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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法拒绝的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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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儿院改造,被电力局卡着施工批文?”


    陈生林不过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弯弯绕绕。


    他笑了笑,望着身边随行的众人,其中就有莱雅达区的市政官员。


    区政府下级领导在这行人中只能算是个小喽啰,没有资格像蔻蔻的老爸一样跟在大企业家左右,只能在人群外围敬陪末座。


    市政官员也对中学生画画没有任何兴趣。


    他原本正在指挥手下摄影师拍宣传照片,绞尽脑汁的盘算着怎么取景,既能凸显陈生林和警督大佬们的重要性,又能让自己在照片的角落处露个脸。


    没想到呆着好好的,突然就有这么大一口黑锅飞过来砸在自己脑袋上。他郁闷的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脸上的汗唰的就落了下来。


    “有这回事么?”陈生林语气依旧温和,眼神中却毫无笑意。


    “这个我不清楚……可能这里的城市电缆系统比较老旧,工业负载又大,不太好办。”


    小官僚绞尽脑汁的解释着:“我回去就去查查是什么情况,一定快速给陈先生一个交代。”


    “我来处理吧。我会让命令审计院的同僚跟随此事,如果真的有腐败情况,严肃处理。”蔻蔻老爹恼火的摇摇头,瞅了小官僚一眼。


    缅甸的警察系统本身就有监管审计的职能,此时他不得不说些什么。


    真不懂事!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屁事,警督才懒得在乎。


    可今天自己的任务就是陪好陈先生。大富豪愿意在仰光多投资一些或者少投资一些,可能就是gdp好几个点的差距。


    结果妈的遇上这么一出。


    惹恼了陈先生,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


    小官僚这次真的要吐血了。


    这种贫民工业区的底层市井官员,没几个是完全清清白白的,真要一查到底,只是对方愿意薅掉多少乌纱帽的区别。


    “唉。”


    陈生林收回了目光,无奈道:“我是缅甸慈善商会的新任主席,结果让一个小娃娃给我提这种要求……真是在当面抽我的脸啊。”


    “不过,一个许诺就是一个许诺。小伙子,孤儿院改造批文?”


    陈生林望着顾为经:“不是我夸口,但在仰光,我能做到的事情,真不少。想好了,你就要这个?”


    “嗯。”顾为经点头。


    “不后悔?”


    “嗯。”


    陈生林心情有些复杂。


    他习惯了这个城市中无数人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


    他们谄媚,他们逢迎,他们脸上永远挂着巴结的笑脸。


    只为能从自己手中讨得一点财富或者权利。


    结果陈老板今天好不容易心情好,答应了给中学生一个许诺,对方却只轻描淡写的管自己要了一张孤儿院改造的许可文书。


    在惊叹对方品德的同时,陈先生觉得有点伤自尊。


    如果《浮士德》里那只无所不能的掌握改变世界伟力的魔鬼,整天接到的雇主召唤,都是些请求把小猫从树上抱下来的要求。


    想来魔鬼也会过的很没有成就感的好不好。


    “为什么?小伙子,你本可以要求一些更有价值的事情。我甚至可以让仰光的市中心夜晚灭一天灯,或者把你送到南极去看企鹅。”陈生林不是一个喜欢炫耀自己手中权力的人,单纯是他真的非常好奇这个年轻人脑子里是咋想的。


    “看企鹅我可以去动物园。至于前者……我为啥要让市中心灭一天灯?”顾为经平静的反问。


    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没有贪欲的人,更容易收获幸福。


    无欲则刚。


    他真的没有什么需要收藏家帮助的地方,顾为经刚刚从出版集团手中拿到了一笔对自己来说是天文数字的收入。


    陈先生又不是系统,不能提升自己的绘画技巧。


    对于自己来说,一张孤儿院改造的审核批文,就已经是现在他最需要的事情了。


    “好吧,我明白了。”


    陈生林凝视着顾为经片刻,突然赞叹道:“您真是一个纯粹的人,要是我当年有你的心性,或许现在真的能成为年少时梦想的一名艺术家也说不定。”


