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淑珍说得有道理。</p>
这会儿要是能进全民大厂子倒也行。</p>
公安、银行、老师的工作都不换。</p>
可进小集体企业、街道小企业就不一样了。</p>
还跟不上商业口。</p>
这会儿是买方市场，几乎所有东西都短缺。</p>
商业口里，比如门市里买菜的、卖酱醋茶的，或者百货公司里卖家用百货、服装鞋帽的，统统都很拽。</p>
顾客得巴结他们才能买到真正价廉物美的东西。</p>
有时甚至得走后门儿。</p>
而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些地方当营业员，自己的生活水准也会提高很多。</p>
但无论在商业口当营业员，还是在工厂上班都太绑人了。</p>
只要干上，你就没时间干别的了。</p>
卖包包？赚大钱？</p>
想都别想。</p>
所以，童建国还是磨磨唧唧不肯松口。</p>
叶淑珍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也不是笨人。</p>
“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别的营生？”</p>
叶淑珍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建军和建波。</p>
建波显然支持老哥，建军却欲言又止。</p>
而且，建军是憨直的人，心里藏不住事儿。</p>
见老妈打量自己，建军飞快地把饭扒拉完，挺身站起来：“嗯，俺吃饱了。”</p>
“等等！”</p>
叶淑珍叫住建军。</p>
看看建军，再看看建波，抹下脸来。</p>
“建国，你老实说，你最近在忙活什么？”</p>
“没忙活啥啊？”</p>
童建国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弟弟妹妹们。</p>
先看建波，建波朝他挤眉弄眼。</p>
再看建军，建军叹口气低下头。</p>
“没忙活啥？我怎么刚才看你好像驮进来两麻袋东西？”</p>
“呵呵，帮朋友存放的嘛。”</p>
“帮朋友存放？到底是些什么东西？”</p>
“那个……”</p>
“建军，你说，到底是什么东西？”</p>
童建军叹口气。</p>
“怎么还替你哥保密啊？”</p>
“哈哈，有啥好保密的，就是些包包。”</p>
童建国连忙说。</p>
“包包为什么要放在咱们家？”</p>
“盛京的厂子嘛，暂时在咱们家存放几天。”</p>
叶淑珍突然想起什么：“你小子，不会是在外面倒把吧？”</p>
童建军先忍不住叹口气。</p>
听叶淑珍这么一说，童华章吓得脸色大变。</p>
“他妈！小声点！”</p>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把房门关上了。</p>
皱着眉头打量童建国：“建国，是真的吗？咱可不敢啊！”</p>
叶淑珍：“咱家啥条件啊？你敢整这事儿？”</p>
“没有，就是帮朋友存放包包……”</p>
“有钱吗？”</p>
“这个……”</p>
“看你这段时间手头挺阔绰的，肯定有钱！”</p>
“就是一点绩效工资嘛，就类似你们加班费那种。”</p>
“绩效工资？你算他们厂子的人吗？”</p>
“算是吧。”</p>
童华章皱着眉头听着。</p>
“就给他们存放点东西就给你钱？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吧？”</p>
“他们还有仓库呢，我经常得帮他们盘点，还得装卸啥的，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p>
反正童华章和叶淑珍每天早早上班。</p>
他们每天只是看到童建国起来比较晚而已，也没看到他整天在家里闲着。</p>
听童建国摆呼这么半天，叶淑珍还挺高兴：“怪不得呢，你有这么悠闲的营生，就不着急找工作了。”</p>
童华章却将信将疑：“一个月给你多少钱？”</p>
“二三十块钱吧。”</p>
“那他们属于全民、大集体，还是小集体啊？”</p>
“乡镇企业，哈哈。”</p>
“那可不长远啊，有合适的工作还得找。”</p>
童建军在这里听老哥鬼扯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连忙起身了。</p>
“我先回屋里了。”</p>
陈红给介绍工作这事儿，童建国肯定得当面拒绝、登门致谢。</p>
当初，陈红请童建国看电影时，童建国就欠她一份人情。</p>
而且，从道理上讲，正是因为陈红请童建国看电影，他才碰到了赵君，从而发展到今天。</p>
说起来也是大媒人啊。</p>
登门致谢总不能空着手吧，可该送点什么呢？</p>
童建国出门溜达时，正好看到西头的街坊孙强拎着一袋元宵回来，连忙迎上去。</p>
“小孙啊，刚下班呢？”</p>
“是啊。”</p>
“分的元宵呢？”</p>
“嗯，再有几天就元宵节了，你不赶紧买点？”</p>
“嘿嘿，那得你帮忙啊。”</p>
“哈哈，行啊，不过你得抓紧时间哦。”</p>
“那我明天上午去门市找你？”</p>
“嗯，来吧，你想要多少？”</p>
“五斤行吗？”</p>
“行啊，我给你留着。”</p>
这会儿元宵可是紧俏货。</p>
跟买冬储大白菜类似。</p>
你得从人脑袋上过去才有可能买到一两斤。</p>
陈红老妈虽然是百货公司的干部，可县官不如现管。</p>
买元宵这事儿对她来说也不简单。</p>
第二天，童建国来到门市从孙强那里走后门买了5斤元宵。</p>
拿回家后，童建国留下三斤等元宵节吃。</p>
剩下两斤吃完晚饭后，他就拎着来陈红家了。</p>
“这就是你们下乡一块儿的小童是吧？”</p>
“是啊，童建国，跟俺……”</p>
童建国来之前还有些担心。</p>
怕陈红老妈睹物思人。</p>
可看看屋子里的陈设，他就知道自己多虑了。</p>
这家里已经没有一丁点陈燕的痕迹了。</p>
这个时期各家各户最常见的墙面装饰就是照片、相框。</p>
全家合影、单人照片……</p>
但眼下，他们家里的墙上除了陈红近几年的几张照片，便再无别的照片了。</p>
估计关于陈燕的其它痕迹也都被老妈抹除了。</p>
就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p>
“听小红说你文化水平很高啊。”</p>
“没有啊，连大学都没考上。”</p>
陈红在一旁说：“别谦虚了，谁都知道你是因为家庭成份的关系。”</p>
“嗯，年轻人谦虚点好，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p>
来到这个时代，童建国真是收敛很多了。</p>
因为这个时代必须谦虚，尤其在长辈面前。</p>
“他外语水平尤其好，都能跟外国人熟练对话。”</p>
“好啊！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p>
“谈不上人才……”</p>
“是这么个情况，我们百货公司要招几个售货员，名额大多数被王局长、陈主任他们几个订走了，我特地留了一个名额，就是想安排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p>
“谢谢阿姨！”</p>
“嗯，不客气。”</p>
陈红老妈不愧是当干部的，这语气和神色都不带商量的。</p>
这也难怪，眼下百货公司售货员的活儿，大家都打破脑袋想得到。</p>
哪有童建国这样的，使劲往外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