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未知信号]，晚上[未知信号]。


    联合州联合市，***，***。


    “他们公开了丧尸转变的全过程，真是疯了。”男人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那场直播的录播内容。


    黑暗的房间内只有好几台电脑的屏幕亮着，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在说话男人的身后，好几台服务器的散热风扇猛烈地旋转着。


    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说话男人的脸，只能看得出来他戴了一副口罩，


    听了男人的话，黑暗中站着的一个男人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怕什么，这不影响我们的布局。”


    坐在电脑前的男人把身下的旋转椅转了过来，看着黑暗中的人：“你的意思是？”


    “就算公布了转变过程又怎么样？只能证明确实有丧尸，并不能证明别的什么。人体实验、隐瞒真相、借机敛财，这些事情依然成立。”他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让人听起来有些轻佻。


    仿佛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书里的一句话，只是一场随堂测验的小小的得分点。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电脑前的男人问。


    “一切照旧，无羁者，依然在拯救世界，对抗万恶的资本主义。”黑暗中的男人说完这句话，推开身后的门走了出去。


    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射了进来，随着他关门的动作，整个房间又重新回归了黑暗。


    2017年8月26日，凌晨2点11分。


    联合州联合市，唐人街，下城区，“明珠”粤式餐厅。


    李四维在餐厅的大堂里，没有开灯，他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刷着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照得煞白。


    几天前州政府和herc宣布疫情之后，他家里所开的这家粤式餐厅就歇业了。


    这家餐厅是他父母的，从小他就被迫和父亲分开，一直跟着母亲长大。


    而父亲带着他的妹妹前往了美国，也就是现在这里，开了一家小餐馆。


    相较于他的妹妹而言，李四维只不过是最近因为在国内找不到工作出来散散心的游客，暂时住在这里而已。


    而他的妹妹则是个稍微地道些的本地人——毕竟她也并不是在美国出生的，也不是美国国籍，只不过在美国待的时间更久罢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国内朋友们的动态消息，一条又一条。动态不断地在刷新，证明还有人在不停地发新动态。


    现在虽然是美国凌晨2点，但是在中国是下午。


    他的手机屏幕上不断地弹出的那些动态，全是他在国内的朋友拍的视频和照片。


    屏幕上弹出一条最新的动态，内容是一条视频，配的文字是“太吓人了，电影里面的内容成真了”。


    他用指尖轻轻点击了一下那条视频，视频随着他的操作开始播放。


    视频中一个穿着夏威夷衬衫和沙滩裤白人男性，看起来十分虚弱，他的脸色煞白泛灰，眼窝深陷，不停地咳嗽着。


    紧接着他像是被自己的咳嗽呛到了一样，痛苦地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周围传出了人群的尖叫声，他们本能地向后退，与地上那个挣扎的男人保持距离。


    男人很快从痛苦的咳嗽转变成了挣扎抽搐，他的动作与联合市新闻社放出来的直播画面一样，疯狂地扭曲抽搐着，即便这条视频的拍摄者距离那个男人很远，也可以清楚地听到骨骼关节剧烈摩擦发出的声音。


    李四维看到这心里发毛，呼吸都有些颤抖。


    这不是开玩笑，国内也有，而且是在一线城市的机场。


    “四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李四维的妹妹琳达从楼梯上慢慢悠悠地走了下来，她边走边用手伸进自己卷曲蓬松的长发里挠自己的后脑。


    “你怎么不叫我哥哥？”四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视频到此戛然而止，他打开那条动态的评论区，想说些什么。


    琳达伸出手指按住自己的脸颊轻轻往下拉，做了个鬼脸：“要你管，你不也叫我琳达吗？咱俩谁也别说谁。”


