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女士，请喝茶。」


    秦雨晴接过茶杯，对贺织缘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余哲森像个木头似的坐在一旁，内心正处于震惊无比的状态。


    尽管秦雨晴和他面对面快三分钟了，他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


    「秦医生你……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余哲森上下打量着秦雨晴，心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遭到卓艺锋团伙的绑架，能全须全尾地逃跑真是个奇迹。


    「他们并没有对我进行严格的监禁，在我假意表示愿意为他们干活之后，卓的手下中就只有两个人被安排轮班监视我而已。」秦雨晴解释道。


    「然后你就找了个空子跑出来向安全局求助？」


    秦雨晴摇了摇头：「可能比你想的更加匪夷所思，那两个监视我的人都被我用催眠手段控制了。」


    余哲森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眼神。


    端着一杯咖啡站在一旁的袁胤川出声道：「我们本来也不太相信，但秦女士催眠的那两个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贺织缘补充道：「是圣纽曼市的黑帮成员。」


    余哲森又问：「那卓艺锋绑架你之后让你为他干什么活？」


    「给他豢养在岛上的奴隶做心理疏导。」秦雨晴神情凝重地回答道，「至少有两百多人被他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骗到了岛上软禁奴役，这些人都快被逼疯了。」


    「被强迫去拍摄非法超梦的素材吗？」


    「还有在岛上的原始丛林区域进行残酷的大逃杀表演。」


    贺织缘把平板递给余哲森，她用秦雨晴提供的暗网账号登录了一个秘密直播平台，广告页面上出现了一张近百人的合影照。


    照片上每个人都穿着带有数字编号的橙色马甲，号码从107号开始一直排到216号。


    广告页面的标题用鲜血特效的醒目大字宣告着：「99人尔虞我诈的生死游戏，天堂与地狱的反转，敬请期待！」


    让余哲森感到窒息的是，他在合影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沈云秋的父亲沈墨渠先生，母亲佟女士和妹妹沈云冬，三人分别穿着编号149、150和151号马甲。


    以及……穿着198号马甲的余哲森的中学同窗范敏凯。


    「我出去透透气。」他把平板还给贺织缘，扯了扯领带魂不守舍地往通风走廊走去。


    袁胤川给了贺织缘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不急不缓地跟在余哲森身后。


    余哲森扶着走廊墙壁的瓷砖缓缓朝洗手间挪步，他的背影在贺织缘眼里有种说不出的辛酸和疲惫感。


    贺织缘跟到了洗手间门口止步，靠在墙上一边等余哲森出来一边在脑海中构思怎么和他谈话。


    想到在洗手间门口给人递水有些不太合适，她便把手中本来为余哲森准备的水自己喝了，将捏瘪的塑料杯丢进了垃圾桶。


    大约两分钟之后余哲森从洗手间出来，脸上挂着没擦干的水珠。


    「嘿，聊两句？」贺织缘喊住了他。


    「聊什么？」


    「关于秦女士提供的情报，你有什么看……」


    「卓艺锋疯了，逃杀是什么意思？最后只能活一个。我看什么上船登岛调查都可以免了，直接突袭他们集团总部抓人吧。」


    余哲森一拳砸在了贺织缘脑袋侧边的墙壁上，拳背青筋凸起。


    「这恐怕不行，首先卓艺锋干的事情卓重石未必参与其中，其次ex德讯科技集团又是重点扶持的科技企业。」


    「那岛上的人总是真的吧？」


    「秦女()士说，他们都被迫和卓艺锋签订了合同，某种看起来完全合法但实质和卖身契没什么两样的合同。」


    「我不信有这种合同，审判庭不会认可这种合同的。」


    「那只能说明你对铁穹律法的了解不够深。」贺织缘不客气地反驳了他，「我估计以你的阅历也没怎么和高明的律师讼棍打过交道。」


    余哲森无言以对，心中越发烦躁，他现在根本不想听这些，只想快刀斩乱麻。


    安全局的程序正义在他现在看来就是拖后腿的东西，明明大家都知道有人作恶有人该死有人在苦苦等待救援，却不能执行正义降以雷霆制裁，这得有多窝囊啊。


    这一刻余哲森心中的天平有生以来第一次倾斜向了神隐。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袁胤川等人给出的方案不能让他满意，他就反客为主跳过特勤组自己去解决问题。


