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门恒星系。


    巨大的跨星际超对冲物质转移装置横在星系边缘，数不尽的星艇和货物飞艇在其周围环绕。


    在宏观中，甚至在战场上，似乎战舰才是永恒的主题，而飞船勉勉强强可以当个配角，它们只是战斗中的送死单位。


    但是，在真正的恒星系中，飞船的数量就少得可怜。


    就如汇报中所说的那样，璧门所有飞船种类加起来才不到1万艘，这对于整个恒星系动辄百亿的人口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更多数量的其实是艇，这才是大部分普通人的主旋律。


    几百米级的星艇在生物面前也是一个庞然大物。


    要知道福特号航母也才332.85米长，40.84米宽，吃水10万吨，如果算飞行甲板可能更大一些，但也只是几十米的差距而已。


    而这样的体型在星艇中其实也算是小型。


    私人星艇大多数才会是300~400米长度，重量可以达到90~120万吨，货物星艇和载客星艇普遍在600米级，重量150~170万吨。


    璧门的星艇数量一共是178万艘。


    看起来不是一个过于庞大的数字，但如果放在某条固定的航道上，那就不少了。


    这就像将汽车数量和国土面积作比较，发现好像并不多，那为什么大家都感觉天天堵车呢？因为汽车大部分时候都行驶在道路上，星艇也是，大部分时间星艇都行驶在星际航道上。


    这样数量的星艇会在星际航道中形成大堵塞，那场景，也是一眼看不到尽头。


    星艇当然可以开到星际航道外，这不违反什么交通法规，但是星际航道外就没有加速环和充能环了，那需要星艇自己加速，这是星艇做不到的。


    为什么战争只征用飞船而不征用星艇？


    并不是因为空间，毕竟战场上几十米级的战机都可以发挥作用。


    星艇不能上战场的主要原因就是，发动机！


    星艇的加速度一般是2~5公里每秒，且最高速度在500~1000公里每秒之间，并不是不能做到更快，而是星艇主要活动在恒星系内部，有加速环的加持，它们可以飙升到1万公里每秒以上，所以它们不需要太过强大的引擎系统。


    当然也可以如改装飞船那样改造，但需要先设计出一个符合要求的引擎，然后设计出可以搭载的武器，花费时间去让它可以量产，最后就算将成本压缩到最低，也会发现，得不偿失。


    所以在星际舞台上，星艇就是一个小透明。


    璧门星城内。


    中央广场。


    巨大的十字架上。


    近乎风干的“尸体”听着上空传来的星艇降落的声音，并已·拉斯蒂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怀疑每日注射的营养液比他身体消耗的能量要低，那个恶魔希望他就这样慢慢的死去。


    他身体内的那些机器人都已经被剔除，他无法借助科技的力量让自己维持机能，也无法用科技减轻自己的痛苦。


    他有过思考，他不应该来到这里。


    但最终都被他顽强的意志击溃，悔恨没有任何作用，他要听到严夏挫败的声音，那才是他此时更加想要得到的东西。


    “严夏……很快，很快了！”


    他喃呢着，但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是否可以听见。


    就在他的意识快要涣散时，天空中传来的声音变得巨大，宛如雷霆轰鸣。


    他仔细听。


    那不是星艇的声音，也不是飞船的声音，那是战舰的声音。


    “来了吗？”


    “是旗马的舰队来了吗？”


    他听着十字架下的人开始慌乱，他们奔跑，在恐惧着。


    并已终于不再疑惑。


    他等待的，终于来了！


    杜丁明曾经对他说过，只需要旗马的舰队到达璧门，那这场战争就可以宣告结束。


    “哈哈，这是属于我的胜利！”


    “严夏，你看到了吗？”


    并已精神大振，仿佛回光返照般。


    那轰鸣声落在地面，轰隆的声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低频的电子声，作为啰音族，他很敏感，他可以听到太多频段的声音了，这些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过了许久，他听到有人在靠近。


    他呼喊：“杜丁明董事，是您吗？”


    “我就知道，我知道的，你们会胜利的。”


    一堆人站在他面前，抬起目光看着他。


    过了半晌，一个声音才传来。


    “并已，璧门的人呢？”


    那声音充斥着愤怒，它被死死的压抑，就如爆发前的火山。


    并已听到这话不明所以，他问道：“什么人？”


    下一刻他又似乎醒悟了什么。


    “对不起，我没有守住璧门，让严夏夺走了璧门，但你们能来到这里，战争应该胜利了吧。”


    他的歉意并没有让那声音的主人愤怒消失。


    窸窸窣窣的，有人飞到了并已的面前，似乎从他身上摘掉了什么，并已感觉四周一静。


    并不是远处战舰的电子声消失了，而是人声，他之前可以听到遥远处人的惊呼，而现在，那没有了，只有近处二十多个人的呼吸声，如此明显。


    随后，一个人为他连接了一个机械眼睛，可以帮它利用光线看到这个世界。


    他睁开眼睛。


    看到近处的二十几个人，种族不一，没有杜丁明，但他却认出了比那室，那个液族太过显眼了。


    刚才和他交流的似乎就是那个液族，声音中带着愤怒。


    并已还想解释，但他的眼睛余光却一下注意到了四周。


    这是一个广场，远处是万米甚至十万米的高楼，此时是黑夜，但整个世界都没有光芒，他不见任何人，不见任何星艇和飞梭甚至悬浮车。


    这座城市前所未有的空荡。


    “怎么……回事？”


    他分明听到了无数人，就在前一分钟。


    直到身边的人将一个设备扔在了地上，并已才瞬间明白过来。


    他被欺骗了。


    那套设备污染了他的感官，误导了他，他所听到的所感知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严夏到达璧门之后就宣传敌人将至，他们抵挡不了。


