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繁文迟疑了一下,随即也搂住吴燕,说:“我走了,你也要坚持!这个学期的费用我都交完了。我联系了我师哥,下学期你就到县里中学,那里的教学质量比这儿要好。你不用担心,那时,我就有工资了!而且,我在那个学校就职的可能性很大。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着,两颗心也紧紧地贴在一起。
在孔繁文临行前的几天,两个坠入爱河人,体味着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幸福!
然而,事分两极。刚刚享受着甜蜜生活的两个年轻人,却即将经历人生的最大悲哀!
孔繁文马上就要离开了!周六放假,吴燕没有回家,她也舍不得回家!她要在最后这两天里,陪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一刻也不离开!
白天里,孔繁文带着吴燕到县城逛了一天,给吴燕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品。
“买这么多东西,我用得完吗?还有这些吃的,多贵呀!”吴燕看着这些大包小裹的各类物品说。
说实话,长这么大,爸爸妈妈从来没给她一次性地购买过这么多东西。这让她真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走了,没人给你做饭,你还不又要馒头就咸菜啦?——我给你留的钱,别舍不得花!你要是饿瘦了,我该认不出你了!”孔繁文宠溺地看着吴燕。
吴燕把头依偎在孔繁文的肩上:“怎么办哪?你还没走呢,我就开始想你了!”
“这可不行!你要是真害了相思病,恐怕就要住进精神病院了!还怎么高考啊?”
“你骂我!——你才精神病呢!”吴燕追打着孔繁文。
“两情若要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不离开,怎么开始正式工作呀?暂时的离别,是为了更长久地团聚!”
周六直到晚上吴燕也没回家。
“哎!这儿丫头现在学习都学着魔了,放假都不知道回来!”妈妈唠叨着。
“今天有大集,我去早市之前到学校看看她,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一起给她送过去!”吴燕这段时间常常考第一,爸爸的心里也颇感安慰,多亏没硬逼着孩子退学。
老伴起个大早,蒸了热乎乎的包子,让他带给女儿,让女儿也改善一下伙食。另外,又把炒好的咸菜装在罐头瓶里,封好,让他也一并带过去。
女儿所在的镇中学,又小又破。主要是初中班居多,教室安排在破旧的二层楼里。而高中部,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因为能考上重点高中的实在是寥寥无几,其他的学生,家里条件稍好一点的也都到市里去念普通高中了。高中的教室、办公室、宿舍及餐厅,都在院里的平房。
老吴进了连大门都没有的校园,就直奔平房的宿舍。可是,他看到女儿的宿舍却只有一把锁头锁着门,其它的宿舍也是如此。这么早,就去学习了?老吴就到教室去找。
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儿的声音:“我去趟厕所。”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再躺会儿吧!外边早晨冷!”
女儿说:“我上趟厕所,马上就回来!”说着就从办公室里出来。
老吴见到女儿头发凌乱、穿了一件男人的衣服,是顿生疑窦;
而吴燕一见门口站着的父亲,则简直吓得呆住了。
这老吴一把推开女儿就闯进办公室,见一个男人还躺在被窝里没有
起床,他就一把掀开被子。——孔老师?!
再看床边的椅子上,女儿的内衣都放在那里!
眼前的一幕,霎时就变成一团烈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你个畜生!还说什么要让我闺女考大学?原来——,你安的是这个心思!”老吴在旁边办公桌上的锅碗瓢盆中,抄起一把菜刀向孔老师抡过去。
吴燕连忙抱住父亲:“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两是真心的!”
老吴一脚踹开女儿:“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咱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吴燕顿时摔倒在地,孔繁文急忙去扶吴燕,慌乱中竟忘记自己没穿衣服。
看到裸露着身子的孔繁文,老吴的血顿时涌上了头:“你个流氓!我好好地一个黄花大闺女,让你给糟践了!我跟你拼了!”他在此抡起菜刀砍向孔繁文,孔繁文猛地站起身,说巧真巧!孔老师的头刚好迎上了老吴的菜刀!——结果,还一个字没说,人就应声倒地!
这边的打闹声惊动外面的人,随即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到达现场。
吴燕抱着血泊中的孔繁文,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可是孔繁文眼睛瞪得老大,就是说不话来!
“姑娘,你放手吧!人已经没气了!”急救人员劝说道。
这时,爸爸也被带上手铐,拉进来警车,吴燕放下孔繁文,冲出去要拉回爸爸,但被警察强行拉开了。她作为当事人,被带进另一辆警车。透过车窗,她看到孔繁文被蒙上一个白布单子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这就是他们这对恋人最后的诀别。
综合被害人的过失以及老吴的自首及主动叫救护车等诸方面情节,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
……
读书?是万万不可能了!她没法面对老师同学,更无法面对到处都是“他”的影子的环境;回家?也是不可能的了。乡镇虽说消息比较闭塞,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除了妈妈、姐姐、弟弟的怨恨,还有乡邻们的指指点点,就是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
妈、姐、小弟:
我知道你们不会原谅我!我走了。你们不用找我,等我将来有能力的时候,我会回家的!
