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天睁开眼,猛得坐起身。
“靠!又踢我下线!还能不能一起快乐的玩耍了!”
一声吼完,他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醒’来。
这里是元神宿舍,不是通讯基地。
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断片了?
“扑啦啦!”
“卧槽!啥玩意啊!”
忽然一只黑鹰飞到床上,吓得陈玄天差点跳起来。
鹰白了他一眼,表示无语,然后爪子一抛,把笔记本电脑扔过来。
“……呃,鲲?你,你怎么长这么大了,之前不是鸡仔么……”
陈玄天一时只觉得头脑纷乱,眼前浮光掠影,似乎想起了很多,一时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哒哒哒。”
鹰爪不耐烦得敲敲电脑。扑啦啦扇着翅膀拍他的脸。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看就是了!真是,长大了脾气这么爆啊……”
陈玄天只好打开电脑,观看动画电影,快进浏览失去的记忆片段。
恩……
好吧,简而言之,他又死了一次。
替铁蛋挡了一劫,现在通过弦进度读档,又用留在宿舍里的人皮模子重新打印了一个出来,也不知道算是陈玄天第几代了。
不过对陈玄天自己来说,却只和做了个梦似的。随着电影快进,过去自己的经历,记忆,知识,都在眼前快速闪回,翻新回忆起来,很快就抵达了电影的结局部分,他死亡的片段。
和朱明剑君的最终剑斗。当然这个结局有点长,足足打了十年。
是的,铁蛋跳过的战斗是陈玄天直接替他打了,毕竟陈玄天又不是剑宗弟子,是血神子么,朱明剑君自然不会主动传剑。而最初他也并没能力破解朱明剑阵。
于是陈玄天反复尝试,一会儿在仙墓钻研太阴道体,一会儿又去朱明剑阵闯关,如此也是反复磨练技艺十年,最终将神教秘法融会贯通,以一招偷学的血箓神剑击败了对方,甚至抢夺了朱明宝剑作为临时道身。
呃,是的,击败了。
到此为止其实都很正常,但是接下来,在陈玄天替那开阳剑宗的前辈收尸的时候,突然从尸骨残骸中传来一道天魔残念,试图夺舍占体,侵袭同化陈玄天的元神。
于是陈玄天果断使用血魔解体大法自爆,直接献祭了分神,顺带也重创了那天魔残魂,反而将它封在宝剑中了。
“你们这是早都算计好了啊……”
陈玄天本来也不傻,更何况现在重新复刻的,已不再是什么只知道打篮球壮胸肌的男大学生。
而是在空桑山闭关十年,又在仙墓苦修,剑阵闯关十年的血神子,自然一眼看破了其中的安排。
“那太虚天魔,本来就附在开阳剑主遗骸上。想得仙缘剑传,就必被天魔侵身。
此天魔对元婴乃至化神级的元神都是瞬息秒杀,现在的铁蛋无论如何开挂都过不去此劫的。
所以若不献祭我一道分神挡死,他就得不了开阳一脉的剑传……”
陈玄天看看没有反应,算是默认了的鹰,
“那接下来那位泡泡道祖又有什么指示?还要我去哪里给他挡灾替死?”
鹰拍拍翅膀,指指柜子,表示走,俺带你去看。
陈玄天也不反抗,那毕竟都混到这一步了,哪怕算不出,猜也猜得出无论铁蛋还是自己,都是人家局中的棋子,暗线的布置。
人家又给你传‘我剑’,又把座下弟子鲲派来指点,难道真的是陪你玩的么?肯定别有所图,是要在关键时刻用你的啊。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看邪门秘法的样子,只要铁蛋活着,哪怕他元神自爆,也能用皮打印复活,眼一闭一睁,随时从宿舍里醒过来的。
于是陈玄天熟门熟路得把皮一剥,收在柜子里藏好,然后化身血影,跟着鹰出门。被鹰爪穿肋抓着,飞遁入虚无之中。
这鲲长成鹰了飞得还挺快,在虚渊迷雾中忽忽一阵穿梭,转眼间天际一开,就到了新一轮的剧场里。
而这一轮小剧场的舞台,只见满山红叶,层林浸染,无比眼熟的山景,似曾相识的时光,恍如回到了昨日。
“既如此,家祖这一口剑的缘法,就让给表妹沈蒹葭。在下斗剑入山!
我也不仗着法宝欺人,就请剑宗,瞧瞧本侯的真本事!”
陈玄天循声望去,只见那枫林里,分明站着大小眼的岳师兄,裘袍宝剑的小侯爷,一脸懵逼的沈蒹葭,还有如幼狼野兽般嘶吼的铁蛋。呃,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叫狗蛋……
不是!这就是‘昨日’吧??
