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夫甚至抹起了眼泪。
他以为自己的下半生完了,谁知,却来了个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他突然想起之前他大言不惭妄测太子的话语,不禁老脸一赧。
希望殿下不要记恨他。
不过相对于得知太子身份的震惊,更令他好奇的是那姑娘的身份。
太子身边竟有如此精通岐黄的人物,不可能籍籍无名。
难道说,这姑娘是......
徐大夫心中升起了一个猜测。
周围的人心思各异,洛翊宸却并没有在意。
此处事情了结,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来处理。
他拉起夏落的手,轻声道,“走吧。”
秦彧这时才注意到太子殿下身后的夏落。
方才洛翊宸把夏落挡在身后,秦彧以为那人是小太监夏尘,可此时定睛一看,竟然是本该远在上京城的太子妃!
秦彧一惊,脱口而出,“你......太子妃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夏落对上他诧异的目光,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自从上次她露出了真容之后,就再也没有易过容。
她没想到大部队会提前一天到,一时大意,就忘了易容了。
不过这里远离上京,出了洛安郡便入了北燕的地界,上京那些想要害她的人就算现在知道她跟着来了,也鞭长莫及。
很明显,洛翊宸也是这么想的,并没有提前提醒夏落隐藏身份的事。
此时被人戳破了,说多错多,她干脆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洛翊宸淡淡瞥了秦彧一眼,眸光中若有似无的威压让秦彧的后半句质问生生吞了回去,变成了一句不尴不尬的问安。
“拜见....拜见太子妃娘娘。”
秦彧垂下头,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夏落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跟在洛翊宸身后向观音庙外走去。
望着夏落的背影,秦彧抬起头,幽深的眸子微不可查地闪了闪。
方才还一片混乱的观音庙逐渐安静了下来。
在近两百名御林军和王府侍卫的簇拥下,洛翊宸拥着夏落坐在马上,浩浩荡荡地向县衙走去。
县衙门口,提前得到消息的何威早就急不可耐地等在县衙门口,要不是苏公公拦着,他甚至要策马去迎他家太子殿下了。
而沈绥也率领了仇县令等一众宜宾县官员在县衙门口迎接,场面非常隆重。
他也得知了那伙凶残的悍匪竟是太子,此时心情一言难尽。
这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竟然玩微服出巡这一招,早就来了宜宾县不说,还被自己当成居心叵测的奸细大肆追捕......
他不免有些心虚。
如果说沈绥只是心虚的话,得知这个消息的仇县令此时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就跪下了。
他们在沈绥背后做了那么多小动作,沈绥不知道,可微服出巡的太子呢?
光是严思淼一事,太子他们就心知肚明。
而城外生了瘴疫的难民,也是太子一行人救治的......
仇县令浑身发冷,手脚忍不住地打颤,心里暗暗祈祷。
希望太子不要发现寒药的事,不然他们八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他刚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抬头就看见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在长街的尽头。
众人收了各自的心思,整了整仪容仪表,面色恭敬地望着太子徐徐而来的方向。
站在最前方的苏公公脸上笑得像朵大菊花,眼角甚至还挤出几滴喜极而泣的泪珠子。
这么多天,殿下杳无音讯,他天天忧心殿下是不是吃不饱睡不好,整宿辗转难眠。
现在好了,太子殿下终于归位了!
太子的马缓缓停下,苏公公与何威连忙迎了上去。
洛翊宸先下了马,然后一手环上夏落细软的腰肢,手臂一用力,把她打横抱了下来。
苏公公看见露出真容的夏落,只是微微一顿,随即毫不意外地上前行了个礼。
何威不明真相,看见太子妃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鹣鲽情深,娘娘就算跟着来了也是情理之中。
他识相地没有多问,也跟着躬身行礼。
夏落笑盈盈地上前虚扶了他们一把。
“两位一路上辛苦了。”
苏公公摇头说着不辛苦,这才有空打量面前许久未见的二人。
这一打量不要紧,苏公公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殿下,您瘦了......您...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洛翊宸身上的衣袍虽然还算齐整,但是却有明显的污渍和褶皱。
这在一向洁癖的太子殿下身上,是全然不可能出现的,连他平日里出门半日,都会让苏公公带上一身备用衣袍以防万一。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殿下是绝对不会将这种已经脏污的衣衫穿在身上,甚至......甚至看殿下表情,好像竟然已经习惯了似的!
