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


    大海里面，海皇波塞冬躺在地上，蔚蓝色的海水温柔环绕着这位皇者，试图抚平他身上与心灵上的伤势。但这没有用，看着踩在自己胸膛上的脚与宙斯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以及那高高在上的一句‘你输了’，波塞冬心里的愤怒之火，越发的旺盛。


    “宙斯，杀了我吧，只要你能杀死我。”


    波塞冬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息，一边冷笑了起来。


    神是无法被杀死的。


    哪怕是神王，也无法杀死另外一个神。


    自己这次失败，最严重的后果也就是和自己父亲克洛诺斯一样被宙斯关进塔尔塔洛斯深渊。


    听到这句话，宙斯眉头皱了起来，她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哥哥，没有与她做口舌之争，而是思考起来如何惩罚波塞冬，或者说，将她关押在哪里？


    塔尔塔洛斯深渊吗？


    宙斯迟疑了起来，虽然波塞冬在她快要开闸放水的时候淹没了大地，打断了她，这让她很不爽，再加上波塞冬还叫嚣着要推翻自己的统治，自己登顶神王之位，这让她恨不得将波塞冬的脑袋砍下来挂在自己的宫殿前面，让整个宇宙看看敢于挑战自己神权的神是什么下场，可她也有顾虑。


    不论怎么说，波塞冬都是自己的兄弟、是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新神三大首领之一，自己对她的处置过于严苛的话，会不会让新神们，尤其是自己的另外一位哥哥哈迪斯感觉到自己过于暴戾了？


    要知道，上一代神王克洛诺斯就是因为对自己的兄弟们过于暴戾，以至于在新神们集体发起进攻的时候那些泰坦神明不仅没有出手帮助她反而暗戳戳的落井下石，对她下黑手，自己没必要步自己那位父亲的后尘。


    想到这里，她心里很快就有了决议。


    她将一个百臂巨人叫了过来，“科托斯，你将波塞冬封印起来然后丢进海底深渊之中，一直到一万年后你再去解除封印，将她放出来。”


    “是。”


    得到了命令的百臂巨人瓮声说道，旋即走上去用自己的一百条手臂将海皇波塞冬抱了起来，而波塞冬则在听到宙斯的话之后也没有做无畏的挣扎，只是一边冷笑的看着宙斯，一边在心底暗自发誓，一万年后，自己必定会带着自己的仆人再度踏上奥林匹斯圣山，将宙斯从神座上面赶下去。


    处理完了波塞冬之后，宙斯就转而看向了其他的神明与那些亚特兰蒂斯人，不过等她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五位跟随着波塞冬而来的海洋神不知道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波塞冬的仆人也在波塞冬落败之后如丧家之犬般仓惶的逃向真正的大海。


    看到这一幕，宙斯没有说什么与做什么，只是再度转过身，回到了奥林匹斯圣山上面。


    圣山上，


    诸神早就齐聚在一起迎接得胜归来的宙斯，天后赫拉用夜光汇聚而成的杯子盛满醇美的蜜酒，将它递到宙斯的面前，以庆祝宙斯战胜了背叛者，而宙斯也毫不客气的将这杯美酒接过来一饮而尽，并随口问道，“圣山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山上被海啸冲击，诸神的宫殿都被冲垮了，其他的花园、酒池、神像也都被海水淹没了……这些问题都不大，主要是很多服侍诸神的仙女、精灵被这些野蛮的海洋生物杀死了，灵魂坠落到冥府之中，想要将它们的灵魂拉回来复生，必须要得到冥王哈迪斯的点头才可以……”


    赫拉开口说道。


    宫殿可以再修，花园可以再整，酒池、神像这些就更不是问题了，但仙女、精灵就不一样了，这些从泉水，河流，花丛，月光下，晨曦中，黄昏里等地方中诞生出来的小家伙们可是相当稀有的玩物，一次死了这么多，哪怕是赫拉都感觉到一丝心疼。


    但死者是哈迪斯统治的领域，没有得到她的点头，谁也无法从将一个死者的灵魂从冥界带出来，而哈迪斯又是出了名的冷漠，哪怕是她这位天后，也无法强命哈迪斯点头。


    听到赫拉的话，宙斯摇了摇头，“没必要去麻烦哈迪斯，仙女和精灵虽然难得，但等等时间也能补足。”


    生者有生者的秩序，死者有死者的归宿，任何死者一旦落入冥界之中，绝不允许他从冥界之中离开，回到生者的世界里，这是冥王哈迪斯治理冥界的理念，因此，哪怕是神，也没办法将已经坠落冥界的灵魂带出来。


    当然，神不行，不代表神王不行，以她的威能，完全可以强命哈迪斯低头。


    但能做到不代表要去做。


    对宙斯来说，仙女、精灵这些诞生于泉水，河流等地方之中的可人的小家伙们虽然赏心悦目，却还没重要到需要她亲自去找哈迪斯的地步。


    旋即，她又想到了一件事情，“人类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波塞冬掀起海啸吞没大地，将整个大地化作泽国，挑战诸神，受损最大的不是诸神，而是大地上的生灵。


