瑶心中一松,微微沉吟,便将手在腰间拂过,一套茶具出现在桌上。 叶开拿眼一看,竟是微微一愣,心中似赞似叹。 奢侈! 这茶具底盘乃是灵玉所致,茶壶杯盏乌沉厚重,却是不知用了那种灵木,怕是亦不寻常。 而这些茶具之上竟然刻着一些纹路,竟似一组简单的法器…… 夕若瑶伸手捞过一个玉罐,拔开罐口,顺手又翻开一个盖碗,而后取起灵木勺伸入罐中,舀上一勺茶叶,放入盖碗之中。这茶叶尾相接,小巧玲珑,成八角之形。 她这一番动作当真优雅到了极致,而她的眼神更是专注无比,神情之中竟然带着一丝虔诚之色。 这种虔诚,让叶开微微一愣。 仿佛她面对的不是茶叶一般,而是道? 将八角茶叶抖进盖碗,夕若瑶伸手捞过桌上那冒着水汽的壶。轻轻提起壶,浇入盖碗之中。 热水淋过,袅袅水汽携带着一股沁人的茶香升腾而起。 这茶香扑鼻,叶开陡然觉得心都渐渐沉淀下来,胸中突然出现一抹苍凉,脑海竟是一片空宁。 夕若瑶认真用水相沏,而后倒进灵木小茶碗中,置于叶开面前,微微伸手,无声相邀。 她长相妩媚,穿着又是火辣,但透过这袅袅茶烟,这一番动作竟是显得异常的纯净。 叶开心中惊奇,不由得期待起来。 前世今生,他皆喜饮茶,对其中礼仪也是融汇贯通。 这时对方以礼相邀,叶开便也暂时压下之前争斗带来的稍许不快,伸出拇指、食指、中指,以三龙护鼎这种最为正宗的饮茶手法,轻缓匀柔的端起灵木茶碗,将茶碗托于掌心,观察起来。 几片八角茶叶在碧绿澄清的液体中徐徐沉下,再升再沉,八起八落。 每一次起落之后,便有一个角缓缓旋转,舒展开来,直至八角完全绽开,芽影水光,相辉交映。 “好茶!” 叶开静静地看着,出声赞叹一句。 “饮还未饮,怎知其好?”夕若瑶轻轻一笑。 “上古仙家6茶圣曾云,茶沉盏底,片片独立,或似仙鹤飞冲,或是圆融奇形,必是灵茶。”叶开轻轻开口,接着说道: “如此观之,此茶绽开如八卦,暗合天地玄理,必是珍稀之物。” 夕若瑶笑意更甚,伸手言道:“原来道友亦熟《仙茶经》,如此说来,倒是不负此茶,且品之。” 叶开闻言也不客气,洒脱一笑,茶碗轻举,一口饮下。 满口芬芳! 茶一入口,瞬间便有了这感受,而之后这茶是何滋味,他却无法再感受。 他此刻心神已是瞬间空明! 这是一种无比的宁静,这种宁静与《观自在灵感经》所观的自在之境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哪怕此刻深处异乡,对坐之人更是底细不明,他的心境却是莫名的祥和。 这一刹那,他竟是玄妙的进入了入静之中,天地似乎混沌,清气彷如升腾,一个隐约的八卦缓缓转动。 转动似乎有响,又譬如无声,离得极限近,又仿佛无穷远。 此乃大道之音! 这一瞬间,他已忘却尘世之浊浑,只余心中之清明,世间万籁皆是寂静,巍巍天下空于尘埃。 心神竟是为之一振! 随后空灵之感稍去,叶开方从静中脱离过来。 这时,却又有一股灵气自腹中突兀升起,散入身躯之中。 倏忽就在身躯之中转了一个来回,带来一种奇异的轻松之感。 这种感觉,就好似真气之种被洗炼了一般,其上尘埃尽去,蓝华如洗。 在丹田气海之内,七十二点蓝芒大盛,彷如群星闪耀。 叶开回转神来,茶碗还捏于手中。 他微微一愣,往夕若瑶看去,只见夕若瑶正缓缓收回伸出的双手。 显然这之前的感觉,虽然好似漫长,但实际不过生于刹那之间! 嘴里还残留着芬芳,和一丝清苦之味,却是苦而不涩,苦中回甘…… “好茶!” 叶开又是赞了一句,随后问道: “这灵茶可有名目?” 夕若瑶轻轻点头,脸上有着一丝自得之色,她杏口微张,悠悠言道: “北方玄武,背负八卦,四柱撑地,顶生天目。” “这竟是天目仙茶?” 叶开讶然惊道。 玄冥神兽,北极之灵,玄武。 其身比周6,四足如天柱,背甲负八卦,似极天之目。 《仙茶经》有载:余常闻玄武背上有仙茶,名天目,遍寻大千,难得一见,惜哉。 他心中一凝,记忆中的典籍字句闪入心间,却露出一丝疑惑,接着诧异问道: “四灵之极在上古便再无踪迹,如今更是传说之物,怎还会有天目仙茶?” “道友学识倒是渊博。” 夕若瑶瞟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北方无垠海中有一头巨龟,不知活了多少岁月,这龟喜凫水,常年在水面凫游,日积月累,其背上尘土堆积,竟是形成了一座浮岛,名为虚危,此岛行踪难定,非机缘难觅。家父曾碰巧入过此岛,在岛上采得此灵茶,知我亦是喜饮,便予了我三钱。此茶既产自虚危之上,又是八卦之形,权且便称作天目茶吧。” “原来如此。” 叶开微微颔,说道: “不过此茶似乎能壮大心神,又有洗炼真气之用,纵然不是天目仙茶,也是世所罕见的灵茶了。道友此番招待,却是礼重了。” 他说完还微微拱手,简单施了一礼。 “无妨。” 夕若瑶微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道友道行精深,却是当得此茶。更皆道友知茶之人,奴家这茶叶也不算浪费。其实说来,这天目茶也就第一次饮有此奇效,其后再饮虽然亦有些效力,却甚是微弱,不值一提了,道友无需太过介怀……” 第五十四章 风雨夜阑 一问三不 夕若瑶轻声解释一下,又抬眼看了看叶开,心中却颇有些奇妙的感觉。 事实上,应下千幻童子,来会一会叶开之后,这战与请的计划她便已经定好。 但是在她想来,以自己的实力,出手试探之后,对方的身份自然掩盖不住。若是对方是玄门中人自然是顺手处理了,若当真是水族来客,便自招待一番,也算尽了地主之礼。 她原本以为或战或请皆能通透,只是没想着,自己这一番出手似乎未曾对这少年产生威胁。 夕若瑶虽然是赤砂宗主的嫡女,于修行之上却另有奇缘,曾在无垠海中偶遇一位大能修士,两人投缘之下,那修士便收其做了记名弟子,传了一手飞刀暗器之法,一手开弓拉箭之术。 是以这飞刀与煞箭绝非等闲,夕若瑶自忖虽未用全力,却也使出了三四分本事,这少年却只御使一件防御法器,以及一手真气化形之术,便破解了去,而观其模样,还犹有余力。 夕若瑶遍数离州,能做到这般的小辈弟子,虽然也有,却绝对无法如此写意轻松。 她向来喜饮,身上自然常带各种茶叶,心中有些欣赏这少年,便请他饮上一杯。 至于这少年到底是真水族公子,还是另有身份,夕若瑶并不在乎。 哪怕这少年当真是玄门中人,在她看来,也并无所谓。 她此刻想请,那便请了,便是珍稀无比的天目灵茶,也将作普通茶水一般。 她虽是女子,却并非扭捏的性子,有些事,想做便就做了,有些话,想说也就说了。 是以心中转着念头,夕若瑶给自己也斟了碗茶,端到嘴巴小酌一口,轻声问道: “叶道友,此行前来离州所为何事?” 叶开没想到夕若瑶问得直接,闻言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微微一笑,言道: “在下一直在家中修行,静极思动,便想出来游历一番,长长见闻。” “真的只是游历吗?”夕若瑶又轻声问道。 此言入耳,又让叶开微怔。 “还真是直接得过分。” 他心中暗道一声,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神情说道:“这倒不是,我此次外出,除了游历一番之外,却是为了混煞。不瞒姑娘说,我家中虽有煞地,却非我心中佳选,是以此行离州,亦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混煞之所。” “哦?”夕若瑶眉梢一挑,随后言道:“不知道友所需何种煞地?可方便一讲?” “这却无甚不方便的。” 叶开倒有些习惯了她直接了当的风格,便轻轻点头言道: “正要咨询道友,不知道友可否知道这离洲之地,有何处地界或存通幽阴煞或是玄阴霜煞的?” 此话入耳,夕若瑶微微思索片刻,便想起这二种煞气的名目,随即抬起头来,美目涟涟打量了叶开几下,笑了一下:“叶道友好高的心气,道友弃家中煞气不用,怕是存着凝聚五大神光之心吧。” “不过是取乎其上,得乎其中的心思罢了。”叶开谦虚言道。 夕若瑶微微点头,随即沉吟片刻,言道:“我等旁门修士不混七十二煞,不聚三十六罡,是以此二种煞地我皆是一无所知,不过我或许可以给道友指一处明路……” 叶开眼睛陡然一亮,他虽是问询对方,实则不过是随后一言,倒未曾真正期望什么。如今夕若瑶竟说要给他指条明路,却让他心中有些好奇。 “叶道友可曾听过风雨夜阑轩?”夕若瑶也干脆,直接问道。 叶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愿闻其详。” 夕若瑶轻轻一笑,道: “也难怪叶道友不知道,这夜阑轩也非是什么高门大户,只是我等旁门之中的一个势力,正所谓夜阑卧听风雨声,又言听风便是雨,其等干的便是情报贩子的营生。若是道友舍得花些财货,当能有些收获。” 叶开听得轻轻点头。 所谓旁门,便是大多数外道修士的自称。 九洲之上人族修士众多,除玄门正宗之外,其余众多外道,不拘是如何修行,一并归入旁门之流。 是以这所谓的旁门,当真是鱼龙混杂之极,有这么一个势力却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风雨夜阑轩能做情报买卖的生意,恐怕实力也不会弱,若是没有其中大能压阵,恐怕早就给人端了。 他心念一转而过,接着又问道:“原来如此,不知这风雨夜阑轩又在何处?” 夕若瑶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细细解释起来。 期间她又给叶开斟了三碗茶,才将这风雨夜阑轩的事情讲诉完毕,话到最后,她又说道: “这风雨夜阑轩虽然做得是收集贩卖情报的营生,却也并非无所不知,而且与其打交道尚有四项注意点。这四项注意点便是一问三不卖。” “这一问,不拘是何客人,一年之内只可问其一次。至于三不卖,便是事涉虚尊隐私不卖,不利七大仙门不卖,事渉外道三宗不卖。除此之外,凡是其所知者,便无物不卖。” 叶开安静听其说完,才轻轻点头,不沾虚尊隐私,不损七大仙门,不惹外道三宗,这一问三不的原则恐怕才是这风雨夜阑轩能存在的重要因素。 这却也不奇怪,虚尊之境就是如今九洲之上的最顶尖大能,而七大仙门和外道三宗便是九洲之上最强大的势力。若不将这三者避开,风雨夜阑轩恐怕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不过这里面也有偏向,与虚尊有关的只是不卖其隐私,与七大仙门有关的只是不卖对其不利的消息,而外道三宗却是事有涉及皆是不卖。如此看来,这风雨夜阑轩的屁股却还是在旁门之中坐着。 “聪明之举。” 叶开心中赞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来,朝着夕若瑶稽一礼,正色言道:“多谢夕道友,此番叶某承情了。” “这些事情,叶道友在离州久了总是能知道的,却也不值一提。奴家还有些事,便不多言了,道友自便就是。” 夕若瑶随意摆了摆手,石桌上的茶具便陡然消失,随后她站起身,莲步轻移,眨眼便出了花园,失去了踪迹。 叶开望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轻轻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倒是个妙人。” 他轻声嘀咕一句,亦是站起身来,转头说道: “李兄,走,我们逛逛杨吴城去……” 第五十五章 花楼故人 元让之约 金顶檀木为梁,水晶玉阙作灯。 珍珠幕帘半遮半掩,沉樟香柱笔直四立。 几十余丈的高台之上,层层悬挂着鲛绡纱帐,帐上清绣丝线,绽开如海棠。白玉地面之上,嵌着金珠,整齐罗列,朵朵熠熠似金莲。 透过这重重纱帐,隐约可见前梁之上,悬着的朱红匾额,上面题着三个大字,花月楼。 风起纱扬,直如云山幻海一般。 几道清影在其中起舞,伴着四周轻烟缭绕,似真似幻。 这便是离州三绝之一,赤砂宗所开办的花楼。 花楼女子,琴棋歌舞,无一不精,身体肤,无处不美。 是以各色人等,济济一堂。进入此楼中,他们便换上一种身份,只是寻欢作乐之人。 若是囊中羞涩的,便在这厅堂之中饮酒作乐,赏歌观舞。若是舍得花费的,便进的各位清红倌人的房中,另有演绎。 谈得妥了,春风一度也只作等闲。 高台之上身影曼妙,巧笑倩兮。 高台之下杯筹交错,酒醉迷离。 这酒醉色迷之所,却有一个身影格格不入,她坐在二楼的围栏之上,雪白如玉的一双赤足悠悠的晃着,足腕之上,一个小巧的铃铛出叮玲的清脆声响。 这是一个白衣少女,她手腕托腮,眉头微微皱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就坐在那里,却又似乎不属于那里,楼上楼下交错往来的人群,都对她似而不见,听而不闻,仿如未曾觉她一般。 “是她。” 叶开斜依靠在对面栏杆之上,看着这少女,心中暗道。 “秘境一别,这少女幻术显然又精进了,这幻术精进自此,已然能够作用于己身,若非自己心神颇强,怕是也如这场中旁人一般现不得她。” 叶开刚想着,那白衣赤足的少女身旁突然出现一道红色的身影。 “素儿姐姐来了我这花楼,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也好让小妹我尽尽地主之谊。” 叶开眼神一缩,这红裙女子可不正是早晨所遇见的夕若瑶?而且看这二人模样,似乎还颇为熟捻。 “我就是不通知,妹妹这不也就知道了吗?” 赤足少女嘴间淡然说着,人却飘然而起,离了围栏,轻轻落在走廊之上,接着正色说道。 “走吧,有些事与你说。” “噢?”夕若瑶讶异一声,不过她也知道能让这少女如此认真的,显然不是小事,急忙伸手说道:“姐姐随我来。” 赤足少女微微点头,便往里走去。 只是走了两步,她却突然回,对着叶开的位置轻轻一笑。 看那模样,似乎早已知道叶开在观察她。 叶开微微一怔,亦是露出一丝笑意,点头回应了一记。 这时,一盏酒杯在他眼前前晃了一下。 叶开回过头去,就见李洪正端着杯子疑惑的望着他。 “公子,你看甚呢?” 叶开轻轻摇了摇头,轻举酒杯与李洪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夕若瑶看见白衣少女的动作,眼神在场内一扫,却未曾现什么异常,脸上疑惑一闪而过,朝着赤足少女问道: “姐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似乎见到一位故人罢了…” 少女嘴里轻声说道,便脚步轻移随着夕若瑶往内间行去,只余下似有若无的铃铛声。 叶开手往额间拂过,微微思索片刻,便站起身来,向着外面走去。 “我们走吧。” 李洪闻言又喝了杯酒,眼神略微不舍的看了高台上的歌舞几眼,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花楼,外面天色已暗。 这一日,叶开带着李洪将杨吴城的地界逛了个遍,大街小巷,各色店铺皆是游览了一遍不说,便是这离州三绝中,除了移山宗的斗场因为公羊寻死了暂时关闭之外,这幻魔道的戏院,与赤砂宗的花楼都是见识了一番。 叶开出了花楼,也不往夕家别院去,而是在杨吴城中转悠起来,一路转走偏僻之处。倒让李洪有些奇怪,数度想出声询问。 只是他还是牢记着自己现在扮演的身份,终究未曾问出口,而是静静的随叶开走着。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叶开二人行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中,两旁几家商铺都已经打烊,只是稀稀拉拉路过几个行人。 叶开眉头突然一动,嘴角一丝笑意一闪而过,随后他身影一晃,忽然闪进了一条空空荡荡的小巷子中。 进入小巷,叶开脚步骤然一顿,嘴里突然言道: “今日里自从叶某出了夕家别院,道友便跟了我一路。只是你既然有心与我联系,却又为何不出来一见?若是你再不现身,我便回去了?” 他话音落完,小巷中依旧一片僻静。 李洪拿眼四处观望着,却一个人影也没现,迷糊的揉了揉脑袋。 安静,诡异的安静。 几个呼吸之后,叶开轻轻一笑,便向外走去。 “哼。”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叶开面前不远处,一道人影微微一晃,出现在巷口之中。 “原来是你,元道友。”叶开微微点头,洒然言道。 这对面的男子,可不正是法会之上所见过的修士,元让? “叶道友似乎并不意外?”元让嘴角扯了下,开口说道。 “意外?呵呵。”叶开微微摇头,接着说道:“说实话,叶某虽然隐隐感觉道友暗中坠着我,但想着你总该再观察几日,是以此前唤你一见,也不过是试探一二,没想到道友竟是真的现身了。我倒是有些意外,公孙寻昨晚才死,元道友便按耐不住了?看来道友所谋之事怕是时间不多了。” 元让闻言微微一滞,表情微不可查的一变,随后拱手说道:“没想到叶道友手段不差,这城府亦是不逊色,元某领教了。” “闲话休提。”叶开摆了摆手,四顾一番,随后言道:“此处虽然僻静,却也不是什么谈话之所,道友可有什么好去处?” “元某在杨吴城外十里开外的笔架山倒是有一处洞府,人迹罕至,叶道友若是有胆量,那里倒是谈话的好去处。”元让笑着说道。 “甚好,那元道友便先行一步,在笔架山顶等我便是。”叶开微微沉吟,便点了点头。 “好!” 叶开话音刚落,元让的身影便纵身掠起,陡然消失了踪迹… 第五十六章 山巅斗法 猜测对错 一个时辰之后,杨吴城外,笔架山巅。 叶开与元让遥遥相对。 倏尔,元让双袖猛然一摆,竟泛出一片片的金色霞光来。 这金色霞光飞快凝聚成团,苍茫茫茫,虚空弥漫。 如此情景,叶开双眼不禁微微一眯。 这时,元让拿手一指,所有这苍茫金光便滴溜一转,化为一道金霞陡然射出。 漫天金霞朝叶开一冲而来,弥漫如雾,灿烂如光。 而于此同时,元让身影却又一转,纵身往这金霞中一投。 一投之下,其身影瞬间虚化,恰恰融入浩荡霞光之中,竟然看不出丝毫踪迹来! 叶开心中一凛,手往顶门一拍,玲珑宝塔瞬间飞起,顿时在其身前垂下层层光幕。 同时,他袖袍一挥,一把符篆便散射而出,炸出十余道五行术法,风刃,火球,冰锥,林林总总混作一团激射而出。 “砰!”“砰!” 诸多符篆一闪而逝的没入霞光之内,就被远远弹开,在远处爆了开来。 叶开见状,眉头微皱,只把苍青广袖一甩,淡蓝色真气喷涌而出,一气化作一十八道蓝色雷球陡然射出,正是壬水神雷。 “轰隆!”“轰!”。 一十八道壬水神雷还未冲入霞光之中。这金霞之内,却又几道狭长尖细的符文瞬间闪耀起来,随后划出一十八道寒光,一一斩出,转瞬便将将雷球击碎。 这寒光如此凌厉,叫叶开脸色微沉。 还不等他应对,那浩荡袭来的霞光便倏尔一卷,化作一团绚丽迷雾般的灿烂金色将他袭卷在内。 叶开头顶玲珑小塔,身处光幕防御之下,眼神沉凝如海。 他打量这着四周急卷动的金霞迷雾,终究不敢托大,只把广袖轻探,八方雷火罩已然落在掌心。 忽然,四周霞光微微一凝,又有三十六道狭长尖细的符文闪烁起。 此刻叶开深处霞光之中,竟也看不太分明,只觉这三十六道符文彷如细丝一般,又彷如龙游,却更似一柄柄小剑,锋芒毕露! 每一道符文闪烁之下,便有一道寒芒飞斩而来。 叶开丹田星海骤然旋转,随后张口一吐,沛然真气便涌入玲珑宝塔,宝塔光幕瞬间暴涨,将这三十六道寒芒挡了下来。 虽然将其挡下,叶开却不见喜意,他分明感觉到,玲珑宝塔撑起的光幕,在那道道寒芒的侵袭之下,在不断磨去,不断退缩,怕是也就能支持个一时三刻。 他脸色微变,右手轻轻捏了捏八方雷火罩,心中轻轻一叹。 随后叶开一声轻喝,袖袍一抖,一颗赤金圆球陡然撒出,蓦然旋转起来。 漫天金霞中,一道金红之光冲天一出! 随后化作无数赤金色雷火弥漫而出,铺天盖地,遮蔽八方。 烈焰焚起,电弧闪耀,赤金雷火掠过之处,那金色霞光瞬间溃散! 金霞符文又是一阵闪耀,随后几道寒光斩入雷火之内,却在一阵轰鸣声后,瞬间湮灭! 随后漫天金霞一幕虚化,一道身影瞬间倒掠而出。 他双足落地,复又显出身形来,正是之前化入金霞之中的元让。 然而此刻他竟是有些站立不稳,蹭蹭然后退几步! “十方雷焱珠!?你是栖霞派弟子?” 元让目光盯着赤金雷火,脸上掩不住惊讶道,不过他很快露出一丝释然,又道:“不对,是仿制品!” 元让的话让叶开心中一讶,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拿手一招,八方雷火罩又化作赤金小球落于手中。 做完这些,他便打量着元让含笑不语。 “只是能将十方雷焱珠仿到如此程度,怕也只有栖霞派能为之了……罢!罢!罢!我是猜对了,却又猜错了。” 这时候,元让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显得意兴阑珊。 随后他手往脸上一抹,竟是瞬间换了副面貌。 他又认真的朝着叶开深深躬身,言道:“叶道友,今日是我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今日之事,若是以后还有机会,我定然上门请罪!” 他说完也不再停留,竟是返身就走,步履竟然显得有些蹒跚。 叶开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却是微动,随后略微思索一些,嘴角便扬起一股笑意。 他轻声说道:“如此,不知道友可识得一位叫作屈化明的广乘弟子?” “自然认得,化明……化明?”元让随口答了一句,只是说道最后却是大惊,随后又陡然一喜,迅转身,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看来叶某倒是没猜错。道友既然认得屈化明,那可识得此物?” 叶开轻轻抚掌,随后袖袍一动,一道白光激射而去。 元让神色一动,轻轻摆手,一道金霞一卷而出,裹住白光便落于掌中,仔细打量起来。 这牌符上当先篆着两个符文,隐隐便是广乘二字,正是叶开所持的广乘派内门弟子的身份牌符! 这元让看得这牌符,脸上表情迅变化起来,想念,思恋,不舍,缅怀,种种情绪,莫名清晰。 见他如此表现,叶开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情况比自己想得还要好。 自从那夜公羊寻死了,凶手是似而非的嫁祸他,他便一直在寻思这动手之人的动机。 为情?为仇?为财?诸多可能他都一一想过,却都被他排除。 公羊寻恰巧死于与叶开斗法之后,回去的路上,若是真是情仇之事,那也太过碰巧了一般。 如果这么做是为了嫁祸叶开,那手段也太过拙劣,如此反常的指向,便连周唯也是不信的。 至于其中原因,也颇为简单,一个能跟踪公羊寻将其杀死之人,又怎么会留下尸体给人现。正常来说,不拘是为了掩盖其自身的杀人行为,或是嫁祸叶开,都该毁尸灭迹才是。 毁尸灭迹,便是生死不明。 而死亡和失踪,显然是处理成失踪更好。 很明显,造成公羊寻失踪,这种扑朔迷离的情况下,那因为叶开与其的冲突,所有人都不会产生疑问,渐渐总会不由得怀疑到叶开头上,这种怀疑会随着失踪时间变长而渐渐加深。 恰钱这种留下尸体,直接指向叶开,却反而会让人有一种“事出反常必有妖”“凶手怎么会如此愚钝?”的感觉。就如同周唯一般,一但产生这种感觉,那反而会不信人是叶开杀得了。 所以叶开想通透后,便觉得这凶手的意图,并不是为了嫁祸给他。 那继续深推,既然不是为了害他,却又特意要与他产生联系,而又恰把目标选中了公羊寻,这就只剩下一种最大的可能! 第五十七章 前因缘由 两相叙话 这最大的可能便是: 凶手是在隐晦的向他传递一种信息,便是:“我要与你联系,我们敌人相同。” 叶开再从这可能深想下去,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人联系的? 无非便是身份不明朗,与那旁门几派关系不大,有可能是玄门中人,有可能是广乘弟子。 若当真如此,此人便有些意思了,很可能对自己大有帮助。 他当时想到这里,其实已经通透。 只是这一切在今日之前这些都只是叶开的猜测。 于是他便特意大咧咧的带着李洪在杨吴城转了一圈,便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想。 假若凶手当真是这等意思,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外出的机会。 是以这一日叶开一直在细细感受,果然数次现有人坠着自己。 那他这猜测便对了三成。 等他用一句言语将其逼出,叶开便知道这猜测对了五成。 叶开说其要与自己谈话,巷中非是佳处。此人却未曾反驳,而是与其约在这笔架山上,那这猜测便对了七成。 而其之后试探的出手,恐怕便是为了试探自己身份,后来误会自己是栖霞派弟子,那毫不掩饰的失望。这猜测便对了九成。 而后此人露出真面目之后,叶开一见其眉宇间竟是与自己所得任务资料中,那名失去联系的监察弟子屈化明有六七分相像,那心中把握却已是十成。 十足把握之下,他方才飞出身份玉牌,给其查看起来。 而看此人这般模样,叶开更是确定无误的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叶开心思转寰的片刻,对面那人已经调整完情绪,又将弟子牌符甩了过来。 等叶开一手接过,收好之后,此人竟是叹了一声: “天可怜见,道友竟真是广乘派之人!” 随后他又郑重朝着叶开稽道:“散修屈立行,见过师兄。不瞒师兄,化明正是家弟,屈某此行便欲为弟报仇,还望师兄看在与我兄弟同为广乘弟子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 “散修?屈兄连我这八方雷火罩都识得来历,此般见识恐怕并非没有跟脚吧,你既邀我相助,为何不坦诚相待?”叶开轻声说道。 “这……还望师兄谅解,屈某虽有师承,却只是小门小户,不说与贵派相比乃是云泥之别,便是比这杨吴城中诸多邪道亦是不足一提。我兄弟之死与这诸多邪道脱不开关系,是以自从我已立志为弟报仇,便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是我此心虽然坚定,却不想给师长惹上麻烦,便把自己作成散人一名罢。”屈立行沉吟一会,却凛然说道。 叶开微微点头,这屈立行与他虽是初次打交道,但观其言行也是果断辣手,其能伪装成元让,想必那元让已是死于其手,而后又能混入周唯等人的圈子中间,显然心智也是不坏。更为重要的是,此人为了给自己透个信号,只是为了自己身份不明的那一丝可能性,便果断将公羊寻也是做了。这等果决之人,一但做出什么决定,必然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是以叶开便不纠结在此,而是好言说道: “屈兄稍安,令弟之死叶某亦是心中遗憾,但其是为我广乘派而死,我自不会袖手旁观。而且叶某已然领了门中的功勋任务,于公于私都不会袖手旁观。” “哎。”屈立行叹了一声又道:“不瞒师兄,我在这杨吴城中已有数月,却未曾现一个贵派之人。其实我本来已是决心只靠自己,却在这时,在法会之上见了师兄。师兄一手水属真气浑然正宗,分明不是那邪道之人,只是师兄好手段,竟然以水族之人的身份出现,还是叫夕红纱领着前来,堂而皇之叫人揣测不透,是以我才……好在师兄领会到我的意思,屈某幸甚。还请师兄移步,屈某在此山中辟了一处隐秘洞府,不若我等去那处详谈?” 叶开闻言自无不可,便伸了伸手,示意其引路。 不过半刻钟,两人已是到了屈立行的洞府之内。 这洞府简陋无比,桌凳皆是用石头粗糙开辟,只是好在隐蔽非常。 两人在桌前坐定,屈立行又砌了壶茶,请了叶开,方才说道:“师兄见谅,我这洞府简陋,也无甚招待。不过此处人迹罕至,最是安全无虞,正适合我们谈话。不瞒师兄,年前我刚到潜到这杨吴城,苦于城防严密,难以入内,便是在此地歇息,后来巧遇那元让带人路过此地,甚是招摇,我便索性夺了其身份,这才混了进去。” 叶开轻轻点头,心中一动,言道:“说起这防守严密,恐怕整个离州皆是如此。其实令弟失踪之后,我门中早已在榜上悬了任务,已有三四个弟子接过任务前来,只是恐怕已尽皆遇害,是以才未到杨吴城中。我亦不瞒屈兄,我广乘派在离州的暗桩据点,已近乎全灭,我初到离州,接头的那处据点便有人在其中假扮,并且伺机偷袭……屈兄在杨吴城日久,可知道这是何人所为?” 说道最后,叶开顺势问了一句,便也直接切入正题。 屈立行闻言,微微思索片刻,方才答道:“这该是幻魔道的手笔,幻魔道位列旁门三宗之内,在邪道中势力庞大,各种邪门手段最多,我隐约听周唯提起过,这幻魔道中蓄养一种死士,名曰佯鬼,最善易容换骨之术。这离州境内虽然鱼龙混杂,各种旁门邪道都有,但是主要还是幻魔道,白骨道,移山宗,极阴教,赤砂宗,饿鬼门这六派在主事,这六派由幻魔道牵头,立过血誓,如今已是一个联盟。若是我没有猜错,此事便是幻魔道的手笔” “幻魔道……”叶开闻言微微点头,倒是没有露出太意外的神色。 幻魔道是九洲旁门中赫赫有名的大派,便是比之七大仙门也是不弱,原本就是他怀疑的对象。而在法会之上,那众人隐隐以周唯为,这联盟之事,也能看出一二。 “如此看来,彼辈联盟必然在谋划什么计划,是以才大肆清除我广乘暗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令弟恐怕便是因此受了牵连,才失了性命。”叶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又接着说道:“我们要为令弟报仇,这仇人也难以找寻。不过若是宁其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只需将彼辈尽数杀尽,倒亦是一种办法………” “此人好大的煞气!”