“在下身负血海深仇,背负爹娘的期望,一定要光耀吕家的门楣,绝不能辱没了令武侯府的名声。此番也只好仗着一身苦练的本事,强夺你的机缘……”
陈玄天回过神来,只见那小侯爷甩了蓑衣,解了裘袍,把手中那柄二尺七寸,薄如蝉翼,芒若辉星的宝剑神兵一抖,只听剑鸣如龙吟,剑炁似雾凝,带着森森剑芒,朝那草窠里的狗蛋走去。
“呵——!”
被杀意和气机锁定!狗蛋如炸毛的野兽,孤狼一般飞扑而来!四足并用,直扑向小侯爷胸口!把一路爬到光霞山,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尽皆呵出来!
但他来的虽快,小侯爷却也运功用劲,踮足斜蹿出去,把手中宝剑剑花一甩,一剑竟疾挽出三朵剑旋,直朝乞丐小子面门罩去!
“小心!”
谁知正在此时,蒹葭忽然一声惊叫。
那小侯爷全神戒备,陡然被喊得精神一凛,剑下一迟,便见那乞丐小子一洒手,迎面掷来一把泥!当下呼出一口真炁!剑速猛提,一个剑花直罩去!直将泥团尽皆打散!
“刷!”
谁知就在他一招使完,炁力枯竭之际,陡然一道剑炁,穿过那套剑花,迎面而来!直刺小侯爷眉心!惊得他一时瞠目结舌,骇得魂飞魄散!
“哗!”
忽然金光大放!小侯爷胸前护命金锁,竟炽烈照耀!猛放金光!直将那剑炁轰散!
“啊!”
一剑不中!再出一剑!
狗蛋四足用力,舍身飞突,竟一头撞进小侯爷怀里!双掌齐出,正中胸前!把一全身剑炁,直刺心口!
“啪!”
依然无用!胸口巨震,剑炁破衣,然而随着护身宝玉噼啪碎裂,犹如琉璃碎裂!顿时玉色一闪,爆出玉色炁罩,将小侯爷通体护住!再守一命!
“哈!”
登时小侯爷冷汗出了一身,再怎么样也反应过来!登时怒吼出声,运起全身劲力!飞身一脚,直踹在狗蛋心口,把他踢飞丈许之远!
“死——!”
守身护命二宝俱破!两条命莫名坏在这么个野种手里!
小侯爷发怒欲狂!一剑劈来!直砍首级!
蒹葭大惊,
“不要!”
“叮!”
飞剑一闪,轻燕翱翔,将宝剑击飞,真脱出手。
“够了。”
岳鹏冷冷得扫了他一眼,只望向赶了一路,用尽了炁力,最后还是挨了一脚,倒在枫树下,把鲜血咳得一地,落满红枫的狗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你赢了。入山吧。”
蒹葭呆若木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缓缓走去,
“啊,吕……”
谁知小侯爷扭过头来,朝她怒吼,
“你以为我赢不了!我不会输的!”
蒹葭一时竟愣住了。
小侯爷深呼吸着,控制情绪,怒瞪了一眼瘫在地上咳血的狗蛋,咬着嘴唇,捡回宝剑。
于是众人接连入山,消失在枫林的深处,很快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只剩下狗蛋一个人,咳咳咳,呕着血,瘫在枫树下,就宛如一条濒死的狗。
啊这!
陈玄天,人傻了。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这和他看过的剧本不一样啊!
陈玄天想帮忙,却被鹰提在空中,不让他插手。
然后天上下起小雨,枫林里起了一片雾。
狗蛋躺在枫叶里喘息,忽然蒹葭狂奔出来,愣愣得盯着心口挨了重击,几乎站不起来的乞儿。
“你,你怎么样……”
狗蛋气若游丝,口鼻流着血,卯足了一口炁,一路咬着牙,爬也要爬过来的这一股子炁,就被那一脚给踢散了。
蒹葭一咬牙,跪在狗蛋面前,把狗蛋搂在怀里,取出丹药灌到他嘴里。
“我,我不欠你的,我绝不欠你的……”
陈玄天皱眉,问鹰,
“她怎么……”
然而鹰大翅一挥,直冲云霄,风云突变,那大好江山,如织烟雨,竟瞬息烟消云散。
陈玄天只仿佛倒坠入晴空,直堕下深涧,天旋地转,一时竟不分东西。
然后眼前的境界,竟仿佛万花筒逆旋,如破水帘。不知转了多久,哗啦一下,一轮金日便从云顶跳将出来。
陈玄天定睛一看,只见这回到了光霞山巅,云海之端的一处险峰。
身穿粗麻布衣的狗蛋坐在山顶,望着远方的日出走神。
“看招——!”
掐着隐身符,手持三尺剑,暗暗潜到狗蛋背后的青衣少女,忽然运气发劲,破出隐身符,飞身一剑,直朝狗蛋背心刺来!