    近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恒星系上的所有人离开。


    其实这毫无意义，人在这个时代的作用很小，但人离开是一个信号，严夏会摧毁这里的工业设施以及主机，让璧门仅仅只是一个恒星系。


    到达这里的风雷舰队要想修复，只能使用自己战舰上的装置，或者是在这座星城上重建一个工厂，不管哪种方式，都需要消耗大量时间。


    几十年？


    上百年？


    不管哪一个都不是比那室能接受的。


    如果在舰队没有这个大损失的情况下，时间是对他们有利的，但现在已经变了，拖延的时间会成为一把利剑，让他们越发紧张，越发疲惫。


    这对于比那室来说绝对是又一个噩耗。


    “环环相扣，真是环环相扣。”


    “为什么，任何一个计划都会被如此顺利的进行？”


    “但凡有一点失误，但凡有一点谨慎，也不至于如此。”


    比那室很无力。


    整个舰队如此多人只有他一个人在思考，其他人仿佛都没有脑子般。


    杜丁明是一个聪明的人，但他太过自负了，自负到他将一切计划都提前布置，然后不想在后期有任何更改。


    托玛琳的袭击改变了他的想法，但很快在他发现远处的袭击之后，他便又回归了原本的状态。


    这场战争说是战争。


    其实根本就是比那室和严夏两个人的博弈。


    比那室没有杜丁明那样自负，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够优秀，所以他需要大量的思考，将所有计划都思考到位，然后铺到面前。


    而这次，是他败了。


    不仅一次，而是前后三次。


    “比那室军相，我也是没办法，整座星城就算有病毒入侵，但严夏依旧掌握着绝对的权限，在星城内，我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亲自来到这里。”


    并已发现情况不对之后立马请求原谅。


    毕竟他现在全靠旗马和秦云星国。


    “原来是在这个时候分出的假身。”


    比那室原以为从一开始严夏就没有来，没想到严夏早就想直接拿下璧门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自己率领的舰队可以阻挡住他们，就算他们没有让并已拿下璧门，没有切断整个拉斯蒂星国的通讯，严夏到了璧门，然后伏击他们，最终的结果应该也和现在差不多。


    也就是说严夏让原本就要进行的计划以另外一种方式做到了结果不变。


    或者低情商的说法是，杜丁明和比那室的计划没有影响到严夏分毫。


    “这就是差距吗？”


    “不愧是严夏，拉斯蒂的传奇。”


    比那室第一次觉得如此自愧不如。


    “不过，这场战争依旧还未结束，我不会放弃的，就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将璧门所有人撤离，主要设备摧毁只会让他们浪费一些时间和少一些财富掠夺，真正的打击是精神上的，不管是他还是士兵们，看到这空空荡荡的城市都会疲惫。


    之后比那室还需要建设一些娱乐设备来分散士兵的注意，巩固士兵的信心。


    “传令下去，统计一下星城上留下的东西，给一个规划，优先级最高的是船坞和娱乐设备，我需要在50年内看到这些。”


    比那室决定先在这里发展发展吧，他接下来要在这里亲自考察一下。


    想着他就带人离开了。


    并已此时依旧被钉在十字架上，他看着离开的比那室傻眼了。


    “比那室军相，我，还有我，您忘了将我放下来了。”


    并已高呼。


    但比那室一行人没有一个回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远离。


    偌大的广场再度变得空荡荡的，又漆黑一片。


    并已此时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他怨恨，但他无能为力。


    当身上的机械装置被拆掉之后，他的身体就陷入了寒冷和饥饿。


    他认为自己的意志可能如之前那样坚持几十上百年的时间。


    但可惜。


    那只是梦幻。


    真实的他，几个小时之后就变得昏昏欲睡，他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然后，第二天清晨士兵走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他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身体，血液凝固如冰晶，已经死去。


    不明所以的士兵还为他感到伤感，这是为他们星国做事的功臣啊！


    ……


    一片黑暗中。


    一个人开口道：“我们真要待在这里吗？会不会被发现？”


    另一个声音回复：“不会，人的精神不会一直紧绷。”


    “知道我为什么笃定舰队一定可以偷袭成功吗？”


    “为什么？”最开始的声音询问道。


    后一个声音回答：“因为伤亡已经显而易见，他们会将更多的重心用来计算接下来如何去做，而不是去思考璧门会不会已经被拿下。”


    “人的思维惯性会忽视这一点，或者说，人的想法会避免自己去思考这样的事情。”


    “那太累了，一个人疲惫不堪后，就会想一些轻松的事情，这是数十万年进化也未曾改变的。”


    最开始的声音敬佩无比。


    之后他询问道：“那总裁，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严夏回答道：“结束的时候！”


    这场战争结束了吗？


    在严夏看来根本没有。


    严夏清楚的知道，在现在这个看起来几乎完美的战争胜利的情况下，依旧无法从根本上改变战局。


    现在的旗马和秦云星国依旧还有很多选择，他们的胜率只剩下了50%，飘忽不定，但那也是50%，这不会让战争结束。


    之后的拖延在他看来，拉斯蒂星国的胜率会越来越小。


    因为虚空级飞船已经全军覆没了。


    他们没有了底牌。


    飞船毕竟只是飞船，是消耗品，这没办法改变。


    他们的产能支撑不了他们进行接下来的战役。


    那么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胜率扩大。


    那就是……


    在这里终结这场战争！


    而这里是——


    璧门！


    严夏看向四周。


    黑暗中，人影攒动。


    这是一片无光的世界，这是为了规避信号探查，让他们变得不起眼。


    “准备好了吗？”严夏询问四周的人。


    每一个人都点了点头。


    “那就出去了。”


    然后，一道大门打开。


    光亮从外面进来。


    一行人走出，身上穿着的是旗马集团的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