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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前尘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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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过千万年的岁月侵蚀之后, 墙壁上的浮雕早已风化斑驳, 绝大多数雕像的面部一片模糊,五官消失不见。


    然而说不出什么原因, 练朱弦却一眼就认出了太素祖师。


    浮雕中的太素, 正从混沌之中缓缓分离出来, 如同一羽破茧而出的蝴蝶,美丽而脆弱。


    与寻常人类有所不同, 太素一出世便是成人模样,浑身光裸, 长发披纷。而在他的面前, 却有一个男人正在为他披上外袍。


    “这是……五仙教之人?”无法从外观上获得有用的信息,练朱弦唯有扭头请教师兄。


    “我不这么认为。”玄桐摇了摇头,又主动提示道, “可能看不太清楚, 你伸手摸摸那人的额头。”


    练朱弦依言伸出手去,指腹摸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


    “这是……仙籍印?!”


    “不错。”玄桐这才道出实情,“这人是玉清真王, 群仙之首, 也是鼎炉之术的始作俑者。”


    “玉清真王, 居然是他……”练朱弦愕然,在他过往所听到的传说版本之中, 并没有眼前的这一幕。


    然而玄桐所要告诉他的,却是另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故事。


    “与那群混沌初分之时诞生的神祇不同,最后诞生的古神太素, 出生之时就被古仙所掌握。那些仙人们将他囚禁起来,奴役他、把他当做汲取力量的源泉……你看,壁画上画得也是这样的场面。”


    练朱弦惊诧不解:“可为什么传说却不是这么说的?”


    “本为耻辱之事,又何必流传后世。再者,当今早已是仙家天下。有些仇恨,若是数千年来一直挂在嘴边,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玄桐的这番话,的确有其道理。政治博弈之事练朱弦本不擅长,便也不再提起,安静地继续看墙。


    浮雕之中的太素,终于逃离了玉清真王的禁锢,隐遁至山泽之中。并且在这里得到了眷属们的支持与拥戴。


    曾经软弱无依的最后一人,逐渐展露出了古神真正的威能。而距离那最终的天人一战,也愈发地迫近了。


    在玄桐的提醒之下,练朱弦抬头看向石室高处。原来天顶上雕刻的便是那场天人交战的宏大场面。仙人与精怪杀做一处,兵燹燎原、白骨塞川,生灵涂炭,惨不忍睹。


    目光在纷乱可怖的场面中游走,练朱弦很快就找到了最重要的那一幕——战场的最中央,有两道颀长的身影,即便置身于纷乱之中也格外醒目。


    毫无疑问,那就是太素与玉清,他们的身影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凝固着,穿越数千数万年的光阴,映入练朱弦的眼底。


    乍看之下,这就像是一个及不合时宜的拥抱——两个人身体交缠,如同久别重逢。


    然而唯有再定睛仔细看,才能发现太素手中紧握着一柄利刃,深深地扎透了玉清的腹部。


    尽管场面触目惊心,可练朱弦明白,这样的伤口并不足以致命。


    而真正致命的伤口,在太素身上。


    那是玉清真王的手臂,却如一柄凶悍无比的兵器,捅穿了太素的胸膛。而那穿透后背而出的手上,赫然紧握着一颗心脏。


    石雕既没有色泽也不会活动,可有那么一瞬间,练朱弦却仿佛看见了那颗心脏正腥红、滴血、挣扎着,一点一点停止了跳动……


    一瞬间,他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了?”玄桐上前一把将练朱弦扶住。


    “我没事。”练朱弦胡乱地抹掉无不受控的泪水。


    不过片刻功夫,那股巨大的悲恸又像来时那样迅速地消失了。一切如同梦境般了无痕迹。唯独只有心脏的位置仿佛真的遭到了刨挖,依旧空空荡荡。


    “……师兄,我的心很乱。”


    他努力寻找着只言片语,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来到五仙谷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所有的聚散离合,所有的取舍选择都是我自己做出的。可谁知道,江河虽大,却也不过是沿着沟渠流淌入海。而天地……也只是个大一点儿的鸟笼罢了。”


    玄桐静静打量了他片刻,反问道:“你说你不自由,是被人绑架了吗?”


    “没有。”练朱弦摇头。


    玄桐又问:“那你是被人胁迫了吗?”


    “也没有。”


    玄桐再问:“既没有被绑架,也没有被胁迫,那是有人以人情债要挟你,让你做出违背内心的选择了?”


