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目镜回到现实中的便利店，余哲森张了张嘴却又忍住了说话的欲望。


    因为他看到于清雪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


    金见深对余哲森做了一个“再联系”的手势，起身带着吴小洺离开了便利店。


    他在桌上留下了一张卡片，余哲森拿起来看了看，居然是这家连锁便利店的储值会员卡——卡片背面的小屏幕上显示还有五位数的余额。


    持卡人信息一栏的签名是吴小洺，下方还附有一串电话号码。


    余哲森明白了,金见深留这张卡片给他倒也不是为了炫富，这个电话号码的价值应该远高于这张储值会员卡本身。


    他看了一眼于清雪，估计她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来，于是便起身在店内逛了一圈，挑了一些面包和压缩饼干之类能够填充饥饿的食物。


    天衡百货商厦附近的哨卡已经解除了，虽然正门附近还有刑事侦查部的人员在。


    余哲森拎着一袋从便利店买的食物和水,走近商厦西侧墙下，把整袋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他希望祁小黑能够接受这份感谢,流浪主义者不愿平白承受他人的恩惠，他同样也不喜欢欠人情。


    做完这件事后，余哲森走到路口朝商厦正门的方向望了一眼。


    钟雨谷从装甲指挥车上走下来，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不知道钟长官此时心中会不会后悔呢？


    这次的开拓先遣团退役老兵策划恐怖袭击案，可以说是刑事侦查部成立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个大案，钟雨谷和他的部下们初次上阵便人仰马翻，以后的路只怕不太好走。


    他忽然想到今天安全局还有另一路人马有行动，外勤部应该已经派人去了虹雨酒吧。


    虽然虹雨酒吧白天并不营业，但涉及到安全局查案，谁还管你营业不营业呢？


    从克莱尔上午在安全局会议室内说的话来看，去调查虹雨酒吧这一路人马应该是林杰负责没跑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


    “random乐队和魇之间有联系吗？”余哲森在走回便利店的路上低声喃喃自语。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久，《永不凋零的梦境花朵》毫无疑问是一条和魇在梦中接头的暗语——当然魇似乎有针对不同的人群使用不同的暗语，这也会更方便他区分服务的对象。


    但在虹雨酒吧负责演唱这首歌的random乐队究竟是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被利用的，还是主动成为了魇的协助者？


    余哲森拿出手机，点开了和贝斯手d的聊天记录。


    对话止于那一天d询问他为什么好久没有来酒吧捧场。


    他低着头看着手机推门走进了便利店，再抬头时发现于清雪正用一副宁静清澈的目光望着自己。


    她的神态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我还以为你和金见深他们走了。”她说。


    “哪能呢，我的车不是还停在外面吗？”


    于清雪问：“那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商厦那边，路口已经解封了。”余哲森答道,“钟雨谷和刑事侦查部这一次好像不得不铩羽而归。”


    “新闻热搜已经有了，那些记者们可真不留情面。”


    于清雪说着把自己的手机展示给他看，屏幕上是救援医疗队手忙脚乱的模样，还有担架上裹着血淋淋白布的牺牲者遗骸。


    余哲森怔了一下，目光避开了那些画面：“我们回去吧。”


    于清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微犹豫，在离开便利店之后说了一句：“这不是你的责任，应该为这些牺牲感到内疚的是钟雨谷和防卫军的指挥人员。”


    “你知道吗？从我发现自己能够预知未来开始，我就相信世界的发展规律是无数条因果联系的线。”余哲森缓缓走向自己的机车，“随着我对这种能力的理解逐渐深化，我相信自己有着把自己看到的未来变成真实的能力。”


    他回头看向于清雪：“所以我应该努力去找到一条完美的线……一个趋近于完美的世界。”


    “你的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于清雪摇头，“哪有完美的世界？趋近于完美也是奢望。听着余哲森，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有犯罪和邪恶的事发生，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你不能追求彻底去抹消它们。”


    最后，她给这种行为下了定义：“如果你想这样做,那就是把自己当成了神。然而光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并不够资格做主宰一切的神明，你只会让自己觉得心力交瘁。”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神明……但我经常会有如果的想法。”


    他把钥匙插入机车，将备用的头盔递给于清雪：“如果我在一些命运的焦点上做出了对的选择、正确的应对，也许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于清雪没有反驳他，接过头盔上了机车，轻轻扶着他的肩膀：“不要把自己的视角拉得那么高，适当地俯瞰全局确实有助于思考，但我认为你现在只需要关注自己和身边的事物就可以了。”


    余哲森思考着于清雪的这番话，忽然意识到她之所以和自己掰扯这些听起来很玄乎的大道理，出发点只是为了安慰他不要过多地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于老师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是。”于清雪坦然地回答道。


    余哲森没想到她会回答地这么爽快，也这么坦坦荡荡，搞得他想要故意揶揄打趣她一番都不好找切入点了。


    于清雪继续说道：“我一直都很担心你，刚到七岛市的时候也是。不过那时候的担心和现在的担心有着本质的区别。”


    “哦？”


    “那时候我比较担心你是个情绪不稳定的高危异能持有者，毕竟钢燃在【毁灭】组别内是排得上号的破坏型异能。”


    余哲森回想起了抓捕钱之漠的那次行动，在心底承认她的这份担忧是有道理的。


    “不过现在我对你的看法已经改变了，首先在能力上，毫无疑问你实际上要比我原先判断的危险百倍。”


    “……”


    百倍？有这么夸张吗？


    “你应该是首例可以自由转换自身能力、使用多种异能的基因携带者。”于清雪继续说道，“而且预测未来、时间停滞和钢燃的组合让你在具备极强自保能力的同时也有着很强的攻击能力。”


    余哲森感觉她扶着自己肩膀的手变为了抓，而且用的力道有些大。


    “如果你变成一个罪犯，对秩序的危害不可估量。”


    “过奖了过奖了，在下实在是没有这个胆子。”他赶紧为自己撇清。


    “我知道你多半不会，所以我现在担心的是你想不通。”于清雪叹了口气，“那个兽化异能者，你已经把对付他当成了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对吗？”


    “事情不能做一半嘛，做都做了。”余哲森乐观地说道，“既然我这一次能重创他，下一次再遇到就绝不能让他跑掉。”


    于清雪在他身后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