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长歌四百六十三伯颜的纠结就算一切顺利,把这几个陪媵送到了镐京,那这几百个护卫何去何从?回成周八师还是加入西六师?前路迷茫。
走得一阵,许是太过无聊了,副将心疼身为主将的伯颜,想为他舒解心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伯颜指了指身后相隔十几丈的那辆素白齐纨的幔车:
副将点点头:毕竟是召公虎之弟呀!
伯颜正色道:
副将吃惊了:他回身看了一眼那辆素白的幔车,颇觉扎眼:
伯颜听了此话,微微一怔。从前在相府时他很是不明白,身为一国之君的燕侯,为什么总喜欢往镐京跑,不愿就国呆着?直到此次护送这北路陪媵团来到燕城暂时打尖,他才深深懂得了召仲豹的苦楚。
虽然已猜想到燕城贫苦,可还是没想到竟有如此贫苦。虽是盛夏,可城内空旷得如同秋风扫过林木,落叶尽去,一片枯干萧疏。街市冷清,店铺几乎全部关闭。行人寥寥衣衫褴褛脚步匆匆,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致。
纵然是陈妫那招摇的弥漫着兰香茜草异香的彩缯幔车经过街市,也没有几个人回头看上一眼。
伯颜曾带几名军士闲步走上燕城的城头,想看看大周边地守军将士的军容。可还没走上城头,他便心头一片冰凉了。
上城的石梯口与通往藏兵瓮城的上下甬道,连一个岗哨士兵也没有,伯颜与手下如入无人之境便登上了城头。城头则更令人寒心,除了几杆海蓝色的字大旗插在垛口懒懒地舒卷着,士兵们一个都没有,城头空旷得能过马队。
伯颜心有疑惑,好容易在箭楼藏兵室找到了一群士兵,却都在扯着鼾声呼呼大睡。喊起来一个士兵询问,衣甲破旧面色苍白的士兵极是烦躁,闭着眼冲着商旅装扮的伯颜连连嚷嚷一番:
说罢也还是没睁眼,倒头又蜷卧在青砖地面上呼呼大睡了。
伯颜愤怒了,再也不顾燕侯召仲豹的挽留,也顾不上邢氏姐妹的泪水涟涟,催马起程西去了。这样的燕国,如此怠于政事的燕侯,如何能拱卫北疆,抵御戎狄?
闷闷又走了一阵,忽然听到水鸟的鸣叫,空气也变得潮湿甜润起来,一片大湖倏然呈现在眼前。沧波接天,一望无际,阳光洒在湖面上,化作无数碎金,随浪起伏,粼粼闪动……
郎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副将眼见伯颜的脸上现出难得的笑意,便大着胆子建言道:
正听着呢,那副将忽然住了嘴,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湖边。伯颜觉得奇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忽觉心旷神怡。只见一个蒙着紫色幕离的女子正缓缓走向湖边,用手
轻轻地撩着湖水……
副将仿佛在咽口水。
伯颜厉喝道:
伯颜轻叹一声:
职司所在,伯颜不得不跟了上去,站在十步外守着。只见陈妫的手像柳枝一般,迎着风,微微摆动,纤指如笋,玉色莹然,与日光相映,手腕上的两只玉镯轻轻击撞着,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伯颜望着,有些神不守舍,赶忙将目光避开了,却已来不及。
紫色幕离下一声轻柔的呼唤。
伯颜略略有些吃惊。不过幼年时几面之缘,如何竟能认出自己?
是的,在祖父孝王在位之时,自己的生父废王子皙身为天子嫡长子,还是如日中天之时,母亲遂妫还是陈国引以为傲的高嫁公主。陈侯每次入镐京面王之时,身边总会带着最受宠的嫡女,就是眼前这个紫纱女。
他还记得,幼时的那个女子曾经摇摇摆摆地在他身旁抓过他的衣袖,但那记忆都太久远了,久远得不像是他自己的。而对于成年后的陈妫,他是没有印象的,直到她戴着紫色的幕离在湖边唤他一声。记得那时,母亲依稀说过,舅父已应许下这门亲事,只待及笄便可成婚了。>
想什么呢?伯颜猛一甩头,如今物是人非,她即将为天子妃妾,自己不过是成周八师一离任的中军司马,前路不知在何方?他与她,早已是两路人了,何必在此纠结?
想到此,伯颜肃然正色一躬:
陈妫轻叹一声,语中满是哀怨凄楚:
伯颜后退一步,头也不肯抬:
陈妫似有些愠意,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忽听得另一侧的湖畔传来一片喧嚣之声,两三个浑身血迹的内侍与侍女慌慌张张地踉跄着拥来,拉着伯颜求救道:
伯颜又惊又疑,自从隗戎部被隗多友带入卫境杂居,此地附近只有孤竹与密支两国。孤竹自献女乌日娜与卫侯和后,两国一直交好,再无战事。至于密支,虽不是盟国,却也互市有无,与中原相安无事。正因为此,卫侯和才特特拟定了这条路线,派自己护送媵女们走北路入镐京的。难道,密支国反叛了?
紫色幕离下传来陈妫满不在乎的声音,到了这等地步,还要争个上下尊卑。顿时,伯颜对这位前未婚妻再无好印象。还是眼前的事情更紧急!
伯颜扯过一名内侍,高声喝问道。
那内侍战战兢兢道:
伯颜心中一凉,媵女被掠,这可是大罪呀!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见他纵身上马,陈妫追问道。
伯颜一面说,一面从马鞍下抽出牛角号往嘴边送。
陈妫突然将那牛角号夺去,望大石上摔了个粉碎,厉喝道:
陈妫厉声斥责道:
电光火石间,也想不得许多了。伯颜一把揪住陈妫的胳膊,喝道:
陈妫拼命向后挣着:
伯颜把她向幔车的方向一推:
陈妫踉踉跄跄向前一扑,正与一个少女撞个满怀,抬头一看,不是季姜又是哪个?赶紧一把抓住:
季姜见她神色慌张,也来不及问了,二女一同登车,驭手不及等二人坐稳便扬鞭催马,箭一般地驰离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