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外面传来小姑夏姿的声音，「夏兰，我妈让你过去一趟。」
夏兰心里咯噔了一声，心中顿时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秋芝也停下手中织毛衣的针线，从床畔站起来，「兰儿，妈跟你一起过去。」
秋芝将门开启，夏姿一脸趾高气昂的站在门口，见秋芝要陪夏兰一起过去，她不耐烦的道，「二嫂，我妈说了，只让夏兰一人去。」
文枫县，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地方。
夏王氏做为当家主母，专挑软柿子捏，三个儿媳中，秋芝最老实本份，加上娘家条件一般，进了门后，又生了三个女儿，最让夏王氏瞧不起。
夏王氏指东，绝不让秋芝往西，久而久之，秋芝对她只有唯命是从。
夏姿是夏王氏中年生下的女儿，只比夏杏和夏茶大上一岁，是夏王氏的心肝宝贝。夏姿从小耳濡目染，对秋芝没有半点敬畏。
秋芝担忧的看了眼夏兰，「兰儿……」
「妈，你别担心，我去看看什么事。」
夏姿状似天真无邪的一笑，「自然是好事呀。」
夏兰跟着夏姿到了夏王氏房间，秋芝担心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半个小时后，夏兰低垂着脑袋回来了。
秋芝将她拉进房里，急急地问，「你奶奶找你过去什么事儿？」
夏兰抬起湿漉漉的眼眶，显然她回来的途中哭过，两只手搓绞着衣摆，声音微噎的道，「奶奶说，市里的霍家要来我们夏家看姑娘，大姐现在是家里人的希望，她不希望大姐早早出嫁，如今家里符合年龄和要求的，只有我。」
秋芝睁大眼睛，「就是那个出了车祸以后可能走不了路的霍少爷？」
夏兰点了点头。
秋芝闻言，差点晕死过去。
晚上夏振沅回来，还没进屋门，就被夏王氏叫走。
大半个小时后夏振沅才回来，他看着眼睛哭肿了的秋芝，「你都知道了？」
秋芝嘴唇微微发颤，「霍家条件是好，但兰儿嫁过去，等于守活寡啊！」
「妈说这是当年爸和夏家老爷子的约定，不能毁约。」
「那就让我们兰儿嫁啊？按约定，嫁的应当是大哥家的芙蓉啊！」
夏振沅叹了口气，坐到门口，抽起闷烟。在夏家，他没有拒绝的权利，父母让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
他自己苦倒没什么，可他的妻女，也跟着他一起受苦。
今晚母亲将他叫过去，让兰儿嫁进霍家时，他好几次想拒绝，可到了嘴边的话，又没勇气说出口。
父亲的沉默，母亲的低泣，让屋子里蔓延出一股压抑又沉重的气氛。
……
夏茶接受了现实后，晚上跟着父母，姐姐一起到大屋吃饭。
去了之后才发现，她们二房的地位有多低。
除了老实巴交的父亲，和爷爷奶奶一桌。做了一大家子饭菜的母亲，只能在厨房跟她们姐妹三个一起。
大房的媳妇和三房的媳妇，都是在大桌子上吃饭，小孩子们也有单独的一桌。
只有他们母女几人，在厨房的灶台上，吃着两碗剩下的饭菜。
秋芝看到夏茶疑惑的眼神，想到她出车祸后头部受伤，忘了不少事情，她解释道，「原本我们母女几人是在外面跟他们一起吃的，你车祸用了家里不少钱，你奶奶说家里果园正是用钱的时候，拿不出多的给你，我跪下求她，答应以后家里所有家务都让我来做，吃穿用度节省再节省，你奶奶才答应。」
秋芝抚着夏茶暗黄削瘦的脸庞，眼里露出心疼，「只要茶茶能活着，妈吃点苦没事，就是苦着你们姐妹仨了。」
夏兰摇了摇头，「妈，以后我会给你多分担点家务。」
夏杏嘟哝了一声，「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奶奶的偏心。」夹了块豆腐到夏茶碗里，「茶茶，明天二姐到山里掏鸟蛋给你补身体。」
「我也上山给茶茶找野果。」夏兰说道。
看着母亲，两个姐姐对她的关心，夏茶心口划过一汩暖流。
被姐姐们爱护，关心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和温暖。
「二伯母，兰姐，杏儿，茶茶。」
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少年走了过来。
来的是三房夏振澧和前妻的儿子夏川，他碗里夹着鸡肉和鱼肉，「二伯母，这是我夹过来给茶茶妹妹补身子的。」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没有动过筷子，干净的。」
看着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初中毕业就缀学在果园做事的夏川，秋芝心疼的道，「川儿，你都给茶茶了，你吃什么？你每餐吃多少菜，都是你奶奶分好的。」
「我还有青菜，馒头。」夏川将碗里的鸡肉和鱼肉拨到夏茶碗里，「我先过去了。」
夏茶看着夏川跑开的身影，说了声，「谢谢。」
夏川憨厚的摸了下脑袋，「不谢。」
夏茶将碗里的菜，分给秋芝，夏兰和夏杏，三人都不吃，一个劲催她自己吃。
夏茶眼里涌出薄薄水雾。
……
晚上。
夏兰帮着秋芝收拾好厨房，又洗了一家子衣服后，她睡不着，独自坐到院子外面的枣树下。
夏日微热的风吹来，夏兰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抖动起来。
「姐。」
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夏兰抬起头，看到坐到她身边的夏茶，连忙擦了擦眼泪，「茶茶，外面蚊子多，又闷热，你赶紧进屋休息。」
夏茶摇了摇头，她拿出一张纸巾，替夏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姐，你还在上高三，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什么霍家不霍家的，咱不嫁。」
夏兰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夏茶。
自从她出车祸后，这一个月以来，总共没说过十句话。
而且，她现在说出来的话，和以前也有了不小的区别，姐妹三人中，她最为沉默，性子很像爸爸，受了委屈，也是闷在心里。
「茶茶，你怎么……」
「变得不像以前的茶茶了是吗？」夏茶挽住夏兰的手臂，「出了趟车祸，我忘了很多事，我很害怕和恐惧，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有姐姐和妈妈爸爸在身边，我觉得温暖。我想让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不想让姐姐这么快就嫁人，就算要嫁，也要找个姐姐自己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