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刻她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问题太过沉重。


    眼前的小晴晴太过甜，怎么可以在这个欢乐的时候，想不开心的事情呢。


    跟晴晴也就相处了一阵子，半个小时都不够，王少瑜的心彻底放开了。


    一开始，来到这个所谓的农庄，她完全放不开自己，总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并非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或者说这里很低贱。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的人，不会看不起任何一个人，也不会看不起任何一个地方，对所有的人和事物，都能保持一个敬意，这就是他们能够到达这个位置的原因。


    因为无知而无畏，因为认知而敬畏，他们已经太过于了解人性以及事物的本质。


    之所以放不开，是因为不习惯，很少接触这种地方，准确来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地方。


    反过来，等于一直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人，突然到了苏家的大宅，也是不能适应的，难道说他看不起苏家么，自然是不能。


    人的身体总是有一个适应过程，无论对什么，当然，适应的快慢与自身各方面有痕打关系，也与外界环境有很大关系，外界环境能释放出友善的信息或者令其身体感到舒服的信息，适应会快一点。


    晴晴，无疑就是那个友善的、令她身体极度舒服的信息，她瞬间就适应了，在跟晴晴拥抱的那一刻适应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拥抱晴晴，一种血脉相连，奇妙到无法言表的感觉，在那一刻，她感到很幸福，很舒适，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也是充盈的，整个世界里头，就只有一个晴晴，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也终于理解了苏长河这一个星期，为何一直守着那条廉价的鲤鱼，为何一直守着手机，换了她也会那样啊，那是跟外孙女最美好的回忆。


    每天晚上能听到外孙女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有什么能比着更令人高兴的事情呢，绝对没有。


    “晴晴不怕，晴晴不喜欢跟牛玩，那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她来的时候，看到这里有几匹马，其实，他们自己也有马，当然，是很名贵的马，丈夫苏长河骑马技术还很厉害。


    她是一个贤惠的女人，习惯了适当时候让丈夫大显身手，骑马无疑就是丈夫的拿手好戏，能够令外孙女拍手叫好。


    “哼，臭牛！晴晴会把你吃了！做干炒牛河！”


    晴晴奶凶奶凶的看着牛，做了一个很搞怪的表情。


    “晴晴不（能）……”


    这不是淑女的行为，不能做呀，王少瑜话到嘴边，停住了，为什么不能做呀，晴晴很可爱呀，她自己高兴，而自己看着也高兴。


    一家人都高兴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做，就是因为别人看了，会觉得不高兴，自己已经到了那个位置，为何还要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自己也没有害人，也没有妨碍人，“王少瑜，你是不是很蠢丫！原来，你这半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不单止自己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还强迫自己两个女儿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让她们长成别人希望的样子。


    其实，根本就不是，就等于前几天，他们要去参加一个世家的聚会，丈夫苏长河也说，他家的孙女表演，简直就糟透了。


    其实，她心里也很明白，除了那家人，所有到场的嘉宾，心里也是那样想的，那种聚会，其实对于去的人，都是一种心理负担。


    当然，对与某些人不是，他们要谋生，要在那种场合得到机会，问题是，他们都不需要呀，他们反倒是要给机会别人的人。


    所以，他们强迫两个女儿做不喜欢的事情，让她们在嘉宾面前做表演，其实，来宾，有些人是已经烦厌了，只是出于礼貌的拍手。


    某些人是为了逢迎，他们没办法，只能拍手，问心，真心懂得欣赏的能有几人，也是出于真心，自己两个女儿的表演，真能够达到让别人欣赏的程度吗？


    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欣赏艺术，大把艺术殿堂可以去，大把大师可以欣赏，为什么要看两个小孩子，难道两个小孩子是莫扎特还是贝多芬，都不是呀！