屈立行闻言一惊,盯着叶开,心中惊骇莫名,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便是自己要为弟报仇,也从未动过如此心思! 第五十八章 再相交谈 定时定计 “只是我广乘派在此地的暗桩据点损失殆尽,却是无法提供什么援助,只凭你我二人,要做成此事,却是有些难为。” 叶开面色平静,轻声说道。 屈立行难掩心中震撼,他虽亦是杀伐果断,却也不想造如此杀孽,急忙说道:“勿须如此,屈某虽然手亦不软,却也并非嗜杀之人,彼辈既然在筹谋大事,累我兄弟身死,我等便将彼辈之计划破坏便是,此虽不能尽消我心头之恨,但想来,也能慰我兄弟的亡魂了。” 叶开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屈兄之意如此,便依你便是,只是叶某虽猜到其等有着筹谋,但其中巨细却还事无头绪。我本待这几日想法调查一二,如今得遇屈兄,倒是省了些手脚。不知屈兄有何线索,还请细细道来……” “其实我所扮演的这元让此人,虽然家里与幻魔道有些关系,却非是嫡系,只是家中长辈派出来历练,顺便做些协助之事,是以周唯等人对我虽然客气,却亦有防备之心。所以此事我亦是不知详尽。只是偶尔听闻周唯等人称其为离岛计划,又从其等透露的只鳞片爪信息中知道,移山宗似乎便主要负责布筑法坛行执行之事。”屈立行慢慢解释道。 “既然与移山宗有关,那你将公羊寻杀了,恐怕已能将此事拖延些时日了。为何还要如此急切?被我言语一激便按奈不住了?”叶开有些惊讶的问道。 “师兄有所不知,这正是我着急之处。”屈立行眉头一皱,低声说道:“我之所以选择公羊寻下手,除了为了隐晦传出那能够叫师兄领会的信息之外,未尝不是存了拖延的心思。移山宗在离州的主事者正是那公羊寻的父亲公羊察,此人高大魁梧非常,脾气也是出名的暴戾。公羊寻是其幼子,向来最得其宠爱,按理来说,这公羊寻死了,他非得将杨吴城翻个天翻地覆才是,但是如今却是全无动静,以公羊寻的身份来说,他这一死,消息绝对掩盖不住,公羊察应该早已知晓才是……他这么安静,除非……” “除非是这离岛计划已然迫在眉睫,他顾不及分身他顾,只能将丧子之仇按了下来。或者便是有人将其强行压了下来,但是丧子之仇于情于理都不能压制……”屈立行这次透露的信息,让叶开轻轻皱眉,轻声接过话头,说了出来。 “不错,不管是他自己按了下来,还是有人强行压制,都说明,这计划恐怕很快便要动了。是以我才如此着急,本来依我的计划,便还要试探师兄那位仆人,在进一步确认师兄身份,才与你联系的。”屈立行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叶开轻轻点了点头,又言道: “说实话叶某本来还准备从夕红砂这边入手,不过彼辈对我亦是防范颇深,几番试探。这般看来,若是要探查进一步的信息,恐怕便要落在这公羊家头上了。只是假若这所谓之离岛计划已然迫在眉睫,那公羊家肯定也是戒备森严,我等潜入其中探查情报,恐怕也有些危险。叶某倒是有自保把握,只是若是势情紧急,却未必能护得屈兄……不知……” 叶开说道这里,征询的看着屈立行。 “师兄放心,屈某立志为弟报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且屈某虽然修为浅薄,也堪堪混了煞,自信还有些手段,应是自保无虞。”屈立行肃然说道。 “屈兄竟然是罡煞境修为?倒是叶某眼拙,妄自尊大,之前竟未曾看了出来。”叶开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笑着言道。 “这倒不是师兄眼力不足,不瞒师兄,我那数位师长虽然道行不是卓,却皆是风雅隐修之士,琴棋书画,医相星卜,诸多杂学皆是精湛非常,这易容之术与掩气之法亦是他们所传,连元婴修士也是看之不透。可惜我要为弟报仇,便是舍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侍奉他们。”屈立行有些骄傲的说道,脸上带起一丝孺慕之色,只是说道最后,却又神情暗淡,露出伤感之意。 叶开见状,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幸好屈立行只是片刻便缓了过来,接着说道:“罢了,师长常教育我,我辈修士,不敬天地,不畏妖鬼,行事只从本心便是,如今这报仇之事便是我心中所愿,却又何惜此身!” “仅从此言,便能感觉尊师长之逍遥。”叶开闻言轻轻和了一句,接着说道:“既然屈兄不惜此身,叶某便陪你走上一遭,探探彼辈葫芦中到底卖的什么药,这公羊家难道还是龙潭虎穴不成?” 叶开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心中也是揣测,如今看来,屈立行大约也有些跟脚,其师长们能说出那等气魄之言,至少道行实力也定然是不差的。 其后两人又花了片刻时间,详细约定好时间与接头之处。 将一切谈了妥当,叶开便是神色一凝,肃然说道: “如今夜已深,我等出来时间已是颇久,若是再不回去,引起一些有心人注意倒是不好。此事既然定下,叶某这便先回去了,屈兄亦好好准备就是。” “师兄放心,屈某省得。”屈立行亦是认真回道。 “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一步。” 叶开嘴里说完,便站起身来,振振衣袍,出了洞府。他拂袖一挥,淡蓝色真气化作气团,托着他往山下而去。 叶开到山脚之时,李洪还在山下等候,看其模样,似乎还在警戒着。 叶开心中微微一暖,这红鲤自从应下了他,便一直伴着仆人侍从的角色,做起事来亦是兢业,倒是从不懈怠。 其脑子虽然不是太好使,但却是颇为实在。 “等以后回了广乘,倒也不能亏待了此等忠义之人。” 他心中暗暗道了一句,随后便出声唤了李洪,两人一起回往夕家别院去。 叶开离开后不久,屈立行亦是出了洞府,卷起一股金霞,亦是冲天而起。 第五十九章 事机之变 叶开出手 第二日,夜半子时,双月毗邻当空。 客院静室之内,一支辟尘香堪堪燃尽,叶开紧闭的双目猛然张开,从自在心境中退了出来。 他站起身,轻盈上前几步,拉开门,进入了大厅之内。 李洪的打鼾声隔了几重墙壁,还隐隐传来。 叶开轻笑一下,并未吵醒他,来到厅门之处,轻轻将门拉开点缝隙,身形一个闪动,便到了外面。 他沉下心来,心神感受了一番,随后才跌足一踏,几个闪跃之后,人便御气凌空,消失在夕家别院中。 叶开出了别院后,自觉未曾惊动一人。 他日日修习《自在灵感经》,虽然进境缓慢,但日积月累下作用已经体现出来。如今他心神已是颇为强大,灵觉异常清明,若是有人窥视跟随,便能心生莫名感应。上回屈立行暗中跟随着他,便被他依稀察觉,这还是屈立行掩藏之法有些奥秘之顾。如今他便是闭目,身体周围三米之内,无论纤毫,皆是清楚映照在他心头。 “心神之妙,果真奇异非常。如今便有如此妙用,他日入了真境,开了心神识海,又该是何等光景?” 叶开心中轻叹一句,脚步却未停,一路走街串巷,最后停在了一条隐秘的胡同里。 他人便站在胡同口的阴影之处,人却往对面看去。 对面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建筑群,正是公羊家在杨吴城的府宅。 公羊府位置奇特,位于杨吴城的西南角,两面挨着杨吴城高大威武的城墙,于两面城墙间斜切了一道围墙,当中才开出一个门户。如此一来,整个公羊府背面便是靠着杨吴城险恶玄妙的禁空大阵,只要将在那斜切面防卫好,便称得上水泼不进。 叶开心寻思,只看这方位布置,便是完全为这安全性考虑,如此设置,这公羊府中必然藏着大秘密。 他眼神明灭不定的思索着,人却在静静的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双月缓缓相错,又拉开距离,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 叶开眉头微微一皱,他与屈立行约定子时左右,如今已然超过一个时辰,屈立行却依旧未曾出现。 “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不应该啊。” 叶开心中稍稍一紧,只是又觉得没有道理,他与屈立行虽然只是初识,却也看得出来,此人并非不知轻重的人,既然与自己约好,理当不会爽约才是。 又过了几刻钟,屈立行依旧未出现。 叶开心中略微有些急切,屈立行来不来对他此行来说,颇有关系。 因为屈立行师承颇有玄妙,于杂艺奇技侵浸很深,那次约定中,屈立行答应探查之前会给叶开提供一张掩气换颜符。据其所言,这是他一种独门的易容符,使用出来之后,身形之上便仿如覆了一层迷雾,虽然只能持续三个时辰,但是这三个时辰之内,道行在元婴之下的,若非有奇异法门,便皆是看之不透。 若是有了此物,便能继续保留他水族公子的身份,这身份虽然不曾真正被人完全相信,却依然算得上是一层掩护。 然而又过了片刻,屈立行却还是未至,叶开眉头微皱,眼神定定的望着公羊家,嘴里轻叹了一句。 “罢了,便是舍了这层掩护,这公羊家也总是该探一探才是。而且……” 他最初披了这层身份,不过是为了混入杨吴城中,如今他已然在城内,这身份倒非是不能舍去。叶开之所以留着,却是为了行事能方便一些,而且考虑以后说不得还另有他用。只是如今既然起来变化,便也顾不得了。 叶开心中想着,手间袖袍一振,人便纵身一跃,于暗中向着公羊家掠去。 只是他还未靠近围墙,一声轰鸣巨响从里面传了出来,随后一声轻啸,一阵杂乱的声音传了出来。 叶开陡然一怔,随后身形一滞,旋即跌足踏起,袖袍挥动,真气喷涌,携着他往上爬升。 他御气凌空,往下看去,只见公羊家各处的灯火正在亮起,而那当中正心之处,正是一阵混乱。 在这混乱之处,一股金霞,正向外冲来。 金霞四方,正有十数名修士手持各色法器,展开诸多术法,对着金霞不断攻击着。 只是金霞之内,许多剑型符文闪耀着,每当攻击临身,便飞出一道寒芒将到来的攻击湮灭掉。 虽然这些修士无法对金霞造成什么伤害,却也纠缠着他,影响其速度,让其无法突破出去。 而公羊府内的其余地方,还有诸多身影已然被惊动,正纷纷合围过来。 这金霞如此眼熟,可不正是屈立行!没想到其并非爽约,而是先行进入了公羊府,观其现在模样,怕是就要陷在其中。 叶开眼神一动,身形毫不犹豫的一扑而下。随后袖袍后摆,带起一道青影,眨眼之间便靠近了战团。 许是这十数位修士皆在应付着金霞,竟是对叶开的到来未曾察觉一般。 “好机会!” 叶开袖袍一挥,一把符篆便撒了出来。 这些符篆五五齐飞,同时绽放光芒,化作漫天术法,将那些攻势圈了进去。 同时他张口一吐,一股真气陡然喷出,迎风就变,陡然化作一十八朵苍白如雪的火炎,一十八道壬水神雷便混杂在一起,似网似幕般飞了出来,向着那十数位修士而去。 这雷球与苍炎到了其等近前,便爆裂开来,飞出无数电弧,卷起片片白焰,遮天蔽日般向着众人覆压而去。 “快闪!” 这般威势,自然是掩盖不住,那些修士中传出一声警示的喊叫,随后迅速往外散去。 只是就算这样,在叶开的攻势之下,亦有三位修士躲闪不及,遇上火花雷光,被炸的浑身漆黑,倒在地上。 这众人甫一散开,金霞失了牵制,瞬间光华一长,从包围之中脱了出来,几个呼吸便到了叶开身边。 “师兄,快走。这里有真境修士!我虽然布阵困住了他,恐怕撑不了多久!” 这金霞中传来一道急切的言语,随后毫不停留,延伸出一片来,将叶开同时裹住,向着外间飞遁而去! 第六十章 剑光分化 斩灭罡煞 “真境!” 此言入耳叶开也是一惊。 这金霞之中显然便是屈立行,是以叶开便也保持不动,任凭金霞将自己裹着,向外飞遁而去。 两人才遁出数丈,下方不远公羊家的一处偏殿内便爆发出一阵轰然巨响。 两道人影从其中窜了出来,一黑,一黄。 这黄黑两道身影往四周扫了一眼,便迅速架起遁光往叶开二人追了过来。 “糟糕!我布下的困阵被破了!” 屈立行声音的轻轻传出,显得急促无比,随后却闷哼一声。 金霞陡然一震,竟是再也维持不住,瞬间便崩溃了。 屈立行的身影便显露出来,叶开一眼看去,只觉他周身笼罩迷雾中,竟是看不分明,显然是用上了掩气之法。 只是他此时不知是急切攻心,抑或是之前受伤难抑,嘴里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随后竟是一个踉跄,整个人似乎都要从空中坠落下去。 眼疾手快,叶开一般将其搀住,随后袖袍一挥,御气稳住身形。 被叶开这一搀扶,屈立行终是恢复了些气力,又挥出一小团金霞,将自己托住,嘴里却接着说道: “走,快走。” 叶开微微点头,毫不犹豫,空中踏步,真气瞬间勃发,倏尔生出一股反冲之力,推着两人向外闪去。 两道破风声隐隐从身后不远处迅速传来,却越来越急。 叶开心神有感,脸色瞬间一动,低声道: “屈兄,掩气唤颜符可在?” “在,在。” 屈立行闻言迅速反应过来,立刻答道,随后手间一动,嘴里默念几句,一道白色流光从他手中飞出,撞在叶开身上,陡然散开。 “想走?” 这时,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陡然传来,黄黑两道人影却已然追上二人,拦在叶开二人的身前。 一人身材魁梧非常,挺立如山一般。一人身材极度矮小,分明是个三岁孩童。 只是这孩童模样之人,气势却比另一人更是如渊广深,这等感觉,与广乘派内的执事长老有些相似,显然便是真境修士。 叶开眼神闪动,只得停下身来,他微微动了动手脚,只觉周身好似附了一层薄膜一般,却不影响行动。 “小辈,老夫破解你那困阵几乎花了半刻钟。真境之下,论起阵法,你足以自傲了。” 那童子面容之人,负手而立,淡淡说道。 他这模样说着如此老气横秋的话,竟然自有一股气势,也似乎不让人觉得违和。 屈立行闻言,却是一语不发,表情凝重之极。 “还有你这掩气易容之术,也是别出心裁,若是放在平时,说不得老夫便邀你一座,论道说法了,只可惜,此番叫你撞破我等隐秘,纵然老夫惜才,也留你不得了。”这童子又轻声说道。 “千幻兄,休与他们废话,这二人既出现在我公羊府,说不定便是那杀害我儿之人,一并除去便是。” 高大魁梧的男子却是有些不耐,面露凶光的说道。 千幻童子微微点头,却忽然一讶。 “没想到第一次全力出手,面对的尽是真境人物……” 这时,叶开却突然喃喃一声,竟是抢先出手了。 他张口一吐,一道流光激射而出,似云如岚,滴溜一转,倏尔分化为四道剑光,冲霄而起。 剑影如林,锋芒乍现。 这一刻,上下四方似乎都静谧下来,只剩的剑啸光闪,穿梭如龙。四道剑光竟然结出天罗地网,将这二人全部笼罩入内。 千幻童子与公羊察,皆是难掩惊讶之色。 只是在这如潮的剑光冲击下,两人亦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千幻童子手脚并用,法力如潮涌出,化作一个黑色莲台,堪堪将自己安稳护住。 而公羊察亦是运气成罡,周身之间沉凝的罡风微微旋转。随后手中现出一根短杵法器,抵御起来。只是他显然不如千幻童子这般稳当,罡气与剑光相接,竟被磨灭不少。而短杵与剑光相交,也只是苦苦支撑。 叶开见一击占得先机,更是似毫不让,云岚剑丸与他天然便心神相合,运转起来便如心随意动一般,这剑光攻势便滔滔如潮,竟是连绵不绝,一波强于一波。 天罗地网势之下,当真如天倾一般! “剑光分化!没想到师兄竟是个剑修,杀伐第一,名不虚传。” 屈立行眼中一闪,便将叶开的手段认了出来。还丹境的千幻童子,罡煞境的公羊察,竟是被他一人一剑,压得没有还手之力一般。这一瞬间屈立行只觉得精神一振,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沸腾起来。 但是这时,千幻童子已然缓了过来,他扬手打出九道黑光。 这黑光沉凝如墨,只一眼看去便让人觉得是极邪极恶之物。 九道黑光向上盘旋,升起丈余高度,便一一分化而出,化作朵朵黒莲,绽放开来,遮天蔽日,好似无穷尽般。 这无穷黒莲之上,一一浮现出一尊尊虚影,或是修罗像,或是鬼神像,或是六臂三头,或是头面生角。尽是狰狞可怖,凶意滔天。 这正是幻魔道嫡传的精深道法,万魔杀。 叶开虽不识得这道法,但从其杀机盈野的气势中,也能感觉不凡。 不过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深知自己只是出其不意,方能将这二人压制住。真境人物,自有手段,只要给些时间,自然便能将自己剑势破开。 只是叶开却未想到如此之快,这无穷黒莲沉浮,只是那其上万魔的气势,便将自己剑丸冲的一滞。 “不能在等了!” 叶开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随着他心念一转,云岚剑丸所化四道剑光,倏尔便弃了千幻童子,全部围着公羊察四下斩出。 四道剑光放出耀目金光,带出幽蓝之影。 剑意森森,声势浩大之极。 公羊察心中一紧,急忙密布罡气,手中短杵法器一个激发,化作一片虚影,拦在自己身前。 这时,叶开嘴角却陡然划出一个弧度,冷冷喝道: “杀!” 随着他话音刚落,这四道剑光中又陡然分出一道剑光。 这剑光暗淡之极,几乎无迹可循。 这正是云岚剑丸之中,《小诸天无相剑禁》的功用,催生剑光无形无相,变幻无测。 这剑光甫一分化,千幻童子心神之中便隐隐有所警觉。 他挥手一指,驾驭身下黒莲便向着公羊察飞去,欲要将其保护起来。 “晚了!” 叶开轻笑一声,这第五道剑光,便陡然向上一跃,轻轻一转,便如刀切豆腐一般,破入公羊察的防护之内,随后微微一个搅动。 公羊察硕大魁首,瞬间掉落下来,鲜血直直喷出。 这这时,黑莲方才飞至公羊察的无头尸首之上,千幻童子手上爆出一团黑气,将其接下,笼罩在内。 叶开把手一招,四明一暗五道剑光又陡然相合,化为一颗蓝金剑丸,悬于身体周围,锋芒似隐如现。 “好强……” 一旁的屈立行心中震惊之极,忍不住喃喃出声。 第六十一章 歘火神雷 剑遁突围 这一番情景,让四下围观的公羊家修士皆是震惊不已,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 “怎么可能!” 便是千幻童子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羊察虽然道行在联盟同辈中属于下乘,只堪堪聚完罡气,但死得这般轻易,也让他心中难以置信。 对面这剑修虽然笼罩在迷雾中,看不通彻,但道行决计不高,竟然凶猛如斯? 公羊察死了,离州计划发动便又要拖上几日…公羊禄那老家伙连死孙子儿子,决计要大闹一番,而自己在盟中长辈那里,却也要得个办事不力的评价。 “可恨,可恨!老夫必杀你!” 千幻童子心念急转,却是怒吼一声,随后大手一挥,无穷黒莲便绽放出无穷魔光。 那些恐怖的魔神虚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皆是仰天咆哮,御乘莲座,向着叶开袭来。 群魔环伺,叶开心中却沉静非常。 他本便非是寻常少年,如今出了山门,一路历练之下,心神更是稳固。 纵然是面对还丹境的修士,心中亦是未曾有丝毫慌乱。 千幻童子和公羊察二人方才现身,他心中就已然定下应对之法,便是以四道明亮剑光为掩护,出其不意,以第五道无相剑光分化做为杀招。 照他的想法,还要假意御使四道剑光攻伐一阵,待其等心中疲了,才一击必杀。只是没想到他先手出击,竟也只让千幻童子无措了片刻,便稳固下来,出手反击。 无奈之下,他便只能提前发动,索性效果依然不错,果然将那魁梧之人一剑枭首。 至于这童子模样者,显然道行更深。 只看其这一手黒莲万魔的道法便是威力不小,若是斗了起来,他自忖有便是震山印和龙雀环傍身,恐怕也是胜望极小。 而且手段尽出,与真境修士硬碰硬,博一个未知之果,更是殊为不智。 叶开心中瞬间思过,微微一笑,袖袍一抖,伸手一抛,一道赤金光芒冲霄而起,化成一张十丈方圆的兜幕。 兜幕之上,雷光闪耀,烈火焚烧,正是八方雷火兜。 “呲啦,噼啪。” 黒莲万魔冲到兜幕之上,发出一阵噼啪之声, 一个个魔神不闪不避,张牙舞爪往兜幕涌来,随后被焚为灰烬。 只是每一个魔神消亡,这兜幕之上的雷光烈火便暗淡几分。 “我这万魔几乎无穷尽,你又能挡到几时?”千幻童子不屑说道。 果然,几息之后,这兜幕已然消耗殆尽,八方雷火罩再也抵挡不住,又化作一个圆球浮于空中,只是光华暗淡之极。 千幻童子冷哼了一声,拿手一指,那黑莲万魔便迅速向着叶开二人合围而来。 “给老夫死!” 这万魔杀气势浩大,当真有如翻天倒海一般,而且上下四方,将叶开二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遮天蔽日的压制之下,叶开体内真气一滞,身形竟是难以站稳。 受伤不轻的屈立行更是不堪,金霞不断奔溃,摇摇欲坠,嘴角又有鲜血流出。 “完了……”屈立行眼露不甘,低声说道:“这是道法,真境之下,神光之外,皆是凡人……” 屈立行的话落在叶开耳中,心中也是了然。 修士还丹之后,体内已然有了巨大变化,真气化作法力。 所谓法力,超越于真气之上,又与天地暗合,其中自有玄奥,一击挥出,便自能生法。凝气境的重要手段,真气化形之术,在还丹境修士手中,却是挥手既成。 彼辈每一丝法力使出,皆能比拟凝气修士的所用道术。而其真正释放的道法,更是难以阻挡。 抛开法宝的奇妙不说,只凭自身本事,还丹境的修士一旦出手,整个凡境之中,便只有罡煞巅峰神光境界的修士才可以勉强抵御。 是以九洲之上,历来有云:真境之下,神光以外,皆为凡人! 在万魔杀的道法之下,叶开目光闪动,心中竟是涌出一股战意。云岚剑丸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意发出一声轻鸣,跃跃欲试。 只是他心中却清醒无比,凝气巅峰距离还丹境界的差距,便如同鸿沟一般,绝非区区战意能够弥补!自己体内真气都受到压制,运转艰难无比。便是云岚剑丸,在这道法之围下,也再难以运转如意。道行上的压制,可见一斑! “只是我却也不须正面相对!” 叶开轻轻一叹,嘴角微微一笑。 屈立行闻言一愣,随后心中陡然一喜,急道: “莫非师兄还有应对……”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见得叶开苍青广袖轻轻一抖,手中已然出现两颗毫不起眼的灰色圆珠。 他掌心淡蓝色真气一闪而逝,涌入灰色圆珠之中,似乎猛然向着黒莲万魔弹射而去。 “雷霆号令,天地清宁。歘火之威,尽戮邪精。” 叶开嘴里轻轻念道。 “轰!”“轰!” 两颗圆珠陡然爆开。 这正是白云观知观怀芸道姑赠给叶开护身的两颗玉枢歘火神雷珠。 玉枢歘火神雷,善行云催雨,除妖破秽,正合用在此处。 两颗玉枢歘火神雷虽然不是怀芸亲自施法,却也是她用道法凝炼而出。虽然只得了其中十之一二的威能,但再跟脚上便与这万魔杀同为道法之流,自然不受法力压制的影响。 是以这一瞬间,密不透风的万魔杀道法之围中,陡然升起一股清风,随后绽开一朵白云,淅淅沥沥的灵雨洒落下来。 而在这方天地之间,又有雷光炸开,更皆火花闪耀,尽是纯青之色。 这清风灵雨皆是生之道法,但是这黒莲万魔在这清风灵雨之下,却是发出阵阵惨叫,化作黑气。 青色雷火却是破邪之雷,雷火闪动之间,便将这诸多魔神化作虚无。 两颗雷珠瞬间就将万魔杀之围破开,露出一处空当。只是终究只是叶开以真气引发,后力不继。 无穷无尽的黒莲魔座眼看就要填补过来。 叶开眼神一动,伸手一拍顶门,一座黑色小山猛然飞出,迎风变涨,镇在叶开头顶。 通灵法宝,灵性自生,震山印瞬间展露威能,镇压四方。 震山印之下,叶开只觉身体一松,千幻童子道法的压制在这一瞬间失了效用。 他心中一凝,丹田之内星辰般的真气之种瞬间疯狂运转起来。他张开一喷,无穷真气便涌入云岚剑丸之中。 云岚剑丸受海量真气激发,瞬间化出三尺剑光,将叶开二人一卷入内,朝着歘火神雷珠轰出的空当激射而去,冲出了万魔杀之围。 叶开伸手一招,震山印和八方雷火罩纷纷投入他袖中。随后他心念一转,便催动剑丸,向外遁去。 千幻童子脸色巨变,手往座下一拍,瞬间架起一道遁光,便追了上去,眨眼便要追赶上来。 真境修士的速度,真是恐怖! 叶开心中一紧,咬破舌尖,猛然喷出一口精血,洒在云岚剑丸之上。 “轰隆!” 他以自身精血强催剑遁,爆出一声震响。 剑气雷音! 这剑光一闪而过,裹着二人从高墙之上一掠而出,眨眼便消失了踪迹。 第六十二章 闺中密谈 黒莲传讯 千幻童子眨眼便追到围墙边,只是放眼望去,却再也见不到两人的踪迹。 他脸色一阵明灭不定,难看到了极点。 围观的修士亦是面面相觑起来! “强催如此剑遁,此人定然已经受伤!这二人携伤遁走,决计离不开杨吴城!立即开阵法,封锁城池,一根鸡毛都不许放出去!”千幻童子冷冷言道,又接着下令:“给我搜,就是搜遍杨吴城,也要将这两个小崽子找出来!” …………………… 于此同时,夕家别院,正厅。 夕若瑶坐于主座之上,表情分外严肃,夕红砂安静的坐在她身边,口鼻观心,一动不动。 白衣赤足的少女,端坐在客座之上,手中捧着一个精巧的茶盏,细细的品着。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素儿姐姐,妹妹早前便说过,此事是我盟中长辈一致定下,绝无转寰之处。如今你的要求,我可是替你办了。人也帮你引见了,话也被你说尽了,可有什么用么。” 过了片刻,夕若瑶终于出声问道。 “妹妹这茶倒是不错。” 白衣赤足被称为素儿的少女放下手中茶盏,轻声赞了一句,随后说道:“尔等所为,若是功成,确实能给广乘以巨创,玄门一乱,对于我的自然是好事,只是可怜了这离州境内诸多修士,无数百姓,怕是要死得不明不白。若是让我度去西洲,坐享极乐,岂不是两全其美?” 夕若瑶轻轻一笑:“西洲酷旱之地,当真便是极乐净土?在妹妹看来,若是当了贵宗信徒,却还不若身死道消来得畅快。” 素儿轻轻一笑,也不辩驳,这已然涉及各道之别,道心之差,自然却也没什么好辩证的。 夕若瑶似乎也并无期望她的回答,轻轻拿手一挥。素儿身旁案几之上的小巧茶壶便自然飞起,将那精巧的茶盏斟满。随后她接着言道: “只是姐姐与我相识多年,素来交好,你有要求,妹妹自然是不会推脱的。不过看千幻师兄那等模样,虽说会考虑一二,怕也是应付之语,姐姐还是喝了这盏粗茶,早些归去,莫要趟这浑水了。” 素儿轻轻点头,笑了一笑:“我此番前来南苍,所求已然到手,不日便要回宗,此次路过离州也不过是尝试一番,成固然喜,败也无谓。说来这幻魔道由庞虚尊主事以后,行事越发激进,此番更是不惜破坏地脉,损毁灵机,置生灵涂炭。只是七大仙门之中,广乘派底蕴却是最深,真能这般轻易倒下?……我看也未必,你赤砂宗如今与其等结了血盟,日后还要注意才是,可莫要受其牵累。” 说道最后,她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微微摇着头。她与夕若瑶相交多年,虽然明暗之上皆有竞争,但私下却也情同姐妹,所言也是未曾遮掩。 “前辈之事难以讳言,这血盟之事是我母亲亲自定下,我们做小的却如何好置喙。而且北荒混乱,除了那地方,便是幻魔道一家独大,我等庇于其羽翼下,也是无奈之事,总好过征伐不休,枕戈待旦。好在幻魔道虽然行事有些不堪,对自己人倒也说得过去,日后之事,便日后再言罢。”夕若瑶摇头回了一句,接着说道:“庞虚尊年轻时便是以狂妄知名,才得了魔师之名,自然行事百无禁忌。要说千幻师兄其实不类其师,姐姐之言亦是颇有道理,其中利益也是分外动人,若是放在平日,许是会让其考虑一二,但这次恐怕对其未必有效。而且……” “魔中之魔,魔中之师,如此狂妄之称,怕也只有庞虚尊敢如此放言。妹妹语焉不详,欲言又止,莫非此中还有何关节不成?”素儿亦是感叹一句,随即抬眉问道。 “这倒也是我胡乱猜测,姐姐听听便是,可莫要当真。”夕若瑶展颜一笑,接着言道:“听闻庞虚尊不久前,新收了一位弟子,对其颇为喜爱。所以……” 素儿闻言倒是笑了起来,她这一笑,便如百合花开,娇媚自生,便是同为女子,夕若瑶也是看了一怔,而她身旁的夕红砂更是呆住了眼。 夕若瑶拂手一挥,丹砂之气涌出,在周围涤荡了一圈,轻声说道: “姐姐的幻术却是又精进了,不自觉的显露,便把我这不成器的妹妹都迷住了。” 她此言虽轻,落入夕红砂耳中却如霹雳一般。夕红砂陡然惊醒,看着素儿,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素儿一时不察,红砂妹妹见谅。” 素儿朝着夕红砂虚虚一福,歉然说道。 这倒不是她有意为之,只是她此番幻术精进之后,还未稳固的原因。 夕红砂自然摇手,口唤姐姐,连说无妨,心中却暗自道:“莲华宗的红尘佛女,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素儿却又接着说道:“庞虚尊一生狂傲浪荡,纵横九洲,罕有敌手,只是执掌幻魔道之后才定下心来,调教了千幻童子这一个弟子。虚尊独传,千幻童子近年来在我旁门之中倒是好不威风!只是如今既然又收了一个,他怕是有了竞争攀比之人。如此说来,他自然要将离州之事办好,绝对不愿横生枝节,恐怕是万万不肯应下我的。” “说起这弟子,传闻倒也颇为有趣,说其本身便是白骨道洒在外面的闲子所得,叫申……此人姓名我倒是记不清楚了。没想到到了北荒之后,此人却被告知根骨极差,不适合修习白骨道的功法,是以自觉前途无望,心中哀默,便寻了一处山崖跃下,却正好遇见庞虚尊在深崖之下起阵炼宝。传闻庞虚尊询问了此人经历之后,竟是掐指一算,随即言道,‘天降机缘,不好拒之’,便收其做了弟子。”夕若瑶笑着说道。 “果真有些意思,只是传闻之言,未必便真,能被虚尊看上,恐怕当有过人之处才是。至于其人到底如何,来日我等自有见识之日。”素儿微微一笑,说完便洒然站起身来,口中又言道:“妹妹想逐客直说便是,偏要放出这等消息,让姐姐自己领悟。罢罢罢,素儿这便走就是。” 