    陈先生竟然用上了敬称。


    他更加喜欢这个年轻人了,陈生林不再把他当成一个能画一笔好画的小孩子,而是当成了平等的谈话对象。


    “一张电力改造批文,很好。”


    “这种事情是我这个缅甸慈善商会会长的义务,原本不应该你这样的年轻人来关心。出于对你的尊重,所以我要多解释一句。”


    陈生林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仅仰光就有上百家各式的孤儿院。而仰光已经是缅甸最发达的城市。受到战争影响,很多地方的基础建设,更是停留在前殖民地时代。作为慈善商会的会长,我必须要尽可能将资源和力量平均分配。一家孤儿院改造需要的几千万几亿缅币不算什么,但再多的钱被这么一大摊子稀释,也就不剩下些什么了。”


    “所以如果不是你,想来这家孤儿院还要在这样困难的状态下经营很多年。小伙子,你是给这家孤儿院带来光的人,你真的很棒。”


    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蔻蔻老爹心中有一些替顾为经如此轻易的用掉了这么珍贵的机会感到可惜。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一个很正直的年轻人。


    陈先生拍着顾为经的肩膀,语气感慨:“真羡慕你的家长啊,我一直认为心性比能力更重要,要是我有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儿子,估计早就能放心退休了。”


    “小顾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孩子。这家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这次改造也是他出的钱。”


    女院长早就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顾为经的好。


    “顾为经出的钱?”


    警官先生挑眉,他还以为是孤儿院向公众们集体筹来的善款。


    女院长轻轻说了一个数字。


    蔻蔻老爹今天已经在女儿的这位同学上吃惊的够多的了,此时还是忍不住讶异。


    这可不是小钱呢。


    德威中学的家庭中富人不少,但能轻易向孤儿院捐出这笔钱的人,还是凤毛麟角。


    “看来你确实不需要我的资助。”


    陈先生是见惯了大钱的人,几万美元还远远不足以让他动容,只是淡淡的说。


    “谢谢陈先生的帮助,感激不尽。”


    许诺他已经用掉了,顾为经就将刚刚接过的名片递还给了陈生林。


    “你留着吧。既然你是个正直的年轻人,又只要了这点东西。那我也不好太小气,这样吧。”


    陈生林顿了顿看着一边画板上的草稿,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然后才抬起了头。


    “无论怎么说,这幅画都和我有缘。如果你没能参展,你给我打电话,我依然会要这幅画。而若是你真的在新加坡美术展上获奖了,我到时会亲自去一趟新加坡,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收购价格。”他的语气平淡而霸气。


    顾为经不知道“无法拒绝”的价格是多少。


    陈先生也没有解释,他在好运孤儿院里又停留了一小会儿,和莱雅达区的官员说了些什么后,就直接离开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倒是蔻蔻的老爹在顾为经身边转悠了几圈。


