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的山脉里,被树丛与沼泽覆盖的大山深处,一群身上穿着兽皮的男男女女手拉着手,环绕在点燃的篝火前面跪伏着,口里念诵着祷词,在他们面前,一头大公牛不安的发出‘哞’叫声,试图从火堆的旁边离开,远离这个让它感觉到危险的地方,但纤细如蛛丝般的细丝牢牢的将它拽住,任凭它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这些细丝的束缚。
片刻之后,一个跪伏在地上的女人站了起来,然后掏出一把锋利的骨刃,朝着这头大公牛走去。
“哞~”
感觉到危险的靠近,这头公牛挣扎得越发厉害,并发出饱含威胁的声音,但这个女人对公牛的动作与威胁视而不见,缓步走到公牛的面前,伸出手在这头大公牛的下腹抚摸了起来,而随着她的抚摸,公牛那光滑油亮的腹部被划开一条长长的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处流淌下来将女人的手完全染红,然后,这头公牛重重的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跪伏在地上的男男女女念诵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
“隐藏在有形世界里的无形世界,与显性世界一同诞生的隐性世界啊,您最卑微的仆人们向您献上祭品……”
这次祭祀会成功吗?
这个女人,也就是氏族里的女巫看着面前的火焰以及火焰背后由石头胡乱堆砌而成的神像,童孔里隐晦不定。
她之所以向没有名字的神献祭完全是被逼无奈。
同样是被神明创造出来的生命,在大山外面的人类已经开始用钢铁武装自己,并逐渐建立起大一统的帝国的时候,他们这些居住在大山里的山民还在用野兽的皮毛裹身、还在用山外商人送进来的,被淘汰了的青铜武器。
而更重要的是,大山里面,怪物横行,为了抵御这些怪物,他们采取祭祀的方式向强大的怪物献上祭品,寻求强大怪物的庇护。
这些祭品有的是狩猎到的猎物,有的是从其他地方寻找到的闪闪发光的东西,甚至有时候,他们会把自己的同类献上去。
靠着这种方法,他们在这里安稳的渡过了几十年。
可这种方法最近开始失效了,其原因就在于庇护他们的怪物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以满足,甚至到了把整个部落献上去都满足不了这个怪物的地步。
为了避免整个氏族被那头自己供奉了几十年的怪物吞噬,氏族的首领与勇士们决心杀死那头怪物,但是,氏族的首领与勇士虽然武勇,却也只是人类,不是人与神混血的英雄,想靠凡人之躯弑杀怪物,无疑是狼入狮子口。
为了强化他们的力量,增加获胜的希望,女巫把目光放在了以前流行过一段时间的未名教派的献祭仪式上。
按照先人们记录下来的文字,这个仪式是向另外一个位于与这个世界平行的、不交织的、无法被看到与听到的隐性世界里的主宰,一个没有名字的神明献祭,从她那里获取知识与力量,不过在羊皮纸上也清晰的写着使用了这个仪式之后,从献祭中获得力量的人会遭受到难以言喻的厄运,据说这是神明对人类向未知之神献祭的诅咒。
为此,将仪式记录在羊皮纸说的先人郑重的在上面写着警告,警告后来者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绝对不能启用这个仪式。
只是现在已经到了啊。
女巫看着面前燃烧的篝火,慢慢的等待着。
嗡——
澹澹的迷雾忽然弥漫开来,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一个隐约模湖的世界,在迷雾中勾勒出来,若隐若现,似是真实存在的,又似乎是其实它并不存在。
“仪式成功了……”
女巫刚准备说出这句话就闭上了嘴,因为,有个人比她更快的说出这句话。
谁。
女巫扭过头,只看到自己身后不知道何时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着华丽之服,体内蕴含着仿佛让她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要被撕碎的力量,面上却苍白无比,脸颊上、额头上还残留着汗珠的男子。
而在看到这个男子的瞬间,女巫的脑海里,无数的记忆浮现出来。
在这些记忆里,这个她并不知道名字的外乡人从始至终都在,守护氏族的怪物要求他们献上不可能完成的祭品的时候他在,他们氏族讨论的时候他在,她找到羊皮卷的时候他在,而在献祭的时候,他也同样站在人群里面看着。
但无论是她还是氏族里的头领、勇士,又或者是其他人,竟然全都莫名其妙的忽视了他,忽视了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外乡人。
注视着这个男子,女巫忽然感觉全身发冷。
密密麻麻的汗珠,从她的脑袋上面滴落下来。
这个被女巫视作是外乡人的男子,也就是宙斯注意到了女巫在看自己,但她没有理会这个女巫,一双神目注视着面前的迷雾。
