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诸王国的行事效率相当低下，对于基层，乃至中层的掌控能力也不强。


    这话总得来说是没错的。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如果一件事被认为和王室有关，尤其是涉及到对王室的负面影响。


    那他们也可以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效率。


    因为在这种时候，很多程序上的事情，都可以能省则省……


    就比如眼下。


    赛义德·安巴尔虽然挂着陆军少将的军衔，但其人却并不属于阿联酋陆军的战斗序列。


    而是专属于王室的宪兵或特别警察。


    在简单听过萨巴赫的解释之后，他当即面色一冷：


    “需不需要再调一些人手过来？”


    和刚才不情不愿的表现判若两人。


    前者稍加思索，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这个必要。”


    “从这部设备的大小尺寸来看，对方最多也就只有2-3个人，你这边只要能堵住出入口，应该很容易甄别，另外……”


    萨巴赫说到这里，上半身稍稍前倾，并愈发压低声音：


    “往阿尔巴庭宫机场大规模调集人员，本身就会导致消息泄露……”


    显然，这位看着像是个行政文官的老头子虽然思维不算敏捷，但在办事方面却相当老道。


    一番指示过后，萨巴赫重新转过身，看向身后不远处刚从预警机上下来的一行人。


    但却没有马上开口。


    说实话，面对这几位，他还真有点头疼。


    照理来说，达索方面算是本次事件的受害人，而且在最关键的时候，还是人家给出了关键提醒，才让萨巴赫有机会打个时间差，把场面给控制住。


    所以无论如何不可能当做嫌疑对象去处理。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这个无人机上的干扰设备是否会对选型结果产生影响。


    而是在是否有人要借此针对王储。


    那为了控制住舆论，至少在内鬼被揪出来之前，是不能把人放出去的……


    好在范济民和卡索雷心里跟明镜一样，而且本来就想着继续在这吃瓜，所以倒也没有为难对方。


    “萨巴赫先生。”


    卡索雷主动上前两步，和对方说道：


    “考虑到目前的情况，我有理由怀疑有人预谋在实机测试中针对我方参与竞标的产品，所以在事态平息之前，我们要留在机场，以防飞机本身出现问题……”


    这个说法，当然是经不起推敲的。


    实际上只是给三方同时提供一个台阶而已。


    不然总不能上赶着说我们可以留下配合调查吧？


    那岂不是主动把自己放在了嫌疑人的位置？


    就算他们个人没意见，背后的国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法国再怎么说，那也是个五常——


    在安理会闭门会议里，你管我叫五常之耻，我不挑你理。


    现在出了这扇门，你该叫我什么？


    所以，就算真想配合对方，也只能以提出要求的方式表达出来。


    好在萨巴赫也非常上道，当即领会了卡索雷的意思：


    “没有问题，在搞清楚全部情况之前，我们会以vip的规格接待贵方代表团内的全部人员，还请各位暂时移步休息室……”


    卡索雷和范济民随后分别指派了一个可靠的成员看守飞机，之后便带着其他人跟上了萨巴赫的步伐。


    在去到休息室之前，他们自然得先跟刚才留在地面上的其它代表团成员汇合。


    “老马！”


    范济民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身高1米9的马林，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对方面前：


    “测试过程中出了一点小意外，现在阿尔巴庭宫机场全面戒严，我们可能得在这等上一段时间……”


    说话，用的是中文。


    但即便是听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到他言辞当中的焦虑和急切。


    只不过，由于角度问题，没人注意到范济民说话时飞速挤了挤眼睛。


    “现在是什么情况？”


    马林的语速不快，但能够听出，是在压着情绪强装镇定。


    非常符合眼下的实际情况。


    但他这一波，还真就不是演出来的。


    作为华夏方面派出的代表团高级成员之一，马林当然也知道自己这边早就针对可能存在的小手段进行过准备。


    但华夏和大卫国或者法国不一样，在中东的影响力和布局都不太够。


    如果整些过于复杂的计策，反而容易把自己给玩进去。


    所以，在预先的计划里面，可没有让阿联酋方面封锁现场的环节。


    现在情况似乎脱离了他们的掌握，作为一个此前并没有什么对外联络经验的技术人员，要说一点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


    “别担心。”


    范济民其实也是半个生瓜蛋子，但刚才一直待在飞机上面，不光知道全部的来龙去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算是推手，所以心态自然稳定很多，遂压低声音解释道：


    “过程比想象中顺利不少……有阿联酋空军主动施加的电磁干扰做对照，我们的测试只进行到一半，就已经明确发现靶机被人动过手脚了。”


    “我顺势建议阿联酋方面在测试结束之后检查一下无人机，本意只是想让对方能及时固定证据，避免被有心人给销毁……但不知道为什么，萨巴赫领队的反应极其强烈，突然宣布因为设备故障要终止测试，那我也只能陪着他继续演下去……”


    “但不管怎么说，后面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现在无人靶机里面的干扰器已经被发现了，不管能不能查出具体是谁干的，另外两家……尤其是和我们前后脚做测试的大卫国都摆脱不了嫌疑……”


