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丘公坐山望海的感悟，玄天王的回溯玄音，乃至这折纸一道。大抵都可视作李凡前踏之阶梯。


    悟之、学之，而后感之、化之。


    继而一步步触摸那难以言说的真假之变。


    李凡心中定计，屈指在天玄镜面上一弹。被创造了一半的新生器灵顷刻间灰飞烟灭。


    镜玄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之后，察觉到李凡不断轻抚的动作，不知怎的、心中忽的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并非是镜玄的错觉。


    从他旁边散发着莫名气息的【二分仙种】中，悄然滋生出汩汩力量，触手般缠绕锁缚着天玄镜。将天玄镜绑的严严实实之后，又从彼此接触的位置分化出无数更加细小的末端。在李凡的指示下，肆无忌惮的在天玄镜表面一寸寸扫过。


    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浮现在镜玄心头。


    “玄天，我带走了。”


    不知为何，他的耳边竟再度响起了当初那位玄天王青梅竹马对他所说之话。


    “难道……”


    天玄镜本能的战栗起来，包裹在他表面的二分仙种之力，则是震颤的更加剧烈。就像是沸腾的淤泥，一个个气泡翻腾不止。


    镜玄极力抗拒，却丁点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一个自己，在这“淤泥”中慢慢生长出来！


    与天玄、玄天相对的，第三面镜子降世了。


    只是李凡接过镜子一番观察后，便摇头否决了。


    “虽有其形，却无其灵、其神。废物一件！”


    声音冰冷，手中微微用力。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响中，这新生的天玄镜就顷刻间化作了齑粉。归还于二分仙种之中。


    镜玄甚至隐隐听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的凄惨哀嚎之声。


    被吓出一身冷汗，镜玄也顾不得自己被用来当做复制实验品的古怪感受了。在李凡的审视之下，连忙道出了在刚刚那场的拓印中，自己察觉到的跟复制体有哪些不同的方面。以此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


    “原来如此。做的不错。”李凡点头，不吝赞赏。


    吸取了此前的经验教训，很快李凡又展开了第二次的实验。


    所造之物比起首次的确好了些。但距离真正的天玄镜，依然还有不少的差距。


    “看来这折纸拓印之术，的确是门莫测神通。并非是我短时间凭借其所留痕迹，就能掌握的。需要反复研习。”


    对此李凡早有预料，也不在意。


    反正二分仙种、天玄镜俱在手，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练习。


    唯一需要的在意的是，二分仙种中所凝聚的【折纸】力量，是会被不断消耗的。用一次，少一次。


    如果是单纯的仙灵之力，李凡自然能很方便的对其进行补充。但这【折纸】大道，只能通过他【假亦真】的神通，凭空生造。


    效率虽然慢了些，尤其是现在还真沉睡、只能靠自己感悟的情况下。


    “但总归能够补给，不至于坐吃山空。同时还能顺便增加对真假之变的领悟。”李凡对此倒是看的很开，不疾不徐。


    只是不时在研究、试验过程中，脑中一闪而过猫宝的影子。


    “不知道，猫宝那复制的能力，跟这折纸大道，是不是一回事。”


    “果然，这世上并不存在毫无道理、违反逻辑之事。那些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因为见识不多、认知不深。”


    “猫宝三重变。物品复制、生灵拟化、易经伐髓。其他两种能力……”


    李凡皱眉思索。


    他心中忽的萌生出一个想法。若是他尽掌其道途，那么同样也能将【猫宝】复刻出来。


    ……


    李凡本尊专心悟道的同时，大天尊仙傀也没有闲着。


    现在下一任玄黄天尊的合适继任者还没有诞生，李凡也要肩负起维护玄黄秩序的责任。


    却并非是什么仙界桎梏，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首先做的，便是对玄黄界进行从内到外的改造。以现在的目光来看，玄黄界还是有些过于脆弱了。


    不说道湮之劫了，就算是仙墟中的饥仙微微翻身，都有可能使得玄黄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好在李凡有着充足的改造经验。