    自己做的事情，是令两个孩子痛苦，令嘉宾们痛苦，就连挑衣服都是痛苦，人人都穿了戏服，人人都背诵了台词。


    其实，连戏子都不如，戏子能演很多不同的戏份，能演绎不同的角色，能说不同的台词，而他们，只能说那几句。


    回到嘴最初，早上起来，两个女儿首先要做什么，然后如何跟父母打招呼，父母又如何回答，周一如何、周二如何，然后是上学、上车前要说什么，然后他们又如何回答，要什么样的礼仪……


    “天呐，王少瑜，那样的生活，你竟然过了几十年，你是怎样活过来的！你不觉得烦厌吗？就算一道最好吃的美食，天天吃，也会觉得难受呀，更何况不是出自真心喜欢的东西！”


    “哇，好厉害！”


    晴晴紧紧抱着外婆的大腿，大眼睛敲着马儿。


    “晴晴怕马儿吗？”


    “不怕，不怕，晴晴不怕！”


    可是小动作，小眼神，都已经出卖了小家伙！


    “来，让伯伯教晴晴骑马！”


    苏长河飞身上马，动作十分潇洒，可惜的是，那不是他的名马，只是一头呆头呆脑，侧着脑袋的蠢马。


    已经给饲养员驯服了，每天只会绕着圈子走路，然后吃上一点食物，根本不需要人去操控，自己就慢悠悠的，条件反射的，走着。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跟外孙女一起，什么都是高兴的，苏长河从马背上弯腰，伸出双手，“晴晴，上马！”


    “不要，不要，晴晴看瘦子伯伯骑马！”


    小家伙抱得更紧了。


    “不怕的，晴晴，瘦子伯伯骑马好厉害的，你过来，一定很开心的！”


    小家伙似乎相信了，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小脚丫往后，随时都能够逃跑，只要那匹可怕的马儿要打她的话。


    小手终于跟外公的小手接触到了，好像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嘿！”，小家伙用力的抓住苏长河的大手。


    苏长河一直紧张的期待着自己能够给晴晴足够的信心，当她的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的时候，他放心了，那种成就感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


    双手用力，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放在前面。


    嘻嘻！


    小家伙有了外公的支持，好像没那么怕了，伸出小手，在马儿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鹅鹅鹅！小马太笨了！”


    小家伙完全不怕了，两个小脚丫在马背上踢着，十分得意。


    “小朋友，不要踢马，万一它跑起来，就危险了！”


    一位家长好心的提醒着，苏长河心里骂着他多事，他还真想马儿能跑起来，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手段，可惜，这笨马，永远都不能跑起来。


    晴晴才不管了，越发的得意，“嘻嘻，晴晴都很厉害的，晴晴都能骑马儿！走吧！快点，快点！”


    一开始还在害怕，到了后来，都嫌弃马儿走不快了。


    “阿姨，你家小孩真厉害，一点都不怕马儿，还在哪里呱呱叫。”


    阿姨？！


    倒不是反感这个称呼，而是真没听过别人那样对自己的称呼，呆了呆才反应过来，随即又骄傲起来。


    “这个小家伙，就是调皮，可也什么都不怕！”


    她根本不了解晴晴，这种话是自然而然的出口了，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不过，自己的外孙女，当然是很勇敢的，这没有任何的问题呀，也不需要怀疑呀。


    她更加高兴了，学着家长们，拿出手机给晴晴和丈夫拍照，其实，这种动作，她真的很少做，做起来很笨拙，不过，也很开心。


    甚至乎，她还会大声的叫唤，让小家伙做出各种动作，当然，小家伙做出来的各种动作，都是很夸张，都是很搞怪的，逗得她哈哈大笑。


    她没有镜子，没有看自己的表情，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吓了一跳，自己怎么能做出那么失礼，那么不淑女的行为呢。


    她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后悔，根本就没有去考虑，她一直处在高兴当中，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高兴。


