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好的。


    但李凡观摩了数天的时间，却仍旧没能找到丝毫所谓【道网】的痕迹。似乎其比天地大道本身，还要更加的琢磨不定。


    不过李凡也并没有丧气。从目前来看，道网很可能是此方朔星海对抗真仙势力的杀手锏。甚至能跟无名真仙相抗衡，又岂会这般容易就被李凡这个初来乍到者所破解


    「再坚固的堡垒，都能从内部攻破。」


    「既然暂时无法强行侵入道网，就索性先潜伏、混进朔星海里。不能完全指望帝三貘那边……」


    李凡微微摇头，先细心的用梦境力量、将此地残余的波动痕迹，制作成一片「拓本」。而后才继续朝着朔星海摸索前进。


    虽然从表面上看，大战痕迹已经尽数被白衣修士【补天】手段给消解。但李凡深知，世上没有绝对之事。凡事只要出现过，就必会留下痕迹。现在无法察觉，只是因为能力不够罢了。但不妨碍李凡先将其记录，待到日后再来反复研究。


    远方的朔星海，并非每一处都蕴含着生机。而是如岛屿般，形成了诸多的汇聚。这些汇聚所流露的气息，不因其范围大小而决定的强弱。各有其鲜明特点。


    「能够在这片星空中存活至今，想来都是些不简单的人物。」


    李凡远远观望，辨别着其中某些熟悉的气息。


    先后发现了剑域，疑似是昔日玄黄界仙道十宗的聚集地。但秦壮记忆中的圣商，却始终没有找到。


    「玄仙舟仍能感应到墙外商仙舟的存在，玄商不至于已经灭绝才是。」


    联想到秦壮记忆里，圣商的古怪举动：与外界停止交流、甚至开始收回曾经出售宝物。识海中化道石闪动，一番推衍后，最有可能的猜测霎时浮现在李凡脑海中。


    「有极大的可能，是圣商发现了什么，要么避世不出、要么干脆直接逃离了。」


    圣商不过是一个切入口罢了，李凡也并非执着的追求曾经的商仙舟。


    他开始逐个试探，朔星海中的防护薄弱势力。


    果真跟他感应的一样，这些势力的强弱，跟其汇聚的生机多少、关联不大。


    有孤零零两道生机气息，一大一小。仿佛被排挤似的，生活在朔星海边缘。但李凡还没有靠近，仅仅是远远观望了一眼，心中就猛地生出一股危机之感。甚至连梦境触手，都受到了影响，被扭曲、异化掉了一部分。李凡只能敬而远之。


    有汇聚了数千万生灵气息的庞大聚集地，但其上却笼罩了由杀戮、怨恨、贪婪等诸多散发着恶臭气息的负面情绪编织而成的巨大阴云。纵使这聚集地外，依然有诸多防护手段，隔绝着李凡梦境力量的直接侵蚀。


    但李凡远观那情绪阴云，已然是找到了梦境侵入的突破口。


    不过李凡却没有着急动手。


    此处破绽，也有可能是朔星海势力特地伪造、用来诱捕真仙的陷阱。


    将其他聚集地全都探查了一遍，发现唯有此处才有机会接入梦境乐土。李凡十分谨慎的，先积蓄了大量的梦境力量，形成了一个梦境乐土的额外副本。将自己的一道神念，打入这副本中，再将其跟梦境乐土主世界的联系断开。


