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如其名。


    天涯咫尺大阵，能化天涯之距为咫尺之间。大阵完成后，将联通玄黄界与星海边陲。即便不用木剑横空之术，也可通过大阵瞬息往来。


    看似是个超距传送法阵，实则不然。


    至暗星海内，真仙残力弥漫。玄黄界更处在仙墟边缘，受到无穷吸力的影响，时空都隐隐扭曲。距离太远，不可控因素太多。根本无法使用“传送”的手段达到。


    天涯咫尺大阵，用的是最为原始的赶路手段。只不过是将出发地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无限缩短，踏步即达。


    整个大玄小世界，都无法容纳这个庞大的仙阵。故而玄黄界那边，李凡将大阵设立在了大玄小世界外虚空中。再布下阵法遮掩。


    而星海边陲这边，随着李凡逐渐布阵完毕，一股玄奇至极的波动陡然降临，就要朝着周围横扫传播。


    却被李凡掐指，同样用周围遮掩阵法挡下。


    大阵金光黯淡下去，一个玄黄界-星海边陲的双向通道，便悄无声息的诞生。


    李凡凌虚而立，调息修整。


    “不愧是仙级大阵，即便我有终末解离碟辅助，布阵起来也颇为吃力。”积攒下来的源力精粹彻底告罄，李凡一时间也短暂陷入虚脱状态。


    “源力精粹，跟真正的仙灵之力相比，还是有一层质的差距。”李凡心中暗道。几个呼吸间，体内力量再度变得充盈起来。


    分出一丝神念，送入天涯咫尺大阵中，而后启动阵法。


    只觉眼前忽的恍惚，下一刻就已经回到了大玄外虚空、玄黄界内。


    李凡这才迤迤然返还木剑虚影。


    “我已在此处布下传法阵法，今后往返，就无需这么麻烦了。”李凡轻描淡写的说道。


    殷上人等人闻言，俱是心神一震。以他们的眼界，自然是能知晓，这样一座横跨整个星海的传送大阵、究竟是何等神异。


    玄黄界内各个州域之间的超距传送大阵，往往都需要十多名阵法师联手辛勤建造大半年才能完工。更遑论眼前这能联通星海边陲跟玄黄界的宏大法阵了。然而就是这样的阵法，却被圣师举手投足间完成……


    起初四人还有些将信将疑。


    不过等到李凡邀请他们试一试、他们穿过阵法，再度感受到熟悉的大玄小世界气息后。种种疑虑尽皆消除，全都化作无比的震动与对李凡的敬服。


    “一阵出，无尽星海变通途。圣师手段，简直堪比真仙。”巧工叹服道。


    “这阵法，这阵法……”殷上人喃喃低语，震撼莫名。


    李凡的声音，将他们拉回：“这里以后，就是我等探索的中转补给站了。”


    “无论是遗器之海，亦或者残界长城，其广阔程度、都远超玄黄一界。想要找到合适残界，并非易事。”


    巧工：“还请圣师解惑，这其中又有何玄机？不是只要找到一处残界，充当玄黄消耗的药引子就行了么？”


    李凡微微一笑，朝着远方的遗器之海伸出手。


    嗖！


    一件遗器被吸引着，急速朝众人所在方向飞来。


    隐约可见，遗器乃是一件蓝白相间法袍。岁月的侵蚀下，早已经残破不堪。其上沾染的血迹也变得发黑。


    “嗯？”


    飞驰而来的遗器法袍尚有一段距离，巧工等人便齐齐脸色微变。


    在他们的感应中，自己与周围同伴的距离，正随着那遗器法袍的接近而迅速变远。好似世界陡然间变得宽广，而他们的体型缩小了无数倍一样。甚至彼此间的传讯，都变得微不可闻。


    “真仙之力！”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是那件遗器法袍上所携带的真仙力量带来的影响。


    随着法袍愈发靠近，他们互相的间隔，仍然不断拉大。


    明明站在彼此身边，却互不得见。


    好似被整个世界孤立一般。


    无尽的空旷中，李凡的声音，如阵阵雷鸣，从天上传来。


    “至暗星海中，诸界已然破灭。但导致世界毁灭的元凶，来自真仙篆字的力量，却依旧遍布留存。”


