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左右不过是些凡人,又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可他们也杀了不少普通人,那些人可都是无辜的。”
白虎用虎爪指指破碎的经幡,紧紧盯着这一百余号骑兵,“小师父你怎么不替天行道,为这些人报仇雪恨。”
“如果是平日里,你杀了也无妨,现在这第一课可是要磨磨你的性子。”
想到这里,陈浮生面色一正,道:“我等修行者,出手行事,依本心而行。而如今草原之上,两家争霸,这些牧民虽然可怜无辜,但这些兵士也不过依命行事罢了。他们也自有着亲人部族,如果不杀敌人,这些人的下场只怕就要落到他们自己身上,我若出手杀了这些人何其容易,但这等冤冤相报的事情哪里才是个头,总不能我去灭了人家一族吧,这样我和那两个邪僧又有什么区别,凡事只要在一定范围之内就勉强可以接受,天下哪有什么绝对的无辜和公正。”
陈浮生这一番话,却是运用了刚刚炼成的舌识,将这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白虎说的头晕脑胀,感觉句句在理,虽然偶有一两处不甚和谐的地方,也是轻易错过,急忙开口道:“还望灭度师父教授我怎么做才是对的。”
陈浮生呵呵一笑道:“我也不过是个刚刚入门的修行者,更何况每个人出身、经历不同,想法自然也有所不同,可能同样的事放在两个人身上就完全不同,我又怎么敢说我的就一定是正确无误我也只能把我会怎么做跟你说上一说。”
举起一根手指对着那些正欲起身的骑兵,陈浮生笑道:“如果是两支实力相当的军队交战,我是绝对不会插手介入的;如果军队动手杀戮平民就要看情况而定了。”
“你想必也知道大齐这些王朝与胡人,以及胡人逐步之间也都算是世代血仇,这些人彼此报复也谈不上什么正义公道,如果他们只是杀那些有战力的青壮,而给妇孺留一条生路的话,我也不会现身,如果连妇人孩子都不放过的话,我就要顺便出手,看看能不能保住这些人一命。”
“可是那样这些人将来恢复了实力,岂不是要找那些人复仇,灭度师父你这岂不是纵容了杀孽。”
白虎摇摇头,开口反驳,总算抓住了其中的破绽。
“所以我才说,我不过是刚刚入门,所思所想未必多么正确,如若我有佛祖那般通天本事,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所有人萌生善心,放弃这些争斗。”
陈浮生大方承认下来,道:“再说你说的也未必会生,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可能罢了,没了青壮劳力,那个部族能不能继续留存下去还是两说;就算侥幸存活了下去,也未必有能复仇的实力和时机;就算恢复了元气得了天时,他们为未必会动手。我怎么能够仅仅为了一种可能就眼睁睁看着无数无辜生命在我眼前被杀?退一万步说,他们真要复仇,那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是救下了这无辜孩童而已?”
“那这些人可是参与了屠灭一个部落的,里面可是有不少无辜的孩子啊!”
陈浮生一摊双手,道:“那个部族现在又在哪里?”
“没错,他们覆灭了,没有血脉流传,他们的阴魂还是我亲自渡化,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杀了这些胡兵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转而更多了一层杀戮罢了。”
“更主要的是,我没有亲眼看到这件事情生。”
陈浮生谆谆教导:“我们所思所为终究是根据我们所见所闻行事,如果我亲眼看见了这些胡兵杀人,说不定我就也要杀了他们,不过既然这件事我不过是耳闻,那么所受到的触动也就浅了不止一层,自然对他们就没有过多的杀心,更何况他们被这两个邪僧用邪术激体内的力量,寿命本就没有剩下多少,这一次非但没有将你降服,反而折损了两个会法术的僧人,可以说他们回去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又何必非要动手杀这些人呢?”
听了陈浮生这番话,白虎只觉有着数不尽道不明却似是而非的道理一股脑儿地钻了进来,便自摇头晃脑,陷入冥思苦想当中。
那些觉这位“小神仙”没有杀人的意思,就要翻身上马,这些马都没受什么伤,又是胡人从小养熟的,饶是主人受伤昏迷,也没有一只逃走,如今人马合一当即逃了个干干净净。
陈浮生也不去追,只是把眼放在白虎身上,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我用佛门舌识与这头白虎讲了这道道理,也算是替它淬炼了一番道心,等它醒悟过来,不拘它做出些什么选择,无论是放过这些胡人还是杀意更加纯粹都好过之前出自野兽本能胡乱行事要来得好。”
无论是佛门、道家还是魔教在淬炼道心上都各有手段。
佛门僧人托钵苦行万里,讲经说法。
道门子弟游方乞食为生,花街柳巷炼性。
而魔教就常有师父带了徒弟去杀人放火,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其目的倒也不是想要弟子沉迷其中,而是与道门子弟在花街柳巷这种诱惑最重的脂粉之地一般领悟出诸般虚幻,尽皆是身外之物,空空如也,唯有本心独存的道理。
佛门舌识善于说法渡化,而陈浮生将自己的那些道理认知说于白虎听闻,却没有挥舌识蛊惑人心的能力,而是化作问题去诘问这只虎妖,看它如何自处。
无论这只虎妖做出何等选择,只要不是誓要斩尽天地万物,杀灭诸天生灵这种“豪言壮语”,都可以看成是把道心初步铸就,真正走上了修行大道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白虎眼中迷茫尽去,恢复清明,露出一股以往不曾有过的睿智出来,陈浮生便知道这只白虎已然度过了这修行路上最难的一关,所得的好处还要远远胜过将伥鬼化为僧侣带来的法力神通进境。
心下也不禁有许多欢喜,点了点头,说道:“看你模样想必也是想通了许多道理,你倒不必跟我说你领悟出的到底是什么,我正打算前往大齐,那里乃是人烟繁华之地,你与我一路同行,自然又增长许多见闻,说不定心中想法又会有所改变。到时候你再和我说一说其中的得失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