夕若瑶也知其玩笑,却亦是站起身来:“姐姐莫气,但此事落定,姐姐若是想我,随时便到我赤砂宗,妹妹必定扫榻相待,与姐姐彻夜相谈。” 这时,一朵黒莲陡然从外间飞了进来。 夕若瑶伸手一捞,凝神一看,黒莲之中便有信息流转出来。 随着这信息入神,她的表情却是越发惊讶,越发难以置信了。 过得片刻,她才缓了过来,朝着素儿看了一眼,言道: “是千幻师兄的传讯。” 素儿微微一愣,她们与千幻童子这才分别没多久,如何便传讯来了。她心思急转,出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第六十三章 姐妹之话 旁门之详 夕若瑶微微皱眉,莲华宗与自家同属旁门,自己与其又是相交日久。是以她想了想,便也不瞒素儿,徐徐开口,将黒莲所蕴信息说了一遍。 一人一剑,剑光分化斩罡煞,剑气雷音避还丹。 好彩! 纵然立场不同,素儿将这一席话听完,心中竟然亦为此人激荡,暗喝一声彩。 “是他吗?” 她想起花楼所见,心中不自觉便现出一个身影,她自从在九洲之上行走,少有吃瘪的时候,却在此人身上连吃两次亏,虽然不伤根本,却让她记忆犹新。 只是她心头闪过,终究未曾说了出来,毕竟九洲之上剑修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未必便真是那人。而且这只是她的直觉,捕风捉影之测,却也难以分说。 她想到此处,便轻轻说道:“既然出了这事,妹妹想必也要忙上一阵,素儿就不打扰了。千幻童子这次来访定然是黑着张脸,素儿便不见他,省得败坏心情。还请妹妹传个信物,让我出城便是。” 夕若瑶自然点头,随既取出一块美玉,握在手中,丹煞之气一冲,便将这玉染得通红,递给了素儿。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便施礼作别。 素儿赤足走出几步,脚下便生出朵朵白莲,放出金白佛光,将其一卷,便化为一道遁光,眨眼便射入天际。 她走之后,夕若瑶才一下跌坐在榻上,扶额思索,表情明灭不定。 过了片刻,她好似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夕红砂。 却见夕红砂眼中露出担忧探寻之色,正望着自己。 夕若瑶心中一暖,红砂虽然与自己同母异父,感情却是极好。母亲身为赤砂宗宗主,事务繁忙,又苦修不辍,哪有时间照料,夕红砂却是自己一手带大,说是姐妹,但感情却实如母女一般无二。 是以她也不瞒夕红砂,轻轻开口说道:“红砂,方才我与程素儿交谈你也听见了,千幻师兄传讯,今日我与程素儿离开之后,便有人潜入了公羊家中,已然现了地下法阵,偷听了不少隐秘之后逃窜出去。后来被千幻师兄觉,追击而去,却不料此人还有一名剑修同伙,这名剑修手段高明,斩了公羊察,还全须全尾的带着同伴突围而去。如今千幻师兄已然下令封锁城池,彻查杨吴城。” 她见夕红砂点了点头,便又开口说道:“此二人手段都颇为高明,怕是来头不小,极有可能便是广乘派之人,若是联盟计划泄露出去,广乘派的怒火转瞬便至,莫说这杨吴城,便是离州也将化作战场,却是已然不适合你历练,你……还是回北荒去吧。” 听到北荒,夕红砂眼中露出一抹厌弃畏惧之色,随即立刻恳求道:“姐姐,不要赶我走,我不要回北荒!不要回北荒!” “胡闹!”夕若瑶严厉喝道,随即说道:“如今出了这事,离州随时可能开战,若是真的事,怕是无垠海域坐镇的真人都要赶来压阵。若是真正斗了起来,莫说是你这初初凝气之辈,便是姐姐我,参与其中也如履薄冰!道之争岂是等闲,北荒之上有沉渊。那沉渊死地,便是数千年前我旁门与玄门争斗的战场,到如今还是寸草不生!” 夕红砂微微一愣,却突然站起身来,扑到夕若瑶怀中,扯住她的袖子,低声哀求道:“姐姐,求求你,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嫁入鬼府……” 她声音竟是有些绝望,让夕若瑶怔住了,心中涌起一丝心疼,开口说道:“你知道了?” 夕红砂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日幻魔道来使和娘密谈,我恰巧路过,听到了少许…说是不久之后鬼帝幼子选妃…为了我巩固我旁门之联合,联盟也要参与其中,我便在那秀女名单之上…嘤嘤…” 她说到后来,竟是殷殷垂泣,夕若瑶心中一怜,猛然将其拥入怀中,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口中说道:“莫哭,莫哭,怪不得当日你听闻要来离州历练,如此开心,你素来不喜外出走动,我还颇有些奇怪,原来是早已知道此事。只是你这事情,涉及鬼府,又有幻魔道参与其中,便是娘亲亦是无有他法。不过此时离选妃之日还有数年,你既不想回北荒,那便先去无垠海,姐姐在一处小岛之上也辟了一座洞府,里面修行所用物事一应俱全,侍女仆人也是不缺,你先去里面修炼,如此可好?” 听闻不用立刻回北荒,夕红砂心情略微好了些,轻轻点了点头,只是依旧不甘问道:“姐姐,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要说完全没有,倒也是虚言。” 夕若瑶想了片刻,轻声开口,只是话语中却带着苦笑。 “你也知道,旁门之中鱼龙混杂,各道皆有,但最强大的还是魔,佛,妖,鬼,修罗这五道。魔道两宗,佛门一宗,修罗族,妖族,鬼府,是以我旁门之中素来便有一府两族三宗的说法。然而这话听起来威风,但是六家联起手来,也难以与整个玄门相抗。何况还有七大仙门镇压万古,如同巍巍高山一般。若是你能拜入玄门之中,莫说七大仙门,便是稍下的玄门正宗之内,此难便也就解了。除此之外,九洲浩瀚,除了玄门旁门诸多势力,亦不知道还有多少奇人异士,前辈大能隐世其中,其中有一些,便是七大仙门也不敢轻慢,若是你有机缘,得以庇在他们座下,自然也是怡然不惧。” “若是我拜入玄门之内,姐姐和娘亲,还有赤砂宗,岂不是要承受鬼帝怒火?”夕红砂抬起头来,惊讶问道,前辈隐士毕竟踪迹难寻,但玄门却是就屹立那那里。 “这却不会,我赤砂宗虽然历史不久,却也屹立两千余年,这点风雨,却还经得住。”夕若瑶轻轻摇头,随后又是一阵苦笑:“只是你当玄门如此好入?撇开其等本身的择徒要求不说。只拿你来说,你从小便在北荒长大,在赤砂宗长大,身体之中早已被秽气灵机,丹砂之气侵蚀,所开脉相又是丹砂之相,玄门之中未必有合你修炼的真法,除非有大能之士愿意牺牲本源,引天地灵气替你洗炼躯体,重塑灵脉,再开脉相。不说有无此机缘,便是重塑之后,往日苦修一朝尽丧,你可舍得?” “我舍得!”夕红砂抬头说道,语气甚是坚决。 第六十四章 千幻来访 明哲之意 夕红砂虽说得坚决,夕若瑶却不当真,只是轻声问道: “你如今初初凝气,自是如此说,若是等你再修行数年,十年,数十年,到了姐姐这般道行,或者到了娘亲这般道行,可还舍得?” 夕红砂微微一愣,竟是说不出话来。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道之一途,一旦踏上,便再无法回头,就是想变个方向,也是艰难万分。这此中道理,以后你自会懂得。再说我旁门修行虽然艰难,却亦有还丹之法,洞虚之法,虽然不如玄门那般堂皇通坦,却也非是死路。我等旁门之路,纵然不入正宗,无法飞升入仙,也能得几百数千载逍遥,比之那蝇营且且的凡人,却又不知道幸运多少了。而且要说起来,门中典籍亦有所载,便是玄门之中,也非是皆能飞升,就说七大仙门之中,这主宰了南苍洲数万载的广乘派,便已自绝于天…… 夕若瑶最后叹道,说到最后好似有些跑偏。 只是其中自有缘由,她刚想接着解释,神色突然一动,话语陡然停止,随后低声说道: “千幻师兄将至,我却需迎一迎。你的事情便就此定下,过几日,我便着人将你送入无垠海中,这几日城中估计会有不少混乱,你便呆在府内,莫要出去走动了。” 夕红砂怔怔点头,夕若瑶对其的这些交代感慨,其中很多都是她从未听闻过,已然涉及到更深的层次,让她心中一时难以消化。 只是她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是抬起头来,担忧的望着夕若瑶,嘴巴嗫嚅了几下,却终究化作一句: “姐姐万事小心…红砂省得了…” 夕若瑶心中一暖,脸色却并未变化,只是微微点头,便将夕红砂扶开,站起起来,整理了一下红裙裙摆,摇曳着曼妙身姿,向着外面走去。 她走得略微有些急,引得高高开叉的裙摆飘飞起来,露出白皙如玉的长腿。 “小妹也是聪慧之人,我不过说的详细了些,她便有了察觉。”她心中暗暗叹道。 她与夕红砂所说并非虚言,此次公羊家之事泄露,旁门对离州这数百年的经营谋划说不得便要遭受灭顶之灾。若是当真如此,一旦离州化为战场,那却是危险万分,便是她夕若瑶,也并无十足把握能够存活下来,自己与妹妹这一别,说不定便永无再见之日,是以她方才以婚事之语作引,与其细述旁门之道,行教诲之事。没想到红砂竟是感觉了出来,是以才有最后那般神态,只是这孩子恐怕也是不敢深思,终究未曾说出来。 心中思绪流转,夕若瑶已是到了门厅,便见得千幻童子正被府内门子引着进来。 “果真如素儿所言,黑着一张脸。” 她心里陡然闪过一个念头,脸上却是微笑着迎了上去,随后挥了挥手,打了门子出去。 两人同是血盟中人,夕若瑶又长袖善舞,精通茶艺,在盟中人缘便是极好,与千幻童子也是关系不差。若非如此,千幻童子还丹修为,又岂会与其相交? 是以千幻童子虽然心情极差,却也不给她脸色看,神情尽量收敛,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此间只有他们二人,他也不避讳,直接苦笑说道: “不料终日打雁,却叫雁琢了眼睛!夕师妹,老夫这次可算栽了。” 夕若瑶也不答话,似她这般灵醒之人,自然知道,千幻童子此番并非要求什么建议,只不过是不自觉的倾诉罢了。毕竟公羊察一死,这杨吴城内勉强算得上能和其平等交谈的,便只有她夕若瑶了。 是以她手微微一伸,便引其在案上坐了,随后手往腰间一拂,便取出一套茶具,一罐灵泉,帮着千幻童子沏了一碗茶。 千幻童子也不客气,端起了便一饮而尽,随后赞了一句。 “好茶!多谢!” 这茶似有宁神之用,千幻童子喝完,情绪感觉便好了许多。 夕若瑶微微摆手,示意无妨。 她知道自己沏的灵茶虽然略微有些作用,却不可能如此明显。 盖因到了真境之后,修士心神已然颇为稳固,便是魔道功法不注重此节,在这点上逊于玄门,却也不会相差太多。千幻童子之所谓情绪很差,不过是之前的事对其冲击过大,他便越是想,越是难以转寰。如今喝了自己一杯茶水,心神稍稍一松,心境自然便回复过来。只是她心中转着念头,脸上却是摆出一副倾听之色。 “这二人,一人精善潜藏之法,易容掩气之术。想我千幻童子精通易容之术,麾下佯鬼不知其数,竟也看其不透。而另一人更是出乎所料,我感其修为不会过凝煞境,谁知手段如此高明,那一手剑术,啧啧,剑光分化,剑啸雷音,这等手段,便是做那星河剑宗的嫡传弟子也是够了。”千幻童子说着说着,竟是啧啧赞叹起来,随即又说道:“倒也不怕师妹笑话,说句实话,若非立场不同,我真要与这二人相交一番才是。” 夕若瑶又微微伸手,给其倒了碗茶,嘴里说道:“千幻师兄虚怀若谷,奴家是知道的。只是此事终究不小,师兄可通知上面了么?” 千幻童子又是一饮而尽,言道:“还未曾,不瞒师妹,若非事不得已,这事我却是不会报上去。此时禁空绝地阵已然开启,这杨吴城便彻底封禁,所以这二人必然还在城内。我已命人开始彻查此城,定要将这二人找出来。” “此举自是无差,只是师兄,这禁空绝地阵能阻人出入,不知可能阻绝传讯么。”夕若瑶眼眸一转,又是问道。 “应该是可以的。昔日布阵的列大师曾与我说过,这阵法一开,便是封绝上下四方,浮羽也要落,蜉蝣不得出。”千幻童子接着说道。 “若是果真如此,奴家倒是放心了。”夕若瑶轻声说完,却又接着问道:“只是公羊师兄身死,若是不通知上头,那覆地之阵由谁主持?” “这事我亦是考虑过了,公羊师弟府内还有他一位同辈弟子,唤作栾明的,虽然修为低些,却亦能操持法阵。”千幻童子轻声说道。 到了此时,夕若瑶哪里还不懂他的来意,他这分明是要明哲保身,将此番他自己失察之事按下不报。此来便是要说服自己,以免自己漏了出去,给盟中长辈知道,影响他在盟中地位! 第六十五章 盘查之意 蒙混过关 夕若瑶本是心思通透之人,瞬间便了然其意。 她微微思索片刻,轻声自语: “各处法坛联结还需半月……传讯到盟中需要两日,调动人手需要两日,从无垠海到离州需要……传讯从离州到相州需要一日,广乘真传弟子如今都在南海之上,若是当真攻伐此地,怕就要选派内门弟子,或是从各处别府,调动人手,这也需要时间…跨越南苍洲也需要时日…” 她细细盘算着时间,随后点头说道:“此事毕竟关节甚大,若是出了岔子,我等皆是难以担待。这封禁之阵虽说玄妙,但那二人也颇有些手段,若是真能传讯出去也未可知。只是奴家也不欲拂了师兄之意,算算时日,我等便以五日为期。若是师兄五日之内,将其等找出,那此事是否泄露当能搜魂而知。不曾泄露便是最好,只若五日之内未找出来,或是此事已然泄露,我定要立刻传讯上去。若是再迟一些,盟中师长纵然得了消息,怕是也来不及应对了。” “五日。”千幻童子微微皱眉,只是他也知道夕若瑶所言无差,考虑也是极为周详,只得点头说道:“那便五日!” 此事他之前已找过几人交代,如今又与夕若瑶说定,千幻童子便暂时定心下来,随即便想起另一件事,接着说道:“师妹,上次周唯所言那人,你可曾试探过了?有可能是今日那人么?” 夕若瑶闻言一愣,随后思索片刻,说道:“不好说,奴家出手试探过此人,却是看之不透。这人初看只是凝气巅峰的修为,但是奴家将攻击控制在凝气巅峰,竟也似毫不能伤他。奴家的弓术师兄也是知晓的,所以此人怕是不简单。只是这人当日所用也只是一手水属真气,法器亦是一座宝塔,倒是与师兄描述的灿烂金霞,或是飞剑之术完全不同。” 她说完却又有些不自信,便又开口言道:“师兄眼力自然非我可比,不若我带你前去盘查一番?毕竟事关重大,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千幻童子眼神一闪,便点了点头:“索性要彻查城内,便从此人开始就是!此二人应是有伤在身,一试可知。” “如此,师兄跟奴家来便是。” 夕若瑶闻言也点了点头,随即挥手将茶具一收,便带着千幻童子往客院而去。 很快,这二人便来到叶开客居的大门前,一阵淡淡的鼾声隐隐传出。 夕若瑶轻声上前,扣了扣门。 过了片刻,毫无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夕若瑶又用力扣了扣门。 屋里的鼾声嘎然而止,随后一阵轻微的响动传了出来。 又过了片刻,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两颊之间伸出细长鱼须的红袍大汉走了出来。 “是你?有什么事?又来找我家公子喝茶吗?”李洪见到夕若瑶,便将其认了出来,接着出声问道。他说话声腔怪异,两颊如腮般抖动着。 千幻童子微微皱眉,出声问道:“你家公子呢?” “汝又是谁?也来请我家公子喝茶吗?”李洪眼皮一翻,继续问道。 这般直白,不通世故之语让千幻童子一滞,竟是生不出一丝火气,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这努货。”夕若瑶倒是反应过来,笑骂一声,随后说道:“没错,他是我师兄,此番我等皆是来找你家公子饮茶,不知你家公子何在?” 李洪被她这一说也不生气,他也不考虑这时候喝茶是否妥当,伸手挠挠后脑,说道:“公子?应该在静室里面打坐吧,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他说完便走了进去。 “师兄,我这客院之内有三处静室,皆布有禁制,寻常无法查探,只是毕竟是客院,布置却是简陋,这三处静室,乃是共用一个阵眼。一会若是其开门出来,你可用神识一探,三间静室之内,便皆是了然。”夕若瑶轻声说道。 千幻童子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了,随后闭目凝神。 不过片刻,屋里果真传出了隐隐李洪的叫喊声,随之便是一阵细微的开门声。 千幻童子缓缓睁开眼,便见得夕若瑶正征询的望着他。 他微微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低声说道:“三间静室只有一人,确实是凝气巅峰的修为。” “你这臭鱼脑子可会思考?有这时间寻人喝茶的吗?公子我练法正到关键时刻,偏生被你打扰。” 一个声音隐隐传出,随后,一袭苍青长袍的叶开已然带着李洪走了出来。 他脸上还难掩一丝生气之色,当先扫了一眼,随后对着两人施了一礼,淡淡言道: “见过夕道友,见过前辈。” 他礼节做足,便直接开口说道:“夕道友,若是不愿叶某在府中居住,便传信一声,我主仆定然会搬了出去。只是此时天还未亮,便前来扰我修炼,便是你人族的待客之道?” 他这话虽然不重,却也殊不客气。 夕若瑶福了一福,笑了一笑,说道:“道友还勿见怪,只是奴家这师兄恰好来访,听奴家赞道友是少年才俊。他为人最是好客,向喜交友,一时按捺不住,便催奴家带他来与道友相识一番。” 她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又语带奉承,当真让人有气难发。 叶开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可别又是道友之前那种相识之法就好,这位前辈道行怕是极高,叶某恐怕经受不住。” 他说完又伸手一引,便意邀二人入内。 被他这般一说,千幻童子却也没了出手的理由,而且突然造访绕人修炼,却也颇为无礼,是以他只是摇了摇头,眼神却飞快将叶开上下打量。 他眼中一抹失望一闪而过,随后挤出一丝笑意,言道: “老夫还有要事,坐却是不必了。如今见得道友,果然一身真气充盈如海,怕是只要寻得煞地,须臾之间便能跨入罡煞之境。道友这般年纪,便有了这番修为,倒是当得起夕师妹年少才俊的评价。” 他此话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 叶开一愣,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疑惑气愤之情,向着夕若瑶看去。 夕若瑶不好意思的一笑,福了一福,柔声说道:“道友勿怪,我这师兄就是这样,直接得很,人却是不坏的,日后得闲,我再为你介绍。我亦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她说完也是不作停留,返身一掠,便往千幻童子追了去。 两人走后,叶开方才将门一关。 李洪刚要张口,叶开却突然伸手,将其嘴巴捂住,随后朗声说道:“莫名其妙!李洪,好好守着,下次别叫了扰了我修炼,我这法术正练到关键时刻……” 第六十六章 前因后果 详叙交谈 叶开将这话说完,又静静待了片刻,方才将捂着李洪的手拿开。 随后便再也支持不住,张口一吐,一口殷红鲜血陡然喷出,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人也是一个踉跄。 李洪一把搀住叶开。 “叶兄弟,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叶开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走到案前坐下,随即袖袍一抖,一个海螺便露了出来。 随后他轻轻一抖,海螺之中便掉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面色如土,落到地上还在咳着鲜血,显然受伤也是不轻。 加上他此时浑身湿透,发须皆是黏在身上,显得更是狼狈。 “你……你是谁,为何在我的碧海青螺中!” 李洪微微一愣,指着他喝问起来。 这人被李洪这一喝,竟是微微一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艰难的抱起双拳,向着李洪虚虚作了个揖。 随后便拿眼望着叶开,开口问道:“师兄,可是混过去了?” 叶开微微一笑,随后袖袍一抖,取出一瓶疗伤丹,自己吞了两丸,又朝着他抛了过去,随后点头说道:“不错,那千幻童子离去之后,却又返回,在门外驻足了旁听了片刻,只是亦被我瞒了过去。如今他已离开,屈兄安心便是。” 屈立行这才面上一松,亦是拔开瓶塞,倒出药丸往自己嘴里塞了几颗,闭目恢复起来。 叶开与屈立行这一番对话,却仿若打哑谜一般,让李洪更是摸不着头脑。 天可怜见,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却发现变化也忒大了!怎么不但叶兄弟受伤了,连自家的碧海青螺里都掉出来一个伤者? “难道我是睡了一年吗?分明只睡了不到一夜啊?”李洪轻声嘟囔了一句。 他这模样却是叫叶开不由一乐。要知道李洪之前一番表现,便完全是实打实的本色,没有一丝演绎,这才能够骗过那两个精细人。 不过此刻叶开却是无心与其详细解释,只是好言和他说了几句,便半哄半赶的让李洪进了房间,随后便坐在椅子上闭眼调息起来。 这疗伤丹是在栖霞派霞岚真人店铺中采购,品质不说极佳,却也算得上不错。 是以过了少顷,叶开便恢复了些气力,缓缓睁开眼睛。 又过了一会,屈立行伤势也是微微好转,终于站起身来。 “屈兄,今夜之事我虽是揣摩了些,却还有颇多不解,你我入内详谈如何?”叶开伸手一引,指了指静室方向。 屈立行点头,缓缓迈开步子,言道:“正要和师兄详叙。” ………………………… 静室之内。 叶开二人在榻上相对而坐,屈立行正侃侃而谈。 从他先到了约定之处,正等候叶开,却忽然见得一黄一黑两个男子送着一红一白两个女子出了公羊府开始;到他觉得这黄黑二人道行精深,出入又有侍从,定是公羊府中的重要人物,机会难得,等不及叶开,这等心中活动。 又从他如何掩气潜藏,坠着这二人入了府中,又如何避开各处修士,守着这二人跟入地下通道;再到他怎样发现地下庞大的法坛法阵,又怎样偷听这二人谈论私密,又是如何被发现,如何布下困阵,怎样逃遁,又怎样被追击,一直到最后遇上叶开。 直把整个过程说了个详实无比,事无巨细皆是一一分说明白。 “竟是如此?”叶开难抑心中震撼,轻呼出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心情平复下来,接着说道: “兹事体大,若是屈兄所言不虚,此事已非我力所能及,怕是唯有传讯师门一法了。” 屈立行却摇头说道:“若是贵派能够出力,这危局自然片刻便解,只是恐怕这讯息传不出去了。” 叶开闻言亦是醒转过来,开口说道:“不错,今夜之事一出,怕是那千幻童子早已封绝全城,便是一只蚂蚁也不会放出去。” 他一边说着,便想起了入城之时所见的那凶险之极的禁空之阵,不由得就那阵法之事接着问了屈立行一句。 “之前周唯曾与我提起过,此阵名曰禁空绝地阵,却是旁门之内一流的封禁阵法,又是由北荒最顶尖的阵法大师列入玄布置,一旦开去,封天绝地,当真是上天无门,入地不能,便是一只蜉蝣也不得出。我对阵法也有涉猎,当时便曾上了心,之后便对此阵有过观察,只是遗憾,以我的本事,却是未曾发现一丝破绽。”屈立行似解释,又似感慨,随后接着叹道:“此事也怪我,若非我在地下密窟闻听隐秘,一时心神大震,气息外泄,导致露了行藏,也不会叫那千幻童子察觉,不但自己受了伤,还累及师兄陷入险地,若非师兄手段超卓,怕是我二人皆是难以幸免……” 屈立行说到这里,又对着叶开作揖道:“师兄相助之情,救命之恩,屈某没齿难忘。” 叶开微微摆了摆手,说道:“屈兄客气了,如今我们这处境,帮你便等若帮我自己,又何来恩情之说。此话休要再提。” 如今他二人算是同生共死了一番,之后还要相互扶持,屈立行也不是矫揉之人,便也轻轻点头,将此节掠过,不再多言。 叶开亦是沉吟不语。 一时之间,无声沉默,显然是这二人都在思考。 叶开伸手揉了揉脑门,心念急转,他心中有九分肯定,红白两位女子,便是夕若瑶和那秘境所见自称素儿的赤足少女。 说实话,这少女在其心中,危险程度比千幻童子亦是没什么差别,甚至尤有过之,想起秘境之中她的那些手段,叶开心中便忍不住崩了起来。 这想法只是一掠而过,便被他放在一边,毕竟那所谓的离岛计划,才是当下关键,而该如何应对,方是摆在眼前的最主要问题。 三百六十五处地下法坛,皆已布置了阵法,一旦联结起来,同时展开,怕是当真要洲陆分离,裂土分疆! 所谓离岛计划,明面上的目的便是要将离州从南苍洲上分离出去,化作无垠海中的一座大岛屿! 更深处的目的,却是以人力动地脉,以地脉改天势,以天势动灵机。其意便是破坏南苍洲的灵机分布,改变苍玄山这南苍洲地势源头灵脉汇聚的现状,一举动摇广乘派根基! 而最最长远的目标,却是为旁门诸派攻伐占据南苍洲打下基础。 纵然屈立行所听闻的并非离岛计划的全部,但只是这琐碎的信息透露出来的只鳞片爪,已然是耸人听闻之极! 只是想到这里叶开心中,却是不免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这疑问甫一产生,便再难以抑制…… 第六十七章 附骨之谣 譬如猛虎 两人沉默了一会,叶开突然轻笑一声。 这一笑来得似毫无缘由,让屈立行微微一愣,疑惑的抬起头来。 叶开却又是微微一笑,口中娓娓道了起来。 随着他的讲诉,屈立行脸色越发郑重,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 公羊府的某处暗殿。 “你残害…同道…你…不得好死……” 一个英俊的青年跪在地上,嘴里断断续续的咒骂着。只是他的脸庞却是无比扭曲,言语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显得分外虚弱。 造就这青年如此模样的,便是一只细小的手掌。此刻,这手掌之上附着幽幽黑芒,正抓在青年的头颅之上。 而这手掌的主人,正是三五岁模样的千幻童子,只是此刻,这童子脸色也有些苍白,他闭目端坐在一张椅子上,表情严肃而凝重。 夕若瑶则坐在副座之上,静静的看着这般景象,脸色隐约有些复杂,似不忍,又似期待,难以分明。 “啪!” 千幻童子五指一松,这青年便瘫软在地上,眼白向上翻着,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千幻童子脸色有些失落,随后便厌恶的挥了挥手,身后侍立的仆从便走上前来,拖着这青年往外面走去。 如此一来,暗殿中便只剩下千幻和夕若瑶两人。 沉默了片刻之后,千幻童子转过头来,他长叹一声,手往怀中一摸,取出一朵墨玉黒莲,在手中把玩了一会,随后却脸色一凝,似乎做出来什么决断一般,将这黒莲扔向夕若瑶。 等夕若瑶将这黒莲接过,千幻童子方才艰涩说道: “夕师妹,老夫还要疗伤,这传递上去的消息……便由你来说吧。之后的事情,也烦请你安排一下。” 他说完也不管夕若瑶的回复,从椅子上跃下,身形几个闪动,便消失在暗殿之中。 夕若瑶看着墨玉黒莲,神情却是无比复杂。 此时距离那夜公羊府之变,已经足足过了五日。 这五日之中,整个杨吴城几乎被千幻童子带着人手已经翻了个底朝天。然而一切却与千幻童子所想的相反,却是很不顺利。 这不顺利除了最终结果,便是过程也颇多曲折。 不知从何时起,一个消息在杨吴城中传播开来。 幻魔道千幻童子,已经开启禁天绝地阵,封锁杨吴城,四处抓捕修士,欲炼无上邪功。 这消息刚从市井之间传出之时,自然无人相信,然而…… “当真是好手段!” 夕若瑶轻轻叹了一句,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哪怕到了现在,哪怕立场不同,她也不得不说,那人当真是下了一步好棋。这个消息方才传到这里,她便知道这是一个谣言,也通报给了千幻童子。 千幻童子自然也不是愚人,一下便明了其中利害。 若是他继续搜查全城,便等于是自己主动将这谣言落实,真正站到杨吴城诸多修士的对立面。而停止搜查行动,重新打开封禁大阵,倒能破了此谣言,可是却也等于放那二人龙归大海。此便彷如附骨之蛆,不管你如何应对,都脱不开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千幻童子也是果决之人,于公于私,都不可能再重开大阵,不可能放过搜查那二人,是以搜查之令便坚决执行了下去。 然而谣言猛如虎,随着千幻童子下令彻查全城之后,这个消息的威力才真正体现出来。 当幻魔道等各宗弟子将一些身份存疑的散修以各种理由抓走走之后,这个消息开始有板有眼起来,随即引出了一阵恐慌。 而这种恐慌在诸多散修想要出城却被大阵拦下之后,更是蔓延到了极致。 最后导致搜查行动只有第一日还算顺利,之后,遇到的抵抗却越来越强。 杨吴城鱼龙混杂,蛇鼠同流,这些散修也非各个都是俎上鱼肉,在彼辈抵抗之下,血盟的搜查行动频频受挫,到了最后,千幻童子都不得不亲自出手。 连番作战下,便是还丹修士也吃不消。 似方才那位青年,虽然修为方才混煞,也没有什么跟脚,但是一手诅咒魇镇之术却是颇为诡异,千幻童子虽将其抓了回来,自己却也受了些伤。 这些伤对于他来说,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最让人憋屈的是,这频繁的争斗搜查之后,却是没有丝毫线索! 那夜闯公羊府的二人就像是在杨吴城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种感觉便仿佛一拳击出,落到空处,连她这个旁观之人都有郁闷之感,千幻童子心中的憋屈那便可以想象了。 