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着对方严肃的神色。
少年不由得把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轻松话,吞回了肚子里。
「……嗯。」他微笑着回应了他的期待,「有的。」
身形笔挺如岩松一样的男人,安静的看着他。
「不想说也没关系。」
虽然这么说……但是因为过于严肃的脸色反而显得像逼迫一样。
莫名的,立夏感觉这个人可能经常被小动物误会。
当然,这位先生实际上是一位非常好的人。
立夏不知道对方的职业,但是这个年龄的社会人士,总少不了忙碌。
就算这样,他也还是会来进行看望。
有时候冷场了,就静静的站一会。
松竹一样坚定,非常令人安心的身影。
就像现在。
说到底。
藤丸立夏只是失忆,而不是石志乐。
他有常识,也懂得好坏,更知道善意是需要被珍惜的存在。
所以――
「是可以说的事情。」
少年在对方冷肃的目光里,有些欢快的抬头看了过去。
「我会打拳!」尾音有些上扬,颇有几分孩子气的炫耀意味。
银色发的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啊,对了。」依旧是略带骄傲的神采飞扬,他语气开朗,「我还会耍枪!」
「……啊?」男人双手拢在袖中,随即,他察觉到少年的气息变了。
「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还是很可靠的。」
少年的眼神变了。
那清澈到通透的眸光一瞬锐利了起来,像是深沉的刀光。
孤狼一样的男人,拢在袖中的手紧握了一瞬,这是人的大脑在感受到危险时,体现在肉体上最真实的反应。
立夏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下意识的戒备,从容的抽出了压在被子下的枕头。
非常松软的靠枕。
带着可以令人放松的,太阳翻晒过的气息,其内填充着柔软的绒羽以至于显得有些蓬松。
当枕头扬起在空中的那一剎,少年摆出架势。
干练,又有一种与他这一身条纹病服分外不搭的古朴。
男人从这架势便一眼看出了,这是来自某个古老国家的拳法。
于西洋而言的极东,日本眼里看来的西方。
那是无数武者曾嚮往的东方,在遥远的过去,曾有过遍地黄金的传说。
此刻,在少年的一动一静中得以窥视到了冰山一角,令人感到目眩神迷的尚武之魂。
他额前的黑色碎发无风而动。
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在这一瞬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变了。
这是一种颇为玄妙的感觉。
泛泛活跃的生机,强盛到足以令整个空间产生共鸣。
少年便在这时,挥舞起了拳头。
与藤丸立夏温和的气质分外不符,极其凶悍的拳势。
他压低重心,沉声念道:「无需两次,一次足以。」
靠枕厚实的布料,在绝对的武技下生生被洞穿,恰恰好容纳下少年的拳头。
这很难,比将一只枕头打个粉碎还要难得多。
瘪了一半的枕头软软落下,少年伸手,将其接住。
枕头内胆洁白的绒羽在室内扬舞,落了满头。
细密柔软的绒羽自发间落下,颤巍巍的飘落在少年的睫毛上。
「看啊,是八极拳。」
这一刻,他像是富有一整个世界那般,笑得意气风发。
「如何,我很厉害吧?」立夏摸了摸下巴,看上去有些苦恼,「其实我还会耍六合大枪,会一点点武士刀。」
气质如孤狼般的男人,沉默点头。
「魔术也是可以的,不过我不太擅长……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了。」少年捂着肚子笑出了声,「会咬到舌头,所以我不太用魔术。」
「不过啊!」立夏摸索着下巴道:「果然还是近战法师更受欢迎吧?这可是很棒的卖点。」
少年的眼睛里,有湛湛长空。
「所以,额……社长先生不用担心我。」立夏回想着与谢野医生对这个男人的称谓,试着称呼他为『社长』。
果然,这个称呼没有被对方反驳。
少年抱着枕头,神态安静:「确实,我失去了关于过去的一切记忆。」
「我不知道我交过怎样的朋友,念过什么样的学校……也不知道那学校的院子里,到底有几棵漂亮的樱树。」他是正直最好的年岁的少年人,容颜隽秀,眼神干净。
清爽的笑容里颇有那么几分不染人间烟火的意味,干净到连岁月都不与愁容。
银发男人的目光非常沉静,似乎透过这样的笑容,想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但是,我知道,在每一个飞速流逝的瞬间,新的东西就会像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
男人……或者说福泽谕吉,听到这样的话后,还是愣了一瞬。
这个少年的态度……太过于潇洒了。
看得太开,以至于让旁人惊讶的地步,却只有他自己将这视作理所当然。
这跟从前的经历脱不开关系。
虽然记不得,却真实的融入了少年的骨血之中。
分分秒秒,形影不离。
时间很残酷,不会停留下脚步去等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