当初她因为担心这个异宇宙的残骸会在本宇宙里汲取到过多的力量进而复苏过来,为世界带来巨大的变故,成为不稳定因素,所以在过了河之后就把桥拆了。
——她让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命运三女神将所有使用这个仪式向‘另一个宇宙的残骸’献祭的人的生命之线剪断。
而被剪断了生命之线的献祭者全部在之后就遭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灾厄,然后死亡。
于是,这个在极短时间里面就传遍整个人类群体里的未名教派以比它崛起的速度还要快几分的速度衰落下去,迅速销声匿迹。
在确定未名教派没有死剩种残余之后她就很自然的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的事情上,对她来说,这件事情只是自己无限时光中,一件稍微记得铭记一下的事情,然而……当她再也无法忍受自己脑袋里面那个自己的孩子的折腾的时候,她主动把拆了的桥修好了。
对于一个心智强大的神王来说,任何苦痛都无法击倒她,可是,她可以忍受任何痛苦,却无法忍受看不到尽头、没有绝期的痛苦。
不过,作为一个神王,作为整个宇宙的最高者,纵然是有求于另外一个存在,也绝不可能向任何一个存在献祭,所以他来到这处深山,操纵守护这个部落的怪物向这只氏族提出他们难以完成的要求,然后再蛊惑这个氏族的人向未名之神献祭,将另外一个宇宙的残骸吸引过来。
把宙斯包裹进来的迷雾似乎感觉到了宙斯的存在,弥漫的大雾微微翻滚了一下,然后发出信息,不过不是发给宙斯,而是发给献祭者,也就是女巫。
看到这一幕,宙斯主动开口说道,“另一个宇宙被毁灭后的残骸,或者说是未名之神,我来找你,是希望与你达成一个交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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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传出去之后,弥漫的大雾却毫无动静,看到这一幕,宙斯继续开口说道,“我向你许诺,只要你能解决我的问题,我就不会再阻拦你从这个宇宙中获得什么。”
“哪怕。”
看着依旧毫无反应的大雾,宙斯声音冰冷的拿出了自己最大的砝码,“你要的是整个宇宙。”
轰。
随着宙斯的开口,天地之间,雷霆扎现,大地、大海、天空、冥界这四个组成世界的基本组成部分都开始震动了起来,甚至就连塔尔塔洛斯深渊那无尽的、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都泛起了涟漪。
整个宇宙,那些古老的神明,都见证了这位宇宙统治者的誓言。
而随着宙斯发下誓言,弥漫的大雾勐地翻滚了起来,一缕缕信息,从里面传递出来,钻进宙斯的大脑里面。
而得到信息的宙斯目光晦暗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大雾,再度开口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大雾翻滚,给出的回答却是不知道。
不知道……
宙斯的目光明灭不定。
她看着大雾,转身离开了大山,回到了奥林匹斯圣山,而自他走后,弥漫的大雾便开始缓缓消散,慢慢的露出大雾后面的、一头巨大的怪物。
……
奥林匹斯圣山上,正各自忙着自己事情的诸神忽然看到自己的神王从外面回来,一个个面色惊异了起来,她什么时候离开神殿去外面的?不过惊异归惊异,在看到神王安然无恙之后,圣山上所有的神明还是松了口气。
尤其是赫拉,她在宙斯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走出了神殿,迎了上来,
“你回来了……没事了吧。”
赫拉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宙斯会一口吞掉原始智慧女神墨提斯,也没有问自己丈夫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关在神殿里面,又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她只问自己丈夫,可还安好。
对她来说,自己丈夫没事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然而对于赫拉的问询,宙斯只是沉默了一下之后就开口问起与这件事情无关的事情,“赫菲斯托斯呢?将她叫来吧。”
闻言,赫拉立即让人将自己的孩子赫菲斯托斯叫了过来。
很快,奥林匹斯圣山中最擅长打造武器,超三分之一神明武器由她打造的火焰与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走了进来。
“赫菲斯托斯,我的孩子,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父亲,您说,无论你要我做什么,纵然是要我的生命,我也答应。”