怪不得连这与上面联系墨玉黒莲都给了自己…… 夕若瑶心中想过,微微摇了摇头,默运云砂罡气,按照一个玄奥的轨迹,激发入黒莲之中,一块微黑光幕便现了出来。 她伸出手指,凝气成笔,便在上面书写起来。 将那夜公羊府之事,与求援之意一一书写上去。 夕若瑶是精细之人,长袖善舞,是以这书信之中,对于千幻童子之后想要掩盖失责的意图和行为却是之字未提,而是说千幻童子自感过失,无颜敬上,已闭关思过,才使自己代笔云云。 夕若瑶写完书信,又复核一遍,观这一段落不仅将事情分说明白,亦体现自己恭敬之意,顺便给千幻遮掩了一些过失,也是落了个人情。 她自觉满意,心念一动,光幕陡然收缩,又收入黒莲之内。 随后她又取出一个赤红印章,就着手上一股云砂罡气,往那黒莲底部一盖。一个赤红的丹砂之印便印了上去,随后一丝红光附在黒莲之上。夕若瑶抖手一挥,这黒莲便凌空晃动,随即化作一道遁光,倏尔就出了门外,直入天际。 黑色遁光行至空中,周遭突然一阵模糊,一抹暗淡悠悠一闪,随即便悄无痕迹的附了上去。 这遁光速度极快,眨眼便到了杨吴城边缘,射入禁空大阵的禁制之中,正是一朵微微旋转的墨玉黒莲。黒莲底部的丹砂之印与阵法禁制一阵闪动,那禁制之上便开出一个极细小的空当。 就着这个空当,那墨玉黒莲轻轻一跃,复又化作一道遁光,眨眼便出了杨吴城,往北遁去。 片刻之后,这黒莲轻轻一颤,一道暗痕脱落了下来。 在这黑色遁光之中,跳出一枚金色剑令,微微倒转,化作金光,向着南方而去。 第六十八章 传信分至 风雨欲来 北荒洲,穷山恶水之间,无名深渊之内。 黑色繁芜的法阵充斥着整个深渊,恍然一袭幕布遮盖。 在这苍苍茫茫,不见尽头的法阵正中,正悬着一把巨大无比,鹤鸣秋月的黑色古琴,七根琴弦正闪着摄人心魄的幽光。 一个身穿白衣的妖艳男子正虚立在阵中,悬在古琴之旁。 白衣男子羽衣高冠,飘飘如仙。 他十指连弹,将这法阵操控,无数禁制闪耀幽光,不断向着古琴汇聚。 宫商角徵羽,随着他的祭炼,这古琴发出低沉的音,时急时缓,似雀鸟高鸣,又似少女呢喃。 只是除了控制法阵祭炼古琴,他时不时还从法阵之中牵引出一道幽光,伸手弹入法阵下方。 而在这法阵的正下方,正有一个黑衣年轻修士正闭目端坐,每一道幽光入体,他浑身血肉都有些龟裂开来,血肉淋漓,脸色亦变得极为扭曲,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突然,白衣羽士眼神微微一动,手上的速度缓缓收了起来,琴声亦慢慢停止,整个深渊又陷入平静之中。他伸手一指,一道黑色幽光向上射去,微微一卷,便又返转,落到他手中,现出一朵墨玉黒莲。 “咦?” 白衣羽士微微一讶,随后他陡然将黒莲返转过来,那黒莲底座的赤砂之印让他一愣。随后他要紧神识探入。 少顷,他收起黒莲,身形却缓缓落了下去,正落在年轻修士身旁。 这白衣羽士眼神往年轻修士身上一扫而过,眼神露出一丝满意之意。他伸指一弹,一道法力渡射入年轻修士体内。法力入体,所过之处,年轻修士身上的伤口瞬间收复,脸上亦显出一股舒适之意。 年轻修士猛然睁开眼睛,眼瞳之上显露幽光,邪气森森。 只是他旋即站立起来,恭敬喊道: “师父!” 白衣羽士轻轻点头,问道:“感觉怎么样?” 这声音似空洞,又似饱满,似古板,又似灵动,真正是奇异非常,令人讶意。 只是这年轻修士却不以为奇,而是微微躬身说道:“诸脉通达,堵塞具畅,只是之前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倒是再未感觉到了。” 白衣羽士又言道:“你既拜在本座门下,要修幻魔道嫡传法门,这重塑灵脉,再开脉相却是必经之途。如今本座以借这炼阵为你洗炼,却是不耗自身本源,取巧引了这深渊的灵机,是以其中霸道与痛楚之处亦是超越常理。不过本座与你说过,若是你承受不住,便不配作为我庞翻云之徒,死了也是应当。” 庞翻云冷冷说完,方才微微颔首,又道:“你很能忍,如此痛楚也不曾惨嚎,有此傲骨,倒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年轻修士惨然一笑:“弟子早已万念俱灰,当自己死了一般,弟子还想感激,这般痛楚,才让弟子知道自己还活着……不过师父今日收功似乎比往日早些,可是有什么事?” “嗯,南苍洲有些变化。本座本尊还在闭关,便只能累这法身回宗处理一番了,本座走之后,你便依我所教你的法诀引这阵法之力继续洗炼灵脉,将其巩固,使精元充盈,再行开脉之事,待本座回来再说。”庞翻云轻声交代道。 他说完人影便一阵模糊,划入虚空,便失去了踪影。 “南苍洲……步云飞……好怀念啊……” 他走之后,年轻修士的嘴角陡然一笑,一声邪气低喃隐隐传出。 …………………………………………………… 与此同时,一道暗淡流光飞入苍玄山中。 守山大阵并未对其有丝毫阻拦,任凭这流光一闪而过,射入考功院之内。 考功院值任的卞铛长老正在给几位执事分派任务,见这流光入内,微微一怔,随后伸手引过,停于身前,现出一把迷雾笼罩的金色剑令。 “是谁传讯?咦?这手法?” 他神识一探,竟是一透而过,无法读取这金色剑令之上的信息。 卞铛长老微微思虑,便站起身来,撇下几位执事,向着后殿走去。 过了片刻,一座云头托起一个身影从考功院陡然升起,飞快的向着宗事院而去。 这云头到了宗事院上方,也不停留,直接射了进去。 “站住!宗事院重地……哎呦!师兄你干啥打我?” 宗事院门口的一位执事刚要出声阻拦,却被同伴狠狠的拍了下脑子。 “笨蛋!这是考功院掌院刘真人,你也敢拦!”同伴急骂一声,随后又微微有些疑惑:“不过刘真人向来守礼,来往九部从来都是按礼通报,此番如此急切,莫非出了什么事?” 刘真人自然不知道他这一番举动引起的小小闲话,他一路不停,直入宗事院正殿,推门而入。 万鸣洲正坐在殿上看着书卷,见他进来微微一愣,不过此时刘真人脸上掩不住的急切之色,让他也不敢怠慢,立刻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刚及近前,便见得刘真人手中执着一把金剑,正急急说道: “万宗正,祸事了,祸事了……” 九部执掌皆称掌院,只是宗事院地位特殊,总揽门内事务,未区分职责,其余执掌一般以宗正相称。 万鸣洲心中微微有些不喜,九院执掌位高权重,怎能如此失态,如此心性,怪不得元神无望……只是刘真人是考功院执掌,元婴真人,又非是他后辈,便是他新晋元神,却也不好教训。 万鸣洲脸色不变,张口便要询问。 然而还未等他发问,刘真人已是开始禀报起来,将这金剑的异处与内容稍稍分说,最后才又道: “我得到这金剑之时,其上确实附有一层迷雾遮掩,似乎是一个微型法阵,倒是颇为巧妙,与这金剑之内所说颇为契合,这其中内容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随着他的叙述,万鸣洲心中也是一紧,随后伸手接过金剑,神识探入其内,浏览起其中叙述。 其中内容却比刘真人叙述得详实许多,他仔细看完,略一沉吟,便接着说道:“此事关系重大,非我所能决断,师弟这便与我一同去拜见掌门。” 刘真人自无不可,急忙点头。 万鸣洲见其无异议,便展开神念法力,将其一同裹上,直出大殿,向上而去……… 第六十九章 血盟来人 静观其变 六天后,数十道遁光从无垠海域而出,划过天际。 声势浩荡,跨越牛尾崖,临近杨吴城之前。还未靠近,其中一个身影便陡然打出几道法诀,禁天绝地大阵便瞬间露出空当。 这数十道遁光毫不停留,长驱直入,落入公羊府内。 这般浩荡的声势,毫无遮掩,引起全城瞩目。 而在公羊府不远处的一处小巷之内,两个笼罩在迷雾之中的身影亦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一浩然景象。 “师兄,这些来人中必有大能之士,此地不宜久留,我这掩气之法无法瞒过元婴真人的神识,若是彼辈恰巧出来,将我等撞破,怕是殊为不妙……”其中一人轻声说道。 “嗯,我们走……” 两人说完便又掩藏好行迹,倏忽便离而远去。 两人刚走没多久,一道人影从公羊府复而遁出,射入禁空绝地阵内,随后这阵法光幕之上禁制闪烁,陡然又厚实了几分。 …………………… 公羊府内,正殿。 一个高大魁梧的黄袍修士大马金刀端坐在主座之上,紫膛色的脸上沉凝如渊,眼神分外逼人,直直的瞪着下方。 数十个人在殿中入座,皆是安静非常。 “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 黄袍修士指着下方,寒声说道。 千幻童子带着栾明周唯,宿飞飞等一众小辈恭敬的站在下方,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好久,黄袍修士才继续说道:“千幻小儿,你应该庆幸,若非你是庞盟主的弟子,若非庞盟主于本座有恩,本座此刻便已经将你毙于掌下,为我儿孙陪葬!” 他说话颇不客气,但千幻童子却似毫不敢不敬,只因这黄袍修士正是如今公羊家的主事者,亦是搬山宗第一强者,北荒洲赫赫有名的元神大能,公羊丰。 而且也确如公羊丰所说,千幻童子心中果然有一丝庆幸之感,凭他的过失,在血盟之中几是大罪,若非他背景深厚,怕是逃不开重责。便是如此,此次他在盟中一个办事不力,不堪造就的评价也是少不了,在师尊面前,怕是也要失分不少。 想到这里,他心中既恨又无奈,只是面上却是不露,恭谨言道: “千幻自知失责,待此间事了,必会自领责罚。只是离岛计划,如今已接近完成,三百六十五处法坛,皆已布下,此事乃我旁门千秋之计,还请公羊师叔容我禀报详情,另外恳请师叔坐镇主持,确保天地绝阵顺利启动。” 千幻童子能被虚尊看重,收在座下,自然也有不凡之处,这一番话说得软中带硬,又以大义相挟,倒是叫公羊丰再不好作。 只是公羊丰心中看千幻童子极是碍眼,也不想问他,只眉梢一抬,轻轻说道:“夕家小辈呢,怎得未在,此次传讯既是由她代笔,这禀报之事,便由她来说吧。” 千幻童子心中轻叹,知道自己在公羊丰面前怕是彻底失了话语权,被夕若瑶取而代之了。 只是夕若瑶与他素来关系不差,更有代笔的那份人情,他心中纵然有些憋闷,亦是出言为夕若瑶解释。 “夕师妹……”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道遁光便闪了进来,落出一个红袍窈窕的身影,正是夕若瑶。 此刻,夕若瑶脸上还带着一丝悲伤急切之意。 夕若瑶落于殿内,便朝着公羊丰与在座前辈同僚施了一礼,随后言道: “公羊师叔恕罪,奴家来晚了。只因奴家那不成器的妹妹近日失去了踪迹,奴家四处找寻皆是不得,说不得亦是糟了毒手……” 语到最后,竟是有些哽咽。 她这一说,倒好似失了妹妹一般,公羊丰心中竟是生出同病相怜的怜惜之感,却是不再怪罪,低声说道: “夕师侄莫要悲伤,我此次受命前来,带了列入玄列大师,如今他已重新调控封禁之阵,确保无人能出。等到计划动之日,这满城修士,便一同为我儿孙和你那妹妹陪葬吧。你既然来了,便和本座说说,这离岛计划如今可准备到何等地步了?” 他这话说得平淡,但其中的杀气却让满室生寒。 夕若瑶亦是微微一震,不过随即便恭敬的回答起来,将这离岛计划的进度一一分说明白。 公羊丰微微沉吟:“四日……” 过得片刻,他抬起头,安排道:“这接下来,法坛联结主持之事便不用栾师侄了,由本座亲自主持,尽快完成。在此期间,若是此事果真泄露,广乘派有人来犯,便由元师弟和吴师弟协同列大师带领诸位启阵防御,不管情势如何,务必支撑到计划开启。” 众人齐齐应是。 公羊丰轻轻点头,随即拿手一指栾明:“带本座去法坛之处,你从旁协助。” 栾明应声出列,领着他出了大殿。 公羊丰走后,众人便徐徐散去,这时,一个声音却传了出来。 “周师侄且慢,我儿元让何在?” 这说话之人正是那被公羊寻称作元师弟的元婴修士,此人便是散修大能闵峪的弟子,元不休。 周唯得其呼喝,脚步一停,随即返转身来,面露难色,言道: “元师叔,元让……不敢瞒师叔,自从公羊师弟遇害那晚之后,我便从未见过元师弟,恐怕已经……” 元不休脸色一暗,他之前未曾现自己儿子在列,心中已有所感,如今得了周唯所说,心中却是一阵悲伤,不由得微微轻叹,无力的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你去吧。” ……………………………………………………………… 而此时,叶开与屈立行已然回到了夕家别院的静室之内。 “屈兄,没想到彼辈来得如此之快,倒真有些出乎预料。”叶开轻声说道。 “北荒诸派大多在无垠海中有着据点分部,如此度,倒也不足为奇。说来师兄的传讯也早该到了,若是贵派动作不慢,想必此时贵派高士也应是在路上了。”屈立行点头说道。 “希望如此。”叶开淡淡回复,随后又向屈立行施了一礼,言道:“若非屈兄阵道高明,那遮掩之法玄妙,我那金剑却如何能出?屈兄之情,叶开愧领了。” “时至如今,师兄再与我如此客气,却是不该,休得再提,休得再提。”屈立行微微闪身,避了此礼,方才说道:“真要说起来,还是师兄谋算无差,料定千幻童子必定会讯求援,这才让我这遮掩之法有了用处,若是他不传此讯息,自开禁阵,我便是有百般手段,也奈何不得此阵。” 叶开微微笑了一笑,他与屈立行先是同生共死,之后这几日又同处同行,关系已然颇佳,便也不再客气,只说道:“不管如何,得遇屈兄,是叶某之幸。” 将此节带过,他又低声叹道:“风雨欲来啊……如今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再做应对了……” 第七十章 稳坐高台,巍巍广乘 便是如今情势颇急,叶开也没断了每日必行的静坐之功。 此时距离血盟修士来援,又过了整整两个日夜。 这日晨曦,他悠悠从入静中醒来。 目光透亮,心神具清。 栖霞派出品的疗伤丹效果着实不差,时至今日,他的伤势已然全复。而另一间静室之内,屈立行的伤势也好了大半。 叶开端坐在榻上,心中梳理着诸事。 从刚入杨吴城到此刻,事无巨细,一一想过,看看自己是否有什么遗漏的细节未曾发现,或是筹谋有何疏忽之处。 想了片刻,他嘴角微微一笑。 除了夕红砂的突然失踪有些匪夷所思之外,一切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在发展。 当日与屈立行所言的计划已经接近尾声。 说来这计划也颇为简单,无非是围绕着保存自身安全,拖延离岛计划,传讯广乘来援,这三点来进行谋划。 只是实施起来却也颇费了一些手脚和功夫。 日日与屈立行分别潜藏,蹲守公羊府和夕家别院等待对方传讯这种辛苦活计不说,光光是如何不露痕迹的传出那份谣言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如今这谣言的后续威力已经在体现出来。 自从血盟来人,并且加固的封禁之阵以后,这两天来原本便心魂不定的杨吴城修士更是人心惶惶,深怕千幻童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在这种情况下,据屈立行的探查,自从上次千幻童子抓捕修士之后,这杨吴城各色修士已然互相串联,暗暗组成了一个联合。而在这两天之内,这个联合势力已经数次对公羊府中传信质问。 只是他们却未曾从公羊府得到一丝回应,在这之后,他们又组织了几次对公羊府试探冲击以及一次对封禁之阵的攻击。只是这些修士中最高者也不过还丹境,轻松便被血盟修士打退。但是这也牵扯住了血盟修士不少的精力与注意。 这番变故与叶开和屈立行隐藏在其中推波助澜是分不开的,包括之前煽动修士对抗千幻童子的抓捕,其中也有他们二人的身影。 而这一切的关键便是屈立行的那奇特的换颜掩气之法。自从知道屈立行的这一手之后,叶开的诸般谋划都是以此为核心才得以实施。 是以他前日对屈立行所言的感谢之语并非虚言,而是真心实情。虽说若是撇了屈立行的这一手段,叶开也不是没有其他方法,却未必会如此顺遂。 “手段颇为玄妙,人却也不坏,倒是值得相交。”叶开心中轻轻暗道。 想起今日屈立行有些急切的模样,叶开轻轻一笑。如今距离那离岛计划发动之期只剩两日,广乘派的来援却依旧未至,屈立行有些坐不住了,白日里便不可避免的表现一丝急切。 只是叶开心中却是分外安静。 其实从那日知道这离岛计划开始,他心中便出现了一个疑问。 离岛计划太恐怖了。 人力动地脉,以地脉改天势,以天势动灵机。 这计划若是成了,整个南苍洲都要震荡,广乘派必将损失惨重,根基都要被动摇。 但是正因为这计划太恐怖,却让叶开心中生疑。 广乘派能够屹立巍巍数万载,当真会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手脚?还是如此恐怖的手脚? 叶开心中却是不信的。 只是这考量终究只是凭白揣测,无法宣之于口。 而且叶开也不是寄希望于飘渺的性格,便也只将这疑惑压下,认真应对面前的变故,是以才有之后一系列的动作。 此刻他早已决定,若是广乘派及时赶来,那便最好,以他此次的表现,事成之后,考功簿上浓笔涂抹已是少不了的了。若是此中出了变故,这离岛计划当真顺利实施,那他之前的金剑传书便也是完成了此次出山领取的探查任务,而且不管情势如何,他也有保存自己的方法,只是这办法有些…… 他早已预谋好后路,如今进退皆是无虞。 是以此时此刻,他心中分外安定,外面疾风骤雨,他却有如稳坐高台一般。 …………………………………………………… 叶开心中思绪纷飞之时,一艘精金作顶,白玉为壁的浩大金殿,已然出现相州与离州的交界之处。 万丈高空之中。 金殿之外,万鸣洲凝立正中,目光深邃,在他身后,身旁,人影攒动。 金殿之内,左盛丘和一位女子正对座弈棋。 一个青衣小童在二人身旁侍立观看着。 一位玄衣道人在旁边不远处的案几之上饮着茶水。 左盛丘执白而行,一子落下,将黑子一条大龙尽数屠尽。 “这弈棋之道,执黑先行,固然占了先机,但要是否能笑到最后却也未必。”左盛丘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筒,笑眯眯的说道。 “掌门的棋术,自然是我所不及的。”女子也不反驳,只是轻轻伸手将棋子收拢。 “海师叔棋术是差些,但是你这天察地听的神通怕数尽九洲也少有人及。”对于这女子的夸奖,左盛丘也不客气,直接生受了,又缓缓的说道。 这海姓女子微微一笑,又轻声说道:“大周天覆地锁灵阵,这般大的手笔有多少年没见了?眼见它点滴汇聚,终于成型,真要破坏还真有些舍不得。” 这女子也说不上美,只是眉目间却自有一股森严之意,凛然不可犯。便是笑起来,也难改那一丝肃然的气势。 “既然舍不得,那便让他发动便是,正好让我在这灵机贫瘠的南苍牛尾之地点上一记。你们两位虚尊把我带上,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偏要打什么哑谜。” 二人声旁的青衣小童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这跳脱的性子除了照心童子还有何人,听其所言,这海姓女子竟也是一位虚尊! 海虚尊双目一扬,朝着照心童子瞟去,丹唇轻启:“又要你多嘴。” 她说话并不严厉,但是照心童子却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经历,猛然一个哆嗦,急忙拿手捂住嘴巴。 “照心前辈说得倒也不错。” 这时,左盛丘轻声说道。 “不妥,那日我在你云府之内小坐,亦观过那金剑传书。这金剑传书虽然有些多余,但亦无法抹杀那传书的弟子的一片拳拳之心,有勇皆谋之功。此刻这弟子定然还在其中,若是任凭那周天绝阵发动,天翻地覆之下,岂有完卵?这弟子如岂不危险?我广乘悠悠数外载,从没有主动牺牲弟子的先例,何况是这般优秀的弟子?我不同意。除非我们能先将其接了出来,只是……”海虚尊眉头一皱,坚定言道。 “师叔稍定,莫非不见接引前辈在此?不错,按照我等与那处的约定,不至大劫,非涉生死,虚尊不得在九洲本陆之上出手,只是接引前辈可不是虚尊。而且凭他那手段,接个人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左盛丘微微抬手,朝那背向他们的玄衣道人一指,笑着说道。 “接引前辈?”海虚尊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可是接引前辈早有誓言,不会在山门之外出手……除非…不对…奇怪……?” 海虚尊还未说完,便陡然住口,双目闪动,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左盛丘朝着接引看去,目光微微闪动,他此番言语作为,未尝不是一阵试探,毕竟…… 接引真人正背朝他们饮茶,此刻茶杯正端到嘴间,听得他们说完,手却微微一滞,嘴巴微微张了张,却未尝有话语传出。 沉默片刻,一个声音终究还是悠悠响起。 “这少年……身上有我一道分神,便是此阵发动,亦可保他无虞,你们……放手施为便是。” 这话入耳。 左盛丘微微一叹,蕴味难明。 海虚尊面露恍然,眼神闪动。 照心童子开心大笑,前俯后仰。 第七十一章 联阵活扣 破阵之法 苍玄金宸作为配给虚尊的座驾,速度自是极快,半日之后,便已然到达了杨吴城外不远处。 金宸之上,万鸣洲站立在那里,望着杨吴城上灰蒙蒙的封禁大阵,脸色有些沉凝。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三人,这三人分别是考功院的掌院刘俞真人,宝宸殿的副殿主米沛真人,以及广乘派外别府水月真观的知观沧月真人。 “如此强烈的禁制波动,几乎到了此阵极致,看来是列入玄亲自在掌控了。”米真人表情有些凝重缓缓言道。 “判离玄门,多年未见,列入玄这在这阵道上的本事却是又长进了,看来须弥宗终究是手下留情。”沧月真人眉头紧皱的说道。 “须弥宗对此事讳莫如深,其中未必没有什么隐情。列入玄阵道奇才,可惜了。”万鸣洲亦是轻声一叹。 “你们怎么又说起这桩无头公案来了?如今之计,还是在彼辈计划发动之前尽快破开此阵,迅速解决掉此地的麻烦。再犁清这离州境内的迷魅魍魉,方显得本宗的雷霆手段。也正好解解老夫手痒之疾,在宗内可没甚活动身手的机会。”刘真人却是神情颇为急切,接着说道:“我对阵法十窍只通了九窍,此阵却要落在米师弟和沧月师妹头上。” 沧月真人闻言微微一笑:“多年未见,我倒是忘记了,刘师兄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好战。这却是小妹的不是了,不该引出这无头公案来,忒的耽误功夫。不过我对阵法也只是稍有涉猎,可比不得米师弟侵浸于此道。” “师姐过奖了,当年谁不知道沧月仙子的《沧海月明决》跨水月两属,一手海上升明月的阵法更是玄奥难测。”米沛真人微微躬身,谦虚说道。 万鸣洲嘴角轻轻一扯,自己与身旁的这三人虽然入门前后有些差异,却是份属同辈,皆是本派上代真传出身。只是与他们三人在门中任职不同,沧月子却是长年在外坐镇主持别府。实际上这也是广乘历届弟子的常态,不拘修为高低,广乘弟子修行有成之后,大约不出三条道路:派内司事,或执事,或长老,或是执掌一院;派外任职,或巡守,或坐镇,或是独自开府;巡游九洲,或采风,或探秘,或是一心修行。前两条自然是身担职司,而巡游九洲却是颇为自由,不担任何职司,只需不违门规,不判师门,战时听调便是。只是这三个方向却也非相互对立,而是可以转换变动的。 正因为在派外开辟别府水月真观,沧月子平日里便是来往苍玄也是匆匆,诸人倒也有两三百年未曾见过她了,说些招呼之语也是难得。何况他们闲聊之际,也同时在观察揣摩着这杨吴城的封禁之阵。 是以万鸣洲并未打断他们,而是等他们又聊了一会,才轻咳一声,随后问道:“米师弟,沧月师妹,可有什么发现?” “有些眉目,此阵虽然外显为禁空之阵,实际上地底下也埋藏禁制……这是一个两联阵,若是我们能确定这两个阵法的的联结之点,将其破坏,便能分而破之。”沧月真人微微沉吟,随后说道。 “不错,正是如此,我来看看能否将联结点的位置确定下来。” 米沛真人亦是点头附和,随后他取出一个八角罗盘状的法器,一手托着,一手拨弄着上面的定针,嘴里轻轻念起咒来。 众人见他如此,自然屏气凝神,静静的等待着,对于米沛的阵道修为,他们都颇为信任。 须知宝宸殿虽为炼宝之处,但是常言器阵难分家,是以宝宸殿正殿主通常便是由一位炼器大师担任,主管炼器,而副殿主却是需要高深的阵道修为,主管入禁。 “奇才,真是奇才。”过得片刻,米沛才停下手来,不住的赞叹道,随后他眉头却微皱,言道:“这列入玄竟然复了上古禁制之中的活扣之法……” “活扣之法?”刘俞轻声问道。 “所谓活扣之法,便是此二阵的联结点并非固定,而是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沧月真人开口解释起来,随后又言道:“这活扣之法常被上古修士用于各种藏宝禁制中,在阵法之中却是颇为少见。如此一来,破这阵法却是要多费些手脚了,需要先将这阵中活扣的数量和轨迹摸清楚才是。” “八个。” 米沛确定的回了一句,随后才解释道:“此阵虽大,但是我已探得分明,其中的联结点只有八个,只是要摸清这八个活扣的运行轨迹却颇为麻烦。” “只要能破此阵,麻烦却也无妨,还请米师弟详叙就是。”万鸣洲言道。 “若是我们四人对此阵不间断的进行攻击,便能不间断迫使这活扣移动。七天,七天之后我便能将其探查清楚,到时候必能破得此阵!”米沛真人自信说道。 “七天?”刘真人闻言一惊,随后急道:“接连不断的攻击七日,以我等道行自然能够做到,只是那离岛计划只余一天多便要发动了,七天时间?黄花菜都要凉了!” 被他如此一说,米沛亦是一滞,却是呐呐说不出话来了。 “时间倒是无虞。”这时,万鸣洲却是轻轻一笑,往金宸之内抬手一指,言道:“诸位想想,若是此事当真紧急非常,两位虚尊怕是早已唤我等进去,面授机宜。又如何只是随行压阵,将此间事情交与我等决断?” 听他这般说,沧月子三人微微一愣,随后却也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倒是我心中着急,未想及此节。”刘俞抚掌言道:“如今想来,当日我们持金剑面见二位掌门之时,掌门略微看过金剑,便是一应事项安排下来,分明是早有筹谋啊!” 万鸣洲见他领悟,便轻轻点头,接着说道:“不过话虽如此,但是我等若是真花费七日破开他此阵,却也显不出我等手段,落了宗门脸面。” 他微微沉吟,又问向米沛:“可有什么办法能在三日之内将此阵破开?” 随着他的问话,米沛皱眉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要在禁天绝地阵外围再布上一个攻击阵法,以阵法之变对这封禁之阵进行攻击……” “好办法!”沧月子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接口说道:“阵法之力瞬息万变,引阵破阵,这活扣移动自然比我等出手攻击快上许多,如此一来,师弟要探查出活扣轨迹便也再不许花用七日光景!” 第七十二章 引阵破封 存身之法 “正是如此。”米沛一言肯定了沧月子的话语,只是脸上又露出一丝凝重,说道: “只是此时要在这阵法之外再布阵法,却是颇为不易,我们又时间有限,是以便只能在布阵之物上做文章。” “师弟的意思是直接以法宝布阵?”沧月真人开口问道。 “不错,也不须多,我等一人出一件法宝,便也够用了。”米沛真人点头,又朝着万鸣洲微微躬身,说道:“还需万宗正决断。” 若是之前众人是商量闲谈,那随着米沛此言一出,便是正式进入了宗门事务的范畴了。 “便用此法!那此事由米师弟主持,沧月师妹和刘师弟从旁辅佐,这金宸之上的弟子物资,若是需要,皆可调动。”万鸣洲闻言,一口应下,随后安排道。 他说完便伸出右手,一柄玉如意便缓缓现了出来,随后神识往上一点,便将其交道米沛手中。 米沛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随后便带着沧月和刘俞下去准备了……… 此刻金宸之上,除了万鸣洲四人之外,还有广乘派内一些闲暇的长老,执事,弟子,笼笼统统约五十余人。 随着万鸣洲的安排,众人驾驭着苍虚金宸,在米沛真人的指挥下,开始围绕着杨吴城布置起来。 不过几个时辰,杨吴城封禁大阵的正西之外便筑起了一座高高的法坛。 而四周地面之上,亦是刻画好了诸多符文,插上了青黄之色的阵旗。 “万师兄,我这便去了。” 米沛朝着万鸣洲轻轻言道,随后便踏云而起,倏尔便落在法坛之上。 他大袖一挥,四件法宝便激射而出,绕着封禁之阵分布。 东方,一柄雷弧闪闪的银锤。 南方,一杆火光熠熠的长幡。 西方,一柄青芒烨烨的如意。 北方,一只沁白如月的指环。 四方四宝皆是真灵法宝,灵光不灭,凌空悬立。 米沛站在法坛正中,双手掐诀,密密麻麻的阵旗立刻无风而扬,嗡嗡震响。随后,这诸多符文同时亮起,相互勾连,将这四方四宝圈了进去。 “起!” 米沛口中轻喝,随即右手在空中迅划过,法力凝聚,在空中接连形成四个符文,分别射入四方阵旗之内。 下一刻,那地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阵旗陡然飞去,在空中陡然化开,流转起来,化作一片巨大无比的光幕,将整个杨吴城的封禁大阵尽数覆盖。 四件法宝便在光幕之间浮沉,开始动了起来! 真灵法宝灵光不灭,便是无人御使,也能爆出无穷威力。 雷霆,火光,青芒,月华,从四方而出,充斥于光幕之中。 “转!” 米沛口中又是一声轻喝,五指连弹,数道法力弹射而出。 下一刻,这巨大的光幕法阵便微微一转,这法阵的正中上方,显出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在这漩涡深处,一道巨大火光向下撞来,直如天火流星,猛然轰击在这法阵之上。 轰然巨响,响彻全城! 