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逐月与红袖的马车在大门前停下,里头负责看守的小尼姑立即便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她们道:“几位客人可是前来上香的?”
红袖闻言点了点头,回道:“正是。”
小尼姑又道:“那可有引荐?”
这回红袖可愣住了,她长这么大,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不由疑惑道:“引荐是什么?”
小尼姑闻言立刻皱了眉。
沈逐月听见“引荐”二字也犹疑了一瞬,但她暗暗觑着这小尼姑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忽然自怀中取出两锭沉甸甸的银子,塞到对方手中,笑道:“小师傅,不知这引荐可够?”
银两入手,小尼姑颠了颠轻重,这才眉开眼笑,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疏离:“几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师父!”
见那小尼姑又跑了进去,红袖目瞪口呆,靠近沈逐月低声道:“原来这引荐就是要银子的意思吗?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沈逐月望着那小尼姑离去的方向,侧了侧头,目光微冷:“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头一回听说。”
“啊?”红袖微微瞪大了眼睛,诧异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要给银子的?”
察言观色。那小尼姑目光游离,神态不正,根本不似清修之人。看来此处似乎别有玄机!
可原文之中却并没有提到过,沈凌雪到这里来带走张婉的过程十分顺利!
沈逐月沉吟片刻,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了。
沈凌雪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贵为郡主,即便没有大张旗鼓,身侧也是护卫重重,自然没有,也不可能会遇到这一出!
但她跟红袖如今却什么都不是,这些人也就根本不会将她们放在眼里。
不过换个方式想想,这样也好,或许反而可以看见一些沈凌雪看不见的东西。
“猜的。”沈逐月对着红袖微微一笑,“准不准?”
“什么嘛,又骗人。”
红袖翻了个白眼,刚想再说些什么,刚才那个小尼姑却已经一溜烟儿的跑了回来!
那小尼姑在红袖和沈逐月跟前站定,笑着道:“住持说了,让我引几位去正殿!”
红袖点了点头,沈逐月命随行而来的其他人在外等候,只与红袖两人跟着那小尼姑进了水云庵的大门。
水云庵内建筑巍峨,十分宽阔。
三人一路直行,走了许久才来到正殿。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殿中灯火通明,香气缭绕,一众尼姑们两厢站立,倒也庄严肃穆。
刚一进殿,那小尼姑立即低声对着为首的一个尼姑通报:“住持,客人来了!”
那为首的尼姑闻声转过头来,她亲切和蔼的目光在沈逐月与红袖面前逐一扫过,温言道:“贫尼静和,见过两位施主,不知两位施主到这水云庵来,所求何事?”
沈逐月同样在不动声色的打量静和,但她十分惊讶的发现,这个自称住持的尼姑面相敦厚,目光清明坦荡,毫无阴私之处。
竟似是一个十分正直之人!
如此一来,连沈逐月心中也不由犯起了嘀咕。
莫非是她想错了,这水云庵之中其实并无异常,不过是底下的小尼姑们阳奉阴违?
又或者,这个静和是一个演技高超到连她也瞧不出端倪的人?
红袖见沈逐月不说话,便对着静和欠了欠身,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那样道:“此次前来,是为了祈求家中长辈平安。”
她顿了顿,又道:“另外,天色已晚,我们此来路途遥远,定是赶不回去了,恐要在水云庵中借宿一宿。”
静和微微一笑,点头称是:“那两位施主先行上香,待上完香后,贫尼着人领你们前往下榻之处,如何?”
红袖笑着道谢。
她寻了一蒲团跪坐,旁边小尼姑立即奉上香来,她持香祝祷,虔诚叩拜。
而沈逐月却只在红袖身后站着,没跪也没拜。
静和见状不由微微讶异,向着沈逐月低声道:“既然到此,这位女施主不拜一拜吗?难道心中别无所求?”
沈逐月倒没想这位住持会主动同自己搭话,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世间何人能无所求,可我向来只求己,不求人。”
这话说得十分平静,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足见壮志凌云。
殿中的尼姑们闻言纷纷转过头来看向沈逐月,只觉这个初进殿时毫不起眼的少女竟忽然间释放出不可抑制的灼灼风华!
静和凝视着沈逐月,良久忽然轻叹一声:“女施主好志向,令人敬服。”
“住持过奖了。”沈逐月垂眸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的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向来不信这些。”
沈逐月本是与静和两人交谈,但此言一出,本就安静的大殿之中立即落针可闻。
那些尼姑们眼中无不闪过怪异的神色!
她们在这水云庵中许多年,连前来上香的公主娘娘也见过不少,可真真就从未见过此等口出狂言的小女子!
这其中有些人不由心生敬佩,但有些人却在心中暗骂沈逐月猖狂,不知天高地厚。
唯静和依旧面不改色,她宽厚温和的目光落在沈逐月身上,由衷赞道:“女施主胸有成算,睿智从容,实乃千古难遇之奇才。”
说到这里,静和顿了一顿,忽然话锋一转:“但贫尼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一般这么说的,接下来多半不会是什么好话。
倘若换了别的场合,以沈逐月的脾气,定然会直截了当的给对方来一句:“若是不知当不当讲,那干脆就别讲了。”
可眼下自然不成,这么说的话太也不合时宜。
于是沈逐月淡然颔首:“住持但说无妨。”
然后就听静和絮絮道:“聪慧自然是件好事,但古语有云‘强极则辱,慧极必伤’,贫尼观女施主多智近妖,若不懂得收敛锋芒,恐有祸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