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爱德蒙。」少年眼底的笑意,如水一般清淡远阔。
复仇鬼难得没有回应少年,他沉默的用手扯了一下帽檐,阴影盖住自己金底十字的眼睛。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非常遥远。
藤丸立夏在无尽星光里,奔赴向註定的,这一周目的终结。
藤丸立花则浑身被漆黑之火束缚缠绕,匍匐于漆黑永夜之中。
岩窟王爱德蒙·唐泰斯,则站立于两人之间,像一道永久的划分。
他是距离藤丸立夏最近的人,却又真实的存在着无法消除的沟壑。
「爱德蒙。」立夏笑道:「我的共犯者,下一次,也拜託你了。」
「不只是下一次。」伯爵微眯着眼睛,金色中冷冽的十字,准星一般瞄准立夏,「别妄想让复仇鬼忘记什么,那不现实。」
「……我知道。」少年直视着复仇者,与之四目相对。
[忘却补正]
人类是健忘的生物,但复仇者绝不会遗忘,无论爱恨。
身为岩窟王的共犯,监狱塔内曾共同度过的日夜,魔神柱下点燃的香菸。
爱德蒙·唐泰斯,会随着藤丸立夏人生中无尽的周回,代代转轮。如影随形,随行如影。是为,忘却补正。
复仇鬼厚重的披风下延伸出黑色火焰,凝结成细小的手,分出的五指紧握,与少年十指交握,永不分离。
「我们是共犯。」伯爵看着他,「无需疑虑。」
「是,今后的日子里,也请多关照。」少年粲然一笑。
藤丸立夏是一个像星星一样的少年。
他身上,有着rpg幻想式的理想主义,是现实主义无法想像的存在。
少年衣摆烈烈,迦勒底制服的纯白上泼了天河之水的猩红,在星辰汐能的风暴中点燃诀别。他仍然,对立花笑着。
立花被凝实化的复仇之火紧紧缠绕,无法挣脱,无法出声,只有拼命睁大的眼睛,在无声的愤怒着。
「听过一首歌吗?」伯爵眯着眼睛,看不出情绪深浅,只能定义为空白。
那片空白里,少年的身影,如同无翼的鸟。
身为复仇之火的掌控者,他自然知道,此时的藤丸立花无法发出声音。
于是伯爵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机械师和太虚鸟。」
英灵的目光,难得落拓失意。
他向这位与藤丸立夏极为相似的少女,说出了那个少年的一生。
洁白的乌鸦如是说道――你被选中了。
去拧上世界的发条,直至『终结』来临。
第一次的终结是突然的,我甚至没能与你做出道别。
死去的川上富江与来自太古的魔物融合为一,活得无限新生的权能。
他在海水和尘埃里归来,却只看到了年少之梦里的友人,在白纸化的碎片里死亡。
拯救了世界的少年,死在世界被拯救的那一天。
第十次的终结是苦闷的,我们试图与命运做出抗争。
但是,就算被少年拯救的人们,对他所怀有的情绪只有善意和深信,却也只能得到这个人『死亡』的结局。
或许是雨天湿滑的一次摔到,可能是游乐园设施的一次故障,或者是带来各种看似巧合却引发起一串接连反应的一阵微风……他死的无比轻率又蹊跷。
第百次的终结是琐碎的,仅是毫无感动的日常。
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对于死亡的畏缩,一次又一次的书写着不为人知的传奇,取回所罗门灵基的碎片,将记忆里的那个人一点点拼凑。
终结,即为开始。
只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遇。
他无法放弃这个世界,更无法放弃罗曼医生。于是少年与世界,在最开始就立下了无尽循环的誓约。
因此从「开始」直至「终结」为止,少年是被必要的。
法则没有思维,没有情绪,只是按照既定的规则一直运作着守护人类侧,或者是星球侧,就如同精密的机械。
但是,像这样的存在,也曾有瑰丽如梦的生命诞生于其中。
那个比任何星辰都更耀眼,比任何光辉都更瑰丽的人类少年,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天。
其实,明明可以不用活的那么辛苦。
发条在他的手中,世界意志将一切选择的权利,放在了少年的手上。
只要把发条丢掉就可以从无尽的循环中逃脱……但是,他从拿到『发条』的一开始,就放弃了其余的可能性。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迷失在无尽的循环里,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不再计算究竟是第多少次的轮转。
但是,这些都与现在的立夏无关。
「世界可是将几十亿的生命託付给了我啊。」他一边思索,一边打断伯爵的诉说,笑得无奈又包容,「生命是最伟大的奇蹟,怎么能够置之不顾?」
黑白二色的乌鸦,一为『思维』,一为『记忆』,也代表了人类少年于那位北欧主神不为人知的因缘会际。
他付出全部的深信,将自己的记忆与思维託付给了奥丁,乌鸦的存在便是证明。
那是奥丁的象徵,是神的权能,也是承载了某位人类少年思维和记忆的容器。
正因如此,他一切的记忆,就算忘记也只暂时。
「立花,我会一直记得你,一直等待和你相遇。」少年眉眼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