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利无措地望着从车与车的缝隙间疯狂向后逃窜的人流，离她们不远的司机也好奇下车，踮脚向远处眺望。然而还没等他真的看见什么，他的身体就僵了一下，然后直直地朝前倒了下去——一枚子弹从别处弹射，直接穿进了他的后脑。


    这一幕让周围所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没有人再问发生了什么，每一辆汽车内的乘客都开始匆匆忙忙地解开安全带，下车逃跑。


    从前头往后跑的人越来越多，立交桥上的窄小过道被疯跑逃生的人挤满，人们冲上了车顶，直接从平坦空旷的车上路面快速向前，把每一辆汽车的车顶踩得砰砰作响。


    尤加利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又立刻俯身去解琪琪和十一的，等两个孩子都可以自动活动了，她才望向驾驶舱——阿娜伊的妈妈还在解女儿的安全带，女人喘着粗气，手不停地发抖。


    「我来帮您！」


    尤加利一下钻到前排的两个座椅之间，准确地按下了安全带的卡扣，阿娜伊还没睡醒，这会儿正伸着懒腰，闭着眼睛问妈妈，我们是到家了吗？


    「我们也走，快！」尤加利帮阿娜伊打开了车门，结果一回头，发现阿娜伊妈妈还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您怎么——」


    尤加利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视线顺着安全带的方向下移，昏暗的车厢内，她看见对方腹侧的白色t恤已经被血染红。


    「这是什么时候……」


    阿娜伊妈妈脸色苍白，声音很轻：「帮帮我……」


    尤加利立刻俯身去解阿娜伊妈妈的安全带，却被对方急切打断：「带上阿娜伊，快跑。」


    「但您……」


    「阿娜伊，」女人抓住了女儿的手，哆哆嗦嗦地吻了几下，「快，跟这个姐姐走。」


    阿娜伊有些不解地歪头：「妈妈……？」


    尤加利已经为十一和琪琪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她走到副驾一把抱起了阿娜伊。


    「十一琪琪快下车！！跟着我！！」


    琪琪有些惊慌地看了看驾驶座上的女人，又看向尤加利，：「可是那个阿姨……」


    在后排明亮的车灯下，尤加利满脸眼泪。


    原本迷迷糊糊的阿娜伊骤然清醒，她在尤加利怀里拳打脚踢，不断挣扎，哭闹着喊着妈妈。尤加利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真的一直抱着孩子没有让她跌落。


    她在车与车之间艰难前进，每跑几步就要回头看看十一和琪琪在不在，十一一直紧紧拉着琪琪的手，有些不满地大叫：「别回头了！如果我们跟不上，我会喊你！」


    「好！」


    四人终于跟着人流下了高架。和桥上一样，这里的街道上到处是无人的汽车。尤加利还没来得及想现在要往哪里去，人群就再次从道路的一侧涌来——这一次，她清楚地听见了枪声。


    这声音是如此猛烈，如此来势汹汹，像是有人拿着铁锤在耳边敲钢筋，每一下都惊得人灵魂颤抖。


    人群中，有人在大喊「往高处走！进建筑！不要在街上跑！」，尤加利左右看了看，这里的几个路口都是下坡，除了高架，只有一处是往高处走。


    她不知道那个说话的是谁，也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紧紧抱住了仍然在大哭的阿娜伊：「十一，琪琪！这边！」


    她听见枪声在身后不远迅速靠近，果然，原先向几个下坡坡道跑的人此刻又全部涌向唯一的上坡。尤加利带着孩子们冲进了一处未锁的办公大楼。这里的过道里满是惊恐万状的普通人，许多人脸上还保留着几个小时前为庆祝旧独立日的节日油彩。


    有人手里抱着一个小收音机，里面正播报着今晚埃芒里亚的惨状与逃生建议。


    尤加利记得这个频道，当初圣洛姆出现叛乱的时候，黎各正是从这个频道听到了市政厅附近出现红掌僧伽消息。


    然而今天的节目并没有讲究竟是什么人在进攻，它笼统地报出了一串街道名，说***正沿着这些街道向市中心进发。它要求市民朋友不要慌张，不要在街道上乱跑，应当就近进入砖石或混凝土结构的建筑。如果必须要外出，需随时保持警惕，确保自己随时可以跳到距离地面至少五十厘米的位置。


    最后这一条听得所有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尤加利。」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尤加利回过头，见海泽尔正奋力挤开人群，向她这边靠近。


    在这种时候突然遇到熟人让尤加利忍不住又红了眼睛，她强忍着泪意，向海泽尔招手。


    「你也出来了。」海泽尔道，「你从什么方向来？」


    「不远，」尤加利回答，「就高架桥那边。」


    老人看了一眼孩子们：「这些孩子都是跟着你出来的？」


    「……也有朋友的孩子。」


    「辛苦了。」海泽尔朝着十一伸出手，十一警惕地瞪着她，她又转向琪琪，琪琪握住了老人的手。


    「走吧，我们上楼。」海泽尔说。


    「上楼？去哪儿？」


    几乎在同一时刻，整个大楼里坐着的人纷纷起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不知道，反正去二楼以上的地方，」海泽尔指了指自己的单侧耳机，「广播里说的。」


    「走了，十一。」尤加利回过头，「别怕，跟紧我们。」


    「我才不怕！」十一大声回应，「简会来救我们的！她会来救我们所有人！」


    ……


    赫斯塔与维克多利娅匆忙回城，枪声仍在持续，响彻整座埃芒里亚的城市街道。


    两人原以为自己会遇上一支军队，然而没有，在空旷的大街上，两个大约半米高的白色正立方体在道路上平稳行驶。这些方形机器人看起来非常简陋，它们的外壳看起来灰蒙蒙的，有些地方还糊着报纸。


    维克多利娅亲自试了试，发现这些机器人的射击范围极其有限，枪支只能在水平与竖直方向平移动，几乎不能转动角度。


    然而，它们灵敏得出奇，一旦监测到射程内出现了可疑热源，它们就会立刻吐出火舌，打出密集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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