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门外谈论的风向渐渐变得不受控制,夏梦面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尽。
这会儿她是真的腿脚发软,连站也站不稳,只能软软地靠在同样惊慌失措的香玉身上。
她一早特意确认过,老夫人中毒之事全府上下守得严严实实。明明在今日之前,外界还都没有听到任何的风言风语。
她原本想将不孝的罪名牢牢扣在夏落的头上。当今陛下以孝义治国,夏落就算不被废,也必定会被皇家厌弃。
只是她不明白,怎么事情就突然转了风向......徐氏的丑事甚至还闹得如此沸沸扬扬。
徐氏的名声臭了,她的前途也完了......
想到这里,她蓦地抬头看向洛羡风,只见眼前原本情意绵绵的良人,此时脸上依然带着一贯的薄笑,却笑不达眼底。
仿佛只是过了这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对眼前的事物失去了兴趣一般。
夏梦突然慌了,恐慌让她原本清秀的五官有些扭曲。
“羡哥哥,梦儿不知是这样,梦儿断不是那个意思......”
洛羡风看着她,掀掀薄唇,波澜不惊地说道,“无妨,既然无事,本宫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冲夏梦颔了颔首,整个人还是那么温良有礼,却也有着掩不住的疏离。
望着洛羡风离去的背影,夏梦终是气得哭了出来,却被一声怒吼惊得又生生憋了回去。
“你个混账!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她回身,便对上了夏云天那双卷着狂怒暴戾的眸子......
......
东宫,奉歆殿。
洛翊宸面前站着一人,正在向他汇报侯府发生的事。
那人赫然就是方才在永安侯府说出老夫人中毒之事的大汉,只见他脸上的憨厚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内敛肃杀。
听闻洛羡风上门吊唁,洛翊宸眸中骤然黑沉如水,嘴角勾起一丝讥诮。
“呵,本宫这皇兄,倒是八面玲珑得紧。”
他看向白乾,慢条斯理道,“做得好,去找景天领赏。”
“喏。”
白乾是黑羽卫中专司潜伏和暗杀的暗卫,经夏老夫人中毒一事,便被洛翊宸派去盯着永安侯府,没想到却碰上了夏梦自导自演的那一出闹剧。
洛翊宸心情不错,叫来苏公公问了夏落在哪儿。
“据说蒋良媛落水了,此时正昏迷不醒,太子妃娘娘去了披香阁探望。”
洛翊宸颔首,面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东宫妃嫔落水昏迷跟他无甚关系。
“摆驾披香阁。”
......
蒋良媛的披香阁是金华殿的偏殿,而金华殿的主位正是被罚禁足一个月的唐侧妃。
她一进披香阁的主屋,就看见唐侧妃一脸桀骜地坐在罗汉榻上喝着茶,透过垂珠帘,还能看到里间床上躺着的蒋良媛的身影。
夏落原以为一个月后才能看到唐侧妃,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唐侧妃奉命在金华殿禁足,作为一宫主位,她来披香阁探望低位妃嫔,倒也不算违命。
除了唐侧妃,夏落还在屋里看见了冯良娣和严保林,这倒是让她十分意外。两人正坐在唐侧妃对面的太师椅上。
冯良娣脸色十分难看,咬牙切齿地盯着唐侧妃。严保林则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见夏落到了,三人齐齐起身行了见礼。
唐侧妃倒也没了前一日的跋扈,老老实实地福了福身,只不过直起了身却变了脸色。
她高昂着头,一只雪白玉手直直地指着冯良媛。
“娘娘,蒋良媛就是被这个贱人推到太宁池里的,害得蒋良媛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蒋良媛是妾身殿中人,妾身虽说是被禁足,但也容不得被人踩在头上欺辱,您可得为蒋良媛做主!”
冯良娣一张俏脸憋得涨红,气得云鬓间的五彩孔雀琉璃步摇直乱颤,“你含血喷人!我只是轻轻碰了她一下,谁知道她怎么就自己滑到了太宁池里!”
“再者说,蒋良媛明明被人救起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反倒是晕倒了?保不齐是被哪个贼喊捉贼的蛇蝎毒妇害的!”
眼看两人就要当着夏落的面掐起架来,夏落赶紧让两人的侍女把她们拦住。
如果说冯良娣与东宫每个妃嫔的关系都不太好的话,那她与唐侧妃的关系就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
据说唐侧妃曾经在宫里养了条哈巴狗,喜爱非常。
可冯良媛却十分怕狗,在她刚进宫的时候曾偶然被那哈巴狗咬伤,受了不小的惊吓,一气之下便命人打死了那条狗。
打那之后,两人便结下了深仇大恨,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夏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这狗太子娶了那么多小老婆,为什么最后倒霉的却是她?
她安抚住两人,扫到了站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孙御医。
“孙御医,蒋良媛现下如何了?”
孙御医躬身行礼后,面色有些尴尬,“回禀太子妃娘娘,蒋良媛她......恕微臣愚钝,除了......除了蒋良媛仍然昏迷不醒以外,微臣实在是看不出蒋良媛有何不妥。”
夏落挑了挑眉,这就奇怪了。
“哼,妾身就说,蒋良媛方才明明没事,严保林也在场,她可以作证!”
夏落看向一旁自她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严保林。
严保林她昨日请安时见过,是个极为低调的人。
她眉眼内敛,神色淡漠,目光中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在后宫的姹紫嫣红中别有一番风情。
严保林向着夏落微微躬身,端庄有礼,“妾身确实见到蒋良媛被救起时是清醒的。”
“不过,也只是那一瞬,”她话音一转,回答得滴水不漏,“她很快便被人抬了回去,之后如何,妾身便不知了。”
冯良娣一噎,气得直跺脚,唐侧妃则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
“想必蒋良媛是伤到头了,回了披香阁就晕了过去。孙御医若是医术不济,不如换了别人来!”
孙御医欲言又止,唯唯诺诺地抬眼瞄着夏落,等着她发话。仟仟尛哾
夏落注意到了孙御医的表情,忽然对蒋良媛的病情起了兴趣。
她起身便朝着内室走去,掀开垂珠帘,她一眼便瞧见了静静地躺在黄花梨架子床上的蒋良媛,头发丝还浸着水汽。
她细细端详了片刻,随即,满脸都是大写的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