    对于这些生灵，尤其是那些被普罗米修斯创造出来、并预言将会成为大地主人的人类来说，这场巨大的海啸，简直是灭顶之灾，就算是全灭了，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不过如果人类全灭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宙斯脑海里闪过一丝想法，预言中会成为大地主人的人类还未成长起来就全灭了，这也就意味着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不过，


    她失望了。


    “大多数人类已经死了，唯有丢卡利翁与他的妻子皮拉因为普罗米修斯提前预言到了大地会被海水淹没，而建造了一座小船，现在他们正坐着小船在海面上航行，避开了大水。”


    说话的是喀俄涅，这位女神在大地化作一片水世界的时候立即就兴冲冲看向大地，准备看看人类是否死绝了，但让她失望的并没有死绝，还有普罗米修斯与人类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丢卡利翁与他的妻子皮拉乘坐着小船在海面上飘荡。


    没死绝吗？


    宙斯有点失望，心里闪过一丝亲自动手的念头，但很快她就抛下了这些念头，普罗米修斯是她麾下唯一可以预言的神灵，在没有别的神灵代替之前，没必要为了一点可能性的尝试就引发这位智者的怒火。


    想着，宙斯将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她身形一动，化作一头强大的雄鹰扑进水里，在进水的一刹那，这头雄鹰变化成了一头巨大的比目鱼，在大海里肆意的游荡了起来。


    ……


    而就在宙斯寻觅目标的时候，高悬在天空之上的处女座星辰那荒凉的土地上忽然长出了一株娇黄的水仙花。


    这株水仙花一出现就摇曳起来，明黄的光芒从那金黄色的花芯上散发出来，片刻之后，花芯打开，一个卷缩着的迷你那喀索斯躺在花芯的中心点。


    那喀索斯……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人或神在喊。


    那喀索斯？


    昏昏沉沉的意识听到声音在喊，下意识的动弹了一下，宛如平静的湖面被掉落下来的石子砸了一下，荡起了一点点的波纹就又归于平静了。


    可就在这个意识就要继续沉睡的声音，那个声音又开始呼唤了起来。


    那喀索斯……


    那喀索斯？那喀索斯是谁？好像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那个昏昏沉沉的意识被这个声音叫醒，一片模湖的意识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具体熟悉在哪呢？他思索了起来，而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个声音开始频繁的呼喊了起来，


    那喀索斯……那喀索斯……那喀索斯……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接连不断的出现在那个昏昏沉沉的意识里面，让这个意识完全没有静下心来思索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昏昏沉沉的意识里面泛起，


    她怒声说道，“闭嘴。”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的昏沉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醒的意识。


    “我是那喀索斯，我这是……死了？”


    那喀索斯声音就像是卡了一口老痰一样嘶哑，接着，他睁开眼睛，茫然的看向四周，大脑不断挖掘自己死亡前的记忆，“我记得我好像是追着那个卑劣的海洋生物进了一个山洞，然后……”


    无数的死亡前的记忆涌了上来。


    暗红色的石壁，不，不对，那不是石壁，那是肉壁……暗红色的肉壁、恶心的粘液、白色的触手，那个山洞到底是什么怪物的嘴……


    那喀索斯思索，刚刚打起精神的脑袋又开始变得昏昏沉沉了起来，她很干脆的闭上眼睛，躺在水仙花那那金黄色的花芯上休息、睡觉。


    而就在他睡觉的时候，


    涌动的水流声忽然潜进了她的梦中。


    哗啦啦的声音从她的耳边流过，然后一点一滴的朝着她的眼脸蔓延上去，充满海风腥气的海水从她的耳朵、鼻孔、嘴巴里钻进去，堵住了她所有换气的渠道，慢慢的将她拖入冰冷的窒息中，耳畔，丝丝缕缕的似歌唱又似呢喃的声音传递进她的意识里面。


    这些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边传递进来的、又彷佛是在她的耳朵边上对着她发出声音，一只只细腻的、蠕动的、彷佛是无数的恐怖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莫大的恐惧和恐怖感瞬间充塞在她的心灵。


    瞬间，她手脚一颤，眼睛睁开，‘醒’了过来。


    “我做噩梦了……”


    那喀索斯看着安静祥和的深海与屹立在她面前的、熟悉的宏伟巨城，下意识的回忆起自己被触手淹没的那一段记忆，那种被裹起来的战栗与无力感让她光是回忆就觉得自己身子发软，提不起力气，但很快，她就压下了心里泛起的恐惧害怕，闭上眼睛，继续沉睡。


    “不对……”


    刚刚入眠的那喀索斯惊醒过来，她从未见过这座宏伟巨城，怎么会觉得它熟悉？


    随着她的这个念头生出，原本安静祥和的深海立即狂暴了起来，无数的水流疯狂涌动，疯狂的大风呼啸而过，大海之中，那座宏伟巨城突兀的发生扭曲变化，整座城市在她的视野不断变大再变大，很快就盖过了她看到的深海。