封禁之阵的灰色光幕是隐隐间符文闪烁,几点亮光陡然出现,旋即隐没。 杨吴城中的修士百姓见此情形,具是大吃一惊。 如此情形,便是再愚笨的人都知道,这是城外有人在尝试破阵了。 火光方才隐去,那漩涡深处又隐隐出现一柄银锤,银锤一闪而逝,留下一道道电弧,纯白闪亮。这电弧迅涨大,倏尔之间便化作百余丈长短,扭曲虬结,劈落下来。 无数电光,四溅飞射! 封禁法阵表面当即又是一颤,晕出一片片的灰色波纹来。 雷霆之后,又见青光,青光之后,月华再现。 这四方四宝在大阵的转化之下,接连不断,循环往复对着封禁大阵攻击起来。 每一道攻击落在灰色光幕上,都引起禁制的防御。 八个活扣在灰色光幕中时隐时现,移动流转起来。 这时候,米沛又是将手一挥,漩涡之中又射出一道银白湛湛的月华之光,这月华沉凝如液,从高处倾斜而下,狠狠的撞到了光幕之上。 整个杨吴城为之震动,房屋建筑都开始摇晃,甚至一些简陋的建筑都倒塌了下来。 然而这周围的封禁大阵却是纹丝不动。 米沛却似毫不见急色,他手往怀中一掏,取出八角罗盘,开始定位活扣的移动轨迹…… 封禁大阵中,列入玄与公羊丰并肩而立。 公羊丰正脸色凝重的看着天空之上的景象,一柄如意虚影带起青光砸在封禁大阵上。 “引阵破阵,对方之中恐怕也有阵道高人啊”公羊丰轻叹一声,随后他又微微转头,问道:“列兄,可有把握守住?” 列入玄正认真的操控这封禁大阵,将这些攻击一一阻挡下来。他听到公羊丰的问询,微微一笑,说道:“我这封禁大阵虽说运用了活扣之法,活扣的位置虽然不断变化,但终究有迹可循,并非不可破。对面显然也是打定了这个主意。只要这四件法宝的攻击不停止,破阵是早晚之事……不过,守虽然守不住,再支撑个两三天还是能办到的。” 公羊丰闻言脸色先是一紧,听到最后眼神却是一亮,急忙朝他稽了一,口中说道:“不用两三日,只需支撑一个日夜便已足够了!既然如此,本座便继续联结各处法坛,这里拜托列兄了。” 公羊丰说完此言,见列入玄微微点头,便身形一闪,又回到公羊府中…… 四方四宝的攻势连续不断的持续了整整一天,带起浩荡的声势,这光幕之上的符文禁制游移闪烁得更加剧烈了,似乎随时都有被攻破一般。 夕家客院,静室。 “师兄,贵派高人终于及时赶到,如今已经在破阵了!我看那封禁之阵破绽已露,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屈立行笑着说道。 听了他的话语,叶开微微点头,随后却说道: “不管结果如何,下面的事情暂时都不是我们可以参与的了,还是保存自身最为重要。” 屈立行亦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便不等了,李洪兄弟这几日恐怕也是无趣的紧,我们便与他汇合去吧。” “善。”叶开笑着应了一句,站起身来,当即向外走去。 第七十三章 胁迫交易 震荡之初 “叶道友当真知道我妹妹的下落?” 夕若瑶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青袍少年。 “倒是恰巧知道。” 叶开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夕若瑶眼睛微眯,目中闪过一丝寒芒。她自己穷搜杨吴城这般日子,都未找到妹妹的踪迹!是以叶开这般说法,她却是不信的。 夕若瑶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叶开,心中突兀产生一股杀意。 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妹妹很有可能就是对方抓走的! 若是放在平时,她自信有一百种手段让对方尝个厉害,乖乖将自己的妹妹交出来。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该死! 她心中恨恨的转过念头。 夕若瑶微妙的表情变化一丝不拉的落在叶开眼中。此刻夕若瑶心中的想法,他猜也能猜到。 其实他倒是没骗夕若瑶,那夕红砂还真是李洪偶然间发现的。 这少女也是奇怪,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又似乎不想被夕若瑶找到,竟是藏身在杨吴城一处偏僻的市场内,给一家贩卖生鲜虾蟹的店铺坐着帮工。她这般丝毫不显露自己修士的身份,一般人倒还真正发现不了她。 然而还真是碰巧,李洪这条大红鲤有一日嘴馋了,叶开这便打发他去市场买些小鱼小虾打打牙祭。李洪自然高高兴兴的去了,却恰在那市场上瞥到了夕红砂一眼。 这夕红砂倒也不笨,直把自己弄的邋里邋遢,做了好一副伪装。偏偏这红鲤脑子虽然不甚好使,直来直去的,但是记性却是极好的,但凡见了一次的人物,都能轻松的认了出来。 李洪回去之后把这事情一讲,叶开当即便心中一动,觉得此事可堪利用,便叫李洪还去那边盯着。 这也是他的习惯,飞了一手闲棋,做了两手准备。 没想到如今还真是用上了。 他选择与夕若瑶谈判的时间也并非随意为之,而是特意放在此刻。 如今距离那离岛计划的发动时间恐怕已然不足两个时辰。 若是早一些,夕若瑶未必会肯与他谈条件,说不得会起别的心思。譬如严刑逼供,搜魂读魄这些手段之流。 但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刚刚好,若是夕若瑶要与其动武,一旦时间僵持一会,离岛计划发动,其妹妹便要置身在危险之中。 这个时候,夕若瑶若是聪明人,便不得不与自己谈谈条件。 想到这里,叶开心中笃定,只是轻轻一笑。 过了片刻,夕若瑶似乎考虑清楚,开口说道: “不知道友所求为何?只是道友也需知道,奴家虽然痴长你几岁,身家却也有限……” “对夕道友来说,此事易尔。” 叶开笑着说了一句,随后言道:“只需保证我主仆二人几日安全便可。” 此言一出,夕若瑶倒是微微一愣,她猜测叶开是想求财,抑或是想求法,却未料道叶开竟是提了这般要求。 她心中急转,随即笑着说道: “道友说笑了,我红砂宗虽然非是高门大派,在这杨吴城中倒也有几分面子。道友住在此处,莫非还能安全有虞?” “夕道友,如今城内早已人心惶惶,夕家别院当真还安全吗?” 叶开轻轻摇头,盯着夕若瑶言道: “明人不说暗号,叶某要的是绝对的安全。不拘尔等有何动作,摆弄什么名堂,只有夕道友保证我主仆二人的安全,令妹的消息叶某定然不会欺瞒。” 夕若瑶见框不到叶开,便知其是有备而来,她眉头皱了一会,随即轻轻点头:“便依道友所言……” 这时,地面却剧烈的晃动起来,让叶开一时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叶开神色微变,跌足一踏,便往空中掠起。 只是掠至空中,身形竟然依旧是摇晃不止,让他不由得神色大变。 这晃动竟然不紧紧只是地面,而是连着四方空间都在剧烈的震动,! 不仅如此,这距离震动的空间既然还产生了一股压迫之力,压着他无法飞起,而地面之处同样有着一股强大的吸摄之力。 叶开迅速的向下跌落下去。 “糟糕,提起发动了!” 夕若瑶猛地一个踉跄,她神色一变,迅速从腰间取出两块牌符,自己取了一块执于手中,将另外一块块扔向叶开。 随后她急切说道:“拿在手里,以真气激发!道友的条件我答应了,快,带我去找红砂,晚了就危险了!” 叶开心中亦是一紧,李洪可还在市场上看着夕红砂,此刻恐怕也是身处这空间震动之中! 他落到地上,强行稳住身形,一把接过牌符,依言激发出来,一股奇异的波动在身体周遭产生,竟然恰到好处的将那震动抵消了,四周摇摇晃晃,他却稳稳当当,仿佛身处两个世界一般。 只是他此刻也没时间研究其中玄妙,盖因这周围的墙壁梁柱摇晃明显又剧烈了起来。 他袖袍一挥,御气掠出房间,冲入空中,口中低喝道: “跟我来!” 夕红砂亦是卷起罡风,身影迅速飞了出去。 夕家别院的侍女仆人已经在惊恐呼嚎,一些墙壁已经晃得出现了一条一条的裂缝。 两人才堪堪飞出没多久,夕家别院便轰然倒塌化作一片废墟。 而那四周的房屋建筑,街道牌面,亦都是歪斜崩塌。 甚至有一些地方还有着大团大团的黑烟直冒而起,有些地方还扑簌着一些火苗。 各色百姓修士,都被紧紧的禁锢在地面之上,被砸伤者惨呼痛嚎!未受伤者亦是不免惊恐尖叫。 两人飞近,地面之上的人群中便有求救之声传出。 两人飞远,这求救之声便陡然变成恶毒的咒骂之音。 亦有一些修士心中急切愤怒,挥出种种术法,意图攻击他们,只是这术法甫一离体,在空中竟同样受到这剧烈的震荡,竟是存不得几个呼吸,便陡然消失。 “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背后隐隐传来一声极为细小的叹息之声,让叶开身影微微一顿。 只是这刻,叶开却顾不得多想,也没时间四处观望,一心只往空中掠起,御气而行。 夕若瑶亦是神情急切,紧紧的坠在他身后…… 第七十四章 洞天之宝 自在心神 叶开与夕若瑶二人到得市场之时,那里早已是一片断壁残垣。 无数碎石,砖瓦,房梁,还是簌簌崩塌下来。 而李洪正护着夕红砂在废墟之中艰难的穿行。 他此刻状况极差,一条右腿之上鲜血淋漓,几乎算得上半爬半走。 夕红砂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身上亦是多处伤口。 从二人的伤势上,很明显便能看出,这显然是市场之内的建筑倒塌之后压砸所导致的。 一块巨木正从高处落下,狠狠的砸在二人身旁。 见此情景,夕红砂脸色一变,急忙往地面坠去。 “你没事吧?” 夕若瑶甫一落地,便急急冲上前去,一把从李洪手中夺过夕红砂,掠至一边仔细查看起来,嘴里还低声问询起来。 叶开也不阻拦,亦是降了下去,随后摸出瓶疗伤丹,往李洪嘴里塞了一丸,便取出碧青海螺,将李洪收了进去。 他得了夕若瑶的牌符,此刻已然在这阵中行动无虞,便也不想和她再纠缠下去。 叶开跌足一踏,御气凌空,倏尔便飞远了。 这一番动作并未瞒过夕若瑶的眼睛,她微微一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丝莫名的恍然之色。 “洞天之宝!难道是你……” 夕若瑶嘴里轻声喃喃一句。 一时之间,她眼神明灭不定,竟是连和夕红砂说话也忘记了………… 不一会时间,叶开便已然到了一处僻静之所,悠悠降了下来。 他嘴角有着一丝笑意,心头却也不乏一些沉重。笑的是如今对于他来说,一切计划都近乎圆满完成,如今便只需在一边旁观,看看血盟的计划到底是哪般,广乘派又是如何应对。沉重的却是,这离州之变是幻魔道筹谋了数百年的大计,这一动,此方地界不知多了多少冤魂,埋了多少枯骨。不过他心神如今稳固,道心弥坚,是以这诸多感慨也只是从心中过去,并未泛起什么波澜。 “嗯?” 这时,他身形微微一滞,后背微亮,心神突然一个惊栗,竟是产生了一种被人窥视之感,只是等他静静感应,这种感觉却又忽然消失了。 叶开四下查看,却又无所现,心中不免起了一丝疑惑…… 杨吴城外,苍虚金宸之内。 左,海二位虚尊并接引照心正坐在案前。 一面青光铜镜里清晰的映着一副场景。 一个身着苍青长袍的颀长少年,似笑非笑,正缓缓从空中落下,随后脸色一变,四处查看着…… “好家伙,这回竟然连我这照心镜都感应到了?” 一个青衣童子口中讶了一声,急忙挥手往镜面一抹,停了照影。 “那日在通虚阁他能看破楹联便已让我知晓,此人定然修炼了某部炼神真经。只是到此刻才看出,原来是自在心神……” 左盛丘缓缓说道。 “又是自在心神?” 海虚尊陡然一惊,往接引道人看去。 接引道人沉吟片刻,坚定的说道: “纵然同样是自在心神,他也必不会是燕长空……” “禁言!” 提到这个名字,左盛丘悚然一惊,随后拂袖一挥,一股玄奥不可测的法力结界在四周闪过。 接引真人这话语之音便在这结界中缓缓消散,未曾传了出去。 随即四人都是一阵沉默。 轰隆隆! 过了片刻,天地之间陡然一声巨响,传入金宸之内,亦将四人从思绪中惊醒。 “开始了!”左盛丘轻轻说道。 照心童子伸手一抹,外间的场景便显露出来…… 整个离州地面都在崩裂,出阵阵轰鸣。 地面之上三百六十五道光柱分布各地,冲天而起。 牛尾崖上,一道亮光正在急剧膨胀! 这场景并非只在镜面之上,实际上金宸之上,万鸣洲等人的眼中,所看到的亦是这番情景。 叶开悬于空中,也能清楚看见杨吴城中冲天而起的光柱,而透过封禁之阵,远处亦有许许多多一般大小的光柱从各处冲出,城外不远的山崖之上,一点亮光耀眼刺目。 杨吴城中地面已经碎裂开来,变得支离破碎,裂缝,深渊,随处可见,无数残破的建筑,物件,人影纷纷跌落下去。 巨变正在离州各处产生,地脉断裂,山川重移,湖泊挪位,江河改道…… “如此一来,这整个离州的修士百姓恐怕是万不存一。” 叶开心中暗道。 “哈哈哈哈哈哈!” 公羊府中,数十道人影冲天而起。 叶开脸色一变,身影瞬间一掠,闪入一处偏僻之处。 公羊丰当先而站,看着整个杨吴城的惨象,眼神闪过一丝精芒,轻喝道: “察儿,寻儿,有整个离州为你们陪葬,安息吧。” 他身后不远处,千幻童子眼神闪动,随即低声朝着周围吩咐了几句。 公羊丰眼神看着外围的封禁大阵,轻声说道。 “列兄,还能支持多久?” “不过一个时辰。”一个话语声突兀响起。 公羊丰轻笑一声:“够了,列兄辛苦了。大周天覆地锁灵阵,一旦启动,便是天地之变,便是虚尊出手也无法停止,这地覆天翻之相已然是定局!” 他说完此话,又冷冷说道:“诸位,准备战斗,今天便要让他广乘派知道我血盟手段!” 他身后众人轰然应诺,一时气势高涨。 这场景一字不拉的落在叶开耳中,却让他眉头微皱。 造这公羊寻所言,此事几乎已成定局?莫非彼辈的计划当真成了?门中竟是只能坐视? 此刻与叶开同样疑惑的还有金宸之上的广乘派修士。 “万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刘俞神情急切的问道。 “此阵无法停止,这可如何是好?”沧月子亦是问道。 “这大阵既然启动,便非我等所能改变。”万鸣洲摆了摆手,说道:“米师弟就快破开封禁了,我等准备战斗便是,此战须不留情,务求将彼辈尽斩于此。” 他既这般说,其余人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眼神中皆是又一番急促。 “天地反复,灵机变幻,其中蕴含大道自然,好生观看。” 这时一个声音轻轻传出,一个不拉落到众人耳朵里。 便是封禁大阵中的叶开,亦是清晰听闻。 听这声音正是广乘派掌门左盛丘。 掌门话,不管是金宸之上的广乘派修士,还是杨吴城中的叶开,心中自是一定。 这时,大地之中,三百六十五道个覆地阵法,竟是隐隐升起。 带着无数地脉重新联结,隆起,形成新的山川地脉,相互勾连起来。这些新的山川地脉,分明隐隐延展出去,将牛尾崖环绕拱卫。 若说这山川地脉是庞大虬结的地脉之龙。这牛尾崖之上的亮光,便是这龙之张目! 这一瞬间,整个离州的景象竟然玄而又玄的在众人眼前晃过。 不拘是何人,广乘修士或是血盟修士,不拘是何种修为,凝气修士或是元神修士,便是那翻覆过后的大地之上偶尔残余的散修,便是那毁灭之后苟延残喘的花木野兽,都是人人平等,人兽平等,无一有差,眼前皆是出现这地脉联结之相。 “是地章!这是地章!” 叶开悬立空中,瞬间产生一种明悟。 地脉之相便为地之符,地之符曰地章。 第七十五章 天地不仁 万物刍狗 叶开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么,他袖袍一抖,脚下气团陡然又涨大一圈。 随后他单手一翻,碧青海螺现在手中,轻轻一抖,两个人影便落在了他脚下气团之上。 正是屈立行和李洪。 这二人刚刚落地,还未说话,便陡然眼神一滞。 一条威武盘旋的地脉之龙在两人眼前闪现,不觉让人沉迷进去。 在这地章面前,人人皆是如一,只觉得心神为之一清,隐隐有所感悟。 叶开还来不及静下心来体悟,三百六十五道光柱又爆发出无尽的光华。 这无尽光华射入天空之中,瞬间四方联结,光芒更是大盛。 一瞬之内,盖过日月星辰。 呼吸之间,搅动风云变化。 极明生暗,这天空之中竟然陡然卷起无数乌云,瞬间暗淡,直如天倾一般。 在这深沉的黑色中,却有三百六十五点亮光正在闪耀。这些光点仿若星辰,明暗交替,闪烁不定。 天变之相为天之符,天之符曰天象。 叶开心头又是一凛,明悟此乃这天象之景。 这天象玄而又玄,似乎蕴藏着无穷至理,毫无保留的闪现在众人面前,但等你想要深究,却又瞬间消失无踪,茫茫乎难测。 在这苍茫天地面前,人与人都被同等对待,人与物也无任何区别。 那么多百姓修士,那么多走兽家禽,那么多房屋建筑,皆在这天地翻覆中被埋葬。 无一人能有例外,无一物能有优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叶开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感悟。 只是这感悟琢磨难定,一时竟难以捕捉。 这时,天地之间陡然又起变化。 那三百五十六点闪耀光华竟然缓缓旋转起来。 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形成。 这漩涡仿佛风卷云,又似乎暗转光,看不真切,却也分明清晰。 这漩涡疯狂的旋转,这一卷动,便引的天地灵气骤变。 几乎眨眼间,狂风肆虐,暴雨急淋。 离州境内的灵机瞬间混乱。 狂暴,静谧,疾如风,徐如林,一时之间,浮于空中的修士竟皆站立不稳,只得各自按了云头,息了遁光,落了下去。 就连杨吴城外的苍虚金宸,亦是慢慢降到地面。 偏偏那杨吴城的封禁大阵,已经外间破阵之引,一方乃是独立封禁空间,一方却是真灵法宝压阵,皆是蕴含神妙,竟还在继续僵持着。 只是在这般天象搅动的灵机变幻之中,这两者却显得如此渺小。 便是之前那似乎威力声势浩大的碰撞,亦是无足轻重,再无法吸引任何目光。 众人几乎都盯着那深深的光影漩涡。因为他们都能感觉到,自身周围灵气正在极致的变得匮乏。 全因这漩涡卷动之间,竟是要将整个离州的灵机都被吸纳进去。 是以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好奇,这阵势接下来得运转。 少顷,这漩涡似乎吸纳够了,竟好似蕴含生命一般,轻轻的颤动起来。 随后好似打了一个喷嚏一般,嚓嚓一声。 一道巨大无比的雷霆突兀产生,重重的向下劈来,直如灭世一般。 这般声势让众人都不由得屏气凝神。 而这时,那牛尾崖上的一丝亮点,竟是诡异的闪烁起来。 随着这亮点的闪耀,那开天辟地一般的雷光竟然倏忽变了个方向,向着牛尾崖上辟了下来。 “轰隆!” 这灵机之雷辟入牛尾崖,竟是瞬间散开,无数电弧在半空之中瞬间散成无数交联相错的禁制,彷如符文一般。 众人这才发现,那点亮光哪是什么亮光,分别便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法阵之阵眼。 而这时,那漩涡似乎找到目标一样,竟是迅速颤了起来,随后无数雷光喷涌而出,接连不断的譬如牛尾崖上。 一道,十道,百道,三百道…… 一共整整三百六十五道饱含灵机雷光之后,天空之中的漩涡已然停住,只剩下一朵沉郁的黑云。 随后,无数雨点瞬间打了下来。 而那牛尾崖上,却是一片浓郁刺眼的雷光充斥在法阵之内。 然而随着那亮点阵眼的剧烈闪烁,这雷光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无数电弧在地脉之上游移,很快便散入了整个离州境内。 然而,众人看得分明,这些散入各处地面的雷光,分明只占得十之一二,另外十之八九的灵气雷光,竟然全部化进了牛尾崖中! 而随着这天空中的雨疯狂洒落下来,江河,湖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在展现,而整个离州境内的各处平地,山间,峰谷之间,更是有草木疯狂的蹿升出来,亦不乏花朵秀她们的姿态。 那牛尾崖上,更是眨眼间便有瀑布如帘挂起,草木参天直立,琪花瑶草开遍,灵果奇珍布满。 到了此刻,直如天倾一般的黑色消散无影,湛蓝透亮的天重新出现,被遮蔽的太阳亦是又复显露出来。 一碧如洗,风吹雨落,花开花谢。 整个离州境内,竟好似一瞬间度过无数岁月一般。 牛尾崖上,更是直如仙家福地。 这一番变化,几乎让众人呆滞,这一刻,便是金宸之内的左,海二位虚尊亦是闭目体悟起来。 其余诸人自是更不要说,皆是屏气凝神,惊叹无言。 一场风雨,近乎春秋,几道重雷,不间昏晓。 自然之相几近道,道之符曰道纹。 叶开心中有了明悟,一时间各种感念纷至沓来,一些修行中的不解之处竟然莫名便想得透彻了。 这让他心中无比惊叹。 以人力动地势,以地势改天象,以天象换灵机,以灵机演造化。 大周天覆地锁灵阵!玄妙一至如斯! 屈立行更是啧啧称奇,这一番变幻说声地覆天翻着实不为过,若是日后有人再到离州,怕是绝对不敢相信,这俨然便是换了一个世界! 还不等他们考虑,变化再起。 “咔嚓!”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在叶开心头响起。 这声音来自地下,来自天空,亦是来自冥冥之中,来自虚无之处! 这是天地之音,似轻若重,彷如让人难以察觉,却又直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叶开心中一震,瞬间明白,这恐怕才是阵势最后的变化,离州计划,离岛计划,恐怕这阵势变化的下一步,方才是血盟修士最终目的。那便是将这新生的离州之地从南苍洲上分离出去!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随着这断裂之声,整个离州瞬间和南苍洲脱离出来,向着无垠海滑去。 第七十六章 破开封禁 双方作斗 南苍洲南接南海,北临无垠海。 南海历来便是玄门的自留地,千岛域周边更是广乘派的后花园,只是被阿修罗一族趁广乘昔年内乱,势力范围收缩之际,硬生生的占了去。 然而无垠海却是不同,无垠海历来便是旁门汇聚之处,散修云集之所,是广乘派伸手不及的地方。 若是这离州之地当真划入无垠海深处,化作一座巨岛,那广乘派再想抢夺回来,那可能性便非常之微弱了。 是以这个时候,公羊丰等血盟之人已经都是面露得色。 便是如今真封禁之阵已是到了极限,摇摇欲破,他们士气却是分外高涨。 再反观金宸之上的广乘派诸人,神情却均是不太好看。 万鸣洲心中亦是有些焦急,只是面上却依然不露颜色,还频频出言安抚身后的修士。 杨吴城中,叶开,屈立行,李洪三人并肩而站。 此刻那天地自然的变化景象已经消失,他们都从那玄奥的画面中恢复过来。 屈立行脸色凝重,想来也是知道,这离州与南苍洲分离的严重性。 李洪却是不明其中关节,只是安静的站着。 叶开却是面色如常,未曾有一丝变化。 他心中相信,便是这离州之地真正陷入无垠海中,自身亦是安全无虞。 真要说起来,他这段时间亦是有了一丝自己被门中抛弃之感。特别是这离岛计划动之后,他站立不稳,庆幸自己得了夕若瑶的牌符之际,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毕竟不管是门中无力阻止离岛计划的生,或是另有筹谋,皆是算得上未曾顾及他的安危。 然而这一丝感觉到方才已经消失殆尽。 当左盛丘颇有些熟悉的传音落入他耳朵中时,他便定下心来。 听闻左盛丘的传音,便说明门内显然未曾忘记自己,而且也已经知道自己所在,那么若是自己真有什么危险,他应该会将自己捞了出去。 当然,叶开心中也是做了准备,若是最后自己真的跟着这离州陷入无垠海域,广乘派却并未理会自己,那这种宗门,呆与不呆,倒是无所谓了。 抱着这种心思,叶开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慌乱。 实际上局势到了此刻,已经不是他能够参与的,究竟事情会如何展,也不是他所能够掌控。 叶开心中思绪淌过…… 这时,法坛之上的米沛持着罗盘的手微微一顿,脸色突然一喜。 “找到了!” 他嘴角微微一笑,随后双手掐诀,往封禁大阵上连连点去。 随着他的动作,四方四宝顿时一个晃动,威力全开,接连不断的攻击在灰色光幕之上。 而这些攻击的落点正落在封禁大阵的活扣轨迹之上。 雷霆,月华,青光,火花,每一道攻击之后,灰色光幕都要剧烈震颤,随后便变得更加虚化。 封禁大阵之内,一道身影一闪而出,正是之前在主持法阵的列入玄。 列入玄满头白,面目英俊,风仪俱佳,只是一双眼睛却是通红,怎么看都显着几分悲伤之意。 他沉静的看着四宝轰击着封禁大阵,轻轻叹了一声,随后言道: “公羊兄,列某已经尽力,阵法将破,准备迎战吧。” 公羊寻闻言,轻轻点头。 他话音刚落,原本笼着整个杨吴城地界的灰色光幕又是挨了一道雷霆,随即疯狂闪烁了几下,化为点点灵光消失了。 金宸之上,万鸣洲当先掠起,喝道:“走吧,今日便与此辈斗上一场。” 随后他伸手一招,那青光玉如意倏尔一闪,投入手中。 他这一动,刘俞,米沛,沧月子也随即纵身而起,架起遁光便射入杨吴城内。 而他们身后的广乘弟子亦是纷纷出,浩浩荡荡向着城内而去。 “万鸣洲!” 公羊丰望着那重重身影,一眼便将当先之人认了出来。他嘴角不屑一笑,随即喝道: “万鸣洲,没想到你这小辈如今也晋了元神之境,可还识得老夫否!” 万鸣洲神色不变,身形直往上,悬于万丈高空,向下冷冷回道: “公羊家的老鬼,废话忒多,可敢上来领教万某神通?” “好胆!” 公羊丰一声怒吼,人便冲天而起,向着万鸣洲袭去,眨眼之间便只距离二三十丈的模样。这时,公羊丰手中掐诀,法力涌动,一道道黄色烟气从他口鼻之中呼出,刹那之间,百丈方圆之内,怪风骤起,一片飞沙烟尘。 万鸣洲心中顿时一凛,他虽然之前言语不屑,但实际却是知道,公羊丰是旁门赫赫有名的元神大拿,手段诡异,绝对不可轻而视之。 这时,公羊丰趁着黄烟蔽空,又是手中掐诀,起手一指,一道法印便向着万鸣洲袭去。 万鸣洲反应也是极快,手中青玉如意宝光一闪,便射出一道青光将这法印挡下。随后他法力涌动,顶门之上升起一片罡云,罡云之中射出数十道雷霆,向着公羊丰轰去…… 他们二人在高空之中交手之际,刘俞,沧月子,米沛亦是到了公羊府上空,目光在血盟修士之间扫过。 三人各御法宝,作势欲攻 “三位元婴!” 那血盟修士中,元不休神情微变,这广乘派来袭修士中,竟有一位元神,三位元婴,高端战力却是比己方还多得一位。 他心中闪过思绪,动作倒也不慢,倏忽便起了一座云头,迎了上去。 只是他快,却有人比他更快! 一个身影眨眼便在空中划过,此人正是那悬于一旁的列入玄,此刻列入玄白狂舞,手指微微一弹,两道灵光便陡然射出,将沧月子和米沛圈在其中。 沧月子和米沛倒是也不奇怪,两人对视一眼,周身法力同时一震,将这灵光破开,随后二人身形微转,便向着列入玄而去。 列入玄见他二人袭来,脸色却是一笑,随后手中陡然显出一杆大旗,亦是迎了上去,口中同时喝道: “元兄,这二人便交与我吧!” 元不休见其欲以一敌二,心中既佩且喜,便应了一声,随之便闪身而上,恰和刘俞战成一团,激烈的碰撞瞬间产生。 少顷,广乘派的其余修士亦是到了,皆是各寻对手与那剩余的血盟修士斗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胶着之际 一剑西来 叶开此时目光灼灼,朝着上空看去,想要观摩那元神之境与元婴真人之间斗法。 只是看了片刻,他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以他如今的道行目力,只能见得高空之中弥漫着漫天云气,间或有火光四射,倏尔间月华漩璇,而其中巨细却是丝毫看不清楚。 他却是不知道,不拘是元神大能的斗法,或是元婴真人的厮杀,皆是玄奥莫名,道行稍弱者莫说靠近,便连观看起来都不得真切。 既然看不了此处,那便只将目光落于彼处,广乘门下数十名修士正与血盟修士激烈的争斗着。 还丹之间,罡煞之间,凝气之间,却是大致分出了三波战团。 叶开看了片刻,眉头却微微一皱,只因为这胶着的形势,竟是广乘派略逊一筹。 在这三方人群之中,最是出彩的叶开倒是都曾见过。 千幻童子身座于一朵黒莲之上,又摆起黒莲万魔的阵仗,竟是以一敌五。 他对面的广乘修士看起来亦是还丹真人,手中攻势也颇为强劲,只是一时半刻竟是无法将那黒莲道法击破。其中一人叶开倒也认识,正是昔日广乘派宣道弘法之会上他们凝气期弟子的领队,卞铛长老。 其余两个战团,亦是一片混战,罡煞修士之间,夕若瑶张弓引箭,带起浩大声势。她这箭技比之前叶开所见的威力何止翻了一番,每一箭都是凝聚罡气,带起破空之声,让广乘修士竟是一时难以硬接。 而凝气期的血盟弟子中,却是以周唯为首,此刻依托了一件奇怪的法宝,结了一个战阵,轻松抵挡着广乘修士的进攻。 如此一来,这一番争斗倒是血盟修士出尽了风头。 这时,千幻童子恰寻了个空当,一道幽光射出。 对面的广乘修士急忙防御,却已是来之不及,幽光透胸而入! 这修士猛然一口鲜血喷出,颇有些惊骇的望着千幻童子。 千幻童子却仿若未见,只是不屑一笑,又复攻伐起来。 苍虚金宸之内,左盛丘和海虚尊对外界的情况了如指掌。 “哼,若非门中真传尽在南海杀伐,也不至于全面被压制。便是此届九大随便到得一个,也不至于见这小辈猖狂。”海虚尊突然冷哼一声言道。 左盛丘倒是浑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言道:“到底是我广乘派这些年沉静久了,弟子们少了历练。自然不似这旁门修士,久经杀伐,自然老练。” “不错。”海虚尊亦是出声赞同,随后又道:“如此这般便好比世俗新兵与精锐士兵相争,虽然气力相同,但斗起来却是相差不少。我看有些弟子,道行手段亦是不差,却比不得那旁门修士狠绝果断。” 左盛丘徐徐点头,随后却突然一讶,言道:“咦?” 两位虚尊对杨吴城中情况了如指掌,海虚尊见他面色有异,闭目寻察一番,便找到了原因。 