    或许以前有比今天更高兴的日子，只是，已经忘记了，也记不起来了，或者说太过久远了。


    笑容，她每天都有，大家都说她的笑容很好看，只是，那是很机械的笑容，很面谱化的笑容，今天的笑容，才是最放肆的。


    突然，笑着笑着，感觉自己的笑容跟照片里头，苏橘的很像，她也能感受到，自己在模仿苏橘的笑容。


    离开苏家后，苏橘的笑容一直那么的放肆，她一定很高兴，本来刚见到晴晴的时候，她跟苏长河的感受一样。


    对晴晴的爸爸不能有好感，一个把自己女儿骗走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怎么能对他有好感呢。


    现在不同了，她真的想见一见这个男人，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跟苏长河不同，她是女人，自然能够容易的接受女婿，苏长河真的需要一个过程。


    这一天里头，他们一家三口玩得十分畅快，中午他们还破天荒的吃了路边的小吃，是一碗品质十分差的汤粉，还有几个烤得很差，至少是鸡肉本身很低劣的烤鸡翅，还有他们从来不会碰的碳酸饮料。


    可是，两夫妻都是那样的想法，今天的午餐实在太好吃了，王少瑜也理解了，为何丈夫会说什么烤番薯那么好吃，原来是真的。


    “韩韬，今日劳烦了，嗯，待会我们送晴晴回家就可以了。”


    “哦？！好呀，哈哈哈，我就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韩韬听到王少瑜的话，呆了呆，随即十分高兴，有些事情，始终要面对，始终要解决的，早一天总是好的，特别是王少瑜，他感觉这个人很固执，很难说服她，她能走出这一步，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确实是很好的事情。


    “嗯……还是由韩韬送吧！”


    韩韬又呆了呆，想不到反对的竟然是苏长河，他一直觉得这个男人是很厉害的，能面对一切，淡定如常，怎么会是他反对呢，有点奇怪。


    王少瑜倒是能够理解，毕竟老丈人面对女婿，真的有点尴尬，需要一个接纳的过程。


    “长河，这样吧，我送晴晴回去，你先回家！这样好吗？”


    “也好！”


    能让妻子去试探一下，先知道那边的情况是好的，然后自己再过去，他需要一个心理准备，不知为何，他这次倒是真的有点犹豫，很不像他的性格。


    “好吧！外婆姐姐，晴晴耙耙做的美食是宇宙好吃的，晴晴请你吃吧！嗯……不要钱钱的！”


    “那谢谢晴晴了！”，突然，王少瑜呆住了，抱着晴晴，“晴晴，你刚才是不是叫我外婆？”


    “不是，不是！”，晴晴的小脑瓜不断的摇着，“晴晴叫外婆姐姐，不是外婆，周奶奶说，比晴晴大的女人都要叫姐姐！”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外婆呀？”


    “你自己说的！”


    晴晴点点头，感觉这个外婆很笨，自己说的话都忘记了。


    王少瑜抬起头，摸摸眼角，“哎呀，你这个小可爱，把外婆都感动得流眼泪了、！”


    苏长河哈哈大笑，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自己倒也不介意，晴晴叫自己做外公还是瘦子伯伯，他知道，一直以来，跟两个女儿有心病的，反倒是自己妻子，她能走出第一步，是很好的事情。


    “那晴晴今天要请外婆吃什么好吃的呀？”


    “嗯……十里飘香有煲仔饭，有螺蛳粉，有咖喱鱼蛋，有洛神姐姐，有生炒菜心，啊……现在还有陈皮红绿豆沙！好好喝的！”


    “小家伙，能记住那么多东西！”


    苏长河、王少瑜，心中是骄傲，晴晴是他们的外孙女，能那么聪明当然是骄傲了。


    也心疼，那么小一个孩子，竟然把家里生意都记住了，那晴晴生活该是如何的困难呀，想着都能心痛。


    当然，他们不能怪晴晴的爸爸，世道艰难，他们能够理解，像他们那样的人，毕竟是稀有的。


    同时，他们心中对晴晴的爸爸又多了一丝好感，苏樱在十里飘香，他不能不知道自己两夫妻的身份，可是，无论再难，他也从来没找过他们，这样的男人，确实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