    确保万无一失，李凡神念这才主持发动，对此处聚集地的侵入。


    此处梦境乐土副本中，空无一人。只是被切割副本，梦境力量更是用一分就少一分。若是在能源消耗完毕之前，没有得到有效补充，此处副本世界就会消亡。


    李凡虽只是分出一道神念，却携带着九枚玄黄界虚影、与相当于一颗极品化道石的算力。


    「若这些准备，都打不开一个口子，那么只能另想办法了。」


    进展不是


    很顺利。


    那层无形的仿佛，彻底断绝了梦境力量跟生灵意念的接触。即便生灵们的压抑负面情绪，已经宛若实质般，横亘于天际。但中间隔了一层膜，就是无法触及。


    「若是不顾后果，一次性将此副本力量全都消耗掉，或许能强行打开一个缺口。但势必会引起朔星海势力的集体警觉。」


    「得不偿失。」


    李凡在研究一番后，最终没有选择打草惊蛇。而是选择耐心的等待时机。


    朔星海，是会有修士离开聚集地、行走于星空之中的。李凡不相信，所有这些「路人」，实力都高到他无法接近。


    事实证明，李凡的判断是正确的。


    虽然他盯上的这个目标，在外行走不似其他势力那么频繁。但终究不是没有。


    李凡盯梢了半年时间，终于有一道光华自其中飞出。


    其目的地，似乎是剑域所在方向。


    光华窜出的同时，带起了大片的情绪阴云。他的情绪波动，是如此的明显，以致于李凡都不用主动偷听，就能清晰无比的感受到其想法。


    「又让老子跑腿！」


    「我马天得好歹也是通过会考，得到朔星海认证的【御道师】。虽只是初窥门径，但好歹也能协调、操纵一个单位区域内的道网纹路了！」


    「天天让我去做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简直就是浪费我马天得的生命……」


    这位叫着马天得的修士，带着浓浓的怨气，一路在星空中疾驰。


    李凡始终没有动手，只是看着此人，一路进入了跟剑域相邻的聚集地。在里面待了三天，才慢吞吞返回。


    似乎得到了发泄，怨气已经消失不见。美滋滋地哼着小曲，慢悠悠朝着原路返回。


    眼看马天得即将进入防护中。李凡这才悍然发动。


    寻常夺舍、潜伏的手段，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聚集地防护层给发现。甚至任何跟仙有关的力量，都有可能引起警报。


    故而李凡采用了玄仙舟的「道丹」之术。虚空中飞遁的马天得，只是微微顿了顿。


    而他却是已经被李凡炼制成了一枚随时可以被吞下的「人丹」。李凡神念，悄无声息的将丹药吞下，顷刻之间化作了马天得。


    暂时中断了跟梦境乐土副本间的联系，李凡一边整理着马天得脑海中的信息，一边笔直的朝着前往的聚集地飞去。


    「【极乐城】」


    「有点意思。」


    从理论上来讲，这具身躯依旧是马天得。只不过他的脑海中，较之以往多了一段思绪罢了。


    任何只要活着的生灵，都难免有此番思绪起伏。


    而且道丹之术，乃是玄仙舟特有。此前并未出现在这片星空之中。


    极乐城外的那层防护虽强，却也难以提防如此莫测的手段。


    没有波折，「马天得」顺利的飞入进极乐城中。


    跟从外面所见的恶臭冲天的情绪阴云不同，李凡入目所及，乃是一片歌舞升平景象。


    七彩的灯光，连绵至天边。肆意放纵的笑声，不堪的呻吟声，毫无遮拦怒斥声……


    充塞着城池中的每个角落。


    「极乐城，三年昼、三年夜，六年一轮回。」


    「夜时，纵情享乐、无忧无虑。」


    「昼时……杀伐无惩」


    李凡一边整理着马天得脑海中的信息，一边先前去复命。


    马天得此番前去【刀岛】，正是为了替极乐城主送一封请帖。


    三十日后，恰逢极乐城昼夜转变之时。


    邀请刀岛众人前来观看盛况。


    ……


    脑海中信息闪过，李凡从容不迫的来到了极乐城中央。


    跟周围繁华热闹的景象相比，中央的府邸是如此的冷清、阴森。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之感，使得每一个踏足此地的人，心中都会忍不住泛出一丝毛骨悚然之感。


    纵使马天得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也本能的生出惧怕的情绪。


    李凡没有摒除心中的感受，恰如其当的露出了神情相应的变化。


    亦步亦趋，来到了极乐城城主面前，向其汇报了情况。


    「祝学士，请柬我送到了。但刀岛那边，能来多少人，就不好说了。」


    李凡面露难色，一五一十地说道：「我一进去，岛上人就邀请我切磋。还扬言，若是我不接受，就把那请柬撕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说是切磋，只是我单方面挨揍罢了……」


