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应水而生,天然乃是海洋之子,我这处洞天世界中虽有陆地山川,但却没有四海汪洋,如果道友愿意,我便凭借这一界之主同人间天子的身份为道友封正,开拓四海,掌管天下水事,想来这种经历对于道友而言于修为进境也是极有好处,同样在这神殿之中会为道友塑起神像,这世界虽小,但也有万千生灵,有这一界香火作为支撑,就算是遇上一二名神灵,哪怕不动用这件法宝,料来也足以自保。而且……”
陈浮生抬起手臂,在空中画个弧形,将山河社稷图外的那片茫茫之地圈起,然后大袖一挥,气劲隔空击在两人中间的禹王鼎上,禹王鼎缓缓旋转,鼎壁之上放出一片濛濛光辉,浩然白气冲出鼎炉,化为一挂白虹瀑布,披拂在山河社稷图上,烟气弥漫,再也看不清山川地理。
白气骤然聚拢,凝为一具高大神像虚影,衣饰古老,双足一前一后,踏在社稷图上,双手高举,并起虚握,作刀斧状,呈劈斫势,只是抬起头与这头虚影稍加对视一眼,敖璃便觉周身空气一紧,无法动弹,然后豁然开朗,好似眼前整片天地都在这一势下被生生劈砍开来,直直落入她的神魂,在她道心中留下无从磨灭的涟漪波痕。
敖璃只觉哪怕自己行前人未尽之路,将这门玉肌琉璃体真正修行到无坚不摧,万法不沾的地步,在这无比接近传说中一剑斩去的剑道极境的一斧前也根本没有丝毫抗衡之力。
道心触动,福祸难言,或许就能引发莫名感悟,突兀打破瓶颈,更有可能导致心境破碎,修为难以寸进。
然而这道涟漪虽然异常霸道浩大,但却给敖璃一种莫名的熟悉亲近之意,血脉深处传来一阵微弱悸动,血气明显活跃起来,让她明白这是真真正正的机缘无疑。
大袖一罩,神像虚影分散为白气长虹,然后重新落入鼎中,继续吞吐演化,陈浮生单手一拍,禹王鼎大放光芒,旋转之势骤然加快,从鼎身飞出数千金色文字,在空中一一排布开来,组成一篇法诀,然后连为一线,好似一泓涓涓细流,潺潺投入敖璃眉心,消失不见。
最后一字结束,散去加持在诸多异象上的法力,看着虽然睁开眼睛,但明显正沉浸在法诀精要当中,细细体悟的敖璃,等到敖璃身上气息微微发生变化,陈浮生点点头,灿然一笑道:“这篇法诀的来历应该瞒不过道友去,如果不是当初道友赠送我禹王祭炼九鼎的法门,就算从罗兰家族手中得了这篇法诀,没有禹王血脉的我,想要参悟通透,化为己用,恐怕还要花费许多时日,如今传于敖璃道友,也算一报还一报,命中注定,尤其禹王所居上古之时,神人天赋神通,体魄雄浑强大,有战天斗地之威能,和道友修习的以武入道可谓道路仿佛,汇于同一终点。看来道友合该与此篇法诀。”
说到这里,陈浮生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禹王乃是上古神人,人族共主,然而诸多神话传说当中却是流传他与龙族大有渊源,只是这些也是异常混乱,彼此间也多有矛盾之处,难以连贯,不知道友方不方便为我讲解一下其中关节?”