却是于此同时,叶开正摩挲了一下手掌,轻声说道:“屈兄,李兄,此刻我门中修士皆在厮杀,我却也不能坐视,还要先委屈你们先进碧海青螺中。” 李洪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一个旋身投入青螺之中。 屈立行闻言却是一阵苦笑,轻声念叨起来:“师兄,你这青螺其中虽然别有洞天,是一件洞天之宝,奈何其中除了水便还是水…对于屈某来说,真个不是好去处…” 不过他口中虽然这般说着,却仍然依着叶开,进入了青螺小洞天中。 屈立行这般模样,让叶开颇觉有趣。 只是他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便收敛起来,眼睛微眯,看着上方混战的状况,心中战意顿生。 随后他跌足一踏,御气凌空,向着那胶着的战场杀去。 叶开这一动,便是从偏僻之处猛然冲出,顿时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千幻童子眼睛朝其一瞟,顿时露出一丝恨色。若非他此刻正与五位还丹真人放对,无法分身他顾,他必然要立刻便上前将叶开灭杀。 事前他便猜测,若是那人未死在地覆天翻之下,定然要按耐不住跳出来,所以方才便已经吩咐了几位与其交好的弟子。 此刻千幻童子分身乏术,便微微张口,发出一声清啸。 随后那战团之中便有三个罡煞境的血盟修士身形一顿,蓦然舍了对手,身形闪动朝着叶开掠去。 面对这三人的的来袭,叶开并不意外,嘴角只是轻轻一笑。 他自忖自己这般现身,其实便已露了身份,只要千幻童子不傻,便能猜到自己是谁。 毕竟广乘修士皆是从城外来,而血盟修士亦早已聚聚一起,那么叶开这般现身,便只有一个可能,正是隐藏在杨吴城中的广乘派暗子。 不过此时此刻,便是被其知晓又能如何? 叶开洒然一笑,剑丸从顶门跃出,向上一闪。陡然拉出一道剑芒,瞬间斩出,如雷似电。 这一剑突然出现,有如羚羊挂角,恰是一道匹练划过长空。 一剑西来,倏尔便化作漫天剑芒,剑气森森,锋芒毕露,朝着那几名弟子斩了过去。 “啊!” 一名冲的最前最近的血盟弟子根本躲闪不及,也来不及防御,瞬间被剑芒透胸而过。 “真的是他。” 夕若瑶眼神一瞟,将叶开的身形看了个分明。之前见其拥有洞天之宝她便已经隐隐有所猜测。如今更是情势分明,这突然出现的青袍少年,正是那名将公羊府闹了个翻覆的剑修! 剑修,杀伐第一。 那三位血盟修士一去,这罡煞境的战场之中,对广乘派的压制便已是一缓,若是放任他四处穿梭,恐怕结果要更加不妙。 “你们去截住他。” 夕若瑶云袖一摆,几把飞刀陡然射出,随后一引弓弦,三支箭同时击发,恰恰将三位广乘修士的攻势接了下来。 那正与这三位修士放对的血盟修士,瞬间得了一丝空当,身形齐齐跃出,腾空而起。 这三位血盟修士瞬间追上之前的修士。 除了那瞬间被斩的那个,这先后五人汇合如一,齐齐向着叶开杀去。 面对合围而来的五人,叶开轻哼一声,心中战意凛然,却是丝毫不退。 不入真境,不化神光,尔等与我岂非皆是蝼蚁乎?便是以凝气修为,一人独战五位罡煞,那又如何? 似乎感受到他的战意,云岚剑丸亦是一声轻鸣,锋芒更盛。 他心念一动,右手掐诀,稍稍一引,云岚剑丸再是一转,刹那间,分化出五道剑光,锋芒逼人,剑意森森,迎向这五人。 而后,叶开突然有一丝心血来潮之感,随后大声一笑,喝道: “去!” 随着他话音刚落,云岚剑丸之上却再次分出一道剑光,这剑光见风便涨,倏尔之间便到了十数丈高,冲着那五人,浩浩荡荡地斩了下去…… 第七十八章 斩破四方 照定山河 五道狭长剑光分袭五人。这五道剑光之上,又有一抹十数丈的剑光凌空斩开,荡起风云如潮。 一气化六剑! 在这当口,叶开的御剑之术竟是又有突破! 面对这声势浩大的剑势,五人心中顿时一紧,急忙聚起罡煞,运转法器,作势欲挡。 这时,叶开嘴角却嘲讽一笑,心念稍稍一动,这五道剑光瞬间便同时跃起,轻轻一晃,便化作无穷剑气,将这五人卷入其中。 正是剑招,天罗地网势。 这天罗地网势如今使来,瞬时之间,便有如星罗棋步,惊人的锋锐之气充斥四方,彻寒的剑意骤然而出。 五位血盟修士皆是罡煞境界,此刻自然是罡煞凝身,又有法器护体,倒是暂且无虞。 只是在天罗地网的剑气笼罩之下,其等却也心生寒意,似毫不敢有动作。 因为那第六道剑光,正已经当头落下! 这时,叶开却还觉不够,倏尔之间运转丹田,使那真气之种如星辰般闪耀。 随后他一摆广袖,一股淡蓝色真气便瞬间飞出,又注入那十数丈的第六道剑光之上。 原本已是巍然的剑光又是瞬间暴涨一倍不止,带起嗡嗡蜂鸣,挟着排山倒海之势,一斩而下。 而这剑光斩落之中,那之前五道剑光又是先后晃动,纷纷融入其中,最后合而为一,化作一道惊世匹练,一掠而过,斩出一个锋芒圆弧。 在这圆弧之中,五位罡煞修士脸色大变,几乎瞬间祭出法器。 “轰!” 一阵巨大的轰鸣之中,五件法器瞬间暗淡失光,五位修士几乎同时喷出鲜血,倒飞而出。 这一击得势,叶开一声清啸,拿手一指,云岚剑丸便又陡然分化,一化作五,绞杀而去。 行至半途,一抹禁制倏尔闪过,小诸天无相剑禁瞬间发动。 五道剑芒仿佛从空中消失,遁入无迹。 这一番变化,让五人大惊失色,慌忙曳正身躯。 “小贼凶猛,看我法宝!”其中一位修士陡然喝道。 此人脸色难看之极,他话语说完,身前光华一闪,现出一把巨大的蒲扇。 他卷起煞气,瞬间注入其中。 这蒲扇之上一点灵光闪过,随后陡然升空,携着一股浩瀚之息,爆出青光四射。随后这扇子猛然向前扇动,一股狂暴的飓风从中而出。 这飓风中夹杂着无数的风刃,扫向前方。 “通灵之宝?” 叶开轻轻一声惊咦,脸色这才有了丝丝变化。 他既识得此宝,自然不能放任这飓风将无相剑光拦下。 叶开伸手一拍顶门,震山印猛然飞出,倏忽间便化作一座山影,将这飓风镇住。 唰! 趁此空隙,无相剑光一掠而过,骤然出现在五人身旁,轻轻一绞。 剑气如虹,瞬间破开罡煞阻拦,五人只觉脖间一凉,五颗首级瞬间冲天而起! 一瞬仿若千年,千年恍如一瞬,生死便只在这瞬间。 而其等那飞出的头颅面上,尤带着一丝茫然之色!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以凝气对罡煞,以一战六,胜而诛之!如此战果,堪称恐怖! 这时,叶开却是身形一晃,瞬间跃起。他袖袍一摆,广袖陡然飞出,袖口大张。 于此同时,云岚剑丸微微一晃,化成六道,分别卷起一枚芥子袋,而震山印亦是将那蒲扇裹了,齐齐投入袖中。 “痛快,痛快!” 随后他一身长笑,唤出玲珑宝塔悬于头顶,跌足一踏,整个人化为一道淡蓝之光,向着罡煞境弟子厮杀的战团飞去…… 叶开一参与战斗,便斩得六位罡煞修士,如此战果,让诸人无不心中惊骇。 如今他挟此势参战,竟无人敢硬阻,便是夕若瑶,也是避了开去。是以叶开只单身一剑,穿梭在血盟修士之间,竟是纵横捭阖,斩破四方。 一枚云岚剑丸,离合分化,时而如罗网密布,时而似风开云散。这攻势延绵之间,便如同江河奔流,浪潮翻涌,一剑更胜一剑…… “有点意思,这般御剑之术,已是得了剑中之味,便是放入真传之中也是颇为难得了。” 金宸之内,海虚尊轻声一赞。 接引道人放下茶盏,拿手抚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左盛丘亦是眉头一扬,这少年离山以后,倒是又有长进,也不枉自己为期开金庭三日。此刻叶开一出手,血盟修士心神惊骇,己方却气势大涨。此消彼涨之下,广乘派倒是渐又脱出劣势之趋。 他心中也是满意,微微沉吟,随即说道: “小辈争气,我等也不好落后。算来时间也差不多,若是这离州之地再行远些,真个与南苍洲正式分离倒是不妙。” 他说完又看向照心童子,露出一丝微笑。随后伸手一挥,一股玄奥法力瞬间云集,凝作一团,悬于身前。 随后左盛丘,拱了拱手,嘴里说道:“照心前辈,此事还要请你出手,为我广乘派再起一方洞天。” 照心童子早已等得不耐,听其所言,伸手便将那一团凝炼法力抓住,随后雀跃一声,身形陡然一转,便化作一道青光从金宸之内射了出去。 青光一闪而过,射入无尽高空,陡然绽放开来。 显出一面青色铜镜当空横列,镜面朝下,镜背朝天。 照心童子端坐在镜背之上,手持着左盛丘凝炼的法力注入镜中。 随着这法力注入,青色铜镜光芒更盛,镜面之中射出无穷青光照射下去。 这一番变化,下方之人竟是不约而同的慢下手来,关注起其中变化来。 这一时分,照心铜镜再不复古朴之样,而是青光湛然,光芒灼人。覆压了整个离州之地,把大日之光都盖了过去。 照心童子也不复跳脱之相,而是面目凛然,肃穆到极致,恍如苍天一般。 他闭目垂睑,轻声吟道: 天生我兮当暗时,映四部洲获虚尤。 周八极兮历九洲,世既离分落凡尘。 风雾会兮日晦冥,飘云作起叹渺渺。 山不动兮川无移,江河照定万载平。 他这话浅吟低唱,落入众人耳中却如震天之雷。 一股浩然之意遽然而出,苍茫之感充斥四宇。 这一时间,下方众人皆被此奇古意境覆盖,竟是不由得心生苍莽之感,纷纷停手,抬头仰望。 这时,照心童子恰将法力全部注入镜中,轻声吟完,双目陡然睁开。 一道白芒从他眼中闪过,竟是划亮整个天际。 他嘴唇开合,陡然喝道: “昊天兮照灵,乾坤兮通明!以我镜引,照定乾坤!” 第七十九章 九洲震动 虚空云府 照心童子此言刚落,笼罩离州境内的浩荡青光之中,便陡然现出无数玄奥繁复的纹理。 这些纹理玄奥莫测,叶开只是看得几眼,便觉头晕目眩。一时间他再不敢细查,而是伸手收起剑丸,掠至一边。 而其余诸人亦是纷纷停手,散了开来。 几位元婴修士同样很快收了手。 观其等模样,似乎也皆是受了些伤,显然这一番斗法皆是未曾占得便宜…… 便是那在高空斗法的元神修士万鸣洲和公羊丰亦是分离开来,各据一方,专心的观察起这纹理变化来。 “这是道纹。” 叶开心里微微有所感觉,只是这道纹之纹理变化,比先前灵机变化所现的更是玄奥许多。 这些道纹禁制在离州上空飞舞,碰撞,绽放,显出九色光华,演绎无穷色彩。 玄之又玄,无法揣度。 其中一些道纹禁制混合着此刻离州的充沛灵机,覆压在离州之上。 另外一些纹理则好似钻入混沌虚空一般,将这离州之地与混沌相链接…… 灵机震荡,冲霄而起。 在这浩瀚青光禁制斑斓闪烁中,无数的天地元气被从虚空之中摄入其中,离州之地上,无数灵物开始孕育,亦不乏奇珍逐渐诞生。 随后整个新生的离州之地竟然停止了划入无垠海的趋势,而是缓缓拔地而起。 从地脉开始,直接腾空而起,化作一片巨大的浮岛。 无垠海域的海水纷纷倒灌进来,汇成一片汪洋。 随后那与虚空联结的禁制频频闪耀,这离州浮岛竟然也按着一个频率闪烁起来,时而虚幻,时而凝实…… 此情此景,清晰现入众人眼中。公羊丰脸色顿时无比难看。 他心中微微一叹,南苍洲本是浑然一体,其中地脉相连,灵机交缠,结个一个难以隔离的整体,以苍玄山为地脉之源,离州牛尾崖为地脉之末。 这牛尾崖虽是灵机匮乏之地,却是与苍玄山尾相呼,重要非常。 若是这牛尾之处与南苍洲分离势必引整个灵机变化,南苍之山苍玄山中的灵机必定会受到损伤,连带诸多洞天福地皆要受损。 血盟的离岛计划正是存了此种心思,这计划便是借助大周天覆地锁灵阵,将离州之地的灵机地脉独立出来,使灵机汇于牛尾崖上,形成一条巨大的尾部。 所谓尾大不掉,掉即彻骨。 所以离岛计划的后半部分便使整个离州全部与南苍洲断绝开来。以此来反复整个南苍洲的地势灵机。 这是要以尾动之计。 只是现在,这离岛计划已然失败。 如今这青光引着离州之地脱离南苍洲,悬浮而起,竟是未曾使得南苍洲上灵机变幻。 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在这青光笼罩之下,这尾虽然看似分离,实际上依旧灵机交缠,未尝割裂开来。 以公羊丰的道行目力,自然能够猜到,这天空之上青色古镜必定是一件风水至宝。 他痴活了这些岁月,也是清楚,这各宗各派之中,便是能够稍许调理山水,梳理灵机的法宝便已堪称风水至宝。 但是这空中古镜,却是道韵流转,照定乾坤,分定山水,勘定灵机,这是何种威能? 而看这面前的变化,这青光分明还不止于此,而是要将这新生的离州浮岛,尽数剥离到虚空之中,形成一个与南苍洲灵机相连的一处小界! 如此手段,已经堪称通天…… 若是等这青光真正完成,那自己这等血盟修士岂非落入其中,任人宰割?这离州之地,不能再呆! 只是…… 公羊丰的眼神却微微撇了一下叶开。 以他如今的修为,便是方才与万鸣洲在高空斗法,下方的事情也历历所感。这少年突出窜出,恐怕和自己儿孙的死脱不开干系…… 公羊丰心念一动,一道神识微不可查的飞向叶开…… “轰!” 他识海一声巨响,心神突然一震,眼神瞬间露出惊惧之色。 “本座不过是想留个标记,这是什么!诛邪镇兽?” 他心中狂喊,随后袖袍挥舞,法力奔涌,瞬间卷起一阵黄沙,将血盟修士同时包裹,再也不敢停留,瞬间飞遁了出去! 等他飞出百余里,万鸣洲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呼喝一声,就要追去。 “莫追,莫追,此人能在此刻心中开悟,便自得了一丝生机。虚空道纹机缘难得,尔等只管体悟便是……” 左盛丘的话音悠悠在众人耳中响起。 “呵呵,天地翻覆,便是现在遁走,离州这杀孽却是依旧要落在他们头上……”一个女声隐隐模糊的接了一句。 …………………………………………………………………… 与此同时,北荒洲。 幻魔道一处云府之内,闭关之中的庞翻云陡然睁开眼睛。 他目光往南而看,似乎穿过重重虚空,看见这一幕。 过了良久,他才重新闭目,轻轻一叹。 “左盛丘……” 西沙洲,极乐之境。 一个白衣赤足的少女正盘坐在莲座之上,恭敬的向面前一位面目慈悲的光头老者讲诉着什么。 这老者却突然身躯一震,随后掐指莫念经文。 过了半响,这老者轻轻摇了摇头,一声惊咦呢喃陡然传出。 “定造云府,好大手笔!……我佛门……可有……再兴……之日?” 东元洲,天元宗刚刚举行完门中弟子小比。 “我天元宗持天之宪,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听既我听,我视既天视……” 云座高台之上,一个身穿高功法衣的严肃男子正在给弟子作训,只是话音未落,他却是陡然愣住,随后目光转移,看向身边的另一道身穿灰色道装的身影。 那灰衣之人却正也望了过来。 “是……它吗?”高功道士似乎有些不确定,轻声传音。 “应该是没错。”灰衣男子传音回道,随后又叹了一句:“没想到,没想到,此物竟然还在?广乘派竟隐藏如此之深……” 茫茫虚空无尽处。 一个黑衣青年从虚空中走了出来,随后微微一愣,倏尔嘴角惊讶道:“这波动?是九洲界?昊天无极,照定乾坤?” 随后他轻轻一笑,轻声自语道:“这才对嘛,纵有万贯家财,不与人知,岂非锦衣夜行?九洲…广乘…山河童子,昔日陈旧藩篱,如今漂泊,还真有些怀念…” “要不,回去看看?”他嘴角微微一扯,随后手上划破空间,一个闪身,掠了进去…… 除了这几处地界,九洲之上的其余仙门大派之中,或是荒野市井之间,亦是各有人物被瞬间惊动,其等或是赞叹,或是讶然,或是惊惧,随后却又沉寂下去…… 第八十章 尘埃落定 无垠海域 青铜古镜的照射持续了七七四十九日。 虚空繁芜的道纹显露了最后一丝玄奥,终于渐渐隐去。 叶开诸人正悬立空中,其等身下,是波潮涌动的无垠海域。 整个新生的离州之地从南苍洲上剥离,转入混沌虚空自成一界,只留下这处小界的出入节点,在海域之上随着天机漂流。 这是一个闪耀的道纹,玄而又玄,恍若星辰。 照心童子悠悠然驾驭古镜落了下来,他伸手一招,便将这道纹收入手中。 诸位修士见其下来,齐齐拱手施礼。 照心童子面色肃穆的扫视了全场一眼,微微点头,随后化作一道青光,倏尔又回到苍虚金宸之内。 到了此刻,离州之变便已然结束。 万鸣洲环视一圈,将诸人一一打量。 三位元婴修士中,刘俞发髻都散乱了,衣服上还有几处焦黑。 米沛和沧月子稍稍好些,但是也身染风尘色,不复之前的仙风道骨。 其余还丹真人以及凡境修士亦是各有情状,都经历了一番争斗。 只是此刻,年轻的小辈弟子们面色都一丝悲伤之色。 这一战虽然颇有些虎头蛇尾之感,但过程也颇为激烈。双方加起来,将近二十位修士身死道消,长眠在那小界之内,受伤的便是更多…… 万鸣洲张了张口,安慰之话却终究未曾说出来。 门中自大变以来,一直处于修养生息的收缩状态,对外征伐几乎全部停止,便是门中发布任务也多是取南苍洲内之事。 是以这些弟子都是未曾经历风雨。 承平日久,小儿辈弟子也该有些历练,好让他们知晓: 道之争,从无安逸一说。 如今随着北收离州,南苍洲上隐患以除,历练九洲定然也该提上日程了…… 万鸣洲脑中思绪一转而过,随后轻叹一声: “此间事了,世无离州!去休,去休!” 他把法力一张,将诸人一裹,亦是落入金宸之上。 苍虚金宸做为虚尊座驾,风貌自然极佳,台阁连云,三门相峙,金楼玉廊。 叶开随着众人落入金宸之上,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其中情景,一句传音便陡然落入耳中。 他心中微动,便往金宸之上的偏殿走去。 一进入其中,便见得万鸣洲和刘俞正坐在案上。 这两人作为九院执掌,叶开自然不会不识,他心中微动,随后便上前迎了几步,恭敬的施了一礼。 “弟子叶开见过万宗正,见过刘掌院。” “勿须多礼。”万鸣洲伸手虚扶,随后打量了叶开一眼,笑着言道: “离山这些时日,你倒是又有长进。” 叶开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客套的开场之言,这万鸣洲既唤他前来,定然有着下文,便只是微微一笑,点头应了一声。 果然,万鸣洲又和他叙了会话,便一指刘俞说道:“此次斗法你表现出色,涨了我广乘志气,外加之前的关于离州的金剑传书,我和刘掌院商量之后,决定给你此次任务考评加上一等,直接奖励一个大功…………” 一个时辰之后,叶开从偏殿缓缓走出,眼中若有所思。 “看来我之前所猜却是没差,门中对着离州之变定然是早已知晓,也有了应对…若非如此…以我那金剑传书之功,绝非只值一个大功。不过这门中应对之法,还真是……” 如今情况已然明朗,离州之变乃是幻魔道筹谋数百年之计,为了割裂离州,动摇广乘根基,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布下大周天覆地锁灵阵,真真是改天换地的大手笔。 其后的表情却当真是覆地天翻,灵机倒转。 只是经此一变,这离州之上的修士百姓几乎尽数被埋葬。 然而门中高人却未曾阻拦,而是坐视这大阵发动,等到最后时分出手将这新生的离州之地抢夺了过来。 这其中韵味,颇值得品味。 既然门中对这离州之谋早已知晓,那为何不直接出手阻止大阵发动? 其中原因叶开也隐隐有所猜测。 若是直接阻止这大阵发动,那离州便还是原来的离州。广乘派后续便还要继续与幻魔道争夺离州之地,便是真的尽数将旁门清除出去,将这离州之地收复,结果就又能如何。 离州之被旁门占据数千年,从里到外都被渗透眼中,便是收复之后,依旧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筛查整顿不说,还要随时提防幻魔道的反扑。 哪里比得上如今一劳永逸? 杀戮的黑锅血盟背了,广乘派却等若直接得了一个灵气充沛的虚空小界……直接了当的解决了离州这个历史遗留问题。 叶开心中思索着,嘴角却轻轻一笑。如此看来,门中高层倒真是深明利害,励精图治之辈,而非是那等空讲慈悲,随时可能误人误己的迂腐之徒…… 这种行事风格,还真是…… “深得我心。” 叶开洒然一叹,这其中关节自然是他的猜测,但是相信与事实也是在八九之间。 他心中转着念头,身形却是自金宸之上一跃而出,悬空凌立,目送着金宸悠悠升起,向着广乘派转回。 待得金宸飞远,他便伸手一翻,取出碧青海螺轻轻一抖,将屈立行放了出来。 屈立行出得海螺,便见得下方一片无垠海域,当即一愣,茫然问道: “师兄,这是?” 叶开便与他轻声解释几句,将之前一番变化一一分说,听得屈立行既惊且叹。 “如此手段,真是……”屈立行张嘴说道,竟是难以形容下去。 离州之事既然已了,两人又叙了片刻,便自然而然的说到离别之意。 屈立行微微躬身,歉然言道: “师兄,之前离州之事不卜,屈某却是有所隐瞒,还请师兄原来则个。如今事情既了,我便要回山修行,侍奉师长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杆桃支,递给叶开,接着道: “若是师兄日后有事,可来宁州武陵山寻我,那山中有一处桃谷,师兄到了那处,将这桃支激发,我便能知晓……” 叶开伸手接过,随后亦是稽首一礼:“叶某省得了……” 两人皆是洒脱之人,既已作别,便无任何扭捏,屈立行幻出一道金霞,凌空而起,倏忽便闪入天际。 屈立行离开之后,叶开也把袖袍一挥,御气凌空,往北而去,飞入无垠海域之中。 第八十一章 三岛海湾 供奉之名 无垠海,三岛湾。 三岛湾是巨鲸岛,银鱼岛,苏贝岛之间的一片狭长海域。 此处乃是无垠海域一方寒暖流交汇之所,海水温度适宜,海兽鱼群丰富,形成了一片广袤的渔场。 巨鲸岛往南百里左右的的海面上,几艘巨舟在海上迂回,几艘巨舟的中间,在阳光照射之下,可以模糊看见一个硕大的黑影在水下巡游。 其中一艘巨舟之上,一个年轻的赤膊少年正操持着船首的一张巨弩,他脚踏弩机,双手引弦,眼神微眯,瞄向水下的黑影。 “晿!” 伴随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尖锐弩箭带着一条索链飞出,正中那水下黑影。 那黑影陡然挣扎起来,在水中翻滚,带起浪潮如花,只是没有几个呼吸,这黑影便沉寂下去,一动不动了。 巨舟之上的其余人早已上得前来,摇动机括开始拉扯起索链来。 很快,一条数丈身长的灰色香鲸便浮出水面之上。 “好彩!”几艘巨舟之上的人纷纷高声喝彩。 “少岛主今年的准头愈加好了,这可是拔了今年的头筹,今年三岛大会上,岛主恐怕又要做第一把交椅。” 少年身旁一个中年男子凑上身来轻轻赞道。 这被唤为少岛主的赤膊少年这得意一笑,从巨大的弩机上跃下身,指挥着手下捕捞灰色香鲸,嘴角却轻声说道: “也少不了王供奉这七息倒的功劳,若非有此奇药,要收拾这香鲸却还要废些手脚。” 中年男子王供奉正想着谦虚一下,这时,一阵破浪之声传来。 却是远处又有一只船队正巡航而来,片刻便到了近前。 这新到的船队当先的旗舰之上,一个少女长得娇憨可人,她立于船头,一身劲装,秀出窈窕的身段。 这少女甫一出现,那赤膊少年就忍不住看呆了眼,现出一股痴迷之色。 等那少女临近,赤膊少年笑道:“贞妹怎得才来?我方才已然捕了一头香鲸,今年这开渔日,你可莫要又输给我。” 那少女美目一瞪,急急说道:“崔子潮,本小姐今年定要赢你,准备好去年那株七色珊瑚!” 赤膊少年崔子潮咧嘴一笑,言道:“七色珊瑚自然还在,不过这次我确是看上了贞妹家里的那颗千年蚌珠。” “好!赌了!” 少女娇声应了一句,随后她一声轻喝,便指挥着坐下船只往远处行去,身后的船队亦是划桨开动,迅速的跟了上去。 行了片刻,崔子潮的船队已然被抛在了身后,少女身旁一位老者担忧说道:“小姐,我们岛上的药鲸之法却是不如那射鲸之法稳当,那千年蚌珠可是老爷的珍藏,若是输了……” 少女哈哈一笑,取出一叠符篆,在手中一扬,笑着道:“正要跟李叔说,为了此次开渔期,我可是特意去求了叶供奉,恰好得了一门仙法,唤作驭兽符,有此符在手,今年本小姐稳赢他崔子潮!大鲸鱼,本大小姐又来啦!” 老者闻言,却也是一笑,不再言语了。 他隐隐知道,自家老爷不久前出船遇了罕见的大风浪,幸好被一位仙师路过搭救。老爷心中感念,便将那仙师求为了岛上供奉。这叶供奉看着模样不大,手段倒是颇为厉害,自从叶供奉到了苏贝岛上,没有几天便将其余的几位供奉尽数折服,使得他们不仅未生排斥,反而时常前去讨好……到得如今,便是其余二岛上的供奉修士,也是常常前来拜访。既然是叶供奉传的符篆,想必该有些用处吧? 这少女带着船队开始了捕鲸的行程,而那远处的巨鲸岛少岛主岳崔子潮却是还惦记着她。 “那千年蚌珠是张家老爷子的珍藏,我本也是想吓这小妮子一下,没想到她还真应了下来,莫非是真有什么依仗?那七色珊瑚可早被我送人了,倒时候真真输了,拿不出来倒是脸上难看。王供奉,岛上几位供奉中,你们兄弟所擅最是博学,可有办法给我监视这小妮子。” “办法倒不是没有……” 那中年修士微微迟疑,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盅,眼睛一转,说道: “我这养魂盅内豢着一只海中青魂魄,此兽生前目力便是极佳,死后为我所禁,与我心神相交,倒是可作监视之用,只是这海中青桀骜难训,这凶魂亦未圆转如意,若是不指使它倒还安分,可是一旦有些指使,它便要作怪,非要食得九人的血肉生魂方才罢休……” 崔子潮闻言,毫不在意道:“若是如此,供奉尽管施为便是,海上风大浪急,岛上渔民死上九个也算不得什么。” 中年男子闻言心中一悔,暗道: “没想到这崔小子比他老子还要狠,早知道我便该多说得几个,平素他老子虽然准我采用血食,却也只是偶尔一两个,叫我这海中青迟迟未曾祭炼圆满。如今得了这小子准话,倒是可以饱餐一顿!” 他心中后悔,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是御使真气,轻抚盅盖,嘴里默念咒文,随后伸手一抹,将盅盖扒拉开来。 一道漆黑虚影自小盅里出来,在空中微微盘旋,便将双翅一振,讯速往高处飞去,看其模样,正是一头海中青。 鹰眸隼目,最是尖锐,这海中青虽然只是魂魄,眼神却依然灼灼,开始寻找少女船队的踪迹来。 “咦?青天白日,什么鬼物?” “轰!” 这时,虚空中陡然传来一声惊咦,随后一道淡蓝雷霆闪出,击打在海中青魂魄之上。 那黑色的海中青虚影,连一丝反应都没有,瞬间便散作一团黑气,失去了踪迹。 海中青虚影被灭,王供奉手中的养魂盅瞬间碎裂,他脸色骤然一阵苍白,随后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整个人感到一阵晕眩,不由得便往地上倒去。 崔子潮反应倒是极快,一把伸手将其抱住,随后抬头看去,正见得一个苍青色的身影驾驭着一朵淡蓝云团正从空中飞过。 他心中一怒,便要出身呼喝,只是话未出口,只听怀中传来王供奉虚弱的声音:“此人手段……莫测,万勿招惹……” 第八十二章 银鱼寒铁 地下暗河 叶开随手一道壬水神雷炸了这拙劣的鬼物之后,心神倒隐隐察觉探到了下方的情形,自然也猜到自己除去的恐怕是有主的鬼物。 不过既然下方之人未曾前来问询,他便也懒得去掰扯,身形闪动之间急忙忙朝着银鱼岛方向赶去了。 自从从离州一路往无垠海深处行来,叶开当先便按着夕若瑶的说法寻得了乃风雨夜阑轩据点,征询水阴煞地的情报。 这风雨夜阑轩除了在所售情报的重要性和稀缺性上分出了档次,那经过确认的消息和疑似的消息价格也不相同。 叶开所求的地煞之处他们也没有确切的情报,却是给出了一份疑似的情报,价钱倒也不高。 而且这风雨夜阑轩到底不愧为专业的情报贩子,便是疑似的情报,贩卖起来也是讲究,给出了诸多旁证。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三岛湾千余年前乃是暖湿气候,只是在后来不知从海底何处暗穴冒出一股寒流,这寒流与暖流交汇,方才形成了如今的三岛湾渔场。 而这寒流来源之处,疑似便是水阴煞地。 叶开分辨之后自觉这情报的可能性颇大,便在购买了情报之后,直接依据这消息的内容赶到了这三岛湾,开始寻找煞地所在。 期间巧遇那苏贝岛岛主张老爷子航海遇到风浪,他当时正好寻觅煞地路过,就顺手救了这张老爷子一救。 这三岛域地处偏僻,灵气也匮乏,是以除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散修之士,也没有什么高深的修士在此间徘徊。 那张老爷子得救之后,见他高来高去,本领高强,便几番邀请他入岛上坐镇供奉,正巧叶开也苦于这煞地难觅,想要一个落脚处,便应了他。 到得如今,已经过了将近两月。 这两个月叶开除了明里暗里施展些手段使自己在苏贝岛上站稳脚跟,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扑在这三岛湾中找寻煞地踪迹。 以他如今修为,已然到了凝气期巅峰中的巅峰,真气之种如星辰密布,运转起来更是心随意动,一身水火真气沛然无比,只需要觅得煞地之处,须臾之间便能踏入罡煞之境。 只是频繁的探寻却依旧无果,如此情景之下,便是叶开依旧相信风雨夜阑轩的情报,心中却不免有了一丝着急。 不过最近,银鱼岛的几位供奉联袂前来拜访他时,所提的一件事却让他似乎有了现。 巨鲸岛,银鱼岛,苏贝岛,是靠在三岛湾的三座岛屿,本来皆是贫乏困苦之地。 直到自从三岛湾化为渔场开始,通过捕猎香鲸,这三座岛屿才渐渐繁盛起来。 这香鲸满身是宝,皮,肉,血,油,皆是珍惜之物,如此一来,三岛之间因为争夺海域,捕杀鲸鱼,倒是常有冲突不断。 后来这三岛主事者便商议了一出对策,便是每年于三岛湾开渔之日,由三岛嫡系子弟通过比拼猎获数量,来决定三岛座次,以及每年的渔场占有量。 然而这三岛虽各有捕鲸法门,却亦有高下之别,是以这许多年的比拼下来,几乎都是银鱼岛列在三岛之末。 而到了今年,银鱼岛岛主更是直接宣布退出这捕猎之比,连参与都未曾参与了。 这本看上去也无甚问题,只是那银鱼岛供奉来拜访叶开之时,闲聊之中却对这开渔比拼的露出一丝不屑,这就让叶开上了心。 随后旁敲侧击之下,这供奉竟是吐露出一个信息: 银鱼岛下有一座寒铁矿! 这座寒铁矿被银鱼岛现之后,已经有了百年,只是这岛上长年以捕鱼为生,不熟开采手段,加上害怕走漏风声,被巨鲸岛和苏贝岛分了去,因此才任由其荒废至今。 不过最近事情却不一样了,这银鱼岛岛主似乎搭上了三岛域南方一个名为赤身教的教派,这教派已然答应会帮助开消化这寒铁矿,这种情况下,那银鱼岛岛主方才有底气放弃争夺渔场份额,直接宣布出退出之语。 