    一块块遍布青苔软泥的宏砖巨瓦出现在她面前，每一块宏大的砖瓦就像是一座方正的高山，高山与高山之间的缝隙都能容纳一座小一点的城市，而透过这些缝隙看到的，是一片无止境的黑暗，黑暗之中，长眠着一头难以形容、难以想象、恐怖而狰狞的怪物。


    这头怪物安静的合闭眼睛，巨大到她视野都无法覆盖的庞大身躯在这座宏伟巨城里轻轻展开，从它身躯上延伸出来的触手宛如巨蟒一样将整座宏伟巨城怀抱在其中。


    她目光所及之处，一切一切她能够看到的地方，全都被这头恐怖巨兽占据了。


    它，既是整个世界。


    而在看到这头恐怖巨兽的瞬间，那头恐怖的巨兽似乎也被她的视线弄醒了，整个宏伟巨城、整个深海、整个世界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然后城市、大海、世界，所有的所有都坍塌成了一个被怪物触手缠绕的玻璃球。


    球体之外，怪物缓缓的睁开自己石灰色的眼睛。


    一只无比形容与描述的恐怖巨眼贴合在玻璃球的表面，静静的注视着在球体里面无法逃脱的那喀索斯。


    一刹那，那喀索斯被吓得魂飞魄散。


    ……


    而就在那喀索斯梦中的恐怖巨眼睁开眼睛的瞬间，另外一个世界的深海里，一头恐怖的巨兽同样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


    在意识到那喀索斯可能是以某种他不知道的方式逃走之后他立即就闭上眼睛，沉浸心神，去那片被他神性照耀的深色海洋里寻找象征着那喀索斯灵魂的光点，因为他的身体里充满了污染，那喀索斯在进入自己身体内部被吞食之后，极有可能也沾染上了疯狂。


    不过一开始，他并没有在这片大海里找到象征那喀索斯的光点。


    那时他以为那喀索斯可能没有沾染上疯狂，也可能是沾染了之后发现了这些疯狂，主动利用神力将那些疯狂剥离了出去，又或者是干脆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死亡之后的她转化成的能量少得可怜。


    但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象征着那喀索斯的光点突兀的出现在大海里。


    虽然不明白这个光点为什么会隔了一段时间才出现，但这不妨碍他对那喀索斯的灵魂注入疯狂，强化他与她之间的联系，而在污染到一定程度之后，他立即通过这个光点窥视那喀索斯的灵魂，窥视她是怎么从自己的触手中逃出去的。


    而窥视得到的结果却是她那时已经死了，只是又复活了而已。


    而她的复活，牵扯到了这个世界神明口中的不死。


    在希腊神话里，最初的神明们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如这个世界的天空其实是天父乌拉诺斯所化，大海是海神蓬托斯所化，大地是地母盖亚所化、深渊是塔尔塔洛斯所化、黑暗是黑暗之神厄瑞波斯所化、白昼是白昼女神赫墨拉所化、欲望是爱欲之神厄洛斯所化……这些古老的神明共同组成了这个宏大的世界。


    然后由这些古老神明组成的世界自发的衍生出了种种现象与规则，并孕育出了代表这些现象、规则的神权。


    如闪电、雷霆、婚姻、大海的愤怒、大海的友善、大海的主宰、死亡、睡眠等等神权，拿到了神权的存在便是该神权对应的神明，而神明在拿到神权之后，灵魂会自发的与这些对应的现象、规则融合在一起，成为永生、不死的存在。


    可以说，除非有人能将这个由众多古老神明组成的世界毁灭，不然无论杀多少次，这些神明都会再度复活过来。


    不过杀不死神明不代表就拿神明没办法了。


    封印并关押，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对其他神明的惩罚手段。


    “但其实，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对付这些神明的办法。”


    苏浩心念一动，高悬在天空之上的猩红星辰蓦地爆发。


    猩红色的光芒一拥而下，将象征着那喀索斯的光点包裹起来。


    ……


    “啊——”


    金黄色的花芯上，卷缩着的那喀索斯勐地从沉眠中挣脱出来，发出刺耳的尖叫，密密麻麻的汗珠爬上了这位神明的额头，因为惊吓而惊魂未定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发出明显能够被人听到的噗噗的跳动声。


    “我刚才是在做梦？”


    那喀索斯看着四周熟悉的场景，心里勐地一颤，但马上反应过来，这个环境，的确是自己熟悉的环境。


    反应过来的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打算继续沉眠了，免得又做那个看似荒诞恐怖却又无比真实的噩梦。


    看着四周，那喀索斯站起身，准备去找睡神，寻求她的帮助，找出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噩梦的原因，但下一秒，她的身体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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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天上出现了一颗猩红的星辰。


    无数的光芒宣泄而下。


    猩红的光芒，遍布整个处女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