    “不是你让我叫你琳达的嘛……”四维抬头看了一眼，琳达已经走进了一楼的卫生间，关上门开始如厕。


    他也没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刷手机。


    他在手机上的评论区输入“你现在还在上海吗？”，然后点击了“发送”按钮。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这个同学是在上海读的大学，毕业之后也留在上海找的工作，他想确定一下国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琳达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马桶传来抽水的声音：“你早点睡吧，真想把头发都掉光啊？”


    四维没有抬头，像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琳达停住了上楼的脚步，这句话在她的耳朵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家，那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琳达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四维，这儿就是家，我们现在就在家里。”


    四维抬起头：“这么说可能很矫情，但是，没有妈妈和朋友的地方，真的不算是家。”


    琳达头也不回地甩下了一句：“那你自己想办法回家吧！你看你现在能不能逃得出去！现在外面被herc那帮狗杂碎给封锁住了，谁都逃不了！”


    李四维听了她的话有些生气，他喊了一声试图叫住琳达：“你上哪学的说脏话？我是你哥！你怎么能对我说这种话！”


    琳达转过身把腰弯下来，冲着李四维大喊：“你少拿你是我哥来压我！herc那帮人就是杂碎！你上网看看吧！别再在墙里面待着了！”


    “你说什么？”李四维站起身子，黑暗中他几乎看不清楚琳达的脸，琳达就这么站在黑暗中和他对话。


    “无羁者早就说了，herc那帮人在抓人做人体实验，病毒就是他们搞出来的！”琳达大声地喊着。


    李四维感到一阵无语，他知道这个和自己从小不是生活在同一个环境的妹妹，思考问题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他不觉得所谓“无羁者”释放的消息是什么真相，他想起了2008年国内汶川那场地震，全国上下一心团结一致的场景，他觉得任何灾难只要团结一致相信政府，就可以迎刃而解。


    不仅如此，更早一些的sars、1998年洪水，每一次灾难的到来都是人民和政府团结一致战胜的。


    “我不觉得你看的那些什么无羁者说的都是真相……”李四维试着把自己的语气变得镇定些，他希望让妹妹理解自己的想法。


    “真相？你所谓的真相就是政府告诉你的那些屁话吗？”琳达的声音充满了讽刺和不满，“他们封锁消息，控制舆论，你怎么还相信他们？”


    李四维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被无羁者洗脑了……你知道什么是真相吗？真相不是靠那些所谓的揭露者来告诉你的，真相是需要自己去思考和判断的。”


    琳达冷笑了一声：“思考和判断？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整个城市都被封锁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感染了？为什么herc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李四维沉默了，并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反驳，而是他觉得和自己的妹妹对话很累。


    见他不说话，琳达继续质问他：“你是不是觉得herc现场直播了丧尸的转变过程，他们就洗脱嫌疑了？隐瞒疫情、封锁消息、借机敛财，这些一样都跑不掉！你看过无羁者释放出来的那些机密文件吗？那都是血淋淋的现实！”


    “我们应该听政府的安排，在家里好好待着，等到疫情过去……”李四维还是想辩解一下，他觉得妹妹再这样说下去要走上非常危险的道路了。


    琳达再次冷笑：“等疫情过去？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们都变成那些丧尸吗？”


    李四维感到一阵无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琳达沟通。他觉得琳达已经被无羁者的言论所迷惑，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观点。


    他叹了口气，说：“琳达，你别做傻事，老老实实就待在这里，哪也别去，明白吗？”


    “等到停电停水，我看你还怎么说得出相信政府这种屁话。”她转身走上了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四维看着琳达离去的背影，感到一阵孤独和无奈。


    他的手机传来了一声通知铃声，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他那个在上海工作的同学发来的：“在南京，出差刚落地！已经被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安排隔离了。”


    他点开了那人的头像，发去了即时聊天消息：“怎么样？有危险吗？”


    等了很久，对方传回了消息：“政府的工作人员让我把视频动态删了，他们说不要散播恐慌情绪。机场里面大部分人都被隔离了，他们给我们提供单间，还给我们水和食物，只要我们配合他们工作。”


