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苦斗三日,伤亡过百。
但按照裴铮的说法,向上报的战损,早已过千。
而这些战损的名字身份,全部出自死去的难民。
只是抚恤金,他们的家人一个铜子也别想得到。
“作孽啊~”
除了暗骂一句,张掖什么都做不了。
人微言轻,能顾好身边人就不错了,又哪有余力帮助别人。
到了开战后的第四日,也正是张掖尝试冻出属性点后的第八日。
这一天早上,他终于再次获得一个属性点。
“噗~~”
狠狠的擤了一把鼻涕,张掖只觉得这个属性点来的太不容易。
若不是体质远超常人,就这么冻上八天,不得病才怪。
可即便他没得病,这几天鼻涕也没停过,难受的很。
“忍忍,再忍忍,无论如何要再拼一个。”
张掖呢喃着,去到师叔祖那里报道,不成想立刻有坏消息传来。
今天师叔祖要阵前观战。
而且。
要带上所有的杂役弟子。
‘我的清玄道祖宗啊,无论如何,今天你要撑住。’
张掖心中念叨着,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只披甲持剑,跟在师叔祖身后,向战场走去。
此时三方也已准备完毕,正在望平县城西北角空地处对峙。
今日打不打,目前还没有说法。
但按照裴铮昨晚跟他说的,应该是要进行“实质性”的谈判了。
“净斋道长可在,我是白莲圣母。”
一个中气不足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偏又能传遍战场。
张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正看到叛军一分为二让开,中央有一辆花车驶出。
花车之上,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子端坐。
‘大丫!?’
目光扫过女子身后,张掖一眼认出大丫。
但他知道,此时他没能力把大丫抢回来,所以只是默默关注,并未太过激动。
“白莲圣母,你找贫道有何事?”
净斋道长的声音响起,同时他的车驾也从援军中驶出。
只看这二人装币的架势,张掖便知道,这是要和谈了。
果然接下来的操作,并不出乎意料。
先是白莲圣母感叹百姓受苦,后是净斋道长附和。
之后白莲圣母又说不该一时冲动等等,请净斋道长上表朝廷,愿意接受招安。
后者自然应下,让白莲圣母稍等几日云云。
跟张掖知道的戏文差不多。
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在最后。
当二人各自做出保证时,皆以自己的本命道根做誓。
前者的本名道根,是一朵洁白莲花。
那莲花被她引出,顶在头上,不时有花瓣飘然落下,映衬得她圣洁无比。
后者则是一团玄光,形态上并不神异。
但它悬在净斋道长头顶三寸,时时传出道音,让聆听者得到心灵上的抚慰,也颇为震撼人心。
便在事情谈的差不多的时候,师叔祖忽然开口。
“吴师兄,可还记得洪武二十二年的旧事?”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许多人不解的望向他。
但三方高层,则多把目光望向净斋道长。
因为净斋道长的姓氏,正是吴。
“那一年,清凉观的一名拥有至道天赋的天才,和他义结金兰的四个护法,踏入清净观。”
“赵泽章、陈志峰、张猛、孙立新,他们的名字,你都还记得么?”
师叔祖的声音渐大,话语中的愤恨也随之高涨。
“孙立新,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使得一手好锏法。”
净斋道长平和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安抚人心的力量。
师叔祖微微一怔,似是想起什么。
但他很快摇摇头,把那些回忆都抛之脑后。
“既然你记得他,便也应该记得他们四个,是怎么死的,对吧?”师叔祖再次问道。
“记得。”
“他们因你失了道根,要跟我们赌命,拼死帮你报仇。”
净斋道长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有力,他远眺师叔祖,道,“李师弟,我想问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失去道根的。”
“记得。”
“因为我的懦弱,因为我受不了你们的冷嘲热讽。”
“心态失衡,道心崩溃,道根断裂,至此无缘道家至道。”
师叔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过往的悔恨。
“你的四个护法,都是好样的。”
净斋道长赞扬一声,随后又厉声问道,“可你不觉得,是你自己配不上他们么?”
“如果你更坚定,如果你不软弱,如你没有因为一些言语……”
“没有如果。”
师叔祖一声怒吼,打断了净斋道长的话。
可怒吼过后,他却像被抽去力气一般,气势徒然一挫。
“如果可以,我也想见见那时候的自己。”
“我想问问他。”
“怎么就被说几句土包子,被人骂几句师尊,被人泼一些脏水,就心态崩了呢?”
“自幼诵经十数载,一招失态,万劫不复。”
“他……怎么就那么脆弱呢?”
师叔祖低着头,呢喃自语,像是眼前站着一个更年轻的自己。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有遗憾、悔恨,和无法改变的过去。
“李师弟,或许你应该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而不是怨天尤人。”
“怎么那么多天才去了帛县,都不似你这般,而偏偏唯有你如此?”
静斋道人见师叔祖反思,立刻好言相劝道。
站在一众师兄身后,跟陆幺妹并排的张掖,眉毛忽然跳了一下。
“师叔祖这是被pua了。”他忍不住呢喃道。
“什么pua?”陆幺妹小声问道。
“一种精神控制,通过言语打压对方,让他觉得错误源自于他自己。”
张掖翘起脚尖,尝试看清远处那位语言大师。
只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晰。
‘或许师叔祖会被说服,那就不会有什么事发……’
还不等张掖思考完,前方的一众师兄忽然向前面走去。
“怎么了?”
走神的张掖,扭头寻问陆幺妹什么情况。
“师叔祖让我们过去,走吧。”
陆幺妹想要拉着张掖向前,但张掖却一把拉住她,把她留在原地。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跟我来。”
低声说了一句,他拉着陆幺妹小心翼翼的往后蹭。
同时。
他的目光注视前方,看着走到师叔祖面前的一众师兄。
便在他猜测,接下来会如何的时候,师叔祖忽然伸出手。
“噗~”
没有任何预兆,他的手就那么插入陈凯师兄的胸口。
“咯咯咯~~”
陈凯师兄在咳血,双眼瞪得滚圆,不解的望着师叔祖。
“你可以恨我,但我已经不在乎。”
师叔祖看着陈凯说道,随后把手从陈凯胸口收回。
那满是鲜血的手上,食指与拇指间,正捏着一条细长的血色虫子。
“啪~”
师叔祖抬手,把虫子扔进嘴里。
“嘎吱~嘎吱~”
他就那么合着陈凯师兄的鲜血,把虫子慢慢的咀嚼吞咽。
“咕嘟~”
不知谁咽了一口吐沫,惊得众人从这诡异场景中醒来。
“哗啦啦~~”
附近的不少士兵,吓得手中武器都掉落在地。
张掖更是拉着陆幺妹连退数步,直至清玄道长身边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