    而且这次，他的改造计划比起过往还要更进一步。目标乃是将玄黄界打造成，即便原初被道湮吞没、玄黄也能漂流一时，寻找新生机之处的不朽仙舟！


    除了升华仙域、大道天柱等增强方式之外，李凡这次还打上了整合陨仙境的主意。


    这个时间节点的陨仙境，还是未对玄黄生灵开放的封闭之所。


    唯有经得玄黄大天尊的允许，生灵意识方能入内。


    李凡宏观对此时的陨仙境进行了一番观察，发现比起万年之后，现在的陨仙境规模要小太多。


    几乎只是正常玄黄界的投影，经过若干年的衍化而生成的些许不同世界。


    似乎仍然处在幼年生长期。有许多后世存在的时空现在还没有诞生。


    李凡却注意到了某些有趣的事情。


    陨仙境最近似乎十分明显的新生了一大片时空。按照其所诞生的时间点来看，似乎正是玄黄界跟太元界惨烈大战之时。


    “莫非……”


    李凡心中一动，神念在这些新生时空中走了一遭。


    回归之后，神情莫名：“果然。随着太元界跟玄黄界彻底联通，陨仙境也仿佛侵入进入太元界内。”


    那片血腥的两界战场，也悄然出现在了陨仙境中。


    唯一让李凡放下心来的是，这片新生时空中，并没有他这位【玄黄真仙】的存在。


    “否则我现在该考虑的不是怎么改造玄黄，而是要落荒而逃了。”


    思索间，大天尊仙傀又跑了一趟太元界。


    果然在此界上空，找到了那片极难察觉的幻梦阴云。


    “不仅仅只是当初一眼映世。还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自我生长。”


    “原来的时空里，玄黄界一直在仙墟边苦苦挣扎求生，并没有成长的条件。现在则不然。”


    “太元界，乃至……”


    李凡的目光，看向太元界周遭。


    仙道十宗，正满含热情的探索着附近的未知星空。


    李凡也察觉到了远方星海生机所在。


    同时也仿佛看到了，如鬼魅般、尾随十宗脚步的陨仙阴云。


    “看来，有必要对其进行些限制。”


    冥冥中的预感告诉李凡，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其滋长、绝非明智之举。


    “虽虚，实实。并不需要现实之根基。也能如艘木舟，漂浮于道湮之上。”


    初代对陨仙境的评价还历历在目，李凡也不敢大意。


    以真假之变，模仿出墨杀仙魄之力。宛若铁索横江，将太元界周遭星路暂时封锁起来。


    当然，这封锁只是针对陨仙阴云。而非凡俗。


    正在扩张的陨仙境，自是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自身周围异变。


    并没有似生灵那般，表现出任何的情绪。


    而是机械的、立刻做出相应的变化。


    在李凡的注视下，陨仙阴云似乎放弃了开疆拓土的行为。只是默默盘踞在太元界上空，壮大自身。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太元陨仙境内变幻时空数量，变多了起来。


    陨仙境的来源，并非是此刻在太元界内活动的玄黄修士。甚至还有那些被李凡封锁镇压的太元界生灵么！


    乃至负责看管太元往生大阵的，那两尊仙仆。都被太元陨仙境映照在内！


    这是陨仙境第一次主动的“映照”。被映照生灵，无所察觉。而旁观者李凡，却是不由心生冰冷之意。


    沉吟一番后，李凡分出一缕意念，来到了新生太元陨仙境中。


    他的目标，就是查看这里的仙阵跟仙仆，究竟是否有没有跟无限海联通、具备无限的性质。


    还真的【无间轮回】功能，也能做到似陨仙境这样凭空创造时空。


    但无间轮回是完全封闭式的。并没有衔接山海。


    而这处陨仙幻境……


    李凡神情凝重的，感受着来自无限海的压迫。脸上闪过一丝忌惮。


    “竟然真的联通了山海？”


    震惊的同时，李凡心中也涌起一阵不解。


    联通了山海，实则已经具备了造仙的必备条件。也就是说，陨仙境中，那些看似虚幻的时空，是真有可能走出【真仙】的。


    “这……”


