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前世的时候也养过一只小白狗,在她最艰难的日子里,都是它陪她度过的。
这让她对这只小狗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既然它误打误撞到了她手里,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那小狗仿佛看懂了她的表情,满是绝望的眼里多了一丝期冀,冲她哼唧哼唧地恳求着什么。
夏落示意半夏给他递了一个荷包,那人接过荷包,微微掂了掂,脸上立时闪过一阵狂喜。
他赶忙讨好地把那小狗递给半夏,一边屈身道谢,一边快步退回了食肆。
夏落小心翼翼地从半夏手里接过小狗,把它抱在怀里,钻进了车厢。
......
车内,洛翊宸见夏落出去半晌,回来怀里却多了一只浑身脏兮兮、毛发上全是血污的小狗。
那血还染得她衣裙上袖口上尽是黑红的脏污。
洛翊宸紧蹙着眉,身子不由得往后错了错,面上全是不赞同。
夏落却没看到他的表情,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只狗子身上。
她让半夏打了桶清水,然后她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清理了小狗身上的鲜血和污渍。
小狗的后腿上有一条足足八公分长的伤口,伤口很新,还在汩汩地留着鲜血,想来是逃跑时被刚才那人的菜刀砍伤的。
虽然深可见骨,不过幸好没伤及要害。
夏落侧着身子,把小狗平放在车厢的地板上。
她的表情十分专注认真,仿佛她的面前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个等待她救治的人。
洛翊宸本是嫌弃地皱着眉头,却也在不知不觉间舒展了眉宇。
他凝视着夏落认真的侧脸,眸中取而代之的是耐人寻味的探究。
他和夏落隔着一个案几,他看不清她手上的动作,只是时不时能听到小狗微弱的呜咽和越来越平缓的呼吸,还有夏落小巧的鼻尖上析出的薄薄一层细汗。
......
在经过了麻醉,清创,缝针,敷药一系列动作后,夏落用纱布在小狗后腿上包扎得严严实实,并打了一个漂亮的结,随后才不动声色地把小药箱收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这小狗的求生欲太强,整个过程竟然十分配合,乖巧得让她心疼。
她温柔地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狗十分依恋地蹭了蹭夏落的手,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痒得她咯咯笑出了声。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注视着眼前的夏落,洛翊宸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这句话。
他面色复杂。
这女人平日见了他,要不就是矫揉造作的假笑,要不就是皮笑肉不笑。
这么一脸温柔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倒是...
...不难看,竟让他一时恍了神。
“殿下,臣妾能把它养在宫里吗?”
夏落搂着小狗,一人一狗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两双黑葡萄般无辜的大眼睛竟有点相像,闪着如出一辙的期盼渴望的光芒。
洛翊宸顿了顿,在嘴边的拒绝的话,不知为何就变了样。
“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谢谢殿下,您真好!”
......
车舆停在了宣和殿门口,夏落抱着小狗下了马车。
她回头看向车里的洛翊宸,露出了八颗晶莹贝齿,真诚地笑道,“殿下,谢谢您今天在侯府帮了我。”
虽说她有把握最后能把徐氏赶出侯府,但有洛翊宸出面,确实让她省了不少力气。
他们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最多也只能算是没达成一致的“合作对象”,他没义务这么帮她。
她一向知恩图报。
夏落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让苏公公递给洛翊宸。
“臣妾知道您昨晚又毒发了,这是臣妾用九种特殊药材炼制的九霄丸,有解毒的功效,可缓解您毒发后的不适。”
上次与洛翊宸开诚布公地谈完,夏落虽然知道他没那么容易相信她,却也取了小药箱中的药材和药炉,抽空炼了九霄丸,想着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跟上次舒缓疼痛的药粉不同的是,九霄丸是真正可以化解火麒麟毒性的。
只是,彻底解了火麒麟没那么容易,需要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
夏落早上虽然走得匆忙,但还是察觉了景天的异样,当时她便有些疑惑。
直到她看见了洛翊宸的脸色,再联想起他上次发作的时间,才恍然大悟。
所谓的“有要事”,应该并不全然是承庆帝的召见,而是指的洛翊宸的身体,正值每月毒发后最虚弱的时候。
这时出宫,无异于动物把自己最柔软的肚皮亮给敌人看。
这也正是让夏落感激的地方。
洛翊宸接过瓷瓶,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迟疑,却听到夏落话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
“这九种药材最好的使用方法并不是口服,而是经过特殊配比久煮成药汤,每日浸泡其中,每九日再辅以臣妾的九九定坤针,连续八十一日便能把毒彻底清除。”
“您若信了臣妾,随时可在晚上移驾宣和殿,臣妾定不会让您失望。”
说完,夏落粲然一笑,福了福身,便进了宣和殿。
洛翊宸本是沉默地望着夏落,脑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只是听到最后一句,洛翊宸意外地挑了挑眉。
晚上?
这女人,是在邀宠吗?
......
夜深人静,星月暗淡。
永安侯府沁香苑内不似以往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反而异常昏暗清冷。
只有四周游廊檐下几只灯笼泛着惨白的幽光,在风中颤动摇曳,显得分外萧索。
主屋内,夏云天负手而立,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不大看得清神情,脸上却因跳动的烛影显得有些骇人。
徐氏望着沉默不语的夏云天,心里有些不安,却还是强撑着娇笑,“侯爷,您怎么来了?妾身想着天色已晚,明日再收拾细软......”
“坐吧。”
夏云天看不出情绪,只是撩了衣摆坐在了桌边,随后挥了挥手,招呼王管家。
王管家垂着头,手上端着一个木制托盘,托盘上摆着一盏青玉酒壶,两个杯盏,还有一碟精致小菜。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夫妻十余年,本侯甚是舍不得你。”
不知为何,夏云天平静的面色和温存的话语,此时落在徐氏眼里,却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