    “不,没有的事。”练朱弦苦笑起来,“没人逼迫我做不愿做的事……可我却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已经被安排好了似的,自觉自愿、循规蹈矩。”


    “我看你是想说命运,或者宿命?”


    玄桐一语切中了要害,又抬起头来,看着石室高处的浮雕:“你知道么?其实五仙教中流传着一个说法,所有能够顺利接纳护命蛊,成为教徒的人,前世都不是人类,而是山精水怪的化身,是太素祖师的眷属。而能够成为五仙教教主的人,更是当年那场天人之战中,曾经与太素并肩作战的战友。有人信了,可也有人不以为然……也许,冥冥之中的确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我们,将我们从四面八方聚拢到这座南诏一隅的小小山谷中来。但那又如何?你会因此而想要叛离五仙教么?你说江河虽大,却也不过只是顺流入海。那你可知道,即便千年万年循规蹈矩地流淌,河流也是瞬息万变的。你若换一只脚,再踏进的都不是同一条河流。”


    “师兄……”练朱弦若有所悟,目光闪烁。


    玄桐像安抚小孩似地,揉了揉他的额头,一语双关道:“但行好事,莫问前尘。”


    ——


    离开了废墟殿堂之下的密室,玄桐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回议事堂内处理,练朱弦便与他道别,独自一人返回画境。


    林翳深浓的竹屋之中,此时一片静谧。凤章君正独自靠在竹榻之上,眼上依旧蒙着发带。他一动不动地侧卧着,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然而当练朱弦的足音响起,他却又立刻有了反应。


    “……你回来了。”


    “这里没有外人。”练朱弦走上前去,帮他将蒙眼的布条取下,“身体可还有别的变化?”


    “一切如常。”凤章君摇头,反问:“你那边如何?”


    “哎……”练朱弦未语先叹,而后坐到竹榻边,俯身压在凤章君的身上:“剪不断理还乱。”


    “到底怎么了?”凤章君一手将他揽住,轻抚他的后背,“复杂就慢点说,不着急。”


    练朱弦略微想了一想,开口却是一个反问:“你可曾经梦见过自己的前世?或是有关的景象?”


    “前世?”凤章君不解,“我并不记得自己的前世是什么了,即便梦见过,又如何知道那便是前世,而非什么胡思乱想的产物?”


    此话倒也有些道理,练朱弦又改了口:“那你可曾梦见过我?”


    “……”凤章君并未用言语作答,但看他的表情,显然是有。


    于是练朱弦再问:“在你的梦里,我们曾经做了些什么?”


    凤章君还是没有回答,但却突然将练朱弦的腰揽得更紧了一些。


    练朱弦愣了愣,顿时明白了梦的内容,赶紧轻咳一声撇开了话题:“我是说,你可曾梦见过与我兵戎相见,甚至亲手掏出了我的心脏?”


    凤章君的表情一滞:“没有。为何这么说?与前世有关联?”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做隐瞒,练朱弦便将自己方才见到的一切,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凤章君,同样也包括了自己的几场幻觉与推测。


    “我也明白,这样的推断不免有些荒唐。但我的确怀疑,我的前世与那位太素祖师有所关联;而你,则有可能是玉清真王的轮回转世。”


    “这并不合理。”凤章君立刻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别的姑且不论,太素与玉清都是上古时的人物。即便两人双双死去,那按理来说也该轮回转世了几十、乃至上百次。你为何没有其他几世的记忆,偏偏只记得上古之时的事?”


    “也许我们从未轮回转世。”练朱弦提出推测:“或许你杀了我之后,封印了我的魂魄。而你作为古仙又一直存活、并没有轮回,直到一百年前因为某些事,才导致了你我转世成为如今的身份。”


    “这也不可能。”凤章君依旧摇头,“你在南诏可能听说得少,但在天人之战后不久,玉清真王便退隐。那之后,有传说他来到下界,游历八方之后不知所踪;也有人说他因为战事而消耗了太多力量,在下界选择了一块宝地长眠……无论如何,人们都认同了玉清真王早已故去,断无可能一百年前才转世投胎。”


    “可是……”尽管他否认得干脆,但是练朱弦的疑虑显然并未打消,


    凤章君伸手轻轻托住练朱弦的下巴:“怎么,你在害怕?”


    “命运能够指引我们再次相遇,那会不会让我们重新走回到老路上。”练朱弦也不隐瞒自己的担忧,“假设我们前世果真是仇敌,如果有一天,我们的记忆苏醒了,你我会不会反目成仇,甚至杀个你死我活?”