……
吴燕给家人留下这张字条后,便一个人离开家,到城市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吃店的工作,包吃包住,解除了她最大的后顾之忧。而且,店主是一对老夫妻,为人随和,吴燕也勤快,所以主仆之间相处也十分融洽。
可是,不久,吴燕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到医院一检查,她居然怀孕了!
真不知是喜,还是悲。
和孔繁文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设想过:这么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爱人,将来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呢?一定也像他父亲一样才貌出众!可是,现在,他——人没了!孩子,却来了!
老板娘知道吴燕怀孕的事情后,劝她说:“姑娘,这个孩子留不得呀!生下来可就是个大麻烦了!你以后还咋嫁人?谁愿意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再说,养一个孩子有多难啊!一个人怎么把他拉扯大呀?”
这些问题,吴燕不是没想过。可是,一想到孔繁文,想到他对自己的诸多怜爱,她就心痛。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充满柔情;他为她做的饭菜,是那样的
精心;第一次吃到的生日蛋糕,是他特意买的;第一次听到“我爱你”这句话,是他在她的耳边说的;他是唯一一个开启了她的情窦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给了自己无限温存与爱抚的男人。
现在,这个男人没了,可是却留下了这一点血脉——他和她的孩子!难道这不是上天的垂怜吗?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她要生下来!
生下孩子的几年时间里,为了生计,吴燕先后在餐馆做过服务员、在市场里摆过摊、做过医院的清洁工。最难忘,她背着孩子,蹬着三轮车叫卖时,被城管追得到处乱跑的日子。好不容易,攒下点钱,租下了一个固定的摊位,生活才似乎安定下来。
时间过得倒也很快,转眼,儿子该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孩子还没有落户口,因为自己的户口也是在家里。而那个家,却是她最不想回去的地方,但是,为了孩子,她不得不再次面对家人。
她带着昊天到了姐姐家里。姐妹,毕竟是血脉相连啊,当年虽怨恨妹妹毁了这个家,怨恨妹妹让家庭蒙羞,但是,这些年过去了,妹妹音信皆无,她这个做姐姐的又怎能不牵挂呢?
看到妹妹刚二十多岁,却异常苍老的样子,姐姐哭了。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你咋那么狠心呀,连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你不知道妈有多惦记你呀?”姐姐一顿捶打之后,紧紧地抱住妹妹。
吴燕几年的隐忍,在这一刻也终于爆发了!姐妹俩抱头痛哭。
姐姐拉过昊天,问:“这是你儿子?多大了?他爸爸是干啥的?咋没一起回来?”
吴燕说:“孩子六岁了,我和他爸爸去年离婚了。要说,也不算离婚,因为结婚也没登记,我的户口在咱家,这孩子就一直也没上户口。”
说着,她拿出孩子的出生证明,“这次,想让姐帮我一个忙,看看能不能把孩子的户口落上。你知道,我真的没脸回村啊!”
昊天原本是1月出生,但当时的格式化的出生证明具体内容时间等都是手写,所以,吴燕在“1”的后面又加了一个“1”,这样,出生的月份就变成了11月,那么,家里人便断难把这个孩子和孔繁文联系在一起了。
“唉!不回就不回吧!反正咱家人也都不在村里了!”姐姐说。
“咋都不在村里了?妈呢?小弟呢?还有,你们去看过爸吗?他在里边咋样啊?”
“在村里没法住了!爸不在,小弟还小,地里的活儿,妈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呀?——再说,妈也不愿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你还不知道嘛,农村人没事就爱乱嚼舌头!”
吴燕没有做声,说什么呀?说到底还不是自己连累了一家人?
“你走了之后,我就把咱家的土地承包出去了。妈和小弟都和我住在一起,小弟可出息了!不仅考上了重点高中,前年还考上了北京理工大学。现在,你姐夫包工程效益还不错,我们就在城里买了一个房子,妈就在那儿专门给你外甥陪读呢。我儿子学习成绩好,镇上的老师说在这儿学,怕埋没了。”
过去在家时,吴燕总觉得姐姐活得窝囊,年轻轻地就成了一个乡野村妇!为了不成为第二个“姐姐”,她才发誓,一定要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可是——,现在?看看姐姐,再看看自己,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爸——咋样了?还在怪我吗?”
姐姐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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