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乐园号游轮内部,6层影院。
余哲森和褚月曦正在拆除最后一枚炸弹。
吴宣安排d小队的人提前完成了清场,现在影院的前后门入口都有专员把守住,确保闲人无法靠近。
空荡荡的影院内,了了几盏亮着的灯光并不明亮,副队长田文玉拿着一支战术手电在边上给二人提供照明。
余哲森抬起平衡仪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脑海中闪过一瞬间自己被爆炸火光吞噬的幻想。
田文玉也进修过爆炸物排除的知识,对平衡仪起爆器有一定的了解,若不是亲眼见到余哲森的操作她都无法想象一个不是赛博人的专员如何能凭双手保持这种敏感仪器的稳定。
如果仅有一次,或许可以说是运气、巧合,是上天眷顾,但这已经是他们在船上拆的第五枚炸弹了。
凝视着余哲森那双托着平衡仪方盒的手,田文玉无法不去羡慕、佩服。
就是这双手,曾经从归临教派的魔爪中拯救了七岛市。
拆弹作业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步骤。
褚月曦向余哲森确认:“余哲森,我要剪下去了,可以吗?”
“动手。”
余哲森已经发动了因果律预测,预测结果告诉他褚月曦的判断是正确的。
电工剪咬合,切断了关键的电线。
爆炸没有发生,余哲森放下了平衡仪,动作比之前自然了许多。
褚月曦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长出一口气。
田文玉按住了通讯耳机:“报告,影院的最后一枚炸弹已经拆除,危机解除。”
报告完毕之后她微笑着伸手将蹲跪在地的余哲森和褚月曦两人拉起来:“辛苦了。”
余哲森停止了手环上的倒计时显示,在克莱尔争取到时间之后,现在距离开船还有不到5分钟。
褚月曦和田文玉带着拆除的炸弹前往d小队在船上的休息室集合,五枚炸弹都被收纳到了防爆箱内,预备在游轮行驶到外海之后抛弃。
余哲森没有急着离开影院,他在中间排的座位坐了下来,放空脑海观看荧幕上正在播放的一部载歌载舞的喜剧片。
几分钟后,一道人影缓缓行至他身边,脱下了风衣外套坐下,伸手递过来一罐冰镇的饮料。
余哲森嗅到风衣上传来的淡淡烟草味,接过饮料一边拧开拉环一边问道:“您不下船了吗?”
克莱尔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一不留神错过了下船的时间,要面子的她交握着双手放在交叠的腿上,故作淡定地回答道:“游轮的安全问题让我不放心。”
“那个炸弹勒索犯的同伙怎么办?”
“刑事侦查部会追查到底的,人已经移交给那边了,不过先送去了医院。”克莱尔侧目瞧了他一眼,“连刑事侦查部的人都说你下手太黑了,不过钟长官倒是觉得你干得不错。”….余哲森心说钟雨谷看起来就像是个会使用刑讯逼供手段的老专员。
“那教官觉得呢?”
“我?我当然理解你的做法。”克莱尔轻笑。
余哲森喝了一口饮料,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歪过头来开玩笑道:“只是‘理解’吗?您现在越来越小气了。”
“哈哈?难道我要像以前一样揉着你的头发说‘干得漂亮啊小鬼’?”
克莱尔用揶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抿着唇摇了摇头:“不,不太合适,你已经不是小鬼了。”
“我是不介意的,如果您愿意这么做的话。”
他把饮料罐子放在座位扶手自带的凹槽里,倾斜肩膀把自己的脑袋往克莱尔方向靠近了一点:“相反我还觉得很高兴。”
克莱尔缓缓抬起手,她回想起片刻之前自己脑海中那异常的低语,五指犹豫地收起又张开,最后象征性地抚了抚余哲森的头发。
“我没看错,把你弄回安全局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余哲森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发生在游轮上的这场炸弹危机本不在预料之中,介入其中耗费大量的精力对即将迎战金国正的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能够因此得到克莱尔的肯定还是让他很高兴。
他不是因为自身的正义感才加入安全局的,虽然打心底为自己的父母感到骄傲,但从来没有过想要继承他们遗志来守护这个世界的想法。
当年参加训练营只是因为安何,他想要在学业结束之后能够和安何做同样的事。
在训练营结束之后突然改变主意远走七岛市也是因为安何,那时候他的心智还不够成熟,在遇到问题时连求证的勇气都没有,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避。
在七岛市的两年,体验到无依无靠独自生活在底层的辛苦之后,余哲森心中萌生了许多过去不曾有过的对这个世界秩序的疑问。
所以在安全局楼顶与调来七岛市的克莱尔重逢的那一刻,他内心的纠结远大于喜悦。
余哲森在潜意识中抗拒着加入安全局守护秩序这份工作,一再拒绝了克莱尔的邀请,坚持以编外人员的身份活动。
哪怕直到现在,他也敢肯定自己并不真心喜欢安全局的工作,准确的说不喜欢作为精锐奔走在危险之地的工作。
但这份工作给他带来了责任感,他也知道老安、克莱尔还有不少同事对自己抱有期待。
他的理想生活是像外勤部普通专员一样日常完成外出执勤,骑着机车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应付一些诸如帮迷路的小孩找爸爸妈妈、扶老人过马路、教训教训偷鸡摸狗的小贼这样不复杂的任务。彡彡訁凊
余哲森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想,哪怕是褚月曦那样刚刚结束实习期的专员也会在必要时刻顶到最危险的地方。….因为复兴都市很大,相比之下愿意成为安全局专员的年轻人却不多,他们的人手永远处于吃紧的状态。