    这个的问题也让凤章君陷入了沉思。


    而沉思之后,他却反问练朱弦:“所以,在你的眼里,前世是比这一世更加重要的存在?”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练朱摇头辩解:“就算前世的一切是真实的,也与现在的我无关。我的眼前只有一个你。我只是担心……”


    凤章君轻笑一声:“难道你在怀疑我?怀疑我会为了根本就不在乎的事,而伤害我最在乎的你——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了。”


    练朱弦小声嘀咕:“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说真心想说的话,没什么会不会的。”


    凤章君将他按进怀里,半强迫地让他倾听着自己的心跳:“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如果你的确是太素而我是玉清,而我亲手挖出了你的心脏。那我也不会为了这件事而向你道歉——因为我就是我,而你就是你。过去的一切与我们无关,谁要是想拿那些来设计我们,就算是我的恩师,我也不会原谅。”


    从凤章君手臂上传来的力量,禁锢着练朱弦,令他感受到了些微的压力。然而紧贴着耳边的胸膛所传来的沉稳心跳,却又如同无声的安抚,坚实而可靠。


    慢慢地,练朱弦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哪怕此刻的安心仅仅只是一时的享受,他也不忍心错过。


    ——


    练朱弦从殷山密室鼎炉内取回的粉末正在由几位医毒高手联合辨析,根据初步判断,成分十分诡异,至于确凿结果恐怕还需要几日才能得出。于是,二人决定暂时留在五仙谷中小住几日,从长计议。


    练朱弦原本以为,这几天将会是自己与凤章君难得平静幸福的厮守时刻。然而他却万万没料到,这才过了两天,糟心事儿又从东边找上门来了。


    昨晚下了整整一夜的雨,到了清晨,天上还堆着厚厚的浓云。五仙谷内水汽饱和,灰白色的雾岚贴着地面翻涌,风里全都是草木树叶浸泡出的清香。


    练朱弦正是将醒而未醒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边的人动了一动。他下意识地依偎过去,突然间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给按住了。


    “阿蜒、阿蜒……”凤章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呼唤,“醒醒,好像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练朱弦顿时也觉察到了,的确有一阵轻微急促的脚步声,正在穿过画境入口处的那排芭蕉树,向着竹屋这边跑来。


    瞬间清醒,练朱弦翻身坐起。他先是看了看身旁大敞着胸怀的凤章君,再低头看了看同样衣衫不整的自己,立刻俯身捡起一堆衣物,胡乱分了一分,开始往身上套。


    也许是觉得现在动手也来不及,凤章君却不急着拿衣服,反而问他:“你们这里的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地闯进别人的屋子里来?”


    “不是什么人。”练朱弦手上片刻不停,转眼已经穿好了亵衣,“敢这么闯的人只有一个,那小子回来了!”


    说话间,那个唐突的脚步声就已经到了竹屋门前,竟然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要推门往里头闯。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凤章君顺手从床边小几上摆着的莲蓬上揪下一粒莲子,抵在指尖轻轻一弹。那莲子便划出一道白光,恰恰好穿过门缝的间隙,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门外人的额头上。


    只听那人“哎呦”一声,这才刹住了脚步。站在门外扯着嗓子自亮身份:“阿蜒!仙君哥哥!是我呀,我们大老远地从中原回来了!!”


    ——


    一刻钟之后,听瀑居。


    比练朱弦更早被骚扰的五仙教教主玄桐,正倚靠在软榻之上,单手扶额轻揉太阳穴,以缓解此时的郁闷心情。


    在他身旁,是同样面色不善的练朱弦与凤章君。


    而此时此刻,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则是林子晴、燕英以及李天权。


    自从东仙源一别之后,不过十几二十天未见,这三个小子竟然全都瘦了一圈,脸上手上还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伤痕,看起来像是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大闹了一场。不过他们的精神状态都还不错,应该是在东仙源做了休整,


    虽然这段时间玄桐一直命人与东仙源保持联系,但所知的毕竟只是一些表面皮毛,此刻倒正好问个清楚明白。


    由于玄桐还是第一次见到燕英与李天权二人,便由练朱弦居中做了简单的引见。而凤章君也不得不又解释了一遍关于眼睛的问题。所有这些琐碎之事交代完毕之后,练朱弦终于率先切入正题——


    “所以,这趟究竟弄清楚了没有,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子晴与燕英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面面相觑,然后发话的是林子晴:“弄清楚了,我们并不是兄弟,可我们比兄弟还亲!”