    理论上的确如此。


    但李凡始终隐隐觉得，陨仙境中的太元仙阵、以及两尊仙仆，跟现实中相比，仍然有着些许区别。


    而且这差别，是尤其关键的。


    “只是无限海，没有上方山？”


    凝望眼前虚幻的太元界许久，李凡终于醍醐灌顶般，得到了答案。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李凡闪身，来到了陨仙境中两位仙仆所在。


    并且故意流露出了自身属于真仙的【势】。


    若是在现实中，仙仆面见真仙后，需行供奉之礼。这是刻在每一尊仙仆内里核心的铁律。但在这陨仙境中，这两尊仙仆却完全无视了李凡所流露出来的气息。


    甚至还对这位冒然闯入者，不约而同的发起了攻击。


    “果然。”李凡从容将它们的攻击挡住，心下了然。


    “只是具备无限之力，而没有了上方山之势。”


    “不登山高，不知天之高也。不在上方山上，也就不知究竟何为仙。”


    空有无限属性的力量，但能量层级没有了【势】的支撑，所能发挥的效能被大大削减。


    比起现实中的仙仆，堪堪只有十分之一的实力。


    这个发现不由让李凡松了口气。


    在镇压了两尊名不副实的仙仆，随手将这片陨仙时空毁灭之后。李凡这才悄然退出了太元陨仙境。


    对于陨仙境本身来讲，个别时空的存在、毁灭，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被李凡毁灭的时空就再度滋生。


    李凡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幕：“陨仙境虽是虚幻，但却建立在现实之上。除非现实被道湮吞没，生灵不存。否则陨仙境总能滋生。”


    “而即便现实被道湮侵吞，陨仙境也依然能苟活一段时间。”


    想到此处，李凡一时间竟也不知道，现实与陨仙、二者间究竟谁才是更“高级”的存在。


    “既然陨仙境能够联通无限海，那么从理论上来讲，其应该能同样连接上方山。但却没有……”


    “所以是故意这么做的么？”


    在山海寓言中，世间生灵的灾祸，就起于由海连山。陨仙境弃山归海，似乎也不失为一种避劫之法。


    “如此说来，是否还有全归于山？”


    李凡很自然的想道。


    “空有仙之势，却没有无限属性。孰优孰劣，倒也真不好说。”


    “不过或许却是仙最初的模样。”


    被封锁的太元陨仙境，并没有继续滋生、跟李凡所布下禁制产生碰撞的苗头。


    只是默默盘踞在太元、玄黄两界上空，不断衍变壮大。


    对于陨仙境而言，现实中空间的大小范围，并不是限制它成长的关键因素。只要它笼罩覆盖范围内，有生灵存活。陨仙境就能不断繁衍自身。


    先前之所以朝着太元界外星空滋生，却是因为壮大自身的本能机制。


    现在因为李凡的限制增长受挫，于是就又本能收缩回来。


    在原本的领地上，继续繁殖增长。


    李凡看着眼前这奇特的造物，一时间陷入犹豫之中。


    陨仙境整体，似乎并没有玄黄天道那样类似的主观意识。只是“机制”性的本能判断。


    但毕竟是仙界某位强者陨落遗留。


    也未必不会化作其起死回生的温床。


    尤其是陨仙境能够在道湮之上漂流的特性，更是让李凡想起了，曾经见过的仙棺。


    只不过陨仙境，比起单纯以道则坚固来抵御道湮的仙棺，要明显高明了不少。


    李凡心中暗骂了一声。


    选择以玄黄界打造锚点，果然是有利有弊。


    以他对玄黄界过往事情的了解，固然能极快的建立根基。但玄黄界内隐秘无数，哪怕到了李凡现在的境界实力，也需步步小心。


    否则都极有可能大意翻车。


    “不管怎么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李凡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过去，李凡有还真庇佑，可以随时选择重开。


    避也就避了。


    但现在，李凡却是退无可退。


    陨仙境虽然诡异，但想要让李凡将自身锚点基业拱手相让……


    那还需先做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