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疯的么？
伍嗣恭皱起眉头，重新盯着唐立打量几眼，又看向身边个头中等的精悍男子，应该是要那人再度确认。
后者依旧是点头。
伍嗣恭摇摇头：“行吧，虽然死在这儿脏了我的船，但也算践行承诺。”
他也没有废话，就那么摆摆手，如蜂如蚊的嗡鸣声响起。
陶琚闻声就是面色惨变。
在他惶然四顾的眼神中，四面同时飞起了多架无人机，这让他瞬间联想起了此前在万华酒店，“瓢虫平台”施放的自爆无人机。即便是露天开阔地带，这种玩意儿依旧是能要命的，而且这回多半不会再有向左太求救的机会。
可是外面还有人，还有起码十多个没有被装到透明隔断后面的人。
自爆无人机下来，那些男女还要死在他们前面！
也许，这样看起来更真实？
陶琚僵在当场，王培烈则是“草”了一声：“又是自爆机！”
这话一出，本就被抛弃在外面的那帮男女，除了一些已经磕药过头，神志全无的，基本上都要崩溃了。有人还难以置信，大声嚷嚷着要伍嗣恭给个说法；有的直接破口大骂，更加用力捶打透明隔断；有的则是踉踉跄跄往边上跑，想跳到下层甲板，却又犹豫；但更多人还是僵在那里，战栗不休。
如此情况，让透明隔断那边的人们，也有些骚动，视线都转向伍嗣恭，有的还想开口劝两句，但在伍嗣恭平静但冰冷的表情下，乃至自家有可能被牵连到的危险苗头下，暂时没有人能利落说出完整句子。
倒是唐立，抬头扫了眼周围嗡嗡鸣响的无人机，视线又转向号称“可以抵挡小型导弹攻击”的透明隔断处，摇摇头：
“看来是真不怕炸啊。”
说着，他便从大机械狗身上下来，顺手拍了下后者的“屁股”。于是，那个有半人高的自走机械，便向着透明隔断奔去，本身也没有多少距离，加速也不是多快，就那么“咣”地撞上。
这般声响，显然不是爆炸，但对现阶段透明隔断内外神经高度紧绷的人们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之重。之前一个已经跑到露天平台边缘的哥们儿，“嗷”地一声就跳了下去，摔在下一层甲板上，闷了两秒，哀嚎声起，看来结果不太妙。
不过人们很快都不再关注那个倒霉蛋，还留在这个露天平台上的神志清醒之人，此时视线基本都聚焦在大机械狗与透明隔断的碰撞点上。
这里照明光线还是可以的，于是人们清晰看到，从碰撞点开始，蛛网般的裂纹在透明隔断上逐次蔓延，速度不快，但也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形成了大约有成人胸腹大小的破坏面。
透明隔断里面传来了隐隐的惊呼声，还是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的，这个不够清楚。但外面可以看到，里面那些男女都下意识往后退，由于步伐不够齐整，前面撞后面，几个人差点摔倒。
“我靠？”
外面，总是闲不住自家嘴巴的王培烈，又一次惊讶出声。
不是说这里的结构可以抵挡小型导弹攻击吗？而唐立座下的大机械狗，就是用来载重搬运的自走机械，肯定是没有“攻城”“破甲”功能的，能够出现这样的效果，只可能是后期改造。
至于改造者……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一路上逍遥又疯癫的唐立，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这一下子，形势就有掉转：你炸呀，连着你们一块炸进去！
只是，能看到在透明隔断内侧不安的人群中，伍嗣恭仍然是面不改色；而外面，唐立也没有什么得意的表情。
很快，伍嗣恭推开了一个颤抖着往他身上靠的清凉美人儿，平静开口：“这种防御隔断，内部结构大概在二三十层？我倒是真不知道，极端情况下，会穿透多少，保留多少。”
透明隔断后面的人们，闻言脸色好转了一点儿；可外面这些，又绝望起来。
人们的情绪就好像是起伏的天平，一端沉下，一端翘起。就在这样的一沉一翘间，很多人的心防就给拉爆。
比如陶琚。
“去你妈的！”
嘶哑的怒骂声里，陶琚直接对着透明隔断开枪，一时火花四溅，跳弹纷飞。哪怕是朗金和王培烈这样的都要俯下身子，旁边那些被隔绝在外面的男女，更是大声惨叫。聪明的直接就趴在地上双手抱头，但还是有人被跳弹击中，叫声更加凄惨，与下层夹板的那个倒霉鬼交相呼应。
只是这样的火力，对于透明隔断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甚至那些已经裂开的纹路上，都没什么变化，还不如大机械狗那一撞。
直接就证明了透明隔断的防护能力。
陶琚也有几分狗运，如此近距离正面射击，打完了一梭子，竟然没有被跳弹击中。而他心神崩溃之下，脸上不知道是哭是笑，又一声含糊的怒骂，脚下发力，干脆拿手里的枪去砸。