这可把苏公公心疼坏了,立马化身成一个老妈子,拥着洛翊宸与夏落回去换衣沐浴。
这时,沈绥领着一众官员来到洛翊宸面前,深深行了一个大礼。
“太子殿下,之前微臣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些误会,多有得罪,还请殿下赎罪!”
沈绥拱着手,心虚地干笑了两声。
洛翊宸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云淡风轻地瞟了他一眼。
夏落倒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绥。
这传说中即将世袭洛安郡王爵位的沈二公子倒是有着一副好皮囊,生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鲜衣怒马的......
纨绔气质。
没错,就是一种斗蛐蛐遛鸟儿的富家公子哥儿既视感。
夏落心下诧异,这沈绥与她心中世子的形象大相径庭。
正当她暗自思忖,便听洛翊宸淡淡道,“孤怎么听说并不是什么误会呢?”
沈绥被噎了一下,脱口而出,“听说?听谁说的?”
苏公公听着他大大咧咧的语气,蹙了蹙眉。
洛翊宸倒是没什么表情,抬了抬上颚,便有两名御林军扭送着沈钰走了上来。
仇县令原本垂着头,紧张得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此时抬头看见沈钰狼狈地被押了来,顿时方寸大乱,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沈绥完全没发现仇县令的异常,看见她的贴身侍卫被五花大绑,面上还有些不虞。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为何绑了微臣的人?”
秦彧得了洛翊宸的示意,抱刀而上,向沈绥一五一十复述了方才沈钰交代的话。
沈绥一双眼睛渐渐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沈钰,急得嗓音都有些变了,
“什么寒药,什么我让你杀了严思淼,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些事了!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构陷于我!”
沈钰一副被主子抛弃却仍忠心不悔的模样,苦口婆心劝道,“主子,您就招了吧。徐大夫就是他们救下的,城外的难民也是他们救治的,太子殿下已经都发现了,您再瞒也没用了......”
沈绥气得要去打他,“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除了仇县令外,其余官员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在他们看来,这俨然就是沈二公子派沈钰去办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却被微服出巡的太子逮住了。
太子归位之际,顺便抓了沈钰,他便把沈二公子交代了出去,可是这沈二公子到现在仍是嘴硬不愿承认。
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做派。
就连不明真相的苏公公与何威都是这么觉得。
不过,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太子并没有发落沈绥,甚至连一句斥责也没有,只是掀了掀唇,留下一句,“孤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说完,便带着夏落向县衙内走去。
县衙内早就为太子辟出一处舒适的厢房,还带了一个小院子,私密性很好。
县衙旁边就是驿站,太子车驾的随行人员则住在驿站里,倒是十分方便。
听到洛翊宸的话,沈绥愣了一下。
他望着太子的背影,连礼都忘了行,面上逐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
洛翊宸一行人是被宜宾县的县丞引着进了早已备好的小院。
这处小院虽然不大,但是房间倒是不少,一看就是费了一番心思布置出来的。
看着周围的宫人不停地忙碌着,严思淼站在院中手足无措。
他从方才起就一直很是忐忑。
他以为他卖身给少爷当了伴读,一辈子就会这样平凡但安稳地过去了。
谁知少爷突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就以他这等身份才学,肯定是没有给太子当伴读的资格的。
但是太子殿下又没发话,他一时之间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洛翊宸注意到了他的窘迫,淡淡道,“如果你愿意,可暂且留下,等此间事了,再另做打算。”
其实严思淼也想把这桩婚事了结,把信物要回来。听到太子的话,他感激不已,连忙躬身应下了。
而徐大夫没有地方可去,也被夏落留了下来。
两人各自分了一间厢房。
而洛翊宸和夏落,自然分得最大的一间主厢房。
一进寝室,夏落看见久违的柔软床榻,差点感动得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