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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二十八 弩机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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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驭手挽住牛缰一声大喝,车旁顿时有三四名甲士飞一般跃上大车合力上大箭。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奇特的长号,一百二十张大弩机箭雨齐发,方向正对着原野上的夷骑铺天盖地地射了过去。


    夷人将士满心里想着一口吞下大周天子这块肥肉,大出一口多年来被周人压榨的恶气,又自恃己方人多势众,心下丝毫没做好强兵对阵的准备,乍一遇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强大弩阵箭雨,顿时阵形大乱,在原野上胡乱冲突起来。看书溂


    当此之际,淮庆自忖成周八师新败,周天子定然没有后援,立功心切的他率领百骑护卫冲下山坡,当即一声大喝:“司马!旗号发令:五千骑一路,分六路包抄冲杀,教周军首尾难顾!杀——”


    长剑一挥,淮庆自率主力五千骑便向王亭正面杀来,其余两万五千骑兵则如飞云般飘开撒在原野,从四面八方向小小的王亭压了过来。


    见此情势,鄂侯驭方自忖已无必要装腔作势,索性退后一步指着姬胡大喝道:“纵然你早有准备,亦难敌这三万铁骑!若你束手就擒,看在你我君臣名分之上,尚能保得性命,如若不然,哼……这王亭便是汝葬身之所!”


    姬胡一阵心痛,倒不是因为眼前之事,而是因为他知道,鄂驭方如此有恃无恐,定然是虢仲那边战败了!成周八师乃大周中原砥石啊……经此一败,后面将发生什么?不说别的,新政的一半算是葬送了。


    鄂驭方这边,若非因太有把握,兼之怕王城护卫瞧之端倪,上百人的仪仗还真没带一寸兵器。姬胡见他一脸懊丧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道:“鄂侯真是好权谋也!好!孤便让你看看你的夷人盟友们是何下场!”


    说罢便指了指王亭旁一架不知何时矗立起来的云车。


    云车上,一脸黝黑沉郁的荣夷正在镇静自若地不断对掌旗司马发令。见周王臂指所向,一拱手揶揄道:“大王,鄂侯意欲咬人,还是让他尽兴的好。”


    姬胡淡淡一笑:“鄂侯侥幸嬴得虢仲将军,便以为我王师战力不堪一击了么?”


    鄂驭方顿时面色涨红,自忖道:战败消息如何这么快就让周王知晓了?是谁走漏了消息?他怀疑地望向后头人群中的长子鄂鲲。可不对呀,他并未参与大青泽一役,自己又严密对他封锁了消息,应该不至于呀……


    此时的鄂鲲,脸色铁青,心意飘忽。他明白,自己又一次被亲生父亲当成了稳住周王的饵料,投喂到了如此险地之中。往坏处想,或许若周王身死,父亲或许会将勾结夷人谋刺天子的罪名安在自己身上,这么一想,他后背冒出了涔涔冷汗。有父如此,自己何其可悲……


    可眼前情势已容不得这父子眼神间的刀剑往来,夷骑已遍野杀来,周军一排弩机好似滔天洪水前的一道短堤,眼看便要被洪水吞噬,鄂驭方不由开怀大笑:“天意也!王师亦有今日,天子已是某阶下囚也!”


    姬胡狠狠瞪了他一眼,荣夷却不理会,转身一声令下,掌旗司马将晴空下的大纛旗猛然画得一大圈。随着红色的“周”字大旗在天空翻飞旋转,无数牛角号呜呜吹动,长长的牛车弩机阵迅速合拢,恰似一条黑色长龙突然收缩,一个弩机圆阵顷刻成型。


    鄂驭方的仪仗队原本环列在王亭之外,周军的牛车队则一字长蛇地排列在外。周军开初列阵阻击夷兵,鄂人的仪仗队始则愕然,继则欣欣然地在外围作壁上观,只要看天子的笑话。不想周军弩机此刻却突然飞动收缩,百余人的仪仗队被包进了圆阵之内。


    这些人都是鄂国的重臣与宗亲,亦不知晓鄂驭方之谋,眼看外面夷骑潮水般漫来,而外圈的周军弩机则蓄势待发,他们真的要做了石板与石碾之间被粉身碎骨的物事。充作司礼的鄂太卜不禁大骇,血红着脸一声大喝:“鸣金四散!退开三舍——”


    吼罢便跳上本属于鄂侯驭方的青铜轺车轰隆隆飞驰而去。其余人见有人先逃了,乱纷纷鼓噪呐喊一声,也各自四散落荒而去。


    “你们这帮没骨头的……”鄂侯驭方气得直跺脚,亦毫无办法。


    云车之下的原野上,已经乱纷纷铺开了一场奇特的攻杀。


    夷人骑兵固然人多势众,然毕竟生产技术落后,诸般装备老旧不堪——坐骑岁齿老幼不齐,喂养精料不足,蹄铁日久不修,马力极是疲弱,马具笨重且破旧失修,兵器铜铁混杂长短不一,每位骑士箭壶里只有五六支长箭。再者,这些夷骑都是从各个部族内召集而来,各军状况不一,相互间又无统属,冲杀起来全然没有章法。唯一能激励将士的,则是他们对周室的统一仇恨。否则,还真不知能否发动得了第二阵的多头冲杀?