他怎么说也是经过深度改造的，这样不管不顾的全力一击，其实比子弹的破坏力还要强一点。可结果并未匹配他隐含的期盼，透明隔断上剥离出来了一点儿碎片，但后面仍然是厚厚的屏障。甚至因为外层结构的破损，扭曲了光线，让两边的距离看上去更加遥远。
这般情况下，陶琚唯有无能狂怒，嘴巴再无遮拦：
“我草你祖宗八代伍嗣恭！”
后面的伍嗣恭不怒不喜，彻底无视。
陶琚的眼睛几乎要凸出来，这一刻，他恨不得再用拳头砸过去。
但这时候，他领口忽然一紧，却是身边唐立伸手，拽着他的后领，强行将他扯退两步，随即问他：
“那个巴姆比在哪儿？对面有他吗？”
陶琚手足挣扎，张嘴又想骂，却让唐立正反两记耳光扇过去，直接将他打愣当场，下意识掉转视线，却见这位始终拿捏他心神的魔鬼，正露出微笑：
“不用我再重复一遍吧？”
陶琚恍惚又恐惧，他是真没听到！
还好此时朗金及时提醒：“唐局问你，巴姆比在哪里？”
“巴姆比……”
陶琚眼睛里涣散的光芒总算开始凝聚，他在对面错杂的男女中扫视了几遍，前两遍还不在状态，后面眼睛就越发地放光：
“他不在这儿，巴姆比不在这儿！”
“当大管家的，难道不应该跟着自家少爷在一起吗……那家伙是个碎嘴，刚才一路上也怪讨厌的，我以为到这里，他还会抢着说两句呢。”
说话间，唐立也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敲了敲前面似乎随时可能大幅龟裂开来的透明隔断外层破损面。期间，他视线从对面的伍嗣恭脸上扫过，但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移转到旁边那位个头中等的精悍男子脸上：
“其实我不太相信，这么一个纯粹用来玩乐的游艇，而且又是在内卫舰队的保护范围内，会放置安装了高爆炸药的自爆无人机。”
说话间，唐立大拇指随意往肩后一戳：“能够培养出这么一条说酸话、且能随时倒咬一口的走狗，伍执政这边，好像并不是特别擅长忠诚教育，这样说不定就会被哪个心怀不轨的内部人士利用，死得不明不白。”
陶琚木然而立，眼神却在这样的评价中更亮了些。
“所以，朗金主任。”
唐立招呼自家的大管家，后者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难免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迅速抬枪，一记精准的点射，击中了侧方悬空的无人机。在内外不少人的低呼声里，无人机被凌空击落，但并没有发生强烈的爆炸，半空溅出碎片，又摔在下一层夹板上，四分五裂。
然后大约是引燃了电池，发出了闷沉如屁的声响。
唐立摇头，继续开口：“相较于这种随时可以将自家游乐场炸碎掉的手段，正常人宁愿花精力去提升日游艇日常的智械防护系统，可事实证明，后者也不怎么样……”
说到这儿，唐立又对那个头中等的精悍男子一笑：“再联想东七二五区的合作者，也能够让他下手杀人，半点不照顾他爹的脸面。嗯，想来伍家四少的财政状况，应该不太乐观吧……老乡！”
唐立伸手虚指了一下那精悍男子：“这么容易就能说动伍四少爷，你们是不是也挺惊讶的？”
后者当然没有回应，只是表情颇有些微妙。
朗金不免将视线投到唐立侧脸上：刚刚确认是疯批，又给出了这么一个，嗯，不能说是精彩，但起码是非常精准的推理，实在让人难以评价。所以，从万华酒店到这里，貌似疯癫的狂飙突进，结果如入无人之境，是这位在遭袭之后就已经迅速捕捉到的战机，并且牢牢抓住，一击中的？
呃，坦白说，朗金不信。
唐立这么说，应该也并不是要证明什么，他再次敲击外层龟裂的透明隔断：“没有逃生通道的话，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囚牢，有太多手段可以致里面的人于死地，特别是在敌情不明的时候。聪明人是不可能将它作为最后的依仗的，所以八怂，你的判断没有错……”
陶琚完全不记得他有什么判断，茫然看去。
唐立已经开始屈折手指：“要么，他是借助直升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么就坐那个貌似更安全的潜水艇。当然，一个更聪明的方式就是两个都用，一真一假，亦真亦假，还可以迷惑他臆想中的敌人。”
说话间，头顶上有旋翼振空的声音响起，一架直升机飞入半空，迅速消失在夜色苍茫的大海上。
人们下意识抬头去看，唐立却又摇头：“我觉得他不会选这个，被人凌空打爆的可能性太高了，倒是那艘小潜艇不错。”
王培烈咳了一声，伸手快速点了一下对面的伍嗣恭：“那家伙……”
“假的。”
唐立毫不犹豫，一口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