狗蛋耳朵一动,如鹞子似翻身,扒着石壁飞旋躲闪,就像个豹子似得,在山涧雪地里飞扑跳跃。
哪知少女竟提前一步,挡在他落脚的去处,一剑撩去。
狗蛋迎着剑风,提气凝息,一声轻呵,竟扭腰间滞空转身,好似飞鹰翱翔,避开剑刺。
只可惜他还是露了后背罩门,被那把木剑轻轻一拍,打在他背上。
蒹葭一见得胜,开心笑道,
“轻羽回旋!天舞翔翎!还不错嘛,看来我家的飞鹰功你练得还蛮勤的。
不过藏着手干嘛,怎么不接剑?”
狗蛋伸出手,从衣服里掏出个捂得热腾腾的火晶柿子,
“我在山上捡的,给你。”
蒹葭大喜,乐乐呵呵啃起来,
“哎哟,狗杂种,还算你有点良心,不枉我这么照顾你。
真甜啊,哦,教你的心法口诀练得怎么样了。”
狗蛋就蹲在她身边,也跟着乐乐呵呵的看她吃柿子。
“我读不太懂。”
蒹葭震惊,差点给柿子噎住。
“什么!你怎么可能读不懂!”
狗蛋一时有些赧然,
“我没读过书,招式字句虽然记得住,但连在一起不懂什么意思……”
蒹葭一时疑惑,
“你没读过书?怎么会呢?我一直以为你爹娘教过你呢。”
狗蛋愣了愣,低下头,
“我没爹娘。”
蒹葭一时尬住,只觉得柿子都咽不下去了,赶紧转移话题,
“那,那你哪里不懂,我教你。”
狗蛋倒也不怎么在意,点点头,取出那卷沈家剑谱,
“或中深藏神封之步廊的,是什么意思?”
“是炁窍穴位,这是炁走足少阴肾经,经窍脉在……”
蒹葭忽然一僵,抿着嘴,瞪着狗蛋,
“你真的不懂?不是故意骗我吧!”
狗蛋莫名,
“我怎么会骗你呢,你救过我的命啊。”
“呜……”
被他无辜眼神看着,蒹葭也是一阵心软,干脆咬咬牙,把柿子放一旁,抓起狗蛋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这是或中,这是深藏,神封,步廊,足少阴肾经。”
“哦……”
狗蛋看看脸通红的蒹葭。
“其实你在我身上指指就行了啊。”
“你这笨蛋!光知道穴位有什么用!
注意我炁动的速率,呼吸的深浅!这些都是山里的秘传!”
蒹葭真是气得想给他一拳,忽然注意到狗蛋手臂上好多伤口,道道的血痕,顿时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他们谁又欺负你了!是不是吕岳!”
狗蛋摇摇头,
“没有,就几个黄耗子。”
“黄耗子?黄耗子为什么要……”
蒹葭看看身旁的柿子,忽然明白了,一时莫名生气,
“你拼命争来的灵果自己吃啊!为什么又让给我!”
狗蛋似乎并不明白,轻声回答
“我,我只是想报答你的恩……”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用你报答!没有恩!我对你没有恩!”
蒹葭跳起来,一时眼圈有点红,
“是我害了你!是我夺了你的仙缘!你还有什么啊!这些东西你自己吃啊!
自己吃啊!不要对我那么好!你这样要我怎么还得清啊!”
“你,你别生气了,我吃,我吃就是了。”
狗蛋完全不明白她干嘛这么激动,一时竟有些慌张,赶紧把那剩下的半个柿子捡起来往嘴里塞。
蒹葭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苦恼的坐在山巅,和狗蛋坐在一起。
狗蛋看看她好像忽然又平静下来了,谨慎问,
“你还要不要了,就剩一口了。可甜了。”
“……笨蛋。”
蒹葭把头靠在狗蛋的肩上,和男孩依偎在一起,望着光霞山的日出。
然后蒹葭睁开眼。
看到铁蛋站得远远的,手持宝剑,谨慎得盯着自己。
“喂,疯婆子,你还认得我么。”
蒹葭呆呆得看着他。
“狗蛋。”
“……”
铁蛋一时还真噎住了,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听到这个名字的。也是不由得把一堆试探之词咽回去,挠挠头,指指石床,又指指地上的死人,
“这玩意叫三生石,那家伙是玄门的,把你认成你妈了,好像上辈子是他小师妹什么的。
总之绑她过来,是想让她回魂觉醒,记起前世来着。把你认错了。
所以如果你刚才出现了幻觉,作了什么噩梦,那都是黄粱一梦,上辈子的事了……
呃,你哭个啥?怎么上辈子过得有那么苦啊?”
“不,不知道……”
蒹葭望着他,泪唰得涌出来,嘴角却又压抑不住的微笑,
“不知道……就是,就是忽然就……止也不住……
呵呵……狗蛋,能再见到你真好……”
铁蛋第一次听她这么柔声细语,哭得梨花带雨,居然还一边哭,一边望着自己笑,真是浑身都打了个哆嗦,简直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靠,这疯婆子,怕不是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