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胡略一迟疑,转身对多友说道:“司马大人,好生送嫡后娘娘回宫!”
“诺!”多友嘴里答应着,心里暗自嘀咕:是不是这女人还要想什么法子来难为我
“母后!”姬尚父撒着娇钻进了安车,声音断断续续:“-----我不要------回宫,------还想看------射箭!”鄂姞似乎哄了一阵,但尚父依旧不肯,于是她只得长叹一声,道:“罢了,便随你去了!好好跟着你王兄吧!”
姬胡只得再次表态:“请嫡后娘娘放心,孤一定看好尚父!”
“如此甚好。对了,尚父一闹,哀家倒是想起,有一物要赠与司马大人,万望莫要嫌弃才好!”
多友心里直打鼓,赶紧婉拒道:“末将何德何能敢受太后娘娘的宝物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那怎么成”鄂姞语意坚决:“你既嬴了与本宫的赌约,岂能得不到彩头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本宫吝啬前些日子将作府给尚父做了件铠甲,不想却大了许多,本想转赠给大王,今日既有此时机,便赐予你吧!”
众人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大王可以穿的,多友穿得下么这不明摆着让司马大人在大庭广众面前出洋相吗
老宦官双手捧着一件铠甲走了过来,规规矩矩放在身边,喘了几口气,这才回道:“这铠甲通身用银片缀成,重是重了些,不过一般刀枪刺它不得倒是真的。”
多友将那铠甲展开,皱了皱眉,说道:“娘娘,大王,这件铠甲对末将来说实在是太瘦太小,末将穿不进去,还是免了吧。”
安车中一声冷笑:“免了哀家亲赐之物,你却不肯穿听着,本宫命你穿上它!”
多友求助的目光扫过召伯虎,后者正要上前一步,却被姬胡挡住:“罢了,司马大人,你便穿上吧!待将嫡后娘娘送回宫便脱下吧!”言外之意,不必为这点小事和她置气。
多友无奈地摇摇头,脱下自己身上的牛皮生铠,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鄂姞所赐的那件亮晶晶的铠甲套上了。首发更新众人见他被这玲珑小铠缚得牢牢的,像个张手束脚的大娃娃,都忍俊不禁。
老宦官小跑着凑近安车,似乎鄂姞有所吩咐,接着他颠颠地跑到多友跟前,面有难色,说道:“司马大人,你先委屈委屈,娘娘说------你得一直穿着这副铠甲,挡在她的面前,一直回到萱宁宫为止。如此方保万无一失。”
多友冷笑道:“这话说的,我裹在这紧绷绷的铠甲里头,木头人一样,行动都困难,一旦真有什么刺客,怎么护她周全娘娘若真想万无一失,还是除了这身铠甲的好,否则------”
“大人------”老宦官哀求道:“您就顺着娘娘些吧,真有什么事,不还有别的护卫吗”
“行吧!”多友无奈,低声嘟囔着:“真是个促狭记仇的女人!”
虽是初秋,但镐京郊外草色渐黄,树叶落得满地都是,马蹄踏上去,软绵绵的,一片沙沙的响声。道旁的走兽们吃得正肥,偶尔会有一两只野兔山猫从草丛里露出头来,见了人,飞也似的逃走了。
可惜多友全身被那小铠甲勒得正难受,骑在马上一言不发。不然依着他的性子,定会打些野物来凑个趣。侍卫们见他如此,便也不敢妄动,一群人放慢了马,走得静悄悄的。
又走了一阵,忽然听到水鸟的鸣叫声,空气也变得潮湿甜润起来,一弯碧水倏然呈现在眼前,沧波连天------阳光洒在河面上,化做无数碎金,随浪起伏,粼粼闪动------
“娘娘,到了镐水边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息片刻”老宦官凑近安车轻声问道。
“允了。”
一双玉手伸出安车,扶住老宦官的胳膊。那只手有如柳枝,迎着风,微微摆动,纤指如笋,玉色莹然,与日光相映,手腕。
二百零六鸣镝响处
上的两只玉镯轻轻击撞着,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多友望着,只觉有些神不守舍,赶忙将目光避开了。
鄂姞下得车来,极目眺望,脸上少有地露出些许笑意,缓缓走到河边,用手缓缓地撩着河水------职责所在,多友无法,只得跟了上去,站在十步外守着。
只听得鄂姞一声悠悠长叹:“唉——这就是镐水么还是那年刚入宫时经过这里,一晃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呀!”