    「头儿很担心你。」贺织缘察言观色，洞悉了余哲森的大致想法。


    她说：「连秦医生都知道是你打伤了卓艺锋，卓艺锋的手下一定已经将你视为眼中钉，你现在更不能意气用事。」


    「可是秦雨晴为什么会知道是我伤了卓艺锋？」余哲森一直没有弄明白这个问题。


    皇曜大酒店那晚在场的人只有卓艺锋和其一众保镖手下，那些保镖们在他装甲破损之前非死即伤，活着的也都被钢燃在室内引起的高温热昏过去了，没理由会识破他的身份。


    他试着向贺织缘了解秦雨晴所提供的细节，可得到的回答是没有细节。


    秦雨晴只知道卓艺锋的重伤和他有关，但并不知道战斗的过程。


    这就更加奇怪了，余哲森当即打算回到办公区去当面向秦雨晴询问，看看她到底是从什么渠道得知自己打伤卓艺锋的。


    结果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余哲森彻底傻眼了。


    秦雨晴给出的答案是，事发之后不久，由负责为卓氏处理各种麻烦私事的谢文轩向全体打手人员发放了余哲森的个人身份信息，而她也是恰巧从被催眠的那两个监视者那里得到了这份情报。


    「我才知道你入职安全局了，没想到当初一面之缘，后面会发生这么多的事。」秦雨晴满脸感慨地说道。


    余哲森看向贺织缘和袁胤川，后两者点了点头，表示特勤组确实从那两名被催眠的监视者的手机中查到了谢文轩发布的「悬赏」。


    卓氏出182万买他的人头。


    作为一个强迫症患者，余哲森听到这里内心痒痒，他很想问问为什么是182万，这个报价是怎么算出来的？


    不，这不重要，他将这些无关大局的杂念甩出脑海，重新陷入了沉思。


    秦雨晴的证言形成了一个闭环，她间接从谢文轩那里得知了余哲森打上卓艺锋的消息，而谢文轩现在死了。


    那么谢文轩又是从哪里查到的真相？


    余哲森的思路兜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自己是否遭到了出卖和背叛？


    金见深和吴小洺两个人的容貌在他脑海中重叠又分开，分开又重叠。


    刚才在洗手间外，他因为头脑发热而倾向神隐的内心天平，此时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两端平衡状态。


    秦雨晴在和袁胤川等人说话，是一些对她个人安全的保护措施和感谢提供情报之类的客套话，余哲森已经没心情去听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秦雨晴已经被寻见晨和何碧智护送着离开了特勤组的办公区。


    余哲森恍惚时依稀感觉到她对自己挥手道别，但却忘了自己有没有做出回应。


    袁胤川将手放在了他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组里讨论之后觉得，你还是不要一起上船()了，留在安全局给我们当后援、等消息吧。」


    「为什么？因为卓艺锋的人盯上了我？」


    「你的状态也让人不放心，岛上的人质里有你在意的人对吧？」袁胤川的目光落在放在桌上的平板电脑上，那张99人的合影被保存了下来。


    余哲森转动椅子抬头和他对视，彼此的目光针锋相对。


    「明知道岛上有人质亟待拯救，你还坚持原来的计划？」


    「计划有变，但已经没有必要通知你了。」袁胤川用让人不快的语气回答道，「小寻会补上你的位置，虽然带他不是最优选择，但我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给他一个磨炼的机会。」


    「不是有五个名额吗？难道克莱尔同意你的计划了？」余哲森问。


    「指挥官虽然没有同意，但我们得到了另一方面的支援。」袁胤川轻笑，「行动是市政官亲自批准的，也是决策层公认最符合七岛市当前情况的，贝洛娜夫人会拿上那张金卡船票配合我们的调查。」


    「你们疯了吗？让没有受过训练的市政官夫人参加一个危险的潜入行动？」余哲森愤怒地质问道。


    「恰恰相反，市政官夫人的身份作为明牌，是最好的护身符。」


    余哲森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打算让贝洛娜以公开的身份上船，和特勤组的四名探子形成明暗策应。


    贺织缘补充道：「贝洛娜女士也不是完全没有相关任务经验的外行人，我们得知她在高等学院期间接受过管理局的情报人员培训，本来已经符合标准，但她最终选择了攻读更高的学位而放弃了那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