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王烨之所以暗自感慨自己刚瞌睡李主任就送枕头，是因为在王烨的计划中，承包红星机械厂下属的厂办大集体企业就是必然的一步。


    而原因说来也很简单。


    王烨相信国家，但是国家实际上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她是一个由土地、人民、文化、和政府共同杂糅融合而形成的存在，所以在这个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的时代，王烨可以相信国家。


    但是，却不得不防某些想要摘桃子的人。


    用最简单的说法来说就是，如果王烨在红星机械厂三两年，把红星机械厂搞的风生水起了，突然一纸调令送到了自己办公桌上怎么办？


    那时的红星机械厂，已经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禁脔，如果白白拱手让人，王烨不甘。


    正是因为如此。


    哪怕王烨有一定的信心和把握，能牢牢的把握住红星机械厂，通过各方的制约和协调，杜绝那些想要平白无故摘桃子的人，但是依然无法杜绝万一。


    所以为了防止自己被扫地出门的尴尬情况出现，王烨在决定要来红星机械厂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必须拿下红星机械厂下属的大集体企业！


    现在是82年，经过多年的大集体企业吸血，随着改革开放和发展经济的需求，国家再也无法容忍大集体企业如同吸血鬼一般的存在，要下狠手改革了。


    毕竟现如今，连作为“枪杆子”一般的军工厂都能改革，更不用说这些大集体！


    纵然全都是时代的眼泪，但是如果要想奔跑起来，不卸下累赘是不行的，而在三年之后，也就是85年，国家进一步开启了无数国营单位的股份和承包制改革。


    轰轰烈烈的下岗大潮，拉开了序幕！


    所以王烨要做的非常简单，那就是在大集体改革的过程中，先把大集体拿到手里，同时现如今国家已经开始推动专利法的立案，伴随着专利法的颁布，未来红星机械厂所有的民用产品和专利，全都挂在大集体旗下，然后逐步把机械厂和大集体分开。


    等到三年之后，伴随着国营企业改制的开始，王烨会尽力尝试拿下机械厂的股份和承包权，当然了，因为机械厂可能涉及到一些军火和武器相关的内容，这个成功率很低。


    如果成功，王烨只能说自己这根小棍子，真正的撬动了时代，在这个摸着石头过河的时代，造成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如果没有成功，那也没什么，维持现状即可。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摘桃子，那么王烨也可以保留下自己的大集体，只留下一个半空壳子的红星机械厂。


    然而，此时此刻。


    当听到王烨这么说，坐在旁边的老厂长脸色一变，用独臂拉住王烨说道：


    “王烨，可不敢胡说！”


    很明显，岁数大经历多的老厂长发现了问题，厂办大集体正如其名，产权是属于集体的，那怎么能承包给个人呢？这叫什么？这叫侵吞集体财产！


    在前些年，这种行为百分百坐监狱，甚至如果问题严重，可是要吃枪子的！


    “李主任，你别听王烨的。”


    “他岁数小不懂事，您就当他没说！”


    老厂长满脸担忧的看着李主任解释说道，而李主任在王烨话音刚落，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惊讶的表情，随后似乎就陷入了思考之中。


    说实话，李刚预想过很多可能，关于王烨的大集体改革思路。


    比如要压缩大集体开支、拓展大集体生产业务、内部工人要能者多劳、甚至是直接精简掉大集体内部那些吃空饷的人员，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王烨居然想承包大集体企业！


    “你小子，总是能给我搞点新花样！”


    “如果是几年前，你这些话只要说出口，可就是大罪过了！”


    “来来来，给我一个理由。”


    片刻后，李主任笑了笑抬头看着王烨如此说道，而在场的机械厂六巨头才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的盯着王烨，生怕王烨又说错什么话。


    在众人的注视下，王烨掐灭了烟蒂然后摇头失笑说道：


    “要是前几年，我直接就说我没有想法，请领导您正确指导我们进行改革。”


    然后王烨才正色起来，认真的说道：


    “至于您要的理由，我不止有一个，我可以给您三个！”


    “第一个理由，从事实出发。”


    “现如今机械厂的大集体，反正是入不敷出的状态，全靠机械厂输血才能存在，既然已经是这么一个烂摊子了，那承包给我又如何？”


    “赌一赌，万一成功了呢？就算不成功，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


    “第二个理由，从政策出发。”


    “虽然大集体是属于集体的，但是国家的改革文件里面，我想也没有明确要求不允许私人承包吧？而且据我所知，在燕京、在沪市，已经有国营单位开始股份制承包改革了！”


    “第三个理由，从根本出发。”


    “咱们既然是改革，那就不能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否则还叫什么改革？您说对不对？”


    说到这里，王烨停顿了一下，拿起茶杯润了润口笑道：


    “当然了，如果您要说不对，那就当我没说。”


    “反正您也没有证据证明我说过什么，大家伙儿说对不对啊？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当听到王烨这么说，在场的机械厂六巨头纷纷快速摇头，看到这一幕，李主任直接忍不住笑骂道：


    “你小子！这才三两天就把机械厂的心给全收了？”


    “好，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私人承包大集体企业这件事，也确实没有先例，我得回去开开会，过几天才能给你答复。”


    说到这里，李主任停顿了一下，再次好奇问道：


    “我是说假如，假如组织允许你承包大集体，你准备怎么干？”


    “要知道这可是上千人的大企业，自负盈亏可不容易，难道你小子还有什么其他剑走偏锋的招数？”


    对于李主任这个问题，只见王烨呲着大白牙笑道：


    “假如的事情，只能等假如了再说。”


    “到时候山人自有妙计！”


    听到王烨这么说，李主任无奈的笑了笑，毕竟嘴在王烨身上，他不说谁有办法？


    而看完整个过程的机械厂六巨头则是面面相觑，虽然过去他们没有和李主任打过太多交道，但是都是搞工业的，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


    都说李主任是铁面包公，对下属厂子丝毫不留情面，要求格外严格。


    但是现如今，怎么这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