而叶开此行的目的,便正好是这寒铁矿! 而他之所以赶得如此,却是刚刚得了消息,那银鱼岛岛主携带子女仆从,乘坐大船往南去赤身教相谈事宜了。 如此一来,正是叶开探查的最好良机,叫他如何能不着急! 这是,叶开一路御空来到银鱼岛上,岛上果然如同所料,守卫松懈。 他没花多少功夫,便快便找到了寒铁矿的入口,一个闪身,便躲过护卫,深入到地下而去。 叶开深入地下才现,这寒铁矿洞却并非局限于矿地范围,而是与诸多地下通路相连,许多地下暗河水道流过,寒意凛然,水声震耳。 叶开心念一转,掌心涌出几股壬水真气,化合一处,将他自身包裹起来,将这寒意隔绝,随后便迈开脚步在地下阴河中趟了起来。 他步履极快,足下真气升腾,煞是其妙,片刻功夫便已穿过数道地下阴河,寻着源头而去。 与此同时,这条地下阴河的源头之前,却有两条人影凝立。 这二人却是一男一女。男的堂堂七尺,面容亦是俊美,只是一双眼眸中偶尔泛起淫邪之色,正是典型的桃花之眼。女子身材虽然娇小,却凹凸有致,丝帛裹不住那抹傲然的雪白,周身都带着有一股诱惑的风马蚤气质。 此刻男子将那女子搂在怀中,一双大手揉捏这雪白粉腻,眼睛却正望着这支脉,邪笑道:“梅妹,本以为是为教中占了一处铁矿,却不想误打误撞,竟是寻到这一条极**暗河,岂非正合我等凝煞之用?” 那梅姓女子柔若无骨的依偎在男子怀中,声音娇喘嘘嘘,笑道:“杨师兄可别忘了,上次我俩阴死了那个极阴教的小辈,可是得了一门阴极欲魔的练法,正好用在此处!” 那男子闻言又是邪邪一笑,手上的力道更是大了几分,嘴里说道:“不错,有了这条暗河,不但能供我俩凝煞,正好将那妙法也一并练了出来!” 这二人正是赤身教下弟子,俱都是凝气巅峰的修为,赤身教所修乃是合欢之道,教中男女或是互成道侣,或是群聚同修,皆是走那采阴补阳的交合之道…… 第八十三章 杨梅二者 通幽阴煞 旁门修行虽然各有诡异,但是大的路数还是和玄门相同,凝气之后一样要混煞炼罡,与自身真气合于一处,凝炼玄光。 这二人在门中皆为道侣,向来形影不离,日日采补元气,进境也是不慢,自几年前踏破气象万千之后,便相伴出门游历。 无垠海中的男男女女,被其等祸害采补的的也是不少,只是二人相互照应,合体同修,这几年倒也顺遂,竟是双双凝聚真气之种,踏入了凝气巅峰的境界,准备回师门求取煞气。 这回恐怕也是这二人机缘到了,回师门途中,一时起了闲心,正欲在银鱼岛上找上一二男女修炼一番,没想到却发现了这一处寒铁矿。 这寒铁之物是祭炼法器不错的材料,其中孕育千年以上的寒铁更是稀罕,盖因使用千年寒铁炼制的法器有一丝清心宁神之用。 赤身教修行乃是走得采补之道,进境虽快,根基却是虚浮,最是容易心神不稳,走火入魔。实际上这也是许多旁门修行法门共通的缺点。 二人欲回师门求取煞气,正愁身上没有什么宝物敬奉师长,于是甫一商量,便决定借花献佛,将这寒铁矿献于师门。 随后便虚言哄骗,以联盟开采为名,骗得银鱼岛岛主团团相转,不仅供奉少男少女供其等玩乐,最后更是脑子发热携众去赤身教拜访去了。 两人心中估摸,以师长的脾性,这岛主一去定是有去无回,便当先来此检索起寒铁矿脉来,准备先行捞些好处。毕竟等师长真正带人来此,将这铁矿接收占据之后,可是没有这般好的机会的。 然而两人入了这矿脉深处,却正巧捕捉到一丝阴煞波动,便循着暗河赶来着源头之处。见这条暗河之源,正是一个斜斜向下,彷如深入幽冥的黑洞,而潺潺寒流正从中涌出。 水泽润湿,阴气森森,深不见底,曲径通幽! 两人这些年游历,也涨了不少见识,只稍稍观察,便将其认了出来,这黑洞煞气,却正是通幽阴煞! 这世间最为正宗的地煞之气,有七十二数,这七十二地煞之中,最接近大道本源的上乘煞气,能够凝聚出五大神光的,便只有五种阴煞,五种阳煞,恰好双掌之数。而通幽阴煞在其中列位第八,正是这最上品煞气之一,难遇也难求。 说来赤身教的法门,若要混煞,却是诸如七情合欢煞,桃花烟罗煞这等不入七十二数的偏门煞气,虽然不如七十二煞纯净正宗,接近大道本源,却是最为相合。 然而赤身教虽然培育了一块深丘桃林,氤氲出桃花瘴气,千百年造就了一处桃花烟罗煞地,却也并不丰沛,弟子要想取用除了得申请批准,花销也是不小,所用还皆有定数。 如此情景之下,两人自觉与其回去师门听命安排,倒不如就在此混煞,面前的通幽阴霜丰沛纯净,便是不合赤身教法门,全凭数量堆也能堆出一个煞气雄浑根基扎实。再加上二人恰得了一门妙法能够借此煞气练就,哪里还顾得上考虑其他,只恨不得马上越入阴煞之中。 好在两人都是修炼日久,如此关口倒也未曾糊涂,又就着先后顺序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由梅姓女子先行入内混煞。 这两人同吃同住,同榻而眠,感情早已熟稔。是以这梅姓女子也没露什么羞怯模样,轻轻拉开半松的裙带,双肩微微一晃,身上的丝帛裙袍便缓缓滑落,洒在地上,露出凹凸有致,白嫩粉皙的身体,一步跨入暗河之中,便在那通幽黑洞之前坐定。 她刚一坐下,便感受到无穷阴煞从身体周遭袭来,一个寒意彻骨而起。 这女子心中一紧,当即双手掐诀,闭目凝神,引着这阴煞之气渗入丹田气海。 真气与煞气交汇,过了片刻,这女子方才适应了这股寒意,随后媚眼一开,轻喘一声,对着男子娇声笑道: “杨师兄,这通幽阴煞果然天生地养,名不虚传,可比门中那桃花烟罗煞凝炼多了,我等若是以此凝煞,定能练就雄浑煞气,日后说不得能一窥阴阳之妙啊!” 杨师兄听她说完,亦是面露喜色,只是刚想答话,却忽听一声轻笑在旁边传来,随后一个声音淡淡响起。 “考量虽好,只怕是不能成真了!” 杨师兄和梅姓女子同时一惊,随后两人迅速对视一起,皆是一跃而起,合于一处。 杨师兄将女子搂在怀中,伸手一挥,一道五彩烟罗陡然射出,顺便弥漫铺展开来,斑斓五彩,似云若霞。 这女子亦是挥舞真气注入这五彩烟罗之中,与杨师兄一起御使起来。 这五彩烟罗却是二人合力祭炼的一门道术,乃是以蚕丝法器作帕,日夜吸纳沼泽中淤积升腾的瘴气,吞吐祭炼,最后使这法器与迷障完全相合,融作一体。这道术练成之后,似器非器,似法非法,一旦施展开来,五彩斑斓,正如如平地涌起一片云霞,看上去仙风诗意,分外迷人,再无淤积毒瘴的感觉。 只是若有人以为是仙家灵胜,不甚在意,走了进去的话,那便会连着皮肤血肉都腐蚀掉,端的是歹毒异常。 这二人在外行走,靠在这门歹毒术法,也不知阴死了多少麻痹大意的修士。 是以这二人布下五彩烟罗,心中稍定,便紧紧的盯着声音来处。 而那说话之人也并无遮掩行迹的打算,悠悠然从一旁闪了出来。 此人看上去颇为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眉心之间有个淡淡的暗痕,颀长的身形之上罩着一件苍青广袖的古袍,悠悠行走之间袖袍翻飞,恰如闲庭漫步,一双眼睛却沉稳深邃,正将二人缓缓打量。 正是沿着地下暗河一路寻至源头的叶开。 叶开方才到了此处,却恰听那女子口中传出通幽阴煞之名,又见其身后那喷涌泉流的的幽深黑洞,心中就是一动! 须知这般天生地养的上品煞气,却非如同人为培育的,只需下得手段,便能有办法补足。这通幽阴煞,生成却只是机缘巧合,难已复制,当真是用一份便少一分。 他为求五大玄光,苦寻煞地良久,自然要便尽善尽美,决然是不可能与对方分润的,如此情境,他却哪里按奈得住,自然是当先出口将其等喝止! 第八十四章 拂袖捉拿 挥手了账 叶开自转角走出,一路不停,之间走到五彩烟罗跟前,方才站定。 他扫了眼杨梅二人,又瞧瞧了五彩烟罗,浑然不在意,而是盯着那通幽黑洞看了片刻,突然抚掌笑道:“好,好,好,果然是通幽阴煞,吾道成矣。” 二人见叶开模样,心下便知此人定是没将他二人当作威胁,尤其是此人看上去年岁甚轻,但气息雄厚却还胜过自家两个,定然不是没跟脚的。而看此人模样,似乎正为这通幽阴煞而来,知道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两人同修甚久,早已心有灵犀,只互相看了一眼,便明了先制人之意,几乎便同时出手。 五彩烟罗顺势一涨,光华蔓延,便往叶开身上裹去。 五彩缤纷,云霞弥漫,仙气凛然中却是杀机盈野,直要将他蚀肉消骨,化作一滩脓水。 叶开见这五彩烟罗无甚威势,便知其定然是剧毒之物,他神情却是不变,轻轻说道: “这等偏门之术,对我又有何用?” 他言罢拂袖一挥,一个赤金圆球陡然射出。迎风一晃,便化为漫天火光,夹着雷弧炸开。 正是八方雷火罩。 这件法器在千幻童子的道法之下受了些损伤,到得如今却已然温养回来。 炽烈之火和雷霆之物,本来对这毒瘴,迷雾之流的邪门法术却是最为克制。加上八方雷火罩禁制森森,却是法器之中最顶儿尖儿的那一流,是以这雷火罩甫一铺展,弥漫开去,五彩霞光便有如初雪见日,尽皆消融。 八方雷火瞬间便蔓延过去,随后陡然一收,又化为原形悬于空中。 而这五彩烟罗,却未曾再留下一丝痕迹,竟是被破了个干干净净。 靠为依仗,苦练多年之法术被破,杨梅二人登时脸色惨白,心中暗暗叫苦。 只是手上却依旧未停,杨师兄伸手往腰间拂过,大手一挥,五件各式法器便洒了开来。 他自是御使真气,控制一柄剑,一把手斧,一只铜牌向着叶开打来。而那女子身无长物,却亦是探出一股真气,裹着另外的一袭缎带,一把玉尺向着空中的八方雷火罩而去。 这二人一攻一守,倒是配合无间。 只是这二人御使这几件法器却是颇为粗劣,无有什么变化,似乎全凭蛮力一般。 叶开心中微微一动,随后右手轻轻一抖,袖袍便陡然大张,竟是迅飞涨,直如幕布铺展,飞出数丈,将这五件法器一起兜住。 这五件法器剧烈的挣扎起来,与这大张的袖袍的禁锢之力相持片刻,终究是未能脱开,尽数没入这广袖之中。 随后叶开右手又往后一摆,这袖袍便又一收而回,复为原样。 捉拿法器!这是何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杨梅二人顿时吓得面色惨白,竟是双脚都微微有些颤,一时难起抵抗之心。 这时,梅姓女子却突然从杨师兄怀中脱开,仗着胆子将腰肢一摇,轻抬玉臂,白皙修长的双腿向着叶开凌空走来,隐隐露出那私密之处,胸前的两块粉腻亦是微微晃动。 她娇喘一声,道:“天地灵物,有德居之,前辈功高德重,便该用这上品煞气,奴家千万不该出手得罪。还请前辈高抬贵手,绕过奴家这一回。奴家日后定然为奴为婢,侍奉前辈,前辈旦有所命,定然无有不从。” “你这贱妇!”那杨师兄见她做出如此举动,心中顿然一怒,开口喝道。 见此情景,叶开一声冷笑。 笑话,若是这种诱惑都能够让他心生动摇,他还求什么真,修什么道?而且此女在如此关头,弃了自己的同伴,独自求生,更是让其鄙夷。 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外如是。 是以叶开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伸手一挥,数道真气便透体而出,在空中轻轻盘旋,陡然化作两张淡蓝罗网,同样将两人紧紧缚住。 做完这些,他伸手一招,收回八方雷火罩,轻声开口说道: “我问你们……” “呵呵。” 只是叶开话还没问完,这杨师兄却是惨然一笑,喝道:“小子,你莫要嚣张,我乃赤身教弟子,家师六欲老人乃是还丹真人,此刻便在赶来的路上,你现在得势猖狂,只若敢杀我,到时候亦逃不过身死道消!” 此言说道酣畅,叶开听闻却是眉头一皱,他本来便是要问此人些事,将其与这银鱼岛供奉的话串联起来,印证一番。如今此人倒是自己说了出来,不过此人话语恐亦有虚言恫吓,不尽不实的成分,大约……。 叶开心中有了猜测,便伸手微点,那覆在杨师兄身上的壬水罗网便陡然炸出几道雷霆,瞬间破开他的真气,将其轰成黑炭,随后问向梅姓女子。 “他所言如何?” “杨师兄!呜呜!” 那女子见同伴身死,这时却亦是忍不住一声悲鸣,面色哀默,嘤嘤垂泣起来,对叶开之话仿若未闻。 “倒也非是全无情意……” 叶开见其情状,心中暗暗道。 到了这时他亦是猜测这女子之前那般表现未必没有存了委身自己换得性命再设法搭救情郎的打算。如此来说,也未必不是自己和那男子,都误会了她。 这些思绪叶开也只是随意想过便算,他对这种纠葛向来淡漠,其中巨细也不甚在意。 只是如此情景,叶开自忖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轻轻一叹。 “罢了,便送你与其下去团聚吧。” 而后又是几道雷霆响过,这女子便再无声息。他又伸手一招,那男子腰间的芥子袋陡然被吸引起来,投入他袖中。 随后,他张口一吐,两朵苍炎同时而出便落在两人尸体之上,苍白火焰熊熊燃起,倏尔就将两人化为灰烬。 做完这些,叶开整了整袖袍,踏入暗河之中。 苍青长袍水火不浸,进入水中亦是无虞,他便行至通幽黑洞跟前,安然盘坐下来。 他拂袖一挥,一套阵盘便分落各角,一道透明的光幕笼罩开去。 说来这阵盘还是秘境之中所得,虽然无甚防御能力,但是好在操作方便,也有示警之用,他便一直留了下来。 而一样在秘境所得的袖里乾坤术,他早已也借着苍青长袍将那储物空间炼了出来,最近更是开始琢磨其中的收宝决…… 第八十五章 小乾坤袖 引气混煞 袖里乾坤术这门上古神通自低到高分为三种境界,说法也想当平易。 分别是小乾坤袖,大乾坤袖,袖里乾坤。 叶开此时也就是堪堪处于小乾坤袖入门的阶段,刚刚将乾坤空间真正祭炼出来,开始触及其中的收宝决。 就是这样取巧而来,若是真凭他自己完全炼制一方芥子空间,联通两袖,恐怕非三年五载不能成就。 好在苍青长袍本来便是一件奇物,恐怕就是那洞中枯骨为了练习袖里乾坤术准备的,双袖之内隐隐炼制进了虚空禁制。 叶开索性便将银纹袖囊与那得自宋豹的玉带与这双袖之中的虚空禁制,放在一起用真气日日祭炼。 然而这样也只是在双袖之中各自开了一方乾坤空间,虽然亦有收摄之能,比芥子储物法器自是好了许多,却总是不美。 值得一提的是,当日他便是用这残缺的乾坤空间,从霞岚真人的手里收了紫叶白术,叫其大吃了一惊。 只是后来,如何是这两方空间相联结却始终是让叶开摸不着头绪。 但是在不久前那离州之变上,照心童子演化的虚空道纹,虽然玄奥莫测,难以分明,却亦让其有了些许领悟。这才让让叶开找到了两个空间联结之法,一直困扰他的难题才终于算是得了解决。 如今他终于将这引入虚空之中的乾坤空间炼制完成,联通双袖,开始揣摩其中的收宝决来。 只是这收宝决亦是玄妙莫测,不仅真气的施展极需巧劲,对乾坤空间的稳固要求同样颇高。 在今天以前,他掌握的程度,也不过能从远处收摄一下无主的法器。 刚刚收摄那杨梅二人的五件法器,却是他心中一动,冒险使出了这收宝决。好在这五件法器恐怕也是那杨梅二人从别人手上巧取豪夺而来,没有相对的祭炼手法,只能全凭一股真气御使,这才勉强给叶开成功了。 不过有了此次的经验,只需在黑珠世界多的模拟,再收摄此类法器,他便有了把握。 等什么时候,叶开将这收宝决演练纯熟,便连他人祭炼的法器也能施法收摄,那这小乾坤袖便才算真正练成了。 等什么时候,他再将那乾坤空间化作一方有着气机流转的小界,能够收拿活物,摄服真灵,那便算练成了大乾坤袖。 等什么时候,他将乾坤空间真正化入乾坤之中,无迹无寻,无边无垠。真正做到无论虚室,无物不收,无物不容,那便才算的上是真正的摘星拿月,擒拿灵机的神通,袖里乾坤。 这三种境界完全便是依照对神通本身的祭炼和掌控来所分出了,与如今符篆上的引气,明光,归真,等按照凡境真境等道行来分境界却是有着不同。 似这小乾坤袖,以他如今的道行便只能收摄法器,但是若是日后进入真境,便可能连法宝也能收摄了,然而那也只是小乾坤袖。便是日后他跨入虚尊那般境界,能够收取山川河流,也仍旧是小乾坤袖。其中区别,便是小乾坤袖的掌握程度,和威能而已。 从本质上来说,只要一日不能够将这乾坤空间化成小界,收纳活物,慑服真灵,便不敢何等威能永远都只是小乾坤袖。 “恐怕这就是上古与如今的区别?那时所谓的境界,更多的是基于对大道本源的进步,而非如今的道行高下,法术强弱之分……似乎有典籍说过,上古之时,还有纯粹的道修,只修道,不修法,坐而悟道,悟透大道,便长生不灭……甚至还有梦中悟道,一朝醒来,便已得道的传说……当真玄奇。” 叶开心中想过,念头又是一转。 “还有那男子所言,其师正在赶来的路上,定然是假,不过这银鱼岛岛主自去南方拜访赤身教,恐怕赤身教来人已是定局,只是若要合作开矿,这事前也许准备,加上这一来一去,赤身教那地界也不算近,怎么也要五六日光景……以我如今对真气的掌控程度,恐怕混煞也勿须这么久,到时候若是其等未来,那便最好,我自安然离去,若是其等来了,只要我引气混煞完成,便是还丹真人,也未必能阻我离开。何况我还有龙雀……” “好精纯原始的煞气…显然是从无一人用过…” 叶开闭目凝神,这些各种纷杂的思绪在他心中缓缓淌过,外间的丝丝寒意侵袭着他,让他心神渐渐归入寂静。 气海之内的丹田气种微微旋转,慢慢放出丝丝缕缕的真气。 等到真气与这阴煞运转交互之后,他渐渐适应了这种冰寒。 下一刻,叶开心神一动,已然放开丹田之内的束缚。 早已磅礴涌动的真气之种瞬间按奈不住,疯狂旋转起来。 丁火苍炎与壬水真气缓缓分离,旋转,阴阳相对,水火相间,形成深蓝苍白的两尾阴阳鱼,尾相接,便如异化的太极一般。 随后那深蓝的气团之中,猛然一个震动,无数真气透体而出,迅在这暗河之中现出一股来壬水气息。 壬水数阳,与这阴煞自然相吸。 “轰隆!” 伴随一声巨响,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通幽黑洞猛然一震,无穷无尽,极度深寒的通幽真煞,从幽冥深处喷涌而出。 这是最为纯净元始的真煞之气,这是极阴属水的沉郁煞气,这是道,这是自然。 许多的煞气甚至隐隐形成出纹理,这些纹理混于真煞之中,蕴着无比沉凝的黑色闪烁,这是自然而然的水之符文,阴之符文,每一个线条都蕴藏着无穷的道理。 叶开心神一动,体内真气之种便划着玄奥的轨迹。 随后他的百会之穴,猛然打开! 紧接着,周身窍穴,和全身上下的毛孔几乎尽皆张开。 那无穷无尽的通幽阴煞之气,瞬间将他包裹。 从百会,从玉门,从阙下,从各处窍**孔,疯狂的涌入体内! 远远观去,这真煞之气沉凝如液,将他整个身形都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仿若极浊,又极暗的黑茧。 只是这沉凝的黑色,却黑得正宗堂皇,黑得纯净近道,无有一丝一毫的邪意。 而他的身体窍穴,却出好比长鲸汲水一般的声响,如同吞咽一般,将这真煞迅吸收进去! 第八十六章 玄冥真煞 寿数之说 “气双分阴阳,阳水引阴煞。” 叶开心中沉静非常,默默念动《水火二气决》上的凝煞口诀。 把这不断进入体内的通幽真煞,迅引向丹田气海! 毫无一丝停顿! 若是有其余修士见得这种场景,定然要目瞪口呆。 须知但凡修士引气混煞,谁不是小心翼翼,或是唯恐煞气中的杂质污染灵脉,或是担忧被煞气反客为主,侵袭打混自身真气! 哪有似叶开这般,彷如不要命般,吸取着煞气入体? 究及此中原因,第一便这处通幽阴煞乃是纯净源煞。所谓源煞,便是直接来自幽冥深处,这是流动的活煞,而非是因为机缘巧合,被禁锢留存在某处的定煞。所谓纯净,便是这出煞地从未有人真正使用过,不含有一丝一毫的其余气息留存。 而第二,便是叶开如今对于自身真气的掌控已然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他本就习练《自在灵感经》心神颇强,御使真气比寻常修士更加自在如意,加上有黑珠世界的频繁模拟,饮用天目灵茶的悟道效果,加上离州那地章天象道纹的感化。这种种机缘汇聚一起,他对真气的御使早已出寻常凝气巅峰的修士不知凡几! 而这两个原因相作依仗,叶开哪里还需畏惧尾,自然要勇猛精进,在几日之内便要完成寻常修士一月甚至几个月的功夫,毕全功尽于一役! “阴阳相合,以气混煞!” 叶开心中默念,随后双手微动,捏出一个法诀,壬水真气和丁火苍炎在丹田气海内,飞转动。从外间吸入的真煞之气,迅汇入漩涡之中, 随后便被吸收,渐渐与壬水真气混而相凝。 深蓝色的壬水真气慢慢化作深沉的黑色,形成能够为叶开所用的水属重煞。 随着无穷无尽的通幽阴煞入体,这漩涡越转越快,色泽也愈加沉凝。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漩涡轰然迸散,却是丹田之内的气种完全爆散开来,整个气海中央显出一个悠悠盘旋的阴阳之鱼,两分黑白。 黑的是新凝就的煞气,白的却是丁火苍炎。 恰是水火相左,阴阳相对…… ……………… 叶开缓缓睁开双目,虚室生光,眼瞳深处映射出一个黑白相旋的太极之圆,双目熠熠生辉。 只是过了一会,眼中异状便缓缓收敛,叶开站起身来,大袖一挥,一道黑色煞气陡然飞出,再空中稍一盘旋,转其徊来。 壬水真气乃为阳,通幽阴煞自为阴,这黑色煞气正是这二者混凝之后所得之水属煞气,阴阳相合,至纯水属,唤为玄冥真煞。 以玄为阳,以冥为阴。 此煞如今虽只是一缕水属煞气,但练至深处,便是那世间七大真水之一,号称阴中带阳,阳中生阴,阴阳不漏,万水统帅的玄冥真水! 亦只有如此真煞,方才称得上成就五大神光的资本! 仔细看去,玄冥真煞要比壬水真气凝练了不知凡几,其上还带着森森寒意。 只是这真煞看着沉凝,却只因乃是浊气与地煞之气混凝之故,方才显得沉重,实际御使起来却是非常灵活。 叶开心念一动,玄冥真煞便倏尔返身一卷,将他裹住,带着他在空中凌空挪移起来。 他的身形飘忽滞拙,度却是不慢。 要是以前,他也能御气凌空,却绝然做不得如此轻身自如,而且转折如意。 过了片刻,叶开才悠悠停止,凝立半空。他抬手一指,口中轻喝: “疾!” 玄冥真煞陡然炸出,闪出一道雷霆,眨眼击在一旁的矿壁之上,轰然震响,炸出一个无比深刻的空洞。 这比壬水神雷威力何止是大了不止一倍。 壬水真气无形无实,而现在混凝真煞之后,则变成一种似虚其实的煞气,不仅依然具有真气的变化之能,而且已然有了实质。 道书有云,同样数量的真气,混凝煞气之后,与之前相比,几乎可以一当数来使用,威能亦是高了数倍。 而这玄冥真煞乃是上品煞气,便是说以一当十也不为过。 而壬水神雷,亦是随之演化为更强的雷法,玄冥神雷! 这只是法之变化,而在长生道途之上,叶开亦能算是又迈出了一步。 修士开脉凝气之后,以灵脉替己脉,成就一具道体,便是长生之途的第一步。若是不染杀伐,不沾因果,不履凡尘,便能无病无灾的活至百岁。 混煞之后,地煞之力入体,便是进一步,得一百一十五寿数。 聚罡之后,天罡之力再入,又进一步,得寿一百三十数。 罡煞混凝,汇聚玄光之后,那就再进一步,得寿一百五十数,此既为凡境之极限。 而这混煞,聚罡,玄光,亦是罡煞境界的三个小境,其中每一小境还另有分说。 似这混煞之间,便需自丹田气海开始,使这玄冥真煞将周身一百零八个主要窍穴之中的外七十二穴,尽皆开辟填充完毕,方才算得圆满。 “混煞境。” 叶开目光微闪,嘴角带起一股笑意。 一岁蹉跎,今朝得尝,他心中自然欣喜难抑。 以后的填充窍穴,便只是水磨功夫,却是再没有丝毫坎坷。 既然如今,这三岛湾倒也勿须呆了……不过…… 他心神一动,突然便想起那已然入了幽冥的杨梅二人之言,此二人似乎要在这阴煞之地演练什么极阴教妙法。 他修行根本虽是玄门正宗的《水火二气决》,但是对敌的手段却大多是在其余道书中化来,其中便有白骨道的术法,是以对那所谓的极阴教这类旁门法门也没有什么排斥,倒也不妨一观。 而且叶开自忖自己现在混了这通幽阴煞,便寻思这法门对自己未必没有相合之处,若是能够为几所用,那便最好。 他心念一动,便从袖中取出一个芥子袋,开始翻找起来。 这芥子袋制作粗糙,自也没有什么强大禁制,叶开拿手一抹,便将其破开。 心神探入其中…… 很快,一个墨黑玉简便出现在他手中。他凝神入内,脸色却渐渐变了起来,似惊讶,又似赞叹,随即缓缓皱起眉来。 …………………………………………………… 而另一边,赤身教领地,一处洞府之内。 数十个赤条条的少男少女,在洞府的大殿中,口舌交接,身体缠绵,做着难以描述的事情。 无数呻吟娇喘,浅嘘闷哼,在大殿之中响起。 他们双目紧闭,两两相拥,脸上皆是欢愉之色,身体交合之处,一丝一缕肉眼可见的粉色气息缓缓飘出,汇聚落入一个硕大虚影口之中。 这些少男少女似乎都沉醉着,却对他们中间躺倒的年少老幼,十数具各色服饰的尸体视而不见。 “哈哈!好!好!好!有了这镇定心神的寒铁矿在手,本座日后竞争教主之位便又有了诸多支持,加了几分把握!” 虚影之前,一个鹤童颜的的男子正欣喜的叫嚣着,双面开襟的朱红色衣袍敞开着,露出赤果的胸膛随着他的话语重重的起伏。 那虚影似乎也感知他的心情,张开的大口有如鲸吞一般,那粉色气息抽离的度迅加快。 一对对的少年少女,却66续续的倒向地面…… 第八十七章 极阴欲魔 身外化身 “没想到这极阴教竟然是天魔道的叛逆,怪不得和幻魔道搅在一起?” 叶开轻轻放下墨色玉简,喃喃说道。 九洲之上旁门之中,在魔道中最为著名的便是两大道派,天魔道与幻魔道,其中天魔道久据域外高空,其中弟子不拘修为皆是自号天魔,只以道行高低,分出大小天魔,彼辈皆是精擅化身之法,传闻这化身之法练至深处,更能以己化虚,成就号称一念起,我自生,长生不灭的天魔大道。 而幻魔道常立于北荒大地,长于诡变之术,其道行境界与玄门一般无二,只是通虚之路有些不同,乃是与地底幽冥相关,最终成就的号称开幽府,炼魔胎,胎破永存的地魔大道。 二者虽同属魔道,却分属天地,向来不对付。 只是这二法如今真正成就者似乎早已寥寥,不说天魔道久居域外,甚少在九洲行走,便是幻魔道如今掌教庞翻云,通虚之时亦是走了玄门云府的路子,所以这二宗故事,叶开也只从门中典籍知道大概,其中巨细却是不得而知。不过到底也知道这二者一修天魔之道,一参地魔之法,与这玉简所说能够对上。 极阴教创派祖师阴极老人,成名于五千年前,本是天魔道嫡传,列位大天魔,便相当于玄门之中的元神境界。此魔成名之时,最为疯狂之刻,曾在一日侵入数千名玄门修士识海,从元神到还丹,皆是无从幸免。凡他所至,这些修士,上至皆元神大能,下至还丹修士皆是感觉彻骨阴寒,心神被其禁锢,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神道心破灭。 这位大天魔便在九洲闯下若大名声,被各路修士称作极阴老魔。 只是后来不知如何,这极阴老魔竟是在凶名最旺,可止小儿夜啼之时破门而出,直接判离了天魔道,孤身一人从域外虚空而落,投入到幻魔道中,做了幻魔道的一位客卿。 随后不久其人又在北荒洲上辟了一处道场,这便是极阴教的由来。 这阴极老人,列位大天魔,一身天魔化身之法熟稔之极,几乎到达分身万千的境地,只差一步便能以己化虚,成就不灭。 但奇怪的是,他却至死未曾得以跨入虚境,而是在两千年前寿元耗尽,就地坐化,而且到死之前,他亦未曾在极**中传下一丝一毫的天魔道的法门。 不过其人亦是惊才艳艳,在存世三千年中竟是照着幻魔道所传的地魔之法,将那天魔道的不少法门改良出来,生生创出了如今极阴教的传承。 将自己心中有关于此的信息过了一遍,叶开倏尔间神色变化不定。 盖因这墨玉简中记叙的道法,便是如今极**的一门嫡传之法,唤作极阴欲魔,也不知那杨梅二人是如何得来。 而且此法亦非是直接攻伐之术,而是一门从天魔化身法中演变而出身外化身之法。 身外化身之法,叶开并不陌生,诸多典籍之上皆是略微有着介绍。 所谓身外化身,又唤第二元神,威能莫测,此乃元神真人方才能够修持的秘法,而且过程也颇为费难。 通常,身外化身修持之法,便是找得一尊可以寄托分神的化身,而后才能把分神付诸其内,慢慢炼化成身外化身。 而此类寄托分神的化身,说易也易,但是说难,却是千难万难。 说易的有,九洲之上时常会有一些元神修士以其余修士的躯壳,或是强大妖怪的尸身做为化身,随后分出元神修炼。修持后同样也称第二元神,威能也是不小。 只是此法弊处却也颇为复杂,不仅需得防备那所用躯壳与自己分神是否相合,还需得防备那分神加持后的化身,因为原主的躯壳使自身分神受到感染,或是嗜杀或是暴虐,更为甚者,更是脱离本主掌握,为祸一方。如今旁门之中便有一位老凶人,便曾是一位元神大能的第二元神,却是脱离了掌控,不仅弑了原主,掌控自身,而且做出了不少事孽。 所以此法虽易,但是玄门之中真正去修炼的元神大能却是寥寥无几,毕竟一个与自身神念完全相合的生灵肉身,几乎难以找寻,是以但凡心有卓识之辈,便是宁愿放弃修持化身之法,也不会行此手段。倒是一些旁门大能,却是行事无忌,依然有修持此法者。 而除此之外,便是找寻一方足以寄托元神的先天灵物,炼制一个纯净分身,随后分神入内,日夜祭炼,使其渐唤生机,如此数百年后,便能与本尊想照相印,宛如一体,这才是玄门之中最为正宗的第二元神,身外化身之法。 只是如今这九洲界域早已过了先天灵物喷涌之期,先天返后天了无穷岁月,这等先天灵物早已是难遇难求,若非大气运,大机缘,难以获得。只此一条,此法便是难之又难。 想到此处,叶开心中陡然咯噔一下。 那风雷洞中的九天风雷玉,莫非就是? 他心中突然涌出一丝猜想,心中微微一颤,暗道:“若是当真如此,我与这前辈的因果却是结的大了,日后说不得还有纠葛……” 这念头在他心中稍闪即逝,便被其压了下来,毕竟这日后之事,总有慢慢设法之机,而眼前的极阴欲魔之法,才是他如今考量的重点。 阴极老人当真惊才艳艳,他所改良的极阴欲魔之法,虽然失了天魔化身无穷无尽的优势,也失去了侵人心神,操纵情感,坏人道心的诡异,却亦不失为一门绝顶法门。 此法乃是取地底幽冥的无穷的极阴地煞之气,通过其中妙法,日夜汇聚心神打磨,炼制炼出一尊与自身心神相合的极阴欲魔。又因为阴极老人本是天魔之身,善于操纵七情六欲,竟是于分化元神之外另辟蹊径,以情感汇聚心神,使双方得以相照映。 如此一来,只需得修炼此法的修士,在修炼过程中,舍弃自己喜、怒、哀、乐、惧、爱、恶这七情,和生、死、眼、耳、口、鼻六欲,其中之一,以此为祭,度入极阴欲魔体内,便能使其唤醒,形成一具以心神情感联结的分身。 