“其实你不是讨厌安全局给你的工作,也不是没有勇气和危险的敌人战斗。”
“你只是向往一座和平安宁的城市,没有异能暴力犯罪和武装袭击案件。”
时心完全了解他的想法。
“你期望的生活,就像现在荧幕上载歌载舞的喜剧。”
余哲森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淡金发女孩,苦笑道:“我知道那很不切实际。”
“不能说不切实际,世界是可以变得更好的,但改变它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时心温柔地伸出手抚平他额头的皱纹,“在过去的旧时代,一场社会变革也许需要数十年上百年的酝酿,在推动变革的过程中会有成千上万人牺牲,即便如此依然不能保证变革最终顺利完成。”
“太难了。”余哲森叹息道,“为了改变世界而愿意牺牲自己的人得有多伟大……”
“因为他们相信即便自己倒下,后来者也会把希望的火种传递下去。”
时心的声音清澈而悠远,余哲森心旌摇曳,感到浑身自然地放松。
他的脑海中,少女的身影渐渐模糊,只剩下淡金色的头发好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现实中的余哲森合上了眼睛,朦胧之中他感觉到一件混着浓郁琥珀香水芬芳和淡淡烟草味的衣服被盖在了他身上。
坐在相邻座位的克莱尔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犹豫了一下又塞了回去,转而从盖在余哲森身上的风衣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只装着软糖的长方形小铁盒。
……
七岛市,刑天重工集团总部大楼。
电梯门在第12层打开,坐在轮椅上的卓重石被推着来到电梯外的走廊。
“哟,卓总,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的韩经虎笑容可掬地朝卓重石招手。
卓重石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他开门见山地向韩经虎质问道:“我想知道,我儿子都从你这里买了什么东西?”
陪伴在韩经虎身边的骆眉妩微笑着回答道:“卓总,这是我们客户的隐私,按照规定……”
卓重石闻言胸膛剧烈起伏,韩经虎则是抢在他发怒之前给骆眉妩甩了一个脸色:“轮得到你在卓总面前这样说话吗?下去。”
“是。”骆眉妩低下头,步履谨慎地离开了。
“韩老板,如果我儿子使用你们公司研发的产品酿成大祸,到时候舆论对贵公司也不利吧!”卓重石沉声说道。
韩经虎搓了搓手,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是这么回事不错,不过卓总您也是做技术这一块生意的,应当能理解技术产品本身并没有善恶对错之分……”
“贵公司生产的武器军火,轻易流入犯罪者手中,难道管理局会坐视不理吗?”….卓重石情绪激动,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想要站起来,左右的随从赶忙搀扶了他一把。
韩经虎一手插袋,一手抬起抚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故作为难表情道:“这个……卓总已经将自己的儿子定性为犯罪者了吗?”
“阿锋会走到这一步,难道你们刑天重工集团就没有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吗?”
“卓总,您冷静一点,凡事要讲证据的。”韩经虎不慌不忙地回应道,“我确实和令公子的锋芒娱乐集团有大笔的生意往来,但您要知道本公司生产的产品军火武器只占小头。近年来我们的业务已经向私人安全保障服务转型了。”
卓重石不吃他这一套,直白地揭穿道:“你们仗着自己在行业内领先的技术,把持着外骨骼标准的定义,把明明是达到军用级别的外骨骼装甲称为新一代的私人安全装甲!实际上只要换上武器配件,那些所谓的私人安全装甲马上就能变成杀人机器!”
“标准,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韩经虎半转过身去,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道:“私人安全装甲的等级,是要根据外部环境的威胁来不断调整适应的。七岛市如今接连不断发生异能暴力犯罪和武装袭击事件,难道用于自卫的私人装甲不应该随之升级换代吗?”
他仿佛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俯视着愤怒的卓重石说:“人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天经地义。卓总,在你眼中我卖给令公子的是促使他走上犯罪道路的武器,但实际上我只是为他提供保护自己生命的防具而已。”
“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令公子拥有那样强大的异能却仍不免被人伤至垂死,可见我们活在一个多么不安定的社会中。”
“而令公子之所以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作为父亲您应该多多自我反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韩经虎在冷笑中点燃了一支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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