    李四维看完这条消息，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回复对方：“那就好，注意安全。”


    “你现在在美国吧？我看新闻说你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才是要小心些。”对方也回复了一条关切的消息。


    李四维苦笑了一下，他回复：“是啊，现在这里的情况确实很糟糕。不过，我相信美国政府会处理好一切的。”


    他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景依然璀璨，但他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2017年8月26日，凌晨5点41分。


    联合州联合市，国土环境风险控制部联合州分部。


    这一夜对于格温来说是非常难熬的夜晚，她看着自己从档案室找来的医疗口罩采购订单和招标合同书，她的眼白上已经熬出了血丝。


    没错，正如杰森所说，这次采购订单的乙方确实是科曼医疗器械有限公司。


    昨天晚上她也查证过，这家科曼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确实是布洛克·科曼的家族企业，这家公司的实际掌权人其实就是布洛克自己，而他的弟弟只不过是在那里负责生产工作。


    科曼家族几乎每一代人都会借助科曼医疗公司带来的大量资金参与到整治活动中，可以说没有科曼医疗，布洛克·科曼是不可能坐在这里的。


    这里面涉及到的人物非常庞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眼下格温最关心的是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布洛克要求这么做的。


    不过……虽然一切的证据都显示这件事情与布洛克有关，但是她仍然不敢断定这就是布洛克做的。


    她思考了一晚上，还是想不到解决的方法。


    “嗯……”她轻声哼了一声，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上了双眼。


    她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伸出手把桌上散落的一些文件收进了文件夹里，里面都是洛亚诺克岛有关的资料，她抱着文件夹站起身子朝着布洛克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这些文件只是她的障眼法，假如她进入办公室后情况不对，她打算假装自己是要汇报洛亚诺克岛的资料。


    “咚咚咚！”


    布洛克的办公室房门被敲响。


    他仍然在低头处理手上的工作：“请进。”


    “科曼先生。”格温推门走了进来。


    布洛克抬起头：“你怎么这么称呼我？这很反常。”


    虽然布洛克轻易地就看穿了格温的反常，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低下头继续处理工作。


    格温看了一眼布洛克，即便是在自己的私人办公室里，布洛克依然戴着口罩，那口罩上印着国土环境风险控制部的logo，这证明这和他们订购的是同一批医疗口罩。


    “怎么了吗？”见格温迟迟不说话，布洛克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正襟危坐看着格温。


    格温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还是选择相信布洛克：“科曼先生……有件事情，我想和您确认一下。”


    “说吧，我就在这儿坐着，哪儿也不去。”布洛克难得地露出了微笑，虽然戴着口罩看不真切，但是通过眉眼能看得出他是在很善意地微笑。


    格温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她轻声开口：“关于最近的那批医疗口罩采购订单，我有些疑问。”


    布洛克微微皱眉，似乎对格温的突然提问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格温继续说道：“我发现订单上的乙方是科曼医疗器械有限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掌权人是您，布洛克先生。我想确认一下，这是否是您个人的决定？”


    布洛克听完格温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开口：“是的，那个订单确实是我个人决定的。”


    格温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但她还是坚持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您会决定从自己的公司采购口罩？”


    布洛克看着她，吸了一口气，开始解释：“科曼医疗，确实是我的家族产业……我不想和你解释太多浪费时间，你只需要知道过去的招标合同都是合法合规的就行了，并且，科曼医疗也曾经和herc合作过很多次，部里上上下下医疗相关的产品几乎都是科曼生产的。”


    “我作为科曼医疗的董事长，我做出一些对我自己企业利好的决策，也很正常吧？更何况，科曼医疗一直都没出过问题。”布洛克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格温听着布洛克的解释，心中五味杂陈。


    他和自己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不像是在说谎，而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那……您知道这批医疗口罩，是有问题的劣质产品吗？”格温做足了心理斗争，内心挣扎了很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