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伴随着一声细微的脆响,里斯抽泣着道歉。
他撑不住运转的魔术了。
可怖的光束击碎那层脆弱的壁垒后笔直飞落,熔炼岩石,近在咫尺。
里斯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在嘶吼和泪水里,双臂高举向天。
隐耀的星辰在近乎嘶吼的咒唱里,传达来最后一丝薄弱的光,护持着鲜活的生命,重新归隐入漆黑的天空。
如此微弱的光,还能支撑多久?
人群里蓦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嚎。
被惊吓过度的孩子,被他的母亲死死扣在怀里安抚。
「……对不起。」立夏跟着渐息哭音,向这些活在地下庇护所中的人们道歉。
他眼里泛过的情绪,比任何一次都更为苦涩。
人群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都知道。
是的。
无论是本土的人群,还是新加入其中的立夏和爱德蒙……他们都知道,这个人已经尽力了。
怯弱温吞的青年人,实际上做的比任何人都更加出色优异。
难道不是吗?
毕竟,面对危难之刻时……主动选择承担责任,往往比随波逐流要困难的多。
为了同乡人的生命,他选择了危险,主动将所有人维护在身后。
向来不敢直视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的他,破天荒的拦住了法老的去路。
被拦截的路,被包揽下一众的生命。
该怯弱的时候怯弱,该温柔的时候温柔。面对危险,即使哭着也要站起来面对。
这样的人,连哭泣都是可爱的。
没有人会讨厌他,也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里斯是懦弱的人。
热砂金黄的国度,尼罗河划分出的上下埃及。
阳光一般净粹炽热的土地,生活了最热爱生命的人。
立夏在向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们,致以愧疚的歉意。
如果……如果不是为了帮助在尼罗河附近徘徊着的他们。
这些人,大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不安的模样,大概也可以不必面对像现在这样的危险的
立夏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即使深陷地底,不见天日。
他们的心思,仍旧敞亮磊落,明光净粹。
人群里一双双漆黑的眼睛依旧清澈如初,没有因为生活的骤变而变得混浊,也不曾产生半分怨愤。
很显然,他们也不认为是因为救这个在地上埃及里躲避光束追击的少年,才会引来这次灾祸。
「藤丸……立夏?」汗水流进里斯的眼睛里,咸涩灼热刺的他眼睛生疼,「对不起,你的名字和立花大人发音一样,对我来说,这有些难以念出。」
被念出的名字,带着口音奇异的音节。
生涩,却并不难听,反而因异域风情而愈发温柔。
里斯的目光就像埃及上空曾存在过的阳光,干燥又明亮,足以照亮黑暗。
「帮助别人从来不是错误的事。」他告诉立夏,「就像你们,从遥远之后,来到这里一样。」
人群传来一阵阵附和的声音,和善意的笑。
他们摒弃危险,将生死置之度外。
埃及人会愤怒,因为不明不白死去的同胞,因为毫无缘由失去的一切。
但是他们不会憎恨厌恶,也绝不会认为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会是那有一双明眸的少年的错。
因为这绝不是他的错。
一切的源头,是名为『暴怒』的魔物。
帮助别人,从来都不是错误。
就算再一次重新选择,他们依然会向这少年伸出手去,绝不放弃,绝不反悔。
吧嗒吧嗒落下的汗水,里斯眯着眼眸,注视着那层光芒微弱的壁垒。
半透的波光外,是来自月亮的,强炽的光束,在致死不休的冲击着脆弱的护壁。
立夏看着里斯。
他亲眼看着那个平凡又普通,甚至有些过分温吞的人,如何走向那崇高的一瞬。
「埃及人要自己站起来,一个人可能会很困难,但是所有人一起……就一定能让埃及变回以前的样子。」里斯微笑着,目光放得很空。
「所以你不必愧疚,不要露出这样快哭出来的表情啊。」青年人笑得无奈又包容,「这会让我觉得自己一事无成。」
溃落的鲜血,滚入尘埃。
与脏兮兮的黄土色融合为一。
「……」少年神色空茫,嘴唇微张地看着他的身影。
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去想。
属于少年的英灵,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一言不发。
似乎只要这样,就可以阻止立夏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只要这样,就可以阻止失去。
少年眼前是无量明澈的光。
而他背后,匍匐着欲动的夜影。
从伯爵身上飘出的漆黑的火焰,丝丝缕缕的将少年缠绕,好叫他不完□□露在危险的月光之下。
英灵探过去的手,试图覆盖上少年的眼眸,遮掩住他的视线。
却被少年精准的抓握住,最后也只轻轻覆盖在他的口鼻上。
隔着那层质地细腻的布料,鲜活的生命,在温温热热的吐息。
怒放的,生命啊。
立夏目光尽头的那个人,他的眼神非常空旷,有着直至高天之上的率直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