    比兄弟还亲,那是什么关系?总不可能是父子吧?练朱弦催促他们三个,不要再卖关子,好端端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于是,事情又回到了刚刚平定完未央城之乱后的那几天。


    由于林子晴和燕英都出身在柳泉城附近,他们便与李天权一起,直奔柳泉城而去。


    抵达柳泉城之后,三人立刻开始打听一百多年前,当地是否发生过怪事。然而柳泉城乃是法宗本营,光怪陆离之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而百年时光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又相当于三四代人的跨度,记事之人愈发有限。


    几番辗转碰壁之后,最后还是李天权仗着身份便利,在法宗的书库里查阅到了柳泉城以及周边近郊百年前的大事记录,经过层层筛选,其中一条内容引起了三人的关注。


    “一百多年前,差不多就是我和阿英出生前不久,柳泉城郊外曾经发生过一场地震。据说受到震灾波及的范围极小,几乎就是城外的几个村镇。虽然并无百姓伤亡,但是房和地都没了,山也滑了几座,许多人被迫外出逃荒。”


    “地震…逃难…”


    凤章君陡然记起了什么,扭头朝向身旁的练朱弦:“阿蜒,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把你卖进善果寺的那个癞施,他是不是也提到过地震的事?”


    “的确如此。”练朱弦点头确认,“他说过,我母亲是因为地震才逃到善果寺附近的镇上的。”


    林子晴愕然:“这么说起来,不止是我和阿英,阿蜒、仙君哥哥跟我们的年纪也相差不大。难道说,这件事还跟咱们四个人都有关系?”


    在场六人之中,年纪最大的玄桐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催促交代要紧事。


    于是换成了年纪最小的李天权开始陈述——


    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地震,并没有造成太过明显的后遗症,震灾过后的几年内,百姓便陆陆续续地迁回了原处居住。唯独只有一座名叫“神道”的小村庄,却永久性地从地面上消失了。


    因为,那里变成了一片“汪洋”。


    说是大海未免言过其实,但那的确是一片极为辽阔的水域。由于地震之后,当地居民纷纷逃离,并没有谁亲眼见证了湖泊的诞生。不过根据记载,最为公认的说法是地震震塌了神道村附近的一座山崖,山腹里的暗河破石而出,神道村地势低低洼,这才被淹没、成为了后来的神道湖。


    听上去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然而怪也就怪在这“太有道理”上了。


    李天权接下去说道,他翻阅了法宗内部的诸多记录,然而提及这座神道湖的,有且仅仅只有一份。


    除此之外,这份记录还提到,有一位法宗要人曾经亲自核实过神道湖的情况——那人正是妙玄子。


    “问题怪就怪在这里了。”燕英强调了这份记录的重点,“既然神道湖只是一次普通地震造成的巧合,那又为何要派法宗中人出面核实?若我没记错的话,一百年前,妙玄子已经身居高位,让他这样一位位高权重之人亲自调查一件小事,这难道不奇怪?”


    “就是啊,这个妙玄子铁定有问题!”林子晴也完全同意他的意见。


    “诶,你们两个别插嘴。”练朱弦性急,赶紧催促李天权继续说下去。


    反正手头上也没有别的什么线索,他们三人便一致同意去那神道湖边碰一碰运气。


    说来倒也是巧了,一路走过去看了他们才发现,原来当年燕英被遗弃的那座乱葬岗的遗址,就在那座神道湖下游。而林子晴在被卖进善果寺之前,恰好也住在附近。


    而当他们最终抵达神道湖的时候,无论燕英还是子晴,都不约而同地激动起来。


    “一定就是那个地方,没错的!”


    阿晴一手捂着胸口,仿佛依旧能够感受到当时的激动:“那个湖泊就在一座大山脚下。我们到的时候恰好是上午,湖面上撒满了金光,靠近湖心的地方,有一座已经被淹没的石塔,只露出个塔尖……我明明从没去过那里,可就是眼熟,太眼熟了!”


    “我也一样。”燕英倒沉稳地赞同。


    “所以,神道湖究竟有什么问题?”练朱弦追问,“都一百多年过去了,难道还能追踪到线索?”


    “别的地方也许不行,唯独神道湖可以。”林子晴点头,“因为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封存在了水底下。” </p>


    作者有话要说:  事已至此,太素、玉清和阿蜒、凤章的关系已经比较清晰了吧~不过当年发生的真相还有待于厘清。阿英和阿晴上线啦,他们又回带来什么样的大秘密呢?


    ——


    上辈子的归上辈子,这辈子归这辈子,大家觉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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