    反观周军这边,毕竟是王室护卫队,一应兵器装备只要入军,除非战场毁损,绝不许因任何保养修葺之疏忽而导致兵器装备效力降低。此次配备的弩机乃是步卒列阵对骑兵的最有效兵器,可车载可人扛,两人上箭一人击发,箭杆箭镞比寻常的弓箭粗大几分,对高速奔驰的战马具有极大杀伤力。


    此次王城护卫队有备而来,牛车厢内箭支满装满载,每弩带箭足在二百支上下,配备的三卒也尽是技艺娴熟身强力壮的弩机手,连番应对夷骑的冲击竟是从容不迫。


    然则,要彻底杀退或歼灭骑兵,弩机阵必须配以骑兵或步兵冲杀。毕竟,弩机肠管是结阵防守,射退敌军之后并不能避长就短地去冲杀。再者说,骑兵灵动可躲可闪,若是纠缠不退,弩机阵再强也只能与其耐心周旋。


    几番冲杀,淮庆知道了周军弩机阵的威力。本想退军,却不甘心,寻思着周军之箭总有射完的时候,便督着几员大将似冲非冲,似杀非杀地围着周军团回旋不去。


    王城护卫们又气又笑,却也无甚妥善之法,只有与远远作势的夷兵对峙着。


    恰在此时,阳光下一支细影如一支黑色的箭镞,直冲着周王姬胡的胸口飞去……“大王小心——”祁仲不由分说挡在了姬胡的身前。


    只听“当郎——”一声响,一支铜簪落到了姬胡身前一尺的地上,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芒。但见鄂驭方的四寸玉冠已脱落,粗厚的长发纷乱披散,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已持剑挡在姬胡与祁仲面前的儿子鄂鲲身上。


    “逆子!定是你传递的消息,屡屡坏了寡人的大事,你有何资格做我鄂氏后人?”鄂驭方怒目而视。


    大家这才明白,原是鄂侯驭方趁着众人关注力集中在原野上的夷骑之机,抽出头上铜簪以为暗箭,意欲偷袭姬胡。不意却被鄂鲲发觉,来不及出剑,用剑鞘格住了父亲的这一暗器。作为执护卫之责的鄂鲲,是鄂国仪仗队伍中唯一一名带剑之人。


    “父亲,”鄂鲲毫不退让,依旧手执箭鞘:“你我皆为周臣,绝不可做出以下犯上的悖逆之事,请父亲收手吧!”


    “已是你死我亡之势,怎么收手?”鄂驭方愤忿然:“你救了周王,我鄂氏一族便将灭国亡种了,你个逆子!怎么总是心向着外人说话?寡人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够了!你父子不必再争,胜负已分了!”云车上的荣夷听得不耐烦了,对掌旗司马一挥手:“伏兵夹击!”


    “诺!”掌旗司马应命,转动机关,将那杆高竖云车顶端还有一丈余高的“周”字大纛旗呼啦啦大摆向西,再猛然向东。


    如是者三,便闻隆隆沉雷动地,原先拥出夷军的谷口竟铺天盖地杀出了红彤彤的铁骑。一面“卫”字旗当先飞扬,在午后的晴空之下分外夺人眼目。


    “是卫军!快,弓箭手上前,护持接应君上出圈!”淮庆断然下令。


    姬胡望见那面“卫”字旗,心里这才真正放下心。原本荣夷信心满满,他却是将信将疑,卫侯和虽说早已赶到了洛邑,可是一来一回再加上调兵,他果真能在两三日间来到随枣路口设伏接应自己么?


    如今,真情实景在眼前了,由不得他不信了。


    四野夷兵尚在惊愕不知所以,红色铁骑已经风驰电掣般兜了过来,看其气势足足在四五万之众。淮庆面色煞白一声大吼:“君上快突围,南向鄂城——”话音一落,一马飞出,无数夷骑发狂般蜂拥追随向南逃窜。


    鄂驭方已然上马,散发狂奔。因方才所有护卫都专注于夷骑,一时无人分心来追。荣夷一眼瞧见,大喊道:“那个散发的便是反贼鄂驭方,速速擒拿,不论死活!”


    “诺!”护卫首领分出一半人马来追击,姬胡决意亲自带队,不意却被鄂鲲挡在头里。


    “汝为何意?”姬胡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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