而到了此刻,这分身却还不可运用,须得等修士还丹之后,心神凝聚,形成神识,到时候只需度入一点神识在内,便可将其完全掌控,而且这分身乃是地底煞气所汇聚,最是纯净无暇,几近大道本源,修炼任何相合属相的道法都是一日千里,进境神,短时间内便可挥巨大功用。 只是这法有个局限,便是必然得寻到七十二地煞之中,分属五行的极阴地煞方才能够使用。因为只有这金、木、水、火、土五种极阴地煞在炼制过程中最是沉凝稳固,却又可以镇住心神。若是换了阳极五行地煞,或是阴阳稍逊的其余五行地煞,那便一切休提,只怕甫一炼制,不是心神不稳,便是煞气消散,难以凝聚。 叶开右手摩挲着墨玉简,心中赞叹,如此法门,当真是别出心裁,这阴极老人能开辟极阴教,传承三千年,果然是一代人杰。 然而在此同时,对于是否修炼这法门叶开心中却依然在不停权衡,盖因这极阴欲魔之法还有一个最诱人的优点,却亦是最致命的缺点! 第八十八章 铸就分身 赤身教众 极阴欲魔之法之下,本尊与分身的关联是采用七情六欲的心神情感联结,并且需要十三份感情之一,用于祭炼分身,这便意味着这门身外化身之法,能且只能在凡境开始修炼。 盖因修士一旦跨入真境,心神凝聚之下,统御七情六欲,这一十三分情感便再也难以分隔。 所以这就打破了传统的身外化身之法需到元神境界才能使用的限制,直接将入门门槛放低到了凡境之中。 身外化身之术作为元神境界的大神通,作用之大难以详诉,几乎相当于给修士多了一条命,是最强大的护身神通之一,却在凡境便能修炼,这便是其诱人之处! 但是,与此同时,这门道法最大的缺点也基于此。 这么功法需在凡境入门祭炼,却要到真境还丹方才真正完成。 在这其间,这极阴欲魔无法独立,只能和本尊相依相存。 每过一段时间,这极阴欲魔便需从本尊身上抽取两种情感作为祭品,否则便要反噬己身。 这个时间的间隔亦是越来越短,第一次为三年,第二次一年,第三次三个月,第四次一个月,第五次三天,最后一次抽取,更是与前一次的间隔只有短短一天! 这种与日剧增的速度,和不断吞吃情感的欲望,才是极阴欲魔这其中欲之称的由来! 而一旦七情六欲被祭炼完毕,此时的极阴分身便七情俱全,六欲纷呈,到了圆满巅峰之境,加上其地煞之气的本质,直接便会化生出神智,成为一种奇诡精怪,随后反噬本尊。然而这时,修持此法的本尊不说情感,便是连生之欲望也没有,直如行尸走肉一般,又哪里抵抗得了?到时候极阴分身反噬,吞噬元灵,便将化为一方独立的个体。 而修持此法的修士,却从此消失于天地间,纵然这新生个体拥有原主的外貌和记忆,本质却再也不同。 “四年四个月零四天…” 叶开缓缓闭目,喃喃思索,若是自己修持此法,便需在此时间内的跨入真境,否则便没有幸免之理。 其实七情六欲,并非不可舍弃,除了生之欲念,其余诸情多欲,未必不是累赘,其中死之欲念,更是长生之敌。 然而叶开自忖自己虽然一心求道,却非是那等绝情灭欲的绝世妖人,是以除了这玉简中推荐用于祭炼极阴分身的死欲,其余的却是不想放弃。 而这便意味着,要修成此法,他便要在三年内跨入还丹之境! 而有着如此修行速度的,古往今来,整个九洲之上也未曾出过多少,有史所载的,更是少之又少,几乎每一个都是领袖了一个时代风马蚤的闪耀星辰…… 过了片刻,叶开握着玉简的右手陡然捏紧,瞬间睁开眼来。 他眼神中精芒爆闪,嘴角却是微微一笑,轻道: “怪不得,如此惊艳的神通竟然籍籍无名,便是这四年四月四日,就要让多少人饮恨。更何况找寻极阴地煞也是不易……” “如今我在这极阴地煞之处,恰得了此般法门,岂非机缘天定?自该勇猛精进才是……三年,那便三年!” 叶开轻轻自语,随后缓缓盘坐下来。 他双手掐诀,虚虚环抱,极度阴寒的通幽真煞便汇聚而来…… ……………………………………………… 十日之后。 无穷的阴煞之气萦绕,其中隐隐现出凝沉的符文,顺着叶开的双臂在身前重组排列。 当此之际,蓦然间,一阵沉闷的咆哮传出。 黑色符文绽开,一个沉稳凝立的虚影在面前凝聚。 黑的沉凝,黑色森严,煞气喷涌席卷,带上澎湃浩大的声势。 这气息波动,直到黎明才逐渐平息下来。 叶开缓缓睁开眼,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开始观察自己成果来。 这虚影依旧显出黑色身形,只是隐隐变得半透明,面目样貌与叶开一般无二,只是略微高一些。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寒阴冷之意。 这时,这虚影的眼睛缓缓张开,与叶开直直的对视着。 但其眼眸中却毫无灵智,只有无尽的寂灭。 正是叶开祭炼了自身六欲之一,死之欲念,混合此处的阴煞之气祭炼而出的极阴分身。 只是如今,这还只是一个半成品…… 清晨曙光捋开夜幕的轻纱,银鱼岛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霞光中。 “嗖……” “嗖……” 寒铁矿洞之前,一道道身影披着露水降落下来。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衣衫半敞,鹤发童颜,正是赤身教还丹修士,六欲老人。 片刻光景,便有着二十余人汇聚,一道道目光都是落在了身前空荡荡的入口。 岩壁之上,仔细看的话,才能够看得出来,有着一个天然的小山洞,但却是被一块巨石所堵住了洞口,不仔细看的话,还真是看不出来。 “师父,我已传讯杨师兄和梅师妹,没有回应。” 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冷峻青年眉头微微皱着,他手里拿着一个白玉的赤果雕塑。 “方才洞内的气息波动也消失了,我本还以为老八和十三弄出来的动静。如今看来恐怕是他们出事了。” 另外一个俊朗青年,亦是轻声接口道。 一个浑身只罩着薄纱的妖娆的女子走了出来,腰肢摇曳,春光展露,顿时让得周围男子忍不住打眼望去。 她走上前轻轻依偎在六欲老人的肩头,望着寒铁矿洞口,若水眸光中暗自抹过一些炙热,随后朱唇微张,说道柔声说道: “不管老八和十三怎么样,这寒铁矿关系到师父的地位,我等势在必得,总归进去一探才是。” “不错。” 六欲老人身上在女子的胸口揉搓了一把,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对着一旁的俊朗青年说道。 “老五,你进去去看一下,和老三保持联系。” 劲装青年点了点头,从腰间取出一块玉石雕像,看那模样似乎与之前那冷峻青年手中的一般无二,只是稍稍小了一些。 然后他掠身上前,微微一晃,便入了洞口之内。 而随着他的进入,一边的冷峻青年亦是紧握着白玉雕像,闭目凝神起来。 其余众人皆是灼灼的盯着矿洞入口。 只是过了很久,洞中内依然是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轰隆!” “啊!” 这时,洞中传来一声巨响,夹杂着一声惨呼。 冷峻青年陡然抬起来,说道: “老五出事了!” 第八十九章 我有一剑 来去自如(上) “老五便是再不济,也堪堪完成了炼罡,怎得如此不济,连有用的情报都未传来?师傅,要不我进去探探?” 冷峻青年又接着说道。 六欲老人眉头一皱,微微摆手,轻声说道: “里面情势不明,还是一起进去,你们跟着我身后。” 他说完便伸手搂那妖娆女子,当先掠进了矿洞内。 众人向着矿洞深处走了一会,便停了下来。 那面目俊朗的青年正趴到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在他身边,一个身着苍青长袍的少年正在手中摆弄着三个赤果的白玉雕塑。 正常祭炼完极阴分身,暗河深处上来的叶开。 “小子,原来老五,老八和十三都是你杀的!” 冷峻青年目光一眼扫过,瞬间看到叶开手中的三个雕塑,冷然叶开喝道。 “这法器有些奇妙妙,三个几乎一模一样,却又似乎没有联系,是某件法器的子器?” 叶开对他的话恍若未闻,而是抬头问道。 话语被忽视,冷峻青年面色顿时一变,心中涌起一股气愤。 “好胆!” 只是他还未动,六欲老人却已然抖手一挥,法力瞬间蔓延。 一道虚影从他背后倏尔飞出,张牙舞爪,甚是恐怖。 这就是与其使用赤身教镇教邪功,采集男女精气,炼就的“赤身邪魔”。 这邪魔炼制出来,可作傀儡召唤,亦可作道法而用,倒也颇具玄妙。 六欲老人身上撒开妖娆女子,抬手一指。赤身邪魔瞬间化作几道黑烟,破空而出。随后他身影一闪,亦是跟着掠起,操持道法。 六欲做为还丹修士,虽然不能完全看破叶开虚实,也能看个大概,只觉得此人分别只是凡境修为,模样却甚是托大。 而且他自忖自己死去的三位徒弟中,老八和十三互结道侣,不于众同修,道行境界慢了些,只有凝气期的修为,被此人所杀,倒是平常。但是老五却是道行颇高,而且堪堪炼就罡气,却亦是丧命其手,岂不怪哉。 如此一来,六欲心中警醒,也不与叶开废话,当先便出了手,而且上手就是自己最强的道法之一。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不仅要打这小子一个措手不及,还务必要一击必杀! …………………… 叶开着实有些措手不及。 他没想到此人这般果决,完全不顾惜还丹真人的脸面,抢先对自己出手。 只见那邪魔虚影,瞬间分散,又转而聚合,朝着他尖啸着冲来。 这般声势,定然是道法无虞。 叶开脑子里闪过明悟。 虽然这道法莫说威能,便是气势比千幻童子的黒莲万魔就差了知凡几。 不过这道法便是在还丹之中算不得什么,放到此处却依然是不能忽视,比之凡境修士,却又强了不知道多少。 而对方动又是突如其来,来势汹汹。 叶开不过是是脑子一转的时间,空中便已然是邪影翻飞,眨眼就将他围住。 随后这邪影呼啸,幻化出无数虚幻头颅,嘶鸣合围。 随之又幻化出各种森森诡异的刀枪剑戟之形,涵盖十八般兵器,疾如飞魂,向叶开而来。 此般度,留给叶开应对的时间,亦是非常紧迫。 叶开几乎想都未想,双手瞬间掐诀,拂袖一挥,黑色沉凝的煞气瞬间卷出,凝于掌间。 随后猛然拍出。 汇聚真煞,掌心生雷! 当邪影合拢之际,蓦然一声乍响,数道惨白电光带起水泽寒意,猛然爆出来。 这是叶开混凝真煞之后,第一次应敌。 而且仓促之下,他亦来不及思索,只得使出自己最熟悉的水属雷法,玄冥神雷。 神雷乍响,叶开便感觉自己隐隐击中了目标,所受攻势瞬间稍缓。 轰击邪魅,便有一种天生克制的感觉。 玄门之所以称正宗,便是其中手段对旁门有不少都有着克制之用。 凡是接触之处,那森然邪影攻势都被破开。 然而下一刻,这周遭虚影中间,隐隐显出一道五彩云霞。 这云霞瞬间展出,合围而来,其中还隐隐带着腻香扑鼻,混杂着娇喘呻吟。 无数赤果女子,在其中抚手弄姿,演绎荒淫之能事。 叶开只觉微微有些晕眩,脸色不由一变。 他却是不知道,这正是那五彩烟罗的进阶手段,唤作五彩迷神瘴,乃是与赤身妖魔同源祭炼。 此物原乃是一副床纱,先需有九九八十一对童男童女在其上翻滚苟且,淋尽少女初血,随后与六欲老人所修炼的赤身邪魔相合,两者相得益彰,同源祭炼,融为一体。 平日里,六欲老人便常开无遮大会,时刻以那男女苟合产生的桃花气息祭炼,到如今已然是大成之阶,不逊色于法宝。 这才是六欲老人真正依仗的手段,五彩迷神瘴引于赤身邪魔体内,平素从不显露半分,只是一旦这邪魔受阻,五彩迷神瘴便瞬间闪现。此物不仅对护身真气与法力腐蚀性极强,而且对心神魂魄亦有迷惑之意,却是一道及其阴毒的奇门道法。 六欲老人紧紧盯着余慈,嘴上露出一丝狠意。 他自忖这寒铁矿乃是他势在必得,绝不能被人妨碍,而且此人连杀他三个弟子,若是他不将其收拾了账,在这帮弟子面前还有何威严?是以,他便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强的道法,因为不拘为公为私,他都要将此人一击必杀! 六欲老人对自己的手段非常有自信,然而结果却让他一愣:这少年在这道法之围下竟只是稍一踉跄,便稳当下来,此人心神竟如此稳固? 叶开在漫天云霞的侵蚀下,微微有些晕眩,随后一个踉跄,急忙防御起来。 赤身邪魔有形无质,五彩迷神障亦是彷如烟气,浑不着力。 这两者混在一起,更是难缠,叶开虽时时激玄冥神雷,但这雷法过去,虽有几道能够击中,大半却是落于了空处。 而这邪门道法受到雷法,虽然稍稍被阻,但却似又疯狂的围杀而来。 情势紧急,叶开脑中却不由得出现了那日黒莲万魔的景象…… ps:儿子高烧住院,更新见谅。 第九十章 我有一剑 来去自如(中) 当日千幻童子的黑莲万魔亦是如此刻般围转而来。 那时候,叶开出用了怀芸给的两颗道法雷珠,还动摇了通灵法宝震山印,以及强催了剑遁,方才脱身而出。 这其中过程,虽然轻松写意,实则是智与力的完美结合。 然而这其中最重要的用来轰破黑莲万魔的道法雷珠,叶开现在已经没有! 邪魔和云霞眨眼侵袭而来,叶开身形闪动,手中玄冥神雷频频祭出,抵挡起来。此时此地,他已然没有道法雷珠可以凭借。可除此之外,他却还有何手段,去应对一位还丹修士的道法攻势 他念头还没转完,只听六欲老人一声轻喝,那云霞便又是一闪,其中又传出更为销魂的娇声。 六欲老人不愧为凝聚心神的还丹修士,这五彩迷神瘴也不负迷神之名。 叶开心神一震,才现这声音中蕴含的神魂攻势! 这攻势非是魅惑,亦非幻术,而是恰恰实实的神魂攻击,彷如一柄无形断刺,直直投入心神识海。 他脑中一阵晕眩,眼前竟是一黑,同时头痛欲裂。 这时,叶开四海中里,陡然惊涛拍岸,一道漆黑索链笔直射出,在这攻击神魂的无形尖刺之前猛然定住,有如亘古恒在。 无形尖刺轰击上去,这仙凡索的虚影众人强劲的冲击撼动了。 一时之间,仙凡索还能支撑。 然而这云霞之中,娇喘低吟身却不断传出,这六欲老人攻伐神魂的手段,虽然尙不如那妖女程素儿的幻术来得诡秘莫测,但威能上却是胜了不知凡几,正是直接针对神魂的攻伐之术! 而且之五彩迷神瘴,亦是赤身教的秘传心法,炼制颇为繁琐,虽是邪门,却亦是颇为玄妙。 如今更是被六欲老人催道了极致,又有赤身邪魔伏饲在旁,攻势堪称猛烈,又是延绵不绝,同是瞬息千变。 几乎如同见缝插针一般,向着叶开识海,冲击过来。 叶开本是昏眩,几乎便要被其得手,但还好仙凡索突然镇压,让他瞬间恢复一丝清明。 他陡然醒转,一声轻喝,《自在灵感经》上的经文便缓缓从心间淌过。 日日不断修炼,他对这观自在的过程早已熟稔到了极致,几乎眨眼之间,便已将“心神自在”的状态观想出来。 这一瞬间,他心神识海中陡然寂静,形成一方寂寂虚空。 而那接二连三的无形尖刺,便陡然撞进这自在虚空之中,随后便仿佛陷入一片荒芜之中,倏尔便静止住了。 这心神自在的法门用在此处恰是正好。 《自在灵感经》的法门,虽则是观想自在,但其最终是却要江心神识海完全放空,使心神化作一方寂静,再通过对心神的完全掌控,达成自在随心,万物由我的大自在之境。 如今叶开虽然方才触及,但是这方寂静已然虚虚成型,此刻他观想自在,将这法门使出,正是一下子遏制住了无形尖刺的攻势。 如此一来,他心神瞬间再复清明,只是如此之境,他的处境依然不妙。 纵然他极力施展玄冥神雷抵挡,但是纵究还是实力不足,防护无法尽得全攻,倏尔之间,一个邪魔虚影举着大戟便越过空当,朝他砍来。 护身煞气瞬间被破,在猛然轰击在叶开身上。 纵使叶开身上的苍青长袍一阵闪耀,将这攻势化解了不少,却依然让他感受到一股巨力冲击。 叶开脸色一变,嘴里一声闷哼,脸色骤然一白。 “嘿嘿!” 这时候,六欲老人一声阴笑,这笑声中充满了兴奋与杀意。 这时候,他虽然明了叶开心神强大,诧异自己的神魂攻击无效。但却已然认为,对于邪魔攻势和云霞侵蚀,叶开难以应对。 “合!” 随后六欲老人伸手一挥,这攻势又猛然强劲了几分。 接连不断的打击,好似狂风暴雨而来。 叶开身形闪动,终究难以全部挡下,在接连的冲击,踉跄着向后倒。 一丝云霞恰好触碰到他的手背,映下一块焦糊。 “小子,给我死来!” 六欲老人在一阵尖笑声里,猛然跃起,朝着叶开伸掌虚推。 而那灿烂云霞陡然汇聚,受他法力影响,化为一道粗壮的气柱,便向着叶开的头面袭去。 这攻势眨眼既至,倏忽便到了叶开面目之前。 堪堪几寸距离! 但在此时,一声震鸣,涤荡十数丈。 一道黑色流光蓦然而出,化作一座山影,凌空悬于叶开头顶。 六欲老人的攻势的陡地一滞。 叶开抬手一挥,玄冥真煞陡然击出,落于震山印上。 一点灵光闪烁,震山印猛然又涨大几分,原本的虚影忽然凝实起来。 这震山之印一出,瞬间与赤身邪魔,云霞迷障出剧烈震荡。六欲老人的道法便被镇住。 在叶开看来,那黑色邪魔与五彩云霞本是泾渭分明,如今一同撞击在震山印上,瞬间便混杂起来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一手,不过有用吗?”。 六欲老人阴测测的喊了一句,随后那混杂而居的道法便陡然又转动起来,化作一方色彩斑斓的漩涡,彷如磨盘一般。 其中的娇喘低吟声几乎转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邪极恶的尖啸嘶鸣。 这嘶鸣声杂乱无章,似乎是无数人在同时哀嚎,极度的狂躁,极度的纷乱。 一种无形的神魂之力从其中传出,强大的冲击力在其中炸开。 这一刻,叶开仿佛是看到了无数的少男少女在眼前交合,只是他们的神情却是痛苦万分,表情扭曲,彷如受尽了折磨。那脸庞上的痛苦和恨意,尽皆化作强烈的杀意,扑面而来。 彷如一头邪恶的兽,张嘴袭来,择人欲噬。 以叶开的心神修为,竟也是心中一骇。 而在这漩涡之下包裹的震山之印,其上灵光亦是疯狂闪动,却猛然暗淡了几分。 “这手段怎得如此诡异,莫非这才是这道法的最强状态?” 叶开心中陡然一惊。 而事实上,也却是如此。 这正是六欲老人压箱底的手段! 第九十一章 我有一剑 来去自如(下) 六欲老人昔年意外得过一部上古魔道残法,其中诸多魔功邪法虽然强大,却皆有弊处,不是修炼困难,便是于他不合。唯有一项名为“五怨皆恨”的法门,最合他的路子。 此法乃是取人死之怨气修持的一项道法,以情绪惑人,不但可以影响修士,便是连法宝灵光也可以污秽。 六欲老人便用五彩迷神瘴为底子,在汲取那少男少女的阴元精气之时,一并吸纳其等死后生成的凶魂厉魄,死怨之气,练就而成。 平素便藏于五彩迷神瘴深处,只做杀手锏。 这道法凶戾无比,乃是拘束那亡者的魂灵情绪,汇聚而成,形成一只无比诡异的怨恨之兽。 这混乱的情绪中,此兽灵智尽泯,只记血仇,又为这“五怨皆恨”的咒法控制,仇怨戾气便越积越深,使得威力更盛,寻常人受其影响,便直入心灵,惊骇莫名,几欲死去。 如此诡异法门,祭炼过程自然也是无比凶险。是以六欲老人虽然祭炼许久,但几十年下来,也不过炼得一头,平素都藏于五彩迷神瘴中,从不轻易动用。 不过,此时在震山之印下,赤身邪魔与五彩迷神瘴皆被打散混合,产生剧烈震荡。这怨恨之兽便等若失了藏地,瞬间便将这邪魔和迷瘴尽数接管,借着两者之力,施展威能来。 叶开只感受这情绪,便从心中涌起骇然之感。 只是他练就极阴分身,早已祭炼了死之欲念,所以此刻虽难掩骇色,心中却依然稳当。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变化。 这怨恨之兽冲击之下,震山印灵光一阵闪动。 所谓灵光,便是灵性之光。 是以通灵法宝,实际上已经有了一丝灵性,虽非生命,却亦是有了一丝生命本能。 震山印上灵光闪烁,它本能地厌恶面前的东西,就想避开,可是对周边尚有色彩斑斓的漩涡在围绕,使它难以动弹。 这两者之间生冲突,震山印便是被其克制,灵光亦是暗淡少许,受了一些损耗, 六欲真人的气焰一下子又高昂起来。 他莫运神识,连连催动咒法,利用怨念之兽内预置的控制咒禁,将其控制起来,就要抹去震山印的灵光。 震山印疯狂的挣扎着,但在这漩涡磨盘下,却完全无法挣脱,上面的灵光逐步消减之中 六欲老人虽然未曾拥有法宝,但对其也非一无所知,他本是神魂之道行家,对这似神似混的灵光之物,自然也有些了解。 是以这震山印的变化落于他眼中,让他心中一定。 刚刚叶开祭出通灵法宝,震荡扩散之时,他还真是措手不及,未曾想到。 尤其是赤身邪魔和五彩迷神瘴被打破的瞬间,他亦是担心连同这怨恨之兽一并给镇压矿。 一个混煞小辈居然拥有通灵法宝,他如今想想都觉得惊讶。不过如今大局已定,等自己将这法宝收拾了,便是那小子的死期! 思及此处,他打眼便往叶开看去。 然而这一看,六欲老人心中却是一惊。 如此之时,那小辈竟然全无慌张,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 “不好!” 六欲老人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妙之感。 这感觉还未落到实处,叶开便陡然一拍顶门。 一声龙吟啸声猛然传出,随后一道赤龙虚影遽然而出。 他袖袍狂舞,拂手之间,黑白两道真气混而射出,彷如无穷无尽。 玄冥真煞,丁火苍炎,急的注入这龙影之中。 眨眼之间,这龙影便已然带起赤光凌于半空,猛然一个盘旋,随后向着死怨之兽冲去。 瞬间穿透那无形之躯,穿入色彩斑斓的漩涡之中。 没有一丝落于别处,这赤龙虚影仿佛将这两者串了起来。 随后其上一阵红光闪耀,一个虚影陡然分出,带出一阵清越凤鸣。 这虚影猛然展翅,随后凝而复散,瞬间炸开。 无数火光弥漫散开。 一瞬间,参天火焰熊熊燃起。 此乃倾力一击! 正是龙雀之环,南明离火! 叶开在这时候,终究还是动用了日夜在腹中温养的奇宝,龙雀环。 在这时刻,叶开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机会,一个足以打开局面的机会! 龙雀之环历经温养,威能更甚,加之叶开堪堪混煞,注入的真气更是海量。 是以这南明离火爆出来,虽是投影,却已然隐隐显出炽白之色。 无物不焚的特性展露出来,将那六欲老人的道法焚烧殆尽。 也在此刻,六欲老人方才神色大变,他忽然现,他已然把此人往高里估计,却依然小看了他。 这火焰的威力,便是以他自身还丹的道行都隐隐感到心悸。 不过他心中忽然一震,瞬间明白过来,这等奇宝绝非能够轻易驾驭,否则这小子该早就用来了才是! 他眼中寒芒一闪,便挥舞法器,要再往叶开攻去。 可是,却已是迟了。 玄冥真煞,丁火苍炎,急的注入这龙影之中。 眨眼之间,这龙影便已然带起赤光凌于半空,猛然一个盘旋,随后向着死怨之兽冲去。 瞬间穿透那无形之躯,穿入色彩斑斓的漩涡之中。 没有一丝落于别处,这赤龙虚影仿佛将这两者串了起来。 随后其上一阵红光闪耀,一个虚影陡然分出,带出一阵清越凤鸣。 这虚影猛然展翅,随后凝而复散,瞬间炸开。 无数火光弥漫散开。 一瞬间,参天火焰熊熊燃起。 此乃倾力一击! 正是龙雀之环,南明离火! 叶开在这时候,终究还是动用了日夜在腹中温养的奇宝,龙雀环。 在这时刻,叶开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机会,一个足以打开局面的机会! 龙雀之环历经温养,威能更甚,加之叶开堪堪混煞,注入的真气更是海量。 是以这南明离火爆出来,虽是投影,却已然隐隐显出炽白之色。 无物不焚的特性展露出来,将那六欲老人的道法焚烧殆尽。 也在此刻,六欲老人方才神色大变,他忽然现,他已然把此人往高里估计,却依然小看了他。 这火焰的威力,便是以他自身还丹的道行都隐隐感到心悸。 不过他心中忽然一震,瞬间明白过来,这等奇宝绝非能够轻易驾驭,否则这小子该早就用来了才是! 他眼中寒芒一闪,便挥舞法器,要再往叶开攻去。 可是,却已是迟了。 这火焰的威力,便是以他自身还丹的道行都隐隐感到心悸。 不过他心中忽然一震,瞬间明白过来,这等奇宝绝非能够轻易驾驭,否则这小子该早就用来了才是! 他眼中寒芒一闪,便挥舞法器,要再往叶开攻去。 可是,却已是迟了。 第九十二章 我有一剑 八方四面(上) 几乎眨眼之间,叶开消失在矿洞拐角之处。 这一番变故生的极快,此间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置信,又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须知六欲老人不仅精通宗门秘传的道法,更是从其中推陈出新,化出了怨恨之兽的手段。 凭借着此等实力,此人便是在整个赤身教内都排得上号,更是下届掌教的候选继承人之一。 是以他在教中一向横行,手段狠烈,当真是无限风光。 对门下弟子更是积威极深,大手一挥,便是予取予求。 当真称得上,独据龙榻展肢长,娇女美妇排成行。 是以这帮弟子们对其是既羡且畏,巴不得以身代之。 但是如今,六欲老人的徒子徒孙皆是有些呆滞,黯然,难以置信: 自己师父的道法就被破了? 我们赤身教的秘传法术就这样被破了? ………… 六欲老人望着自己射出的法力,恰好赶在叶开消失之前附了过去,脸上稍缓。 他闭目凝神,将神识散牵引,隐隐感知其叶开的方位。 只是还未有几个呼吸,他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竟是一个踉跄。 “师父!” 那冷峻青年几乎第一时间感受出来,猛然冲到他身边。 随后其余弟子亦是围了上去。 瘦死骆驼比马大,纵然六欲老人此次失利,却依然是还丹真人,掌教候选,这般弟子自然不会放弃献殷勤的机会,关切的问询起来。 只是六欲老人却是对他们的问询毫无反应,只是茫然念叨: “怎么会有貔貅……” 不过他终究是还丹真人,心神自然颇为稳固,只过了片刻便回过神来,说道: “没想到这小子的手段层出不穷,竟然还是一位剑修,这次是本座低估了这小子,不过他此时定然已经油尽灯枯……这寒铁矿本座势在必得……找,一定要找到他,否则待其真气恢复,一定是巨大的阻碍……” 六欲老人说完,便安排弟子往矿洞之内搜寻而去。 而且保险起见,他命其等三三一组,互相联系,相互策应…… …………………………………………………… 矿洞深处越暗淡,叶开却是熟门熟路,他一路遁出七八个拐角,丝毫不曾停歇,等他在暗河源头停下身形时,云岚剑丸再也坚持不住,微微一颤,将他从剑光中吐了出来。 他收了剑丸,人却迅往通幽煞气处端坐下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虽然最后的结果安然无恙,可是方才的过程着实有些紧张。 一步步的应对,叶开几乎把手段出尽了。而这每一步若是稍稍慢上一点,恐怕此时就凶险了。 上次有着怀芸赠的雷珠,倒是感觉还不甚明显。如今失了此物,对上远不如千幻的六欲老人,竟然也是出尽手段,才堪堪抵挡。 而且龙雀环虽好,这每次耗费的真气如海似渊,当真不能轻易动用… 尤其是最后完全是只留下勉强支持他遁至此处的真气,其中算计更是卡的真真灼灼。好在如今进入罡煞之境,那剑遁之法倒是能够运使出来了。 他自忖虽然此次赤身教前来是为了寒铁矿,但是自己恰好与他们撞上,又杀了那进来探路的弟子,这梁子便结下了。 那六欲老人道法被破,算是吃了一亏,所以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放过自己……真境…… 尤其是最好那六欲老人似乎出了一道法力追来,只是不知怎得,竟是突然消失不见了? 叶开心中思绪转过,缓缓的闭上双眼,凝神静坐,引出沛然的通幽煞气,急忙蓬勃煞气开始恢复起体内真气来…… 一个时辰之后,叶开猛然睁开双眼。 “嘿,赤身教!” 他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眼中却露出一丝寒芒,轻声哂道: “你们恐怕想不到,有这本源煞气在此,我能恢复的如此之快吧。” 苍青长袍水火不沾,叶开微微整理了下衣衫,向着外面而去。 他深明这地脉矿洞四通八达,彼辈定然不敢似自己般随意飞遁,定是化整为零,慢慢探索。 如此一来,便是给了叶开分而袭之的机会。 挥手招出云岚剑丸,幻出剑光一卷,叶开身形一晃,便架起一道蓝金剑光。 随后剑丸之中的无相剑禁动,这剑光之上禁制闪耀,陡然便虚幻,仿若无形一般。 叶开闪烁几下,感受一番,心中对这剑丸愈满意。 他心念一动,度骤然又快了一节,开始在矿洞内搜索起来。 没过多久,叶开心神一颤,便隐约感到前方有一丝声响。 他急忙按下遁光,悄无声息潜伏过去,便正见那赤身教的三人就进入了视线。 这三人也颇为小心,三才背立,正缓缓的沿着暗河走着。 “果然是分散了……” 叶开心中轻轻一笑,隐身在暗处探查这这三人。 两个罡煞境,一个凝气境。 一旦突破道罡煞之境,浑身真气便沉凝许多,与凝气境自然便是不同,轻易便能被人察觉,这三人的境界自然一目分明。 叶开考虑妥当突袭的路线,随后剑光一闪,瞬间射了过去。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这句话用在此处正是恰到好处,他心中已然想好进攻方向,这一动作便是毫无犹疑,恰一往无前。 这三位修士无一能够现他,即便是与他境界相同甚至略高的两位罡煞修士亦是同样如此。 这便是心神的作用了,叶开此刻心神虽然在六欲老人面前尙处下风,但是在这帮同境修士面前,却直如碾压一般。他用心神探查彼辈,其等却正是毫无感应! 若非有着这样的依仗,他也不用想着反过来突袭了,直接寻机遁出矿洞方才是得正理。 剑光猛然袭去,度愈加快,终是带了一缕风声。 那赤身教三人正走了途中,这才感受到一股森寒清风,身形陡然一震,猛然转头,眼神中显出无穷骇然之色。 空中正是三道闪亮锋芒,距离其等喉口只有一寸之遥。 那凝气弟子几乎未曾做出任何反应,剑锋自喉口吻过,轻轻一抹,一颗六阳魁猛然飞起! 而那两个罡煞弟子却是堪堪反应过来,护体煞气倏尔卷起,便要举手防护。 “死!” 但是,随着一声轻喝想起,两道漆黑雷网倏忽便罩住了他们。 随后两道剑光猛然下转,同时透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