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圣少女功绩与荣光下的坚持努力,一边是渴望生而平凡的乡野女孩。
在光阴里背道而驰,知晓自身的无力。
少年低垂着头,默默捏紧了指节。
「――为什么偷看呢?」
温和的声音飘然而至,贞德来到了少年身边。
立夏猛地从思绪里抽身,他呆愣愣的从喉咙里发出一节气音,步伐不稳的向后退去。
因慌乱睁大的眼睛里,满是金发少女的身影。
但他这踉踉跄跄的步伐,似乎眼前那位正在对他说话的并非是一位正值青春的秀丽少女,而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
对此,贞德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看起来难过极了。
「对、对不起!」立夏慌忙道歉,向对方解释道:「我不是在偷看……不,我是说并非有意对女士不敬……我真的不是变态!」
贞德眉梢微动,垂下头去。
――完了!!
立夏登时僵住了。
意识到手忙脚乱的解释只会把自己越抹越黑后,他肩膀一塌,彻底放弃挣扎。
「……总之,对不起。」立夏又后退一步,不再为自己做出任何辩解。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着。
无声的尽头,只会是无言的尴尬。
正当立夏想要转身逃离时,他听见了来自贞德的笑声。
「呼……」小小的,非常可爱的声音。
少女的肩膀一抖一抖,而吸引少年视线的,却是她因午睡而乱翘的头发。
那无霾的,快乐的笑容。
悲伤一样的温暖,引起少年人心底里的酸楚。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立夏原本舒缓的眉心,因自责开始皱起。
而在下一刻,他感受到了额心处反馈来的温度。
像温热日光,是贞德干燥的手掌。
「非常感谢。」特意放轻后的声音,吐字非常清晰,「您果然,是非常可爱的人啊。」
闻言,他下意识的抬头,向着贞德看去。
立夏意识到,眼前的贞德,似乎是『座』上的存在。
少年偷偷埋藏起来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想法,通通被贞德看在心里。
「master。」在拂过的风里,与他四目相对。
「……是?」立夏神色犹豫,不太确定的应声。
「真的,非常感谢。」贞德笑了,「谢谢愿意背负着压力,肯定了『我的努力』的你。」
或许会对脱离平凡而感到遗憾。
毕竟如果没有这场事关法兰西存亡的战争,她永远都是奔跑在乡野麦田间的让娜·达尔克。
藤丸立夏,比任何人都更清晰的明白这一点,也因此承担了厚重的愧疚与压力。
「那是一个不够轻松明快的人生吧?」贞德如此评价了自己的一生。
少年无声的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我很抱歉。」她说。
「但是……谢谢您,一直尊重了我的选择。」
早在举起旗帜对那一刻起,她就决定好啦。
能够笑着生活下去的日子一定会到来,她愿为此而战,为法兰西视死如归。
即使最后迎来了那样的结局,贞德也从未产生过名为『憎恨』与『后悔』的情绪。
是啦,就是这样。
立夏有过犹豫,有过不忍,也有过不安。
可是,最终他还是怀揣着这份愧疚,重现圣少女的传说。
「你的,我的。」在浓丽的林荫下,金发的少女,主动向少年伸出手去。
两双眼眸,在浮掠动荡的日斑里,蓝调交叠。
双手相握。
「属于你的,属于我的。」圣少女清亮的嗓音,念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年岁里,人们声嘶力竭的渴望与憧憬。
「这是,属于我们的故事和传说。」额头相触,四目而对的一剎,圣少女许下最美的承诺,「我永远与你同在。」
声名,功绩,英灵座。
请,不要被遗忘。
「……谢谢。」
他们是无错的少年与少女。
一同见证那段时间后,最终在泪水滚烫里,笑着释怀。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梦境。
在花之魔术师的呢喃里,得以出现的奇蹟。
谢谢你,贞德。
谢谢你,梅林。
――非常感谢。
昨天遇到鹿和溪水,今天遇到你。
你们是人类史上熠熠生辉的英雄,是值得被炽烈热爱的光阴。
少年睁开双眼,视野中,是迦勒底的天花板。
苍白的灯光。
立夏的目光还带着初醒的朦胧,在缓缓起身后,他发现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熟悉的人。
非常熟悉和要好,只不过好久不见。
江户川乱步嘴里嚼着什么东西,脸颊鼓鼓的。
「你醒了。」乱步小先生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戳立夏的额头,收手后哇啦啦的往嘴里倒咸味豆。
真熟悉啊。
他们就像是,从未迎来过离别。
「这里是……横滨?」立夏揉了揉有些钝痛的额角,怀疑自己还没从梦里醒来。
「说什么梦话。」乱步小先生不满的戳着他的脸颊,「这里当然是迦勒底,你睡糊涂啦。」
「……抱歉。」立夏粗暴的抹了把脸,抻了抻胳膊,掀开柔软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