一听陈浮生如此言语,敖璃蛾眉便即蹙起,面露难色,思索良久,方才道:“这篇法诀确实与我有大用,只是我们龙族虽然号称传承上古,但毕竟时代太过久远,流传下来的法诀法器虽多,但是这些掌故却是不多,尤其像这种背后牵连有大因果,大隐秘的,便是在上古之时,也极少公之于众。我们后人也多不过结合其他勉强推测还原而已。”
环视四周,敖璃虽然明知此处是陈浮生那件洞天法器的最核心之处,便是元神高人也无法无声无息潜入进来,但敖璃仍是不放心地放出一道水幕,将自己与陈浮生圈起,防止他人窥伺,然后面色一正,郑重对陈浮生道:“前贤已然作古,你我二人又是在这异界他乡。饶是如此,今日我同你所说,依旧仅限你我二人,决计不可传至外人六耳当中。”
斟酌半响,好似在腹中筹划草稿,敖璃缓缓开口道:“虽然我们世界同那罗兰家族出身的世界,还有轮回空间任务世界并非一体,但可轻易看出许多神话传说,文明发展是一脉相承,脉络分明。”
“上古之前犹有太古,太古之前即是濛濛混沌一片。”敖璃眼看陈浮生,道:“不过上古之前,未有神人造字这项大功德,自然难以记录下来,事迹渺茫难寻,不知道友可了解一二?”
陈浮生点点头,道:“是有混沌孕育出最初始最强大的一位劈开混沌,方才有清浊之分,天地山川草木鸟兽之生。之后有神人娲氏等大神通者抟五色土,挥洒三千鲜血,仿照从身上推衍而成的道体塑形,最后注入生气,方才有我人族繁衍生息,之后据说就是传说中不知延续多久的百族大战,最后大战落幕,奠定我人族一家独大局面。”
敖璃合掌看向陈浮生,慢慢点头道:“基本就是这样,不过还有一些你没有说出,那就是当初百族大战,最开始的引子即与我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人族虽然是由神人施展大神通塑造的天生道体合乎宇宙道理,天生利于修行,但毕竟时日尚浅,底蕴薄弱,再加先天寿元短暂,故而在诞生之初,其实颇为艰难。哪怕到了百族大战的末期,人族发展壮大,但实力还未积蓄到可以彻底结束战事局面,最后做出这定锤之击的,还是要归功到我族前辈身上。”
敖璃面露异彩,似乎回到了那个上古先民追星逐月,手可摘星辰的苍莽岁月,道:“百族当中,龙,凤,麒麟三族源祖几乎同时伴随天地一同孕育而成,天生足具大神通,再加三族各个天赋异禀,可谓冠绝百族,分别统辖鳞甲,禽羽,走兽诸多族众。”
顿了一顿,敖璃面色复杂,心有余悸道:“后来不知为何,有说法是三族不知为何起了冲突,或者有人说是为了争夺这片天地主人之位,开始厮杀,然后就此拉开百族混战序幕。而当时弱小的人族结果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异军突起,发展壮大起来,我们后人回头再看这段神话,很难说是气数演化合该如此,还是有着幕后黑手在后推动,以天地为棋盘,百族大能尽皆沦为其手下棋子,不得不下场厮杀,操纵着天地大势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听着敖璃娓娓道来,陈浮生面色凝重,因为他出生之际,人族便早已是天地当之无愧的主人,甚至元气秩序都因此决定性下来,故而虽然他也隐约听说过一些上古百族大战之事,但也只认为人族合当兴起,却从未考虑过是否背后还有人操控筹划了一切。
如果此言为真,那么幕后之人,修为之高,心机之深,计划之大筹划之久,可谓通天,实在骇人听闻。
恐怕也就只有龙族这种背后亦有绝顶大能人物,再加上早早入局,在局中太久,才会咂摸出些许味道痕迹出来。
“百族大战不知持续多久,但可以肯定绝对可以用悠长来形容,以至于龙,凤,麒麟三族几乎绝迹,血脉断尽。”
“要知道那时候天地元气法则与后世有异,这些得天独厚种族的寿元同繁衍之力绝非后世可以比拟。”
敖璃轻声点出一个小秘密,然后开始真正谈及关键:“我龙族亦有修行到隐约可以窥见过去未来,天机变化的高人存在,百族大战发展到后来,终于让他们明白过来,知道人族成为天地主角之势已是有如滔滔江潮,在难抗拒,只能尽量亡羊补牢,为我族多保留一分元气生机,然后禹王这才应运而生。”