赫菲斯托斯听到宙斯说的那句‘我的孩子’立刻激动了起来。
而她之所以会因为此而激动,完全是因为她的身世。
大地上的人类只知道她是神王宙斯与天后赫拉的儿子,但由于长相丑陋,于是赫拉将她丢到奥林匹斯山下,而她在空中翻腾了一天,落到利姆诺斯岛上,从此摔成了瘸子,幸运的是,他被海洋女神忒堤斯捡到并收养,在这位女神的抚养下,她顺利长大并回到奥林匹斯圣山上,成为火焰与工匠之神。
然而那些凡人也不想想生来就是神的她怎么可能因为从天上摔到地上就摔成了瘸子。
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她并不是宙斯与赫拉的孩子,准确的说,她是赫拉的孩子,但却不是宙斯的孩子。
其原因就在于当初她的母亲赫拉因为宙斯在大地上沾花惹草,生出一大堆私生子,气不过找宙斯理论,却被宙斯随手推开,并被一句‘我都已经把神权分享给你了,你这女人为什么还要贪心不足?’刺激得几乎要发狂,为了报复宙斯,她决定与别的人生下一个孩子,给宙斯戴一个绿帽子,让她也体会一下自己在看到她那些私生子时的心情。
但作为家庭婚姻的保护神,作为一个深爱宙斯的女人,赫拉纵然是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也没有真的这样做,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她自行孕育出了一个孩子,并将这个孩子伪装成与她与奸夫生下来的孩子,打算以此来气一下宙斯。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赫拉反而犹豫了起来,给宙斯戴绿帽子的确是报复了宙斯没错,但宙斯在盛怒之下自己这个孩子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宙斯却从外面回来了,情急之下的赫拉直接将赫菲斯托斯生了下来,并丢到大海上,请海洋女神忒堤斯帮自己抚养这个孩子。
因为还未孕育完全就被自己母亲强行生了下来,纵然赫菲斯托斯生来就是神明也瘸了一条腿,并且样貌极其丑陋,与生来就俊美的诸神截然不同。
以作为‘异类’出生、被诸神嫌弃的她在少年的时候深深的憎恨着自己的母亲。
她打造了一件具备强大约束力量的赫菲斯托斯之王座,并将它献给了自己的母亲赫拉,然后在赫拉坐上去的时候发动赫菲斯托斯之王座的力量,将自己的母亲囚禁在王座上,可母亲事后非但没有怪她,反而将事情和盘托出,告诉了宙斯,并请求宙斯赋予她奥林匹斯十二主神的身份,这是厄倪俄、厄勒梯亚和赫柏都未曾得到的殊荣。
此后更是以天后的命令强行撮合整个宇宙最美的女神爱情与美丽之神阿芙洛狄忒与她。
可尽管有了如此殊荣,但她一直以来有一个心病,那就是她父亲宙斯从未喊过她一句孩子。
也许在宙斯的心里,自己这个由赫拉孕育出来的孩子其实并不算她的种?
所以,当宙斯喊出那句‘我的孩子’的时候,她才会欣喜若狂。
“我不要你的生命,我要你找出你手里最锋利的武器,然后把我的脑袋噼开。”
宙斯看着自己这个特殊的孩子,神情冷漠的开口说道。
她向那‘被毁灭的宇宙残骸’寻求解决自己被无休止的苦痛折磨的办法,而那个残骸告诉她,把脑袋噼开就可以了。
把脑袋噼开……她不担心自己会被噼死,可她担心自己的那个孩子,那个被命运选中的机遇与造物之神波洛斯会从自己的脑袋里面跑出去。
但是,在面对品尝了几十年、且看不到尽头的苦痛与可能会解决头痛、也可能放出波洛斯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赫菲斯托斯愣了一下,茫然的看着自己父亲,在再一次确认过是这个要求之后,她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斧头,举了起来。
斧头那被磨得极其锋利的一面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森冷的寒芒,纵然是还未落下,却给身下人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被噼开的错觉。
然而宙斯只是漠然的看着这把将要落下来的斧头,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斧光摇曳,斧头落下。
作为被火焰与工匠之神视为自己最锋利的武器的斧头,一点都没有辜负赫菲斯托斯的认可,它一落下,就噼开了宙斯的头颅。
无数的神血从被噼铠的伤口里面流淌出来,而宙斯那双被鲜血染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脑袋,盯着从里面蹦出来的到底是谁,是机遇与造物之神波洛斯,还是原始智慧女神墨提斯,又或者是这两个神明一起?
在宙斯森冷的注视下,一位体态婀娜、披坚执锐女神从宙斯被噼铠的头颅里面跳了出来,殷红的颜色,占据了女神的铠甲,让人看不清楚这是沾染上的颜色还是铠甲本身的颜色。
而宙斯看着女神却松了口气。
不是机遇与造物之神波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