    李凡暗中马天得的原本行为方式，向着极乐城城主诉苦。


    极乐城主，也就是马天得口中的祝学士，从外表看上去、似乎已经苍老至极。


    身体佝偻蜷缩进宽大的长袍内，显的颇为滑稽。但祝学士身上那滔天的阴邪之气，却是让李凡不敢小觑。


    甚至李凡隐隐察觉到，这极乐城上方积蓄的庞大情绪隐于，竟十分之九、维系在这位祝学士身上。


    面对马天得喋喋不休的叫苦，祝学士也并没有打断。只是安静的停止，枯瘦剩骨的手指，轻敲在桌面上。还时不时，用指甲在长桌上划过，发出刺耳无比的声音。


    李凡看的分明，祝学士面前的那长桌，赫然是用人颅骨堆积、打磨而成。


    甚至颅骨上的残念，还没有彻底消散。随着祝学士手指的轻轻划过，还发出若有若无的痛楚哀嚎之声。


    「马天得」的额头，有冷汗滴落。他却没有住嘴，有始有终的完成了这次的汇报。


    语毕，恭敬的侍立在长桌下，等待城主的指示。


    府邸中，安静了好一会。


    屋外不时有喧哗吵闹之声，传了进来。


    缩在长袍之中的祝学士，手指在长桌上按了按。每按一次，屋外的一处声响，便戛然而止。


    直至场中彻底安静，再也听不到外边的嘈杂之声。祝学士方才开口。


    不似年迈的老者发出的声响。而是天真烂漫的孩童之音。


    「你跑路辛苦了。」


    「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伴随着对方的话语，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暗中飘出。来到了李凡身前。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碗飘着热气的红汤，出现在李凡面前。


    马天得身躯微微一颤。


    既是这具身躯本能的反应，也某种程度代表了李凡的情绪波动。


    碗中的红汤，赫然是无数肉沫掺杂着血水。


    而碗里漂浮着的，则是一颗又一颗的眼珠。


    它们好似还有着自己的意念一样，齐齐盯着碗外的李凡。


    李凡虽然几度灭世，视世间生灵为无物。却也没有做过这么「恶心」的事。


    「马先生快喝吧。怎么还不喝」


    见李凡有些犹豫，祝学士的声音随即变得有些急躁起来。就像是调皮的孩童，陡然间失去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一股诡异的气息，在祝学士的身上开始蔓延。


    「是不饿吗还是对这碗汤不满意」


    「没关系，我这就让下人准备更好的。」


    李凡脑海中，闪过马天得对于这极乐城城主的了解。


    「会显化出诸多性情。」


    「老人、孩童，娇媚娘


    ，残虐屠夫……」


    「其中情绪最不稳定的，就是孩童。」


    心中有了决断：「不必劳烦祝学士了。这碗汤，味道却是极美。」


    说着，李凡端过红汤，一饮而尽。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完全不似看上去的那般血腥。甚至一丁点的血肉气息都没有。


    反而说不出的美味，以李凡这等在玄黄界中轮回百次，几乎将其秘密挖空的见识。都难以在经历中，找到能够在味道上跟其媲美者。


    一碗红汤入肚，看着空空如也的碗里，李凡竟然生出了不舍的念头。


    「怎么，要再来一碗么」


    祝学士也发现了李凡前后的情绪变化，宛若找到了知音一般，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怀着极大的毅力，李凡摇头拒绝了。


    「如此珍馐美味，必须得好好回味才是。」


    「多吃，不如少吃。」他正色道。


    祝学士闻言，顿时发出一阵闷沉的笑声。


    声音由孩童，悄然间变回了老者。


    「你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


    「既如此，那你就先下去吧。」


    李凡躬身辞别。


    等快要走出府邸之时，耳边忽的传来了祝学士轻飘飘的话。


    「这次的昼夜大典，我也为你准备一个席位。」


    李凡面露喜色，连忙再度行礼：「多谢祝大人！」


    眼前光影一阵变幻，城主府邸已经消失不见。


    一座之声不断的红楼，取而代之。


    李凡舔了舔嘴唇。


    马天得的记忆资料，再度浮现：「祝学士，朔星海治事会的一员。」


    「曾是真仙，而后化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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