    “我们前往星海中央的途中，所遭遇的各种灾厄，都是这真仙残力的显化。”


    “眼前连绵的遗器与残界，同样残存着这种力量。”


    “这件法袍中蕴含的，便是一个【离】字。”


    轰！


    视野刹那间缩回正常，那件遗器法袍也改换了飞行的方向，重新飞回遗器之海内。


    而在众人头顶，一个玄奥繁复至极的“字符”，若隐若现。


    “真仙……篆字？”


    众人痴痴地看着头顶字符，他们能够隐隐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离……”回味着刚刚跟天地间周围所有一切分开的经历，他们以手为笔，试图学习临摹。


    不想字符忽的变暗，消散于空中。


    甚至留在他们脑海中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再怎么回想，也始终无法复现。


    “星海中，真仙残力遗留太多。妄动或许会引起这些残留共鸣。想要研习真仙篆字，需要特殊的应对方法。”李凡手指轻点，一篇法门霎时飞入众人脑海。


    正是上一世李凡从玄仙舟所学，无论是证道学宫、仙枢院亦或者断仙楼都通用的，研究、教授、传承真仙篆字的法门。


    【诸类法】。


    每一个真仙篆字，都是道之力量的投影。哪怕只是相近体，并非真正真仙篆字，亦包含着无比强大的破坏力。若是在仙舟内部爆发开来，肯定会对仙舟造成难以磨灭的损伤。为了不引动真仙篆字之力，而又能安心研究，玄仙舟几代人苦心孤诣，方才创造出这法门。


    字符的每个笔画，乃至于每个运笔的过程，都经过特意的修改，似是而非。点非点，横非横，捺非捺。组合起来，看上去像字，实则非字。


    就像是最为拙劣的模仿者。用此法临摹出来的真仙篆字，空有其形，却能将真仙篆字的威能同比缩小千万倍。


    因之，研究过程中真仙篆字的影响也随之可以忽略。同时当复现出真正、完整的真仙篆字后，字符霎时暴涨数倍的能量波动，也能很好的作为判断标准。


    而想要真正发挥真仙篆字的力量，只需发动时，将所有的修改抹去即可。


    正是有了这样奇妙的法门，仙舟上下才得以世代研究传承真仙篆字。


    在仙舟中，唯有拜入掌权长老门下，才有资格知晓此法。


    此刻，李凡却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免费将这妙法传授给了殷上人等人。


    无论是诸类法，亦或者【离】字。


    都让这几位大受震撼。


    如果说之前李凡所教授的一切，都还只是在【凡】的领域内。那么这【离】字，就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真仙力量。


    在如今的修仙界，掌握这般伟力，却不敝帚自珍。而是无偿教授他人……


    无论殷上人他们对李凡行事动机有着怎样猜测，此刻全都这无私的风度所折服。


    “当的起，圣之一字。”他们心中皆是不约而同的感叹道。


    李凡的授课，还在继续。


    用诸类法，再度书就【离】字，李凡坦言道：“并不曾见过【离】字本身。只是从蕴含【离】字的遗器上，根据残存力量，反推真仙篆字本源。”


    “如盲人摸象，自然会有误差。误差越小，越能重现真仙篆字原本威能。这【离】字，已被我揣摩出了98%的相似度。然而，已是许久没能再进一步了。”李凡无比唏嘘道。


    众人如饥似渴的，盯着李凡书就的字符。


    并不因为只是相似体而心存轻视。


    就在他们研习的功夫，丝丝奇异的波动，自远方传来。


    殷上人等人没能察觉，李凡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


    “终于来了。”


    大手一挥，将木剑虚影以及天涯咫尺大阵遮蔽。自身却是朝着波动出现的方向疾驰。


    不多时，两道身影迎头碰上。


    李凡看着前方身影，正是断仙楼大长老，钟道恭！


    钟道恭神情肃穆，看着李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先前在仙舟上，感应到周围一股熟悉的力量波动突然爆发后消失。所以前来查探。


