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夏云天面色铁青。
他本以为是夏落不知天高地厚,故弄玄虚,没想到竟是真的。
徐氏听见有御医亲口证实了老夫人中毒的事实,脸色瞬间失了血色。
她此刻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心里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只听孙御医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遮不住的赞叹,
“也多亏这一手银针及时护住了心脉,不然就算老夫人身子骨撑得住,也有可能也会心力衰竭,窒息而死。”
说着,他又面露沉吟之色,喃喃自语,
“只是......寻常人中了此毒通常十日体内余毒才会排清,可......夏老夫人竟然在如此短时间内便有恢复之相,这是何故......”
孙御医实在想不通,抬眼却见一旁笑意盈盈的夏落,心中恍然。
太子妃既精通针法,想来是有别的法子医治老夫人。
“祖母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夏落笑道,边说边示意半夏赏了银钱给孙御医。
他见夏落不愿多说,便忍住了向她讨教一番的冲动,领了赏银便躬身告辞。
这么会儿功夫他已经想明白了。太子妃请他来不是为治病,而是要把夏老夫人晕倒的真正原因过了明路,以防被别人糊弄了去。
而他一个外人,又是宫中御医,是最令人信服的。
他在宫中已久,见得多了,自然知道越是高门大户,那后宅阴私越是见不得人。
他一个小小御医,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待孙御医走了,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陈嬷嬷和几个侍女在床边忙前忙后的声响。
要处理接下来的事,便不适合再留在老夫人正在休息的内室。
夏落再三嘱咐了陈嬷嬷接下来导泻和照看老夫人的注意事项,便与一行人去了迎春轩的堂屋。
......
夏云天坐在上首,脸色黑沉,一双鹰眸睨着哆哆嗦嗦的李府医,低喝道,
“来人,把他给本侯抓起来!”
话音刚落,来了两个高壮的仆役粗暴地把李府医一左一右地按在了地上。
李府医脸上再不复刚才信誓旦旦的清高模样,慌不择路地大喊大叫,
“侯爷饶命!都是夫人让小的干的,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啊!”
闻言,夏云天一记眼刀子就向徐氏飞了过去,徐氏吓得一哆嗦,指着李府医厉声道,
“是你隐瞒母亲中毒在先,现在又空口白牙污蔑我在后!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徐氏转身就软倒在夏云天面前,抱着他的脚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侯爷,妾身为了侯府虽说算不上居功至伟,但也算是呕心沥血,平日里妾身对母亲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侍奉在侧,府里上下都看在眼里的,又怎么会害她呢?”
“您知道的,妾身一向胆小心善,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定是有人收买了李府医,又诬陷到妾身头上。侯爷您明鉴啊!”
李府医死死盯着翻脸不认人的徐氏,眼中全是怨恨。
突然,他发现了徐氏握着的帕子一角掀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荷包。
他怔了一瞬。
他许是活不了了,可他儿子的前途不能断。
李府医挣脱了仆役的钳制,向夏云天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满脸涕泪纵横,言辞恳切。
“侯爷,小的是受人所迫,污蔑夫人罪该万死。可思及夫人平日里待小的不薄,小的实在不忍心再往夫人身上泼脏水。”
夏云天面上乌云密布,似暴风雨来的前兆,“说,到底是谁?”
李府医看了一眼夏落,面露悲戚,“是大小姐!”
“大小姐与老夫人一向不对付,她入宫前收买小的给老夫人下了曼陀罗,等她入宫后老夫人毒发,就没人怀疑到她身上。”
“谁知,她竟然临时变卦,害得小的落得如此艰难的境地,小的说什么也不能再替她遮掩!”
夏落气的笑了出来。
徐氏和李府医这两人一唱一和,死的也能被他们说成活的。
她冷笑道,“如果是本宫下毒,本宫为何又要救祖母?”
李府医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看着夏落的眼神里满是嫉愤和控诉。
“那谁知道,许是你想踩着老夫人的性命抬举自己的本事,扭转你那狼藉的名声吧!”
夏落轻轻地笑了,意味深长地瞥了徐氏一眼,
“呵,你这脸变得倒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把柄在某人手里呢。”
徐氏泪眼婆娑地靠在夏云天腿边,听到夏落的话,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落落,你为何要诬陷娘呢?是娘对你哪里不够好吗?你可是怪娘近来忽略了你?可......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拿你祖母的性命开玩笑啊!”
夏落没理她,只是垂眸捏着自己玉白柔润的手指玩,漫不经心地看向李府医。
“你说是本宫让你下的曼陀罗,那你倒说说看,本宫让你下在了哪里?”
李府医眼神闪了闪,肯定地道,“就下在了当天的饭菜里!”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笃定了时隔这么久,剩菜剩饭早已经被膳房处理了。
饭菜里有没有曼陀罗还不是他一张嘴的事,夏落根本拿他没办法。
“哦?是吗?”
夏落抬眼直直看着他,眼底如落星辰般璀璨。
她手掌一翻,手心中出现了一个咬了一半的糕饼。
“本宫以为你会说,是下在了这山药糕里了呢。”
李府医张了张嘴,一时没听懂夏落这话的意思,他本就不知道夏老夫人是怎么中的毒,只是听从吩咐让老夫人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他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徐氏,却见徐氏震惊地瞪着那半块山药糕,面上血色全无。
他顿时明白了过来,额头汗如雨下,眼神闪避,似在思索对策。
夏云天此时也看出了不对,紧蹙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落面色平静,把这半块山药糕放在茶碟里,不急不缓地用帕子擦了擦手中的点心渣子,才道,
“前日祖母担心本宫,茶不思饭不想,陈嬷嬷便想着让人去买了祖母平日里最爱吃的同顺斋的山药糕来。”
“只是祖母才吃了半个就没了胃口,正巧那时若竹来了侯府,祖母她们便急匆匆地去了前院。”
“而陈嬷嬷便顺手把这剩下的山药糕放进了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