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


    山间流泉旁，顾仓翘起嘴角，“是因为地盘被我抢了，所以觉得不服气吧。”


    去，还是不去？


    顾仓阖目沉思，顿时在心中萦生出无数思绪。


    旧时前辈将第三境冠以“返虚”之名，并非毫无根据。


    这境界讲究返璞归真，追求“无”，要于虚无中感悟大道运转的玄机，还要让意识空灵，如入浑然之境。


    如同婴儿那般，处于混沌原始状态，先天一炁刚生，先天之性未藏，更接近天地万物创造的起点，亦更接近于大道。


    如此，便能水到渠成地架起内外天地间桥梁，引天地之力入体，蕴养一条道。


    故世人认为当入山中，舍却纷扰世事，一心清修，方能真正的剖析自身存在，协调好内景天地。


    这即是玄关一窍得虚灵之物，不使纤尘染之坏之，可称山间仙的缘由。


    从结果而论，确实不失为一种巧妙的方法。


    不被尘世牵连，无心事所扰，烦恼无增多，迷惘做减空，精神境界自然缓慢进展，只可惜，其心性终究会弱上一分。


    大隐于世。


    顾仓认为自己无须逃避这来自尘世的考验，无非是在身上再多添个俗世的联系“枷锁”而已。


    如是做，虽然离回归“无”的距离又远一点，但从中得到的感悟却能令内景万象革新，以契合更多天地之道。


    “不过是修行路上的试心石而已。”


    念头逐渐清晰，顾仓挥手写下一封书信，以自己的独门方式送了出去。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夜晚已逝，旭日初生。


    顾仓动身前去赴约。


    玉屋山东麓，林海茂盛，将人行之道完全遮蔽。


    在那其中，有一条崭新幽径，足以让外来客踏足，不被那些荆棘钩木阻拦。


    这是为凡人开辟的道路，顾仓显然不在其列。


    御剑飞向山顶，数分钟后，顾仓便来到一座宫殿式风格的玄观建筑前。


    此处是阳都宫山门，入眼可见内中殿阁错落有致，规仪宏伟，不愧其皇家道观之称，非是小小清山观可以比较。


    越过山门，顾仓来到后部的琉璃古阁。


    还未降落，他就看见阁内有三名年纪颇大的玄教人士，保持着入定的姿态，纹丝不动。


    以如今顾仓修为，可通灵彻视，一眼扫过去，连他们身上凝练何种周天穴窍，都知晓得无比清楚。


    令他分外在意的是，这三人身着不同样式的玄袍，当中最强者的神魂初具形体，隐约有晋升第二境的势头。


    除这三人外，这后院之中不乏踏入一境的弟子，显然这洞天福地的灵气质量甚佳，加之传承在此，也难怪这些人都不愿离开。


    由于没有遮掩气息，顾仓的出现很快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那些装束迥然不同的各派弟子，齐聚过来，或昂首仰视，或在空旷隐秘处交头接耳。


    三位年长者亦抬头望了一眼，感受到若有似无的压迫，皆是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


    尽管如此，牵扯道统，万万是不能退缩的！


    为首那身材精壮的道人抬头，忐忑道：


    “我等已恭候多时，还请真人下凡一叙。”


    顾仓点头应允，随后落到正前方的玉榻上，神色自然地端坐着。


    “鄙人阳都宫住持，号微隐，修得是《凡俗修生养气决》。”为首的中年男人道。


    “紫薇观住持，号玄禄，修得是《正统洞玄灵宝玉章》。”坐在右边紫檀茶位，带着眼睛，一副教授学究模样的老者缓缓说道。


    坐在左边的老者不卑不亢地道：“天坛极顶峰，司马徽，有幸习得《超然九鼎神丹经残篇》。”


    顾仓微微颔首，心中想道：“只有三方，比我想象中还要少，不过先礼后兵，姑且先看他们要如何向我发起诘难。”


    在这四位各怀心思的时候，下面各派系的弟子已经将这后院围得水泄不通。


    当看到三位长辈与一只仓鼠似要谈经论道，冲击感不亚于发现自己下载一晚上的学习资料，最后变成青青草原懒羊仙尊大战灰狼魔君，战到大道磨灭的动画片。


    “咳咳。”


    轻咳两声，右边的老道人玄禄缓缓说道：“今日我等齐聚，是有三个问题久之无解，还请真君指教...”


    “无须多言。”顾仓发出一道神念，直接打断了玄禄的话头。


    直接来吧！


    很明显地呆愣数息，老人才反应过来，随即沉吟道：“真君早前以山神自居，因而我这一脉的困惑，乃是仙人无验，‘君位之正乎’？”


    闻言，顾仓心中稍稍思索，随即传出神念:


    “以汝道言，万物有灵，举凡天地、斗极、五方、八位、山川、社稷皆各有神。”


    “亦有玄教先人曾言，若有道者登顶玉屋，则此山神必助之，可见吾之位非虚。”


    玄禄微微颔首，随后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这一问过于简单，顾仓心中早有答案，所以很快给出答案。


    且按理说这是玄教通识，他一个外人都有所了解，没有道理玄禄老人不知道。


    “许是玄禄之前修得是偏修养身心的玄家哲学，并没有深入研究鬼神崇拜之说，所以他的内心深处，还未做好接受天地剧变的准备。”顾仓猜测地想道。


    就在这时，坐在中间的微隐行了个拱手礼，看着顾仓道：“古人云，五方天鬼之外，一切小灵并属精魅之宗，无以助正气之德，更言不正之鬼，号曰私神名！”


    “真人此身何不是属精魅，故吾派困惑，乃是‘君身之正乎’？”


    说完，微隐眼中绽放精芒，大抵是觉得有前辈撑腰，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顾仓微微汗颜，小脑袋瓜子飞快运转，想从功法先辈都履历或修行经验里里，找到可以拿到应答的线索。


    毕竟修习《清心妙法》的人族前辈不少，比起外在，更注重内在的他们应该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可以给自己一点启发。


    可找了数秒，顾仓仍找不到合适的应答，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清心妙法’的传承源自最古的仙神时代，所以在那时，前辈们都理所当然地觉得，抛却肉体凡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办法，先自己敷衍一会儿吧。”


    如是想着，顾仓表面冷静地传念道：


    “我知晓汝等皆求性命双全，纵使是古时微妙元通真君，以‘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追求精神生命的自由。


    “可有时，其亦会对有肉身生命的保全，觉得身体乃是‘隋侯之珠’。”


    “而千百年前，这玉屋山道系教祖重阳子发扬性命双修法，却也觉得假合凡躯，并无价值。”


    “故有箴言‘正是泥团为土块，聚为身体散为尘’。”


    “其中矛盾之处，微隐可知？”


    顾仓不怀好意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