她话语中满是凄楚之意,多友不由记起当年铜绿山下那个吹埙的少女,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如清晨露珠一般的可爱少女,如今却------他忍不住在心中惋惜。
林子里忽然跑出来一只小鹿,大约想去饮水,见到河边有人,站住了。鄂姞猛转头对多友说:“快,快射那只小鹿,快呀!”
还没等多友转身,那小鹿已飞快地逃走了。鄂姞十分懊丧,喃喃自语道:“我又不是要射死它,只想把它抓回宫里,让它陪着我。”
多友听她说得哀楚,眉宇间泪痕惨然,似有欲泣之意,一腔怒气顿时化为乌有,心中间不由得微微难过,默然半晌,说道:“娘娘,咱们这就回去吧。你喜欢小鹿,下次末将为您捉一只便是了。”
鄂姞目不转睛地盯着多友,仿佛有什么话要说,看见众人陆陆续续起身,她叹了口气:“罢了,走吧,回宫!”
继续前行,周围是半人来高青中带黄的草丛,没有路,众人只能骑着马在草丛中穿行。远处,青山一线,金色如潮,风一吹,大片大片的杂草像浪涛一样,汇聚一处,汹涌而来,犹如云海------多友坐在马上,嗅着略带苦涩的青草香气,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隗戎草原。他闭了眼,微笑着回忆,心中暖暖的,渐渐空明------
蓦地,近处突然传来一阵尖细锐利的呼哨之声。多友猛地睁开眼睛,歪着头,侧耳倾听,神情微微有些紧张。
身边几个护卫说道:“什么声音“吱儿”地一声便没了,倒像是一只会飞的老鼠------”
多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高声喊道:“不好,是鸣镝,大家小心,可能是猃狁人------”
话音未落,草丛中飞箭如蝗,左右十多个护卫瞬间被射倒,多友觉得自己似乎也被射中了,可他已顾不上察看,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向鄂姞的安车跑去。安车旁已躺着几个护卫和那个老宦官的尸体,身上都插了十多支箭,鲜血汨汨流淌,将大片的杂草都浸湿了。安车两侧,车轮上,拉车的驭马全都中箭,这车已走不了了。
多友急急掀开车帘,鄂姞正缩于车厢一角瑟瑟发抖,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男女之别了,他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拉下了车,卧于草丛之中。此时,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恐惧,这样的刺杀于他来说并不稀奇,只是他在想: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鸣镝那是戎狄惯用之物,猃狁人如何会出现在镐京郊外又为何要刺杀娘娘嘿,这位王姞娘娘真是不遭待见,走哪都能惹来麻烦。
正想着,他感到下颔上热热的,低头一看,鄂姞一双湿漉漉的嘴唇就在自己的脖子底下。她被自己压着,呼吸不畅,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股股热气喷上来,呵得自己的脖颈阵阵发痒。
这样似乎不好,他翻身滚下来,此时,忽见四面的草丛中跳出十余名黑衣刺客,全都蒙着面,背上负弓,手中拿着弯刀,刀形如弯月,分明是戎人的兵器。这些黑衣刺客分为两批,一拨检查地上的护卫,有还有气的,一刀捅杀;另一拨则冲着安车后的十几名猃狁女奴走去,一个个问话。
隗戎语与猃狁语虽略有不同,但大体接近,所以多友能听懂他的对话。大约这些黑衣人在问那些女子屠格王子所在,可是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黑衣刺客们十分失望,。
二百零六鸣镝响处
一个似乎是首领的人嘟囔了一句什么,多友还在揣摸其意,就见所有的黑衣人全都举起弯刀,将十余名女子逐一捅死。
“啊------”鄂姞刚开始惊叫,就被多友捂住了嘴,她用力甩开他的手,低声怒道:“你放肆!”
多友冷笑道:“娘娘,现今是保命的时候,末将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张望了一下,见身旁只剩了四个护卫,心中立时又痛又怒,吩咐道:“你们四个护着娘娘走,我留下来对付他们,这些人好辣的手,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放过。首发更新嘿,他们杀了咱们多少人,就得拿多少条命来换!”
风拂草动声中,四名护卫夹着鄂姞在草丛中猫着腰且退且走,多友持弓走在后头殿后。但听得那黑衣刺客的首领低声说了一句:“那女人似乎是周室的什么贵戚,咱们先捉了她,逼周王拿屠格王子来换!”。
二百零六鸣镝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