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杜雨伯身旁,头发干枯散乱,代号“导师”的修真者,面无表情地道:“暗流涌动,就算是你们,也无法顾全所有人。”
“我们要怎么做,和你无关。”
杜雨伯冷声道,“记住你的身份,别忘记我随时都能送你回牢里去。”
导师扯了扯嘴角:“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似没听见他发的牢骚,杜雨伯忽然转移了话题。
“阵法布置的怎么样?”
导师淡淡地瞥了一眼,堤坝上忙碌的身影。
“没什么问题,那几个年轻人天资不错,阵理和祭炼手段掌握得很好,在阵道一途,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导他们的了。”
“和太横山灵的那些手段比起来,如何?”杜雨伯摩挲着下巴,目光幽远。
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导师脸上多了一丝古怪之色,眼神变得复杂而微妙。
许久,他才回答道:“这边用的材料,品质上乘,发挥出的效果自然是要比之强上数倍,威力甚至无比接近于玉简里提及的人阶阵法。”
天地人,古法三阶,当今之世勉强能复现出下级阵法的威光,但更高级的阵法,却因材料缺失,难以光复其荣光。
听完导师信誓旦旦的话语,杜雨伯轻轻地点了下头,“很好,威能暂且不论,只要能争取到部署火力的时间就行。”
而今,官方已经观测到好几座大山里的生灵在蠢蠢欲动。
在几个特别危险的山脉附近,城镇人口已经全部迁徙,并且高筑起城墙,做好了抵御冲击的充足准备。
沉默了许久,杜雨伯暗自想道:
“河豫地区的名山大川亦有数十处,不远的将来,或许都会发生变化,未雨绸缪是必要的手段。”
这时,晚风吹拂而过,杜雨伯微微抬眼,目光深沉地望向远处的河流。
月光潋滟,被揉碎了的星光慢慢荡漾开来。
水面下,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投射出阵阵寒光。
少顷,那冰冷眼神的主人转身离去,一睁眼的功夫,他便迁移了数米之远。
数十分钟后,一道身影跃出了山涧水面,悬浮于空。
赫然是只浑身血红的鲤鱼!
用水雾包裹着身体,鲤鱼不断于空间中穿梭,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一处幽深的山洞,一头扎进冰冷的水潭之中。
山洞里,肉眼可见随处散落的白骨,那些白骨之上,漆黑线条如跗骨之蛆,极其玄奥诡异。
白骨堆积之处,有一道佝偻人形,其后背囊肿硕大,像是背负着肉瘤一样。
潭水中,血红鲤鱼浮出了脑袋:“老祖宗,我方才看见人类在河岸线布防了。”
“嗯,无妨。”
枯朽的人形往水潭里撒着肉色的饵料,不以为然地说道:“时机未到,太横山脉的归墟还未完全降临,现在入场没有意义。”
“苍天、朱天禁制已解除,只要再有两处,便足够开启那个世界,仙宫传承,老叟势在必得!”
停顿了一下,他忽然拿出一个龟壳,询问道:“之前派出去查探的,可有消息。”
血红鲤鱼蹦跶了一下:“那鼠妖实力很强,金鲤应该被发现灭口了,哪怕他身负神行天赋,也没有传回一点消息。”
听罢,老人摇摇头,开始摇晃手里的龟壳。
“过去两个月,也不知他得了山中何种机缘,竟能成长到如此地步,甚至有恃无恐…哼!正和我意,到时候可以一并清算。”
说话间,他的一双锐利双目中,仿佛有时光流转,之后投射到手中的龟壳上。
“名正性命,保合太和,一切都在平稳地进行...”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之中,“既然如此,我也该去寻觅那些老朋友,送他们一程了。”
就在这时,清晰的脚步声在甬道中响起。
不多时,一个身着神父装束,金发碧眼的中年人缓缓走了进来。
“奥,我的老朋友,真是好久不见。”
没有理会对方的问好,枯朽人影冷冷地问道:“素材都带来吗?”
“当然。”
金发男人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一团影子从他的脚底窜了出去,人立而起,随即从嘴里“吐”出七个男女。
“说起来,你我们完全可以就近捕获‘素材’,为什么还要我从南边...”
金发男人还未说完,就被粗暴地打断了话语。
“华国有句古话,兔子不吃窝边草。”
“奥,狡兔三窟!我听说过,哈哈。”
金发男人拍掌而笑,随后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那群人道:“这边三位,乃是上神信徒,其余的,就随便你处置了。”
“我已经等不及,再次见识到神秘的东方力量了,快开始吧,老朋友,我们太需要新生觉醒者的力量了。”
金发男人笑着闭上了眼,十指微微交叉,大拇指相扣,像是在祷告。
见状,老人神情冷漠的站了起来,身下无数枯骨随之滚动,而后一点点破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但过了今夜,山洞里的森白之色或许还会多出一些。
——
清晨微凉,甘露还在叶片间流转,空气里也夹带着湿润的气息。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行走在太横山脉深处。
这两人正是被丢回山里的巢牛和泽鱼。
“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那处藏宝地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泽鱼有些抓狂地怒吼,她已经绕着周围寻觅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找到曾经达到过的地点。
“要不是你冒犯了此处山灵,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巢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幸好对方不似罗樵山的那位残暴,没有对我们下死手。”
听了他说的话,泽鱼撒气似地往树上砸了一拳,接着飞快地从背包里取出一根腿骨。
“你...还要继续吗?”巢牛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说道。
“现在放弃,那我之前付出的代价岂不是打了水漂!”
泽鱼咬着牙,恨恨地说道:“用一根指头换一场荣华富贵,我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闻言,巢牛眼中满是纠结之色,良久,他心中的贪婪战胜了理智。
“这是最后一次,干完这票,我就回到乡下,普通地过日子好了。”
那之后,空地上再次刮起黑风,卷起旋转的黄土朝山林深处吹去。
临近中午时,在某处曲折幽深的山谷前,巢牛和泽鱼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随着两人的深入,光线已经黯淡了下来,两侧峰峦也在不断靠近,空间变得越来越狭隘。
四周万赖俱寂,好似陷入了死寂,他们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恰逢其时,浑然天成的山谷内部,忽然一道响起低沉沙哑的声音:
“旧友,天时已至,不如归去。”