    原本以为是遗器残留真仙力爆发，却不想力量来源竟然会是一名修士！


    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仙舟以外的修士了。


    钟道恭不敢大意：“敢问道友，引我来此处……”


    李凡却是哂然一笑：“这位道友想必是误会什么了。只不过是教授弟子真仙篆字，不想竟然引得道友注意。”


    “没想到，这星海边陲、居然还有修士幸存？”李凡语气中满是惊喜与好奇。


    钟道恭闻言，眼睛眯起，打量思忖着。


    他很敏锐的注意到了李凡话里的“星海边陲”四个字。同时对方所说教授真仙篆字的言论，也是让他心神一震。


    没有确定对方来意，钟道恭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继续询问起来：“听道友的意思，似乎从星海深处来？难不成，至暗星海内，还有文明幸存？”


    李凡感叹道：“一路走来，尽是虚无。我也原本以为，星海中没有其他幸存者了。却不想在路途终点，又遇到了修士……”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试探。


    一场交锋下来，钟道恭只知晓了对方是从星海深处而来，却对对方所处世界的形态、规模、实力，皆不清楚。


    显然这位能够横跨星海的修士，并不是什么纯良、天真之辈。


    钟道恭再度仔细打量李凡。


    看不清对方底细，钟道恭按捺住了直接出手，将对方擒拿的意图。


    “道友刚刚所说，教授弟子真仙篆字。不知……”钟道恭换了个话题，继续试探。


    谁料李凡这次没有隐瞒，十分大方的说道：“星海文明破灭，真仙残力肆虐。想要存活，自然要借助这些力量。”


    “数千年来研究，也算是小有收获。生存不像最初那般艰难了。”


    李凡这番说辞，正跟玄仙舟理念不谋而合。钟道恭点点头，没有反驳。


    “看来，道友家乡对真仙篆字的研究，恐怕已经到达了不俗的境地。说来惭愧，我们亦是对真仙之力琢磨了数千年。却不敢像道友这般，轻易横渡星海。只是龟缩一隅。”钟道恭说道。


    李凡微微一笑：“道友不必自谦。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


    “真仙篆字的味道。”李凡语气莫名。


    钟道恭神情微变。


    不等钟道恭说话，李凡直接以手为笔，挥手将一个【离】字书就。


    “道友且看此字如何？”


    若隐若现的字符，漂动于虚空中。


    钟道恭这次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震动，身形急退，满是戒备的看着李凡。


    “道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我们玄仙舟的【诸类法】？”


    “诸类法？”李凡一脸莫名其妙，而后恍然。


    “你是说，似非法？”


    “这自然是我们历代先辈苦心研究出，用来解析真仙篆字的法门。”


    李凡极有兴趣的看着钟道恭：“难不成，道友也会此法？”


    何止是会。钟道恭神情阴阳不定。


    他脑海中思念急转，试图找出仙舟上得传此法的人员名单。


    没有一位有离开仙舟的迹象。


    “难不成，真是巧合？”钟道恭有点不敢确定了。


    他盯着李凡书就的那个离字。


    “居然，比起仙舟的研究更进一步？！”


    发现了这点后，钟道恭心中再度陷入了无比震动之中。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对【离】这一真仙篆字的研究还在仙舟之上。


    更因为对方如此轻易，就将珍贵无比的真仙篆字向初见者展示出来。要知道，每一个真仙篆字在仙舟中都是绝对的隐秘。


    哪怕他身为断仙楼大长老，都没有资格随意泄露。


    “只能说明，在此人家乡，真仙篆字的研究，已然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离】之一字，已经不再需要保密了。”钟道恭不禁如此想道。


    一个念头，不由在钟道恭心中升起。


    “道友，是否有兴趣前来做客？”钟道恭问道。


    李凡闻言，顿时面露迟疑之色。


    钟道恭十分理解李凡的犹豫，于是他坦言道：“如若不放心，也可在这星海虚空中。”


    “主要是，想跟道友仔细交流下，真仙篆字的研究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