    听到这里，刚才一直压在马林心头的重担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大功告成的狂喜。


    这和以前他已经习惯了的那种，经历长时间艰苦攻关，最终解决一个问题的喜悦还不一样。


    而是稍微带着那么点赌徒赌赢了的刺激感。


    令人沉醉。


    “那……”


    马林刚开口说出第一个字，脸上的表情就差点绷不住。


    好在瞬间意识到这个场面不适合笑的过于灿烂，遂赶紧狠狠咬了下舌头，强行收敛起笑容。


    表演了一个“马林同志的双面人生”。


    “那就是说……这次选型，咱们已经算是十拿九稳了？”


    说起这个，范济民尽管脸上表情仍然控制的很好，但语气也难免有了些波动：


    “虽然下结论还有点早……但如果不出差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已经没有对手了。”


    此前他们在国内的一切布局，初衷都是为了不在测试过程中对飞机的表现产生影响。


    说穿了还是要靠实力来打动甲方。


    但经过今天这么一轮阴差阳错的操作之后，哪怕找不到直接证据，大卫国也逃不了插手阿联酋内部，干涉选型工作走向的嫌疑。


    这可就是降维打击了。


    同为美国盟友，阿联酋平时表现的和你大卫国亲近是一回事。


    但真到了这种时候，不可能一点表现都没有。


    所以根本无需考虑什么性能。


    g550肯定是直接被pass。


    至于爱立信……


    说实话，从一开始，无论华夏还是达索，就都没把他们当成主要对手。


    环球5000是架好飞机。


    升级过后的全球眼也是个好雷达。


    只可惜进度实在太慢，很难满足阿联酋方面对于交付周期的严苛要求。


    ……


    你一言我一语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跟着萨巴赫一起，来到了vip接待室的门口。


    都不用进到里面去，光是站在外面看着大门和走廊的装潢，就不难猜出里面的条件到底有多么奢华。


    “请各位先在里面休息，如果到今晚之前紧急状态还没有解除的话，那么机场方面还可以安排酒店给各位免费入住……”


    听着这壕无人性的发言，范济民不由得咂了咂嘴。


    这石油佬狗大户，确实是名不虚传。


    萨巴赫亲自推开房门，接着又嘱咐几名保卫人员不得限制身后这些人在机场范围内活动。


    然后，才转身离开。


    刚一进屋，让众人有些意外的是，竟然已经有几个人在里面坐着了。


    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内，阿尔巴庭宫机场都没有对外部公务航线开启，除了少数几架政府包机以外，并没有其它飞机到达。


    那这些人的身份……


    而在马林和范济民猜测的时候，卡索雷却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人。


    “马维塔先生。”


    他脸上的表情一僵，紧接着扯出了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走到对方面前：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实际上，卡索雷是因为知道自己这边已经几乎稳赢，所以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自己而已。


    但这一套微表情变化看在对面马维塔的眼里，可就成了心虚的象征。


    后者刚才一直在这件休息室里，这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当是达索的预警机在测试中出了大问题，卡索雷这会正处在无能狂怒的状态。


    他本来并没有跳脸开大的想法，可这会对方自己找上门来，那实在没有不阴阳怪气一番的道理。


    “我也一样，卡索雷先生。”


    他起身和卡索雷握了握手：


    “希望你们今天上午的测试一切顺利。”


    俩人这会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都觉着自己优势很大，可以骑脸输出对方。


    所以卡索雷也根本不虚：


    “如你所愿。”


    “过去的一个上午，我们确实……很有收获。”


    事情毕竟还没有尘埃落定，所以他还是选择了一个稍显委婉的说法。


    这个时候，稍后面进来的马林和范济民也通过刚才的对话想到了马维塔的身份。


    实际上，二人在出发之前就看过大卫国代表团当中核心人员的资料。


    但众所周知，真人和照片只见，有些时候还是有些差别。


    所以刚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内认出对方。


    不过，现在既然认出来了。


    那可就是冤家路窄了。


    尤其是对于范济民来说。


    他在被郭林提拔为副手之前，正好是一名参与圆环工程技术资料移交的工程师。


    虽然没直接和大卫国打交道，但整个过程却是再清楚不过。


    当年，他们靠着技术上的优势，对萌芽当中的华夏预警机围追堵截，甚至不惜主动违约，硬生生在圆环工程上面拖延了两年多功夫。


    如果不是王晓模和常浩南二人高瞻远瞩，提前用手头零零碎碎的资源吧空警200给攒出来，那还真就要耽误大事。


    而现在，华夏预警机在技术上已经后来居上，而你们竟然又要玩盘外招？


    说实话，范济民心里是非常恼火的。


    但距离大获全胜只差最后半步，不可能为了这点破事而节外生枝。


    因此，他准备暂时不去关注那几个大卫国人。


    这个vip接待室足有几百平方米的面积，完全可以离远一点。


    等最后结果出来之后再说也不迟。


    然而没想到的是。


    他不想找事，但却要主动来找他。


    两张华夏面孔，在一群欧洲人中间显得颇为扎眼。


    因此马维塔很快注意到了旁边的两个人。


    “你们好，两位来自华夏的朋友。”


    他用稍显夸张的语气打了个招呼。


    虽然嘴上说的是朋友，但后面紧跟着的下一句话却并不友好。


    甚至，让人有些红温：


    “希望你们真的从圆环工程中学到了足够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