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可奈何之下，江霆只能从头讲起。


    他掠过了一些情感纠葛，按照国师的那套说法，告诉了姜润。


    至于他跟姜恬的那些事，还是得等到她长大以后再说。


    否则，姜润若是产生了阴影，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在姜润的记忆里，她爹是这么告诉她的——她是天生祥瑞，为了天下稳定，去了凡世间历练，如今天象已经好了，她也可以回到皇宫去了。


    之前不告诉她，是因为国师的话，让大家都得瞒着她。


    姜润仿佛要被这些重量级的消息砸晕了。


    她看看爹，又看看娘，发现他们都没有任何要跟她开玩笑的迹象。


    原来，她是隐居在人间的公主？


    不对，爹说了，当时她出生，高兴之下，爹就给她封了王。


    她可以当王，统治一片天地。


    姜润正在莫名的惊喜中无法自拔——任谁都会惊喜，就好像家里穷徒四壁，突然间多了十万两黄金。


    这时候，她又听到她爹说明了来意。


    他爹说了，他这辈子只会有他一个女儿了，他不想跟其他妃子生孩子，那样是背叛她娘。


    所以，他希望她能够跟他回京，学习帝王之术。


    到时候她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陛下，君临天下，就如同她爹，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


    姜润以为自己好像在看话本子。


    这么离奇的事，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呢？


    可是爹跟娘亲的表情都特别严肃，没有一个人笑。


    等到江霆说完，姜恬也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姜润，你得清楚，你若是当皇帝，往后你需要面对的矛盾是极多的。你得知晓，这个世间女子的身份极卑微。你作为一个女孩，在一出生时就应被封作公主，可是你爹却破例，为你封了王，当时朝堂上下就一片反对之声。”


    “如今你爹更是要破例，把你推上皇位。你到时候要经历的磨难可不止一点。你要做好打算，不要因为热血和鲁莽答应了你爹，最后又苦哈哈地回来。娘会接纳你，可是娘也会看不起你。”


    姜恬说得已经够真实了，然而姜润却发现自己的心里没有一丝想要退缩的意思。


    她感觉心里仿佛真的有一团烈火。


    她突然抱着姜恬，对她说：“娘，你知道吗？从小，我就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团火。这团火告诉我，我不可能永远都在一个普通的地方，做一个普通的百姓。我想要像宇文叔叔那样，成为天底下的大将军；也希望像那些状元一样，成为皇帝眼里的能臣。我希望能够建功立业！旁人重视的，我根本就不在意，我想要的是往上走，走得越来越高！”


    江霆的呼吸都有些发紧了。


    他看到女儿这副样子，作为父亲的骄傲油然而生。


    姜润果然是天纵奇才，这才几岁的年纪，说话就能如此有条理。


    姜恬的教导固然重要，可姜润没有足够的天分，教是教不会的，恐怕她连书都读不下来，更不必说产生自己的想法。


    他的嘴角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


    因为，他猜到了女儿的选择。


    果然，姜润目光灼灼：“别人越是压制，我就越想证明给自己看。即便所有人都不赞同，我也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江霆笑了。


    其实姜润从小就与别人不一样，姜恬和江霆最清楚了。


    姜润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她是一个极有野心的姑娘，即便她才五岁，可是这种野心已经初露峥嵘。


    江霆抱着姜润：“那爹带你去京城，在那里，你可以实现自己的野心！”


    天下至高的地位给了她，姜润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野心！


    姜润特别高兴，她抱住了姜恬和江霆：“好，娘亲，我们和爹一起去京城！”


    她这话一说出来，江霆的心跳猛地变快，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姜恬。


    姜恬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神中有着几分酸楚和柔软：“姜润，虽然你如今才五岁，可你懂得的道理已经比许多平常人要多了。平日里你要隐藏天分，才可以与同龄的人相处，如今你去京城中，尽可以做自己了。娘亲很放心，可是娘必须要告诉你，我……”


    “娘，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进京城？”姜润仿佛懂得了什么。


    刚刚发表完豪情壮志的小姑娘，突然间又变回了那个喜欢撒娇喜欢哭的小孩子。


    她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流。


    在她的生命中，姜恬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可以用最重要来形容。


    姜恬给了她生命，教会了她人生的道理，也教会了她如何藏拙保全自己。


    无论她想学什么，娘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她。


    姜润是一个对情绪感知非常敏锐的孩子，虽然爹和娘一直都能够和睦相处，可姜润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她又说不上来。


    如今她想要去京城，娘却不想去，姜润怎么能不委屈。


    她才仅仅五岁。


    “不是不想去，是娘要告诉你，我当初跟你爹说好了，我们两个人，是有约定的。他会尊重我的一切，所以，我会陪你去京城，但我不会进宫。到时候你就来娘住的地方找我，好吗？”


    姜润的眼泪渐渐止住了。


    这一刻，她隐约知道，母亲其实已经为她放弃了许多。


    很多年后，她才明白，母亲终究是爱她的，她原本不打算再进入京城一步，却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重新回到了那个漩涡。


    她的爱，表面轻，内里沉重。


    如今的姜润，还是万事不知，她保持着欢欣鼓舞的模样。


    “只要娘陪我去，住在何处都行。爹，你说是不是！”


    江霆笑得是那样的高兴。


    他常年眉眼之间累积着冷意，已然很久没有这样痛快笑过了。


    几个人商量好了一切，最终决定明日动身。


    姜润很快就睡了过去。


    姜恬也看向了身旁的人。


    江霆同样与她对视。


    五年过去了，他们竟是到了相对无言的状态。


    最终，他们仍旧没有说别的。


    在他们之间，除了女儿之事，再也没什么好说的。


    几日以后，他们就到了京城。


    没多久，江霆就宣布了长乐王为皇家祈福完毕，回京的消息。


    姜润这一回来，骤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