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沙巴克“圣月”航空港外，植满棕榈树的道路上车来车往热风阵阵。


    “热带沙漠气候真了不得啊……”余哲森抹了一把汗水感叹道。


    “接你的人呢？”简依然觉得奇怪，按理说像余哲森这种安全局内部的名人应该会有专人接待，然而此时他们面前别说夹道欢迎的排场了，连一辆专车都没有。


    “哪有什么接我的人？我是自己来的，出发也没有通知他们。”余哲森不喜欢那种排场，特意没有向对方通报自己的行程。


    简依然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打车前往训练基地。”


    两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留着大胡子的司机看到这两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显得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讲起了一口流利的中文。


    “怎么样？我的语言转换模块不赖吧？就算完全没有学习过你们的语言，也可以无障碍交流。”大胡子司机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额角侧面显眼的接缝显示他是一个接受过电子脑改造手术的赛博人。


    “义体手术在这里也很流行吗？”简依然问。


    “一半一半吧，我是比较乐于接受新事物的性格。”大胡子司机笑呵呵地说，“不过这里也有比较保守的人，你们知道伊斯塔尔教派吧？教派里面也分两拨人，守旧的一拨是红月，激进革新的一派是苍星。”


    简依然张了张嘴，“教派”两个字在她心里有特殊的意义，总是会让她下意识地联想到方舟上的同胞们，不过对于沃尔沙巴克的伊斯塔尔教派她也是有所听闻的。


    沃尔沙巴克复兴都市采用的是政教合一模式的管理方式，归临教派过去也下功夫研究过这里的政治生态，希望能够汲取一些有价值的制度作为参考。


    但是这项任务早在符兆海被安全局捕捉之前就停止了，因为教长们经过长期的调研和论证之后达成了一致——沃尔沙巴克的统治模式并不先进，甚至还不如方舟模式。伊斯塔尔教派的权柄被几个世代传承的家族把持，仅仅这一点就远不如方舟上选举轮替的教长团制度。


    只不过简依然现在也不敢说对方舟的制度有多么优越的信心，因为在失去符兆海和鹿泓之后方舟的教长团制度已经名存实亡，弗里德海姆事实上已经形成了独裁，虽然这是违反教派宗旨的，但眼下他们却没有条件选出新的教长。


    教长候选人必须是对方舟有卓越贡献或者非凡意义的，所以通常是某个领域的专家或者是功劳显着的战士，又或者是像“炎”那样从诞生起就被寄托特殊使命的人才。除了这些先决条件之外，选拔教长的规定中还有一条是“必须得到大多数教长和高阶祭司的认同”，这一条已经成为了目前选出新教长团的最大阻碍。


    据简依然所知，目前方舟上的高阶祭司们并不完全认同弗里德海姆的路线，许多人还在观望，这样一来大家便无法达成一致。现有的高阶祭司们既需要弗里德海姆这位仅存的教长的领导，又必须防范弗里德海姆通过推选“自己人”上位从而把持新教长团，从而形成更加坚固的独裁统治。


    在这种矛盾心理之下，方舟一再推迟了选出新教长团的计划。了解这一切的简依然则认为，唯有营救出鹿泓能够最好地破局，既解除方舟上对于弗里德海姆独裁的怀疑，又能让教派尽快回复正常运作。


    不过她自己也思考过这个做法背后的风险——鹿泓过去一直是一位主张与铁穹秩序暴力对抗的教长，其激进程度甚至超过符兆海。加入鹿泓回归方舟，得知弗里德海姆在这段时间所采取的“投降路线”，会不会直接引发方舟的内战？


    耳畔传来余哲森和大胡子司机爽朗的谈笑声，简依然收回了思绪，侧耳聆听他们交谈的内容。


    原来是余哲森在向对方打听沃尔沙巴克的名胜景观，简依然有些失望，她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反正余哲森问这些多半也是为了和他的小女友约会……无聊。


    “说到不得不去的地方那一定有天空山了，虽然是人造的奇观，不过绝对能给你们震撼一辈子的体验！”大胡子司机兴奋地侃侃而谈，“这年头汽车飞在天上已经不稀奇了，但一座山飞在天上你们应该做梦都没见过吧？”


    “一座山？飞在天上？怎么做到的？”简依然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哈哈哈，怎么飞上去的我也不清楚，什么电磁悬浮什么的让人懂又不懂啊！”司机挠了挠头发，“反正砸了很多钱就对了，亚伯拉罕家族的少爷亲自监督的工程。你们知道的吧？亚伯拉罕家族，传说他们身上流淌的血都是金子做的。”


    “金子怎么能做人血呢？太扯了。”简依然不认可道。


    “这只是一个比喻，说明他们有钱而已。”余哲森笑了笑。


    他记得褚月曦之前在电话中也提起过一位亚伯拉罕同学，对方的家族在伊斯塔尔教派内部似乎很有势力，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沃尔沙巴克的统治者。


    用砸钱科技把一座山送上天空悬浮，这个想法真是疯狂，这么看来亚伯拉罕家族应该是伊斯塔尔教中的“苍星派”了……


    来之前余哲森通过网络大致了解了一下沃尔沙巴克近几年的发展，就算谈不上日新月异那么夸张，也可以说是日拱一卒勤勉不断，各种扩建改造工程接踵而至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拜金钱的力量所赐，这座扎根于沙漠绿洲的复兴都市每年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如今的城市规模已经是袁胤川当初服役时的三倍不止。


    连开车的大胡子司机都毫不谦虚地表示，照这个发展速度下去再过个几年，本地的繁荣程度追平铁穹文明发源地星舟市也不是什么梦。


    “近几年沙漠海盗袭击的事情还多吗？”余哲森心血来潮地打听了一嘴关于沙漠海盗的问题。


    原本心情不错的大胡子司机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愣了一下，表情明显变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沙漠海盗？”大胡子司机的语气很惊讶，紧接着说道：“我们这边已经很多年没有此类新闻报道了。”


    “哦，是在网上看的。”余哲森编了个理由。


    “网上的东西可不能全信啊……”大胡子司机笑得有些不自然，“沙漠海盗什么的肯定早就不存在了，就算有，也不会闯进城市里来。”


    “为什么？”简依然插了一句。


    “因为我跑了这么多年车就没遇到过啊！”司机把空调送风口的角度往自己这边调了一点。


    简依然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余哲森拍了拍自己的手背。


    她侧过目光，看到余哲森朝自己摇头。


    很显然司机不想跟他们多谈沙漠海盗，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余哲森认为绝不是因为他说的那样沙漠海盗这些年已经消失了。


    袁胤川调来七岛市也就小半年的事，按照他的服役履历倒推，猎狐装甲游骑兵部队在和沙漠海盗作战中失利的时间点距今绝不会太久远。


    “我调查到一件事，亚伯拉罕家族控制的能源企业形成垄断局面是最近几年的事，而此前沃尔沙巴克的能源市场被好几个‘红月派’的家族把持着。”余哲森用手机编辑了文字拿给简依然看。


    简依然睁大眼睛思考了一下，在余哲森的手机上编辑道：“这么说来，他们和沙漠海盗达成了某种协议，借助海盗的力量把其他竞争对手挤掉。所以，袁组长呆过的防卫军大概是成为了他们和海盗交易的牺牲品？”


    余哲森对她比了比大拇指赞赏她的聪慧，不过他拿回手机之后又编辑了一句：“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请先烂在肚子里吧。”


    “好像有意思起来了。”简依然笑着自言自语，又斜眼瞧向余哲森：“前辈，之前我还担心你是来混日子会女友的，对不起，我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