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得立马清醒了站起身来,定睛一瞧,“陛下,您还没睡?”
唐昀没看他,兀自抬头看。
吴英顺势看去。
这几日天气不好,这天又阴沉沉的,陛下还能看出什么花儿来?
憋了许久,他忍不住开口劝,“陛下,明日您还要主理裴氏一族诸多案情,事多繁杂,您再歇息一会吧?”
唐昀微微摇头,“睡不着了。”他话音刚落,又转眼过来看吴英,“大邕开朝以来,有嫔妃怀双胎的先例吗?”
原来陛下还惦记着这个呢?
吴英凝眉细想,“这……好似没有。”
不止宫里没有,民间也少见啊。
唐昀闻言拳心微紧。
秋夜寂静,虫鸣无声,偶有清风掠过枝头,拨弄一地树影。
“你找些得力的人来,好好护着贵妃。贵妃出行,身边绝不能少人。”
“陛下放心,奴婢已经叫吴成着手寻人了。”
“还有后宫各处御道的卫兵,你都要提点好,时刻关注关雎宫动向。贵妃有丝毫动静,都要告知朕。尚药局的人,不管他们怎么轮班值守,就算是蒋忠祥休沐,也必须确保有一个医师要能让关雎宫随叫随到。万事以关雎宫为先……”
吴英顿了顿,拱手:“是。”
陛下这处处细心的,瞧着当真是心里慌乱的。
贵妃头一次怀孕时,陛下也不这样啊?
他咋舌,陛下对贵妃,也真是越发上心了。
不,都不能说是上心了,这完全是当个心肝一样捧在手里,生怕磕着碰着了。
秋来天色亮得越发晚了,翌日顾青昭起床时,已是辰时正了。
彼时唐昀早就去了前头,绯紫扶她起身时,她还讶异,“我这觉睡得是越发沉了。”
“娘娘身怀有孕,医师和稳婆都说了,嗜睡是常理。”红韶端着保暖又雅致的衣裳来,笑着说道:“陛下也特意吩咐,不许吵嚷您安睡呢。”
顾青昭一边觉得自己越发惫懒,一边又觉得这日子深了,也着实是起不来。
她缓缓走到梳妆镜前,坐下了,便问:“泽儿呢?”
“今儿早起殿下醒了还来看主子您呢,见您还没醒,也不闹,就去了配殿里头。眼下应当是自个儿配殿里练字呢。丹青和蔡九陪着的。”
“又练字?”顾青昭听着都心疼。
“守丧毕,虽然殿下们身上还要挂着一年孝,但也不妨碍上学了。”沈临笑一边给她挽发一边道:“许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去国子监了,咱们小殿下觉得无聊。”
顾青昭听了更是揪心。
“随便梳个发髻吧,我急着去看看泽儿。”
“是。”沈临虽然年岁上去了,可挽发的手艺却是关雎宫里头首屈一指的。
只稍稍一挽弄,便也是一个好看又大方的云髻。
东配殿里头,一个小小的人儿俯首在软榻那里,认认真真握着笔,一笔一笔地写字。因年岁还小,好些字并不能完全就写对,偶有错或是笔锋不对时,他就提笔重新写。
一遍一遍地练,不恼也不烦。
只是写到“邕”字时,最后一笔总是拉得不对,他握着笔抿唇,死死盯着那字,似乎在考虑该如何下笔。
正沉思间,握笔的手被温柔地覆住了。
他眸光顿亮,稍稍侧目,“母妃!”
顾青昭浅浅笑着,“凝神。”她右手带动他小小的手提笔勾勒描绘字迹,“落笔无犹疑,心有沟壑,下笔时自然如有神助。”
唐泽看着纸上落下的那字,又看看自己先前写的,顿时晓得自己功夫差得不是一点点。
他佩服不已地看自己母妃,星星眼:“母妃真厉害!”
顾青昭笑着抚了抚他的脑袋,“你才四岁,急什么。母妃像你这个年岁的时候,还只会跟在你舅舅整日疯玩呢。”
她取下他手中的笔,搁在笔枕上,这才坐了下来。
唐泽乖乖坐到她身边,“母妃,我什么时候能见大舅舅和小姨母啊?”
虽然顾家人不常进宫,顾青礼更是远在渝州,但每年顾青昭和唐泽生辰,顾家每个人都会送精心准备的礼物进宫来。
唐泽知道舅舅是母妃的亲哥哥,而小姨母是母妃的胞妹,更记得,自己没见过面的舅舅老是给他寄新奇玩意儿来,他很喜欢他。还有小姨母,她不在京城,他都好久没见到了。
他好想她啊~
顾青昭挑眉想了想,沉吟道:“你小姨母今年除夕定是会回来的,至于你舅舅嘛,等你再长大些,就回来了。”
唐泽乖乖点头,又问:“母妃也很想舅舅和小姨母对不对?”
“想啊,”她笑着,“但是母妃知道他们是有归期的,也知道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纵然盼着相见,也不着急。”
唐泽歪着脑袋,似懂非懂。
顾青昭露出慈爱的笑,“你只需知道,他们想念你,跟想念我是一样的。”
“嗯嗯。”他点头,“泽儿也想。”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莞尔,“最近你是不是也经常想念你大哥哥他们呀?”
唐泽泄气般地垂眉,“泽儿要是快些到六岁就好了。”
到了六岁,就能去国子监和哥哥们一起了。
“可是国子监上学很苦,每日很早就要起床,去了国子监要听课回来还要温习功课,夫子们不定时地要查验背诵,背不好要打手板的,严厉得紧。”顾青昭笑意吟吟地看他,“你大哥哥可是苦大仇深得很,你还想提早去?”
他抿唇,摇头,小脸上尽是坚毅之色,“泽儿不怕!”
父皇说过,做男儿要顶天立地,他才不怕打手板。
自然了,没人告诉他,夫子们就算惩戒身为皇子的学生,也不会真的打手板。
可他就是一股子劲儿攒着,顾青昭瞧了都微微挑眉。
这么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