    “嗯……过俩月是蔻蔻的生日会,小朋友有空来家里玩啊!”警督最终哼哼了两句,也扬长而去。


    蔻蔻每年生日在四月末,都会在家里开大型party,邀请学校里的同学来玩。


    顾为经三年前曾经去过一次。


    蔻蔻家住在靠近市中心政府分配的一个很大的院子里,有独立的游泳池和开满紫檀花的花园。


    光是生日蛋糕就是有两条长条桌拼起来那么大的旗帜蛋糕。


    还有个小乐队在奏乐。


    看上去气派的不像是小姑娘过生日,倒像是英国女王的周年庆典。


    人们吃个三分之一就吃撑了,然后开始拿着蛋糕奶油互相涂抹玩闹。被一堆礼物围在中间的蔻蔻确实也像是个小女王。


    顾为经去过一次就不去了,不是蔻蔻不再邀请他,蔻蔻这点总是很大方,基本上所有同学都会邀请,不会特意冷落谁。


    而是莫娜对蔻蔻在生日会上趾高气扬大小姐模样,有些醋意盎然的不满。


    她在学校里处处想要压蔻蔻一头,然而毕竟家里只是开首饰店的,就算也是富家千金,可与蔻蔻比生日会的气派,还是没这个能力。


    莫娜不去,顾为经也就去不了了。


    她也没有明说不让顾为经去,只是每当蔻蔻开生日派对的那个周末,总会“恰好”邀请顾为经一起看电影或者逛博物馆、游乐园。


    这大概就是女孩子的小心思。


    ……


    夜幕西垂,


    顾为经回到家里。


    他看了看表,此时离和树懒先生约好的连线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在书桌边读了一会儿出版社内部版的童话白文本,觉得情绪差不多了,就从卧室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了单独保存的三张钢笔画。


    【国王】、【玫瑰】与【酒鬼】。


    这三张是他已经为《小王子》的童话角色所完成的,达到心有所感等级的侧写画,是他正式画插画前的准备。


    顾为经将这三张画一字排开。


    然后走到自己的画架边,将上面一幅周末临摹好的老教堂拆了下来,收到一边。


    这种不需要保存的练笔临摹作品,对待可以随性一些。


    按照过去习惯,顾为经会抽些时间,用砂纸打轻轻磨掉表面颜料凹凸不平的颜料痕迹,再刷上一便钛白粉。


    晾上个两三周,就可以继续在上面画一些非正式的练习作品。


    二次使用画布。


    这是穷画家的省钱小妙招。


    从油画诞生那一刻开始,天然亚麻画布对于底层艺术家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利用一张画布反复作画是常有的事情。


    甚至曾经有收藏家用断层扫描仪检查一张文艺复兴时期的旧画,发现四层不同的油画,像搭积木一样层层覆盖,每一层新画都是直接在旧画布上作画。


    其实,


    工业社会,只要不是奢侈品级的进口画布,单纯的亚麻画布也并非贵的无法承受。


    更多的是习惯问题,顾童祥老爷子当年穷惯了,这种处理方式也就当成家风传了下来。


    而且,在家里留个这么多学生练习作品,放都不好放,不如铲掉颜料再利用。


    艺术家的不同阶级,从一张小小的画布就能看出来。


    酒井小姐学画就从没有这个烦恼。


    她告诉过顾为经,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在大坂买了间恒温恒湿的仓库,专门用来存放女儿从小到大所有的练习作品。


    连一张儿时信笔涂鸦都没有遗漏。


    酒井太太准备等将来酒井胜子成名成家之后,再开一个专题的特别纪念展来为胜子回顾自己的艺术生涯。


    出于对schstic出版集团的尊重,顾为经取出一张全新画布,调好了颜料,做好了画画前的准备。


    他拿起油画刀,迟疑了片刻,又重新将油画刀放了下去。


    顾为经又从书架中找出了一本旧版的《小王子》,最后翻看了一遍圣·艾克絮佩里绘制的原版插画。


    一般为这种经典作品配图,有一个不变的准则,就是尽量构图和人物形象不要离原作差的太远。


    出版社给予了约稿细则说明中也明确指出了这点。


    不仅是尊重原作者的问题。


    读者们对于经典童话形象在过去半个世纪中,已经有了内心熟悉的初步预设。


    插画家可以在这个预设基础上画的更好,读者会因此而惊喜。


    却不可以大幅度颠覆这个预设。


    如果小王子变成了小公主,狐狸变成了狼狗,玫瑰变成了牡丹花的样子,观众就要撕书骂娘了。


    例如,《海的女儿》小美人鱼变成了黑珍珠,jk罗琳女士指导的《哈利·波特》舞台剧中,赫敏成了黑人姑娘。


    不评价这种行为的社会立场对错,


    单纯从商业效果来说,即使在政治正确氛围最浓厚的西欧,其实该翻车也翻车的比较厉害。


    顾为经翻阅着《小王子》的插画,将原作者绘制的人物形象和自己在树懒先生指点下画出的速写,两相映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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