说到这里,敖璃用手指指天空,蛊惑到:“在我们世界修行到极致,据说就要通过飞仙台飞升上界,而打造飞仙台勾连诸界的势力正是凡人口中所谓的天庭,天庭之主,即是所谓的天帝。只是我们那个世界天庭掌控痕迹并不是太过明显,并没有像传说中在其他天地所做的一样,册封山川城隍等诸多神灵,运转山水气运,行云布雨,引领亡魂归位。如若不是到了必须飞升的最后一层,根本和天庭牵扯不上任何关系。和传说中某些世界,修士修为一到某个境界,姓名来历便自然而然地被天籍收录其中的情况大不相同。”
嘿然一笑,敖璃略有些幸灾乐祸道:“我四海龙族万年来亦有前辈高人飞升远去,虽然两界隔阂阻碍法力,但也偶有只言片语传下,并未涉及到天庭之事,说不得天庭早已覆灭。”
“原来这天庭即是在各界均安放了诸多飞仙台的势力组织。”
听到敖璃偶然流出的消息,陈浮生端正坐直身子,神念发散,立刻就联想到了轮回空间的身上。
毕竟轮回空间也有着沟通诸天万界之力,和这些飞仙台的作用相类。
只是轮回空间在选拔契约者时,看起来可是没有任何修为,道心上的要求,除去必须是身死者外,和只有元神大成高人才能动用的飞仙台而言可以说是截然相反。让陈浮生也不敢轻下断言。
“如果两者背后同为一家,那么选拔手段的变化岂不是意味着目的有所不同。”
陈浮生心念一动,就想要借助生死棋法推衍一下猜测正误与否以及其中缘由,虽然他也清楚无论是那传说中的巍巍天庭,和轮回空间皆非生死棋法目前可以承载的伟力存在,但只要能够成功得出一缕苗头,就能解决陈浮生许多难解疑惑。
“当时大能者数目众多,各个身兼惊天神通,焚天煮海,移山倒海只是等闲。这一场百族混战,打得日月变色,天地无光,以至于终于惊动了当时的天地之主,天帝之尊。更何况这些人心中未必没有将这位天帝拉下马,轮流当家做主的念头。”
没有注意到陈浮生脸色变化,敖璃已经完全投入到那段历史当中,“到最后,为了惩戒,天帝直接引动天河之力,从天倾泻而下。淹没大地,无数生灵流离失所,便是族运升腾如旭日东升的人族亦不能幸免。然后禹王便身兼治水重任从我族走出,投入人族之中,开山劈路,平定水患,最后凭借治水功绩顺利成为人族共主,然后铸就九鼎镇压山河气运。”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人龙二族的气运便以禹王为桥梁如玄武龟蛇相交般勾连起来,后来,不拘是人主称为真龙天子,还是人道总纲演化的气数,地脉灵气都自然而然凝为龙形,便是受了我族法意浸染这片天地而成就。”
敖璃摇摇头又点点头,由衷感慨道:“通过这样,我龙族气运得以寄托在人族气运当中得以保全,而人族也因为有我龙族之助才能够如此轻易快速地结束百族乱战,站稳天地主人的位置。”
陈浮生点点头,敖璃这番话证实了许多他从前推测及疑惑不解之处。
单论这一点,哪怕对方没有答应下来助陈浮生开拓四海汪洋,价值也已然足够。
只是陈浮生依旧敏锐感觉出敖璃话语之间,有许多难以解释的冲突之处,就好比这百族大战到底发生在何时何地,为什么诸多世界会有如此一致的神话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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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太过重大,牵扯之处,不是一篇法诀可以相提并论,我一时不好做出决定,还要请道友容我考虑些时日才好。”
一口气将这些隐秘道出,敖璃神色比之前也要轻松许多,在心中略加思索后,对陈浮生如是说道。
事实上,在见识了这座神殿,听陈浮生讲解其来历功效之后,她便已经清楚陈浮生为什么在告诉她这个法门时会如此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